人在中世纪,抽卡升爵 作者:疯狂的石头怪 简介: 洛萨带着自己正在开发的山寨抽卡手游来到剑与魔法的中世纪,成为了哈布斯堡家族的一员。 这个世界,有巫师,蝎尾狮,狮鹫,吸血鬼,棘背龙,狼人,塞壬海妖,挪威海怪…种种超凡生命。 也有狮心王,萨拉丁,鲍德温…一个个天命君王。 适逢新一轮的十字军东征,这是个野心家辈出,战火频仍的时代。 目前拥有头衔:外约旦伯爵,约格律斯堡男爵,新哈布斯堡男爵。 第1章 哈布斯堡 比武场上,黑色的马鬃随风飘扬。 铁蹄踏在松软的草地里,掀起大片的泥土。 头戴桶盔,只露眼部一条缝隙作为观察口的骑士,身穿锁子甲,外套黑色罩袍,骑乘在一匹来自高卢的黑色妮萨安战马,正对着一具充当标靶的稻草人进行冲锋。 沉重的白榉木骑枪被他夹在腋下,与手臂和身体构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 这种姿势能给骑枪提供一个稳定的支点,也是当今世界,几乎所有骑士都必须掌握的夹枪冲锋战术。 他手中的骑枪是实心构造,前细后粗,极为笨重,在骑士比武大会上广为使用,但由于质地较脆,很容易断裂。 第一轮冲锋。 骑枪精准命中,金属质的枪尖透过稻草人的胸膛,强大的冲击力将整具稻草人都挑飞到了半空中。 骑士擎着稻草人,横空一挥,将其抖落。 随即他丢弃了沉重的骑枪,纵马驰聘,在路过一旁的武器架时,身手敏捷地从中抽出了两把短矛。 在重新调转马头冲锋之时,骑士反手持枪,举过头顶,自上而下插落,精准地钉在了一具稻草人的脖颈处。 这里往往是敌人护甲的薄弱处。 战马掠过宽阔的比武场,骑士反手抽出另一把短矛,力贯周身,将其狠狠投掷而出。 但很可惜,这一下没能命中。 短矛插在了稻草人旁边的泥地里。 洛萨摘下头顶的沉重桶盔,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年轻面孔。 他将桶盔随手放在比武场上的圆桌上,举起装满清水的陶罐大口猛灌,这才将方才一番剧烈运动所带来的燥热强行压了下去。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属性面板,擦拭了下鬓角淌落的汗水,有些欣慰。 经过一周的康复性训练,他成功使自己的力量和体力均得到了一点的提升。 并且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的原主,经过多年的骑士训练,所锻炼出的战斗技巧。 无论是常用的轻重骑枪,短矛,盾牌,手半剑,还是比较冷门的单手锤,连枷,手斧,他都能熟练使用。 作为一名专职战斗的骑士,他已经完全合格,只可惜暂时还未得到册封。 洛萨是一名穿越者。 前世,他曾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老板,在晚上和员工一起加班制作游戏的时候,不幸猝死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取代了在一次训练中,不慎跌落战马,撞到了石头后昏迷不醒的日耳曼贵族次子——洛萨·冯·哈布斯堡。 他苏醒后,他本以为自己穿越而来的是历史上记载的,被称作黑暗时代的中世纪。 但在彻底融合原主记忆后,他才意识到这里与前世所知的中世纪绝对不是一码事。 譬如北方的日耳曼尼亚帝国皇帝亨利·冯·霍亨斯陶芬,在去年冬天,聘请了一位女巫作为皇家顾问,并且征召了上万名农奴,聚集在施瓦本的奥格斯堡,要建造一座独属于女巫的高塔,邀请各地女巫进驻。 这还不算离谱的,阿尔比恩的国王,那位有名的狮心王理查,居然迎娶了一位女巫作为自己的妻子,并且担任整个王国的财政大臣。 这在前世,教权至上的中世纪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个世界里,女巫跟教会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前世那样紧张——最起码表面上如此。 姓名:洛萨·冯·哈布斯堡 爵位:无 职业:贵族 所属势力:大日耳曼尼亚帝国,阿尔高伯爵领(下勃艮第,非勃艮第公国)。 扈从:无 力量:9(正常成年男性平均属性均为5) 敏捷:7 体力:8 耐力:8 精神力:10 天赋:两世为人(融合了两个灵魂的你,天生就拥有比常人高出一倍的精神力,精神力上限永久+5)。 技能:无 系统的名字叫做:“昨日巨舰塔防系统”,源自于他穿越前,正挑灯鏖战,数日不眠不休,亟待完善并发布的一款山寨塔防游戏。 游戏的内容并不新鲜,说白了就是通过抽卡召唤各种各样的英雄角色,防守和强化自己的领地,以抵御一波波敌人的进攻。 可问题在于,这款游戏开局就是有领地的! 而洛萨现在,别说领地,就连空头爵位都没有一个,根本就没办法激活系统。 所以至今,他也没能抽取任意一张卡牌。 训练结束后,洛萨返回城堡的房间。 在侍女的帮助下,将身上的罩袍,锁子甲脱下,换了身轻薄的亚麻衬衫,径直来到了城堡的塔楼上。 这座城堡被称作“鹰堡”,音译为“哈布斯堡”,也是他们家族名称的来源。 在高卢和日耳曼,分别用“德”以及“冯”这样的前缀,冠以姓前,意思是“来自”,代表有封地的贵族出身。 “鹰堡”是一座坚固的山间城堡,地势险要,倘若粮食储备充足,即使是千军万马,也很难攻破。 洛萨抚摸着垛墙上的凸起,吹着山间的凉风,有些感慨。 在前世,哪怕是工薪阶级,也能住在冬暖夏凉的空调房,拥有柔软的床垫,二十四小时的自来水。 而在这个时代,哪怕是贵族,过得也远远算不上如意。 尤其是比较尚武,习惯住在城堡里而非乡下庄园的日耳曼贵族,居住环境更是堪称恶劣。 潮湿,阴暗。 老鼠,跳蚤。 司空见惯。 毕竟,城堡在这个时代,军事意义远大于居住意义,最先考虑的永远是坚固性而非舒适度。 塔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头戴脊盔,身披罩衫的军士低声说道:“洛萨少爷,老爷请您过去,该吃午餐了。” “嗯,我知道了。” 洛萨点了点头,随他径直前往了城堡的主厅。 鹰堡的这些军士都是脱产士兵,跟战时才会被征召,平时在田地里务农的农兵不同,他们都是职业军人,整个鹰堡也就只有一百余人罢了。 在战时,他们将和伯爵麾下的骑士们,组成军队的核心,相当于东方将军的“亲兵”。 走进城堡主楼的大厅里,最醒目的,便是石拱穹顶的尽头,那悬了一张挂毯的灰色墙壁上,悬挂着的三面盾徽。 左侧是黄底三黑狮盾徽,中间是黄底黑色单头鹰盾徽,右侧的是黄底红色跃狮盾徽。 前者代表的是洛萨的父亲维尔纳伯爵所效忠的大日耳曼尼亚帝国皇帝,亨利六世所属的霍亨斯陶芬家族;中间则代表大日耳曼尼亚帝国;最右侧的才是洛萨所属的哈布斯堡家族。 在盾徽下的条形长桌上,女仆已摆满了菜肴。 洛萨的父亲维尔纳伯爵,已经跟他的兄长奥托落座了,至于他的母亲,伊莉丝女士,在一年前就已经病故了。 看到洛萨,维尔纳伯爵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他入座。 这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他的颧骨很高,眼窝深凹,留着棕色长发和胡须,脸颊有着一道深刻的疤痕,从外貌上来看,他远远算不得英俊。 但他的儿子们,无论是长子奥托,还是次子洛萨,都是相貌堂堂。 见他落座,维尔纳伯爵抬起手在面前,由上而下,由左到右画了个十字。 “感谢天父赐予我们食物,也求您能赐予那些贫苦困顿之人以饮食,以父之名,阿门。” 念完祷告词,维尔纳伯爵才示意两人开动。 今天的菜品还算丰富,主菜是山羊肉炖胡萝卜和土豆,配菜有烤鹌鹑,水果派以及一筐用精细小麦粉制作的白面包。 餐具是银质的,上面有细密的花纹,据说是维尔纳伯爵年轻时,参加十字军东征时带回来的战利品之一不然,单凭阿尔高这块穷乡僻壤,想要在举办宴会留作备用之余,再凑出一套日常使用的银质餐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ps:1.本书世界观架空,部分角色,家族及国家有原型,但切莫考据,譬如维尔纳伯爵就是十一世纪初的角色,而这个时代很显然还没有桶盔,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不是霍亨斯陶芬家族,而是萨利安家族。 要强调的是:本书是奇幻分类,不是历史频道! ps:2:众所周知,中世纪有三个勃艮第,哈布斯堡所在的下勃艮第,不是高卢的勃艮第,而是位于今天瑞士境内。 ps:3:本书绝大多数人物省略“教名”。 第2章 骑士 洛萨很饿。 习练武艺是很消耗体力的事。 再加上今天的午餐不错,所以他吃的有些急。 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用手指扣动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见洛萨循声看来,伯爵看了一眼他的兄长奥托,继而说道:“教宗陛下号召,要发起新一轮的圣战。” “在遥远的东方,埃及人已经和萨珊波斯联手,这群邪恶的,信仰拜火教的异教徒魔鬼们,在数十年来不断蚕食着东帝国在小亚的领土,他们残忍迫害着我们的同宗兄弟,阻断朝圣道路,将耶路撒冷王国团团包围。” 伯爵说到这儿,语气微顿: “东帝国的女皇拉盖娅,和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在前些日子里,分别向教宗陛下写了一封信,要求动员所有信仰天父的骑士们,帮助东帝国解放小亚,重新打通去往圣城耶路撒冷的道路。” “在高卢,已经有王公们组织了两千多名骑士,并且雇佣了两名随军女巫顾问,踏上了东征的旅途。” 兄长奥托有些振奋道:“父亲,我们大日耳曼尼亚的十字军什么时候出发,总不能让高卢人抢了先。” 维尔纳伯爵皱起眉,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他,而是对洛萨说道:“洛萨,你准备动身吧。” 正听得入神的洛萨有些惊诧:“我?” 维尔纳伯爵的灰色眸子注视着洛萨:“为神而战,是我们哈布斯堡家族应该履行的义务,你作为家族次子,责无旁贷。” 他又看向欲言又止的奥托,冷冷道:“你就不要再想了,哈布斯堡家族已经为天父尽了我们应尽的义务。” 洛萨神情微怔。 的确。 现在已经不是还盛行“分割继承制”的中世纪早期了,现在欧陆的主流,施行的是“长子继承制”。 继承制的变革,根源在于,“分割继承制”会产生类似于汉朝“推恩令”的效果,使家族的领地越分越小,不利于在欧陆这种群雄割据,大小领主互相兼并的环境下生存。 所以像洛萨这样的家族次子,基本上只有两条出路。 一条是成为领主麾下的骑士,用战功博取领地和爵位。 另一条就是进入修道院,成为一名侍奉神灵的僧侣。 比如他的两个弟弟,就在阿维尼翁修道院进修,未来如果家族显赫,能有余力扶持,再加上个人能力突出,或许还有一些可能,成为一处教区的大主教这种带有神职者属性的封建领主。 洛萨只能选择前者,因为他得作为他哥哥的备胎,在兄长无子嗣,可能会战死或病故的情况下,作为继承人登上伯爵的宝座。 所以他注定不可能走上神职者的道路。 至于十字军东征.这是一条危险重重,但同样有可能一夜暴富的道路。 如果维尔纳伯爵当初没有参加东征,现在恐怕跟那些穷困潦倒,每天啃着粗粝黑面包的低等贵族没什么区别。 现如今,在日耳曼尼亚和高卢,封地已经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即使作为骑士,在其余领主麾下效力多年,也未必能换取一片贫瘠的封邑。 对于需要领地和声望来解锁系统的洛萨而言,去效忠另外的领主,远不如到圣地去跟异教徒做斗争回报更快。 至于风险 想要功成名就,哪有不需要风险的。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洛萨可不再愿意甘于平凡。 “我明白了,父亲,我会去的。” 洛萨低头拿起汤匙,往嘴里塞了一口豌豆浓汤。 这时。 维尔纳伯爵突然声色俱厉地开口说道:“跪下,洛萨!” 洛萨有些茫然地放下了勺子,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推开椅子,在长桌前跪下。 伯爵站起身,一把抽出了腰间锋利的长剑,将其搭在了洛萨的肩头:“洛萨·冯·哈布斯堡,以战士之名赐予伱勇敢,以天父之名赐予你公正,以圣母之名赐予你守护无辜之人。” “现在,向天父骑士的八大美德发誓:你将竭尽全力打击异教徒和天父的敌人,锄强扶弱,荡尽贼寇。” “父亲,我向天父和八美德发誓,我将友好对待弱者,勇敢面对强敌,惩奸除恶,匡扶正义,忠诚公正,至死不渝。” 啪—— 伯爵的巴掌狠狠抽在洛萨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记住,成为骑士,你将面临无数苦难和艰险,希望你能始终如一,铭记着骑士的准则。” 这一下可够狠的。 洛萨心里嘀咕,面不改色道:“我会的,致我所效命的封君。” 伯爵的眉头微微舒展,他将手中的骑士剑横端在手中,说道:“那就接剑吧,洛萨骑士。对于你的德行,我或许还看不真切,但在个人武艺上,我很确信,你无愧于它。” 这是一把武装剑,也就是常说的骑士剑。 区别于洛萨惯用的,既可以双手握持,又可以单手握持的手半剑,武装剑只适合单手使用,一般会搭配一面筝形盾或鸢盾使用。 洛萨接过武装剑和剑鞘,将它佩在腰间。 维尔纳伯爵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必称我为封君,我能给你的,只有一个骑士封号,而无封邑现在,家族麾下的骑士们还有三位是无封地的——他们已为我效忠多年,即使在战争中获得了新的领地,我也必须优先考虑他们的需求。” 洛萨点了点头:“我明白。” 伯爵轻叹了一口气:“洛萨,在启程前,你可以挑选两个精明能干的扈从和一应所需装备,记住要慎重挑选,即使是最穷困的骑士,也需要扈从的协助,扈从既是骑士的双腿,也是盾牌。” “感谢您的慷慨,父亲。” 洛萨诚恳道谢。 维尔纳伯爵待他这位次子,不能说有多好,但也在平均水平之上了。 至于这场受封仪式,虽然有些草率,既没有主教的见证,也不像自诩骑士之花的高卢人那样还有剪鸢尾等仪式,更没有赐予他至关重要的封地。 但洛萨心中还是颇为激动,因为耳畔响起了系统清脆的提示音。 只见系统面板上的爵位一栏,悄然变成了银白色:骑士。 你已激活爵位系统,获得首席扈从:般若(6星扈从) 第3章 金色传说 你已解锁里程碑系统:首战告捷(你成功获得了一场最低限度为三十人的武装冲突的胜利) 冠军骑士(你累计赢得了三场由伯爵及更高等级贵族组织的骑士比武大会。) 侠义骑士(伱惩奸除恶,累计阻止了三次强盗势力对平民的劫掠行动,或是清剿了三伙规模不下于二十人的强盗势力。) 模范封邑(你的封邑拥有至少两千英亩土地和超过二百温饱线以上的人口) 里程碑相当于游戏中的成就系统,奖励还算丰厚,但洛萨只是粗略扫过,意识到短时间内没有一个可以完成的后,便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的第一名扈从身上了。 只见系统之中,一张闪烁着灿金色光辉的卡牌缓缓浮现。 卡牌有着华丽的金色边框,并且在顶端,还盘踞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巨龙。 在卡牌正当中,描绘着一名手持黑色三角形巨盾的少女,那面盾牌上绘着一幅鬼面浮雕,双目赤红,獠牙森森,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少女有着一头黑色长发,身材修长,穿着一身黑色皮质机车服,裸露出两只洁白胳膊,抱胸而立,神情冷淡,宛如冰霜女神。 下方的介绍是: 这是来自地狱的看门人,般若。 她手中的盾牌,即是地狱的门扉。 没有人能够击破这面盾牌,攻击她守护的人。 恭喜您获得第一名扈从,请加快建设您的领地,使她变得繁荣富强,参与世界争霸吧! 洛萨嘴角抽了抽。 我倒是想. “般若”,是这游戏里,每个新手进入游戏时,都会赠送的顶级扈从。 虽然她看似穿得轻薄,但却属于重装战士,防御力极强。 之所以新手给重装战士,是因为这玩意儿在游戏初期既是刚需,没有根本扛不住伤害,能给新手兜底,同时又不会提升新手的“打怪”效率,要想迅速刷怪,就只能选择充值,以解锁那些高等级的输出型扈从。 不然,就只能凭借完成里程碑奖励的抽奖次数,用输出非常拉胯的低星输出扈从,以“日活”的形式来为游戏公司贡献价值了。 这种作法的俗称是:逼氪。 “本想噶韭菜,结果反倒噶到自己头上了。” 洛萨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当初一定把新手奖励做的更丰富些,比如一上线就免费白送所有六星扈从. 不过这种后悔的情绪很快就被他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兴奋。毕竟般若可是最顶级的扈从,即使是未经过强化和升级,实力也绝对跟这个世界的女巫一样,超过凡人的范畴了。 放到三国时期,保准得让曹老板来一句“我本以为吕布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维尔纳伯爵用过午餐后,率先离席。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奥托这才开口道:“洛萨,恭喜你,终于得偿夙愿,成为了一名骑士。” “谢谢。” 洛萨道了声谢。 他跟兄长奥托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差,但也绝对算不上有多亲近。 因为只要洛萨还存在,就有盼着奥托死的嫌疑,而常年给奥托当备胎,原主心中也确实有着不少怨怼。 不过这总比许多贵族家庭里,长子和次子为了继承爵位,兄弟阋墙,各施毒计,斗得你死我活要强得多。 很快,两人便先后吃完了午饭。 洛萨下午的时候没有出门,而是返回到卧室准备午休,现在正值盛夏,午后阳光炽烈,实在不适合外出训练。 而城堡内不分春夏秋冬,几乎一年四季都是阴冷潮湿,虽然未必有多舒服,但这个时间段,呆在卧室里总比冒着烈日在外面要强。 卧室的窗户很小,透进来的光芒十分有限。 洛萨伏在书桌前,用羽毛笔蘸了墨水,打算规划一下自己的出行路线,以及所需携带的物资和装备。 十字军的传统路线有两条,一条是走海路,在威尼斯或是那不勒斯,西西里的港口乘船,走海路经罗德岛,塞浦路斯,抵达圣地。 这条路线耗时较短,但风险却不小,地中海上盘踞着大量的海盗,如果被凿沉了船,任凭他有吕布之勇,也得葬身鱼腹。 至于走陆路,经奥地利边疆区,穿越东帝国的大片疆土,自君士坦丁堡穿越海峡,进入小亚细亚的路线,也不见得会有多安全。 因为现如今小亚细亚的大部分,都已被拜火教的国家占据,他们尊萨珊波斯的王为万王之王,受波斯王册封,虽然彼此之间也不乏互相攻伐,但洛萨这样的十字军骑士,很显然会更受敌视。 笃笃笃—— 房门突然被敲响。 洛萨皱起眉,道:“进。” 穿着麻布衣的女仆推门走了进来。 她捧着一件有些陈旧的,明显经过了多次缝补,上面刻画着很多黑红十字架的罩袍,放在他的床上。 “这是老爷曾经在圣地征战时所穿的罩袍,老爷吩咐我将它送给你.我已经洗过了,很干净。” 洛萨点了点头:“把它放在床上吧。” “是。” 女仆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怯,眼神中的爱慕几乎能满溢出来,但很显然,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洛萨,对她都没什么兴趣。 这个时代的西方女子,或者说绝大多数的西方女人,对洛萨而言都没什么吸引力。 女仆如此,洛萨在维尔纳伯爵召开的宴会上,所看到的那些贵族女子,也是如此,一群歪瓜裂枣。 有几个长相还算过得去的贵妇,也是惯于豢养情夫的放荡之人,他才懒得招惹。 反正远比不上系统里的这些纸片人。 作为自己带领团队一手研发的游戏,他可太清楚这里面可以召唤的角色,都是怎样的神仙颜值了。 尤其是6星卡牌,清一色全都是穿着清凉的小姐姐。 团队经费有一多半,都是花在这些小姐姐们精美的立绘上了。 即使是重装战士类的角色,依旧秉承着穿的越少,防御越强的原则。 战裙裸露出大片大片的白腿,根本就是常规操作。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 傍晚,洛萨再度登上鹰堡的塔楼,远眺群山。 夜晚的鹰堡,跟正午时分又是两个极端。 带着些许从阿尔卑斯山吹来的料峭寒意,洛萨裹紧了身上代表十字军骑士的罩袍。 他暂时不打算召唤出般若,因为很难解释得清她的来历,即使这个世界的公教会不像前世,动不动把人吊死在火刑架上烧掉。 但他也没打算招惹这些麻烦。 第4章 般若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奥托,他的兄长来到他的身边,微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你心情烦躁的时候,总喜欢来这儿透气。” “这可真是好地方,视野开阔,令人神清气爽。” 洛萨皱起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奥托温和地笑了笑:“弟,我只是感觉伱有些紧张。” “你想多了,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洛萨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 他前世连只鸡都没亲手宰过,这就要奔赴远方,拿着枪与剑,跟敌人搏杀了,怎么可能不紧张? “洛萨,十字军是神圣的事业,圣城群狼环伺,危在旦夕,我们是为神而战,这是我们的使命。” 奥托语气微顿,有些怅然:“如果不是皇帝被教宗陛下开除了教籍,想必我们大日耳曼尼亚也已经开始动员了。”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奥托,你真的认为十字军有多么神圣吗?一群人千里迢迢,跑到别人家里去烧杀抢掠,真的谈得上正义吗?” 奥托皱起眉,毫不犹豫说道:“教宗陛下说过,杀异教徒不算杀人,我们是在拯救他们,免堕于魔鬼的怀抱。” “呵。” 洛萨笑了笑,想起前世,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时候,这群来自西方的强盗们不仅将矛头指向了同宗兄弟,甚至还攻破了君士坦丁堡,狠狠地烧杀抢掠了一番。 要知道,东帝国信奉的正教,跟公教可都是基督兄弟啊。 “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 洛萨转身离去,没有跟这个时代的人辩驳的兴致.他怕说太多了,会被奥托当作是渎神者。 转眼就到了洛萨启程的日子。 他带着两名精心挑选的侍从,收拾好全套装备,牵着自己的那匹妮萨安战马,来到了城堡的门口。 两名侍从其一是弩兵,叫莱恩,另一人是盾步兵,叫莫德尔,都是“鹰堡”的常备军士,经过多年训练,战斗技巧出众。 他们所牵的驮马需要用来负载装备和辎重。 两人严格意义上并不算“侍从”。 骑士侍从作为预备役贵族,放在乡间,也算是乡绅一流的角色了。 一些穷困骑士会借此敛财,收那些市民阶层的孩子为侍从,换取财富,而那些市民阶层则借此实现阶级跨越。 但洛萨毕竟才刚成为骑士,真想要两名骑士侍从,一来短时间内难以挑出合适的人选,二来实用性也不高。 毕竟骑士侍从可是要追随骑士进行冲锋的轻装骑兵,要骑乘正经的战马,需要携带的物资只会更多。 而且在狭窄山地,面对可能遇见的强盗,两名真正的骑士侍从,效果明显不会比两名军士更好。 临行前。 维尔纳伯爵面色严肃地递来了一封用蜡封封好,盖有他的私人印章的信:“洛萨,我曾经在蒙吉萨战役中,跟随鲍德温陛下,沐浴着大十字架的光辉,发起对埃及人的冲锋。我们饱尝战胜的果实,痛击了数倍于我们的异教徒。” “时至今日,我也时常在睡梦中,回到那一天。” “你要记住,鲍德温陛下是天生的王者,他值得你用勇武向他效命,并且一定会物超所值。” “持我的信件,替我向陛下带去我的问候,就说来自施瓦本的维尔纳,向他曾效命的主君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洛萨接过信封,微微颔首:“我会的,父亲。” 鲍德温即鲍德温四世,耶路撒冷之王。 在洛萨前世那个世界里,有人认为他天纵奇才,也有人认为他懦弱平庸——所谓蒙吉萨战役,不过是他的贴身骑士臆想编造出来的妄语。 但此世的鲍德温四世,倒是的的确确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和人格魅力。毕竟,就连亨利皇帝,都没受到过维尔纳伯爵如此吹捧。 和维尔纳伯爵道别,洛萨带着莱恩和莫德尔两名侍从,走在了山间小道上。 刚走出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奥托骑着战马,从后面追了上来,居高临下看着洛萨。 “有什么事吗?” 洛萨挑了挑眉。 奥托沉默了片刻,向洛萨丢出了一个布袋。 洛萨接到手中,晃了晃,沉甸甸的钱袋里,顿时传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哪来这么多钱?” 奥托闷声道:“我把父亲最喜欢的那两盏银质酒杯偷出来了,余下的,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 洛萨有些好笑道:“呵,奥托,你就不怕我活着回来,再跟你抢夺继承权。” 奥托跃下战马,来到洛萨的面前。 他拍了拍洛萨的肩膀,犹豫了下,又伸出手抓了抓洛萨的短发:“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我们各凭本事就是。” “老实说,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洛萨沉默片刻,笑道:“我会回来的。” “但不是为了跟你争夺一个小小的伯爵领的继承权。” “到时,我会以比阿尔高伯爵更尊贵的头衔,接受你的致敬。” 奥托也笑了起来,笑声开怀且畅快:“一定会的,洛萨。我相信你能做出一番大事,哈布斯堡将以你为荣。” 洛萨点了点头。 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他翻身跃上马背,不再逗留。 “走了。” 他低声道了句,没再看奥托的表情,也不等身后的两名牵马侍从,便驾驭坐骑,在山道中驰骋了起来。 从今天起,他就是一名流浪骑士了。 不过和绝大多数身为穷光蛋的流浪骑士不同,他有着一套很不错的骑士甲胄,一把手半剑,一把武装剑,一把骑枪,一匹战马,两匹驮马和两名全副武装的侍从。 这样的力量,无论是在哪位领主麾下效忠,都会受到欢迎。 身后,奥托在面前画了个十字,轻声呢喃:“愿天父赐予我的弟弟洛萨一个好运气,愿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利刃与锋矢皆不能加身。” 傍晚时分。 洛萨一行来到了山脚的小镇上休息,这里仍旧属于阿尔高伯爵领的范围,并且还是维尔纳伯爵的直辖领地,并未分封给别人。 在小镇里,哈布斯堡家族的庄园中,洛萨迫不及待来到了一间密闭的房间里,打开系统,选择召唤出自己的首席扈从“般若”。 房间内,顿时闪耀起金色的光芒。 耀眼,高贵。 威严,冷峻。 仿佛有神祇降临于世,普渡人间。 许久,光芒散去。 身穿跨时代的黑色机车服,手持黑色三角形盾牌的高大女子,正直视着洛萨的双眼。 系统中,女子的信息缓缓浮现。 般若: 品质:传说级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18 敏捷:12 体力:30 耐力:30 精神力:15 天赋:坚石(开启后,在接下来的三秒钟内,般若将免疫一切物理伤害。) 鼓舞(开启后,以般若为圆心,半径三百米的范围内,所有友方获得耐力+10的增幅) 技能:酣战(般若饱饮鲜血和死亡,在连续杀死十名敌人之后,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获得全属性百分之五十的加成) 荆棘(需精英化解锁) 鬼门(需精英化解锁) 黑发女子真的很高,跟一米八往上的洛萨相比,也毫不逊色。 她平视着洛萨的双眼,神情疏离地询问道:“你就是我的Master?” 看起来,这位首席扈从并没有任何恭敬的意味。 洛萨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这亲密度系统自然也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 在游戏中,增加亲密度不仅能够解锁更多语音,同时还能使扈从获得百分比战斗力的加成,解锁玩家和扈从共用的羁绊天赋。 但到了现实中 这位名为般若,手持三角鬼面大盾的女子,在背景设定中,可是地狱看门人的角色,真的会臣服于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新晋骑士? 尽管在没有经过海量材料的培养,她还远远没有背景故事里那种横扫无敌的力量,高阶技能更是一个都没解锁。 但即便如此,单凭属性碾压,她都能一只手把自己这个训练有素的骑士给干翻。 洛萨不动声色道:“没错,女士,是我召唤你而来。” 幸好,般若只是轻蹙娥眉,便俯下首表示效忠:“那么从今日起,我便为您而战了,领主阁下。” 洛萨暗暗松了一口气,询问道:“般若,你从哪来?” 般若皱了皱眉:“领主阁下,作为鬼门关的看守,我当然是从鬼门关而来。” 是按照背景故事的设定来的吗. 洛萨微微皱眉,“般若女士,你似乎不太看得上我。” 般若凝视着洛萨,眼神中看不出悲喜等情绪,只是道:“领主阁下,无论我看中您与否,都将用我的盾牌抵挡一切射向您的明枪暗箭,因为我因您而存在,为您效命,天经地义。” “那就够了。” 洛萨拔出了手中的骑士剑,搭在了对方的肩膀处:“我接受你的效忠,般若女士,并且…我会在未来,向你证明我是个合格的主君,值得你付出这一份效忠。” 第5章 小镇 “请多指教。” 般若微微点头,神情依旧是淡淡的,虽无恭敬,但也不显得无礼。 铿—— 不知由何材质制成的黑色三角盾牌拄在地上。 般若抬起头,棕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些许探寻的意味,似乎是想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洛萨挪开了眼神,莫名有些心虚。 他刚刚仔细打量了一遍般若的相貌,跟立绘上相比,有了一定的修正,但仍不愧是纸片人老婆,肤若凝脂,连半点瑕疵都没有。 洛萨就喜欢这种,追求完美是人类的本能。 他从不喜欢雀斑,更不认同西方宣传的所谓的雀斑审美。 “你得先换件衣服,这一身还是太扎眼了。” 黑色机车服,听上去似乎没短裙热裤那么暴露。 但她穿的,却是洛萨特意魔改的紧身皮装,能完美勾勒出般若完美的身材,视觉上给人带来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再加上般若堪称完美的样貌,肯定会招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反倒是她的那头黑色长发倒是没那么显眼,虽然过于柔顺光滑了些,但无论是欧陆还是中东地区,都不乏这种发色。 “好吧。” 洛萨询问道:“你很喜欢这身衣服吗?我的意思是,相对于你的战斗风格,伱会不会更喜欢穿一件重甲?” 般若微微皱眉:“抱歉,但我从来没有靠装甲来防御的习惯,给我拿一身普通衣物就好。” 洛萨愣了下。 下意识扫了一眼般若裸露在外的白净手臂,看上去软软嫩嫩的,白白净净,丝毫不像防御力惊人的重装扈从。 很难想象,她的体力和耐力,都达到了普通人的六倍,力量也近乎于普通成年男子的四倍了。 他脑海中莫名闪过了一幅画。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般若出现在莱恩和莫德尔两名侍从面前时,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白色亚麻布衣,还戴了面纱和头巾.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设定中的地狱看门人。 她的体温始终是冷冰冰的,离她若是近一些,即使在盛夏时分,洛萨也能感受到一股令人舒适的凉意。 这使他油然而生一种想要抱着般若,躲在房间里大睡一场的冲动。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一方面亲密度还不到位,般若未必会同意,另一方面,他觉得这样做有些卑劣,道德感使他无法接受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哈布斯堡在小镇的庄园里,没有穿着白色小短裙和白丝裤袜的女仆,也没有穿着燕尾服,彬彬有礼的管家。 洛萨的父亲,维尔纳伯爵是个典型的日耳曼军事贵族,他更热衷于居住在那座由他在斯特拉斯堡当主教的兄弟资助,自己筚路蓝缕,一手主持修筑的鹰堡,而非山脚下这座明显要更宜居的庄园。 镇子上,到处都是穿着破衣烂衫,忙完了一天农活,准备回家休息的农奴和自由民。 小镇的建筑大多数都是黏土和木头制成,少数用石砖堆砌,用芦苇和秸秆铺顶的,便算得上是富农了。 中世纪之所以被称作是黑暗时代,是有原因的。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填饱肚子。 一个皮肤像枯树一样的老人坐在街道旁,一群小孩儿簇拥着他,听他讲着故事。 他的身上遍布着陈年旧伤,斑驳的疤痕纵横交错,完好的部分也像是缩了水一般皱在一起。 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翳,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还能否看到东西。 “他身上有剑创,箭伤,还有一些根本看不出来的伤口” 洛萨皱起眉。 “他是谁?” 莫德尔开口说道:“一个老瞎子,据说曾经到过耶路撒冷朝圣,还杀死了一名马穆鲁克骑士.但我觉得这应该是他自己的吹嘘。” 他是洛萨亲手挑选出来的,曾经在步战中,一对一击败过一名骑士的精锐剑盾兵。 小镇由一名驻守骑士带领哈布斯堡家族的五十余名军士管理。 军士来回轮换。 莫德尔和莱恩自然也曾在小镇上居住过。 “可惜他瞎了,不然我们或许能有一位不错的向导。” 洛萨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收回。 在小镇正中央的广场上,有一座简陋的蓄水池,周围围满了头顶陶罐,准备汲水的农妇。 “洛萨,你怎么来这儿了?” 来者是小镇上的本堂神父,主持小镇上和附近农庄的一切祈祷,婚礼,丧葬事宜。 他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法衣,戴着顶白色头巾,带着和善笑容走到跟前说道:“好久不见洛萨,唔,你已经佩上雄狮纹章了,你的父亲终于册封你为骑士了吗?” 洛萨微笑道:“没错,索约神父,我已经决定踏上十字军,解救圣地耶路撒冷的旅途,明天一早,我就会出发。” 索约顿时露出了一脸惊喜的神色:“恭喜你洛萨,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天父会因你的虔诚之举而保佑你的。我有一匹还不错的驮马,或许你可以带上,当作我为你的朝圣事业所作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感谢您的慷慨。” 洛萨低头行礼。 好一阵子,才应付走这位神父。 他有些无奈道:“索约神父还真是热情,一匹驮马可值不少第纳尔。” 一旁的莱恩小声嘀咕道:“当然,索约神父可是个好人,白天帮寡妇挑水,晚上替寡妇忏悔。” “哦,对了,那寡妇的丈夫曾经是个骑士,名叫约瑟夫,后来听信了神父的话,变卖了土地和所有家产,好购置东征的路费和装备,丢下寡妇就跑了。” 洛萨脸上的笑容僵了下。 沉声道:“他没回来吧?” “当然没有。” 莱恩摇头道:“去年,跟他一块去的老约翰.就是刚刚咱们看到的那个老瞎子,拄着拐杖从圣地回来了。” “那约瑟夫,这位骑士怎样了?”洛萨随口问道,“战死了?” “那倒不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到耶路撒冷,在半路上,遭到了海盗的抢劫,被变卖为奴隶了。” 洛萨皱起眉:“就没人给他交赎金吗?” “没有,那位寡妇跟神父厮混得正开心呢,哪有钱去赎她的丈夫而且我听说,约瑟夫在的时候,对她也不好。” “少爷,我想说的是,不是谁都有幸抵达耶路撒冷的,朝圣是一个漫长的旅途,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只有被神眷顾的人才能抵达天国。” 洛萨沉默了片刻,赞同道:“你说得对。” 在耶路撒冷跟异教徒拼杀很危险,但在去往圣地的道路上,同样充满了艰险与坎坷。 绝大多数的穷人朝圣者们,是根本无法负担去往圣地的“巨额”船费的,他们只能凭借双腿,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倒在瘟疫,饥荒,强盗面前。 ps:欧陆中世纪货币复杂,日耳曼尼亚流通的是芬尼,但应该也有旧第纳尔,这里用的不严谨,勿考据。 第6章 信念与目标 深夜,洛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天,在庄园补充完粮草,水源,以及三匹驮马,一匹战马的饲料后。 他们就该沿着阿尔卑斯山,一路向东,经由奥地利边疆辖区,去往威尼斯乘船。 翻越阿尔卑斯山,直接进入到意大利地区坐船,只是看起来更近些。 实际上,阿尔卑斯山上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即使是走海拔较低的地方,也很容易一不小心,跌入深谷。 不然的话,汉尼拔和凯撒翻越阿尔卑斯山,也不会被誉为军事上的奇迹了。 “良好的休息,对于一名战士而言,是至关紧要的。” 般若不含情绪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就坐在与房间相连的客厅里,一张铺了薄毯的毡床上,正闭目养神。 夜风从她的方向吹来,变成习习凉风,使她像个小空调。 “般若,我有些迷茫。” “我想跟你聊一聊,毕竟,这世上我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尽管态度冷淡,但从系统召唤出来的,并且由他亲手设计的般若,跟他的关系无疑是最亲密的。 这一点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兄长奥托所无法相比的。 客厅里,起先并没传来任何回应。 等待良久,清脆的女声才响起:“你说吧。” 还真是冷淡啊 洛萨笑了笑,说道:“前世我只是个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在上学时候,成绩算不上最好,但也不算最差,遵守纪律,但偶尔也调皮捣蛋,喜欢唱歌,跳舞,打篮球,玩电子游戏。” “但不管是学习还是这些兴趣爱好,无一例外,我都很平庸。跟绝大多数人都一样,我就像社会上的一颗螺丝钉,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罗斯皇帝曾提出过一个名词——耗材,我感觉很贴切,因为没了我,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随时都会有新的螺丝把我替代。” “对于穿越到这个世界,说实话,我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尽管这个世界上的国王生活也未必比我前世好多少。” “因为我很想过一段崭新的人生,一段没那么平庸,充满刺激和惊喜的人生。” “我需要一块领地,一个头衔,去增强我的力量,这就需要我去凭借骑枪和利剑,夺取功勋和财富。” “但我又很清楚一点,十字军不是正义的,为了权力和财富,千里迢迢跑到圣地,去夺走他人的性命,跟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或许也会认为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我不是啊就这个世界而言,我很清楚我是特殊的。” “系统给了我开拓领地的目标,但我自己却没有,就像海上漂泊的小船,茫然跟随者灯塔的指引,却不知道灯光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信仰,没有信念,也没有目标,我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单纯按照系统的意志前行吗?” 洛萨的语气很认真。 “如果没有信念的话,就给自己找一个好了。” 般若的语气微顿,说道:“伱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很美好吗?” 洛萨摇了摇头:“当然不,生产力水平太落后了,即使是伯爵,选帝侯,大主教区总主教,乃至于国王,皇帝,过得其实也就那样。底层百姓如果摊上个悭吝的领主或是神父,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想改变吗?” 般若反问道。 洛萨点了点头:“当然。” “那就把这当做你的目标,让那些忠诚于你的领民安居乐业,吃上饱饭,让那战乱之地归于一统,人们不再因为可笑的信仰,彼此攻伐。” 般若清冷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平淡,没那么慷慨激昂,但就像一盏灯,在洛萨眼前的黑夜中亮起。 洛萨忍不住侧目。 般若见他许久没回话,皱眉道:“怎么?” “你说的太好了,般若。” 洛萨用惊叹的语气说道:“没错,你说的这些,的确是我愿意去做,并且感觉十分有意义的事。” “那就去做吧。” “嗯。” 房间归于寂静。 许久,洛萨开口道:“谢谢你,般若。” “嗯。” “晚安。” 般若没再回话。 脑海中,系统悦耳的提示音响起:般若对你的亲密度有所提升,目前亲密度:冷淡。 仍旧是冷淡吗? 洛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冷淡就冷淡吧,总归不是那种完全没办法打交道的类型。 即使般若对他态度不太好,但总归是值得信任的。 他翻了身,沉沉睡去。 庄园里。 莱恩和莫德尔坐在房檐下,正在激烈讨论着般若的身份,洛萨没跟他们解释。 事实上,他也没想好该怎么编。 但同时,他也没有解释的义务。 两人是洛萨的侍从。 侍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跟奴仆在表面上看,其实是没多大区别的,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区别在于本质不同。 “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或许是东帝国的皇室?” “不不不,你没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吗,真的很吓人,明明只是一个女人,但给我的危险感,还要更胜于山狮。” 莫德尔以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说道:“她是个女巫!” “你确定?” 莫德尔沉默了下,摇头道:“不确定,但绝对不是普通人,你知道我的直觉,向来很可靠。” 莱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少爷居然还认识一位女巫.据说高卢整个十字军队伍里,也才雇佣了两名女巫顾问。”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旅程会安全很多?” “或许吧,但也可能截然相反。” 莫德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愁绪:“女巫是神秘的,强大的,美丽的.但同时也是危险的,恐怖的,令人敬畏的。” “我想象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跟着少爷说难听点,少爷真的配不上一名女巫的投效。” “嘿,伙计,你想太多了,或许是因为爱情呢女巫爱上英俊的骑士,小说里都这么写,少爷可是我见过最英俊的骑士。” “总之,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我们只是侍从,而且还是不那么正式的侍从,少爷是我们的主君,我们没有对此置喙的资格。” 莫德尔沉默良久,点头道:“没错,莱恩,你说的很有道理,从今天开始,我们以后就不能再叫‘少爷’了,他已是我们效忠的‘主君(lord)’,即使是伯爵大人,也不再能命令我们,我们只听从于他。” 莱恩拍了拍莫德尔的肩膀:“别小看少爷,他或许比我们都年轻,但也比我们都聪明,他会指引我们走正确的道路的。” 他语气微顿,又补充道:“即使错了,换作我们来也未必就能做的更好。” 莫德尔笑道:“或许吧,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两个侍从的心中也有些迷茫,他们不知道跟随着洛萨究竟能迎来怎样的前程,是有朝一日被册封为骑士,还是还未到圣地,就因为一场疾病猝然长逝? 没人知晓。 “愿天父能庇佑祂虔诚的信徒们,阿门。” 第7章 强盗与商队 洛萨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位侍从,已经将般若的身份脑补成了女巫,或者说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猎巫运动,女巫甚至能堂而皇之,充当一国皇帝的顾问。 而且,这种脑补也不能算错。 事实上,他觉得一般水平的女巫,根本不可能是般若的对手。 系统给出的五项属性中。 力量最好理解,涵盖了攻击力,速度,负重能力等方方面面。 敏捷则代表了速度和反应神经。 体力代表战斗的续航能力,恢复能力以及血条。 耐力同样代表续航能力,但更多的是防御力。 精神力也好理解,即蓝条。 般若即便不算技能,单从属性上来看,也算是跟巫师一个档次的超凡者了。 只不过是甘道夫这种炼体流巫师。 再加上她手中的那面,在设定中是用鬼门关碎片制作成的盾牌,妥妥的神器,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巫术,几乎都没有办法穿透它。 一望无际的高原上,一支打着红白条纹旗帜的车队正缓缓行进。 穿着五花八门,纹章各异的骑士和扈从们,在队伍前优哉游哉地骑着马。 身后是布衣的奴仆和侍从,以及十余名穿着链甲衫的军士。 队伍的最前方,一名头顶佩着孔雀翎羽装饰,身穿蓝色罩袍的骑士,颐指气使道:“都警醒些,这里可是通往蒂罗尔的商道中,最危险的一段路,那些穷得只能啃卷心菜和芜菁的逃奴和强盗,随时有可能抄着粪叉和斧头,从山坡上冲下来跟我们拼命。” “如果惊吓到尊贵的伯爵夫人,你们所有人都将被挂在绞刑架上。” 军士们有气无力地回道:“是,老爷。” 孔雀骑士的神情有些严峻。 瑞士穷乡僻壤,山地繁多。 西部好歹属于施瓦本大区,也就是帝国皇帝所属的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核心统治区域,还比较稳定。 但越往东,越靠近由特伦托主教区管辖的边界,便越加贫困和混乱。 百姓困顿,再加上领主剥削严重,便会产生大量逃跑的农奴,进山为寇,再加上这里位于两地交界,两方领主又都懒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清剿。 似乎是印证了孔雀骑士的预感,地平线尽头的土丘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终于得窥全貌。 赫然是三十余名穿着锁子甲和皮甲的骑兵。 他们绝非孔雀骑士所提防的山民或是强盗,而是一支骑兵部队! 他们一字排开,站在山坡上,冷冷注视着不远处的车队。 车队立刻停住了。 军士和奴仆人心惶惶。 谁都知道,这种空旷的地带是骑兵的天下,如果战败了,他们连跑都跑不掉。 马车上,伯爵夫人妩媚的声音响起:“弗雷德,发生什么事了?” “伯爵夫人,有敌人来了。” 孔雀骑士凑到马车边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即高喊道:“所有人准备迎敌,保护夫人的马车,不许任何人靠近。” 随即,他带着两名骑兵跟他一同上前,向逐渐靠近的骑兵队伍喊话。 “站住!这是来自奥格斯堡的卡尔夫家族的车队,你们冒犯的,是流淌着尊贵血脉的女伯爵,请立刻退开。否则,我和我的士兵们,将会割断你们的喉咙,任由山上盘踞的野狗群嚼碎伱们的骨头。” 骑兵们离得越发近了。 他们大概有三十余人的样子,有的穿着件破夹袄,有的则穿着链甲衣,装备看上去一般,但散发出的剽悍气势,还是令孔雀骑士颇感棘手。 为首的骑兵,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他挽起一把猎弓。 箭矢“夺”得一声,钉在了孔雀骑士手持的鸢盾上。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自始至终,他们就没有谈判的想法。 骑士暴怒,大喊道:“骑士们,跟随我前进,其余人依靠马车防御!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车阵!” 另一边的山坡上,莫德尔皱起眉,询问道:“大人,我们要插手吗?” “不插手也不行了。” 洛萨指着不远处,两名没有参与进攻,在一旁游曳的斥候骑兵:“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即使丢掉所有辎重,我们也不可能躲过一群来去如风的轻骑兵的追击的。毕竟般若,莱恩,还有你,只能骑驮马。”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随即高声道:“侍从,取我骑枪,准备作战。” 他将连帽锁子甲和罩袍的兜帽戴上,又将那顶只露出双眼一条缝隙的桶盔扣在头上,世界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他的呼吸声,在沉闷的桶盔中回荡,显得越发粗重。 莱恩将他的那杆重型骑枪递了过去,他右手持枪,左手佩上筝形盾,又将武装剑悬在马鞍上。 般若低声道:“要我跟你一起吗?” 洛萨摇了摇头:“你这匹马恐怕不太行。” 般若乘的这匹马,是小镇上的索约神父赠送的那匹驮马,驮马和真正的战马的区别,其实是相当大的。 驮马更侧重耐力,对品种的要求也不高。 而战马不仅相较于驮马更加高大,速度快,爆发力强,就连胆量也要比驮马大许多。 般若皱眉道:“我不需要坐骑也能追上你。” 洛萨愣了下,还是摇头道:“算了,这多多少少有些惊世骇俗,你们在这里做好准备,我相信乔伊的速度。” 乔伊是他的那匹妮萨安战马,每天吃的都是精饲料,三匹驮马携带的物资,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专供给它的。 在伯爵领,乔伊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快马了。 他自信自己即使打不过,想要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从小经历的骑士训练,使他堪称是一架战争机器,只不过还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 再加上他这一身精良甲冑,翻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般若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在这儿准备接应你。” 两名侍从也已准备好了作战,一人手持剑盾,另一人给弩机上弦,但在这种开阔地带,他们两个所能发挥的作用十分有限。 洛萨当初之所以选择他们,是想着在山地战中发挥作用。 未曾想第一战居然是在开阔的高原上。 “呼——” 洛萨长出了一口气。 沉闷的桶盔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薄薄的一道视界中,那两名在旁游曳的斥候骑兵,已经向这边发起了冲锋。 洛萨轻夹马腹。 马蹄声顿时响彻耳边。 洛萨紧握着手中的骑枪,只觉肾上腺素飞快分泌,心脏如同一面战鼓,鼓声雷动。 夹枪冲锋,是骑士们排成队列,齐头并进时才会使用的战法,没有战友的掩护,夹枪冲锋很容易导致骑士露出破绽。 所以他采取的是正常持枪的姿态,这会减少冲锋带来的伤害,但也使他变得更加灵活。 第8章 寡妇与女皇 眨眼间,洛萨便已欺近至敌人两百米的地方。 他甚至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那脏兮兮,满是油垢,乱如蓬草的胡须。 黑色眼睛,黑色头发和胡须。 这是匈牙利人? 他猛夹马腹,妮萨安战马逐渐由缓步小跑转变为了狂暴的冲锋。 耳畔有风声呼啸,蹄声隆隆。 在他跟敌人即将交错的一瞬间,骑枪刺出,锋锐的枪尖直接贯穿了左手边这名骑兵的胸膛,将其狠狠挑飞了出去。 剧烈的冲击力震得洛萨手臂发麻。 但他心里却舒了一口气。 这名只穿了一件夹袄的轻骑兵,不仅武器装备比他差了太多了,战斗技巧也相当一般,看来不是什么厉害对手。 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流淌。 洛萨顺势丢弃骑枪,任由它跟着死去骑兵的尸体一同掉落在地,抽出马鞍上的武装剑,向着另一名骑兵挥去。 铿。 敌人的马刀砍在盾牌上,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两方错身而过。 洛萨调转马头,再度向骑兵冲去,但这人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只一瞬间便送了命,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只敢在一旁游曳,根本不敢再冲上来跟他搏杀。 洛萨也没有追他的意思,妮萨安战马的速度即便负重高于对方,依旧要略胜于对方的坐骑,但要想追上他仍旧要消耗大量马力。 而自己的后方,有般若坐镇,他也不怕被人偷家。 于是,他重新拔出洞穿敌骑的骑枪,放着那名骑兵不管,向着围攻车队的骑兵们缓缓奔去。 敌人的鲜血并没有使洛萨感觉到紧张不安。 也没有小说里描述的第一次杀人后的恐惧与呕吐欲。 他反而感觉到了浓浓的兴奋! “难道我骨子里其实是个变态?” 还未靠近,敌人便分出了两名骑兵向洛萨奔来。 洛萨眼睛死死盯着迎面高速冲来的敌人,胯下坐骑由小跑逐渐加速。 终于,两方交汇! 咔嚓! 随着一声巨响,骑枪硬生生洞穿了对手的盾牌。 那人被这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冲击力直接撞飞了出去,但与此同时,白榉木质的骑枪杆也随之断裂。 洛萨将骑枪随手一抛,换成武装剑。 此时,另一名骑兵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那是一柄双手骑矛,被他用盾牌格挡开,震得他手腕发麻。 他反手一剑,劈在对方的蒙皮圆盾上,两人停马,陷入到近身搏杀当中。 洛萨无论是力量还是体力都远在对方之上,很快就瞅准一个破绽,用剑尖刺穿了对方的手腕,使他被迫放弃了手中的盾牌。 旋即反手一剑将对方的腰部剖了开来,鲜血和内脏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胯下坐骑的棕色毛发。 一股酣畅淋漓之感,使洛萨恨不得发出一声长啸。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这么猛!?” 远方,骑兵队伍的首领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低声说了一句,顿时又有四名骑兵呈互相掩护着向他迎了过来。 洛萨凛然不惧,手持剑盾,向敌人迎上。 … 车队的反抗很顽强,队伍前的六名骑士和扈从,在孔雀骑士的带领下,发起了有效的反击。 但敌人的数目是骑士的好几倍,在这样空旷的地带,步兵的军士们只能提供有限的火力支援,根本不敢冲出车阵,跟敌人展开搏杀。 一名大胡子骑士大喊道:“快看,是那名支援而来的义士,他简直就是一道黑色的闪电!他杀过来了!那四个狗杂种根本拦不住他!” 另一名骑士露出钦佩的神情:“的确厉害,要我看,这名骑士的武艺,完全可以在上次的维也纳骑士竞技大赛拔得头筹。” 孔雀骑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伙计们,我们也该发起反攻了,好叫这群骑兵们知晓,骑士跟骑兵之间的差距!” 六名骑士和扈从排成队列,宛如钢刀一般迎着敌人冲去。 三名浑身披甲的重装骑士在中间,三名轻装扈从在一旁掩护,他们将骑枪夹在腋下,用出了标准的夹枪冲锋战术。 挡在他们面前的骑兵们顿时宛如摧枯拉朽一般,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即使是侍从,也是经历了多年训练的职业军士,他们跟各自主人的配合更是默契非常。 骑兵首领回头看了一眼洛萨,四名包围过去的骑兵,转眼间又被他解决掉了两人。 这特么从哪杀出来一个罗宾汉? 他权衡着,最终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骑兵们如同退潮般迅速离去,只留下十余具尸体和无人操控的坐骑,在草原上来回踱步。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你完成了第一座里程碑:首战告捷。 你获得了一次普通品质的抽卡机会。 洛萨长出了一口气,没有追击的意思。 这些骑兵更像是一伙游牧民,装备陈旧,战法落后,无论从哪方面,都很难比拟从小经历严格军事化训练的骑士。 但蚂蚁足够多,也是能吞噬大象的。 一名大胡子骑士蹲在地上,仔细端详着死去骑兵的尸体,沉声道:“是马扎尔人(匈牙利人别称),大概率是从边疆辖区流窜进来的。” 孔雀骑士愤怒地咆哮道:“该死的达舍迈尔,居然雇佣了一伙马扎尔人袭击伯爵夫人,我要到御前,向皇帝陛下申诉他的罪行!” 贵族间的谋杀,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原因千奇百怪。 不过大概率都是为了继承问题。 譬如洛萨如果谋杀掉奥托,他就将成为阿尔高伯爵领的第一继承人,一般人很难不动心。 洛萨摇了摇头:“没有证据,想要控诉一个实权伯爵,恐怕很难,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公爵麾下的封臣。” 洛萨知道达舍迈尔,这是北方的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麾下的一名封臣。 不是所有公爵麾下都有伯爵,虽然公爵的爵位比伯爵更高,但伯爵在大日耳曼尼亚已经多为直属于皇帝领导的独立领主。 所谓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一个伯爵如果向公爵效忠,同时就不必再向皇帝履行自己的义务,皇帝只能管制公爵,而不能绕过公爵去管制他手下的封臣。 孔雀骑士微笑着迎来,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金灿灿的长卷发:“感谢你的帮助,骁勇善战的骑士,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吧?我见过你的纹章。” 洛萨也报以微笑:“没错,我是阿尔高的洛萨,我的父亲是维尔纳伯爵,此行是打算从这儿经由奥地利边疆区,南下在亚得里亚海乘船去往圣地,参加这一轮的十字军东征。” “啊…原来您是一位伟大的十字军战士!” 骑士和侍从们顿时肃然起敬。 一名奴仆从车队中跑来,喊道:“这位勇敢的骑士,鉴于您的英勇无畏,请跟我来,伯爵夫人要召见你。” 洛萨没有拒绝,翻身跃下坐骑,对孔雀骑士说道:“我的侍从们还在后面,等他们到了让他们在此等我就好。” 洛萨很快就被领到了马车中央。 那里正站着一名身穿白色亚麻布裙,留着披肩长发的贵妇。 贵妇微笑着说道:“这个纹章我认识,我跟维尔纳伯爵有着不错的交情,你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谁?奥托,还是洛萨?” 洛萨不卑不亢道:“是的,夫人,我是维尔纳伯爵的次子,洛萨·冯·哈布斯堡。” 伯爵夫人的声音很妩媚,相貌也算得上出众,只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眼角的细纹和密密麻麻的雀斑。 她微笑道:“我是来自奥格斯堡的玛丽安娜,我是个寡妇,达舍迈尔想要占据我亡夫的领地,这次的袭击不用想,我都知道是由他一手策划的,也唯有他,跟匈牙利的几位王公关系密切。” “跟我回去吧,洛萨。阿尔高是个穷地方,但战士却很剽悍,而奥格斯堡虽然富有,但却没有像你这样勇猛的战士,我们两方应该缔结盟约,互通有无。” 洛萨有些疑惑道:“缔结盟约这种事,夫人您应该找我的父亲。” 伯爵夫人愣了下,微笑道:“或许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我是希望你做我的丈夫,成为奥格斯堡的伯爵。” “坦白来讲,这就是一场政治联姻,我需要你家族的力量支持我对抗达舍迈尔。” 洛萨皱起眉。 伯爵夫人有些疑惑:“你在犹豫什么?对于你这样的家族次子,娶了我这样的有钱寡妇,立刻就能获得大笔的嫁妆,还能继承我的领地和爵位,难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吗?” 在欧陆,贵族寡妇的确抢手。 但是… 洛萨轻笑了声:“抱歉,夫人,我无意于此。如果真要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我还不如去君士坦丁堡,博取女皇的青睐。” 东帝国的先皇阿莱克修斯驾崩后,朝政由他的遗孀,女皇拉盖娅把持,她声称会在皇储成年后,让出权力。 但这仍旧使她变成了所有贵族们眼中的香饽饽。 任何人只要被女皇看上,立刻就能飞黄腾达。 “呸,痴心妄想!” 伯爵夫人啐道:“想要傍上这位富婆的王公贵族,佣兵头子和军区将领简直不胜枚举。你凭什么?” 洛萨咧开嘴,微笑着说道:“哈,我肠胃好,本来就没打算吃软饭。” “呵,你可想清楚了,我跟几位选侯的关系都不错,当今陛下没有皇储,如果你想的话,我甚至可以为你争取皇位的继承权。” 伯爵夫人语气有些不善,她的追求者可不少,肯选择洛萨,一是看他武艺高强,相貌出众,但更多的还是想借助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 维尔纳伯爵虽然蜗居在瑞士,但在帝国境内可不是无名之辈,当初皇帝对斯拉夫人的征服战争,可是钦点他为帝国军队统帅的。 “皇位继承权?” 洛萨沉默了。 大日耳曼尼亚帝国,对标的是洛萨前世的神圣罗马帝国。 伏尔泰对神罗的评价:“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虽然偏颇,但也有合理之处。 譬如此时主宰大日耳曼尼亚的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亨利皇帝,直辖领地比起几位帝国大诸侯,并不占什么优势。 这个时期的大日耳曼尼亚帝国,领土虽然广袤,但皇帝的收入恐怕还及不上东帝国女皇的十分之一。 要知道,东帝国如今已经衰落得不像话了,小亚细亚内陆基本已经全部沦丧,北方的保加利亚人时而叛乱,时而南下劫掠。 伯罗奔尼亚半岛也时常遭遇诺曼人,北非海盗的侵扰。 饶是在这种情况下,东帝国依旧远比大日耳曼尼亚富庶得多。 强枝弱干,一直是困扰大日耳曼尼亚的一个重要问题。 不过好在大日耳曼尼亚还没沦落到后来,颁布金玺诏书,明文规定皇帝由七个选帝侯共同选举出来的地步。 选举制虽是部落时代延续下来的传统,但还没根深蒂固,还有得救。 所以问题来了,到底要不要吃这个软饭? 第9章 第二次抽卡 “好了,女士,你还是别给我画饼了,您的人脉如果真如此有效,也不会需要和我的家族订立盟约了。” 起步一个伯爵领,听起来诱人。 但要面临的问题也不少,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要被戴绿帽子了。 这个时代的有相当一部分的贵妇,私生活都很混乱,这取决于婚姻双方力量的对比,夫强妇弱,妇人自然就不敢太过胡来。 当然也存在琴瑟相和的那种,只不过是少数罢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人而言,戴一顶绿帽子根本就不算什么,各玩各的呗。 你玩你的情夫,我找我的情妇,反正是政治联姻。 只要孩子是洛萨的,奥格斯堡伯爵领的头衔就会落到哈布斯堡家族。 如果是维尔纳伯爵跟这位伯爵夫人谈,估计会很乐意答应下来。 绿帽子暂且不提。 领地里无论是下级封臣还是军士,效忠的目标都是伯爵夫人,还会招惹到一个背靠狮子亨利的实权伯爵。 这会极大限制他的发展。 况且,在传统的天主教世界,要想扩张,本就容易引来周围邻居的恐慌。 历史上,这位狮子亨利就是因接连获得了萨克森和巴伐利亚两大公爵领,还试图染指皇位,被一群诸侯组建了“反狮子亨利联盟”,两者足足打了两年仗,狮子亨利虽然赢了,但后来还是被皇帝放逐出境,就此在权力的游戏中败北。 洛萨从没有因他有抽卡系统就小觑这个世界上的弄潮儿,别忘了这个世界还存在掌控超凡力量的女巫。 有女巫就会有其他的超凡力量制衡,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洛萨立刻就坚定了下来:“夫人,请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伯爵夫人冷哼道:“骑士,伱在怀疑卡尔夫家族的底蕴?” 洛萨摇了摇头:“抱歉,夫人。我绝无冒犯之意,我只是觉得,选出来的皇帝,自身没有实力,也未必能坐得稳当。” “而且,韦尔夫家族的狮子亨利作为帝国境内,最强大的诸侯,他才是皇位的有力继承人。” 狮子亨利在巴伐利亚,萨克森,皆有着非常强大的影响力,在帝国境内的势力,完全可以跟皇帝分庭抗礼。 伯爵夫人微微笑道:“但你不觉得,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不可能坐上皇位吗?” “哈布斯堡家族的年轻骑士啊,没人想要一个强势的顶头上司。” 洛萨沉默了,伯爵夫人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但越是如此,他越觉得继续留在大日耳曼尼亚帝国境内,越制约他的发展。 即使费劲千辛万苦拿到了空头皇位,还得面对国内的诸多反抗势力,属实糟心。 还不如跑圣地发育一波,有朝一日带着千军万马杀回来来得靠谱。 “抱歉女士,您的魅力如天上的星辰,可我却肩负着保卫圣地的伟大使命,我毕生追求就是为了天父的荣光,跟异教徒们搏杀,所以我只能拒绝您的好意。” “好吧。” 伯爵夫人有些意兴阑珊,她当然知道洛萨说的只是场面话,所以态度立刻变得冷淡了下来。 “那你说吧,我该如何酬谢你的英勇相助,洛萨骑士。” 洛萨毫不犹豫道:“两匹战马,一些钱币就好了,您也知道,阿尔高伯爵领是个贫瘠的地方,我的父亲对我的资助有限。” “这是伟大的事业,我愿意赞助你。” 伯爵夫人微微颔首。 “战马你可以从那群马扎尔人遗留下来的坐骑中挑选,那本就该是你的战利品,除此之外,我还会另外赠予你一百枚成色不错的苏勒德斯金币。” 一匹普通战马的价格大概相当于十枚苏勒德斯金币。 苏勒德斯金币是由东帝国铸造的金币,曾经的购买力十分坚挺,但随着东帝国的衰落,金币的成色也越来越差。 不过最近新发行的一批,含金量倒是十足,据说达到了九成以上。 不光是金币,第纳尔银币也面临着成色越来越差的问题。 一百枚成色不错的苏勒德斯金币,的确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也就是中规中矩罢了,毕竟光战败的马扎尔人留下的坐骑,价值就超过了这个数字。 更别提若是没有洛萨出现,车队可能会造成的损失了。 但要说坑了洛萨也不尽然。 毕竟究其根本,洛萨也只杀了六名马扎尔骑兵,战利品全部变卖掉,也不值一百枚苏勒德斯金币。 “感谢您的慷慨,女士。” 洛萨向伯爵夫人行礼,脸上丝毫看不出不满。 伯爵夫人冷哼了一声:“退下吧,你这不识好歹的野蛮人。” 说罢,拂袖离去。 洛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身旁,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的侍从,将沉甸甸的钱袋放到了洛萨的手中。 他愉快地转身离去,心情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分外舒畅,一来,今天收获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还完成了一个里程碑。 二来,他终于印证了自己的实力。 的确很猛! 他决定到下一个住宿的地点,就使用这次因完成里程碑而获得的抽卡机会! 当晚。 他们进入蒂罗尔境内的一座小镇,在旅店住了下来。 依旧是洛萨跟般若一个房间。 一进门,洛萨就急不可耐道:“般若,今天我打算给你召唤一位新战友或许还是你的老相识呢。” 在背景设定中,般若虽然是个寡淡性子,但所属的“地狱”阵营中,也有不少相熟的扈从,如果能召唤到足够的同阵营扈从。 还能形成羁绊,对扈从的属性进行全方位增幅。 般若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洛萨,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洛萨笑了笑,在面前画了一个十字,祈祷道:“天父在上,请务必保佑我出五星和六星”。 随即选择了抽取。 系统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恭喜您,获得了一星防御类扈从:预备役骑士。 洛萨的脸色顿时一黑。 一星扈从在游戏里,属于除了新手阶段没得选,根本就不会有人会特意培养,即使没那资本组建全五星和六星的银河战舰,玩家起码也会用三星四星阵容凑活。 一星扈从存在的唯一意义就在于——污染卡池。 所以不光属性很差劲,就连立绘都很草率,往往连张脸都不露,用头发或头盔遮掩,也没有正式姓名,堪称偷工减料到了极致。 这是他一手设置的概率,怨不得旁人。 他一阵咬牙切齿,但也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出来吧,预备役骑士。 身着铁甲,戴着面罩的男人缓缓显现在房间内,远没有般若第一次出场时金光熠熠,宛如神降的气势。 品质:普通级(一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10 敏捷:7 体力:10 耐力:8 精神力:5 技能:无。 简介:这是自中世纪末期便存续于普鲁士的条顿骑士团国训练的预备役骑士,他们自幼便经历了严格的骑士训练,是战场上绝佳的战士。 只是白光一闪,预备役骑士便被洛萨召唤了出来。 洛萨上下打量着对方。 预备役骑士比立绘上展现出来的,要更有气势的多。 他身着缀有黑十字纹章的白色罩袍,下面是全覆式链甲衣。 手持一面绘有白底,黄十字,及单头鹰盾徽的筝形盾,另一手紧握骑士剑,头戴带有如同公牛角的翼盔。 洛萨知道,预备役骑士按照史实是无法佩戴翼盔的,翼盔是装饰,也是荣誉,还起着指挥官标识的作用。 但问题在于,他设计的那款游戏,从来也没考虑过什么追求史实。 这一点,使洛萨很是欣慰。 甭管预备役骑士的品质有多差,但最起码这身盔甲是实打实的,扒下来能换取一个村庄封邑的那种——要比般若的黑色紧身机车服强多了。 单从属性上来看,这名一星扈从跟自己不分伯仲也就是说,自己也就相当于一张一星扈从,难怪般若看不太上自己。 “您就是我的Master,对吗?” 男人的声音意外很有磁性,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和一张相当英俊年轻的日耳曼人面容。 “没错。” 般若皱起眉:“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召唤的同伴?我可没和这么弱小的凡人一起共事过。” 洛萨讪讪道:“呵,和预估有些偏差。” “般若将军?” 一星扈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我竟能追随您一起作战?” 般若有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是跟随我,是跟随领主大人。” 洛萨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预备役骑士?” 汉斯闻言,连忙单膝跪地,行礼道:“我叫汉斯,来自东普鲁士的条顿骑士团国,很荣幸能成为您的扈从。” 汉斯 真可怜啊,连名字都这么敷衍。 洛萨有些遗憾,至于汉斯口中的,“来自条顿骑士团”.其实不过是他在游戏背景中杜撰出来的,借用了历史上条顿骑士团的盾徽。 毕竟这只是一星扈从,能多省点美工钱最好。 当然,这个世界也有条顿骑士团,目前也在圣地,全称“耶路撒冷的德意志圣玛丽医院骑士团”,但完全没办法跟圣殿和医院两大骑士团相比。 第10章 巨蟒 洛萨开口道:“汉斯,你对我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 汉斯的面露歉意:“抱歉,领主大人,我知道的并不多,这个世界是历史上的中世纪?” “是,但不完全是。” 洛萨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近况,目前所处时代的背景,简要概括了一下,讲述给了汉斯。 十字军东征对于条顿骑士团而言,同样是一个关键节点。 汉斯出身于条顿骑士团,对这一时期的历史自然也会有所了解。 汉斯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这个世界也有条顿骑士团吗?” “当然,只不过还没什么影响力。” “我是一名哈布斯堡家族的骑士,你应该也听过这个赫赫有名的名字。但那是在后世,现在的哈布斯堡家族还没发迹,唯二的两个继承人前者窝在瑞士的穷山沟里,后者就是我,正准备前往圣地。” 汉斯恭敬道:“有您在,我毫不怀疑哈布斯堡家族依旧会如我们那个世界记载的那样崛起。” “呵,承你吉言。汉斯,从今日起,伱便是我的侍从了,我会在你立下足够的功勋后,晋升你为真正的骑士。” “到时候,你可以用白底黑鹰或是白底黑十字作为你的个人纹章。” 洛萨将手中的武装剑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向我发誓效忠吧。” “汉斯,你是否愿意对我宣誓效忠,终其一生,做我忠诚的骑士,用你的勇气,武力和智慧为我服务?” 汉斯立刻单膝跪地,恭敬道:“天父在上,我发誓将会向我的主人洛萨奉献我的忠诚,遵守骑士的美德,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您与扈从“汉斯”的亲密度提升至友善。 “还真是简单。” 洛萨有些无奈,相较于般若,汉斯的亲密度提升未免也太容易了。 不过即使是低星扈从,也相当于一个不错的战力了,实力肯定要比自己从鹰堡带出来的两名“侍从”都要强出不少。 不过到底只是普通人的范畴,跟人均小超人的高星扈从根本没办法比。 但愿下一次的抽卡,能给自己来一个输出类的高星扈从。 洛萨将汉斯介绍给了莱恩和莫德尔,便离开了。 他可没打算让汉斯也跟自己住一个房间。 莱恩看着汉斯这一身精良的装备,有些不敢置信:“汉斯,你真是大人新收的侍从,而不是哪个高级领主的私生子吗?” 莫德尔满脸羡慕:“这身装备,即使是正式的骑士,也没多少能穿得起的吧?” “你这头盔上是维京人的角吗,真有气势!” 汉斯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只是装饰罢了,我是自带装备效忠大人的,我曾经在一家修会进行过骑士训练,只是没得到正式的骑士头衔。” … 夜色渐深。 般若棕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她如瀑般的黑色长发,垂在雪白的手臂间。 她就像一座雕塑,闲暇时候也不会多说话,更没有什么解闷的小动作。 有时会显得很无趣。 但漂亮的人本身就是如艺术品那般,什么都不做,也会令人赏心悦目。 这时,她清冷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惊讶。 她回头看向洛萨,询问道:“你做了什么?” 洛萨扬起头,指了指桌上,一堆已经失去了金灿灿的色泽,变得暗淡无光的金币,里面的金子已经全数被抽取干净了。 “刚刚研究了下氪金系统,给你升了十级。没想到竟然这么贵。” 首战告捷,他本身的等级条也往上动了动,只差一点就要升至2级了。 但他升级的效果有限,六星扈从之所以强力,除了技能强势以外,还在于每次升级都能获得六个属性点。 而他作为领主,每次升级只能获得三个属性点。 不过好在领主和扈从的亲密度够高的话,还能使用扈从的技能,以后他或许打不过六星扈从,但战斗力也绝不会低。 “你手中的钱财有限,还是不要花在我身上了,我现在的实力,暂时已经够用了,如果遇到强敌,临时再做提升也不晚。” 般若皱眉道。 古往今来,如果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没有钱财是万万不能的。 招兵买马,置办装备. 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士,在战场上如果运用得当,可以轻松击垮数倍,乃至数十倍之前所遇到的马扎尔轻骑。 但武装一位骑士要耗费的钱财,即使对于一位国王而言,也不算小数目了。 洛萨的脸上满是笑意,如果不是系统提示“亲密度”上涨的声音响起,他恐怕就当真了。 他从善如流道:“好吧,那目前就只这样了,等我们在耶路撒冷打下一块领地,挣了大钱,一定给你升到满级。” 般若微微点了点头:“谢谢。” 洛萨说道:“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继续赶路,早些休息吧。” “晚安。” “嗯。” 深夜里。 街道突然变得极为静谧,虫鸣声,蛙叫声,尽数消失一空,仿佛目睹了何等恐怖的巨物,被吓得丝毫不敢言语。 正熟睡着的洛萨,只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睁开眼,发现般若正站在窗户边上,凝视着窗外。 他露出问询之色。 般若摇了摇头,指向窗外,示意洛萨走近些看。 洛萨来到窗户边上,这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窗户外的街巷中,一具庞大如同火车般,覆满黑色鳞片的巨蟒,正缓缓从小镇正中央的泥泞道路中蜿蜒爬过。 身后的泥泞中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时,它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原本即将远去的头颅高高扬起,伸向正处于旅店二楼的两人面前。 铿—— 黑色的鬼面盾牌被般若竖在身前,一股恐怖的死亡气息飘扬而起,她的黑发狂舞,无风自动,恐怖的气势宛如风暴,将房间内的一切陈设卷的飞起。 洛萨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般若竟然掌握着这样恐怖的力量,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她那纤弱的身躯中,竟有如此凛然威仪。 巨蟒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眸如同两盏大灯笼,与般若对峙着。 虽然看似它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实则已经将般若视作能威胁到自己的大敌,鳞片都开始有规则的律动起来。 许久。 巨蟒低下了头颅,向着远方蜿蜒爬去。 洛萨松了一口气。 “它走了?” 般若点头:“嗯,它没把握击败我,或者说,即使能击败我,它也害怕自己受到重创。” “般若,你居然这么厉害!” 般若摇了摇头:“其实没有,这只巨蟒很强,绝非我现在所能对抗的,之所以被吓走,是因为被我的气息吓到了。” 洛萨点头道:“我明白了。” 设定中,满级才是六星扈从的真正状态,充值提升,不过是在解锁扈从身上的封印罢了。 即使实力不达标,但“位格”犹在。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 般若摇了摇头,语气罕见有些凝重:“看来,这个世界真的不简单。” 第11章 穷人十字军与骑士竞技大赛 即使巨蟒已经离开多时。 洛萨仍然感觉自己心脏跳的厉害。 以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两世为人的阅历,也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巨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体型这么大的怪物?” “不单单是体型大的事。” 般若沉声道:“它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体内蕴含着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这种力量跟我的一些术士同僚有些相似。” 黑暗中,她的眸子闪过了一丝兴奋:“它或许是一个女巫?” “女巫.” “是变形术吗?” 洛萨猜测道。 他虽然没真正见识过女巫,但从传奇小说和市井传闻中,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这种巫术。 般若询问道:“那是什么?” “据说女巫能够通过服用含有特定怪物血液的魔药,变身成各种各样的恐怖巨怪,以借助其力量,但同时也会因变身而逐渐被兽性吞噬。”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不由自主变化成怪物。” “童话传说中,灰姑娘之所以快到十二点时,便迅速离开了王子的视线,便是因为她是一位精通变形术的女巫,即将化身成巨怪。” 洛萨皱眉道:“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这个世界对你而言陌生,对我而言同样如此。”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仅仅只是个乡下土财主罢了。 般若轻声道:“未知才足够有趣,这算是好事。” 洛萨轻叹道:“我更希望这个世界是低魔水平的那种,凭借你我就能轻松称王称霸,而不是得时刻警惕着会不会哪天就被女巫悄无声息诅咒而亡了。” 般若抿了抿嘴唇,给出建议:“那你可得努力召唤一名医疗扈从了,我能替伱挡实体性伤害,却挡不了无形无质的诅咒。” 洛萨无奈道:“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系统虽然由我创造,但规则既定,我连给自己开个后门的权限都没有。” 他看向窗外。 巨蟒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在地面上留下的泥泞痕迹却依旧清晰无比。 啪嗒。 有水珠落下。 空气变得湿润,淅淅沥沥的雨点很快就落了下来。 洛萨惊异道:“下雨了?该不会是那条巨蟒为了掩盖自己经过的痕迹,用巫术降的雨吧?” 般若摇了摇头:“不知道,但的确有这种可能。” 第二天。 依旧是阴雨绵绵。 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灰蒙蒙的了。 由于下了一整晚的雨,小镇的街道上,巨蟒留下的痕迹早就被冲刷掉了。 一行人,六匹马,早早便离开了旅店,走在了乡间的泥泞小道上,身上的罩袍,衣衫,都因这鬼天气而变得潮湿不堪。 女伯爵手下的骑士们是厚道人。 她许诺的两匹战马,是骑士们从普通马匹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匈牙利马,据说是由本土马种和阿拉伯马培育出来的。 虽然相较于洛萨的妮萨安战马要矮上不少,但也是不错的战马,被洛萨直接分给了般若和汉斯。 莱恩和莫德尔倒也没有因后来者居上而心怀怨忿。 毕竟他俩本就不擅长马上作战,骑战马也没用,再者,前者疑似女巫,并且跟主君关系密切的;后者是自带装备的精英骑士,他俩也没胆量怨忿。 汉斯穿越来的时候,没有携带骑枪和战马,但那是因为立绘上没有画,不代表他作为骑士侍从不会骑术和枪术。 这时,他们看到前方有密集的人群在不断前进。 他们的穿着破破烂烂,拖家带口,里面既有流氓地痞似的人物,也有穿着锁子甲的雇佣兵模样的人。 三教九流,成分复杂。 洛萨随手拦下个人,询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去做什么的?” 男人诚惶诚恐道:“回禀老爷,我们是要到圣地朝圣的农民,我跟我的同伴们都来自勃兰登堡边疆辖区。” “原来如此。” 这是,新一版的穷人十字军? 洛萨带队,挤在路上。 穿着破旧,肮脏,风尘仆仆的平民们,很自觉让开了道路。 马蹄溅起的泥水,飞到路旁平民的脸上,他们也敢怒不敢言。 但洛萨立刻制止了这种做法,示意众人下马步行。 在这种拥堵路段,即使骑着马也跑不快,而普通平民们看到一行人,也不敢冲撞,纷纷自觉避让开。 前方一个带车厢的大篷车上,时不时传来一阵男女的喘息声,不多时就有一个神情萎靡且畅快的佣兵,提着裤子走了下来。 莱恩嘿嘿笑道:“这是跟随队伍一同前进的妓女,用流莺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她们跟着朝圣者们一同前进,赚取路费,最终可能在沿途城市定居下来,也可能就此一路跟到圣地,去洗涤自己的罪孽。” 洛萨下意识问道:“就不怕得病吗?” 莱恩乐不可支道:“嘿,在大城市里做就不会得了吗?这些流莺跟着朝圣者们,反而能少被那些领主老爷们收税。” 洛萨沉默了下。 “连出卖身体挣到的钱都得缴税?” “当然,而且还不低呢,再算上十一税,劳役和军役税,领主为了一己私欲发明的新税种.” 莱恩说到这儿,语气微顿:“大人,您的父亲是个好心的领主,但绝大多数领主都是不把平民当人的。” 洛萨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般若,又想起了那晚跟她的谈话。 既然是穿越者,面临这世道总归要做些什么的。 即使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最起码,要在将来,使自己的领民们过得幸福一些。 道旁,不时有生病,或饿得走不动道的人们一头栽倒在泥泞中。 有人拿着破碗,来到洛萨面前行乞:“尊贵的老爷,行行好吧,我的妻子就快要被饿死了,请您布施我一些谷物吧。” 也有人举着自己缝制的十字军旗帜,高喊道:“骑士老爷们,我们也是十字军,请让我们追随您吧,我们可以做侍从,奴仆,为您喂养牲畜,耕耘田地。” 满脸泪水的老妪抱着自己瘦的像皮包骨头的女儿,恳求道:“请您收留我的女儿吧,她就快要饿死了。” 洛萨有些动容。 但莫德尔立刻小声提醒道:“大人,你帮不了所有人。” 洛萨点了点头:“的确,即使能帮一时,我也帮不了一世,给出几枚银币,施舍几块面包可救不了命。” 这种由穷苦教士带领的穷人十字军,恐怕最终能抵达圣地的,还不一定能有三分之一。 “但总归要做点什么。” 洛萨小声吩咐道:“莫德尔,你待会儿去给那个妇人送些粮食,其他人也能帮则帮,把我们携带的干粮送出一半吧。” 他叮嘱道:“记住,不要太引人注目,万一引来其他人争抢,就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有人拉着一个面庞白净的少年凑到妮萨安战马跟前,谄媚道:“骑士老爷,那些干瘪跟火柴棒一样的小姑娘没什么可玩的,不如尝试下。” “快滚开!” 头戴牛角盔的骑士举起马鞭,怒斥道:“你居然敢向我尊贵的主君推销如此不洁之物,是想让我的主君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孽吗?” 在公教教义中,同性恋可是大罪! 那名推销的商人顿时露出惊恐之色,他本以为这名看起来同样勇武的骑士应该是洛萨的同伴,却不曾想竟是侍从。 洛萨的地位在他眼中顿时也从骑士拔高到了高等的贵族,毕竟骑士麾下是不可能有骑士效忠的。 “请饶恕我的罪过,但他并非男人,而是以东帝国宫廷秘术自小阉割的阉伶,非是不洁之物,东帝国的皇帝们最喜欢任命宦官为心腹,为他们治理国家。” 商人诚惶诚恐。 阉人在很多地方都已被视作第三性别者,深受王公贵族们的喜爱。 但仍有很多人认为阉人不过是残缺不全之男人,并且深深鄙视,厌恶。 洛萨向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离开。 “汉斯,别太激动,阉人早已存在了好几百年了,在东帝国,甚至有阉人担任过大牧首,这可是和教宗陛下对等的神阶。”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很疑惑你到底是天父的骑士,还是只服务于我,哪怕我委身于异教的魔鬼,依旧忠贞不二的骑士。” 洛萨翻身跃上坐骑,向前奔去。 汉斯头盔下的脸色大变。 他的嘴唇失去血色,不住哆嗦。 片刻后,他缓缓拨马跟了上来,对洛萨说道:“我的主君,抱歉,我可能对这个世界融入的太好了。假使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天父,您依旧是我的造物主,唯一敬拜的主,请原谅我冒昧为您做出的决定,我现在立刻去寻那商人,将那宦官买下。” 洛萨哭笑不得道:“大可不必,我并非喜爱那宦官,更没这种特殊的兴趣爱好,但我很看重你的忠诚,汉斯。” “有位哲人曾说过,忠诚不绝对,即为绝对不忠诚。” 洛萨很严肃地说道。 如果他成为领主,势必要跟教会产生矛盾的,他不可能让教会分享自己一半的权柄,更无法接受领民更忠诚于教会而非是他。 汉斯连忙道:“请您务必相信我的忠诚,我的剑与骑枪,都是为您而生,为您所用的。” 般若淡淡的声音响起:“他没说谎.洛萨,你大可不必忧虑于我们忠诚与否,我们因你而存在,即使我讨厌你,憎恨你,依旧要听命于你,更不可能做出危害你的事。” “我明白了。” 洛萨微微颔首,旋即又试探着问道:“般若,你讨厌我吗?” 般若愣了下,拧紧眉头,半晌,轻声道:“并不。” 洛萨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汉斯跟在他的身后,满脸懊恼与惭愧,连般若将军都对大人另眼看待,我区区一个一星扈从竟敢为大人擅作主张,实在是大大的僭越。 亲密度不降反升。 洛萨面色古怪地拍了拍汉斯的肩膀,只觉自己可能是掌握了pua的精髓了。 人潮变得越发密集。 前方出现了一座由军士们把手的哨卡,一名骑士骑在棕色战马的背上,按着腰间佩剑,高声喊话。 “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前方是巴本堡的利奥波德大人的领地,利恩茨。我奉大人之命向你们布施谷物,但你们不得再向深处前进,那里正举办着一场骑士竞技大会,诸多贵人和骑士都云集于此,你们若是冒犯了贵人们,必将迎来严惩。” “所有人,领了谷物立刻向南去吧,但凡我们的巡逻队再碰到你们,必将会施以残酷刑罚!” 洛萨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到利恩茨了啊。” 这里,已经属于奥地利边疆辖区了。 这里是属于巴本堡家族的领地。 统治这里的利奥波德伯爵,虽然名义上只是伯爵,但权柄和军力,都远远超过了一般伯爵的范畴。 奥地利边疆辖区,论大小,恐怕连一般的公爵领都无法相比,但毕竟地处边疆,山地繁多,还很贫瘠。 汉斯跟在洛萨身后,小声表着忠心:“大人,这里应该归属于您的家族才对。” 的确。 奥地利在历史上一直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基本盘。 洛萨摇头道:“我听父亲提起过,这位利奥波德伯爵,也不是好惹的,而且,哈布斯堡家族在历史上之所以能崛起,靠得也不是奥地利,这里虽是基本盘,但并非不可替代。” 洛萨没有打奥地利主意的想法,波西米亚国王和狮子亨利都早已对此地觊觎良久,他即使从圣地返回,也不会贸然向此地下手。 如果有的选,他更希望能在低地地区打开局面,那里才是真的富庶。 利恩茨是一座围绕城堡修建的城市。 城堡在城市的最中央,拥有最高,最坚固的围墙。 而城市的外围,只剩了一层小矮墙,杂乱排布的建筑群,让人很难意识到这里已经算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了。 城门外,有专门的仆从在做登记,看到洛萨后,连忙打招呼道:“这位大人,您也是来参加骑士竞技大赛的吧,如果想要报名,请随我来,马上就要到截止时间了。” 洛萨询问道:“竞赛的奖励是什么?” 仆从微笑道:“胜者将有可能博得我的主人,利奥波德大人的青睐,有可能得赐封地和荣誉头衔,也有可能获得大笔闪闪发亮的钱币,娇俏可人的女仆。” 封地很诱人,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自然不会动摇。 至于女仆,更没必要。 唯独这财富,是他需要的。 洛萨点头道:“我和我的侍从,都将参加,你带我去报名吧。” “侍从?” 奴仆有些不屑:“哈,大人,您可不要小瞧了这次大赛。名声卓绝的骑士们数目可不少,规模一点也不比上次在维也纳召开的那场小,如果只是侍从,很可能招架不住,被活活打死的。” 侍从一般都是无甲的。 而骑士竞技大赛可是要自备甲胄的。 “你可别小看了我的侍从。” 洛萨指了指汉斯:“他铠甲齐备,武艺高强,即使是许多正式骑士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还没立下功勋,我早就册封他为真正的骑士了。” 他一边报名,一边对身后的莱恩说道:“莱恩,我需要四杆白榉木制作的骑枪,两杆苹果木制的骑枪,再给汉斯准备一面制作精良,要蒙皮或是包铁的鸢盾。” 白榉木骑枪质地较脆,容易断裂,在比武中使用最合适不过了。 而苹果木骑枪就要坚韧多了,适合在战场上使用。 莱恩得了吩咐,立刻拿着钱袋走人了。 汉斯有些激动道:“大人,我一定不会给你丢人的。” 奴仆一脸诧异:“他竟是个侍从,这一身铠甲,看起来竟是比个真正的骑士老爷都更像骑士老爷。” 他唰唰在登记的纸上写下了两人的姓名,汉斯没姓,便也借用的哈布斯堡的姓氏。 “两位,竞技大赛在下午,城外的猎场上准时开始,请两位提前做好准备。” 第12章 大赛开幕 利恩茨城很热闹。 最起码今天很热闹。 酒馆,武器铺,铁匠铺里,人满为患,打着各式方旗,穿着花花绿绿的骑士,贵族,贵妇,以及更多的奴仆们,挤满了这座小城。 洛萨一行在旅店暂且安置了下来。 莫德尔蹲在壁炉前,烘烤着大家被这连绵细雨淋湿的衣物。 莱恩很完美完成了使命,带回来了洛萨和汉斯所需骑枪和盾牌,并且在后院监督伙计们铁匠铺的伙计给新获得的两匹匈牙利马钉蹄铁。 洛萨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粥,小口喝着。 汉斯擦拭着刚到手的骑枪,神情明显有些紧张。 他跟洛萨一样,此前只是侍从,还没真正上过战场。 所以,尽管从属性上来看,他的武艺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没得到检验,总归让人有些信心不足。 竞技大赛的具体召开时间未说,但当午后,几乎整个城市的人都开始往城外的猎场涌去,他们自然而然就知道大赛要开始了。 猎场是领主私用的。 私自打猎是犯罪行为,罪名可大可小,严苛的领主甚至会因此而处死盗猎的领民。 平民百姓被许多领主都视作只配吃谷物的牲畜,只有贵族这种食肉者才配称作是人。 洛萨一行跟着人群一路来到猎场。 这里已是人满为患。 在猎场最中央的地方,环绕比武场建立起的木质看台,竟颇有几分古帝国斗兽场的宏伟。 利奥波德伯爵的座位在最上方。 那里从左到右,分别悬挂着大日耳曼尼亚帝国的鹰标盾徽和巴本堡家族的红白盾徽。 两边是环绕式的看台,自上而下排布。 对于绝大多数竞技大赛的场地还很简陋的中世纪,这简直相当于后世一座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型体育场。 洛萨有些感慨:“这位利奥波德伯爵也是个雄心勃勃的人啊。” “据说,这位利奥波德伯爵也打算参加这一轮的十字军东征,只是碍于皇帝陛下的颜面,暂时仍处于筹备阶段。” 前些年,皇帝跟教宗斗的正厉害。 皇权与教权的斗争,几乎已处于白热化,皇帝眼热一群神职者们富可敌国,试图削减神职者们的力量。 教宗恨不得拉起一票忠于神权的诸侯,向霍亨斯陶芬家族开战。 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因素而没打起来,但教宗也把皇帝的教籍给开了。 即使现在两方都有缓和的意思,但在教宗恢复皇帝教籍之前,一些中小封建主还是不敢擅作主张。 大日耳曼尼亚虽然松散,但皇帝还是有其权威的。 毕竟作为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家主,这位亨利皇帝拥有的施瓦本领地,也位列帝国初始四大邦国(即施瓦本,萨克森,法兰克尼亚,巴伐利亚),实力雄厚。 皇帝既是帝国皇帝,同时又是帝国境内最强大的封建主。 当然,真要说起来,波西米亚才是帝国境内最强的邦国,但波西米亚居住的主要是斯拉夫人,一直游离于帝国的权力中心之外。 洛萨之所以说利奥波德伯爵是个有野心的人,从他此次举办的竞技大赛的规模就可见一斑。 实际上,绝大多数骑士竞技大赛都是不设奖品的。 冠军会获得名望和荣誉,这就是最大的奖励。 而每一场比斗的胜利者,都能像真正战争中赢得胜利了一样,向败者要求赎金,或是获得对方的盔甲和马匹作为奖励。 所以,召开一场骑士竞技大赛,在很多时候,对于领主而言都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 而骑士们也能彰显个人勇武,无论是吸引领主的瞩目,从无地骑士脱颖而出,摇身一变成为采邑骑士。 还是博得名望,使自己出名后,再待价而沽,都是不错的事情。 可以说,骑士竞技大赛就是一场大型招聘会,是几乎每一名骑士都参加过的盛会。 只可惜,洛萨的父亲,阿尔高的维尔纳伯爵实在是太穷了。 他根本养活不了更多的骑士,所以从来也没召开竞技大赛,招揽骑士们的想法。 因此,迄今为止,洛萨还没能真正参加过这种中世纪贵族骑士们风靡的娱乐活动。 当然,骑士竞技大赛也是一项很危险的活动。 历次大赛,罕有不出现伤亡的。 即便使用容易断裂的白榉木骑枪,圆形的钝剑头,真打起来了,依旧很容易酿成伤亡和终身残疾。 尤其是甲胄不齐全的,家道中落,只剩下一副祖传的,堪称老古董的甲胄的穷光蛋骑士。 往往一个照面,他盔甲的薄弱处就会被敌人找出来,给予致命一击。 但他们依旧趋之若鹜,希望能被封君看重,招纳自己做采邑骑士。 莫德尔兴致勃勃道:“大人,我听说像我们这种步战的侍从也能参加大赛。” 洛萨摇了摇头:“最好别,只有骑士才能杀骑士,万一你一不小心,失手杀死一名骑士,很可能要抵命。” 这番话顿时给莫德尔泼了一盆冷水。 这时,人群中传来悠扬的歌声。 来自阿尔比恩北部的吟游诗人,怀抱着鲁特琴,一边弹唱,一边跳着舞。 这些居住在岛屿上的凯尔特人,仿佛天生就是能歌善舞的舞者,他们唱着一些经久不衰的名曲。 偶尔也会即兴发挥。 有个吟游诗人看到了戴着面纱的般若,眼前一亮,便弹奏着鲁特琴,在一旁跳起舞来:“啊,来自东方的黑发美人,她与我们勇武的骑士并肩而行” 一边唱,一边露出讨好的笑容,向洛萨伸出手来。 洛萨很无奈地笑了笑,示意莱恩将钱币放在对方手心里。 般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她是个表情管理大师,单看眼睛,丝毫看不出半点心理波动。 一张巨型长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烤野鸡,孔雀,乃至天鹅,种种野味,以及大瓶的佳酿,任由宾客取用。 像极了后世的自助餐。 已经有骑士和同伴们喝得酩酊大醉,跑到看台下,伴随着吟游诗人的歌声,放浪形骸地跳着舞蹈。 在伯爵看台下,比武场地的中央,有一道长长的挡板,周围用简易的木栅栏隔开。 当大赛开始时,骑士们将会在挡板两侧分别入场,然后进行比斗,这是为了避免战马相撞,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看台上,已经有不少贵妇率先到达了。 她们交头接耳,打量着比武场上出现的骑士们。 有的贵妇毫不掩饰自己对场中某些骑士的青睐,向他们抛去媚眼和花环。 诸多由政治联姻而走到一起的贵族夫妇,互相之间很少约束对方的行为,这也使得两方虽都已结婚,但均可放荡不羁。 这些贵妇们若是看中了哪位骑士,据说不仅会招为入幕之宾,还会资助一笔钱财,供骑士购买装备,甚至发展为长期的情人。 前方,头顶插着彩绘鸟羽,宛如一支努力开屏,求偶的孔雀的骑士,正向看台招着手。 他的相貌英俊,皮肤白皙,顿时引来一大片贵妇尖叫。 参加比武大会,争取看台上的贵族妇人和小姐们的青睐,以获得资助,甚至白嫖,同样是骑士们的追求。 洛萨很敏锐地注意到,在人群中,有一个穿着陈旧甲胄的骑士,和看台上的一名小姐对视了一眼。 那位小姐的眼神中充满忧虑,而骑士却是满脸坚毅。 很显然,这是一个落魄骑士和贵族小姐间的爱情故事。 一旦骑士能赢得比赛胜利,或是崭露头角,博得青睐,他就有门当户对,迎娶这位贵族小姐的希望了。 但洛萨并不认为他有多大的期望。 一套精良的甲胄,能使洛萨这样的骑士,在与马扎尔的游牧民骑兵的战斗中,以一敌十。 有甲和无甲,精甲和旧甲,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个时代的竞技大赛,还真是有趣。” 洛萨感慨道。 “汉斯,你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吗?” 汉斯摇头道:“我们那个时代的竞技大赛,已经转变为了社交性质的演出,骑士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像野鸡一样,根本不用比斗。” 他也看得眼花缭乱,心潮澎湃,已经开始幻想在这种场面下,轻松击败敌人,博得满堂喝彩了。 “快看,伯爵大人来了。” 有人激动地大喊着。 人们顿时沸腾了。 在这缺乏娱乐的时代。 他们万分感激这位慷慨的伯爵,能掏出这样一大笔钱,来供他们享用如此热闹的盛会。 第13章 比武 利奥波德伯爵是一个留着短卷发和红色胡须,皮肤苍白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他今天穿了一件紫红色的罩衫,系着金色的腰带,奴仆们拎着他身后的红色披风,亦步亦趋,跟着他来到御座前。 他在座位前站定,伸手按在腰间镶嵌了黄金和象牙的剑鞘上,衬托的整个人越发高贵不凡。 洛萨心中暗叹:虽然都是伯爵头衔,但维尔纳伯爵若是跟利奥波德伯爵站在一起。 即使身上戴满了他自圣地带回来的财宝,也像个乡下土财主。 这个时代并不是越往西越发达。 正相反,无论是东帝国还是埃及的阿尤布帝国,都被视作膏腴之地。 掌控西欧与东帝国陆上贸易枢纽的维也纳的利奥波德伯爵,权势可见一斑。 紧随利奥波德伯爵身后来到台上的,却并非是伯爵夫人。 而是一位头戴披肩式棕色兜帽,穿着大红华贵长裙,只露出洁白下颌的神秘女人。 台下有人小声嘀咕道:“这位女士据说是伯爵大人聘请的女巫顾问,有人称曾在皇帝陛下的寝宫中见到过她。” 有人面露不满:“这种放浪的女子,也能堂而皇之坐在比我们更高的尊位之上?” “小点声,这可是女巫!” “我听说,皇帝最信任的行宫伯爵得罪了一名女巫,当场就被那个邪恶女人施法变成了老鼠,最后是皇帝出面,才使她将伯爵变回了人类。” 耳畔满是窃窃私语。 尽管感谢利奥波德伯爵召开的这场盛会,但人们依旧对他宠幸女巫的行为心怀不满。 般若突然开口道:“她的气息有些熟悉。” “熟悉?” 洛萨一惊。 似乎是心有所感,台上的女人落座后,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洛萨连忙低下头,心中猛然生出了一个猜测:“你说的是昨晚我们看到的那条巨蟒?” “嗯。”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她也认出我了,不过应该是把我当成了一位女巫同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嗯。” 洛萨点了点头,但心底还是不自在。 在一只随时有可能杀死你的雌狮眼皮子底下比斗,即使明知道雌狮不会跳下来把他吃掉,依旧感觉浑身不自在。 利奥波德伯爵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众人安静。 随即,他在身前虚画了个十字,虔诚诵道:“诸位骑士,贵族,自由民们,赞美天父!” “永生永世,阿门!” 人们虔诚念道。 利奥波德沉声道:“感谢诸位勇士,能给鄙人薄面,赶赴此地。来自东方的邪恶异信已经威胁到了圣地的安危,作为天父的骑士们,势必要效仿我们的先辈们,重新高举十字军旗,向东方发起远征。” “但鄙人暂时有不得出征之理由,只愿能资助更多忠诚于天父的猛士,此次比武,无论输赢,但凡愿意参加东征者,都将得到一百枚第纳尔的路费。” “现在,请诸位骑士向我们展示你的勇武吧,除资助十字军以外,我还有意甄选出一位贴身骑士,不仅将赠予维也纳林山为他的封邑,还将委以其他重任。” 骑士们一听,顿时沸腾了,不说他们动心,就连一些在场的男爵都有些跃跃欲试。 维也纳林山是一座山地城镇,虽然远远无法跟富庶的维也纳相比,但那好歹是一座城镇,相当于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赞美天父,赞美伟大且慷慨的利奥波德殿下。” 洛萨暗暗感叹:“真是大手笔啊,一座城市的封地,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估计也只有还在不断开拓领地的奥地利边疆伯爵能有这手笔了。” “整个大日耳曼尼亚,除这位之外,即便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皇帝,也不可能拿出一座城市来作为骑士竞技大赛的彩头吧?” 比武一场接一场上演。 每一名参赛者都是抽签与敌人捉对厮杀,胜者晋升下一轮,败者直接退场。 洛萨在看台上观摩了好一阵,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就这? 这些骑士们的水准参差不齐,但就目前来看,洛萨还没感觉到有能让自己明显感觉到有压力的对手。 他有些诧异,是我太猛了,还是这些骑士们太弱? 类似于报幕员的奴仆高喊道:“接下来即将对战的是,阿尔高的洛萨·冯·哈布斯堡,与托斯卡纳的阿韦拉多·美第奇。” 美第奇? 这不是后世统治了佛罗伦萨数百年的那个显赫家族吗? 洛萨心中一凛,立刻起身,招呼着莱恩帮自己拿着装备,牵着坐骑准备入场。 洛萨入场明显较早。 等了许久,对手才姗姗来迟。 他穿着蓝底,白鸢尾的罩衫,骑在高头大马上,频频向看台上的观众们挥手致意,周围也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显而易见,阿韦拉多这个名字拥有着不低的知名度。 相反,洛萨就显得有些默默无闻了。 “哈布斯堡,这是哪个家族?” “阿尔高呵,瑞士的那个穷乡僻壤吗?” “别瞎说,那位伯爵可是个厉害人物,皇帝陛下对他都青睐有加,甚至邀请过他担任帝国军队的统帅。” “有什么意义?他厉害,不代表儿子也厉害,更别提还是个次子。” “阿韦拉多可是以——曾追随查理曼大帝的名将阿韦拉多为名的强大骑士,曾经横扫过伦巴第所有的竞技大赛,如果不是生性放荡不羁,早就在哪位王公手下做封臣了。” 嗡嗡的议论声,听得般若有些皱眉:“伱们下决断也太早了,如果以名气论胜败,干脆这个阿韦拉多一上场,其余人就都认输算了。” “呵,女人你懂什么?” 有人不屑道。 “对于骑士而言,名声就代表实力。” 他满脸不屑地看向般若。 脸色的表情顿时一僵,即使戴着面纱,但单看般若露出的眉眼,也能分辨出这绝对是一个绝世美人。 他顿时改弦易辙道:“小姐,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 “我是来自洛林的梅尔根骑士。小姐,你对骑士竞技大赛很感兴趣吗?要不要我跟你仔细讲解一番?” 般若干脆地拒绝道:“不必了。” 梅尔根还想纠缠:“小姐,我也是个非常厉害的骑士,曾在下洛林公爵举办的骑士竞技大赛上斩获过第二名的好成绩。” 般若皱起眉,捏在栏杆上的手微微用力,随即松开,在上面烙上了一个深深的凹陷,连指纹都清晰可见。 梅尔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能把这么粗的木栏杆掰断,捏碎的人他见过,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能在上面烙下四根清晰可见的手指印的。 “抱抱歉,打扰了,女士,请原谅我的冒昧。” 般若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把他赶走了。 阿韦拉多的神情并不倨傲,但眼神极富侵略性。 他上下打量着洛萨,仿佛一只恶狼瞄准了猎物。 “你的甲胄是出自米兰的一位大匠师之手吧?我不识得你的纹章,但我知道这位匠师制作的铠甲是十分精良的。” “但很可惜,它和你的坐骑马上就都要归属于我了。” 阿韦拉多银灰色的眼眸中满是冷酷与不屑,他曾多次在骑士竞技大赛中获得冠军骑士的称号。 显而易见,他并没有把洛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放在眼里。 “但愿你的本事能跟你的嘴一样硬。” 洛萨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深知对方是高傲之人,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最能激怒对方。 而愤怒,就会失去理智。 只是对面的骑士眼神中依旧充满了冷静与冷酷。 两种情绪完美糅合在一起,丝毫不受洛萨的影响,既自信,又谨慎——这是个相当厉害的对手!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骑枪和盾牌,将头盔佩好,说道:“快些开始吧,早些击败了你,我还要将这份微不足道的荣誉,献给一位观礼的女士。” 说罢,他便拉下面罩。 洛萨戴上桶盔,擎起骑枪和筝形盾,吩咐莱恩准备好替换的骑枪,便催动战马,向前小跑着奔去。 阿韦拉多率先加快马速,展开了冲锋。 他用盾牌护着自己盔甲的薄弱处,手中的骑枪左右轻微地抖动,在这冲锋之时,尚且敏锐地观察着洛萨的弱点。 咔—— 伴随着一阵碎裂声。 两根骑枪同时扎在对方的盾牌上。 洛萨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直接被掀翻了下去。 而对方也不好受,两人竟是双双同时落马。 但落马不代表战斗结束。 阿韦拉多立刻就想翻身重新上马,而洛萨则是截然相反,抽出腰间的武装剑便向阿韦拉多扑去。 论骑术,他并非对方的对手。 但在力量上,他要更胜对方一筹。 面对这种敌人,势必要扬长避短。 嗤啦—— 洛萨的武装剑在对方的罩衫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随即便卡在甲胄的锁环中,不能再进一步。 影视作品中,甲胄往往跟薄纸一样脆弱。 但真要是打起来,才知道,披着一副精良甲胄的骑士,简直就是一架坚不可摧的重型坦克。 阿韦拉多也只好放弃了重新上马的打算,拔出手半剑和洛萨应战。 两人纠缠十余回合,剑刃上火星四射,却是棋逢对手,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利奥波德看得兴起,吩咐侍从将两人分开,说道:“你二人之表现,均是杰出非常。不必非要在此时便决出胜负,干脆双双晋级,在此后的决战中,再分高下吧。” 两人只好罢手,纷纷向场外退去。 洛萨摘下头戴的桶盔和链甲兜帽,长出了一口气,莱恩立刻递上盛有清水的陶罐,供他大口畅饮。 莫德尔恭敬道:“大人,这位阿韦拉多骑士很厉害啊,您年纪还小,最好不要跟他硬拼。” 洛萨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如果打不过的话,我会果断投降认输的。” 莫德尔和莱恩一身荣辱皆系于他,自然不希望他在比武场上跟对手拼命。 他走到般若的面前,低声询问道:“会不会太无聊?” 般若轻点了下头,道:“的确有一些。” 以般若的实力来看骑士竞技大赛,就像是在看蚂蚁打架一样。 “等我一下。” 洛萨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不远处,装满琳琅满目,各种食物的长桌前,片刻后又悠然返回。 般若突然感觉手心里被塞了些什么,低头一看,是一捧榛子。 洛萨解释道:“吃一些,权当解闷。” 般若严格意义上来讲,不属于人类。 但她也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只是吃多吃少,都没什么关系。 她并不需要通过进食这种较为原始的方式来补充能量。 般若并没有拒绝,剥开一颗榛子仁塞进嘴里,微微点了点头:“还不错,你去休息吧,接下来还有其他对手,你需要保持良好的体力。” “好。” 洛萨点了点头。 第14章 冠军骑士 比赛仍在继续。 时不时有骑士和战马的尸体被抬出比武场。 洛萨第二轮的对手,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位,曾在场下,与看台上的贵族小姐眉目传情的穷苦骑士。 他不仅头上戴的是便宜的脊盔,罩衫也被浆洗得发白,甲胄上的环片上,甚至隐隐露出斑斑锈迹。 尽管他的武艺还算不错,但洛萨依旧很干脆地击败了他。 他并没有成人之美的想法,因为他很确信,即使自己故意输给这位贫苦骑士,这人依旧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出局。 下一场的对手,可未必有自己这么仁慈。 这位贫苦骑士血洒当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 他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诚恳道谢:“感谢您的手下留情。” 洛萨摇了摇头:“不必客气,但恕我直言,你至少要先搞一身过得去的盔甲再来参加竞技大赛,。” 贫苦骑士满脸苦涩:“我本来寄希望于能在第一轮击败个富裕骑士,好使用对方的盔甲的,但可惜对手也是个像我这样的无地骑士。” “总之,还是不要这样冒险了,比武场对你而言,有时候比战场还要更加残酷。” “在混乱的战场上,即使是一个穿着布衣,拿着粪叉的农兵,也有可能杀死高贵的骑士,但在比武场上,这是永远都做不到的。” 贫苦骑士长叹了一口气,这番话把他比作卑贱的农兵,在一些自视甚高的骑士眼中,无异于羞辱。 但他是能理解其中善意的规劝的。 更何况,对一个没有封邑,穷困潦倒的骑士而言,他从不认为自己就真的比田野里劳作的农兵高贵多少。 “感谢您的规劝,我是来自荷尔施泰因的奈德·史塔克,在比武过后,我会将赎金交给你的侍从的。” 洛萨摆了摆手:“不必了,这些钱伱还是自己留着,置办身像样的盔甲吧,你的武艺不错,是装备拖累了你。” 他瞥了一眼看台上,满脸担忧攥着手绢的贵族小姐,满怀深意道:“愿天父保佑你,心想事成。” 这样一个对手,虽然容易解决,但也榨不到什么油水。 非逼得人家倾其所有,挤出那么丁点钱财来充当赎金,这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感谢您的慷慨。” 奈德满脸感激:“愿天父能庇佑您这样的道德高尚之士,使您建功立业,诸事顺遂。” 洛萨摆了摆手,径直离开了比武场。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反而越发明亮。 天空中的阴云逐渐散去,露出耀眼夺目的太阳。 洛萨又经历了很多对手。 来自科隆的教会骑士,某小骑士团的僧侣骑士,还有如阿韦拉多这种追求荣誉,腰包很鼓的贵族骑士。 他们来自伦巴第,高卢,阿尔比恩,日耳曼尼亚此次骑士竞技大赛,几乎云集了大半个基督世界的骑士品类。 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怀着跟洛萨一样的目标,准备经此,去往威尼斯乘船,或者走陆路经东帝国,去往圣地参加东征。 唯独没有伊比利亚的骑士们,那里仍处于再征服运动的前线。 摩尔人的势力虽然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背后摩洛哥等国的支持。 那里本就是十字军前线,再抽调多少力量去往圣地,也不现实。 几轮战斗和观战下来,洛萨不得不承认的是,绝大多数情况下,越有钱的骑士实力便越强。 有两位来自伦巴第的富裕骑士,甚至已经穿上了这个时代十分稀罕的半身板甲(非史实),对手连破他们的防都难。 即使刨除装备的因素,富裕骑士依旧普遍更厉害。 一方面他们平时吃的肉食更多,体质更强。 另一方面,他们还能请更优秀也更昂贵的骑士教练和剑术教练,或者干脆就是家学源远,具备某种武技传承。 穷文富武,古今中外都是一个道理。 好在洛萨的父亲,维尔纳伯爵本就是个武艺高强的骑士,再加上他从十字军战争中夺得了不少财富,使得洛萨也勉强能归属于“富骑士”的范畴。 终于,参赛者越来越少。 洛萨的休息时间也越来越短,往往他刚击败对手退场后不久,过个两三轮,就又要重返战场。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张弓,弓弦绷得越发紧了。 汉斯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虽然属性不弱,仍在击败了三名对手后,遗憾告负。 所幸对手也没占据太大的优势,将其击败后没能乘胜追击,只能勉强保持站立,所以也没索要赎金的余地。 汉斯三胜,赢得了三十枚成色不一的苏勒德斯金币,败者身家都还算不菲,决定掏钱来赎回自己心意相通的坐骑和宝贵的盔甲。 而洛萨的运气就差远了。 他的对手大多数都是些穷鬼,靠着武艺和运气,一路跌跌撞撞闯进来,即使胜了,能挣取的赎金也十分有限。 洛萨甚至收到了成色发黑的第纳尔银币,这说明其中的银含量简直少得可怜。 不过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报价。 他也不想太过悭吝,非要把对手身上,那质量一般的陈旧铠甲扒下来,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慷慨的名声对于一位骑士而言是很重要的。 太过锱铢必较,很容易被在场的骑士和吟游诗人们,传颂出“阿尔高的犹太人”“阿尔高的夏洛克”这样的绰号。 当然,现在还未到文艺复兴时代,还没有经典的“威尼斯商人”一书发行。 … 到了倒数第二场的时候,无论是洛萨还是对手,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受限于体能的消耗,两人都失去了速战速决的把握,只能一次次进行武器,盾牌,甚至是身体的碰撞。 终于,洛萨捕捉到对手的一个疏忽。 一记盾击,撞开了对手的盾牌。 反手用剑柄砸在对方的头盔上,震得对手七荤八素之际,直接摘下了他的头盔,一记头锤,将对手击晕当场。 终于赢了啊! 大概是因为没见血,洛萨击败这些骑士获得的经验值少的可怜。 但他距离二级本身就不远了。 击败这人,成功将经验条往上推了最后一步。 顷刻间,他感觉自己原本已经消耗殆尽的体力再度变得充盈。 整个人的状态瞬间被补满。 就连几天辛苦赶路积攒的疲惫也被宣泄一空。 洛萨举起手中的剑,向观战的人们致意。 人们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们对这个一路连胜,闯进决赛,且十分慷慨,减免了不少穷困骑士赎金的年轻人充满了好感。 此次竞技大赛过后,即使洛萨没能摘取冠军骑士的头衔,也将成功使阿尔高的洛萨之名,响彻东欧边境。 他日,若是洛萨在耶路撒冷受封领主,虽不说振臂一呼便有无数骑士前来投效,但也比无名之辈要强太多了。 至于新获得的三个属性点。 洛萨肯定不会考虑加在精神上,虽然增加精神也能提高他的反射神经,精神抗性,但最主要的还是蓝条。 他一个主动技能都没有,要蓝条也没用。 此外,力量也被排除在外。 作为骑士,他冲锋时主要借助的是马力,攻击力是绰绰有余的,而步战时,即使力气再增大些,也很难砍破敌人的盔甲。 左右他战斗下去的,一方面是体力,另一方面就是耐力。 但耐力主要提升的还是防御力。 即使洛萨将三个属性点统统加到耐力上,皮肤的坚韧程度也很难比得上坚固的盔甲。 而且现在洛萨没能抽取到治疗扈从,以这个时代糟糕的医疗水平,可能一场感冒,或是一场瘟疫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眼下最主要的,还是保命! 所以他将新获得的三个属性点尽数投入到了体力一栏。 如果说之前的洛萨,体力有8点,只能说是符合一个强大骑士的基本水平,那么现在的十一点,就说明他已经开始超过人类的范畴了。 一般的疫病,已经无法对他生效,换作常人能丧命的伤势,换他也就是重创罢了。 不仅如此,高达十一点的体力,使他感觉自己的精力变得越发澎湃,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想要立刻宣泄出来。 看台上,利奥波德伯爵身旁的女巫顾问深深看了洛萨一眼。 嘴角微微翘起,但也没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般若。 她将洛萨身上的变化,归功于了般若这个她认为跟她处于同一水平的强大女巫头上了。 她倒也不疑惑一个如此强大的女巫,为何会委身于一个小小骑士的麾下。 因为女巫本就是情绪化的动物。 为了爱情,变得盲目的屡见不鲜。 第15章 野兽之眸 洛萨离场后。 阿韦拉多再次登场。 这位曾在伦巴第斩获多次冠军骑士荣誉的骑士,的确是位不容小觑的高手。 他一路轻松杀入决赛。 即使是那两位穿着半身板甲,宛如铁罐头的骑士,也被他通过精妙的战术击败。 “不愧是曾追随查理曼大帝的名将阿韦拉多的名号的使用者啊,阿韦拉多全程都处于碾压状态,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阿韦拉多参加竞技大赛的经验明显更丰富,比洛萨骑士这样的年轻人更擅长保存体力。” “看来决赛已经没有悬念了,这位阿韦拉多,将再度斩获冠军骑士的荣誉头衔。” “真可惜,我大日耳曼尼亚举办的骑士竞技大赛,竟然让一个伦巴第人取得了最高荣誉。” 洛萨皱起眉。 倒不是对人们不看好自己而感到不满。 毕竟阿韦拉多是曾经在伦巴第诸城邦中的竞技大赛横扫无敌的前辈,自己不如对方也正常。 如果没有系统的加持,原主也就是个天赋不错的骑士罢了,离天赋异禀还差得远。 只是,连番大战至此,阿韦拉多的体力依旧如此充沛,实在是让人费解。 保存体力的方式有很多,但这人使用的可是手半剑,大开大阖,即使掌握有某种特殊技巧,也不该如此游刃有余。 “我是开挂的也就算了,怎么你个普通骑士也能这么持久?” 洛萨皱起眉。 场上的局势依旧是一边倒。 阿韦拉多的对手明显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面对阿韦拉多如同狂风骤雨般的猛攻,只有招架的份儿。 不多时就被他窥到了一个破绽,打飞了手中的武装剑。 阿韦拉多,胜! 由于对手输的实在太快,导致洛萨只来得及喝了口水,便再度在莱恩和莫德尔的帮助下,重新翻上马背。 他接过从之前击败的对手手中,获得的白榉木骑枪,之前购买的两根均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断裂。 擎起描绘有立狮纹章的筝形盾,这扇包铁的盾牌一轮大赛下来,也已伤痕累累,上面满是被骑枪洞穿的破洞。 但他却无法更换从其余骑士手中获得的战利品盾牌,那上面有他们的专属纹章,在不抹掉之前,使用这种盾牌是不荣誉的。 更何况,那些盾牌的状况比起洛萨手中的这面也强不出多少。 而阿韦拉多则不同,他的经验更丰富,早就备有换用的盾牌。 他的纹章是九枚散布排列的金珠,涂料中可能还掺杂有金粉,在太阳的倒映下,反射出夺目光辉。 只听报幕者大喊道:“接下来,是见证冠军骑士诞生的关键时刻,来自阿尔高的洛萨骑士,将与来自托斯卡纳的阿韦拉多,进行最终的决战。” “天父在上,祂将注视着这两位勇士,获得最后的荣誉,阿门!”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两人缓缓入场。 “你能打到最后,真没让我失望。” 阿韦拉多举起骑枪,枪尖对准了洛萨:“但很可惜,接下来的战斗,我将不再留有余力,你可以及时认输,以避免酿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洛萨的声音从桶盔下传出,显得有些瓮声瓮气:“这番话我同样送给伱。提早认输,以免损伤。” 两个人都没什么后台。 阿韦拉多出自托斯卡纳的美第奇家族,属于家族次子,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个在外闯荡的无地骑士,只是声名显赫了些。 洛萨也一样。 他了解阿尔高伯爵,即使自己死了,他也不会有多心痛。 这是位看重家族利益,胜过一切的人,绝不会意气用事,因此而对阿韦拉多下黑手。 毕竟,在比武场上被杀,是光明正大的决斗,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如果有人想要报复,是会遭受整个贵族世界唾弃的行为。 “那就开始吧。” 阿韦拉多用骑枪敲了下盾牌,脚后跟猛夹马腹,发出一声暴呵:“Allez!(驾!)” 洛萨也提振马速。 比武场地有限,两人根本没有多少提振马速,展开猛烈冲锋的时间,只能使坐骑尽量跑得更快些,以增加冲锋的威力。 砰—— 两杆骑枪同时穿透了对方的盾牌,马儿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磅礴巨力,将两人直接掀飞了出去。 洛萨只觉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被对方骑枪戳到的胸口,更是传出阵阵剧痛,绝非只是淤青的轻伤,恐怕连肋骨都断了。 反观阿韦拉多,虽然同样被洛萨手中的骑枪命中,但他却很快就再度站立起来,举起手中的骑士剑,宛如已经得胜般回应着场上的欢呼。 “阿韦拉多!” “阿韦拉多!” 人们疯狂欢呼着阿韦拉多的名字,如同见证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阿韦拉多头盔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一直没有选择效忠某位领主,就是在待价而沽。 很显然,利奥波德的大手笔,成功征服了他。 站在看台上的般若,攥紧了木栏杆,神情中罕见流露出了一丝冷意。 汉斯,莱恩和莫德尔也急切大喊着:“大人,你没事吧?我们认输了,快把我们的主君抬出来!” 洛萨拄着手中的武装剑缓缓爬起。 他向焦急的众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妄做决定。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罩袍已经被戳破,露出下面变形的环锁片。 锁子甲对劈砍,戳刺的防御力是很强的,但却防不了钝伤。 如果不是他的体力已经被提升到了非人的地步,这一下他恐怕就彻底失去战斗力了。 看台上的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欢呼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阵阵惊奇的议论声。 阿韦拉多看向洛萨,有些疑惑道:“还要继续吗?你不是我的对手,能坚持到现在,你已经算很不错了。”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鼓噪:“加油,洛萨,干翻这个托斯卡纳的小白脸!” “别丢了大日耳曼人的脸,给我上!” 仅剩下两人在角逐冠军骑士的名号,他们已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围绕骑士比武场的那些诸如弓箭,步战,投枪等比赛,早就没人观看了,所有人都云集于此,用法语,拉丁语,德语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好声。 洛萨没说话,桶盔下,他的呼吸声变得极为粗重。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盾,来到阿韦拉多面前,用剑敲了下手中的盾牌,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我不明白,早些结束,对谁都好。” 阿韦拉多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既然你坚持,那就继续吧,我会让你知道,比武场上十二连胜的冠军骑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咔! 他直接跨过比武场上,用来分割两边的木质挡板,来到洛萨面前。 他当头一剑劈下。 锐器斩破空气,带着呼啸声,狠狠砸在洛萨手中的盾牌上。 洛萨格挡住这一剑,握持盾牌戴着链甲手套的手指都是一阵发麻。 只觉此时的阿韦拉多,比起初次交战时,力道增加了至少一半。 他之前绝对隐藏了实力。 铿—— 钢铁相交的声音响起。 洛萨的反击被阿韦拉多的手半剑直接格挡了开来。 “感受到了吗,这才是我的真正实力。” 阿韦拉多的头盔下,传出有些沙哑的嗓音。 他干脆丢弃了手中的盾牌,双手握持手半剑,高举过头顶,在洛萨瞅准时机,冲上来之际,当头劈下,将洛萨铁箍的筝形盾牌硬生生削掉了一边。 洛萨也丢弃了不堪大用的盾牌,努力平复剧烈的呼吸,他的眼眸顺着桶盔的缝隙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 下一刻。 阿韦拉多再度挥剑向前,洛萨一手握剑刃,一手握剑柄,将武装剑横于面前,格挡下了这一击。 趁着对方脚下不稳,一脚踹出,蹬在对方腰间,使其踉跄了几步向后退去。 洛萨好不容易逮到了反击的机会,自然是得势不饶人,一个箭步冲上,利用了对方手半剑更适合劈砍而非戳刺的特点,闯进对方怀里。 紧跟着,一顿连环头槌,磕得两人均是一阵头晕目眩。 但就在这几乎是贴面作战之时,洛萨赫然发现对方的桶盔缝隙中,赫然是一双瞳仁竖起,宛如野兽般恐怖眼眸。 洛萨眼神中下意识流露出的惊骇。 阿韦拉多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翻身将洛萨掀翻,高举手中长剑想要顺着桶盔的缝隙,戳向洛萨。 他打算用杀招了! 洛萨心头骇然,拼命挣开对方单手的束缚,躲过这一记刺杀。 锐利的手半剑贴着他的脸颊刺入比武场的泥地中,洛萨抬起双腿,狠狠将按着他的阿韦拉多踹飞了出去。 他反手骑在了对手身上,利用自身体重压制了对方。 战斗进行到这一步,两位骑士俨然跟地痞流氓间的厮打没什么区别了。 但懂行的骑士都知道,越是这时候,越是要分生死。 看台上,红发女巫兜帽下的阴影中,唇角微翘,利奥波德伯爵则是满脸可惜。 他对女巫说道:“洛萨骑士和阿韦拉多骑士都是很杰出的人才,可天父要他们今天必定决出胜负,实在可惜。” 第16章 狼人 咔! 倒地的阿韦拉多,双手硬生生握住了洛萨捅下来的锋刃。 链甲手套的甲片,将洛萨武装剑的剑刃卡在其间,不得寸进。 “好,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 在看台上的观众们都以为局势即将逆转,洛萨要反败为胜之际。 阿韦拉多猛然发力,他的肌肉鼓胀,变得如花岗岩一般坚硬,硬生生将骑在他身上的洛萨掀翻了出去。 他随即立刻起身,想要拿回自己插在泥地里的手半剑。 但洛萨哪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强悍的体力使他迅速从地上爬起,一个猛撞,将阿韦拉多扑倒在一旁。 他的双手分别握住武装剑的剑柄和剑尖,想要刺入阿韦拉多桶盔的缝隙。 但这人的动作更快,双臂护在胸前,抵住这一剑后,双手一绞,握住了洛萨的剑刃,将其硬生生扭成了两截。 “给我滚开!” 他的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砰—— 洛萨再度被阿韦拉多踹飞了出去。 两人这下都变成了赤手空拳。 桶盔下的呼吸声喘得像是风箱。 洛萨注意到,阿韦拉多的体型比之前变得更高大了。 原本宽松的罩袍,此刻被撑得鼓鼓囊囊,他有些佝偻着腰,仍显得像个小巨人。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洛萨的语气有些凝重。 阿韦拉多冷笑道:“你猜呢。” 外界的喧嚣,使场上的对话并未使别人听见。 洛萨也没有振臂一呼,道破对方真身的想法,刚刚只是惊鸿一瞥,他也没办法确定对方真是什么怪物。 即使他百分百确定对方不是正常人类,但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阿韦拉多,反而衬托得自己像个小丑。 更何况,现在场上如此混乱,他即使喊话,别人也根本听不清。 “如果我认输呢?” 阿韦拉多低声笑道:“已经太晚了。伱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只要你敢抬手做出动作,我就会立刻杀了你!” 抬手示意认输。 这放在平时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但在面对阿韦拉多这样的对手时,无异于主动将破绽露出来,届时,阿韦拉多杀死自己,也能推脱是条件反射,下意识的行为。 比武场上,生死由命,没人会因此而责怪他。 “那可真糟糕。” 洛萨嘴上敷衍着,下一刻,身体却如绷紧的弓弦骤然松开,直接冲向阿韦拉多方才遗失的手半剑。 “这个狡猾的小崽子。” 阿韦拉多心中暗骂,猛扑了出去,沉重的铁甲丝毫没有影响他动作的敏捷。 在洛萨即将握住手半剑剑柄之时,阿韦拉多直接攥住了他的小腿,将他一个踉跄拉倒在地。 在洛萨倒地之时,他直接提起拳头,狠狠砸向洛萨的腿部,剧烈的痛苦瞬间占据了洛萨的全部心神。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没喊出来。 在一脚踹在对方的头顶,将他蹬开之际,洛萨也成功拿到了手半剑,只是阿韦拉多明显一点也不慌。 他站在洛萨对面,语气轻挑:“瘸了一条腿,你接下来该怎么跟我打?” “呵呵。”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将手半剑撑住骨折的那条腿。 随即看向场外的般若。 “这次,我的小命算是系在你身上了,般若。” 他无声呢喃着。 如果早知道阿韦拉多拥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他压根儿就不会硬拼下去。 左右不过是一个冠军骑士的称号以及一笔钱…他可没打算做利奥波德伯爵手底下的封臣。 就在阿韦拉多以为洛萨失神,打算绕到他背后发起攻击之时。 正在围栏外观战的般若,脸色像是蒙了一层寒霜,周围的人们下意识离她远去,隔开了十余米。 洛萨的耳畔,系统提示音宛如天籁一般响起。 您与传说级扈从般若的亲密度提高至友善。 解锁第一项羁绊共享天赋:坚石(在接下来的三秒内,免疫所有物理伤害。) 你将分享给扈从:般若一项自己的天赋。 鉴于你仅有一个天赋,该天赋默认为:两世为人(融合了两个灵魂的你,天生就拥有比常人高出一倍的精神力,精神力上限永久+5)。 洛萨没有再关注系统的提示音,果断选择了开启“坚石”天赋。 阿韦拉多的重拳,砸在洛萨的身上,却没给他带来任何痛感,他只是身体被巨力带的一个趔趄,便再度站稳。 “给我倒下!” 阿韦拉多猛扑了上来,将他手中的手半剑远远击飞了出去,把洛萨按倒在地。 砰砰砰—— 铁拳砸在身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洛萨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由阿韦拉多势大力沉的铁拳不断砸在自己身上。 看台上的贵妇们有的面露潮红与兴奋之色,但更多的则是连忙掩过面,做出不忍的表情。 “阿韦拉多实在是太强壮了,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是否也有这样的本事?” “那个叫洛萨的骑士也很厉害,只可惜,阿韦拉多更强。” “天父在上,实在是太残忍了,想不到文质彬彬的阿韦拉多骑士,在战场上竟如此凶残。” 突然,阿韦拉多的身体僵住了。 只见洛萨手中,一块碎裂的剑尖,被他拿在手中,从后面扎进了由于低着头,而被拉薄的链甲护颈中。 “天呐,他做了什么?” “是他的那把武装剑的剑尖,他是什么时候捏在手里的?” “这是不荣誉的行为,他居然用诡计杀死了阿韦拉多!” 看台上,人们纷纷鼓噪了起来。 噗通。 洛萨将身上沉重的男人掀翻在地。 他能感受到阿韦拉多原本鼓胀的身体,如同漏气了一般,正迅速变得干瘪。 “呵呵.” 令人头皮发麻的可怖笑声响起。 在阿韦拉多头盔的缝隙间,溢出大团乌黑的血沫。 阿韦拉多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响起:“原来,你他妈的,也不是人类。你等着吧,迟早,你会像我一样的。” “天父不会眷顾我们这种人的。” 洛萨没有理会耳畔响起的争论声。 他看向不远处的般若,对方面纱上方的双眸,依旧清冷如月。 似乎自始至终就没担心过他的安危。 咔—— 洛萨掀开了阿韦拉多头盔下的面罩,露出了一张生满灰色毛发,宛如恶狼般的恐怖头颅。 看台上的喧嚣声为之一滞。 紧跟着,是更加喧嚣的议论声。 “我的天,阿韦拉多.那是阿韦拉多吗?” “天父在上,我刚刚看到了什么?阿韦拉多的脑袋竟是一颗狼头!” “原来阿韦拉多竟然是邪恶的狼人,我们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难怪他的体力竟然如此充沛!” “这个洛萨,竟杀死了一只狼人,这可是传说中的魔物!” 利奥波德伯爵看向了身旁的女巫顾问,神情中有些疑虑和不解。 红袍女巫微笑道:“阿韦拉多的确是一只狼人,但他身上的血气并不浓郁,也没有冤魂缠绕,这证明他并非滥杀之人。” 利奥波德有些恼怒道:“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红袍女巫脸上的笑容依旧:“为什么要跟你说?招揽一位战力强悍的狼人为手下,对你有什么坏处吗?” 利奥波德沉默了。 没人注意到这一段简短的对话。 此时比武场上,恐怖的喧嚣声简直要掀翻天。 而他们议论的焦点,洛萨,此刻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跟阿韦拉多的酣战,已耗尽了他的所有体力。 傍晚。 在利恩茨的澡堂里。 洛萨任由身体漂浮在水面上,他恢复的速度很快,超过十点的体力值,使他续航能力远超常人。 身上的淤青已经消掉了大半。 连最严重的小腿上的淤青,此时都已没那么明显了。 还好他的小腿上也穿着链甲护腿,如果是那些打绑腿的穷苦骑士,估计腿骨都要直接断掉。 这座澡堂据说是由古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改造而成的,显得极为空旷,大气。 一旁还点着熏香,女仆恭敬等候在一旁,曼妙的身姿在薄纱后若隐若现,随时可以供他享用。 这里曾属于古帝国的诺里库姆行省。 帝国虽亡,但人们对于那个埋葬于历史废墟中的国家,还是充满憧憬和向往的。 时至今日,东帝国依旧是文明之光。 历代利恩茨的领主,都保留,并且在此基础上修缮了这座澡堂。 只可惜,它已由公共浴池,转变为了领主的私有物。 中世纪的人们不洗澡的习惯,是从黑死病肆虐后才有的,因为有神父认为,洗澡会打开毛孔,更容易被病毒侵入。 在这之前,中世纪的人们也是酷爱澡堂这种兼顾社交和休闲的场所的。 第17章 奖励 你击杀了一头狼人,解锁里程碑:猎魔人(击杀任意三只包括狼人,吸血鬼,恶魔,女妖在内的黑暗生物)【已完成1/3】 你目睹了一名女巫,解锁里程碑:女巫猎人(和超过三位以上的女巫进行体液交流)【未完成】 你成功获得了第一个冠军骑士的头衔,里程碑:冠军骑士【已完成1/3】 洛萨的脑海中闪过一系列里程碑的信息。 在没有获得封地之前,想要获取抽卡次数的机会,就只能在里程碑上下功夫了。 【女巫猎人】暂且不用考虑,但凡女巫,选择投效的对象无一不是大领主,最次也是利奥波德伯爵这样的一方诸侯。 往上还有狮心王理查,大日耳曼尼亚皇帝亨利两个典型例子。 她们的眼界高着呢。 再者说,洛萨也看不上这群女巫。 虽然利奥波德伯爵身边的红袍女巫应该也是个美女,但跟般若比起来,属实差得远,单皮肤一项就没得比。 除了女巫猎人以外。 【冠军骑士】和【侠义骑士】两个里程碑可以考虑尽快完成。 前者还需获得两次冠军骑士的头衔,如果在威尼斯没碰到机会,可以放在抵达耶路撒冷之后再做。 后者要简单许多。 这个时代,到处都是山匪强盗,尤其是圣地附近的游牧强盗,就跟苍蝇一样多得数不清。根本不愁遇到。 猎魔人里程碑的难度要高一些。 毕竟是超凡生物,而且善于藏身于普通人当中,甄别困难。 再者说,即使能甄别出对方的身份,也很难将其击杀,般若强则强矣,但优点不在于杀伤力和速度上。 熏香的味道,使他有些昏昏欲睡。 临近傍晚时,和中世纪建筑相比,带有古帝国风格的澡堂,采光要出众不少,皎洁月光从穹顶的窗子洒在大理石地板上。 唰—— 水流声响起。 洛萨猛然惊醒,随后便看到身着纱衣的漂亮女仆,正宛如美人鱼一般向他这边游来。 “伱是谁?” “我是陛下的女仆长,娜姿。” 女仆划着水,缓缓游来,面露挑逗之色:“您似乎对我们之前安排的礼物不太满意,所以我只能亲自为您服务了。” 洛萨恍然。 原来是见自己一直没动那位安排在一旁伺候的女仆,这位女仆长亲自出马了。 他连忙摇头道:“抱歉,我并无不满,只是我曾对天父发誓守身,在驱逐圣地周围的异教徒之前,不会接近女色。” “是这样吗?”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水面下的地方。 “千真万确!” 洛萨努力放空大脑,以避免血液下流。 “您不愧是天父的虔诚骑士,是我冒犯了。” 女仆长站起身,被水打湿了的纱衣下,一切曼妙都是纤毫毕现。 她缓步走出浴池,指了指池边的一叠衣服,说道:“请您换上礼服,随我觐见陛下,我会在外面等您。” 洛萨换了身缀有紫色流苏的黑色修身礼服,跟随女仆长向城堡内部走去。 紫色无论是在东西方都是十分贵重的染料,尤其是在西方世界,除了富庶的东帝国贵族,几乎没人能穿得起紫袍。 故此,一条小小的紫色流苏,也成了彰显财富的重要装饰。 澡堂通往城堡的一段路,完全用大理石板铺成,沿途时不时还能看到装备精良的军士四处巡逻。 要知道,利恩茨可不是利奥波德伯爵的治所,只能算是行宫,维也纳才是他的老巢。 利奥波德伯爵的富有,可见一斑。 这时,城堡的铁栅门吱咔咔被绞盘拉开。 利奥波德伯爵站在城门口,很亲切地对洛萨说道:“怎么样小洛萨,我准备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洛萨有些拘谨道:“当然满意。” “哈,不必紧张。第一眼的时候我甚至都没认出你,当初我曾跟你的父亲一同领兵东征,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利奥波德拍了拍洛萨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边走边道:“维尔纳是个死板的老顽固,你是他的儿子,看来,也不知不觉间沾染了这样的毛病。” “我们是很亲近的关系,没必要那样一板一眼。” 洛萨微笑道:“的确。” 的确善于笼络人心。 他可不记得维尔纳伯爵说过跟利奥波德有什么亲密友谊。 “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受我的册封?纹章官和工匠都准备好为你制作私有的纹章了,维也纳林山男爵。” 利奥波德面带笑意地问道。 洛萨有些愕然:“您打算册封我为男爵?” 利奥波德满脸欣赏地说道:“当然,但不仅仅是男爵,我还打算让你跟在我身边,做贴身骑士。” “这是竞技大赛前我便允诺的奖励,我可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洛萨连忙道:“陛下,您的慷慨众所周知,但我此次出来,是打算到威尼斯乘船前往圣地和异教徒做斗争的,我无法履行封臣的义务。” 陛下这一称呼应用的并不严格,许多领主的臣子和奴仆都会以此来称呼自己的封君,这一点越靠东方越能体现。 至于利奥波德的奖赏。 的确令人心动。 但天上没有平白无故掉下来的馅饼,封臣是需要履行封建义务的,他根本不可能留在奥地利当一个小男爵。 那意味着他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男爵了。 毕竟他根本没有向周围扩张的渠道,只能凭借为利奥波德伯爵效劳,指望对方能慷慨赠予自己新的封地。 这种可能性很小。 因为利奥波德本身就是个伯爵,册封男爵已经顶天了。 总不至于学某位吕姓将军跳反,干掉领主,那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利奥波德摆了摆手道:“我知道这些,但先别急着拒绝,我最近打算谋求将奥地利边疆辖区,升格为奥地利公国。如果这件事做成了的话,只要你表现出色。后续,我会考虑册封你为伯爵,跟你父亲并列。”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抱歉,陛下,我很想立刻点头答应您的慷慨要求,但我心中的信仰阻止我违背神圣的誓言。” “陛下,你应该也知道,我曾发誓去守卫圣地,与异教徒战斗。” 利奥波德皱起眉,神情渐冷。 “小洛萨,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恩荣?如果不是你机缘巧合,在这么多人面前解决了伪装成狼人的阿韦拉多,你恐怕这辈子都只能是个骑士!” 对于普通骑士,这一点倒是确实。 绝大多数无地骑士,在建功立业的过程中就死掉了。 剩下相当一部分,也会折损在继续建功立业的过程,另外一大部分,则是作为一个小领主,度过庸碌的一生。 洛萨摇头道:“我知道,再次感谢您的慷慨,但请恕我不能接受。” 利奥波德沉默了许久,浓郁的威严甚至使洛萨都萌生了一种恐惧感。 仿佛是学生时代,在教导主任面前唯唯诺诺。 随即。 “哈哈哈,不愧是维尔纳的儿子,果真跟他一个德性。” 利奥波德脸上的严肃尽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开怀大笑:“不必担忧,小洛萨,我也是天父虔诚的信徒,怎么会因你的虔诚而生气呢?” “正相反,我会资助你一笔钱,等到你在耶路撒冷站稳脚跟后,还可以写信给我,我会派人运送物资前去帮助你。” 看着洛萨满脸惊讶的神情,他再度拍了拍洛萨的肩膀:“总之,我的麾下永远有你一席之地,等你从圣地回来那天。” 洛萨笑着说道:“万分感谢,只是陛下您不是也打算前往圣地参加东征吗?或许到时我们还能并肩作战。” “的确如此,等我处理好国内的事务,以及.皇帝陛下和教宗冕下的事,我就会带军出发。届时,让我好好看看你带兵打仗的本领。” 两人好一阵寒暄,当真是宾主尽欢,才相互道别。 目送洛萨离去的利奥波德,站在城堡的火把旁,久久没有说话。 红袍女巫来到他的身边,微笑道:“居然这都没能成功招揽到他,呵,身旁有女巫的他,可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虔诚。” 利奥波德点头道:“的确.他是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普通人是不可能正面击败一头狼人的。” “而耶路撒冷,很显然是他最佳的舞台。” “在那座城市,即使是来自巴黎的流浪汉,也有可能某天便摇身一变,成为高贵的领主。” 女巫鲜艳的红唇勾出迷人的弧度:“既然无法收为己用,那就结盟吧,多多少少也能弥补那只我为你准备的狼人骑士的损失。” 利奥波德冷哼道:“住口,你怎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种渎神之语,我与邪恶的狼人不共戴天!” “算了吧,跟我有什么可装的。你是个很务实的人,只要能帮巴本堡家族崛起,别说狼人,就是吸血鬼,恶魔的力量,你都会毫不客气拿来使用。” 女巫洁白的胳膊像是一条无骨的蛇,纠缠住利奥波德的腰:“放心大胆去用吧,有我在,没人能反噬你。” 利奥波德抓住了女巫的手臂,脸上闪过了一丝迷恋,但很快就恢复清醒:“洛萨身边的那位女巫有多强?跟你比呢?” 女巫轻哼道:“怎么,你动心了?” 利奥波德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借此判断洛萨的潜力,好考虑该花费多少代价用来投资。” 女巫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但一定很强,不比女巫之塔的那两个老女人差多少。” “我明白了。” “回来了。” 般若坐在旅店的椅子上,听到洛萨进来,也只微微抬了下头。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 般若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一遍洛萨,鼻头轻轻抽了下,微皱的娥眉才舒展了——没那些奇怪的味道。 洛萨犹豫了下,询问道:“般若,如果我白天时,实在没办法击败阿韦拉多,你会出手吗?” 般若眼眸低垂,没有回话。 如果最后洛萨没能借用他的天赋反杀,在关键时刻,她还是会出手的。 规则归规则。 打破规则,虽然会使洛萨在未来变得举步维艰,但前提是还有未来。 但这种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没有生死间的磨砺,总抱有“般若会出手救我”的心态,洛萨永远也不会成长为她所信服的主君。 见般若沉默,洛萨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 第18章 赐金 洛萨盘坐在床上,用白色亚麻布擦拭着手中的手半剑。 维尔纳伯爵赠予自己的武装剑已经寿终正寝。 他手中的这把手半剑,是杀死阿韦拉多后获得的战利品。 阿韦拉多已死,赎金虽然落空了。 不过他的那套甲胄和战马按照规则,也归了自己所有。 他的那匹阿拉伯战马,不比自己的这匹妮萨安战马差。 连带上整套甲胄,即使算上折旧费,也能卖出将近一百枚金币的高价。 般若突然询问道:“作为冠军骑士,利奥波德伯爵准备给你什么奖赏?” 洛萨笑道:“利奥波德原本是想让我当他的封臣——维也纳林山男爵,还给我画了张日后晋封伯爵的饼。” “只不过我拒绝了。所以最后换成了一笔钱的资助,以及等我们在圣地站稳脚跟后,会给我们输送物资的承诺。” “这个承诺很宽泛,可能是给我们提供武器盾牌,盔甲箭矢,也可能是粮食种子,铁匠工匠。” “没有具体数额,但到时候具体能要到多少,恐怕还得看我的表现,值不值得利奥波德伯爵进行投资了。” “这很正常。” 般若点了点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价。 “准备睡觉吧。” 熄了灯,般若平躺在了地面上的薄毯上。 就像往常那样睡去。 但这一次,或许是亲密度增加的缘故,两人间的氛围到底不像往常那样疏离了。 黑暗中,洛萨凝视着般若月光下的完美侧脸,许久没有入睡,直至对方的睫毛微颤,似乎要睁开眼时,才匆匆闭上眼。 第二天清早,洛萨便再度拜访了利奥波德伯爵,并且婉言谢绝了午宴,提出了辞行的请求。 从他手中,洛萨获得了一袋沉甸甸的,足有一百枚成色远胜苏勒德斯,由热那亚城邦近几年发行的弗罗林金币。 弗罗林金币每一枚重3.5克,比东帝国新铸的索利德金币要轻1克。 苏勒德斯金币只是一个统称,它可以指索利德金币,也可以指诺米斯玛金币,反正都是东帝国发行的金币。 按规制,所有苏勒德斯金币都是4.5克。 只是不同时期发行的苏勒德斯,成色也良莠不齐。 东帝国由拉盖娅女皇新发行的索利德金币,就是含金量十足的足金,跟热那亚发行的弗罗林金币成色差不多。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位女皇是有打算挽救早已是声名狼藉的东帝国货币体系的,而非只顾自己享乐的摆烂崽。 不然再像之前那样下去,整个东帝国的市场将充斥着热那亚,威尼斯等商业城邦的货币。 这一时期,金银兑换比是十二比一,也就是说,一枚成色十足的金币,能兑换十二枚等重的银币。 但由于银币往往只有1克出头,所以按照道理来讲,一枚金弗罗林,大概能兑换40枚银第纳尔。 当然事实上往往不可能这样兑换。 因为银质餐具等广泛应用,绝大多数银币的成色比金币还要差,譬如高卢的一位国王,就曾铸造含银量十分之一的黑币。 东帝国也有皇帝,发行了含银量不足二十分之一的镀银币,甚至某些闭塞的地区,迄今仍在使用毫无流通价值的青铜币。 这个时代,由于四分五裂,遍地都是能私铸货币的封建领主,币制实在太混乱了。 不过普遍来讲,这个时期,一头猪大概价值1.5枚弗罗林金币。 一枚弗罗林金币,能购买五十条品质不错,没有掺杂麦麸和砂砾的面包。 一匹上等战马,如洛萨的妮萨安战马,大概在60枚弗罗林金币左右,是马扎尔人骑乘的草原战马的6倍。 而一匹顶级的,王室专用的御马,大概要500枚弗罗林金币左右。 至于普通驮马,也就值五枚金弗罗林。 城内旅店的年租金,是6枚弗罗林金币。 一座城堡的造价,大概是在2000枚弗罗林左右。 一套精锐军士或下级骑士穿戴的精良锁子甲,大概值30枚弗罗林金币;如果是订制的骑士全身盔甲,需要50枚弗罗林。 一套王室专用的四轮马车,大概需要240枚弗罗林。 当然,这只是个约数,具体物价会随供求关系而浮动。在后世,仍会因瘟疫,封闭城市等因素,而导致物价暴涨,更别提中世纪了。 可能一场旱灾下来,面包的价格就在犹太商人的哄抬之下,暴涨数百倍。 等到犹太商人挣够了钱,精明的当地领主往往又会找个由头,将其处死,并没收其全部财产。 这不仅能使沸腾的民怨被平息,还能间接从领民的手指缝里掏出每一颗铜子儿,供自己享用。 所以洛萨现在的全部家当,有一百枚金弗罗林,八十枚金苏勒德斯,将近五百枚银第纳尔,两盏奥托赠予他的银质酒杯,两匹草原战马,一匹妮萨安战马,一匹阿拉伯马,两匹驮马。 以及一套多余出来的精良锁子甲和桶盔。 银币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汉斯击败对手,获得的赎金。 这笔钱大概能武装十名穿皮甲,手持铁剑和长枪的军士,雇佣一个规模在三十到五十人之间的小型佣兵团为自己效力。 “果然,打仗就是烧钱,想要在耶路撒冷崭露头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战场不比比武场,个人勇武的作用,永远比不上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最起码我跟汉斯是比不上。” 洛萨盘点着自己的小金库,叹了口气。 般若是个近战,防御类扈从,可以在战场上保护好自己,但指望她横扫无敌,就有些困难了。 回到旅店时,莱恩已经结清了房费,收拾好了全部行装,牵着马匹在外等候了。 “大人,这是您的坐骑,食物和坐骑的饲料都已准备妥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莱恩谦卑地躬下身子,满脸敬畏道。 莫德尔则来到战马跟前,伏下身子,准备充当洛萨的踏板,好让他上马。 自从昨天洛萨击败了阿韦拉多这位狼人骑士后,他和莫德尔看自己的神情就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简直是敬若神明。 倒是汉斯,依旧如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 在他看来,洛萨杀死狼人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连大名鼎鼎的地狱守门人都为领主服务了,区区一只狼人,根本不算什么。 洛萨面色肃然呵止了莫德尔的行为:“站起来,莫德尔!” “如果需要奴仆,我会拿钱去买,但我现在需要的是勇猛善战的勇士,而非卑贱的奴仆,永远不要在我的面前做出如此卑微的举止。” “莱恩,你也一样。” 在两人有些愣神的表情下,洛萨翻身上马,冷哼道:“我们即刻出发!” 其实,一个忠诚的奴仆,在战场上往往也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譬如阿尤布帝国的马穆鲁克骑兵。 但洛萨完全接受不了这种作践人的行径。 他距离彻底融入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但洛萨宁愿自己永远都不会融入。 下午时分,洛萨一行在一座小镇前停步。 这是一座被火焰焚烧过的小镇,满目疮痍,遍地废墟,刺鼻的烟火气和焦糊味,令一行人不禁大皱眉头。 身首分离的男人倒在路边,密密麻麻的乌蝇趴在死者的口鼻与伤口处,进进出出。 马蹄声一靠近,顿时掀起黑色的风暴。 掠食的野狗在废墟中撕咬着已经因夏日炎炎而有些腐烂的尸体,即使见了人,也丝毫不见恐惧。 富有经验的老兵莫德尔沉声道:“这些强盗刚走不久,废墟中尚有余烬。” 洛萨皱眉道:“巴本堡的边境巡逻队也不管吗?” “应该是管了的,您看几具尸体,身上和脖颈上都有穿戴盔甲时的勒痕,他应该是个军士,只是甲冑都被人剥掉了。” “能找到吗?” 洛萨的语气很平静,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这是这个时代的缩影,不仅是强盗,就连贵族间争斗,也时常会劫掠村庄。 将男男女女统统抓回作为农奴,老弱病残则统统杀掉,减轻负担。 贱民的命,从古至今都不值钱。 莫德尔仔细观察了一阵,点头道:“没问题,他们走的并不匆忙,还带了俘虏,辎重,牲畜,速度不快。我们沿着这几条车辙,肯定能找到他们。” 洛萨回首,对众人说道:“有人说,在战争中,贵族提供武器装备,富人提供钱财和粮食,而穷人提供他们的孩子;在战争结束后,贵族建功立业,富人收获更多钱财,而穷人只能寻找自己孩子的坟墓。” “最好的战争也比不过最差的和平。” 洛萨的目光从一具具尸体上扫过,一位老人手里还拿着被利刃劈断的农具,脖颈上有个箭矢的贯穿伤。 但箭矢最后肯定是被收回了。 这种贱民的命,甚至不值一根箭矢的陪葬。 “但战争,永远不会消失。” “我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我发誓,若我成了领主,将尽己所能,庇护自己领地上的子民,清剿盗匪,御敌于外。” 莱恩和莫德尔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这个时代,能说出“子民”这种词的,根本没几个。 农奴也算人? “莫德尔带路,我们即刻出发,去抓住这群强盗,以天父之名,送他们入地狱。” 他必须承认,追捕强盗,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为了完成里程碑。 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是希望能救回那些被掳走的人们。 杀死那些残忍的强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第19章 剿匪 “天父在上,但愿这鬼天气不要说变就变。” 一路追寻牲畜蹄印和车辙的莫德尔望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在身前画了个十字。 别指望一群乌合之众的强盗能具备多强的反追踪意识,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掩盖自己的行踪。 毕竟这座村庄所属的骑士要么已经阵亡,要么就是出逃了。 如果是出逃,短时间内,他想要从所效忠的领主那借到足够的力量,好卷土重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阵亡就更好说了。 所以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慌。 天快黑的时候。 遥远的山头上,终于隐约能够看到点点微弱火光了。 担任斥候的莱恩眺望许久,回禀道:“三丛篝火,大概三十个人的样子,应该是那伙强盗没错了。” 洛萨下令道:“所有人,准备着甲。” 在平时赶路时,洛萨和汉斯是不佩甲的,装备大多寄存在驮马身上。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汉斯的锁链甲,甲环都是很密集,编织手法很复杂的高档货,重量是莱恩和莫德尔这种军士的链甲衫的一倍。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他和汉斯甚至都不该乘坐战马,而是去乘驮马,以节省马力。 战马是种精细动物,跟好料理的驮马不同,不仅不能久骑,平时得喂**细饲料,吃的有时候比人都要好。 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因为在战场上,一名骑士的性命,跟坐骑的体力是否充沛息息相关。 “大人,要贴浮动甲片吗?” “不用了,对付一群蟊贼不必如此慎重。” 洛萨摇了摇头,不是他太过轻敌,而是骑士在小规模冲突中,对于这些无甲,布衣的强盗而言,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在这个平民普遍吃不饱的时代。 即使是落草为寇,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 他们的战斗力比起领主们强行从农田里拉出来的农奴征召兵强,但强得有限。 中世纪的步兵,除雇佣兵,长弓手等少数特例以外,本就不值一提。 步兵中最强的战斗单位,往往是失去坐骑的步行骑士。 前方属于丘陵地带,乘马冲锋并不稳妥。 所以离近了。 洛萨便嘱咐莫德尔留下,照顾马匹,自己和般若,汉斯和持弩的莱恩,从两方的树林包夹了过去。 锁链甲并不影响他动作的灵活,这副甲胄,包括链甲护腿,护臂在内即使全套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五公斤,对他而言并不算重。 强盗们聚在篝火旁,火光照亮了他们油亮兴奋的面孔,许久未曾打理的胡须上,满是污渍和隐约可见的跳蚤。 被绑缚在马车旁的俘虏们,满脸绝望与麻木。 尤其是女眷,在押送路上就少不了被揉捏。 等到这帮强盗酒足饭饱之后,等待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强盗们此时正兴高采烈地举杯畅饮,从村庄里抢来的劣质酒水顺着胡须淌落。 架在火堆上炙烤的禽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有人蹲在瓦罐里沸腾的肉汤旁,望眼欲穿地等待着。 “这次可真是大丰收,安德尔那个愚蠢的骑士居然带着侍从跑到利恩茨去参加比武大会了。我要是骑士老爷,肯定天天窝在庄园里,大口吃肉,猛干女人。” “就是,什么狗屁骑士的荣誉,哪有美女和佳肴香?” 有人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肉,咀嚼着,含混不清地问道:“头儿,这次我们每个人应该都能分到三十…哦不,或许有五十枚第纳尔吧?” 强盗头子神情一冷,哼道:“前提是先把这群奴隶带到南方的市场上卖掉,不然最多分给你们十五枚银币。” 强盗们面面相觑。 他们一手展开的劫掠,对这次获得的战利品数额,也有大概的印象。 按照他们约定的分成比例,落到个人手上,怎么也不至于只有十五枚第纳尔。 其实若是十五枚成色十足的大银币也就算了。 但他们清楚,以强盗头子的性格,恐怕只会分给他们“黑币”或是那种小的可怜的小银币! 有人面露不满: “头儿,这不符合我们当初以天父之名起誓,订下的规矩吧?” 强盗头子满脸红晕,得意洋洋地说道:“是你们先打破规矩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藏了战利品,放心,十五枚银币也够伱们潇洒很久了,再者说了,这儿不还有好多姑娘供你们享用嘛。” “想想看,若是在威尼托的的城市里,想上那些妓女流萤,怎么不得三枚大子儿?” “这里的姑娘可都是良家女,而且还任由你们摆弄,在把她们卖出去之前,你们都能过上跟领主老爷们一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强盗们下意识看向被绑在马车旁的女人们,面色稍霁。 能喝酒吃肉玩女人,这待遇似乎还真不错。 但就在这时。 一声宛如石破天惊般的呐喊声响起。 “恶徒们,你们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孽。只有天父能宽恕你们,而我则负责送你们去见天父!” “届时,祂将决定你们是在地狱的硫磺火湖中沉沦一百年,或是一千年。” 循着声音看去。 黑暗中,一个巍然伫立的铁面人正手持双手剑,宛如神使般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那仅存于头盔上部的一字窗,仿佛来自地狱的门扉,恐惧感顷刻间席卷每个人的心头。 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女人站在铁面人的身旁,鬼面盾牌上的恶鬼浮雕,仿佛活了过来,露出冰冷,贪婪的微笑。 “骑…骑士老爷?” 有人惊惧地大喊着。 这些强盗多是领主底下的逃奴,对于骑士的畏惧简直是刻入骨髓的。 “都别慌,他就两个人,给我砍死他们,谁杀了他,他身上的铠甲统统归你,我还会额外再分他一百个小银币!” 强盗头子大喊着想要稳定军心。 但就在这时,身后的树林里响起另一声呐喊:“以天父之名,条顿骑士,冲锋!” 恐怖的牛角盔下,披着白色罩袍的汉斯宛如白色死神,从树林里一跃而出,挥舞着双手大剑,宛如猛虎下山般杀入毫无防备的强盗群中。 伴随他冲出的,还有一支被夜色掩盖的锋锐弩矢。 弩矢精准命中了强盗头子的脖颈,他捂着脖子倒地,鲜血喷涌而出。 莱恩躲在密林里,早已锁定好了几个站在篝火旁的显眼目标。 那几个穿着链甲衫,皮甲,或是棉甲的,必然是这伙强盗的头目,只要杀死这些人,本就乌合之众的强盗团伙,立刻就会崩溃。 而强盗头子还不知躲避,站在原地发号施令,当然第一时间就被莱恩解决掉了。 作为维尔纳伯爵麾下一百军士的佼佼者,莱恩可不是只会喂马,伺候人的男仆。 很快,喊杀声便停歇了。 强盗们几乎被杀了个精光,只留下三个早早投降的软蛋,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被绑在马车后的青年男女,满脸惊恐地望着眼前高大的骑士,不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别以为这个时代的骑士能多么富有骑士精神。 公然带队劫掠村庄,抢劫过往商队,设卡勒索路费,甚至是以杀人为乐的刽子手比比皆是。 “你们自由了。” 洛萨举起剑,砍断了束缚他们的绳索:“我是利恩茨伯爵的朋友,你们不必忧虑我会将你们变卖为奴。” “从那些强盗们手中拿回属于你们的财物,返回去重建家园吧。” 第20章 领民 人们看着浑身浴血,宛如魔神般将那些残暴的强盗如砍瓜切菜般砍杀的洛萨,噤若寒蝉,完全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才有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面露愁苦地说道: “尊敬的老爷,感谢您从那些恶棍手中拯救了我们,并且慷慨赐予了我们自由,可我们现在还有哪里可去呢?” 洛萨沉默了下。 那座村庄被焚烧得很彻底,想要重建,要花费的精力和时间都太多了。 男人继续说道:“我们的领主是个残酷悭吝的人,我是他的贴身男仆,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当他得知我们没有保护好他的庄园,他虽然不会处死我们,但肯定会选择将我们变卖为奴,抢走我们手上所有的财物。” “尊敬的骑士老爷,他根本就不会帮助我们重建家园,他只会榨取到最后一点油水后,抛弃这里!” 洛萨皱起眉,感觉有些棘手。 “抛弃封邑,他的领主不会制裁他吗?” “我不知道,或许会,但肯定不会有多严重,因为他是领主的妻弟。” 男人诚恳地低下头,单膝跪地说道:“请您让我们成为您的追随者吧,在这里还活着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我保证,他们会像最勤恳的骡马一样劳作,像最忠诚的猎犬一样为您效劳,只求能得到您的庇护。” 他身后的男男女女也纷纷开口保证,自己会辛勤干活。 他们也能看出来,洛萨是一个罕见的善良的领主。 给他做奴仆,跟被卖到奴隶市场上做奴隶,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更重要的是,这位领主明显更强大。 他的身旁拥有如此盔甲鲜明的战士的效忠,杀死那些强盗们也是干净利落,比他们原先的骑士领主强太多了。 洛萨有些为难道:“抱歉,我知道你们的苦衷和难处,但我并没有封邑来收容你们。” “我们此行是要前往圣地,跟异教徒们做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你们若是追随我,必定会遇到很多危险。” 他的确需要追随者。 这十几名青壮年正处于体力的巅峰期,而且男女比例均衡,是很不错的领民。 比起在圣地招募朝圣者…能在如此艰苦的朝圣旅途中存活下来的穷人朝圣者,良善之辈究竟有多少,可想而知。 “赞美天父,朝觐圣地是光荣且神圣的使命,若我们追随于您,您的荣光也将照耀我们这些卑微之人。” 村庄的幸存者们全部随着那名男仆跪倒在地。 他们有些人尚且还懵懵懂懂,但那名男仆的“睿智”形象,想必早已深入人心。 有他带头,余下的人也丝毫没有犹豫。 “好吧。” 洛萨不再犹豫,开口道: “我是来自阿尔高的哈布斯堡家族的骑士,洛萨·冯·哈布斯堡。我接纳伱们的投效,并承诺不视你们为奴仆,而是领地内的自由民。在我获得封邑后,你们都将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但同时,你们必须以天父的名义向我发誓效忠,履行赋税和兵役!” 他仔细数过了,总共有七个男人,六个女人,总共不过多支出十三人的船票费用。 他们的吃喝,有强盗们洗劫来的财物打底,不需要他额外再付钱。 而且,强盗们洗劫来的财物明显还会有剩余,毕竟听这些人的口吻,强盗们可是洗劫了一位骑士的庄园的。 “莱恩,你去把莫德尔叫过来吧。” “汉斯,你负责去清点缴获与财物,并把原属于这些领民的财物归还给他们,并分配给他们车马照料。” 莱恩和莫德尔都是文盲,连用金币换算成银币都不会,书记员这种工作暂时由汉斯代理。 处理完这些。 洛萨和般若来到三名幸存下来的强盗们面前。 洛萨看着这三个抖如筛糠的软蛋,皱眉道:“说吧,你们的老巢在哪,那里留有多少人防守,有无陷阱?” 不是为了“除恶务尽”,而是他想试验一下,同一伙强盗,是否能被系统判定为两伙。 如果可以的话,在拔掉这伙失去主力的强盗据点后,他就能完成“侠义骑士”的里程碑了。 他越来越感觉人才难得。 哪怕是汉斯这种系统评价为一星的扈从,也是这一时代,自己区区一个骑士根本不可能招募到的优秀人才。 三人没一人开口。 洛萨有些纳闷,怎么这群不作抵抗直接投降的软蛋,此时骨气倒是硬了起来。 洛萨冷哼道:“交代实情,我会饶你一命,我向天父发誓!” “机会难得,谁先开口,谁就能活命。” 终于有人意动,他试探着举起手,小声道:“老爷,我们的据点离这儿不远,我们本来是想在这儿享用完再回去的。” “皮克,你这狗娘养的住口,难道你忘了我们曾在天父面前发过的誓言了吗?违背誓言,难道你想在火狱中沉沦吗?” 旁边的强盗立刻破口大骂。 皮克也不甘示弱地回骂道:“你跟老约翰在据点都留了妻儿,我孑然一身,就想保住自己的命有什么错?” “凭什么你们的妻儿要我豁出命去保护?” 洛萨点了点头:“你很聪明,现在老实交代地点,我警告你,别耍花样,我会带你抵达你们的老巢后,再把你放走。” 皮克立刻如竹筒倒筛子一样把事情交代了出来。 他很相信洛萨。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重视誓言的,尤其是洛萨这种骑士。 一名轻易背弃誓言的骑士,将会被视作是不荣誉的,基本上可以说是社死当场了。 皮克满脸谄媚的笑道:“老爷,我都交代清楚了,包括他们布置的陷阱,绝对没有一项疏漏。” 洛萨点了点头,随即高声道:“领民们,这三个人中,是否有人曾杀害你们的亲友,抢夺你们的财产。” 这些刚刚拿回自己财物的男女们,立刻面露憎恨。 “就是他,他杀了我的母亲,还奸污了她!” “那个人杀了我的父亲,还砍掉了他的头颅串在长矛上恐吓别人!” “那个独眼的畜生,我亲眼看到他把我刚三岁的儿子摔死在墙上,他小小的脑袋都瘪了下去。呜呜呜。” 女人说着,便恸哭了起来。 “那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 洛萨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皮克满脸惊恐:“骑士老爷,您曾许诺要饶恕我的性命。” 洛萨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确饶恕了你,但他们不愿饶你。我作为他们的领主,赐予他们公平公正,报仇雪恨的权力。” 这些压抑着愤怒的男女们,很快便拿起了强盗们的武器,向着这三个被绑缚着的强盗,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身处边境,他们绝非顺从而不知反抗的绵羊,更别提眼前只是三个手无寸铁的强盗。 惨叫声逐渐衰弱,直至悄无声息。 男仆率先拿着一把染血的武装剑,跪伏到洛萨的面前。 “感谢您,感谢我们所效命的领主,您不惜冒着违背誓言的风险,也愿意赐予我们报仇的权力,我发誓,将会永远效忠于您。” 洛萨摇了摇头:“这份权力不是永久的,当我获得领地后,我制定法律,不再容许有仇杀的行为发生,一切按照法律行事。” 他随即又道:“而且,我并非违背誓言,不要再提。” 第21章 侠义骑士 强盗们的据点的确很近,就位于威尼托与奥地利边疆辖区的交界,距此不过几公里的路程。 只是需要牵着驮畜,马车,翻山越岭,还得走上一段很漫长的夜路,这对于绝大多数都有夜盲症的人而言,无疑是个无法克服的难题。 这伙强盗之所以没直接返回据点,就是这个原因。 洛萨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这伙强盗家有悍妇,才不敢堂而皇之带着一群掳掠来的女奴,回去玩弄。 略一琢磨便回过味来。 这个时代底层女性地位非常之低。 即使贵族阶层中,存在少数女大公,女皇,受人追捧的女爵。 以及那些隐藏在领主幕后,令人生畏的女巫。 依旧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一来,女性很难履行封臣对于封建主服兵役的义务,致使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像男性那样,通过战争实现阶级跨越。 二来,是受宗教压迫,女性被视作邪恶的诱惑者,具备“原罪”,没有受教育的权力,一切都得依附于男人。 强盗们不敢赶夜路。 洛萨自然也没有这种想法,他吩咐莱恩和莫德尔,带领新招收的领民们,在山间的开阔地安营。 熊熊篝火很快便重新燃起。 洛萨将强盗们没来得及享用的食物,分发给了麾下的领民们,又拿出驮马上携带的食物,拿到篝火上加热。 洛萨吩咐道:“莫德尔,莱恩,你俩就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看看领民们都有什么需求,从今天起,他们就归你俩管了。” “啊?” “别犯傻,你们俩以后可是我的军士统领,现在人手虽然还不多,但他们以后可都是骨干,得伱们好好培养。” “我明白了。” 两人闻言都有些振奋。 他们很敬畏洛萨,也认定洛萨能做出一番伟业,这也使得洛萨对他们的看重,更使他们感激。 两人相继离去。 心中都萌生了一个往日不敢奢望的想法。 “大人有朝一日若是成了领主,该不会真的分封我们为骑士吧?” 篝火噼啪作响。 洛萨小口喝着肉汤,神色坦然。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小菜鸟,但现在已经是大战过后,连杀十余人依旧能面不改色地喝肉汤的老练战士了。 他蜕变的很快。 总有种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是个喜好杀戮的变态疯子的感觉。 “什么?你想给我倒杯水?” 洛萨做出侧耳倾听状,随即点头道:“那就谢谢你了,般若。” 般若:“…” 她面无表情地取出木杯,接了杯热水递了过去。 洛萨接过水杯,轻吹了下上面的水汽,才小口啜饮着。 般若张了张嘴,有些无奈道:“你有要求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作为你的臣下,我会听命行事。” 洛萨扬起眉毛,盯着对方火光映照下的暖橘色面庞,笑道:“那行,我想借你的膝盖躺一会儿。” 气氛一瞬间有些压抑。 洛萨能清晰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对面袭来。 迎着般若清冷的眸子,他咽了口温水,但眼神中却没流露出任何恐惧的情绪。 许久。 般若才道:“抱歉,这不是作为臣下应尽之义务。” 感觉到气氛不那么僵硬了,洛萨才有些讪讪地开口道:“我就那么一说。” “领主大人,我可以的…” 汉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满脸憨笑:“您如果疲倦了,臣下愿意充当您的枕头,让您能获得一个良好的睡眠。” 这可怜的孩子,大概是品质太低,仅有一星,所以亲密度涨得飞快。 打开系统一瞅。 豁! 已经从“友善”上涨到了“崇拜”。 “还是算了。” 洛萨连忙摇头道:“我只是同般若开个玩笑,没有那么娇气。” 汉斯暗暗心想:“大人就是大人,居然敢跟般若将军开玩笑。” 这个老实孩子,压根儿没看出洛萨在调戏般若。 因为在他眼里,从来没把般若当女子看待,确切来讲,连人都不是。 是地狱看门人! 第二天凌晨。 天还未亮,一行人便启程。 洛萨,汉斯,般若,莫德尔轻装简从,沿着山路艰难跋涉。 这次轮到莱恩在据点附近被留下来,跟领民们一起看守驮畜和马车。 仅仅这么短暂的相处时间,洛萨不可能完全信任这群领民,所以临行前,特地嘱咐莱恩长个心眼儿,防止他们暗地里串联。 防人之心不可无。 几率再小,也得防备。 有防备的莱恩,手握弩机,甲胄在身,如果那些领民真是利欲熏心,也很难得逞。 至于为何不带这伙领民杀上强盗据点,是因为尽管他们之中的青壮,拿起强盗们留下的武器就是一员合格的“征召兵”。 但他可没想把这些新招募的领民当做炮灰使用。 而是打算交给莫德尔和汉斯训练成正规士兵。 即使他没有财力将他们都训练为“军士”,也不会把一群破衣烂衫,从未经过训练的农民强行拉上战场。 再者说了,圣地附近的领民,大多数都是信仰正教和少数信仰拜火教的异文异种。 这十几个领民好歹也是同文同种的日耳曼人,到时候也是一支更值得信任和器重的关键力量。 既防备,又寄予厚望。 两者并不矛盾。 路程过半时,汉斯突然开口问道:“大人,如果碰到妇孺怎么办?” 洛萨略一思索,便道:“如果有威胁就杀,没威胁就放她们自生死灭,总之,一切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虽然洛萨知晓,即使是老弱妇孺,既然她们享用着强盗们杀人掳掠来的钱财和食物,也就没什么无辜可言。 但真要他“斩草除根”,他还是有些下不去这个手。 汉斯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还是个新兵蛋子,但受时常侵略斯拉夫人,烧杀抢掠的条顿骑士前辈们的影响,也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人。 翻过个小山坡。 目的地终于映入眼帘。 “这就是所谓的强盗据点?” 站在山坡上,汉斯大皱眉头:“这分明就是一座村庄!” 他们甚至开辟了一小块农田。 据此不远处,还能看到一大片果园,上面开着淡黄色的花,香气扑鼻,简直像是个世外桃源。 洛萨也有些疑惑:“那个强盗该不会故意给我们指错路了吧?” “我去探探!” 莫德尔一马当先,向据点走去。 不多时便快步跑回,面露惋惜道:“没搞错,那个强盗所说陷阱的位置和布局都是对的,这就是他所说的那座强盗据点,他不敢骗我们的。” 洛萨沉沉叹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一座由逃跑的农奴组成的聚集地,既能避免领主的压迫,重税,偶尔还能组团下山,劫掠一番。 或许他们原本也是一群可怜人。 但当他们拿起屠刀时,便不再可怜。 “汉斯,莫德尔,你们两人从侧翼包抄,我跟般若从正面突破,记住我的嘱咐,一切以保护自己的性命优先。” 他现在手头力量有限,可靠的人拢共就这么几个人。 在真正获得领地激活系统前,靠里程碑来抽取扈从,能得到的机会也十分寥寥。 第22章 完成里程碑 强盗据点里。 天色虽才刚亮,人们就已纷纷起来劳作。 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夜生活,睡得早,醒的也早。 男孩紧握着手中,父亲为他亲手制作的木剑,不住眺望着村口,满脸期盼:“爷爷,父亲还没回来吗?” 小木屋前,跛足的老人正打磨着手中的柴刀,闻言也有些忧心忡忡。 这都一夜了,该不会是被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卫兵给追上了吧? 但脸上还是露出笑容,安抚道:“就快回来了。别急,这次你父亲肯定能带回来很多肉食和钱币,到时候我去城里的裁缝铺,给你裁一身新衣。” 男孩顿时露出了缺了一颗门牙的笑脸:“不,我不要新衣服,要父亲先给爷爷打一副拐杖。” 老人脸上的褶子挤出了个笑脸:“乖孙真是孝顺,不过我这条腿也不碍事,还是先给你裁新衣吧。” 祖孙俩说说笑笑。 但男孩的脸色突然僵住了,他满脸恐惧地指着老人身后:“爷爷,是魔鬼,魔鬼来了!” 跛足老人回头看去,只见在村口的地方,一个满脸惊恐的村民,正被一个披着红色罩袍,身着铁甲的男人一脚踹翻。 殷红的鲜血正从铁皮人手中的剑刃上淌落。 那人手握染血的剑,宛如地狱走来的魔鬼,向村子里缓缓走来。 跛足老人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当初,村子里的那个飞扬跋扈的骑士老爷,他的这条腿就是被那位骑士老爷打断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一位骑士的可怕! “走,快走,躲到屋子里的柜子里!” 跛足老人推搡着男孩,小声呵斥道。 洛萨双臂发力,用剑劈下。 手半剑锋利的剑刃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干净利落地将眼前这名强盗的半边肩膀,连带着想要用来格挡的木质长矛一同劈开。 啊—— 尖锐的惨叫声响起。 剧烈痛苦,使这名强盗在地上不停翻滚着。 血水流淌一地,汇聚成小水洼。 洛萨桶盔下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悲悯,双手握住剑刃,稳稳地刺入了对方的心脏。 惨叫声戛然而止。 金属与血肉摩擦的滑腻感借着剑尖涌来。 他拔出手半剑,再度向迎来的两名强盗劈去。 般若站在他的身侧,宛如影子一般跟着。 她起先没有出手,这些羸弱不堪的强盗丝毫没有让她动手的想法。 直至,有一名强盗,似乎把她当成了软柿子,想要挟持般若,好使那个横行无忌的恐怖骑士,投鼠忌器。 但还未靠近,脖颈处便飘起一串血花。 鬼面三角盾的三个尖角上,有血水滴落,般若侧身避开了喷溅而出的血水,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血水逐渐渗入盾牌。 那上面的鬼脸浮雕,露出满足的微笑,立刻发出催促之念,试图让般若去杀死更多的活人。 但般若依旧没有动作,只是默默跟在洛萨身边,看不出任何情绪。 青壮的强盗们逐渐被清理一空。 洛萨抬脚踹翻一个拿着粪叉的老农,他的目光从对方苍老的面容上扫过。 随即毫不犹豫一剑捅穿了对方的心脏。 他不敢轻视粪叉这种可笑的武器。 因为据说曾经有位猎魔人便是被粪叉杀死的。 既然手持武器,便应该心怀死在他剑下的觉悟,无论是否是老弱妇孺。 汉斯和莫德尔互相掩护着,跟敌人拼杀着。 两人的武艺和装备都远胜于这些人。 再加上清晨起来,猝不及防之下,这座强盗据点里,根本没人是他二人联手的一合之敌。 砰—— 汉斯举起盾牌,撞翻了一个跛足老人,一脚踹飞了对方手握的柴刀,身旁莫德尔一剑刺出,扎进对方的喉咙。 咯咯—— 老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脖颈处喷涌的鲜血堵住了他的气管。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神看向自己藏在木屋里的孙子,随即气绝。 “不!” “爷爷!” 眼含泪水,满脸憎恨的男孩儿,从木屋中飞奔而出。 他捡起地上,老人丢掉的柴刀便向汉斯扑来。 汉斯只是稍一犹豫,险些被柴刀劈中,是他身边的莫德尔及时站出,用盾牌抵住了这一刀。 “伱这个长角的恶魔,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男孩儿嘶吼着,拼命挥砍手中的武器。 但柴刀太钝,他的力气又不足。 汉斯有了防备后,盾牌护在身前,任凭他再怎么疯砍,也像是蚍蜉撼树。 “住手小孩儿,立刻放下武器!” 莫德尔怒喝道:“只要你不攻击我们,看在你年幼的份上,我们会饶恕你的性命。” “大人,我该怎么做?” 带角巨盔下,汉斯的神情有些迷茫。 此时,喊杀声已经停歇。 这些强盗们留守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即使有几个手持猎弓的强盗,箭簇甚至都是骨质和木质的,根本威胁不到四人。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莫德尔有些不耐烦,要他说,这种不识好歹的小孩儿,就该一剑砍死了事。 左右不过是些强盗后裔,耳濡目染之下,长大了也是个该上绞架的恶棍。 但他又有些犹豫。 自己的主君明显是个仁君,自己若是做出这种屠杀幼小的事,会不会显得太过血腥冷酷,不符合骑士精神? 要知道,昨晚主君才表示,以后有可能会册封他们为骑士!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使莫德尔没能下得了手。 不远处,洛萨甩了甩剑刃上沾染的鲜血,不疾不徐地走来。 他略一打量,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既然拿起武器,就是敌人。” “汉斯侍从,莫德尔军士,对付敌人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吧?” 啪—— 莫德尔一个盾击,将小男孩儿撞了个屁墩儿。 洛萨盯着眼前满脸仇恨的小男孩,神情有些怜悯:“你的父亲在屠杀别人父亲的时候,想必也曾目睹过这样的神情。” “当你吃着你父亲蘸着他人鲜血的面包的时候,肯定不会认为那是罪恶的,反而会满脸崇拜地认为你父亲真棒。” “对吧?” 洛萨竖起一根手指,神情冷漠:“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放下手中的武器。” 小男孩倔强地握着手中的柴刀,咬牙切齿,眼神中的恨意,仿佛要化作墨水流淌而出。 洛萨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动手吧,汉斯。” 汉斯咬着牙,高举起手半剑。 唰—— 鲜血在地面肆意流淌。 洛萨微微低下头,在身前画了个十字:“天父在上,他们是否有罪皆由你审判,我无法细致甄别,更没有判断他们是否罪不至死,所以只能送他们去见您。阿门。” “继续吧,手握武器,还敢反抗的人,如果劝不动,就统统处理掉。” 洛萨下了命令。 片刻后,这座静谧宛如世外桃源的小村庄,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处都是尸体,鲜血肆意流淌。 妇孺尖叫着躲入一个像是议事厅的建筑。 “大人,我们跟这些强盗有区别吗?” 汉斯的神情有些迷茫。 洛萨也同样。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汉斯这个仰慕自己的扈从面前表露出任何迷茫。 他沉声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况且,我们只杀了那些拿着武器的人,没有牵累别人,这已是最大的仁慈了,不是吗?” 他没有下令攻打妇孺们所在的议事厅,而是吩咐道:“敌人已经基本肃清。莫德尔,你去通知莱恩他们过来,接收物资.记得给那些未曾抵抗的人,留下些口粮和种子。” 洛萨来到“议事厅”前,看着那一张张有些麻木和恐惧的面孔,没有再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代表正义。 这些人中,或许被掳掠来的女眷,但更多的还是强盗本身的家人。 他们,包括很多死者,或许都很无辜,未曾伤害过别人。 但当他们享用那些有罪者带来的食物,钱财时,他们也就没那么无辜了。 都说祸不及妻儿,但拿着老赖钱财避居国外的女儿,真就无辜吗? 她若无辜,那些穷困潦倒,指望着这笔钱救命的人又何其无辜? 这就是洛萨的处事之道。 既宽仁,又残酷。 耳畔,响起里程碑已完成的提示音。 洛萨神情沉重,率先离开了这座村庄。 “呵,侠义骑士。” 洛萨低声自嘲道。 第23章 紫色品质的扈从 恭喜您,已完成里程碑——侠义骑士,你阻止了一起强盗对商队的袭击,并且覆灭了两支强盗团伙。 您的侠义之心理应得到褒奖,获得高级扈从抽奖券:1。 高级扈从抽奖券:使用后,必定获得一名“罕见”品质及以上品质的扈从。 在游戏中,一星对应普通品质,白色。 二星对应稀有品质,是蓝色。 三星对应罕见品质,绿色。 四星对应超凡品质,青色。 五星对应史诗品质,紫色。 六星对应传说品质,金色。 也就是说,这张抽奖券,最低也能获得一个三星扈从! 洛萨回头望了一眼强盗据点。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感觉。 游戏里司空见惯的打怪升级,放到现实中,还真是让人感觉沉重。 莱恩率领的车队,缓缓开进强盗据点。 辛勤的领民们将便于携带的,有价值的东西,搬了个大概,只给困守在“议事厅”的妇孺们留下了一些口粮和种子。 收益有些出人意料。 大概是刚洗劫过一个小商队,还没来得及销赃。 这一次获得的战利品,若是在附近城镇里换成钱财,大概能有三十枚成色最好的苏勒德斯的样子。 这已经能在乡下购买一座庄园了。 离开强盗据点。 一行人便直接开赴威尼托。 威尼托此时正处于,地中海上的一个大势力,威尼斯共和国的统治范围内。 他们在一座城镇停下修整。 洛萨派汉斯和那名原先骑士的贴身男仆一起,负责处理缴获,换取需要的物资。 自己则和般若早早提前回到了旅店。 洛萨准备立刻进行抽卡! 随着五颜六色的高级扈从兑换券变成飞扬的粉末,一张闪烁着浓郁紫色光辉的卡牌缓缓浮现。 洛萨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厉害。 作为“昨日巨舰”游戏的总策划,他再清楚不过抽卡系统能抽到五星和六星扈从的几率有多低了。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只出三星的准备了,谁曾想,自己的运气居然来了个小爆发。 卡牌有着尊贵的紫色边框,并且在顶端中央处,还镶嵌着一枚紫色宝石。 作为史诗品质的扈从,是具备跟最强的传说扈从并列的资格的,即使是一些氪佬,最强阵容中也不乏五星扈从的身影。 在卡牌正当中,描绘着一名笑容甜美的邻家少女形象。 她留着白色的齐刘海,穿着薄纱长袖,外套黑色紧身衣,穿着黑色短裙,露出穿着长棉袜的光洁白腿。 整个人除了头顶长了一对蜿蜒双角外,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危险气息。 名称:芙琳吉拉·采佩什 类别:术士 品质:史诗级(五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10 敏捷:12 体力:23 耐力:12 精神力:35 简介:她是来自鲜血王庭的贵女,在暗夜唱响挽歌,头顶着红月,一点一滴将看中的猎物吸干最后一滴血。 天赋:鲜血魔法专精:芙琳吉拉是一位基本功扎实的鲜血魔法师,只要她的精神力足够,就能施展绝大多数的鲜血魔法。 鲜血魅惑:芙琳吉拉的声音充满了女性吸血鬼们诱人犯罪的魅力,她可以轻易俘获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男人的心。 技能:渴血:芙琳吉拉能够汲取任何富含生命力量的鲜血,来作为补充自己消耗掉的体力及精神力的养料。 血池化:(需精英化解锁) 暴君化:(需精英化解锁) 紫色的光辉闪过。 空气中,涌现出一股浓郁的甜腥味,有些馨香,又有些令人作呕。 张牙舞爪的红色雾气,弥漫开来。 片刻后,又猛然聚拢在一起,汇聚成了一个看上去最多不过一米六的黑裙少女。 和立绘上一样。 少女有着修长笔直的大白腿,看起来酷似白丝,但实际上应该是棉制的裤袜,与短裙间的绝对领域,惹人遐思。 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从洛萨的心中涌现。 但紧跟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便从他面前轻轻拂过,使他恢复了清明——那是般若的气息。 与立绘唯一的不同点在于,芙琳吉拉失去了那两根蜿蜒的双角。 芙琳吉拉的大眼睛眨了眨,仰起头望着洛萨,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Master,你终于把我召唤出来了,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扶住洛萨的手臂,轻轻摇晃着:“Master,我好渴啊,你能给我一点血喝吗?” “行了,跟我没什么可装模作样的。作为高级吸血鬼,鲜血对伱而言就像是吃甜点,根本不是必需品。” 洛萨是一手打造昨日巨舰游戏的总负责人,自然清楚这位看似只是邻家少女的女孩,其内核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在解锁精英二级的专有技能“暴君化”后,芙琳吉拉会化作一只生满血色触手,每一根都能刺穿敌人身体,汲取鲜血的可怕怪物。 她表面上所有的可爱与美丽都是伪装的,实际上,是跟人类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物种。 芙琳吉拉的眼眸上蒙了一层水雾,可怜兮兮道:“领主大人,您连扈从这么一点点要求都没办法满足吗?明明您身上的血气如此充沛,是刚杀过很多人吧?” 或许是般若身边的“冷气”的缘故,洛萨丝毫没有被迷惑。 他皱起眉,询问道:“你头顶的双角哪去了?” 芙琳吉拉“啊”了一声,惊讶道:“什么角,人家的身体,可是跟正常人类女性没有任何区别的哟。” 她眨了眨眼,坏笑道:“只会更好。” 坐在房间另一端的椅子上,自始至终就没开口过的般若,终于说话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憎:“你们这些从地狱里潜逃出来的可憎畜生,皮囊下掩盖的丑陋身躯,简直令人作呕。我警告你,别再用这种恶心的语气来跟领主大人说话。” 洛萨有些头疼。 游戏中,芙琳吉拉所属的势力是鲜血王庭。 而鲜血王庭是一群从地狱中逃出的吸血鬼所创建的势力,根据地在瓦拉几亚。 跟般若所属的地狱阵营,不仅不存在羁绊,反而是死敌。 两者是警和匪的区别。 不过也没什么,能得到五星扈从,而且还是稀罕的施法者,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即便带点副作用,他依旧血赚! 芙琳吉拉瞥了般若一眼,尤其是那面鬼面浮雕盾牌,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浓郁的忌惮之色。 她的几个先祖就是被般若强行带回地狱的。 但随即又衍变成不屑:“般若,你不过比我早服侍大人一段时间罢了,不然你现在还真未必能打得过我。” 她觉得,以自己的本事,肯定比般若这种冷冰冰的蠢女人更受领主大人宠爱,只要领主大人多多给自己升级,甚至精英化。 即使相差一个品质,般若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再者说了,大家现在都在领主大人手底下干活,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芙琳吉拉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般若看向洛萨,清冷的眼眸中罕见有一丝怒意。 她不擅长言语之争,眼下,明显是想让洛萨帮她说话。 洛萨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这怎么搞? 第24章 准备启程 这是什么修罗场! 帮般若,很显然会掉芙琳吉拉的亲密度。 而芙琳吉拉的亲密度重要吗? 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现在只是个骑士,但若是能共享到芙琳吉拉的天赋,立刻就能掌握神秘的鲜血魔法,从近战炮灰转职为高贵的施法者。 在游戏中,为了平衡,法爷或许比射手,战士,坦克强不了多少,甚至还有容易暴毙,腿短等重大缺陷。 但这可是现实! 施法者就是要比臭近战的高贵。 但是若要帮芙琳吉拉,自己好不容易跟般若培养起来的感情,恐怕也会出现裂痕。 洛萨没有多做权衡。 从单纯的利益角度来讲,或许帮芙琳吉拉说话更合适。 但他从来都不是个只讲究利益的冰冷机器。 “芙琳吉拉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我不希望你刚到这个世界上就与我最信赖的挚友发生冲突,哪怕是言语上的。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我希望你能对伱的主君我,在言语上有起码的尊重。” “这个世界并不简单,比你和般若都厉害的人物大有人在。” “即使你们曾是宿敌,现在既然是同僚,也该通力合作才对。” “还有你,般若,我很清楚芙琳吉拉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所以,如果你担心我会被她诱惑,则大可不必。” “嗯。” 般若依旧面无表情,但亲密度上涨的提示音说明她对洛萨帮她说话还是很受用的。 不过芙琳吉拉的亲密度不仅没降,反而上涨了一点就让洛萨有些看不懂了。 洛萨暗出了一口气,说道:“芙琳吉拉,你跟我出来一趟,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追随者。” 两人来到走廊上。 洛萨语气微顿,严肃道:“我得提前警告你,抑制住自己吸血鬼的本性,别对我的追随者们动手,也别随意伤害普通人。这里不是鲜血王庭,是个有女巫,吸血鬼,恶魔存在,水很深的异世界,平时最好不要随意显露自己的独特之处。” “吸血鬼?” 她舔了舔嘴角:“这个世界也有吸血鬼?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些同族,让它们臣服于我的裙下了。” “如果你能做到,会有机会的。” 洛萨语气微顿,又强调道:“记住我所说的话。” 芙琳吉拉微笑着矮身,说道:“当然,我尊敬的领主大人,您的任何吩咐,都将得到无条件的服从。” 洛萨点了点头:“现在,我得先带你换一身衣服,你身上的衣服虽然好看,但跟这个时代太过格格不入了。” “好的,领主大人。” 芙琳吉拉的态度很乖巧。 但耳畔传来的“亲密度下降”的提示音,还是说明了她的心情。 也不知是不愿受管束,还是不愿意换衣服? 洛萨深深地看了芙琳吉拉一眼,对付这个把心切开,两瓣都是黑的女吸血鬼,可不能像对待般若一般。 在设定中,死于她手的人类,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洛萨带芙琳吉拉取了一套这个时代很普通的女装换上了。 跟般若一样,她也被要求佩上了面纱。 只不过她的头发是罕见的白色,还额外裹了条头巾。 叮叮叮—— 连续三次亲密度下降的提示音,令洛萨确定,芙琳吉拉的确是十分反感换一套在她看来如此丑陋的衣服的事。 不过洛萨也不着急。 他已经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对于芙琳吉拉的设定。 这是个缺乏管教,打小就肆无忌惮的鲜血王庭大小姐。 自幼父母便死于神庭,孤零零居住在自己豪奢的宫殿里。 由于天赋高超,血脉尊贵,在王庭里属于无人能管的小魔王。 她表面上肆无忌惮,似乎还有着小孩子的逆反心理,时常不顾禁令,跑出王庭,在人世间肆意妄为。 实际上,又对亲情和爱情有着发自内心的憧憬。 她其实是期待着有一个人能为了她好,来管制她的,说白了就是欠缺长辈疼爱的野孩子。 之所以洛萨选择偏袒般若,没有令她失望,反而使她亲密度上涨,是因为她自始至终就不喜欢那些因美貌而对她另眼相待的人。 设定中,任何被她迷惑的男人,都会被她毫不犹豫吸干所有鲜血。 所以,洛萨只要像个兄长一样好好照顾她,管制她。 哪怕她表面上逆反,不服气,亲密度也只会越来越高。 在游戏中,玩家需要精英化之后才能一点一滴解锁芙琳吉拉的设定集,读到这些故事后,再专门进行攻略。 但洛萨不同,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扈从的性格。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系统中所有可抽取的扈从,都是他的儿女。 “芙琳吉拉,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我跟般若就曾经遇到过一个比她更厉害的一个女巫。我知道你很爱漂亮,但你的安危更重要。” 洛萨语重心长地说道。 芙琳吉拉微怔,轻哼了声,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洛萨语气温和了下来:“委屈你了。” 系统提示音如预料的那样响起。 亲密度增加。 威尼托位于亚平宁半岛的东北部,位于阿尔卑斯山和亚得里亚海之间,北与奥地利边疆辖区接壤。 在洛萨前世的历史上。 威尼托也曾被纳入到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很长一段时间,不过那都是在地中海贸易衰退,大航海时代到来很多年之后了。 现如今,威尼托地区的掌控者,是威尼斯共和国。 作为亚得里亚海当之无愧的王者,整个地中海海上实力最强的城邦共和国之一。 此时能在地中海上,跟威尼斯人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热那亚人的舰队了。 连占据东方丝绸之路,威尼斯人曾经的宗主国——掌握希腊火这种海战利器的东帝国,都必须要在诸多方面与威尼斯人达成妥协。 历次十字军东征,大军若是想要走海路,也势必要求助威尼斯人的船队。 威尼斯共和国能在整个亚平宁半岛绝大多数国家都被纳入大日耳曼尼亚帝国的统治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着自己的独立地位。 其实力可见一斑。 尽管这个时代的商人,是受人鄙视和嘲讽的。 但没人能否认他们手中掌握着的庞大财富,是任何封建领主,哪怕是帝国皇帝都要望尘莫及的。 在这个时代,只要有钱,就能组织起大量的精锐雇佣兵,他们远比农奴征召兵更加勇猛善战。 莱恩和汉斯回来了。 一进门,莱恩便用施瓦本的乡野俚语,破口大骂着:“这群贪婪可鄙,面目可憎的猪猡,居然敢开出一张船票三枚金币的天价,简直是把我们当肥猪宰!” 莫德尔有些疑惑道:“你说了我们是要到圣地参加圣战了吗?” “说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不以为然地告诉我,如果连船票都掏不起,到了圣地也是做地痞流氓,终日游手好闲,使圣地蒙尘。” “我真怀疑威尼斯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仰天父!这些人简直跟犹太人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假信天父的异端!” 洛萨忍不住笑道:“或许,威尼斯人信仰的是赫尔墨斯才对。” “赫什么墨斯?” 莱恩一脸疑惑。 汉斯解释道:“是希腊人曾经信仰过的,主管商业的异教神。” 这个时代,受教育权大多掌握在神学家们手中。 即使是作为领主,甚至是国王,大字不识一个也并非什么罕见的事。 莱恩恍然,有些尴尬地应和道:“没错,这群贪婪的威尼斯人,对天父的虔诚,远不及他们对钱币的虔诚。” “在上次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原本都谈好了价钱,威尼斯人还敢临时加价,那可是有教宗圣谕的。” 洛萨笑道:“没关系,他开这么高的价钱,不代表别人也会开这么高。” “现在又不是所有十字军齐聚亚平宁的时候,高卢的十字军主力还在筹备粮秣辎重,离威尼托还远。” “他们现在涨价未免也太早了,你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执意加钱,我们会去找热那亚人坐船。” 作为商人,他们本就来往于地中海之上。 区区十几个舱位,敢开出每人三枚金币的价格,那是真拿他当冤大头了。 洛萨没有亲自出面的想法,区区一个商人,自己若是表现得太平易近人,反而会被认为是好欺负。 一直到下午时分,莱恩和汉斯才再度回来。 这一次,两人的脸上虽然都有些不满,但跟之前愁云密布相比已经完全是两码事了。 洛萨询问道:“谈下来了?” “嗯,谈下来了,每人一枚苏勒德斯金币。那伙商人还想在契约上做个漏洞,把我们安置在底舱,多亏汉斯识字,给认出来了。” 洛萨皱起眉。 硬了。 拳头硬了。 洛萨有些疑惑:“就没有别家可以商谈?” 他不想坐这种没信誉的商人的船,他怕到时候不是去往圣地,而是想把他们贩卖到北非去当奴隶。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只可能是他们成功反杀,并且喜提一艘船的财富。 商队雇佣的护卫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莱恩摇头道:“没了,据说是因为最近通往克里特岛的航线上有海妖出没,所以航线暂时中断了。我们明天就得跟着他们的商队一同前往港口乘船。” “好吧。” 洛萨点了点头,他不打算再在威尼托耽搁上个把月了,早些到圣地,也早些着手获取封地的计划。 有系统在手,多发育一两个月,结果可能就是天地之差。 至于海妖? 他不认为有芙琳吉拉在,还解决不了一些全靠魅惑人,和力气大些的怪物。 “那就这么定了。” “莱恩,莫德尔,汉斯,你们三个待会组织领民去采购一批金属矛头和盾牌,如果强盗们的武器中还有能用的,也可以留下来备用。我打算先把男性领民都编为长枪手。” 长枪手比起剑盾手培养起来会更便宜,难度也更低。 第25章 扬帆,启航 海风轻拂。 依稀能看到远方薄雾掩映间,建筑林立的沿海港城。 一艘有着滚圆腹部,张着横帆的商船,正行驶在亚得里亚海的海面上。 这是一艘柯克船。 由西西里的诺曼人从北欧带来的船种,很快就适应了地中海气候,被广泛应用于商船上。 身穿白色麻布衣衫,手握木质十字架的穷苦修士,正对围拢在身边的船员和乘客们布道。 “耶路撒冷,存在于天堂与尘世的瑰宝,作为地上之城,它美轮美奂,作为天上之城,它荣耀无双。” “耶路撒冷,一个神圣之地,现在,它正处于野心勃勃的异教徒们的包围下。阿尤布和萨珊,这两个庞然大物,是可憎可鄙的魔鬼。” “它们毁坏神的教堂,在神殿中央点燃他们所谓的‘圣火’,亵渎神圣的天父,将基督同胞们杀死,掳掠,贩卖到各处。” “朝圣者们在通往小亚细亚的道路上,被它们豢养的突厥骑兵们袭击,遭受非人的虐待,或囚禁,或杀死。” “它们想用火焰焚烧救世主的圣墓,侵占我们的地上天国,耶路撒冷。这是无论公教徒与正教徒都无法容忍之举。” “用我们手中的武器,去消灭异教徒,去那圣经中记载的‘流奶与蜜之地’,去赎你们的罪,你们将得到天国的永恒荣耀!” 人们纷纷高喊道:“这是天父的旨意!” “阿门!” 披着暗红色罩袍的洛萨,在汉斯,莱恩,莫德尔的拱卫下,站在人群中,面色虔诚地祷告着。 他从不是公教徒,也未曾信奉过任何神灵。 但他觉得,这既然是个具备超凡力量的世界,或许真的存在那所谓的“天父”。 既然如此,不妨信一点。 只要不碍着自己的事,他会一直很“虔诚”。 若是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他也不惮于像约瑟夫大帝一般,问出那句经典的“教皇?他有几个师?”。 当然,这个时代的教宗陛下,是真有很多个“师”! 教宗国占据了中亚平宁半岛的广袤直属领地,其余各大主教区理论上也隶属于教宗管辖。 如非必要,即使羽翼丰满,他也不愿意跟教宗陛下撕破脸。 一行人是在今天下午时才登船的。 今天早晨时他们便早早起来赶路,由威尼托的北部城镇,去到南方的港口乘船。 如今,才刚出发不过两个小时,海岸上还能看到罗马涅的城堡。 修士突然指向人群中的洛萨,说道:“洛萨·冯·哈布斯堡——这是一位来自施瓦本的英勇骑士,他不顾那渎神的亨利国王阻止,毅然决然踏上了保护圣地的道路,是对天父与教宗陛下的虔诚敦促他如此行事。愿天父保佑你,尊敬的骑士!” 由于教宗开除了亨利皇帝的教籍,所以许多教士们也不认为这由教宗陛下加冕的“皇冠”还奏效。 所以称亨利为国王。 乘客们也纷纷对洛萨投以崇敬的目光。 “赞美伱,尊敬的骑士。” 修士满脸笑容地邀请:“洛萨骑士,请你为大家讲几句吧,大家需要你的鼓舞。” 洛萨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和像逃荒的难民,更胜于军队的穷人十字军们相比,这艘柯克船上的乘客们,要富裕一些,不乏城镇手工艺者和城市商贩。 他们跟洛萨的目标一致,同样是去往圣地,响应教宗陛下对东征的号召。 洛萨不想欺骗他们,说出违心之话。 但人们的盛情欢呼,又使他委实难以推脱。 思索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这是一场伟大的事业,为了天父,为了圣地不被异教徒玷污,即使战死,也将魂归天国。” “没错,死去的人,将魂归天国,而生者,将获得荣誉。” 修士继续高声布道。 而作为一名“虔诚”的十字军骑士,洛萨也实在没有不聆听布道的理由,更何况这位修士还如此热切地追捧他,为他扬名。 看那些领民们,他们此刻看向洛萨的眼神,充满了忠诚与敬畏。 在信仰已经与人们生活融为一体的这个时代,即使是伪装,洛萨也必须伪装成一个虔诚的信徒。 两个戴兜帽的女子,坐在客舱里。 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没理对方。 芙琳吉拉按捺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好无聊啊,傻大个儿,领主大人为什么要听那个老男人喋喋不休?” 般若微微抬起眼,不含感情地盯着芙琳吉拉。 一直看得芙琳吉拉都感觉身上有些发冷,才继续盘坐在木板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般若,你是个机器人吗?就不会感觉无聊吗?” 芙琳吉拉翘着两条小腿,上下摆动着:“你可真是个没有情趣的女人,如果有朝一日,你跟领主大人在一起了,他一定会被逼疯的。” 般若皱起眉,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少许波动:“你在说什么鬼话?” “哈,你回我话了?” 芙琳吉拉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果然对领主大人有想法!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但我告诉你吧,你跟领主大人是不可能的。” “虽然你的胸很大,屁股也很大,腰也很细,皮肤也很细腻,长相也很漂亮.” 芙琳吉拉掰开手指细细数着,突然一愣:“哇,你这个坏女人居然有这么多优点?坏了,没准儿还真有戏!” 般若的嘴角抿了下,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表情,她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芙琳吉拉扬起笑脸:“鲜血王庭和你的恩怨,是他们的事情,跟我无关,般若,正如大人所说的那样,我们今后会是并肩作战的袍泽,需要互相掩护的战友,我不希望跟你闹得不愉快。” 般若皱了皱眉:“于我而言,公是公,私是私,即使我再怎样敌视你,也不会在战斗中打半点折扣。” “所以你不必多虑,更不必故意讨好我。” 芙琳吉拉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般若,你果然对领主大人有意思,如果你真有想法,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呵,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像凡俗的普通小女生那样娇羞吗?” 般若面无表情道:“我对领主,仅仅只是战友及臣子所应有的感情,并无你所说的那种‘想法’。” “真的吗?我不信!” 芙琳吉拉调笑道。 “你信与不信,与我无关。” 般若闭上眼,这次彻底不再说话了。 芙琳吉拉则得意的像一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一样,露出狡黠笑容。 如果般若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压根儿就不会接她这话茬。 但随即又生出了些紧迫感。 领主大人应该是我的才对,可不能让你这个鬼族女人抢了先。 第26章 圣地局势 “洛萨骑士,你要加入圣殿骑士或是医院骑士吗?” 修士布道结束,热情地对洛萨说道:“听我说,你这样虔诚而英勇的骑士,加入圣殿骑士团再合适不过了。” “圣殿骑士们勇猛善战,从不与异教徒们妥协,与作风保守的医院骑士相比,更适合你建功立业!” “抱歉,贝克特神父,我不打算誓发终身愿,我的父亲曾为鲍德温陛下效力,并参加了那场著名的蒙吉萨战役,击败了阿尤布的王。我也希望能延续这样的传统,以封建领主的形式,为国王尽忠。” “难怪伱身上的罩袍,像是旧式耶路撒冷王家骑士的罩袍,原来令父竟曾获得如此显赫荣誉,实在失敬。” 贝克特若有所思道。 “但是洛萨骑士,请你宽恕我的直率,你不了解圣地的局势,就我一己之见,选择直接效忠陛下,并不是明智之举。” “陛下也未必还有心思见你,更别说授予你封邑了。” “骑士团的确是个好去处,尤其是圣殿骑士团,加入骑士团,也不影响你为国王陛下效忠。” 贝克特开始为洛萨介绍这个时代骑士团的显赫,以及在圣地那恐怖的影响力。 圣殿骑士团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军事修会,但他们在公教世界拥有成千上万座庄园和城堡,十几块大小不一,分散在各处的领地。 除此之外,他们还时常会收到来自各方的巨额捐赠。 并且圣殿骑士团的领地,都是享受免税政策的,他们自身就是神权的代表,也无需担忧会有人来收取十一税。 富有,使得他们开办了这个时代最早的“银行”,这艘船上的许多朝圣者,就是向骑士团贷款,才有钱置办行李,购买船票。 这是一条盘踞在圣地的巨鳄,名义上的骑士团,实际上的国家。 不仅富可敌国,军事实力,也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个欧陆上的大国君主。 医院骑士团比之实力虽然差不少,但也是同一档次的存在。 只是风格偏向于保守,没有圣殿骑士团那样激进。 两大骑士团的存在,极大遏制了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四世的权柄,甚至一度凌驾于王权之上。 但迫于外界威胁,国王不仅无法驱逐和打压,还必须笼络两大骑士团。 耶路撒冷的街头有俚语说:国王虽然头戴神圣的王冠,但杰拉德(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洛萨跟贝克特神父在船头畅谈着,这位神父曾多次乘船,来往于地中海上,致力于到西方世界募捐,号召十字军。 再把他们带到圣地去,作为军事修会的兵源,或是封建主底下的领民,以获得资助。 实质上跟掮客的性质很像,只是人们都认为这是神圣之举。 贝克特在圣地已经居住了两年的时间,对那里的很多事了解颇深。 “萨珊和阿尤布已经联合,而王国内部却还在不断倾轧,骑士团各自拥有着自己的支持者,试图让他们迎娶国王陛下的姐姐西比拉,成为下一任王储。” 贝克特罕见露出了一丝悲观的神情:“我不知道‘号召’这么多的基督子民去圣地究竟是对是错?那些异教徒的铁蹄,或许会毁灭一切。” 你那不是诓骗吗? 洛萨暗暗吐槽,嘴上却道:“我实未料到,王国内的局势竟已严峻到此等地步,但据我父亲所说,鲍德温陛下可是一个十分杰出的君主,怎可能放任局势发展成现在这样?” “没错,国王陛下的确是个杰出的君王,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和人格魅力,但罹患麻风病,使他的统治越发羸弱不堪。” 贝克特的眼眶有些发红:“我们都知道,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在蒙吉萨击败数万异教徒大军的少年国王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终日忍受着剧痛的麻风病人。” 洛萨微微有些沉默。 维尔纳伯爵的想法,是让他投靠鲍德温三世,还给他带了一封信。 但现在看来,国王的这条大船,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坚固。 只是有利也有弊,正因为这条船不够坚固,他才更容易崭露头角,引起国王陛下的信赖与器重。 鲍德温国王即便再怎样,依旧是耶路撒冷唯一合法的国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正统”二字,在中世纪有时候要比东方世界还要更加重要。 至于麻风病…如果抽取到一个治疗扈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治愈。 他思索片刻,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效忠鲍德温国王,哪怕暂时无法得赐封地,也比去投效人才济济的两大骑士团要靠谱。 要知道,许多伯爵级的大贵族,宁愿捐赠所有的财产,也要加入圣殿骑士团,或许有其虔诚的因素在内,但也能看出骑士团的水有多深了。 锦上添花,永远也比不上雪中送炭。 而且骑士团作为军事修会,要想加入,除非是捐赠巨额财产破例,否则就必须誓发终身愿,放弃领地继承权和婚配的权力。 这跟封建领主完全是两条泾渭分明的线。 “我会好好考虑您所说的话的,贝克特神父。感谢您同我谈论这些关于圣地时局的事,这对我帮助很大,愿天父保佑您。” “阿门。” 和贝克特道别。 洛萨正准备返回船舱。 就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肥胖男人,正挥舞着皮鞭,怒斥那些聆听修士布道的船员们:“我花费十枚大银币雇佣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在这儿发呆的,都给我动起来,去擦拭甲板,去晾晒衣服,去缝补备用的船帆!” “无论做些什么,都不要让我再看着你们在这里闲聊!” 肥胖男人是这艘船的主人,那名不讲信誉的威尼斯商人。 莱恩昨日的破口大骂,一语成箴。 这位威尼斯商人,还真是一名犹太人。 视财如命的犹太商人,听起来似乎跟威尼斯这个商业立国的共和国还挺搭。 但实际上即使是威尼斯人,也很看不起犹太人,他们将犹太人隔离在专门的城区,并命名为“隔都”。 他们不能从事正常的商业活动,仅能当高利贷者,或是如这艘柯克船的船长一般,做一些模糊的客运行业。 实际上,除了少数亚平宁半岛上的商业城邦,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严禁犹太人雇佣基督徒的。 歧视,使得犹太人跟基督徒的裂隙越来越深。 而裂隙,又使犹太人丝毫不顾及这些异教徒们的死活,哄抬粮价,放高利贷.致使名声越加恶劣。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值得一提的是,彼时的欧陆,犹太人仅能在伊比利亚的拜火教徒们的统治下,得到相对公平的待遇。 “他们没在闲聊,你这不敬神灵的犹太商人,他们是在聆听我的布道,而你,分明是没有资格聆听的!” 贝克特修士大声反驳道。 男人冷笑了声,肥脸上满是不屑,但又看了眼洛萨,才没跟贝克特争辩。 “洛萨老爷,您对舱室还满意吗?那可是我特意腾出来最宽敞的房间,正适合您这样尊贵的骑士携带女眷居住。” 洛萨从犹太商人的面前走过,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脸颊肥肉间的小眼睛。 敷衍着点了点头,便带着属下的扈从和领民纷纷进了船舱。 犹太商人的脸上丝毫没有因被冷落而愤怒的情绪,他目视着洛萨一行的背影逐渐消失,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第27章 故事 转眼间,已是第二天早晨。 海上的生活是如此的无趣,活动空间是如此的狭小。 天气闷热,潮湿。 使得洛萨更愿意待在般若的旁边。 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冷气,就像个小空调。 芙琳吉拉就没这种能耐了。 尽管她的体温也是冰冰凉的,但那得贴近了才能感觉到冷意。 他们的亲密度还没到这个阶段。 可是,就算再不想出去,洛萨也必须履行一个骑士应有的社交活动。 比如嘱咐两位侍从,对男性领民们进行培训;吩咐女性领民为她们同村的男同胞们缝制印有他的纹章的罩衫。 监督船员们是否有尽心尽力照料他们的马匹,以及马匹是否有晕船生病的症状。 汉斯完全可以独力处理绝大多数的事。 但洛萨也不能就此便做了甩手掌柜,他得维系自己的威望。 唯器与名,不可假手于人。 登上甲板上时,海面上,正蒙着一层薄雾。 船员们认真操帆,驾船。 神父握着木制十字架,依旧在对乘客们布道。 洛萨站在一旁默默听着,“虔诚”地在身前画十字,并认真祷告。 等他布道结束,洛萨才走上前去攀谈:“我们到哪了,贝克特神父?” “已经通过了爱奥尼亚湾,我们完全驶离了亚得里亚海了。” 贝克特神父语气微顿,指向模糊一片的海岸:“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们这时应该能看到摩里亚的灯塔,那里是东帝国的国土,有着与你们的故乡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东帝国啊。” 洛萨不禁有些神往。 “有朝一日,等到圣地的战事告一段落之后,我一定要去一趟君士坦丁堡,见识见识这座七丘之城‘万城女王’(Vasileousa Polis)的风采。” 贝克特调侃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像你这样勇猛善战的骑士,一定会得到那些帝国贵妇们狂热的追捧的。” 洛萨开玩笑道:“如果是拉盖娅女皇,那我恐怕真的会动心。” “谁不是呢。” 贝克特感慨道:“毕竟那位可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及最有权势的女子。如果说娶了西比拉公主,就能成为耶路撒冷的王储。那么娶了拉盖娅女皇,就将成为东帝国的皇帝。” 两者的含金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洛萨笑了笑,没再接话。 他不是个喜好幻想的人,成为东帝国的皇帝这种遥不可及的梦,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洛萨骑士,伱知道吗,刚刚在我布道时,船员们都在提醒我,今天要小心海妖。” “往常,我们需要警惕的是诺曼人,摩尔人和柏柏尔人的海盗,现在却要警惕压根儿就没几个人见过的海妖。” 神父的语气有些嘲讽。 他往来亚平宁半岛和圣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从没真正见识过有什么海妖。 在他看来,海妖就是无聊的水手们编撰出来的的传说罢了。 突然有人开口道:“神父,没几个人见过,是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说话的,是这艘船的船长。 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 “就像您肯定不知道被卖到非洲酋邦的基督徒,究竟过着怎样悲惨的生活一样。” “您也无法知晓那些曾经目睹过海妖的船员们,到底迎来了怎样的结局。” “但不知道,不代表就不存在。” 船长语气凝重地叮嘱道:“据说,海妖习惯在没有太阳的天气下出没,用歌声勾起人们的欲望,再把受惑者一点一滴撕碎吞下。” “如果你们听到奇怪的声音,一定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的语气很严肃,说完就有些紧张地离开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洛萨深以为然道:“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没见过,不代表就不存在,我曾经在利恩茨的骑士竞技大赛上就曾手刃过一头狼人。” “这最起码能证明那些民俗传说里的生物,并非就是不存在的。” “可海妖那是异教神话里的传说。” 洛萨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贝克特神父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把船长的嘱咐,告知这艘船上的乘客们。” 在圣地厮混过的神父,在很多方面都会更灵活些。 毕竟,即使是在耶路撒冷,也是欢迎拜火教徒的商队来往的。 傍晚,雾气越来越大了。 整个世界都仿佛因此而晦暗了下来。 芙琳吉拉站在甲板上,放肆舒展着曼妙的曲线,这个时候人们大都睡了,她不必担心太过引人注目。 她有些慵懒地趴在船舷上:“领主大人,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 “我今天跟般若那个女人一起面壁了一整天,感觉我的吸血鬼生都黯淡了许多。” 洛萨瞥了她一眼,无奈道:“无聊或许会有些,但怎么也不至于比你躺在棺材里沉睡时更无聊。” “沉睡时跟现在能一样吗?”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肯定不会感觉无聊啊。” 芙琳吉拉扶住洛萨的手臂,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期待:“求你了,让我去随便找个男人吸一下就好了,我会把他的尸体丢到海里,鱼儿会清理掉所有痕迹,没人会知道是我做的。” “不行。” 洛萨皱起眉:“芙琳吉拉,你得清楚一点,我是人类,你要吸血的也是人类,所以别这么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并且,我警告过你,没我的允许,不能对任何人下手。” 芙琳吉拉哼道:“我这不就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吗?” 洛萨严肃道:“我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还有,据说这片海域,会有海妖袭击过往船只,海妖是一群居住在深海的怪物,它们讨厌光明,所以今晚的天气,正适合它们活动,你最好小心些。” “切,区区一些海妖罢了,那群喜欢找人类交配的浪荡货,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厉害本领吗?” 芙琳吉拉有些不屑。 如果海妖是校园怪谈级别的怪物,那么吸血鬼起码要高出两个档次,属于都市传说。 “还是别掉以轻心。芙琳吉拉,你的实力还没恢复,被压制得很厉害,比起这个世界的超凡生物,未必能强出多少。” 洛萨絮絮劝道:“傲慢是七罪之首,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这个世界并不比你们那个世界简单多少。我不希望哪一天你会因为傲慢而丧命。” “唉哟,我知道了,大人你怎么跟个喋喋不休,一板一眼的老古董一样烦人?” 芙琳吉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以及,亲密度增加的提示。 这个嘴硬的小孩儿。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别那么不耐烦,待会儿回舱室里,我给你和般若讲故事总行了吧。” “好吧。” 芙琳吉拉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 实际上她期待极了。 饱经网文熏陶的洛萨,脑袋里装了太多太多有意思的故事了。 “还讲那只猴子的故事吗?” “你不愿意听吗?” “唔——听听也行。” 芙琳吉拉语气有些含糊不清,蹦蹦跳跳加快了脚步。 有种掩饰不住的雀跃。 从没有人给她讲过睡前故事。 第28章 塞壬 昏暗的船舱里。 洛萨已讲完了“悟彻菩提真秒理,断魔归本合元神”。 对面的床榻上,芙琳吉拉依旧神采奕奕听着。 故事是用汉语讲的,所以两个人都能听得懂。 游戏中给她们设定的台词本就是汉语事实上,洛萨的预算里,也从没打算请外语声优。 “继续啊,后面怎么了?” 般若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但洛萨分明能感觉到,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眸里,隐隐含了一丝期待。 洛萨挤到嘴边的“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吧,那就最后再讲一章。” “提前说好了,讲完这一章就必须要休息了!良好的休息,对于一名战士而言,是至关紧要的。” 芙琳吉拉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快开始吧!” 般若嘴角抿了下,后面那句话,是当初她跟洛萨一起睡的第一晚时说的。 洛萨没好气地看了芙琳吉拉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却说那美猴王荣归花果山,剿了占山为王的混世魔王” 亲密度增加的提示音时不时响起一次。 但都没有显著的改变。 芙琳吉拉依旧没有提升到“友善”,但态度明显跟“冷淡”时已经有所不同了。 大概是跟般若一样,似乎都还欠缺一个契机,才能得到突破。 洛萨也没那么多功利的想法,跟她们的相处时,自己也很快乐,那就不要想着亲密度会解锁技能什么的了。 一切都待水到渠成。 况且,急也没用。 总不能掐着芙琳吉拉白嫩的脖颈催促:“给老子变友善,快点!” 讲完这一章,洛萨打了个呵欠。 体力不代表精力,他可做不到一天一夜不睡觉 如果以后能从系统里抽取到一些改变体质,或是增加属性的药剂,兴许他也能变得跟高品质扈从一样。 “若想知晓这猴头上了天去,究竟得授了什么官爵,请听下回分解。” “就到这儿吧,我睡了。” “嗯。”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 芙琳吉拉也没再软磨硬泡,只是有些可惜道:“都怪我实力还没恢复,不然给领主大人一个初拥,你就不需要每天都睡觉了。” 洛萨有些无语,闭目躺下。 如果是他以后年龄大了,还没抽取到能延寿的药剂或道具,他可能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变成吸血鬼。 但他现在可不会做这种打算。 吸血鬼是另一个物种,转变为吸血鬼,整个人的价值观,世界观都会天翻地覆。 天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变成一个只知道豢养“血畜”,躲在阴暗潮湿的古堡里,凶狠残暴,择人而噬的魔头。 见洛萨躺下。 芙琳吉拉满脸都是无趣。 吸血鬼跟般若所属的鬼族一样,也需要睡眠,但那种睡眠,都是最起码以月计算的。 像人类那样每天一次的短暂睡眠。 可以。 但没必要。 芙琳吉拉想说些什么,又看了眼已经响起匀称呼吸声的洛萨,硬生生把话憋回去了。 和般若挤眉弄眼,那个傻大个儿也不理会她。 哼。 翻身,睡觉。 洛萨正睡得昏沉。 耳畔,突然响起了动听柔和的歌谣。 那声音是如此的温柔,没有给人带来丝毫睡梦被搅扰的暴躁感。 仿佛是正枕在心爱女子柔软的膝枕上,鼻尖都仿佛能嗅到那淡淡的芬芳。 激活里程碑:遇见海妖:你和海妖有了一次亲密的体液交换,并且成功从她们残忍的交配过程中幸存了下来。 系统的提示音,像是烦人的闹铃声。 洛萨有些暴躁的醒来,但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那歌声并未消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有女人在唱歌! 漆黑的船舱里,般若正手握那扇鬼脸盾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盾牌上的鬼脸浮雕都兴奋了起来。 芙琳吉拉的眼眸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居然真的来了。” 她的语气有些兴奋,仿佛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出现了某种惊喜。 “领主大人,我不吸人类的血,吸海妖的可以吗?” “听这骚里骚气的声音,就知道她们的血肯定格外甜美。” 獠牙,不自觉刺破了她的嘴唇。 般若皱起眉,轻呵道:“醒来!” 芙琳吉拉猩红的眼神立刻一黯,她有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不对啊,我精神力比你高那么多,怎么是我中招?” 般若言简意赅道:“伱的欲念太炽。” “我们走,去叫醒人们,不能让他们继续在海妖的歌声里沉醉。” 洛萨披上外衣,率先走了出去。 一个个舱室内,此刻是丑态百出。 洛萨看的是大皱眉头:“还好领民们按照性别被分在了两个舱室,不然肯定会酿成一系列伦理惨案。” 他率先把汉斯,莱恩,莫德尔叫醒。 这三个人醒来时,满脸怒意,看清了是洛萨后,才冷汗直冒,彻底清醒了过来。 “堵住耳朵,把人们唤醒,优先叫我们的领民。” 他急匆匆说完,便带着般若和芙琳吉**上了甲板。 甲板上,痴肥的商人正满脸陶醉地望着远方,嘴里呢喃道:“赛琳娜,我又回来了,这一次,我带了一整船的祭品给你。” “我知道,像我这样丑陋的胖子是不配得到你的垂青的,但也求你,求你们收下这微不足道的礼物。” 赛琳娜? 应该是塞壬吧? 洛萨神情微冷,合着这该死的犹太商人,不仅悭吝,贪婪,还想着拿他们这群乘客充当讨好海妖的礼物。 真是该死! 夜空中,三道身影浮空掠起。 她们鲜艳的红唇开合,唱着动听的歌谣。 上半身与人类女性一般无二,只是在背后,生有一对宛如蝙蝠翅膀的肉翼。 在她们的腰间,还生着七彩的鱼鳍。 下半身则如传说中那般,是一条很长的鱼尾。 金色的柔顺长发披肩。 她们手拉着手,浮空唱着歌,面容柔和而美丽。 不得不承认,这三只女海妖,哪怕是跟般若和芙琳吉拉相处已久的洛萨,都感觉到了一丝动心。 美丽,高贵。 哪有半点传说中,海妖的恐怖与丑陋呢? 这时,一只女海妖缓缓飘下。 她向痴肥商人伸出了手,轻轻抚摸在他那肥胖的脸上。 商人满脸激动:“赛琳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你上次放走了我,我就知道你对我也有特殊的感情。” 赛琳娜嘴角微微翘起,露出迷人的微笑。 特殊? 如果不是你力气太大,我没抓住,怎可能放任你这样一大块肉逃跑? 不过还好,这个愚蠢的猎物居然再一次送上门了,还贴心献上了如此丰盛的祭品,那么是不是要饶他一命呢? 赛琳娜舔了下嘴唇,她感觉自己口水分泌的厉害,这满身肥肉,看得她颇有些情难自禁。 商人却因此会错了意,有些激动地把脸凑过去。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海妖的脸上沾满了鲜血,面容狠厉地大口咀嚼着商人的嘴唇和皮肉,商人惨叫着,在甲板上来回打滚,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天空中,仍悬浮着的女妖们,也再难按捺食欲,振动翅膀,飞扑向满脸鲜血的商人。 芙琳吉拉嘲讽道:“就这种低智的生物,跟我们吸血鬼可没办法比,明显是给这个商人点甜头,才好放长线钓大鱼。” 洛萨低声道:“废话少说,杀了它们!” 第29章 塞壬之殇 薄雾朦胧。 两只俯冲下来的海妖降落在甲板上,她们嘴角流淌出半透明的涎水,正欲大快朵颐。 洛萨和般若已经一前一后,欺近至她们的面前。 面对来势汹汹的两人,两只海妖被吓了一跳,她们的身体很脆弱,覆有鱼鳞和粘液的下半身还好,刀剑等锐器斩在上面,很容易就会滑落。 但上半身却是脆弱的人体,她们能在深海中生存,凭依的是魔法的力量,而非坚韧的皮肤,哪里敢跟手握刀剑的洛萨硬拼。 赛琳娜只是起飞的速度稍微慢了些,她脚下流淌的鲜血,便在芙琳吉拉的鲜血魔法的操纵下,化作坚韧的绑带。 绑带绕过了她那滑腻腻的鱼尾,拦腰将她死死扣在了甲板上。 洛萨哪里会放过如此好的时机,紧握着手半剑便大步迎上,随着海浪轻微摇晃的船身,丝毫不能撼动他的身躯。 他的双臂肌肉坟起,高举大剑。 海妖赛琳娜拼命振动翅翼,双手锋利的指甲扣在绑带上,拼命想要逃脱束缚,但又哪里由得了她呢。 “求你。” “求你放过我,我会为你带来海底的珍珠与宝石,那会使伱成为这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求你了!” 她语速极快地说道,竟是操着一口流利的,带有少许小亚细亚口音的希腊语。 她的声音清脆如百灵鸟。 她的姿容秀丽,国色天香。 但她面前的男人,却有着铁石一般的心肠,他冰冷的眼神中难以窥见任何怜悯与良善,锋利的剑刃狠狠劈落。 噗通—— 一颗美女的头颅在甲板上咕噜咕噜滚远了。 无头尸体的颈腔里,喷溅出大片的血迹,恰巧落在洛萨的身后。 赛琳娜的表现,证明她们并非芙琳吉拉所说的低智,只是她们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嗜食人肉的欲念。 这便宣告了洛萨丝毫没有跟对方合作的可能。 “琪娜!” 天空中,两只海妖惊恐尖叫着。 赛琳娜在海妖中的名字,根本就不是赛琳娜,这是那名犹太商人,根据“塞壬”的音译,给她取的名。 她们的脸上流出晶莹的泪珠,纷纷张大了嘴,小巧的唇瓣间,露出满口锋利如锯齿般的獠牙。 唇角缓缓撕裂开,仅剩少许皮肉相连,涎水从中溢出。 眨眼间,那诱人红唇,便成了一张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儿的血盆大口。 下一刻。 两只海妖齐齐发出凄厉的呐喊声。 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悲伤的情绪。 笼罩在海面上的薄雾,都因此而翻腾了起来。 恐怖的音波,使洛萨萌生了一种宛如面对惊涛骇浪般的错觉。 甲板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道宛如刀劈斧砍的伤痕。 般若没有丝毫犹豫,向前踏出一步,来到了洛萨的身前。 鬼面盾牌抵在前方。 铿—— 一连串金铁相击的声音响起。 洛萨抵着般若的腰间,只觉前方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两人同时连连后撤了好几步。 “这海妖竟然这么厉害?” 洛萨有些愕然。 虽然海妖的近身战斗力远远不如狼人,但这远程声波攻击,简直堪比强弓劲弩。 “的确。” 般若点头道:“而且它们会飞,我们的攻击很难命中它们。” “傻大个儿,吸引她们的注意!” 芙琳吉拉大声用中文喊道,她身披的亚麻布长袍,随着魔力的暴走而充盈起来。 白色的长发悬空而起。 “必须在空中解决掉她们,若是让她们潜入水中,从水底凿穿船底,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儿!” 般若罕见地语速极快,说了一长段话。 随即,她手握的黑色盾牌上,鬼脸浮雕立刻变得生动了起来。 恐怖的地狱气息,几乎使她一瞬间,变成了世界的中心。 两只海妖上下牙抑制不住地打颤,连尖啸声都停下了。 “那是刻耳柏洛斯的气息,是地狱的门扉!” “那明明在海底…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甲板上,两到虚幻的身影缓缓从尸体上浮起,又如乳燕投林般向鬼脸浮雕张开的大嘴飞去。 “不!” “不能让琪娜的灵魂被吞噬!” 海妖们惊声尖叫,想要扑过来阻止这一切。 就在这时,芙琳吉拉灵巧的身体,踩在船舷上,腾空而起。 她在半空中,向着甲板上肆意流淌的血浆张了张手,血水立刻汇聚而去,化作一柄散发着浓郁甜腥味的投矛。 “给我滚下来!” 鲜血投矛带着刺耳尖啸,向两只海妖飞去,有着鲜血魔法的加持,这柄投矛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但两只海妖虽然心急,却早已做好了防备,于这千钧一发之际,竟是同时停在了原地。 鲜血投矛几乎是贴着她们的脸从前面飞过。 然而下一刻,一面锋利的黑色盾牌,便如极速旋转的电锯一般飞驰而出。 紧随黑色盾牌丢出的,还有一柄新的鲜血投矛——这是芙琳吉拉紧跟着凝聚出来的,出现在的地方,是在躲在般若背后的洛萨的手中。 噗嗤—— 黑色盾牌,将一只海妖拦腰斩断。 而另一只,也被洛萨投掷出的投矛正中背后的翅翼,整个身体一歪,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 “死!” 芙琳吉拉攥紧了手掌。 那只被命中翅翼的海妖,还在半空中,那鲜血投矛便轰然炸开,血液化作一根根锋利的细针,顿时将其扎成了筛子。 “太好了!” 洛萨有些振奋地说道。 这一波,他们三个的配合,堪称是完美。 事实上,洛萨在丢出投矛的那一刻,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命中。 毕竟他之前练习在马背上投掷投矛时,往往十次才能命中三次。 甲板上虽然不如马背上颠簸,但也强不出多少。 般若长出了一口气,张开手,飞远的盾牌竟像是回旋镖一般,又飞回到了她的手中。 这时,芙琳吉拉却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芙琳!” 洛萨急忙走上前去。 “别急,只是透支了些精神力罢了,没有大碍。” 般若语气平淡道。 芙琳吉拉虽说也是史诗级扈从,但到底只有一级,洛萨担心她无法无天,再加上囊中羞涩,也一直没给她提升过等级。 这一系列大威力法术施出来,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洛萨抱住芙琳吉拉,只觉手中的少女轻飘飘的,竟像是纸片做的一般,仿佛随时都会飘走。 “我们回船舱。” 洛萨急忙说道。 “嗯。” … 伤痕累累的船只在第二天清早,于克里特岛停泊。 这艘船在失去原主人后,理所应当地被洛萨征用了。 因此,修理船只的花费也落在了他的头上,所幸只是甲板和桅杆有轻伤,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在克里特岛,他们补给并替换了淡水。 这是座主体人口为希腊人的岛屿,岛上的势力犬牙交错,东帝国,威尼斯,热那亚甚至是阿尤布都在此投射着自己的势力。 他们在岛上的旅店修整了一个上午,于下午时分再度启航,目标直指圣地的贾法城(也译作卡法)。 第30章 抵达圣地 今天是个罕见的好天气。 晴空万里,风轻浪缓。 那位严苛悭吝的犹太商人死去后。 船长和海员们不再需要再故作忙碌地做样子,袒露出潮湿粘腻的皮肤,悠闲地站在甲板上晒太阳。 桅杆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换洗衣物。 乘客们也在甲板上三三两两聊着天,没人愿意继续窝在憋闷的船舱里。 这两天,船上的气氛一直很尴尬。 有几个乘客干脆直接在克里特岛下了船,打算转乘其它船只去圣地,以逃离这种窘境。 海妖之夜,洛萨看到了许多不堪入目的场景,乘客们,水手们,不分男女,搂抱在一团.而在公教教义中,无论是通歼还是同性恋,都是罪孽。 “等到了圣地,一切罪恶都将消弭。” 贝克特神父对人们如是说道。 那晚,他在海妖的歌声作用下,跟一名男性水手在船舱里翻滚许久。 耶稣肯定不认为人们抵达圣地,就罪孽全消了,但神父还是这样说了。 正如耶稣不会认为杀死异教徒无罪,反而是通往天国之路,但教宗陛下还是这么说了。 水手们对这些看得要格外通透,常年在海上奔波的他们,信仰并不虔诚。 在海啸,海盗,风暴到来之时,他们甚至会向异教的海神波塞冬祈祷。 而在狭窄宛如与世隔绝的船只上,基情虽说不是司空见惯,也绝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海妖的尸体据说能榨取出堪比龙涎香的,具备催情作用的名贵香料,但洛萨放弃了切开她们尸体取香的做法。 对类人生物进行宛如猪羊般的宰割,他暂时还做不出这种事。 … 距离他们驶离克里特岛已经过去整整两天的时间了。 他们期间经过了塞浦路斯岛,但没在那里多作逗留,只是又补充了一波淡水便驶离了。 那里曾是东帝国的核心领土,于东帝国的摄政女皇加冕之后,便趁机独立,拥有着一支不俗的海上力量。 经过塞浦路斯以后,他们距离圣地已经很近了,时不时能隐约看到远方,那条一片昏黄的海岸线。 这里的船只也变得密集了许多。 载满来自东方的香料和丝绸的商船;载着零散十字军的客船;以及海盗们配备了诸多大桨,在船首安装有弩炮,来去如风的划桨战船经常能看到海面上漂浮着散架的破碎船板和木桶。 那是被劫掠,摧毁的商船,以及被海军们击毁的海盗船残骸。 “快看!” 水手们突然激动了起来。 有人欢呼道:“是我们的船!” 在遥远的海平面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逐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体型较小的护卫舰,庞大的主力舰,桨帆船. 它们巨大的黑色帆面上,印有一个个白色十字徽记。 一张张帆迎风鼓胀,带来强大的动力,推动那一艘艘大舰在海面上横行。 “那是.医院骑士团的舰队!” 洛萨立刻吩咐道:“悬挂十字军旗,别让我们的基督兄弟误会我们的身份!” 贝克特神父与有荣焉道:“医院骑士团在圣地,拥有着一支规模庞大的海上力量,他们时常出海巡逻,保护商路与海上朝圣者们的安全。” 这就是现如今骑士团的力量。 不是王国,却胜似王国。 洛萨斜睨了他一眼,看得他有些心虚。 这几天,贝克特神父明显消停了不少,这个老家伙的失身,使他在船上的颜面大跌,生怕洛萨会将此事传出去,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柯克船抵达贾法城外的港口时,恰巧是正午时分,光线最毒。 这里的地貌风化严重,到处都是荒漠和戈壁滩,隐隐还能看到几座侵蚀严重的塔楼式建筑,耸立于空旷无际的戈壁滩上。 芙琳吉拉慵懒的声音响起:“大人,太阳好晒,晒得我快要死掉了。” 洛萨倍感无奈:“别装了,你只是透支了一次精神力,睡了两天早就没事了,你堂堂吸血鬼王族哪那么脆弱?” “就是吸血鬼才怕太阳嘛!” 般若依旧安安静静跟在洛萨身旁,像是他的影子一样。 平时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关键时刻,又总是能令人安心。 “汉斯,打起我的燕尾旗!” 洛萨命令道:“自今日起,我们恐怕得跟很多贵族打交道,由你暂任纹章官一职。” 汉斯面露难色:“抱歉大人,虽然我很荣幸接受此职,但我在纹章学上的学识有限,恐怕不能称职。” 洛萨摇头道:“不称职也得有。而且,伱在纹章学上的知识,本就已经胜过绝大多数骑士了。” 莱恩叮嘱着麾下的领民,高声道:“都挺直腰杆,记住这几天我和莫德尔军士教给你们的东西,别丢了大人的脸面!” “是!” 这些领民中,男性现在一律手持长矛和盾牌,虽然没有着甲,但都披上了统一制式的罩袍,看上去也有模有样了。 当然,他们现在还只是样子货,仅能起到仪仗队的作用。 其战斗力,也就比征召来的农兵强一点。 纸上谈兵,永远比不上真正的操演。 洛萨深吸了一口从内陆吹来的干燥的风。 终于到了! “这就是圣地,无数人来此寻求救赎…以及财富,来自西方,穷困潦倒的骑士,也可在此,摇身一变,成为一城领主。” 洛萨站在码头上,数日来第一次踏上坚实的大地,使他的脚步不自觉有些飘忽,是般若及时搀住了他。 “准备出发吧,这里距离耶路撒冷不远,早些抵达目的地,我们也好休息。” 柯克船被他交给了船长,但船上的商人的财富,被他尽数征用了,充当保卫圣地的“神圣资助”。 刚走出没多久。 这时,洛萨看到一支队伍从码头上下来,他们打着黄底十字的旗帜,大多身穿暗红色与白色相间的罩衫。 装备精良,一看就是专业的军士和骑士。 为首的骑士牵着马,径直询问道:“这熟悉的立狮纹章,你是哈布斯堡家族的?” “你们是?” 洛萨皱起眉。 哈布斯堡不是多么显赫的家族,影响力也仅局限于施瓦本,巴伐利亚地区。 他属实没料到,刚下船没多久,就被人认了出来。 “我是向伊贝林的高弗雷男爵效忠的骑士凯文·麦克基德,这是我侍奉的小主人,伊贝林男爵唯一的继承人,贝利安阁下。” 洛萨将视线投在骑士的身后,那个裹着一件暗红色罩袍的年轻男子。 原来这人才是正主,只是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 “我是阿尔高的洛萨,哈布斯堡家族,维尔纳伯爵的次子,也是一名无地骑士。” 洛萨向对方点头致意:“很荣幸认识你们,伊贝林的贝利安爵士,凯文骑士。” “洛萨骑士,您的父亲与我的主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曾一起于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为国王陛下效命,我是亲眼见证他们并肩作战的深厚友谊的。” 凯文骑士看着洛萨的罩袍,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缅怀:“就是这样款式的袍服,真是令人怀念。” 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很显然不是圣殿和医院骑士团那样的军事修会。 而是类似于后世勃艮第的金羊毛骑士团那种荣誉称号,代表一种勋位与荣耀。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选择留在圣地,而是返回瑞士那样的穷山沟,去做了一个乡下伯爵。” “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圣地混不下去了,才返回的施瓦本。” 洛萨耸了耸肩。 他是听过对方的名头的,维尔纳伯爵曾经有限提到过的在圣地的几位战友之一。 伊贝林的高弗雷男爵。 伊贝林家族并不简单,虽然只是个男爵,但这男爵的含金量依旧不是阿尔高的维尔纳伯爵所能媲美的。 首先,伊贝林距离贾法如此之近,是一座商贸发达的贸易城市,过往商队络绎不绝,只是抽税都是很大一笔收入。 此外,耶路撒冷王国规模有限,有名有姓的男爵加起来也就十余人。 而伊贝林男爵很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属于鲍德温国王的亲信,铁杆儿的王党,名下不止有伊贝林一块封地。 来时路上洛萨就盘算着要怎样跟他们扯上关系了,没想到恰巧在此遇见了对方的继承人和家臣。 凯文骑士询问道:“洛萨骑士,你们这是正打算去圣城?” “没错,既然已经到了圣地,还怎能按捺住立刻赶往圣城,瞻仰圣墓和橄榄山的苦难大教堂的急切心情呢?” “哈,的确如此。不介意的话,我们就结伴同行吧,男爵大人正在贾法城中等候,我想他一定很高兴能同时见到自己和故友的儿子。” “那再好不过了。” 洛萨笑容满面地和对方搭着话:“贝里安,你是高卢人吗?或许我叫你贝里昂更合适一些。” 贝里安微微点了下头:“是的,没错,洛萨骑士。” “贝利安,你看起来似乎有些拘谨?” “的确…我不是贵族,我指的是,曾经我只是个铁匠,所以并不擅长跟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明白。” 洛萨点头道:“但恕我直言,你根本无需拘谨,这个时代卑劣如恶棍的贵族比比皆是,只要你有着一颗高洁的灵魂,即使是铁匠,也能笑傲王公。” 贝里安的情况,说白了就是私生子合法化,在这个时代并不鲜见。 多见于绝嗣的家族,当然由于宣称较弱,继承权被实权大贵族的亲戚给强行夺走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中世纪讲究一个法理,但归根结底,还是要靠拳头的。 ps:电影天国王朝的内容有不少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甚至凭空捏造的,比如贝里安根本就不是私生子,而是家族第三子,也并不像电影里那样年轻。 这里要说的是,不要试图从小说里学历史。 因为作者表示会采用部分电影情节,杜撰部分情节,最后再加上一小部分历史情节。 第31章 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不是阿勒颇,安条克那样的贸易枢纽,它位于地中海东南角和约旦河之间。 距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将近五十公里,远离商道,高高地耸立在悬崖,峡谷和山峦碎石之间,承受着酷暑与寒冬的侵扰。 从军事和商业价值来看,耶路撒冷实非战略要地。 但宗教赋予了它额外的神圣意义。 萨拉丁试图夺回耶路撒冷,重铸大牧首的桂冠,以获得无上声望,压服国内的反抗势力,甚至是一统拜火教世界。 十字军诸国则拼命捍卫这里,因这不仅是他们信仰所在,更是一切统治合法性的根源。 享受过东方贵族的奢华生活后,他们已经根本适应不了阴冷湿润的西欧了。 更何况,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的祖辈离开西欧后,早就已经放弃了那里的领地的所有宣称和继承权。 在贾法,凯文骑士把洛萨引荐给了为接自己儿子而来的高弗雷男爵。 这是位习惯了东方的酷热,留着一头利落短发,链甲衫外,套着一条丝绸外袍的中年男人。 不愧是维尔纳伯爵的好友。 当他得知洛萨的身份后,态度竟比对待自己久别重逢的亲儿子还要热切。 等到他听闻洛萨打算遵从父命,加入王党时。 他顿时惊喜交加:“我就知道,维尔纳那个老家伙,一定不会忍心让他的老友独自奋战的,瞧啊,他将自己最为勇猛善战的儿子送到了我的面前!” 高弗雷男爵笑得合不拢嘴,狠狠拍了拍洛萨的肩膀:“我保证,国王陛下得知你的到来,也会很开心的。” 洛萨露出腼腆的笑容:“我也很荣幸能跟我父亲的袍泽一同为陛下效命。” 他能感受到高弗雷男爵的真诚,这令他不禁好奇维尔纳这个乡下伯爵,到底曾经在此,立下过怎样的丰功伟绩,竟能博得这么多人的青睐。 拿到主角模板的,应该是维尔纳伯爵才对吧? 他们在傍晚时,终于穿过了辽阔的戈壁滩,抵达了圣城耶路撒冷。 这座城市看起来跟西欧的城市,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它有的地方显得极为逼仄,狭小,但那高耸于城市中间的巨大堡垒,又如洛萨生平仅见的雄伟要塞。 这里到处都是土胚房的建筑,圆顶,尖顶,法兰克和阿拉伯风格的建筑,不分彼此分布于城内。 最初的十字军在攻占耶路撒冷后,进行过一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阿拉伯人,犹太人.一切异教徒都被屠戮一空。 他们的财富被洗劫,遗留下来的建筑,包括拜火教的寺庙和祭坛,都被十字军占据,甚至直接拿来改成了圆顶的教堂。 往后,即使过了百余年,耶路撒冷依旧保留着显著的阿拉伯特征。 来自各地的朝圣者们,操着不同的语言汇聚于此。 这里是三教圣地,几乎囊括了东西欧,再加上中亚,北非的所有信仰。 络绎不绝的商队和朝圣者,犹太人,波斯人,AKS姆人,天竺人,突厥人…甚至还有来自遥远东方的宋人。 各种信仰,各种语言的谈话声,使洛萨感觉头大如牛。 如果是在民族主义勃兴的后世,这里绝对是混乱之源,根本不是发展的好地方。 街边,售卖香料,丝绸,蔬果的商贩,高声叫卖着,价格大多不菲,物资哪怕是从海边运到这儿,都会狠狠涨一波价。 赶着牛羊牲畜的农奴,低眉顺眼跟着主人前行。 穿着蓝色罩袍的的耶路撒冷骑士,白底红十字的圣殿骑士,黑底白十字的医院骑士,带领军士,在城内巡逻。 还有来自的黎波里,安条克,北日耳曼尼亚,昂格鲁萨克逊,阿拉贡,两西西里的骑士们… 他们的纹章五花八门。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谈。 很显然,战争的脚步已经迫近。 眼前这繁华的,充满包容性的和平景象,马上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高弗雷男爵指向远方的山丘上,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座圆顶建筑,顶端屹立着一根十字架:“那里就是耶稣被钉死的地方,我稍后会带你和贝里安去朝拜,但现在我们得先去王宫。” “今天是大议会召开的时间,大部分实权贵族都会出席,我会带你们先去认认人。” 洛萨点头道:“一切听您安排。” 一行人在城堡的外城止步。 “高弗雷大人,您来的正好,诸位大人正在议事,就差您了。” 守卫穿着跟高弗雷男爵类似,显而易见也是王家骑士团的成员。 这是一支隶属于王室的禁卫军,跟耶路撒冷骑士团相比,多了王家二字,性质便截然不同。 “我带两个人进去。” 高弗雷指了指身后的两人,随即便大步走进宫殿内。 般若微微皱起眉,她习惯了跟在洛萨身边,下意识想跟他一起进去,但脚刚迈出一步,便意识到此处不便。 洛萨回头向她报以微笑。 耶路撒冷的王宫绝非什么龙潭虎穴,他是来向国王陛下效忠的,而非准备刺王杀驾,根本不会有危险。 王宫的墙壁上,到处都是精美的浮雕。 镂空的窗户缝里,投射出明亮的光彩。 高弗雷带着两人在一条长桌前坐下,低声为两人介绍道:那个穿红色斗篷的,是埃德萨的乔治林,一个只剩头衔的伯爵,他现在的封地在阿卡附近。 那个留着满头蓬乱红发的高瘦男人,是雷纳德伯爵,他曾经是安条克公爵,只是他跟那位埃德萨伯爵的父亲一起被阿拉伯人抢走了领地。 所以他现在是“奥特雷约旦伯爵”,意思是“约旦河旁的伯爵”。 他是整个耶路撒冷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勇敢善战,是曾经蒙吉萨战役,除陛下以外,最重要指挥官之一。” 高弗雷压低了声音:“此人亦是以安格妮斯太后为首的太后党的关键角色。一心想要撮合吕西尼昂的居伊迎娶西比拉公主。” “那个穿红色罩袍的,是沙蒂永的雷蒙德,的黎波里伯爵,泰比利亚斯王子,耶路撒冷的摄政王,曾经一手撮合了西比拉公主的第一场婚姻。” “他与诸多贵族组成了一个小联盟。 医院骑士团的莫林的罗杰,是其最有力的支持者。姑且称之为爵党。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曾经是坚定站在我们这边的。 但是伱知道的,陛下的病情越来越恶化,杰拉德团长最近跟太后党的雷纳德走的很近。 尤其是雷纳德在对待异教徒方面更为激进,跟圣殿骑士团的作风一拍即合。” 洛萨皱起眉,高弗雷三言两语便将这殿堂内的三股势力分析了个透彻,这三方任意一方都没胜过对方的把握。 三足鼎立,正是最稳定,也最难讲和的局面。 “男爵大人,那你是哪一党?” 高弗雷不假思索道:“伊贝林家族只忠诚于陛下。” 洛萨追问道:“如果陛下驾崩呢?” 伊贝林男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沉重:“洛萨,我必须提醒你,谈论这一话题于臣子而言,已是极大的僭越与冒犯。” 洛萨微笑道:“但若不说清楚,我又怎么跟您同进退呢?” 高弗雷沉默了片刻,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那就支持下一任国王。国王驾崩后,王位肯定要由西比拉公主跟前夫所生的儿子继承。” 洛萨问道:“西比拉公主是什么党?” “太后党。” 洛萨若有所思:“所以我们其实跟雷纳德伯爵是一条阵线上的?” “不,伊贝林家族从不提前做出决策。” 高弗雷语气微顿,沉声道:“我们只忠诚于陛下,从不做多余的事。” 洛萨恍然。 瞧瞧! 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跟墙头草不同。 伊贝林家族如果只忠诚于国王,就不会遭受党争的倾轧,可以更好地保存实力。 再加上伊贝林家族在圣地的势力堪称是根深蒂固。 地位显赫,又忠于国王的伊贝林男爵,是任何一位新君都要拉拢,信任的对象。 至于新君是谁? 任你们争去吧。 这时,大殿上,鲍德温国王的纹章官大步走来,高声喊道:“国王陛下仍在休息,此次议题由摄政王暂代主持。” 雷蒙德向纹章官微微颔首,站起身说道:“今日的议题是,是否要打开耶路撒冷圣库,修缮耶路撒冷城墙!” 大殿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洛萨有些纳闷道:“现在国王陛下,连修个城墙都要跟臣下们商量了?” 高弗雷解释道:“大金库的钥匙,分别掌控在国王陛下和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的两位大团长的手中,只他自己,是无法动用的。” “而且这笔钱本不属于国王陛下。是英王亨利二世预存的,用来维系他下一次东征的军费。” 洛萨语塞。 “啊这.” 果然,议题一开始便遭到了坚决的反对。 “亨利二世到死都没履行支援圣战的义务,这笔钱我们用的理所应当!目的还是保护圣地这一崇高使命!” “没错,亨利二世的确是死了。但他的儿子,那个有着狮心王之称的理查可还没死,我们还指望他率领军队支援圣地,怎能挪用这笔钱?” 贵族们七嘴八舌吵嚷了起来。 爵党,太后党,王党只是粗略的划分,实际上他们除涉及根本利益时会共同进退,平时也会各抒己见。 比如现在,杰拉德表示同意加筑城墙,雷纳德伯爵却表示反对,应该用这笔钱来武装朝圣者,在野战复刻当初的蒙吉萨战役,击溃萨拉丁。 医院骑士团的团长罗杰则认为,应该保留这笔钱,用来敦促亨利二世的儿子,狮心王理查尽快动身前往圣地支援。 也有几个小贵族认为应该用这笔钱雇用亚平宁和日耳曼尼亚地区的佣兵团,这笔钱完全足以搞来五六支规模上千人的大佣兵团,持续作战一年的时间。 更有人异想天开地提出,要用这笔钱雇用霍桑的杀手,去刺杀萨拉丁。 “够了,现在举手表决!” 沙蒂永的雷蒙德拍了桌子,高声道:“同意修缮耶路撒冷的城墙,加固城防的举手,其他人都放下!” 第32章 决断与宣誓效忠(合一) 唰唰唰。 场中约莫有四分之一的贵族举起了手。 雷纳德伯爵向华贵地毯上啐了口浓痰,满脸不屑道:“原来我们曾经英勇无畏的十字军战士们,还未开战,就已经被萨拉丁和他的走狗们吓破了胆!” 立刻有人应道:“没错,我们不能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城内,要跟异教徒们斗争到底!” 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怒道:“斗争,拿什么斗争?敌人有十万,二十万,甚至三十万人,我们有多少?两万,三万,还是四万?” 摄政王雷蒙德大声喊道:“肃静,肃静!”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肃静”,直至站起来猛拍了下桌子,怒斥道:“如果你们愿意吵,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吵!” “下一个提案。” 殿内的贵族们终于收敛了些,但还是免不了争论。 每一项提案的支持者都不少,而且每一个提案都没办法争取到半数以上人的认同。 于是贵族们又分成了一个个小派别,开始互相攻讦,争论不休。 摄政王雷蒙德不胜其烦,这时,他看到了一直沉默不言的高弗雷,眼前一亮道:“高弗雷男爵,你有什么见解吗?” 殿内热切的气氛顿时一滞。 争论声小了不少。 乔治林伯爵,雷纳德伯爵,杰拉德大团长,罗杰大团长这四位顶级权贵,皆看了过来。 诚然,高弗雷男爵向来存在感偏低,但若是谁敢真正忽略这位在圣地权势不小的权贵,才是愚蠢透顶。 这也是王党硕果仅存的一位核心人物,而且跟各方的关系都还算融洽。 高弗雷思索片刻,示意洛萨替他答话。 “我?” 洛萨有些疑惑。 高弗雷男爵压低了声音,在洛萨耳畔说道:“就是你,我得让这群老狗知晓,哈布斯堡又重新登上了耶路撒冷的政治舞台。” 洛萨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这是高弗雷男爵特地给他崭露头角的舞台。 拜托,咱俩才刚认识,有必要这么信任我吗? 万一我是个酒囊饭袋呢? 洛萨不再犹豫,站起身说道:“泰比利亚斯大人(对雷蒙德的尊称),就由我替高弗雷男爵表达看法吧。” “这是谁?” “维尔纳的盾徽?” “那个冷血的屠夫和刽子手又回到圣地了?” “看起来跟维尔纳不太像,但这身罩袍,分明就是王家骑士团以前的制服。” 周围,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不友善,但跟他预想的不同,似乎根本没几个人对他区区一个无地骑士,是否有资格在此列席,并发言纠缠不清。 雷蒙德微微点了点头:“可以,但在这之前,请说出伱的身份。” “我是阿尔高伯爵,维尔纳·冯·哈布斯堡的次子,洛萨·冯·哈布斯堡,我的父亲曾为保卫圣地而战,如今我也遵循父命,来到了圣地。” 雷蒙德微微颔首:“原来是维尔纳爵爷的儿子,我与你父亲也曾并肩作战,你有资格于此发言,请讲。” 洛萨微微颔首,不管场下人们对他身份的议论,自顾自道:“请佣兵团的提议暂且不必多说,诸位应该都清楚,那些佣兵们虽然自带武器装备,战斗力不错,但丝毫没有作为战士的荣誉和信仰,他们打打顺风仗也就罢了,一旦陷入困境,恐怕不会继续履约。” “面对萨拉丁,很显然这会是一场苦战,即使远在日耳曼尼亚,我也听说过他的威名。” “雇佣佣兵团,还不如像雷纳德伯爵所说的那样,拿这笔钱来武装朝圣者们,他们士气更高昂,也更便宜。” 雷纳德闻言,微微颔首,露出满意的笑容:“没错,维尔纳的儿子果然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洛萨对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保留这笔钱,以促使阿尔比恩国王,狮心王理查尽快召集军队的提案。” “据我了解,狮心王理查是个英明贤能的君主,他不会因这笔钱而加快或放缓自己备战的脚步,他会参加十字军,这是可以肯定的事,但那一定是在处理完跟高卢君主的关系,以及国内事务之后。这绝非一两个月,乃至半年之内所能完成的。” “诸位大人,你们扪心自问,是否会因为一笔钱财,而将自身置于王位不稳,乃至被宿敌袭击后方的危险境地?” 诸贵族们皆连连摇头。 实际上他们中还真有不少会因为这笔财富而动心的人,但他们谁也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口。 贪婪是七原罪之一。 他们才不愿承认自己是贪财之徒。 “至于山中老人霍桑的刺客.请诸位宽恕我的直率,要请动这位在伊朗等地,拥有上百座城堡的刺客国王,得花多少钱才能填饱他的胃口?” “而且,跟这种卑劣的,依靠刺杀来起家的异教徒合作,实在是侮辱了我们十字军的名声。” “要知道,当初可是有不少十字军王公,都是因他而死。在这方面,我们不仅不能花钱请山中老人的刺客,还应该表态,支持萨珊和阿尤布对霍桑的刺客王国的围剿。” 霍桑本就刺杀过萨拉丁,而且绝非一次两次的事情,只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两者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霍桑要是真能刺杀成功,早就动手了,根本用不着十字军来花这冤枉钱。 洛萨这么说,只是照顾提出这个建议的蠢材的面子罢了。 实际上,历来十字军领主,跟山中老人霍桑的私底下的来往,时有发生。 摄政王雷蒙德微微颔首:“的确,目前来看,唯有加固城墙,与用这笔钱来武装朝圣者最为可靠。” 三项提案接连被否,这些大贵族们却并没有不服,反而很是认可。 这个时代的知识,是掌握于神学家手中的。 除教会学校以外,这时代根本就没有学校。 这也使得绝大部分贵族,其实都是文盲。 见识短浅,固执己见,这也使得他们的口才实在不甚出众。 洛萨这样能条理清晰地表达自己观点的,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洛萨继续说道:“我们得承认,如今圣地面对的危险,是前所未有的。阿尤布王国的异教徒军队,数目是我们的很多倍。” “即使我们的骑士再怎样勇猛善战,面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也要左支右拙。”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不满。 有人高呼道:“放屁,天父的骑士无所畏惧,萨拉丁手下的大多是从田地里征兆来,满裤腿泥巴的农奴,或是奴隶组成的骑兵队。” “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怎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说话者,是个很英俊的骑士,尽管气质有些粗俗,但在这时代,不粗俗的骑士反倒寥寥无几。 那种彬彬有礼,谦逊善良,公正美德的骑士,绝大多数只存在于小说中。 洛萨并没有生气,语气平静地问道:“阁下是何人?” 骑士一脸傲然地说道:“我是吕西尼昂的居伊,我从家乡带了二十五名骑士来参加十字军,他们都是勇敢善战之辈,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洛萨没接这个话茬,转而问道:“您是高卢人,对吧?” 居伊点头道:“没错,我的封邑在普瓦图的吕西尼昂。” 普瓦图位于高卢西部,目前正处于狮心王理查的控制范围。 洛萨点头道:“我知道那儿,我曾在高卢南部待过一段时间,您在耶路撒冷过的一定不太舒服,因为这里的气候跟普瓦图是截然不同的,那里湿润温暖,这里却是如此酷热难耐。” 洛萨露出笑脸:“不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下,您披上甲冑,又能发挥出几成实力呢?您的妮萨安战马,还能否跑得过土生土长的阿拉伯马。” 居伊骑士微怔,没接话茬。 他有些自傲,但绝非蠢材。 洛萨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否认天父麾下的骑士们的英勇,因为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敌人要比我们强,他们人数更多,更熟悉这里的气候,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无论是编练新军,还是加固城墙,都有其道理。” 雷纳德伯爵抓了抓自己的红色胡须,不满道:“都有道理?你这不相当于说了一堆废话吗?” “雷纳德伯爵,诚如您所说,这只是一堆废话,因为这两条决策孰优孰劣,是极难决断出来的。” “但我很清楚一点,倘若继续扯皮,分散我们本就不多的力量,圣地被萨拉丁从我们手中夺走的命运,已是可以预见的事了。” “所以请尽早做出决断吧,诸位大人。” “无论是加固城墙,还是训练新军,总要做出个决断。” “至于这个决断究竟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你们都认可就够了。” 洛萨沉声道。 言外之意,你们继续抢吧,继续争吧,继续扯皮吧。 等到耶路撒冷城破,你们还争个屁。 党政祸国,那是大明朝。 那些文官阶层根本就不在乎大明朝亡不亡,亡了也改变不了他们在新朝的地位。 但十字军贵族们不同。 信仰的差别,使他们都清楚,一旦耶路撒冷城破,他们将迎来怎样恐怖的代价。 那些曾被他们无情屠戮的异教徒们,将把他们曾施加于异教徒身上的一切,都还给这些十字军后代们。 大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现实是一场游戏,那么他肯定能够听到系统,关于“声望增加”的提示音。 前世,东方人的灵魂总是告诫他,要谨小慎微,枪打出头鸟。 这是很朴素的生存智慧。 但在这个时代,就有些水土不服了。 摄政王,雷蒙德伯爵沉声道:“我赞同洛萨骑士的说法,我们必须得做出一个决定了。” … 最终,用这笔亨利二世的军资,采购军备,训练朝圣者士兵的决议被通过了。 十字军贵族们更倾向于进攻,而非防守。 这大概源于他们热衷于抢劫的本性,如果战争发生在自己门前,只会对自己的领地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而无利可图。 从大殿出来,高弗雷拍了拍洛萨的肩膀,赞许道:“表现不错,洛萨。不愧是维尔纳的儿子,实话跟你讲,往年我和你父亲来往的信件中,他总是称赞你的勇猛,但我没料到,你的智慧和口才,也不逊于你的父亲。” “洛萨骑士,你的确很厉害!” 贝里安也是满脸钦佩。 这番话他也能想通,但若让他组织好语言,并在这么多贵族面前说出来,就是他所完全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所以…这种眼神其实是社恐分子对社牛者的崇拜? “过奖了。” 高弗雷微笑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觐见国王陛下。” 洛萨疑惑道:“贝里安呢?” “他虽是我的继承人,但我还没册封他为骑士,他没资格觐见陛下。” 洛萨对贝里安笑了笑,安慰道:“也是迟早的事情,那我就先去了。” 穿过一条阴暗的甬道,洛萨在一座明亮宽敞的宫殿中,看到了那正伏案在桌前,奋笔疾书的年轻国王。 桌上有大量的金器,里面盛满了时令水果,但国王似乎并未动过。 “上前来,骑士。” “是,陛下。” 洛萨被年轻国王包裹在头巾和面具下的面容吓了一跳,脸上却没做出任何冒犯的表情。 鲍德温四世上下打量着洛萨,眼神有些复杂,许久才道:“你穿着这件袍子,跟你父亲的确很像,我险些以为回到了三年前。” “你父亲最近身体可还好?” 这还是洛萨第一次听人说自己跟维尔纳伯爵长得像的,他觉得自己比维尔纳帅多了。 “他很健康。陛下,这里有我父亲给您的一封信。” 鲍德温将信放在桌上,没有拆开,只是深深看了洛萨一眼:“你父亲曾是我最信赖的伙伴与良师益友,他教会我统帅军队,指挥千军万马。” “他睿智聪明,计策百出,勇猛善战,无所畏惧。” “但我最羡慕的,还是他有一副健壮的,仿佛什么伤病都不会对他奏效的身体。” 鲍德温四世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笑着说道——或者说,听起来像是在笑着说。 面具掩盖着他的病情,也掩盖了他的情绪。 “坐吧,洛萨骑士,桌上有一些水果,但请恕我不能与你分享,因为我身怀会传染之恶疾,一旦染上,巫师难救。” 说起他的病症,国王的语气很淡然。 “居伊从高卢带回来了二十五名十字军骑士,他们向我宣誓效忠,但我并未接见他们。” 洛萨心中已有猜测,但仍是询问道:“为何?” “洛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非泥塑木雕。我活不了太久了,这不是秘密,所以忠诚于我的人,确切来说,是只忠于我的人,已越来越少。” 洛萨默然。 对于这位少年英主,他是有好感的,听他这么说,他也不由感到一丝悲伤。 鲍德温四世似乎看穿了洛萨的想法,温和的笑了笑。 他的笑声有些沙哑,语速不急不缓地说道:“洛萨,我信任你的父亲,信任引荐你而来的高弗雷,所以我也愿意信任你,将你引以为肱骨。” “但你太弱小了,而且未立功勋,即便是我也难以为你争取一份勋爵。” “耶路撒冷的骑士太多了,我甚至没办法无理由地赐予你一座庄园的封邑。之前在大殿内,想必你也已经看到了,身为君王,我并非一言所决。” 洛萨点头道:“陛下,我明白你的难处,请给我一项能够证明自己的任务。” 得到信任,并非就能得到一切。 洛萨知晓,鲍德温需要的是一个既能信得过,又有才能的人,所以必定会给出考验。 鲍德温四世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既已来到圣地,你得知晓,虽说波斯的萨珊王朝,已与阿尤布王国联合,但他们之间绝非铁板一块。” 洛萨微微颔首:“这我已然知晓。” 他斟酌了下语言,开口道:“萨珊王朝作为不下于东帝国的千年王朝,曾经的影响力要涉足阿尤布帝国如今掌控的许多领土。” “虽然衰落,但萨珊的那位万王之王,可不会甘心将拜火教大牧首的位置,转交给萨拉丁。” 鲍德温赞许道:“看来,你已提前做好了功课。我没看错你,你并非那群刚到圣地,满脑子跟异教徒厮杀的蠢笨骑士。” “我要你做的事便是,带一支精锐骑兵,伪装成库尔德人的模样,进入到两国交界处,烧杀抢掠。” “总之,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你若立下功勋,将异教徒们进攻的步伐再拖慢几年,等到新一批的十字军到来,耶路撒冷城将坚不可摧。” “事实上,耶路撒冷已处于危若累卵的阶段,东帝国的主要对手是盘踞在小亚细亚,受萨珊支配的突厥人,不可能给予我们多少帮助。” “而阿尤布的萨拉丁,他仅在大马士革,就拥有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一旦他决定倾力来攻,除非高卢,大日耳曼尼亚,阿尔比恩皆组织一批庞大的十字军来援,单凭我们,不会有任何胜算。”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有些凝重,他不希望祖辈缔造的天国王朝,于自己手中灭亡。 “我明白了。” 洛萨点头道:“我会尽力完成此项任务,争取使阿尤布王国的东方边疆点燃战火——我想,萨珊的那位万王之王,也不会愿意看到萨拉丁成功收复圣地的。” 鲍德温四世点头道:“的确如此,他正缺一个理由,而我们就给他这个理由。” 他语气微顿,低声道:“此次任务之隐秘,不容任何人知晓,等到事情完成后,我会以你击败了一支异教徒军队的名义,来为你授勋。” 洛萨沉默了片刻,皱眉道:“陛下,在耶路撒冷,有人跟异教徒勾结吗?” 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 耶路撒冷现在有无数外邦人,就像个大筛子,内里的情况,是绝对瞒不过任何有心窥探之辈的。 鲍德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有些艰难地双手撑住桌面,站起身来:“洛萨骑士,向我宣誓吧。” 洛萨应了声“是”,单膝跪地:“天父在上,我——洛萨·冯·哈布斯堡,宣誓效忠我主,鲍德温四世陛下,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鲍德温铿的一声,抽出佩剑,搭在了洛萨的肩头:“我以耶路撒冷国王,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大团长,圣地守护者,所有十字军唯一的统帅,鲍德温四世之名宣布,接受你的效忠,愿天父庇佑你,洛萨骑士。” 做完这一切,鲍德温四世长舒了一口气,险些站立不稳,这已足能看出,他此时的状况究竟有多糟糕。 他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缓过劲来,带着些许歉意,温和说道: “洛萨,我本该在此时与你亲吻,并授予你一块封地,但受限于身上的恶疾与国内的局势,这两件事我皆无法办到。” “无碍,陛下。” 洛萨连忙摇头。 “你初到耶路撒冷,需要一个落脚地,我把XC区的康斯坦茨庄园赐予你,这里曾是你父亲的地产,他临走前交还给了王室,现在我重新把它赐予你。” “并赠予你一千枚苏勒德斯金币,你可以在此招收朝圣者,训练军士。” “此外,我知你身边人手有限,你可持我信物,自高弗雷男爵那里获取援助,以完成此项任务。高弗雷男爵,是我现在,少数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洛萨微笑道:“如您所愿,我所效忠的君上。” 第33章 康斯坦茨庄园 洛萨从王宫里出来时,高弗雷男爵已经不在了。 侍者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高弗雷男爵在圣城的住所。 侍者说,男爵邀请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前去作客。 骤然从阴暗的宫廷,来到炎炎烈日下,洛萨下意识遮住了眼睛。 心中感慨,难怪大殿里,有不少十字军贵族都采用了阿拉伯人的打扮。 他感觉自己的确需要一件阿拉伯式的“库菲耶”宽松白袍,外加一条白色头巾。 耳畔,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你已激活并完成了里程碑——“我有一座小庄园”。 描述:庄园是领主地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领主获取收益的重要渠道。 万事开头难,你已经获得了第一座庄园,接下来的第二座,第三座还会远吗? 激活进阶里程碑:“地产大亨”,获得十座庄园地产,或工坊。(1/10) 你获得了一次抽卡机会。 洛萨嘴角微微翘起,果然,到了圣地后,即便没获得领地,抽卡机会也会变得多起来。 他当初设计的里程碑数实在太多了,多到很多连他都记不清了。 等候在外面许久的芙琳吉拉,率先凑上前来:“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是在耶路撒冷城里获得了一座庄园地产,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不至于再住旅店了。” 芙琳吉拉脸上露出喜色,随即又板起脸,冷哼道:“区区一座小庄园,便能让伱喜形于色了吗?” “我当初,可是住在鲜血王庭的王宫里,那是由鲜血大君征集上万狼人劳役,花费整整三年才建成的。” “耶路撒冷的王宫和它比起来,不过是个乡下小领主的农庄。” 芙琳吉拉努力想使自己表现得更矜持高贵一些,但洛萨根本不吃她那一套,满脸敷衍地把她推到一旁。 “是是是,我的公主殿下。” 般若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但洛萨还是满脸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对于般若,他一直怀有特殊的感情,那是一起白手起家,朝夕相伴,聆听他心声的人,像是朋友,也像是亲人。 当然也不排除有那么一丝男女之情。 和般若这样容貌的女子朝夕相处,如果没有一点男女之情,只可能是东帝国宫廷里的宦官。 洛萨来到众人面前,沉声道: “诸位,我今天获得了国王陛下的召见,并且向他宣誓效忠,陛下赐予了我一座庄园作为我们在耶路撒冷的住所。” “太好了,陛下竟然如此赏识大人!” “我听说,很多高卢来的骑士,想要觐见陛下都被拒之门外了!” “大人,您看来是要平步青云了。” 汉斯,莱恩,和莫德尔俱都是喜形于色。 领民们也感觉与有荣焉。 自从他们跟随洛萨,远渡重洋来到圣地后,命运就跟洛萨紧密相连了。 洛萨让他们生,他们就能生,洛萨让他们去死,他们就得死。 从法律上来看,他们虽是自由民,但事实上跟农奴也没区别,因为法律的制定者是洛萨,他随时可以改口。 真正勉强能算“自由”的,是自由城邦里的手工业者和商人。 “洛萨老爷,您获得了庄园,我们是不是就该有田种了?” 有人一脸忐忑说道。 如果能不打打杀杀,就再好不过了。 即使是奥地利边疆辖区这种地方,出的也不都是勇猛好斗的彪悍之士。 “恐怕不行。” 洛萨摇了摇头:“陛下赠予我的庄园,并非骑士的封邑,而是一座别墅式的地产,能住人,但没有土地,也没有农奴。” 这很显然还够不到“领地”的标准,没办法帮助他激活系统。 “原来是这样。” 那人一脸失落。 诸男性领民里,就他的性格最为软弱,当日操刀子杀强盗时,手都在颤。 “你叫迪特尔是吧,我记得你的名字。” 迪特尔小声嘀咕道:“是特维尔啊大人。” 洛萨语气微塞,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战争,但你得知道,倘若未来我获取了封邑,分给了你土地,你又能否守住你的土地呢?” “还是说,你觉得异教徒们杀过来,把你的领主老爷我给杀了,你就能独善其身?” “我” 特维尔愣了好一阵。 洛萨又看向其他人:“是像以前那样,面对强盗的屠刀,只敢瑟瑟发抖,还是用我赐予你们的长矛和盾牌,奋起反抗,全靠你们自己。” “我的承诺永远不会变,一旦获取封地,你们都将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但授予多少,皆以军功论。” “特维尔你这个懦夫!” 有人破口大骂道。 以前曾经担任过骑士的贴身男仆,名叫安德里亚斯的,狠狠地给了他一脚:“特维尔,为老爷效命,是我们曾一同发下的誓言,你若敢违背,我们是不会饶过你的,而且你死后,也必定会下火狱受刑!” 特维尔一脸委屈道:“我没,没想违背誓言我只是问一问老爷,我更喜欢种地罢了。”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喜欢种地没错,等到我获得封地后,你就给我好好研究如何提高粮食产量。” 他和颜悦色道:“现在,我们先回陛下赐予我的庄园休息,这些天赶路,辛苦大家了。庄园的名字叫康斯坦茨,是我父亲取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我的叔叔曾任康斯坦茨大主教的缘故。” 回去路上,洛萨向莱恩和莫德尔吩咐道: “我们现在有了据点,已经可以编练新军,莱恩,莫德尔,此时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记住,要以我们的7个.不对,是6个男性领民为骨干。” 他压低了声音:“可以再考察一下特维尔,如果他实在做不好,就放弃他吧,让他做一个农夫。” “选拔军士的标准,不看别的,只看才能。” 他不在乎朝圣者们的身体素质,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 除了营养不良以外,能艰难跋涉到圣地的,无一不是身体底子强健的。 就算现在还比较瘦弱,能顿顿填饱肚子,好好养一段时间也能恢复。 他也不在乎忠诚,在不敢拿出某些超时代的思想,以征服军心的情况下,想要绝对忠诚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这个时代的信仰,法律和道德规范,已经足以保证这些由他一手打造的军队,具备标准线以上的忠诚了。 洛萨强调道:“目不识丁的人,最多做个小军官,要以日耳曼人为主,不然语言不通,更别提什么战斗力了。” 耶路撒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没工作的朝圣者。 可供他筛选的范围很大。 “必须要争先,明天就打出招收朝圣者军士的招牌,因为王国也在打算武装朝圣者们保卫圣地。” “我们一定要挑出其中最优秀的那一批,记住要按我说的,多画大饼。” 洛萨语气微顿,有些无奈道:“咱们家底还薄,给不出太好的条件,只能画饼了。” 莱恩和莫德尔都连连点头,他们都是知道“画饼”二字的含义的。 不过他们将这理解为承诺。 “人数的话,以五十为界,每人都要着甲,无论是皮甲,札甲,鳞甲皆可。此外,他们每人都要装备一面蒙皮盾牌和一支安装精铁矛头的长枪。” “采购这些军需时,可以找曾做过骑士贴身男仆的安德里亚斯,他上过两年教会学校,也擅长跟那**诈的商人打交道。” 维尔纳伯爵拢共就武装了一百名军士,他那可是堂堂伯爵。 洛萨也不打算好高骛远,五十个,满够。 这已是绝大多数骑士都没法拥有的武装力量了。 “我和汉斯这段时间会受邀,前往高弗雷男爵的领地,这些事会全权交给你们两个负责,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漂亮些。” 洛萨语气微顿,还是画了个饼:“这次事情如果办妥当,你们都能各领一队军士,担任军官。” 两人立刻面露激动之色。 “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 洛萨微微颔首,拧眉思索着自己是否有忽略的事物要交代给这两人的。 此番深入敌境,他只打算带系统出品的四个扈从。 之所以说是四个,是因为他新获得的这次抽卡机会还没来得及使用。 “噢,对了,我回去后会教你们一些简单的练兵法,着重于使士兵令行禁止,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决定是否采纳。” 他决定把军训的手段教给两人,队列训练,对于强化军队的纪律性,无论何时都是管用的。 第34章 翼骑兵的燕尾旗 康斯坦茨庄园,位于耶路撒冷西部城区。 这是座三层的别墅小楼。 外面有一圈涂了红漆的围墙,以及供卫兵站岗的瞭望塔。 庄园里,依附着围墙,建有不少供仆人居住的房屋,以及马棚,铁匠铺,祈祷室,储藏室等场所。 庄园里,培植了许多绿植,撑起一片片荫凉。 一座小型喷泉,不断喷洒出清凉的地下水。 洛萨提着马鞭,指着庄园问道:“你们说这里能住的下多少人?” “挤一挤的话,一百人应该是没问题。” 住过“集体宿舍”的莱恩给出答案。 莫德尔补充道:“大人,这是在不算主楼的情况,那里只有您和您的家人,客人以及贴身女仆可以居住。” “还不错。” 洛萨点了点头:“我们进去吧,赶紧办完移交手续,也好休息。” 看守庄园的,是个老男仆,以及两名披着蓝色罩衫的耶路撒冷军士。 验证完鲍德温四世的印章后,老男仆替洛萨简单介绍了庄园的情况,便很干脆地带着两名军士离开了。 事情远比洛萨想象的顺利,他还以为,会发生什么类似于鸠占鹊巢的事。 “不得不说,这种东方式的庄园,要比欧陆上的,舒服太多了。” 洛萨,芙琳吉拉和般若走在庄园的楼梯上。 第一层是镂空的,原本应该是马棚,但这里的原主人想必是无法忍受自己住在臭气熏天的马棚上方的。 因此便将第一层空置了,重新在远处另行修建了马棚。 走上木质楼梯,便来到小楼第二层。 这里的房间极为宽阔,内外两间通透,在阳台上还能眺望到远方的圣殿山。 和外面的刺眼不同,这里要阴暗许多,但不比欧陆上庄园的潮湿,这里的阴暗,相较于外界的酷热,完全是褒义词。 “跟我来。” 洛萨回头说道。 芙琳吉拉疑惑道:“你要干嘛?” “或许要你们见证新同伴的诞生。” 洛萨打算立刻进行抽取。 打开系统,点选抽卡后。 氤氲的紫色光芒闪过。 又是五星? 洛萨心中惊喜交加! 但随即,就变成了疑惑。 您获得了史诗级道具,翼骑兵的燕尾旗。 道具? 怎么会是道具? 洛萨皱起眉,他不记得自己有设计这样的内容,要么是系统“变异”了,就像氪金系统,明显变得更加昂贵了。 要么就是自己死后,制作团队的成员又更新了新内容。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听天由命吧。 如果是后者. 我劝伱们善良,别跟个奸商似的天天变着花样想坑玩家的钱! 洛萨这样想着,浑然忘记了当初那个团队里,就自己是个天天想着法噶玩家韭菜,逼迫他们氪金的奸商。 其余成员,全是被自己用“画饼”招揽来的,为爱发电型成员。 “看来,不会有新成员了。” 洛萨取出燕尾旗,这是一面红白相间的旗帜,但他挥手过后,就变成了一面绘有立狮纹章的崭新旗帜。 严格意义上,洛萨其实不应该使用立狮纹章,这个纹章代表的是阿尔高伯爵领,而他可没有伯爵领的继承权。 纹章代表了头衔和领地。 比如奥地利边疆辖区的巴本堡家族,便使用的红白条纹盾徽,后来哈布斯堡家族继承奥地利后,也使用这一纹章。 洛萨现在没有封地,也没有设计自己专属纹章的必要。 燕尾旗大小不一,抽取出来的这面燕尾旗较小,正适合悬挂在骑枪上冲锋。 洛萨将燕尾旗拿在手中,属性栏缓缓浮现。 翼骑兵的燕尾旗:悬挂在骑枪上,可增加骑枪的穿透力,使其坚不可摧;作为旗帜,可增加名下所属骑兵队伍的冲锋速度百分之二十。 道具的作用很大。 如果洛萨是一位能征召成百上千骑兵的国王,这一面旗帜简直就是神器,使用得当,完全能逆转战局。 想想看,一群披甲骑兵,硬是能追上一群草原轻骑,那还不是乱杀? 可惜洛萨不是。 他现在麾下,只有一个骑兵,也就是汉斯。 算上自己也才两个。 道具虽好,但他目前还是更希望能获取扈从。 人才实在是太难得了,哪怕是像汉斯这样的一星扈从。 毕竟,系统出品的扈从,不论亲密度高低,都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忠诚度。 这一点实在难得。 他不是个擅长驭人之术的领导型角色,最擅长的本事就是画饼.但洛萨的画饼,是的确打算让手底下人在未来吃到的。 至于办不办得到,就看天意了。 稍微休息了片刻,洛萨便带着般若,芙琳吉拉和汉斯前往了高弗雷男爵的庄园。 高弗雷男爵在此已等待多时。 在款待众人用过午餐后,便带着一行人,和贝利安,凯文骑士等人,一同逛起了圣城。 他们先去了圣殿山,即摩利亚山。 位于耶路撒冷东南角。 这里被认为是最接近于天父之所在,所罗门时代修建的第一圣殿中,据说还存放着约柜,内里还置有十戒石板中的两块。 只可惜第一圣殿已经被毁,拥有着无上伟力的约柜也已消失不见。 圣殿山上还有着一座巨大的金顶拜火圣坛,这里同样是拜火教徒们的圣地,萨拉丁和鲍德温四世达成协议后,已不再禁止拜火教徒参拜。 随后,是西墙。 那是一堵由巨型条形岩石堆砌成的墙壁,被古帝国皇帝驱赶,被迫远走他乡的犹太人们在此相聚哭泣,故此又被称作是哭墙。 一路上,洛萨看到了很多虔诚的信徒,在满怀恭敬地祈祷。 信仰拜火教的阿拉伯人,犹太教的犹太人,信仰正教分支的使徒教会的亚美尼亚人,东帝国统治小亚和叙利亚时留下来的正教遗民。 这些异端异教徒们的狂热与虔诚,丝毫不比公教徒们差。 这个时代,是属于宗教的时代。 “有人说,耶路撒冷就是一座大坟墓。” 贝利安面露感慨:“这里埋葬过太多太多的人了,我简直无法想象,耶路撒冷城破后,将会迎来那群拜火教徒们怎样血腥的报复。” 高弗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努力保护这里,跟着凯文骑士好好习练武技,我会尽快授予你骑士的头衔。” 贝利安点头致意:“我会的,父亲。” 洛萨跟高弗雷交换了下眼神,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随后,他们去了圣墓大教堂,当初耶稣便是沿着这条路,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一步步走上刑场的。 无数虔诚信徒在这条路上顶礼膜拜。 他们还去了橄榄山上的苦闷教堂,那里是东帝国修筑的正教教堂,是耶稣被捕前,祷告的地方。 洛萨是怀着一种神圣的情绪来祈祷的,他依旧不很虔诚。 但所有人都怀着极度虔诚的情绪,来瞻仰这一座座古建筑,他们甚至不敢高声说话,唯恐冒犯了距此很近的神灵。 这种情绪感染了他。 而这满城虔信者也使他更深刻地认识到信仰的力量。 如果能引导得当,这股力量无疑是极为恐怖的。 “高弗雷大人,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洛萨找了个机会,跟高弗雷男爵来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开门见山道。 “有关陛下交给你的任务的?” 高弗雷男爵反问道。 洛萨点头。 他打量了下四周,见无人靠近,低声道:“就在这儿说吧,没人能听得到我们的谈话。” 第35章 援助与计划 洛萨直言不讳道:“陛下有个任务交给我,但我现在手底下可用的力量太少了,我需要你的帮助,高弗雷大人。” 他将鲍德温四世交代给他的事,同高弗雷男爵详细说了一遍, “我麾下有一百骑兵,十二名骑士,你想要借多少人?” 高弗雷男爵面色严肃道。 这么多骑兵? 洛萨被高弗雷男爵掌握的力量吓了一跳,能维持这样一大笔常备武装,即使是帝国伯爵也没几个能媲美的。 帝国伯爵指的是大日耳曼尼亚,由皇帝直属的伯爵,而非一些大公麾下分封的伯爵。 维尔纳就是其一。 如果把征召农兵都算上,单高弗雷男爵就能拉出来上千人了。 洛萨思索片刻,答道:“最少二十人,骑士的话.我需要一个懂得随机应变,熟悉圣地地形和势力分布的人。” 高弗雷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是烧几个村庄?劫掠,屠杀几百个异教徒平民的话,我借给伱十个骑兵就够了,他们的战技都很娴熟。” 洛萨皱起眉:“烧村庄?屠杀平民?” “我从没那么打算过。” 战争虽然总归会殃及平民,但他绝不会亲手对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进行屠杀。 他过不去自己内心里的那道坎儿。 洛萨面色肃然:“公正,怜悯,惩恶扬善,不对弱者出剑,这是骑士的信条。” 高弗雷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教宗陛下说过,杀死异教徒不算杀人。洛萨,你必须明白,迂腐之人,不管是在圣地还是其他地方,都是无法成就伟业的。” 洛萨沉默了片刻,摇头道: “大人,您说的或许是对的。但人不可不问一己良知,我无法欺骗自己,告诉我这么做是对的。” 高弗雷许久没说话。 洛萨抬起头,在男爵脸上,洛萨看到了欣慰,赞赏以及怀念。 他长叹了一口气:“洛萨,其实你根本不像你的父亲,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除了智慧和勇气以外,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不像,你比你父亲英俊多了。” 高弗雷拍了拍洛萨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 “你的父亲是个虔诚的信徒,他懂得权谋,懂得军略,却不像你一样怀着仁善之心。” “他被称作是刽子手,冷血的屠夫,从不怜悯自己的敌人,也对那些跟异教徒勾结的十字军贵族,毫不留情。十字军贵族们害怕他,异教徒们憎恨且畏惧他。” 高弗雷见洛萨神情有异,笑道:“不过你放心,爵党和太后党也有很多人都钦佩维尔纳的公正耿直,没人会因此而迁怒你,最起码明面上不会。” 洛萨笑了笑。 他其实并不害怕受到针对,不遭人嫉是庸才,他既然得了维尔纳老爹的余荫,父债子偿也没什么。 不过没有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高弗雷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露出了一丝黯然:“你的父亲当初之所以离开圣地,其实是对我和陛下有看法的。因为我们在很多时候,不仅没有支持他,反而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认为我们背叛了当初订立的崇高理想,向异教徒们苟求和平,而不是坚决地战斗到底。” 高弗雷男爵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涩。 洛萨微怔,维尔纳伯爵往日的表现,的确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但洛萨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当初的他竟如此刚直。 即使蒙吉萨战役打败了萨拉丁,十字军诸国跟阿尤布王国的力量对比依旧十分悬殊,双方体量在这儿摆着呢。 “不过现在来看,他应该也已经想通了,不然也不会把你派到我们身边。” “洛萨,陛下能将此重任交给你,说明他也很看好你啊。” 洛萨正色道:“我也必定不会令陛下和您失望的。” “不要有太大压力,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背负耻辱。活着,才有未来。” “我明白。” 高弗雷拍了拍洛萨的肩膀:“我手下有一队库尔德骑兵,他们曾经为赞吉王朝效力,赞吉王朝被萨拉丁覆灭后,他们发誓要为主君复仇,即使是为异教徒服务也在所不惜。” 高弗雷盯着洛萨的眼睛,这算是他最大的隐秘之一了。 尽管在圣地,十字军贵族们或多或少,都跟异教徒有所勾结,就连国王鲍德温四世,也曾跟萨拉丁有书信来往。 但这是绝对无法摆上台面的。 洛萨很干脆地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带这队库尔德骑兵!但问题是,萨拉丁肯定会将此事推到赞吉王朝余孽的头上。” 赞吉王朝,曾是阿尤布王国的宗主国,于前些年,被萨拉丁推翻并占据了所有领土,相当于前朝余孽。 再加上他们的势力本就主要集中于阿勒颇,安条克等地,熟悉地利。 曾经的安条克大公雷纳德伯爵和埃德萨伯爵乔治林三世,便是被赞吉王朝的军队所败,自此丢失了领地。 而萨拉丁本身就是库尔德人,这支库尔德骑兵队隶属于他,也说得过去。 高弗雷轻笑道:“事情真相如何,往往并不重要。” 洛萨也反应了过来,点头道:“萨珊王欠缺一个出兵的理由,而我们只要给他一个理由就够了。” 萨拉丁收复耶路撒冷,他将成为整个拜火教世界的救世主。 他的声望将立刻压倒萨珊王朝的那位万王之王。 而萨珊王明面上,还绝不能扯萨拉丁的后腿,不然根本没办法向盼望着能光复圣地的拜火教信徒们交代。 高弗雷微笑着补充道:“即使有不合理的地方,萨珊王也会替我们掩饰好的。” 他看着洛萨鬓发间的汗珠,笑道:“你该换一身丝绸长袍的,更凉快,也更符合贵族的身份。” “放心,在耶路撒冷,丝绸还没那么贵。经由那些悭吝的商人之手,才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如果你买不起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件。” 洛萨连忙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高弗雷微怔,有些无奈道:“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 洛萨满脸苦涩:“确实没钱了,陛下赏赐我了一千枚苏勒德斯,但我决定用这笔钱来武装五十名披甲军士。” “粮秣,军备,士兵的薪资,训练的场地,这笔钱我恨不得一枚金币掰成两半用。” “五十名披甲军士?” 高弗雷愣住了。 “洛萨,在圣地,你用这笔钱组织十名骑兵,都要比五十名披甲步兵更管用。” 洛萨有些无奈道:“身为骑士,我无法招揽流浪骑士和他们的侍从,只能雇佣一些骑马军士,他们的战斗力与骑士相去甚远,而且太过昂贵了。” 当初跟马扎尔骑兵一战,骑士跟普通游牧民的战斗力的差距,可见一斑。 洛萨当然知道这个时代,骑兵才是王者,确切来说,一直到大方阵崛起前,骑兵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亚历山大的方阵名声再怎样显赫,依旧改变不了伙伴骑兵才是一锤定音的重要因素。 帝国手持方形盾牌,高举鹰徽,战无不胜的军团,也需雇佣蛮族和努比亚的辅助骑兵。 他还手握翼骑兵的鸢尾旗这件骑兵神器,更应该大力发展骑兵了。 但知道归知道,他玩不起。 一匹战马不算喂养它需要花费的粮食,就顶的上好几个披甲士兵的装备了。 “的确。” 高弗雷被说服了,点头道:“你有你自己的考量就好,我的经验未必就符合你的实际情况。” “今晚在城内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即刻出发,返回伊贝林,你得在那儿,跟那支库尔德骑兵队汇合。” “走海路?” “对,伊贝林距离海岸线不远。我会安排你们乘船,北上自海法港登陆,穿过加利利地区,进入阿尤布的势力范围。” 第36章 西比拉公主 告别高弗雷男爵。 天色已晚。 四人准备回返庄园。 天空中,繁星点点,深蓝色的天像是距离地面很近,星辰也仿佛触手可及。 难怪人们会说这里是最接近神的地方。 即使在傍晚,圣地的温度依旧很高,白天汲取了大量热能的地表,如同一个炙热饼铛,烘烤着人们的脚底。 “般若,那些是你的族人吗?” 芙琳吉拉指着路旁,一支束发高冠,黑发黑眸的商队。 般若压根儿没搭理她的意思。 她是鬼族,在人间怎可能有族人? 洛萨对芙琳吉拉解释道:“是宋人,东方那座大帝国的商人——相当于你们那个世界的炎夏帝国。” 他仔细观察着这支商队。 他们有膀大腰圆,身着札甲和皮甲的护卫,穿着短打劲装的奴仆,簇拥着几个穿着红色丝绸华服的男人。 他们眉头紧锁,不知在谈论什么。 洛萨侧耳仔细倾听了一阵,发现周围环境嘈杂,再加上这伙宋人口音很重,他实在难以分辨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宋人的官话应该是开封话,但与后世的开封话也已大相径庭,若是细致去听,应该还能勉强分辨。 但离远了听,就真是鸡同鸭讲了。 “算了,我们走吧。” 洛萨轻夹马腹,一行人和宋人商队擦肩而过。 现在,跟宋人接触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或许他能凭借着对宋帝国历史的了解,外加语言优势,能更容易博取对方的信任。 但至多也就能获取一条能够购买到稍微便宜些的丝绸的渠道,他们无法带给洛萨更多的利益。 譬如造纸术,早已传入,如果只是改良的话,未必需要假手于人。 印刷术,他自己就会。 指南针,他知道原理,而且现在他也没组建商船队,开辟新大陆的需求。 至于火药且不提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如何,这帮商人也肯定不会懂火药的配方。 洛萨起码还知道,1硝2硫3木炭,虽然知道这些也没任何意义,因为这是分子系数比,而不是重量比。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外邦人的面孔,也注定他没办法返回宋国,做一根赵氏江山的擎天玉柱。 就是不知,那历史上如上帝之鞭般的鞑靼铁骑,是否依旧会如约而至。 按照自己那个世界的历史,鞑靼铁骑西征,应该已经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吧? 正出神,前方,一队骑兵纵马驰骋而过。 队伍最前方的侍从,打着红底的耶路撒冷十字纹章旗,手持卵形盾,高声呵斥路人避让。 他们簇拥着一名骑着白马,头戴阿拉伯式头巾,用黑纱遮面的贵妇,向前方奔去。 “是西比拉公主!” 道路上,卓有见识的人纷纷认出了这一徽记,西比拉公主不仅仅只是公主,同时也是具备封地的女爵。 来时经过的贾法港,便是她的领地之一。 原来她就是鲍德温四世的姐姐! 之前在大殿里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 洛萨刚冒出这个念头。 这时,她脸颊上的面纱突然随风飘落,洛萨下意识伸手接在手中。 惊鸿一瞥间,他看到了西比拉公主姣好的眉眼五官。 她却未作停留,继续纵马驰骋而去,只留一阵香风。 “啧,手法真刻意。” 芙琳吉拉轻哼了声:“洛萨,她似乎对你有意思,伱今天在宫殿里见过这位公主?” “见过,但我没太在意。” 洛萨将手中的面纱递给了一旁的汉斯:“替那位女士好好保管,下次见面时替我还给她。” “感觉怎么样?” 芙琳吉拉脸上笑意盎然,但洛萨很清楚,她的眼神中已经透露出强烈的不满了。 按照她的性子,现在恐怕已经想着怎么把西比拉公主给吸成一具干尸了吧? 般若的眼眸依旧平淡如水,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就继续目不斜视,乘着坐骑向前方行去。 洛萨摇了摇头:“与你和般若相去甚远,实在不怎么样,而且还是个生过一个孩子的寡妇,我不可能对她有想法。” 其实还是很美的。 只是他跟芙琳吉拉和般若朝夕相处,眼光被拔高了太多。 除非是东帝国的女皇,拉盖娅那样,既漂亮,又能陪嫁一座帝国的寡妇,否则他是不可能吃这口软饭的。 而且,这位公主之所以抢手,是因为她和前夫生了一个儿子,是鲍德温四世死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万一鲍德温四世没死呢? 洛萨很确信,倘若自己真抽取到一个五六星的医疗扈从,真治愈麻风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其实,他现在也有办法。 就是让芙琳吉拉给他一个初拥。 只是芙琳吉拉不可能愿意的,这个爱干净的小姑娘,得被PUA到什么地步,才会愿意纡尊降贵,去吸一位麻风病人的血,再将自己珍贵的精血注入。 洛萨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哪怕鲍德温四世以后再怎样器重他,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因为这是他最反感的慷他人之慨。 似乎对洛萨的反应很满意,亲密度增加的提示音再度响起,只是大概真像洛萨推测的那样,还差一道门槛,亲密度仍处于冷淡范畴。 难道非要我再处于一次生死危机? 我也想玩魔法呀! 洛萨走到队伍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般若。 两人对视许久。 般若才语气淡淡地问询道:“怎么了?” 洛萨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说话——如果不是系统提示亲密度增加的声音,我还真以为你完全不在意呢。 洛萨迟疑了下,还是询问道:“般若,你觉得呢?西比拉公主真的对我有意思?” 般若摇了摇头:“我看不透人心,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芙琳或许能做到。” 芙琳吉拉阴阳怪气道:“傻大个儿还是有眼光的,我的确能感受到,这种发情的贱货的气味,我再熟悉不过了。” 洛萨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这位公主可是耶路撒冷如今局势混乱的中心人物,能不招惹是最好的。” 西比拉公主只能在王党,爵党以及太后党挑选自己的夫婿。 原本西比拉应该选择太后党推出的吕西尼昂的居伊作为夫婿,毕竟西比拉也是太后党的成员。 而且吕西尼昂的居伊,虽然不过是个没有继承权的高卢骑士,但却是耶路撒冷首席军政大臣阿马尔里克的弟弟。 洛萨实在想不明白西比拉为何要招惹自己? 即便是想要拉拢王党,也该去找贝利安啊。 自己只是个刚刚入伙的小卒。 似乎看穿了洛萨的心声,芙琳吉拉微笑着说道:“可爱情来了,什么都挡不住,你最好小心一点。” “我会的。” 洛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王党势衰,即使有伊贝林家族支持,他想要迎娶西比拉,坐上摄政王的位置也必定要面临重重困难。 更别提他压根儿就不想娶西比拉。 “贝利安是个不错的选择,汉斯,劳烦你再跑一趟,把这条面纱给贝利安爵爷,就说托他转交给西比拉殿下。” 伊贝林家族是洛萨最重要的政治盟友,如果能把握住这一机会,对他也是好事。 汉斯面露无奈之色。 他看了眼两位传说和史诗级的大佬,暗叹了句:“老爷你带着我,果然就是想让我替你干粗活和跑腿的吧?” 一行人回到庄园。 今晚,洛萨罕见大方了一次,请全体领民吃了一顿好的。 烤全羊,葡萄酒,面包,水果,蔬菜,黄油,不限量供应。 在漫长的海上旅途中,许多领民间都已暗生情愫,酒精上头,便随着节拍,跳起舞来。 特维尔有些消沉。 领民共计七男六女,就他恰巧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没人喜欢他。 篝火映照出一张张欢快的面容。 洛萨坐在篝火旁,面露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心中却有些怅然。 这一张张鲜活的笑脸,是否在下一场战斗中,就会变成一具具倒在血泊中,连相貌都辨别不出来的尸体了? 他起身,不再观看。 慈不掌兵,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适合作为一名统帅。 他拍了拍特维尔的肩膀:“好好训练,女人迟早会有的,到时候,我替你们主持婚礼。” “老爷我。” 一整天被同村的兄弟冷嘲热讽,心爱的姑娘对自己的懦弱不屑一顾,使他早就积压了太多的苦闷。 此时被洛萨一安慰,顿时落下泪来。 “别哭,像个什么样子。” 洛萨语气严肃了些,沉声道:“坚持你想走的路,不管是种田,还是当兵打仗,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特维尔努力抽了下鼻涕,带着哭腔道:“老爷,我想好了,以后一定要拿起武器,捍卫您的荣耀与尊严,我不会再给您丢脸了。” “我相信你。” 洛萨站起身,向小楼上走去。 芙琳吉拉坐在黑暗中的树梢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神情莫名。 般若依旧站在窗户边,不知在眺望着何方,只是偶尔眼光扫来,总会在洛萨的身上停留一下。 … 是夜。 庄园里传出各种各样的压抑的喘息声。 明明是盛夏,却有着春天的气息。 房间里响起芙琳吉拉充满魅惑的笑声:“大人,你如果想要的话。” “可以上我这边来。” 洛萨看了一眼般若清冷的眼神,一脸痛苦地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第37章 出发 第二天清早,洛萨骑着侍从们精心照料过的战马。 带着般若,芙琳吉拉和汉斯,来到了城门口与高弗雷男爵的队伍汇合。 天色尚早。 迷蒙的晨辉下,耶路撒冷的灯塔冒着稀薄的青烟。 一望无际的昏黄戈壁上,一行骑队像是蜿蜒的行军蚁,低矮的灌木点缀其间。 让人感慨天地竟是如此辽阔。 凯文骑士一边剥着石榴,一边跟汉斯攀谈着:“侍从…恕我直言,你可不太像个侍从。你的纹章跟那伙日耳曼人组建的骑士团很像。” 条顿骑士团是仿照医院骑士团建立的,早期也是个旨在为朝圣者和十字军提供医疗援助的组织。 此后逐渐转变为军事修会,医疗援助功能转移到了下属组织。 由于成立时间较晚,条顿骑士团在耶路撒冷的势力远远无法同圣殿骑士团相比,势力集中于封地阿卡等耶路撒冷北部领地。 目前,条顿骑士团是医院骑士团的亲密盟友,或者说是“附庸”,两者一同制衡强势激进的圣殿骑士团。 “的确很像,但这只是巧合,我并非条顿骑士团的成员。” 汉斯礼貌微笑道:“凯文骑士,你是阿尔比恩人吗?” “没错,我曾是安茹和阿尔比恩的王,亨利二世的贴身骑士,于五年前只身一人来到圣地,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 凯文微笑道:“日耳曼有许多叫汉斯的人,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了。” 汉斯不卑不亢地答道:“凯文在阿尔比恩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没错,所以我给我起了一个帝国名字,叫乌瑞纳斯,伱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还不错。” “汉斯,能跟我讲讲你的主君吗?我听一些朝圣者们说,他曾在一场骑士竞技大赛上,一对一杀死了一只狼人骑士。” “这是真的。” 汉斯的脸上露出了无限的崇敬:“虽然大人总让我跑腿,干一些粗活,但大人是个勇敢兼具谋略的伟大骑士。” 凯文有些难以置信,他凝视着洛萨的后背。 “骑士,你保证没有诓骗我?” 汉斯有些生气:“凯文骑士,你在怀疑我违背了骑士信条?” 洛萨和高弗雷男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胯下的座骑已经换成了阿拉伯马,这种高头大马更适应这里的气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高弗雷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跟在洛萨身边的两位女士,眉头微皱。 “洛萨,你还没有结婚对吧?” 洛萨点头道:“还没。” “已故国王的妻子,科穆宁家族的公主,玛利亚·科穆宁托我说亲,她有意将伊莎贝拉公主许配给你,娶了她,你就是王室成员了。” 洛萨知晓,这科穆宁家族是东帝国的皇室,玛利亚·科穆宁,是女皇拉盖娅已故的丈夫阿莱克修斯二世皇帝的妹妹。 也是上一任耶路撒冷国王,阿马尔克的遗孀。 虽然都是太后。 但玛利亚·科穆宁不是鲍德温四世及西比拉公主的生母,且是信仰正教的希腊人,在耶路撒冷的地位远不如安格妮丝太后显赫。 洛萨摇头拒绝道:“感谢您的好意,大人。但我并没有迎娶王室公主的打算。”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 高弗雷也没有再多提此事。 左右不过是个意向,即使洛萨愿意,这件事也未必能成。 得看洛萨此行任务完成的到底怎样,鲍德温四世又会赐予他怎样的封爵。 “我明白。” 气氛沉重了少许。 贝利安并不在返程的队伍里,他被高弗雷安排去往伊贝林家族在拉姆拉的封地,锻炼处理政务的能力。 贝利安是高弗雷男爵仅剩的继承人了,他的前两个儿子,都已战死。 高弗雷看着洛萨,几次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洛萨无奈道:“您到底有什么疑惑,大可直言不讳。” 高弗雷叹了一口气:“洛萨,年轻人风流一些无所谓,但你此行可谓危险重重,还要带着两个贴身女仆吗?” “高弗雷大人,您误会了。” 洛萨犹豫了下,还是直言道:“她们两个并非我的女仆,而是我的两位女巫顾问。” “女巫?” 高弗雷的神情变换。 惊愕。 恐惧。 羡慕。 敬畏。 憎恶。 一时间有些精彩。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个世界的超凡存在,都不过是小说中杜撰出来的。 但对高弗雷这样的显贵而言,跟这种存在打交道并非一次两次的事。 鲍德温四世也曾寻求女巫的治疗。 如果不是耶路撒冷这种地方,神学氛围太过浓厚,延请一位女巫顾问,很容易动摇王室的口碑。 即使是耶路撒冷的国王,也肯定不会拒绝一位女巫的投效。 她们不仅掌握着超凡脱俗的力量,还有丰富的学识。 农业,铸铁,哲学,历史,语言,考古 哪怕没有超凡力量,她们也是最佳的顾问和助手。 “抱歉,是我误会了。” 高弗雷男爵回过头,向两位女士点头致歉。 即使是大领主,也不愿意轻易冒犯一位女巫。 洛萨摇头道:“大人,没人能想象得到两位女巫会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骑士效劳,这不是您的错。” “呵,你可不是平平无奇的骑士。自从昨天之后,你在耶路撒冷也算是个知名人物了,有不少贵妇和单身的贵族小姐都对你有兴趣呢。” 高弗雷笑道:“不然,玛利亚太后也不会提出把伊莎贝拉公主嫁给你的想法,你丝毫不比太后党选择的那位吕西尼昂的居伊差。” 洛萨沉默了下。 他似乎有些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这么一看,自己还真是个香饽饽,不仅相貌英俊,更胜于吕西尼昂的居伊。 而且还谈吐优雅,拥有着出众的学识和口才。 还有冠军骑士的头衔,曾于奥地利边疆辖区的骑士竞技大赛,当众斩杀一只伪装成骑士,声名赫赫的狼人。 此外,他还深受鲍德温四世的赏识,被委以秘密重任,若无意外,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高弗雷微笑道:“你不喜欢王室公主的话,我可以为你张罗一场合乎你身份的贵族联姻,丰厚的嫁妆会使你更容易在耶路撒冷崭露头角。” “不必了,高弗雷大人,得到女巫的青睐并非毫无代价,这意味着我可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要奉行独身主义了。” 高弗雷恍然,但仍是笑道:“这很值得。” “如果独身就能获得女巫青睐,我想杰拉德和罗杰麾下的骑士们,一定会欣喜若狂。” 一行人在伊贝林和高弗雷男爵麾下的库尔德骑兵们汇合。 十字军领主麾下,有异教徒骑兵效忠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这伙库尔德骑兵的数目实在有些多。 足足四十名穿着深色札甲或鳞甲的重装骑兵,全副武装起来,在一座村庄集结。 “圣火永燃,大人。” 为首的骑兵纵马向洛萨走来,单手捂住自己的右侧肩膀,微微垂首。 “我是亚伯拉罕·阿卜杜拉,我们可以用高卢语来交谈。” 高卢语和拉丁语是西欧广泛使用的宫廷语言,洛萨只会高卢语和日耳曼语,他的哥哥奥托更聪明些,还娴熟掌握着拉丁语。 “圣火永燃。” 洛萨学着他的模样,同样捂住肩膀,垂首道:“伊贝林的高弗雷男爵应该已经把任务的内容交代给你们了吧?” “是的。” 阿卜杜拉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骑兵奔来,将手中叠放整齐的全套拜火教式的盔甲递给了洛萨。 洛萨和汉斯纷纷卸下头盔和罩衫,换上新甲,包紧头巾和长袍,将马匹上的所有属于西方的装饰物尽数摘掉,收起。 “圣火永燃。” 洛萨重新做了一次用手捂肩的动作,用对方的语言复述道。 库尔德骑兵的首领,阿卜杜拉忍不住笑道:“您的手放的有些高了,应该像我这样,而且您应该注意用右手而不是左手。” “左手在我们的习俗中,是用来擦拭粪便等物的不洁之处,用这只手行礼,是傲慢无礼的行为,很容易激怒对方。” 洛萨又重新做了一遍动作:“感谢你的教导。” “这段时间,我想同你学习阿语。” 阿卜杜拉摇了摇头:“我很乐意效劳,但很抱歉,但库尔德语,波斯语,阿拉伯语,突厥语言各不相同,我只会库尔德语和高卢语。” “那就库尔德语。” 库尔德人同样是西亚人数颇为广泛的民族,仅次于波斯人,阿拉伯人和突厥人。 “收拾好行囊,我们即刻乘船出发!” 洛萨下令道。 第38章 骑兵,冲锋 一星期后。 浩瀚沙海,一队骑兵正头顶烈日,缓缓行进着。 短短几天下来,从外表上看,洛萨的皮肤已经黑了一圈。 如果戴上头巾和面罩,跟土生土长的阿拉伯人或是库尔德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这段时间,他们遇到过不少危险,最惊险的一次,是撞上了萨拉丁的心腹重臣及外甥,目前正任叙利亚总督的萨伏丁和他的骑兵队。 幸好阿卜杜拉机智,成功蒙混了过去。 洛萨取出水囊,轻抿了一小口,对着身旁的库尔德人首领询问道:“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进入到萨珊的国境了吗?” 阿卜杜拉有些疑惑于眼前的这位异族年轻人,竟如此耐得住沙漠的干旱与酷热:“哪有什么国境?在此处,效忠于萨拉丁和萨珊王的领主和酋邦,像是狗嘴里的牙,错综交错,亦或是戈壁上的草,随风而倒。” “我明白了。” 翻译过来就是“犬牙呲互”和“墙头草”。 “所以,我们如果选定一些坚定倒向萨珊王,甚至是公然反对,抵抗萨拉丁的领主下手,效果会最好?” 洛萨盘算着说道。 演戏演全套,他可不敢保证萨珊王会按照他的剧本来。 “没错,我知道距这里不远处的一座绿洲,那里是考克卜的领地,他曾是效忠于努尔丁王的的封臣,萨拉丁篡位后,他便投靠了萨珊王,在此多次公然向萨拉丁挑衅。” 洛萨有些疑惑:“听起来他们难道不应该跟你们是一个阵营的吗?” 阿卜杜拉的脸上涌现出了一丝戾气:“当初萨拉丁率军进入叙利亚,我们向他求援,他连半个士兵都不曾派。” “此等奸佞,也敢打着先王的旗号,向萨拉丁挑衅,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洛萨点头,敲定了这个幸运儿:“那就选他们了。” “这位考克卜,住在你说的那片绿洲吗?” 阿卜杜拉点头道:“当然,那里是他的大本营,所有臣属于他的酋邦和部族,都需按时到此上供,进献牛羊。” “防御如何?” “有一座木堡,其内守军虽然不多,但在这片绿洲周围的小绿洲内,分散驻扎着很多支骑兵队,一旦木堡内守军求援,四周的军队就会驰援。” 洛萨若有所思。 绿洲所能承载的人口数量有限,超过限制,就会使绿洲极速萎缩。 这使得考克特的木堡中,守军必定不会太多。 “看来我们得速战速决,如果考克特的防备严密,我们也不能再次耗费太多时间,得尽快转变目标。” 洛萨和阿卜杜拉商议着计策,催促队伍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就有斥候纵马疾驰而来。 他高声道:“前面有一支约莫一百人的队伍,是考克卜麾下的贝都因人,他们运载着向考克特进贡的贡物,看上去并无防备。” 洛萨眼前一亮:“机会来了,我们得先解决掉这伙贝都因人!他们是我们混进去的关键。” 阿卜杜拉点头道:“我懂的。” 随即扯起嗓门,大喊道:“所有人,准备作战。” 一名库尔德骑兵走来,递给洛萨一袋战马饲料,里面除牧草以外,还掺了煮熟的豆子,小麦麸。 这种精细饲料,是战马冲锋前的必备。 洛萨一边给坐骑补充营养,一边和这名骑兵攀谈道:“哈登,你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吧,会紧张吗?” 哈登温和地笑了笑:“大人,我今天已经吃过饭了。” 洛萨:“.” 得,又是鸡同鸭讲。 哈登是库尔德骑兵队伍里,最年轻的一个,今年才十六岁。 “我以为我已经会说了库尔德语了。” 洛萨有些无奈,他摸了摸哈登的脑袋。 将饲料交给了汉斯。 自己则手握马鞭,快步爬上了前方的一座小丘陵上。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一支长长的队伍,正缓缓向这边行进。 单峰驼,战马,驮畜,牲口。 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游牧民队伍。 戴着链甲头盔,内里还垫有紫色丝绸的首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位置。 他穿着一件银光闪闪的鳞甲,时不时和属下谈笑风生。 他们看起来的确没什么防备的样子,连斥候都没洒出来,似乎根本没料到会在考克特麾下的核心地带遭受到袭击。 洛萨回过头来,等待骑兵们给坐骑补充好精细饲料,随即翻身上马。 下令道:“准备动手吧。” 洛萨用围巾遮住口鼻,链甲面罩垂落,覆在面巾上。 他将翼骑兵的燕尾旗拿在手中,轻轻一抖,便换成了印有三朵熊熊燃烧的火焰,拱卫着一只萨拉丁雄鹰的旗帜。 “时刻铭记我们的身份,萨拉丁麾下忠诚的武士,我是伱们的首领——萨伏丁。” 他擎起手中,挂了燕尾旗的骑枪,对身后的库尔德骑兵们说道:“杀死一切敢于拿起武器反抗的敌人!” “是。” 骑兵们立刻动了起来。 他们也和欧陆骑兵们的作战方式极为相似,同样是使用骑枪冲锋,但近身后,会改用弯刀近战。 阿卜杜拉和汉斯紧紧跟在洛萨的身边。 般若和芙琳吉拉则靠的比较远,这场战斗中,洛萨命令般若优先保护芙琳吉拉这个法系职业。 自己有共享天赋在身,不必担忧短时间内陷入危险境地,完全可以撑到援助赶来。 不知为何,库尔德骑兵们只觉今天的冲锋,竟是如有神助般轻快。 胯下的坐骑飞奔着,速度比往常快了不知一星半点。 铁蹄扬起漫漫黄尘。 声震如雷。 发现遭到袭击,这伙贝都因人是极为慌乱的。 最前方,穿着宽敞白袍的骑兵们,纷纷向队伍前方奔去,试图抵挡这来势汹汹的敌人,好为步兵们做好防御准备争取时间。 贝都因人的首领分别用阿语和库语大喊道:“我们是考克特大人麾下,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阿卜杜拉高声喊道:“我们找的就是考克特,胆敢侮辱吾王萨拉丁,我的主人萨伏丁,会将考克特的首级丢给荒漠中的秃鹫啃食。” 高大的阿拉伯马踏起漫漫黄土。 洛萨感觉耳畔的风在呼啸,心跳一点点加速,但他的心情却早已不像以前冲锋时那样紧张。 他已经足够老练。 嗤啦—— 骑枪洞穿了前方一名骑兵的脖颈。 这是位装备精良的骑兵,但他的鳞甲护颈丝毫没能阻止锋利的枪尖,撕裂他的喉咙。 洛萨用盾牌格挡住眼前一位手持连枷的贝都因骑兵的攻击,只觉握盾的手一阵痛麻。 电光火石间,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狰狞的面孔。 随即,他们便错身而过。 宛如走马观花。 洛萨的眼前还残留着上一个敌人的面孔,骑枪已然刺入下一名敌人手中的盾牌,将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洛萨的身形也被剧烈的冲击力带的险些坠马,被身旁的汉斯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他重新坐稳,这才发现,刚刚解决的,竟是这支贝都因人的首领。 四十余骑硬生生凿穿了敌阵。 这支贝都因人的骑兵队伍立刻便土崩瓦解,残余的几人,四散而逃,根本不敢再来抵抗这支宛如从地狱走来的魔鬼骑兵。 洛萨来到队尾,看着一片混乱的车队,高举手中的旗帜,用库尔德语说道:“收拢队伍,禁止追击!” “阿卜杜拉,去劝降他们,放下武器者,可以自由离去。” 解决掉骑兵队伍,这支贝都因人的车队几乎已经可以宣告灭亡了。 但若是强攻,耗费时间不说,还可能遭受更多的损失。 阿卜杜拉思索了片刻,用仅会的几句阿语叫喊着命令他们投降。 但回应他们的,是贝都因人的弓箭。 洛萨高举起手中因附着了翼骑兵燕尾旗,从而变得坚不可摧的骑枪,那上面还染着殷红的鲜血。 “既然他们已决心抵抗,那就继续吧,分组冲锋,一点一滴,蚕食掉他们。” 洛萨下了命令。 半个时辰后,负隅顽抗的敌人被清理干净。 “阿卜杜拉,清点伤亡。” “伤6死1,没有重伤的。敌人实力不强,又无防备,许多人甚至没有披甲,我们打了一场漂亮的突袭战。” “不错。” 洛萨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的战损比,除非是对付一群农奴征召兵,否则,放到哪里都是一场大胜。 这队库尔德骑兵的精锐程度,丝毫不逊于高弗雷男爵麾下的骑兵队。 有人满脸悲伤地抱着一具尸体走来,语速极快地用库尔德语说了些什么。 洛萨看着这具尸体熟悉的眉眼,默然。 哈登死了。 那个十六岁的,总是咧开嘴露出两排白色整齐牙齿微笑的少年。 “烧掉他的尸体,哈登会回归密特拉神的怀抱。” 阿卜杜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悲伤的情绪:“如果这孩子能活过他的第一次战斗,他就将蜕变成雄鹰。” 在战场上,新兵的折损率是最高的。 只有度过了第一场战争,新兵才能蜕变为老兵。 很可惜,哈登没能挺过来。 洛萨摘下头巾,攥在手里,默默祈祷了句。 “我们走吧,趁着考克卜还不知道我们到来的消息!” 他高举起手中的火焰雄鹰旗帜:“带上这支车队,骆驼,和马匹,我们要伪装成向考克特进贡的车队,速度要快!” 天空中,已经盘旋着兀鹫,迟早会引来考克特手下的士兵前来探查。 必须抓紧时间。 经此一战,洛萨成功升至了三级。 属性点洛萨暂时没有分配。 他在等待跟芙琳吉拉的亲密度提升至友善后,尝试使用她的羁绊天赋,鲜血魔法专精。 如果好用的话,他在考虑,是否要把属性点往精神方面加一加。 第39章 突袭 于沙漠里的绿洲中,建立起一座石质城堡,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尤其是考克卜的领地内,还没有河流经过,可供运送砖石。 阿卜杜拉坐在马背上,同洛萨聊着天。 “我了解考克特,这是个残忍冷酷,但不失强大的对手。单单直属于他的军队,便有数百名精锐骑兵,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他能从效忠于他的各氏族和酋邦手里,召集一支数千人的庞大军队。” 洛萨皱起眉,这是个势力要更胜于高弗雷男爵的强大领主。 如果他的领地不是位于这贫瘠的荒漠里,连一座城堡都修建不起,他绝对不会对这位领主生出半点心思。 “但他不会有这个时间了。” 洛萨面色肃然,看上去信心十足:“我们会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拿下这座木堡,阿卜杜拉,我们能做得到。” 阿卜杜拉以手抚肩,微微颔首:“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库尔德士兵们在收拢四散的战马,剥下战死者的甲胄,或是挑选出其中仍可使用的甲片,丢弃厚重的甲衣。 鳞甲在这一时代,单论防御力,明显要劣于锁链甲。 但在美观程度上,鳞甲要胜过黝黑的锁链甲一大截。 刨除美观以外,鳞甲最大的优点在于工艺简单,易于大规模制作,兼具易于保养,只需拆卸,更换甲片即可。 适合形成产业链,大规模制作,用以装备军队。 这也是东帝国,萨珊帝国,阿尤布帝国这种领土广袤,集权程度较高的国家,更为青睐鳞甲的原因所在。 时至今日,东帝国的具状骑兵依旧装备鳞甲,但同时他们的鳞甲下,还会穿一件内衬的链甲衫,以保证防御力。 洛萨一行换下染血的衣物,伪装成贝都因的朝贡队伍,牵来骆驼,坐骑,将兵刃,武器藏于车下。 向着绿洲内的木堡缓缓行去。 考克卜的木堡,位于绿洲的正中央,旁边就是如同明镜般的美丽湖泊。 守在城门与城墙上的卫兵,远远便看到了众人,呵斥车队止步。 阿卜杜拉高声喊道:“我们是乌尔德的凯穆尔大人的麾下,向尊贵的考克卜总督进献贡品。” “凯穆尔大人的麾下?” 守城的卫兵警惕地迎了上来:“往常不都是阿拉丁大人押送贡物吗?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库尔德士兵们的身体有些紧绷,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气氛极为凝重。 卫兵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芙琳吉拉纵马向前走出了两步,清脆的女声响起: “你确定没见过我吗?” “伱们?” 卫兵的神情有些恍惚。 芙琳吉拉眼眸闪烁起暗红色的光,只是在这刺眼的阳光下,显得并不明显。 那人话说到一半,却像是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了。 他若有所思道:“没错,我见过你,你是凯穆尔大人的麾下,这没错,打开城门,让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进城。” 木堡的大门就这样洞开了。 阿卜杜拉有些疑惑地看向洛萨,洛萨面色淡然,很随意地说道:“进城吧,这次的贡品有来自宋帝国的精美瓷器,那是我们劫掠萨拉丁的商队时获得的战利品,都轻拿轻放,如果损坏了,考克卜大人是不会饶恕你们的。” 洛萨面色如常,但鬓角的汗水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芙琳吉拉的魅惑只能对心智不坚定的人产生效果,像上次遭遇的萨伏丁总督,就险些起反面效果,幸好阿卜杜拉急中生智,应付了过去。 不过看来,像萨伏丁总督那样的人终归是少数。 一行人就这样进入了木堡,卫兵们甚至都没要求他们卸下武器,只有两人掀开盖着毡布的贡物,确认无误后,就又盖上了。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 堡内的女眷,仆人,有些好奇地围观着众人。 洛萨打量着木堡城墙上的守卫,见他们的警惕心并不强,甚至没几个人愿意在这烈日暴晒下,继续在城墙上站岗。 便挥了挥手,小声道:“动手,消灭任何拿起武器的敌人。” 有个仆人注意到了这伙人的小动作,刚想大声质问。 一柄飞斧从洛萨耳后飞掠而过,铿的一声,嵌入仆人的颅内。 旁边的侍女被溅了一脸血。 尖叫声,顷刻间响彻整个木堡。 洛萨拿起手半剑,和库尔德士兵们一拥而上,冲进木堡内。 坚固的铠甲能使他们无视掉绝大多数的远程攻击。 不得不承认,这支库尔德骑兵队绝对是一支非常精锐的力量,无论是步战还是骑战,都不下于二十名骑士其侍从组成的骑兵队伍。 但洛萨虽然眼馋,却也没有招揽的意思。 高弗雷男爵好心借兵给自己,自己如果这还挖墙脚,那还是人? 喊杀声四起。 塔楼上燃起滚滚浓烟。 阿卜杜拉急切道:“得快些解决他们,不然等考克卜麾下的骑兵们支援过来,我们想撤都没地方撤。” 洛萨一脚踹飞面前的敌人,踩在他身上,将手半剑刺入对方的咽喉。 “我知道,阿卜杜拉,你带人解决城墙上的守军,我去找考克卜!” 一名仆人突然从地上跃起,抱住洛萨的小腿,用一把铁锤凿向他的小腿。 这时,他的眼眸突然鼓胀。 砰的一声,眼珠爆裂,鲜血从中喷涌而出。 洛萨向芙琳吉拉微微点头致意,便头也不回带领士兵们冲入了木堡保卫的庄园内。 庄园内的装潢十分精美。 墙壁上的精致壁画,各种异域风情器皿,家具,整齐排列。 穿着清凉的异族女仆们发出尖锐的叫声,惊恐地躲避着面前这个浑身浴血,宛如杀星降世的凶恶男人。 洛萨无暇欣赏这些,径直走入。 穿过一道门槛,面前迎来呼啸劲风。 铁锤砸在洛萨的铁盔上,震得他脑袋一阵嗡鸣。 他顾不得眩晕感,举起盾牌向前方撞去,将那人撞了个趔趄,身后,一名库尔德士兵已然丢出了一把飞斧,正中那人的眉心。 赫然是个手持铁锤,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 他们袭击的速度太快,庄园内的许多士兵还来不及着甲,十成战力起码被削掉一半。 洛萨捡起这人手中的铁锤,双手剑在狭窄的房间内不易挥舞,不如这把铁锤好用。 一行人迅速向前逼近。 越往里,反而越发安静。 木堡内就像个小迷宫,能够藏身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这时,他轻轻抽动了下鼻翼,这种气味很熟悉,像是石楠花的香气。 他循着气味拉开了一扇柜门,露出其后,一个未着寸缕的异族女子。 “听得懂库尔德语吗?” 异族女子面色惊恐地连连点头。 “考克卜在哪?” 女子指了指洛萨身后,趁着洛萨回头的一瞬间,取出一把匕首,瞄准他的脖颈就是狠狠刺出。 但这时,洛萨却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直接向后撤出一步,躲过这一匕首的同时,如铁钳般的大手直接扼住了对方的脖颈。 女子的眼神中满是不甘。 洛萨皱起眉:“表演痕迹太重,你其实一点都不害怕,你是考克卜豢养的死士?” 女人没有回话,满脸怨毒。 “说吧,考克卜培养你,不过是为了在未来把你送给敌对的领主,让你伺机暗杀,我杀了他,反而是放你自由。” 女人依旧没有回话,表情倔强且凶狠,让人不禁好奇她跟考克卜究竟有怎样的纠葛。 “但我没这个时间啊。” 咔嚓。 洛萨松开了钳制着女人的手,看向芙琳吉拉:“她没穿衣服,房间内也没有浴桶之类的东西,大概率刚跟考克卜亲热过,能追踪吗?” 芙琳吉拉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跟我来。” 他们跟着芙琳吉拉,一路穿过狭窄的长廊和花园,来到了木堡后的一处静室。 “出来吧,考克卜,你的女人出卖了你。” 洛萨高声道。 砰—— 房门被推开,身披铁甲的魁梧男人满脸狰狞地扑了出来。 洛萨看向身边的一名库尔德骑兵。 他摇了摇头:“他不是考克卜,让我来对付他。” 说着,便抽出武器迎了上去。 洛萨绕过战在一起的两人,和芙琳吉拉,般若两人对视了一眼,刚想走进房间,就看到般若已率先走了进去。 砰—— 铁锤呼啸。 般若的身形却是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她脚步未停,宛如一架势不可挡的战车,直冲上前。 砰—— 那披坚执锐的大汉,竟是直接被撞翻在地。 考克卜双手各持一把钉头锤,从地上爬起,发出一声咆哮:“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袭击我,伟大的考克卜!我的士兵们马上就会赶来,将你们屠杀殆尽。” 洛萨冷哼道:“卑贱之人,当你冒犯吾主萨拉丁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我们不是阿萨辛的肮脏刺客,我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考克卜面色变换,大喊道:“好!” 他摆开架势,洛萨挥了挥手,芙琳吉拉的手中立刻凝聚起一柄鲜血投矛。 考克卜惊愕道:“魔鬼,这是魔鬼的力量,你骗我,你说要跟我公平一战的。” 洛萨微笑道:“这已经很公平了。” 砰—— 鲜血投矛轻易洞穿了考克卜的盔甲,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洛萨挥剑斩下了考克卜的头颅,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他帮助库尔德骑兵解决了他的对手,高声令道:“立刻清点战利品,我们时间有限,只拿易于携带,价值较高的东西。” 身后的房间内,这时才传来一声爆响。 鲜血飞溅。 那是芙琳吉拉的鲜血投矛爆炸的声响。 洛萨登上城头,高举起手中,考克卜的头颅,大呵道:“你们的领主考克卜已死,现在立刻放弃抵抗,投降者不杀!” 第40章 战利品商店 考克卜血淋淋的首级,在库尔德骑兵们手中传递。 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负隅顽抗者们的心脏。 这些库尔德骑兵们,即使下马作战,战技依旧娴熟。 而且他们配合默契,宛如沙漠上游荡的胡狼,两两结伴,以最迅捷也最没有骑士精神的下作手段,了结一个个敌人的生命。 他们是杀戮的机器,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忠诚贯彻着洛萨杀死一切手持武器的命令。 洛萨没再参战,他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会把活生生的人,当做是经验槽的填充物。 许久,喊杀声彻底平息。 库尔德士兵们驱赶着一个个被手无寸铁的守军和奴仆,来到庄园外的空地上。 阿卜杜拉手持一把沾满血肉碎末的钉头锤,来到洛萨面前。 他端详着洛萨的侧脸,见他神情平静,似乎把一切都已算计妥当的模样,心中微凛。 他低下头,恭敬道:“圣火永燃,考克卜的死忠已经被肃清,所有放下武器的俘虏都被集中看管了起来。” 洛萨点了点头:“让大家分散搜集战利品去吧,我们的时间有限,叮嘱大家别被财富蒙蔽了双眼。” “还有,记住两两一组,小心躲起来的敌人偷袭了。” 阿卜杜拉的脸上露出笑容,考克卜作为一方领主,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财富,绝对不少。 即便只取金银器皿,和钱币,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信仰再虔诚,战斗再悍勇的马穆鲁克,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放心吧,大人,我的小伙子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不会有人做出这种蠢事的。” 与此同时,洛萨的耳畔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你激活了里程碑,攻城拔寨(你成功带领自己的士兵和扈从攻占了敌对领主的城堡,并且杀死了敌对领主,枭首示众)。 奖励:激活战利品商店。 战利品商店:你可以将战利品出售给系统商城,系统会做出价值评估,给予金银货币。 洛萨神情微动,这对他而言,可谓雪中送炭。 他正发愁该如何挑选有价值的战利品呢,他在这儿一共就四个人,能拿的战利品十分有限。 “阿卜杜拉,我们也去吧。” 洛萨立刻放下矜持,向城堡内的庄园走去。 一名库尔德士兵刚想冲进一处房间内搜刮财物,竟愕然发现,房间里已是空空如也。 家具,地毯,壁画,器皿,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圣火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直就是铺天盖地的蝗虫扑进田野。” 库尔德士兵一连看了几个房间,俱是空空如也。 他的同伴大喊着提醒他:“去那边,这边我们已经搜过了,洛萨大人给予了我们优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力。” “搜过了?” “怎么才能搜这么干净?” 士兵满头雾水。 洛萨就这样一个个房间狂奔而去。 银质夜壶,红松橱柜,天鹅绒床垫,涂釉瓷瓶,桌椅板凳. 总之,除了地板以外,所有能拆卸,能够被系统判定为战利品的东西,统统被他甩卖了。 宛如土匪过境。 反正他也只是沾一下手,轻轻一碰,便消失不见了。 最终的收益,刨去零头是,整整八百枚系统出品的金币,上面还描绘着他的头像,洛萨可以随时取用。 金币上印自己头像虽然让他感觉有些社死,但其实并不僭越,因为这个时代许多地方领主都是拥有铸币权的。 只是得看封地内是否有金银矿,若是融掉高价值货币,掺加铅,锡铸造劣币,还是有可能被封君问责。 像系统出品的,质量优秀的金银币,在哪都是硬通货,还能替他扬名。 “才八百枚?” 洛萨有些失望。 他刚刚,把所有库尔德士兵们搜刮过的房间,都逛了一圈,那些他们遗漏的大件物品,都被他甩卖一空。 就这才八百枚金币。 洛萨才不信,这考克卜堂堂一方诸侯,领地里的物品才值这么点钱。 除了这些不方便携带的大件贵重物,以及那些低价值物品,洛萨和库尔德骑兵们,也搜刮了一大批便携的金银财宝。 这些金银制品具有工艺附加价值,洛萨便没舍得直接出售给系统。 只可惜,活物不能通过战利品商城卖掉,不然也是一大笔钱。 这里的“活物”指的是牲畜,战马。 洛萨还没丧心病狂到把所有俘虏都通过系统给卖掉。 “所有人,一人双马,快速离开。” “别带太多东西,粮秣,水囊,饲料为重。” 洛萨高声下令。 同时,他来到俘虏们面前,在最前方一人惊恐的目光下,一剑劈断了束缚他的绳索:“伱们自由了。” 俘虏们面面相觑。 “去吧,解开你同伴们的束缚。” “吾主萨拉丁是宽厚之人,之所以对你们的领主考克卜施以残酷手段,全是因为他对吾主的傲慢羞辱。” “你们可以去转告萨珊王,倘若他麾下的领主再有敢对吾主萨拉丁无礼之徒,我保证他们将会迎来同样的下场。” 说罢,洛萨便转身,带着库尔德骑兵队,掀起一阵狂风,呼啸而去。 漆黑的斗篷和飘扬的圣火鹰旗在他们的注视中逐渐远去。 这时,才有几个忠心的奴仆牵了洛萨一行不要的劣马,向木堡附近绿洲的驻军处冲去。 考克卜领地附近的绿洲。 考克卜的长子,统帅着一百名披甲骑兵的赛弗耳正带领士兵,准备赶往远方正升起狼烟的木堡。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袭击到这里了。 他想不通究竟会是哪支军队,会如此丧心病狂,攻击一座位于沙漠中的木堡,他们难道就不考虑补给问题? 这时。 一位骑着战马的奴仆匆匆赶来,跪倒在地。 “赛弗耳大人,考克卜大人被萨拉丁派来的军队杀死了。” 他满脸通红,神情悲怆道:“大人,我们得为考克卜大人报仇呀,那伙萨拉丁的骑兵还没走远。” 赛弗耳面露惊愕地看着前来报信的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信使满脸悲戚:“领主大人死了!” “立刻点兵,我们回去拯救考克卜大人!” 信使一脸惊愕:“可是考克卜大人已经死了啊。” “住口,考克卜大人没死!” 赛弗耳一剑砍翻面前的信使,高声喊道:“考克卜大人遭遇袭击,委派我指挥所有军队,立刻赶往营救大人。” 考克卜麾下的数支骑兵队中,就他驻扎的这片小绿洲,距离木堡最近。 那伙萨拉丁的士兵离开的匆忙,只要自己赶到,整个木堡以及这些年来考克卜积攒下来的财富都将归自己所有! 至于去追击已经离开的萨拉丁骑兵? 开什么玩笑! 能如此迅速攻破木堡,这支军队的精锐程度可想而知,他才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班底都耗费在这种事情上。 怀揣着热切心情,赛弗耳几乎是一马当先,带领着麾下的骑兵队,踏起滚滚烟尘,一路冲入了木堡内。 “立刻封锁木堡,如果有人来,一定要把他们拦在外面。” 他大声下令。 可等到进入木堡之后,他的心立刻凉了一半。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美轮美奂,宛如王室宫廷的庄园,此刻却像是被沙尘暴刮过一般。 别说财物了,就连庄园前的几座大型石雕,都被人搬走了。 “这简直就是挖地三尺!” “他们是蠢材吗?携带这么多重物,他们怎么可能逃脱我们的追击?” “给我追,他们一定跑不远!” 他气急败坏道。 就在这时,卫兵冲进门高声喊道:“大人,不好了,隆德大人带兵过来了,要求立刻进入木堡。” 隆德是考克卜的二儿子,也是自己继承权的最大竞争对手。 赛弗耳脸色一僵,本以为木堡是个大宝藏,却不曾想竟然屁都没有,这下自己率先进堡,岂不是屁股底下沾了黄汤? 赛弗耳又急又气,思索再三,还是道:“让他们进来吧!” 隆德这边带人冲进来,也是目瞪口呆:“赛弗耳,这是你干的?” 赛弗耳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我才刚到这儿多久?那么多宝贝,我又能藏到哪儿,全被那群萨拉丁的走狗搬走了。” “不过你放心,他们带这么多东西,肯定跑不快。” “立刻点齐兵马,我们去追!” 可当赛弗耳一行沿着洛萨一行留下的痕迹追过去之后才发现,蹄印很浅,也没有车辙。 隆德满脸怒容,呵斥道:“赛弗耳,你当我是没脑子的蠢货吗?我已经拷问过那些软骨头的贱民了,萨拉丁的手下根本就没带走多少东西。” 赛弗耳唰的抽出武器:“你难道就没有捎带拷问出,我比你根本就没早到多久吗?” “别狡辩了,赛弗耳,你简直不配做父亲的儿子,父亲遇害,不想着追击敌人,反而搬空了父亲的遗产。” 隆德大喊着:“士兵们,看看这位卑鄙之徒的丑陋嘴脸,你们是愿意为这种人效忠,还是向我,伟大的隆德效忠。” “住口!” 气急败坏的赛弗耳一剑劈了过去。 他麾下的心腹自然也跟着动了手。 两方战成一团,哪里还有追击库尔德骑兵队的意思。 况且,追也没用,一人双马的骑兵队,早已跑出十数里远了。 第41章 野望 露天的营地中,燃着一丛丛篝火。 库尔德骑兵们神情轻松地席地而坐,补充着水分和食物,时而有人笑着炫耀自己白天里杀了多少敌人。 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收获颇丰。 如果是在封建国家,他们每个人都能在家乡置办一座庄园,当起庄园主。 但很可惜,库尔德人是游牧部落。 单个人,即使拥有财富,也无法生存。 他们必须抱团取暖。 洛萨坐在铺有羊毛地毯的沙地上,手里捧着一个盛有肉汤的陶罐,小口啜饮着。 “考克卜的死讯不知道传出去了没?也不知道我们原路返回,会不会遭到萨伏丁和他麾下的马穆鲁克的袭击。” 马穆鲁克指奴隶士兵,跟已经盛行几百年的“古拉姆”类似,但更为精锐。 国王有国王的马穆鲁克,总督也有总督的马穆鲁克。 萨拉丁的卡萨吉卫队,更是马穆鲁克的佼佼者,也是拜火教势力中,罕见的能够对抗十字军骑士的精锐力量。 十字军骑士,同数目的战斗力,绝对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 东帝国的公主安娜·科穆宁曾在书中这样形容:十字军中的骑士能够在巴比伦城的城墙上刺出一个洞。 足能看出,萨拉丁的卡萨吉卫队有多么强悍了。 “考克卜的死讯没那么快传到阿尤布那儿,除非他们能依靠天上的雄鹰传信。” 阿卜杜拉攥着一把有着银色花纹的大马士革弯刀,从篝火上的烤架上,切下了一条烤羊排,塞入嘴中咀嚼。 油脂落在他茂密的胡须上,他有些含混不清道: “但其余忠于萨珊王的领主,肯定会第一时间作出应对,他们会更警惕,也更难对付。” 洛萨接过了一条烤羊排,咀嚼着,微微颔首:“我知道,我不打算再向其余目标动手了,我们的收获已足够丰盛。” 考克卜这位活跃于萨珊和阿尤布边疆的封建领主,论地位,其实不比萨伏丁这位叙利亚总督差多少。 如果在地图上看,单论大小,考克卜的领地还要更胜过萨伏丁。 尽管前者的领地,大多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沙子,麾下的领民,是一个个逐水草而居的酋邦。 但这不影响考克卜的死,在整个边疆地区引起轩然大波。 尤其是凶手还自称是萨拉丁,这位占据了物产丰美,曾被誉为帝国粮仓的埃及的国王的麾下。 阿卜杜拉微微侧目:“我之前还担心你会头脑发热,被这轻易得来的胜利冲昏头脑。” 洛萨无奈道:“我还以为我这些天的表现,已经得到你的认可了。” “当然,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你太过年轻气盛。” 阿卜杜拉轻笑道:“在年轻人里,伱是我见过最出色的,没有之一。” “多谢夸奖。” 洛萨咀嚼着烤羊排,眼角余光扫过坐在旁边毯子上,正在般若耳畔喋喋不休的芙琳吉拉。 这一路,可给她无聊坏了。 般若捧了一本纸页泛黄的旧书,默默翻阅着,完全无视了芙琳吉拉的絮叨。 “对了,还有” 阿卜杜拉欲言又止。 洛萨无奈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自从离开考克卜的木堡,每个人看到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大家都说你和魔鬼签订了契约,把士兵们无法带走的财富,献祭给了地狱的妖魔。” 洛萨反问道:“你信吗?” 阿卜杜拉摇了摇头:“我不信,魔鬼从来都不缺少财富,恰恰相反,他们喜好用财富来诱使人堕落。” “你是个仁慈的人,洛萨,你尊重我们的信仰,慷慨赠予我们优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力,为你作战,是我们的荣幸。” “哈,不必这么吹捧我,阿卜杜拉。” 洛萨嘴角微微翘起:“但我不相信高弗雷男爵没有告诉过你事实。” 阿卜杜拉微怔,承认道:“没错,是这样的。” “你有着两位女巫的效忠,她们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但她们的力量是源自于你们所信仰的天父吗?若是如此,为何你们的神职者,反而没有蒙神赐予这种伟力?” 洛萨沉默了片刻,他当然知道女巫的力量绝非源自于神,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天父赐予女巫们超凡脱俗的力量,同时也背负着神圣的使命,有人贯彻了这一使命,匡扶明君,也有人偏安一隅,纵情声色。” 洛萨语气微顿,继续道:“就像是那些神职者中,既有甘于清贫,将所有钱财捐献给骑士团的大主教,也有十根手指上,每一根都佩戴着宝石戒指,吝啬到恨不得榨干每一个农奴的血与汗的贪婪之徒。” 想起故乡的那些神职者,阿卜杜拉深表赞同:“你拥有两位女巫的效忠,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你们的天父的宠儿?” “或许吧,神的意志我无从揣测。” 洛萨皱起眉:“但我觉得我的确应该做些什么,不同于其他的十字军贵族,这是我的使命。” “做些什么?成为耶路撒冷的领主,男爵,伯爵,甚至是大公,国王?” 洛萨嘴角摇了摇头:“那只是过程,我真正希望做到的,是终结此地频仍的战乱,使那些不同语言,信仰,甚至是肤色的民族,能够平等的生存于此。” 洛萨加重了语气:“建立一个统一黎凡特的强大帝国,为总是笼罩于战乱中的这片土地,带来和平。” “这不可能!” 阿卜杜拉猛地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洛萨当然知道这很难。 没有主体民族的多元民族,在后世,不是裂开,就是在裂开的过程中。 更别提还存在着尖锐的宗教问题。 这不是某个游戏,开个宗教和人文,叛乱度就能归零。 但正因为难度高,才称的上是野望。 拥有系统的他,从始至终就没怀疑过自己未来,会一步步得到更高的勋爵,甚至成为掌握王权的国君。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民族观念极为淡薄,要“洗文化”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东帝国曾经做到过的事情,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到?” 洛萨反问。 阿卜杜拉沉默了片刻。 他本能想说,东帝国已经失败了,但最终,他只是道: “洛萨,或许如你这般的神眷者,就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野心。愿圣火能庇佑你,得偿所愿。” “谢谢。” “等到进入凯蒙特,就是十字军的势力范围内了,我们在那儿分道扬镳。” 洛萨有些诧异:“你们不再为高弗雷男爵服务了?” “暂时不了。” 阿卜杜拉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努尔丁王的儿子在召集旧部,我们打算去辅佐他,在阿勒颇,重新集结反抗萨拉丁的势力。” “我们解决掉考克卜后,边疆会陷入混乱,这是我们的机会。” 洛萨默然。 “你应该知道,你们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小,萨拉丁再怎样宽仁,也不会饶恕你们这样的叛乱分子。” 阿卜杜拉沉声道:“故主相召,义无反顾。” 洛萨没有再劝。 尽管这支库尔德骑兵队令他极为眼馋,可对方拥有着坚定的信念,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劝的动的。 洛萨瞥了一眼汉斯。 这个自己的“侍从”,正在布置营帐,累得满头大汗。 这是洛萨手底下,唯一的一个“骑兵”。 在这骑兵为王的时代,想要组织起如眼前这支库尔德骑兵队般精锐的骑兵力量,开销实在是太大了。 “或许,我也应该加入,或者建立一个骑士团。” “反正短时间内,我也没打算结婚,等到我以后强大起来了,再退出骑士团或是将其世俗化就是了。” 这年头,有假意改信,日后悔过。 自然也有假意誓发终身愿,日后再娶。 第42章 猎鹰 “止步!” “原地休息!” 风尘仆仆的库尔德骑兵队,于荒漠中停下脚步,这里无片叶遮荫,实在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阿卜杜拉神情凝重地仰起头,说道:“那只鹰,在我们头顶盘旋很久了。” 在队伍头顶,一只雄鹰来回盘旋。 的确已有好一段时间了。 洛萨询问道:“能射下来它吗?” “不行,这只扁毛畜牲很狡猾,飞得很高。” 阿卜杜拉挽起马鞍袋上悬挂的弓箭,试着瞄准了些,摇了摇头:“看来,接下来我们会迎来一场血战。” “但愿只是巧合。” “不,洛萨,战场上没有巧合一词,如果有,就把它当成敌人的谋划来处理。而且驯鹰,是阿拉伯人的传统。” “在这片荒漠中,除了经过专门训练的猎鹰,是不会有猛禽追着活人队伍的头顶盘旋的。” “我明白了。” 洛萨从善如流,立刻高喊着下达命令:“休整队伍,换乘坐骑,准备迎敌。” 这支库尔德骑兵队名义上的指挥官是他,他也从不吝于发号施令。 尽管他知道只要阿卜杜拉一声令下,这支骑兵队立刻会抛弃他这个空头指挥官,转而听从阿卜杜拉的命令。 但他依旧宛如挤干水分的海绵般,从这宝贵的实践机会中汲取经验和教训。 他希望自己能尽快了解——该如何担任一个合格的骑兵指挥官,以及该如何在这片荒漠上战斗。 阿卜杜拉也很清楚这一点,一直毫无保留地教导着洛萨。 当然,若洛萨是一个骄矜自负,自以为是的十字军贵族子弟,则断然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如果他过分指手画脚,胡乱下令的话,甚至还很有可能被这些名义上的“属下”,毫不犹豫杀死在这片荒漠上。 洛萨取出马鞍袋上的精饲料,给坐骑补充体力。 连番赶路,这匹雄壮的阿拉伯战马体表出了一层细汗,连鬃毛都浸湿了一大片,肯定是无法再载着他进行冲锋了。 哪怕是换乘的,没有载人的那匹,此时的状态也远远算不上良好。 “这支疲惫之师,又该如何对敌?” 洛萨眉头紧锁,看向骑枪上的燕尾旗,有它的话,亡命狂奔甩脱敌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问题在于,接下来若是再碰上敌人该怎么办? 这里距离阿尤布在叙利亚统治的核心地带可不远。 这时,洛萨的神情突然微变:“果然来了。” 只见远方,尘埃漫天。 沉重的马蹄声,震得地面上砂石微颤。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激活里程碑:一骑当百(以一己之力,成功凿穿一支规模在一百人以上的骑兵队)。 洛萨心中暗骂:我可去你的一骑当百吧,真当我是吕奉先在世? 阿卜杜拉于洛萨身边站定,低声用高卢语说道:“为将者,不可喜怒哀惧形于色,无论何时,你得有信心。” 洛萨猛然一惊,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一百余名骑兵,带着滚滚黄沙,于不远处停下脚步。 铁甲熠熠,刀枪如林。 在骑兵队的身后,还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驼队,伴随着悠扬的铃铛声,缓缓跟来。 很显然,这队骑兵是乘坐骆驼赶来,在附近才换乘了战马。 在荒漠中,骆驼远比战马更具耐力,负载也要高的多,更适合长途跋涉。 也就是说,他们坐骑的体力,现在还很充沛。 洛萨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衣甲和装备,见大多杂乱无章,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不是马穆鲁克那样的精锐。 这队骑兵的成分很复杂,装备也是五花八门。 短矛,锤矛,弯刀,直剑,复合弓. 风筝盾,圆盾。 金色札甲,黑色的鳞甲,土黄色的布面甲。 绝非马穆鲁克这种装备和战法都相当统一的精锐之师。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好对付了。 洛萨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果然,这些身经百战的库尔德骑兵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他们很清楚自己这支疲敝之师,很难与以逸待劳,数目还远在他们之上的敌人相抗衡。 事情显而易见,考克卜麾下的人,用猎鹰通知了这伙敌人来拦截他们。 只是洛萨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在萨珊和阿尤布交界的这块,多为墙头草的边疆地带,还会有人冒着得罪萨拉丁的风险来截杀他们这支精锐队伍? 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正比! “圣火在上,我们是萨拉丁王麾下的骑兵,你们是什么人?” 阿卜杜拉纵马上前,洪亮的声音在戈壁滩上回荡。 对方的首领,一个穿着金色札甲的男人,催动坐骑,缓缓走上前来。 他扬起马鞭,怒斥道: “果然是伱们这群萨拉丁的走狗,这里是万王之王统治下的帝国领土,你们贸然越境,袭杀帝国总督,罪不容赦。若是把你们从考克卜那里抢来的财物拿出来,或许我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洛萨催马上前,喊道: “懦夫,你敢报出你的名号吗?前方不远处,就是萨伏丁大人亲自驻守的伊尔比德,你敢对我们动手,萨伏丁大人是不会饶恕你的。” 洛萨完全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因为一旦耗尽了坐骑的体力,整支骑兵队就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而且,这里距离伊尔比德,起码还有一百里的距离。他们也并非真正的萨拉丁麾下。 但敌人的首领很显然不知道这一点,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洛萨口中的“萨伏丁大人”是萨拉丁的侄子。 也是萨拉丁委任的叙利亚总督,前不久还向着埃德萨伯国曾经的领土进军过,慑服了几位突厥王公。 在这片地界,可谓声名赫赫。 “这蹩脚的库尔德语,你是法兰克人吧,什么时候萨拉丁的军队,轮得到一名马穆鲁克做主了?” 敌人首领满脸轻蔑道。 法兰克人其实是阿拉伯人对高卢,阿尔比恩,日耳曼人的统称。 洛萨没料到自己苦心练习的库尔德语,竟一下子就被看出了蹩脚之处。 至于对方之所以把自己认作是马穆鲁克,是因为这时萨拉丁麾下的马穆鲁克,有相当一批都是被拐卖而来的法兰克人。 尤其是穷人十字军,他们身无长物,唯一的财富就是他们自己。 因此被盘踞于小亚细亚的突厥骑兵们劫掠后,往往变卖为奴,出售给萨珊,阿尤布,乃至北非的一些王公贵族。 洛萨不再说话,跟阿卜杜拉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拖延时间,便退回到了队伍中。 一个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使自己都相信这个谎言。 洛萨此刻仿佛都把自己当成了萨伏丁的亲信属下,唯一目标就是拖延时间,好等待萨伏丁派出军队救援。 “阁下真的铁了心想要与吾主为敌了吗?” 阿卜杜拉抽出手中的那把大马士革弯刀:“我们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攻陷了考克卜的城堡,你觉得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来解决我们?” 敌人首领眉头深皱。 他张开手。 一声清脆的鹰唳。 猎鹰从天而落,锋利的爪子扣住他手臂上的皮甲。 阿卜杜拉火上浇油道:“我们总共才这么点人,能带走多少财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仍留在考克特的木堡中。” “阁下如果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现在应该如何抉择。” “是对我们这支人数虽少,但难啃的骨头下手,还是去吃真正肥美的鲜肉,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下一刻,库尔德骑兵们纷纷抽出刀剑,骑矛,齐声高呼了句库尔德语。 丝毫没有连日赶路的疲惫模样。 一股悍勇之气,令对面的敌人不由为之侧目。 第43章 回归 这场战斗,最终也没打起来。 实际上,当敌人发现,洛萨一行根本就没有携带装满金银财宝的马车和驼队后,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之所以还迎上来,不过是试着敲诈些财物罢了。 这是个大鱼吃小鱼的时代。 任何时候,打任何仗,都要考虑投入与产出的性价比。 他如果折损了太多亲信,很可能会动摇自己的地位,而收益也是寥寥。 再加上还有可能被萨伏丁派出的援军来个前后夹击。 敌人还是主动退却了。 当洛萨让他报上名来的时候,他没敢接这个话茬就说明,这不是个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的鲁莽之徒。 “洛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选择交出我们的财富的。” “在这片荒漠,根本没有道德和任何规范能够约束你的敌人,交出你的财富,不仅不会使敌人罢手,反而会暴露你的软弱可欺。” 阿卜杜拉与洛萨并肩而行,对他言传身教。 洛萨举一反三,说道:“而且还会极大挫伤士兵们的士气,此消彼长,即使原本打算放我们离开,敌人也有可能改变想法。” “没错!” 时间,又过了整整两天。 他们绕过了萨伏丁亲自驻守的伊尔比德,选择了一条更绕远,也更为人迹罕至的道路,以规避可能撞上的敌人。 洛萨可没信心再碰上一次萨伏丁,还能从他的面前蒙混过关。 “过了这座小山坡,前面就是凯蒙特了。” 阿卜杜拉微笑着在一座沙丘前止步。 洛萨神情有些复杂:“伱们要离开了吗?” 阿卜杜拉点了点头:“圣火在上,洛萨大人,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如果这次之后.我还有命在,我可能会选择带着小伙子们去投奔你。” 他说罢,又笑着补充道:“但愿你那个时候已经拥有一片足够富庶的封地了,因为我麾下的小伙子们需要的薪资待遇可不低。” “我保证会的。” 洛萨拍了拍阿卜杜拉的肩膀,又看向他身后的一众库尔德骑兵们,诚恳道: “你们是我见过最英勇,最善战的骑兵,我为曾担任过你们的指挥官而骄傲,也衷心祝愿你们此行一切平安。” 他以右手抚肩膀,微微颔首:“愿天父庇佑,圣火永燃。” 库尔德骑兵们纷纷以手抚肩,回礼。 这段时间,他们跟洛萨相处的也很融洽。 这使他们原本对于十字军贵族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观。 当然,随着洛萨施展出神秘的“巫术”,使得库尔德骑兵们对洛萨的感觉,变成了三分好感,七分畏惧。 阿卜杜拉有些感动,嘴上却是哈哈笑道:“洛萨,你接连向两位神明祈祷,这可一点都不虔诚。” 洛萨笑着说道:“兴许,我的神跟你的神,其实都是一个神呢?毕竟,他们都是造物主。” “或许吧。” 阿卜杜拉对洛萨的渎神之语不置可否。 他离开洛萨的身边,向汉斯点头致意,又看向两位“女巫”,依次行抚肩礼。 “再见,两位尊贵的女士。” “再见,勇猛勤劳的侍从。” 汉斯匆忙回礼。 本来还有些受宠若惊,但听到“勤劳”二字的评价时,免不得生出了一丝幽怨。 难道我跟着领主大人,就是个干杂活的? 他最后跟洛萨对视了一眼,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牙齿白的刺眼。 随即,骑兵队缓缓依次离去。 洛萨目送着阿卜杜拉和一众库尔德骑兵们远去的背影,仿佛在易水河畔,目送荆轲刺秦的高渐离。 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 区区几十个骑兵,又能在有十万大军坐镇的叙利亚,掀起多少波澜呢? 即便这十万大军仅仅只是个约数,但哪怕是除以十倍,仅有一万人,依旧不是区区几十个骑兵所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勇士,他们对自己的君主的忠诚,是胜过这时代绝大多数骑士的。” 汉斯满脸感慨。 洛萨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 汉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的确,大人。您把所有粗活都交给我了,我一个人得搭两个帐篷,喂八匹马。我衷心希望您能尽快为我找几个同伴。” 洛萨脸色一黑。 晦气! 这小子不是诅咒我接下来只能抽一星卡吗? “少来,我也没少帮忙!” 说罢,不待他反驳,洛萨便道:“加快脚步,我们赶紧进城休息。”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一个冷水浴。 他已经将近一周没有洗过澡了,每天跋涉在炎炎烈日下,即使有般若这个小空调降温,也时常汗流浃背。 凯蒙特是一座有些破败的边疆城市。 围墙,因年久失修,剥落下大块的墙皮。 偶有过往的商队进入城内,也只是稍作停留,便要深入内陆。 城内没有喷泉,只有一条肮脏的排水沟自城中央穿过,里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湿滑污物,闻起来像是暴晒过的旱厕。 这里位于耶路撒冷王国的东北边疆,往北就是曾经的安条克公国,如今的阿尤布王国叙利亚总督区。 作为门户城市。 这里时刻要面临萨拉丁在北方厉兵秣马的十万大军,所以就连这座城市的领主,都抛弃封地,跑到耶路撒冷的王宫去担任典厩长了。 酒馆里。 寥寥几个客人正喝着酒。 洛萨一行推门而入,两位女眷率先找了个角落坐下,而洛萨则和汉斯一同,来到了吧台前。 有人笑着调侃道:“哈,两位高贵的骑士老爷,他们竟然和我们坐在了同一张酒桌上,要一起喝两杯吗?” 洛萨露出谦逊有礼的笑脸:“当然,我请客。” 他说着,屈指弹出了一枚银币。 “给这几位,还有我和我的同伴分别来一杯麦酒。” “感谢你,慷慨的大人!” “天父保佑你,骑士老爷。” 客人喜笑颜开。 洛萨又弹出两枚银币,压在桌面上:“准备两个干净房间,还有足够四个人分别洗澡用的浴桶。” 说罢,他看向客人们。 “先生们,这几天圣地有什么稀罕事发生吗?” 客人们面面相觑,不太清楚什么才算稀罕事。 难道骑士老爷也想听听隔壁家那位石匠的女人,趁着丈夫外出时,给她戴了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的八卦吗? 这时,有个像是见多识广的人站出来说道:“骑士老爷,您是个日耳曼人对吧?” 洛萨点头道:“没错,我是阿尔高的洛萨,来自施瓦本的瑞士。” 那人说道:“昨天,我听一个商人说,你们的那位皇帝,跟亚平宁半岛上的伦巴第人打起来了。” “据说是因为伦巴第人不顾皇帝的命令,抗交十字军税,皇帝忍无可忍,才决定对他们动手。” “啊这.” 洛萨有些难以置信。 这位亨利皇帝,并不像历史上,同一时期的那位赫赫有名的红胡子,腓特烈大帝一样,雄心勃勃。 对于国内诸侯,尤其是本就与大日耳曼尼亚隔了一座阿尔卑斯山的北亚平宁诸侯,他的态度一直相当柔和。 怎么在这即将与教宗缓和关系的关键时刻,画风突变,要施以雷霆手段了? 有人忧心忡忡道:“这么看来,日耳曼的十字军,恐怕要很久才能过来了。” “这的确是件大事。” 洛萨点了点头,举杯灌了一大口麦酒,这种小酒馆的麦酒带着淡淡的苦味与麦芽香,度数可以忽略不计,是解渴的神器。 那人又道:“除此之外就是伊贝林的贝利安,据说要跟吕西尼昂的居伊进行决斗了。” 说到这儿,他的脸上眉飞色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他们两个都倾倒于西比拉公主的裙下,为了角逐究竟谁更适合成为公主殿下的夫婿,决心于三日后,在耶路撒冷进行一场骑士的公平决斗。” 第44章 洛萨的披甲军士 耶路撒冷。 康斯坦茨庄园。 莱恩百无聊赖地看着莫德尔训练这群新兵。 集结列队,持棍行进,左右转向,蹲下站起,方阵,圆阵. 一片乱糟糟的脚步声,弄得原本干净整洁庄园里满是灰尘。 “所有人,原地立正站好,不得交头接耳,不得有任何异动,直到教堂的钟声响起!” 莫德尔满脸严肃地喊道。 他这一圈络腮胡,脸上总是不怒自威的表情,比起莱恩更适合做新兵训练官。 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马鞭,察觉到谁有异动,立刻就是一鞭子下去。 烈日下,披着全副盔甲的新兵们此时已是汗流浃背。 如果不是康斯坦茨庄园开出的薪水更高,伙食也远超耶路撒冷王国征召的士兵,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忍受这种枯燥的训练的。 在他们看来,这种训练毫无用处,纯粹是在折腾人。 根本没办法提高他们在战场上的存活率。 还不如拿着木剑朝着标靶一通乱砍来得有用。 足足一刻钟后,教堂的钟声才响起。 新兵们立刻出了一口气,松松垮垮或蹲或坐在地上。 “卸甲休息!” 莫德尔下令道。 “接下来,我会教你们如何保养盔甲和武器,你们身上的盔甲的价值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它们比伱们这个人还金贵,也是你们在战场上保命的根本!” 新兵们面色一凛,他们当然清楚一副盔甲值多少钱。 换作他们来圣地之前,做征召农兵或是城市民兵时,领主老爷们根本不可能给予他们盔甲,这是只有领主亲卫才能有的待遇。 这也是新兵们能忍受这种训练的原因之一。 莱恩看着莫德尔讲解这些基础知识,懒洋洋坐在树荫下。 片刻后,讲解结束。 新兵们又开始了漫长的“罚站”过程。 莫德尔顶着大太阳走来,摘下头盔甚至能倒出水来。 “我知道大人是为了训练这些披甲军士的‘纪律性’,使其能在战场上如使臂指,不至于被骑兵冲阵,轻易溃散。” “但这种训练实在是太无聊了,那些从奥地利带来的领民,也没一个顶用的。” 莫德尔皱眉道:“莱恩,训练新军本就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但你要知道,这支新军可是你我二人以后的班底,练的好坏,关系到我们日后的前程。” 莫德尔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炙热:“你就不想像那些骑士老爷们一样,穿着光鲜亮丽的铠甲,纵横在战场上?” “想是想,但你也看到了,这些蠢材连左右都分不清,练习个转法都乱糟糟像是受惊的羊群,就这种模样,怎可能让大人满意?” “那就加练!” 莫德尔咬牙道。 这群新兵的训练的确有些不如人意,因为他们虽然身强体壮,但大多是文盲,上过教会学校的寥寥无几。 左右都不分,又该如何能结成密集队列,齐步前进? 连队列都排不整,不过是披了甲的征召兵,样子货。 这时,街巷中,徐徐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一骑穿着萨拉森式黑色鳞甲的骑士,在莱恩和莫德尔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步入庄园内。 “来者止步,这里是洛萨大人的私人庄园!不接受客人!” “异教徒,你玷污了这片纯净的土地!” 莱恩和莫德尔立刻拿起武器,围了上去。 几个站岗的领民也手持武器跟了过去,他们训练时间最长,已经初步具备了战斗力。 “才分开半个月,你们就连我都认不得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 莱恩,莫德尔,一众领民的脸色顿时变得惊喜了起来。 “是大人的声音!” “老爷回来了!” 洛萨不在,他们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 莱恩和莫德尔虽然是不错的士兵,但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骑士摘下围在脸上的面罩和头巾:“莱恩,莫德尔,还有我的领民们,好久不见。” 他将目光投向正在站立训练的新兵们。 虽然满脸惊讶与好奇,但他们并未因此而一哄而散,围过来看热闹。 莫德尔堪称严苛的训练已初见成效。 洛萨将马缰塞进莱恩手里,径直来到了一众新兵面前。 “初次见面,我的士兵们,我是你们的领主和效忠的对象,也是为你们发放薪水的雇主。你们训练的不错,继续保持。” 说罢,又叮嘱莫德尔道:“今晚加餐,给大家吃肉。” 一众新兵顿时欢呼了起来。 “万岁!” “天父保佑您,慷慨的老爷!” “赞美您!” 汉斯,般若和芙琳吉拉这时才缓缓走进庄园。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兄弟们!” 汉斯眼含热泪,一把抱住了莱恩跟莫德尔。 “好好久不见。” 两人被汉斯的热情吓了一跳。 “兄弟们,找几个可靠的人,搬运一下马匹上携带的袋子,再好好照顾照顾这些可怜的大牲口。” “它们这一路可太辛苦了!” 不再需要干粗活的汉斯,感觉整个人都解脱了。 这时,洛萨喊道: “莫德尔,你继续训练。莱恩,跟我过来,我得了解一下最近庄园里都发生了什么。” “大人,您先随我来。” 莱恩带着洛萨,来到库房,指着这里陈列整齐的军械说道:“这里有铁枪头一百个,蒙皮的圆盾,筝形盾六十,用来修补甲胄的甲片若干,铁锤,单手锤十余。” “还有弓三副,弩机两架。” 英诺森三世教皇曾颁布过禁弓弩令,严禁对基督兄弟使用弓弩,但根本没几个封建君主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禁止弓弩等一切远程武器,岂不是相当于自废武功? 更何况这里是耶路撒冷,洛萨要用弓弩对抗的也是“万恶”的异教徒。 “做的不错,弓弩有就可以了,不必投入大量精力,目前主要还是训练披甲军士。” 洛萨并不打算大规模组建轻步兵单位,因为轻步兵只对无甲军队杀伤力大一些。 对于全副武装的骑士和披甲军士,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他也没打算组建骑射手。 其一是训练难度较高,不是游牧民,想要掌握骑射功夫,即使是停马骑射,也要花费大量的训练。 再则这个时代的骑射,因骑弓射程远逊于步弓,难以贯穿铁甲,实际上就是鸡肋罢了。 鞑靼铁骑之所以强大,是强在他们先进的组织形式,以骑兵部队为主所获得的极高的机动性,而非强在弓骑。 鞑靼铁骑中,有相当一部分重甲骑兵,部队着甲率要远高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军队,也包括十字军。 不能说十字军骑兵败于鞑靼铁骑之手,鞑靼铁骑又败于马穆鲁克之手,马穆鲁克骑兵又曾败于十字军骑士之手。 就得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十字军骑兵小于鞑靼铁骑小于马穆鲁克,又小于十字军骑兵的循环。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十字军骑兵就是虎式坦克,鞑靼铁骑就是t34,两者各有高下。 但以这个时代来论,组织散漫,崇尚个人英雄主义,战法呆板的十字军骑士,是绝无可能战胜鞑靼铁骑的。 他这次突袭考克卜的城堡,获得了不少财富,要组建就得组建这个时代的王者,重甲骑兵。 至于兵源从何而来,他还在考虑。 离开库房,洛萨跟着莱恩观摩披甲军士的训练,不由暗暗点头。 不同于莱恩和莫德尔的高要求,洛萨知道,能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招募并训练出这样一支队伍,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而且这些军士当中,有很多都是见过血的。 朝圣者的道路充满了危机,能活着抵达圣地的,运气与能力缺一不可。 所以,这支披甲军士,实际上已经初具战力了。 再训练个把月,应该就能上战场了。 洛萨拍了拍莫德尔的肩膀:“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做的不错,等训练结束,再去采购一些种子,农具,顺带看看有没有铁匠和木工,庄园里的铁匠铺和木工坊不能就这么荒废着。” “马厩有专人照料吗?这些精细牲口可得紧要伺候,若是得病了,要及时隔离。” 他们带回来的这八匹阿拉伯战马,可都是一等一的精品,加起来起码能值三百枚金币。 洛萨正絮叨着。 庄园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身着红白罩衫的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停步于庄园门口,语气急促道:“洛萨骑士,陛下召见你,要你立刻进宫觐见。” 洛萨连忙道:“我知道了,请先容我换一身衣服。” 骑士摇头道:“不必,你进宫后,自有人伺候你沐浴,更衣。” 第45章 洛萨男爵 阔别半月的耶路撒冷圣城,战争迫近的气息已越发明显。 手持水滴盾和鸢盾,披着白底红十字罩袍的圣殿骑士团军士,成群结队走在大街上。 那些往日里游手好闲,耶路撒冷最大的不安分子,此刻都被骑士团的军士们羁押起来,准备充当征召农兵。 临时扩建的铁匠铺,已经延伸至街边,炙热的火炉,锻锤敲击铁锭的声音,不绝于耳。 条顿骑士团的骑士,也罕见出现在了圣城内,他们穿着黑色白十字的罩衫,簇拥着一位领头的高贵者前往王宫。 “兄弟,你知道条顿骑士团现在的大团长是谁吗?” 洛萨开口询问道。 “兄弟”是“基督兄弟”的简化,任何基督教信徒都能如此称呼对方,表示亲近。 当然,前提是地位相仿。 一个贱民若是称骑士老爷为“兄弟”,引来一阵痛打也是很正常的事。 “条顿骑士团?” 王家骑士一脸诧异:“哦,我明白了,你说的是那群寄居在阿卡城的日耳曼骑士吧?他们还没有大团长,目前由一个类似于古帝国时期的议事会主持日常事务,不过最近倒是在紧锣密鼓筹备选举。” 洛萨神情微变。 原来这个时候的条顿骑士团,连大团长都没有吗? 他的心思有些活络了起来,如果自己做出一定的成就,以自己日耳曼贵族的身份,是不是也有机会角逐这大团长的位置? 不行,这跟自己的计划不符。 他要当的是世俗领主,而非教会骑士,后者受到教会的钳制太大了,就如空中楼阁,强大但却虚幻。 倒是可以让汉斯去试试。 只是他太年轻了,也太稚嫩,短时间内,很难崭露头角。 “这段时间耶路撒冷有什么变故吗?” 洛萨开口道:“我听说高弗雷男爵的继承人贝利安,据说要跟吕西尼昂的居伊决斗,这是怎么回事?” 王家骑士的脸上露出愁容:“这件事有些复杂,据说是居伊亲眼看到贝利安爵爷进了西比拉公主的房间.于是就向贝利安爵爷发起了挑战,按照规定,败者不得再追求西比拉公主。” 洛萨皱起眉。 难道跟我让汉斯给他的那条面纱有关?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王宫。 洛萨在房间内稍微等候了片刻,便有穿着薄纱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她们曼妙的身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柔软的小手不由洛萨分说便将他的衣服剥去。 “洛萨大人,请随我们去沐浴。” … 一刻钟后,浑身清爽的洛萨,穿着一件丝绸衬衫,走进鲍德温四世的大殿。 殿内燃着一根根手臂粗的蜡烛,狭窄的窗子里投射来的阳光,照得烟雾朦胧。 鲍德温四世依旧坐在桌案前,手持一支鹅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仿佛自上次离开,便没有任何移动。 烛光摇曳。 鲍德温四世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杀了考克卜?” 洛萨点头道:“是的,陛下。” 鲍德温四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欣慰,他放下手中的笔,示意洛萨坐下。 微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伱,深入敌境,奇袭一地总督的城堡,还成功攻破,你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个杰出的将领。” 洛萨很谦虚地说道:“多亏天父庇佑,以及高弗雷男爵麾下的骑兵队足够精锐。” “不必谦虚,你才是此次行动的核心。” 鲍德温四世撑着桌案,勉力站直了身体,微笑道:“此事若是无法引起萨珊王与萨拉丁的矛盾,那是我谋划之错,你已尽力。” “我该如何酬谢你的功勋,洛萨?” 洛萨摇了摇头:“无论您赐予臣下什么,臣下都会接受,并感谢您的宽宏与慷慨。”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笑声透露出一丝寒意:“呵,你为王国之未来历经生死,王国贵族于此时仍在为争权夺利而内斗不休。”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 “与此等虫豸为伍,何以治理好国家?” 洛萨缄口不言,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权力的游戏,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的余地,爵党,后党,任何一方上台,对于对方而言,都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没人愿意让步。 争斗也绝不会停止。 鲍德温四世宣泄了怒火,逐渐平静了下来:“洛萨骑士,你认为我该将西比拉许配给何人?” “一切皆由您来裁决。” 洛萨依旧没有贸然出口,无论是东西方的君主,在继承人的问题上,都是敏感且多疑的。 “洛萨,你是否真正忠诚于我?” 洛萨连忙道:“当然,我以天父的名义发过誓。” 鲍德温四世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曾发过誓洛萨,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希望你能对我直言不讳。” 洛萨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陛下,我不知道谁更合适,但居伊明显不够格,这是个鲁莽,自以为是的传统骑士,把耶路撒冷交给他,王国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 说的是居伊,实际上洛萨也是在说太后党。 这群人的想法太过激进,明明实力不如萨拉丁,还一味想着与其决战,进而开疆拓土,收复安条克,甚至是占据肥沃富饶的埃及。 也未必是愚蠢,十字军的骑士们的确精锐,在这些年,跟阿尤布的小规模冲突中,也是胜多败少。 这给了他们盲目的自信心。 而且现在,十字军的军力也在极速扩编,阿尔达比勒王留下的那笔资金,正飞速转化为士兵。 “居伊.” 鲍德温四世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把王国交给我的母亲,姐姐,是合法,但却愚蠢的。” “可国王,也非无所不能。” 鲍德温四世对此倍感无奈,国内权力的天平,早就已经不平衡了。 王党夹在爵党和后党中间,势力萎靡,很难代替他发出自己的话语。 而国王一旦亲自上场,跟国内权贵走上对立面,一切就都会变得不可控起来。 “其实我更属意你,洛萨。” “你年轻有为,在军略上的天赋不下于摄政王雷蒙德,在政治上的敏锐度,也不弱于高弗雷。” 洛萨果断摇头道:“可是陛下,您应该也听了高弗雷男爵所说的话,我麾下有两位女巫效力,我实在不可能去娶西比拉公主。” “可惜了,我的姐姐虽然权力欲重了些,但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妻子。” 鲍德温四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那就是贝利安了,可他还太稚嫩,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起来,也不知我哪天就会猝然长逝,回归天父的怀抱。” 洛萨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他可能有办法治愈麻风病的事。 八字还没一撇呢。 想要召唤一个高品质的医疗扈从,即使获得了封地,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对于贝利安和居伊今天下午的决斗,你怎么看?” 洛萨反问道:“陛下想让我猜出输赢吗?” “输赢并无悬念,贝利安是个年轻骑士,绝非居伊的对手,我想让你看的,是此战之后,该如何回绝居伊向西比拉的求婚。” 洛萨沉默了片刻,道:“很难,太后党的势力太大了,如果贝利安在骑士神圣且公平的决斗中落败,再想把公主殿下许配给他,阻力太大。” “那就由你来替他决斗吧。” 鲍德温四世沉声道:“居伊丢出的手套,并未被贝利安捡起,他只是口头答应了此次决斗,按照规矩,他可以找人替代。” 洛萨摇了摇头:“贝利安是个很有自尊心的骑士,他未接手套,源自于他曾是铁匠,不懂这一规则,而不是在一开始,就想要弄虚作假。” “你的意思是,贝利安不会答应?” 洛萨点头道:“没错。” “那就让天父来决定这一切吧。” 鲍德温四世拔出寒光凛然的宝剑,再度将它搭在洛萨的肩膀上:“洛萨骑士,我以鲍德温家族的血脉,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的名义,擢升你为耶路撒冷王国男爵,并赐予你王室领地,约格律斯堡作为你的封邑。” 洛萨连忙跪下,有些激动道:“感谢您的慷慨,陛下。” 鲍德温四世摇了摇头:“这并不值得你多期待,约格律斯堡是个贫瘠的地方,长久处于王室把控,但却无人问津。” “抱歉,洛萨,我本来想赐予你伯利恒作为封地,但王国目前的局势,使我无法顶住朝臣的压力,将富裕且神圣的伯利恒赐封给你。” 洛萨摇头道:“已经足够了,陛下。我会在接下来,立下更多的功勋。” 许多骑士,为封君效命终身也难以被擢升为男爵。 男爵虽然看起来是低等勋爵,实际上在耶路撒冷,已经算作是登堂入室,有资格进入这场权力的游戏当中了。 “起来吧,洛萨,要下一盘象棋吗?” 洛萨摇头道:“抱歉,陛下,我不会。” 鲍德温四世笑了笑,说道:“是我抱歉才对,因这恶疾,我罕有出门之时,唯一的消遣便是下棋了。” “其实很简单,我来教你。” 洛萨跟着鲍德温四世在棋盘桌的对面坐下。 “为君,为将之道,皆在这方寸棋盘之中,国王,皇后,主教,骑士,战车和禁卫军,各司其职” 第46章 混乱局势 黑白格的棋盘上,洛萨手持的黑方已经落败多次。 系统的提示音也已经在洛萨耳朵边响了很多遍。 您已被擢升为王国男爵,获得超凡扈从抽奖券1。使用该抽奖券,您将获得任意四星扈从的效忠。 您已获得了“约格律斯堡”作为封地,请尽快前往封地,激活“昨日巨舰”系统全部功能。 “男爵,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鲍德温四世对洛萨的“放水”有些不满。 洛萨点头承认:“的确有一些,毕竟我只是个家族次子,此前毕生目标也不过是寻求一片采邑作为安身之所。” “我明白了,希望我们下次对弈时,你的棋艺会有长进。” 鲍德温四世示意洛萨离去。 临走前,鲍德温四世再度开口道:“洛萨,不要在那片领地上投入太多的心力,耶路撒冷才是你真正的舞台。” 远离耶路撒冷,便是远离王国的权力中心。 就像洛萨回归时,途经的凯蒙特城。 明明是一座还算富庶的城市封地,但它的领主却根本不愿住在那儿,而是跑到了耶路撒冷城任职。 “我明白,陛下。” 鲍德温四世微微颔首,挥手道: “等局势稍缓,我会对伱另有任命,或执掌一军,你做好心理准备。” “去吧,洛萨,别忘了找我的纹章官,我会让他制作你的个人印章,并将其录入王国的贵族谱系。” “愿天父保佑您,我的主君。” “也愿天父保佑你,我忠诚的骑士和男爵。” 洛萨和鲍德温四世告别,手拿一张由鲍德温四世亲自书写的“封地特恩状”,大步走在狭窄的长廊中。 这是他的身份证明,上面规定了他对于封地上,官员任免,征收税收,一切土地的所有权等一系列权力。 同时也申明了作为王国贵族,需要履行的“封建义务”。 洛萨找到纹章官,出示了自己的封地特恩状,并慷慨地付了一枚金币的手工费和材料费,便告辞了。 他无需亲自设计自己的个人纹章,只需等一段时间,纹章官就会将他的印章和纹章旗帜送来。 在这个时代,个人纹章与领地和头衔息息相关,不是自己能随意更改的。 临行前,洛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宫殿。 士为知己者死。 他虽然不至于为鲍德温四世而死,但受人如此器重,又哪能不心存感激呢? … 离开王宫。 洛萨久违骑上了自己自阿尔高带来的妮萨安战马,径直来到高弗雷男爵的庄园。 他将缰绳递给仆人。 不待通报,便闯进了庄园里。 “贝利安,凯文骑士。” 此时,贝利安正全副武装,穿着厚重的锁链甲和桶盔,跟凯文骑士对练,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见洛萨到来,两人也停止了训练。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洛萨骑士,你终于回来了!” “你们应该改口叫洛萨男爵了。” 穿着一件丝绸常服的高弗雷男爵,起身向洛萨走来。 很显然,他早就跟鲍德温四世通过气了。 “陛下已经召见过你了吧?” “嗯。” “你们两个继续。洛萨,你跟我来,有些事我得跟你谈谈。” 洛萨向贝利安和凯文骑士点头致意,便跟着高弗雷男爵走进了庄园的内庭。 贝利安望着洛萨的背影。 神情有些复杂,既有羡慕,也有钦佩:“洛萨骑士可真受陛下器重,居然这么快就被擢升为了男爵。” 凯文骑士轻叹了一口气:“洛萨男爵,他是个很出色的人,麾下又有像汉斯这样的杰出人才,他能擢升男爵,我并不意外。” “倒是您,我的小主人,我们该继续练习了。” 凯文骑士心中也有些酸涩。 他为伊贝林家族服务了这么多年,始终未能获得真正的爵位,又何尝不感觉遗憾呢? 屋外,再度响起金属碰撞的声响。 房间内。 高弗雷男爵的神情有些复杂,洛萨刚跟他讲述完这支库尔德骑兵队的去向。 “这就是阿卜杜拉的抉择吗?” 他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当我知道努尔丁王还有子嗣活着的消息时,就已经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愿他们真能搅乱萨拉丁对安条克和埃德萨的统治,这对我们也是件好事。” 洛萨沉声道:“高弗雷大人,我不明白我才走了半个月的时间,城内的局势怎么又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呵,政治就是如此,瞬息万变。” 高弗雷男爵叹了一口气:“自从宫廷会议上决定要组建朝圣者十字军后,三派斗争的矛头便埋下了。” “所有人都想要争取更多的财富,以及更多的军队配额,而我,恰巧被陛下任命为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团长。” 洛萨眉头微皱。 他知道,王家骑士团,拥有三十名骑士,二百名披甲骑兵。 这支骑士团的力量一点也不弱于摄政王雷蒙德掌控的耶路撒冷骑士团。 现在,各大军团都在扩充兵力,王家骑士团自然也是一样,这就涉及到军费和职位的分配。 “雷蒙德(摄政王)想要我倒向他这边,他表示,会尽全力否决这次决斗的合法性;雷纳德,则想要逼迫我辞去王家骑士团团长的职位,他会保证,这场决斗,居伊不会伤到贝利安一根汗毛。” 洛萨若有所思道:“难怪陛下提出想让我代表贝利安出席这场决斗,这场决斗,居然关系到王党的存亡。” 高弗雷苦笑道:“居伊是个非常厉害的骑士,曾经取得过普罗旺斯全境冠军骑士的显赫威名,你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我已经否决了陛下的提议。” 洛萨沉声道:“贝利安曾经做了很长时间的铁匠,但不代表他的内心是没有骄傲的,他不会答应让别人替代他来完成这场神圣的决斗。” 洛萨郑重道:“如果这样做,贝利安的骄傲将会被完全碾碎,这对他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高弗雷沉默了片刻,点头道:“这个孩子的确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我时常觉得他不适合王国的权力场。” 洛萨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高弗雷男爵可是王党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他虽然现在也被擢升为男爵,但无论是地位,影响力,实力,都远逊于高弗雷男爵太多。 若是高弗雷男爵倒了,王党基本上就可以宣告灭亡了。 仅凭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扛起王党的大旗。 “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或许还有出路。” 高弗雷男爵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洛萨有些不解其意,但是想到这位可是曾在耶路撒冷权力场上斗了很多年的老狐狸,心中的紧张情绪终于稍稍缓和了些。 他开口道:“决斗地点在哪?” “城西的检阅场上。” 洛萨点头道:“我会带我的私兵前去观战,我的这支军队,现在也算是有模有样了,又都是披甲军士,但愿能让居伊在动手时投鼠忌器。” 高弗雷男爵笑了笑:“你去吧,到时我们再见。” 结束训练后。 贝利安洗干净了身体,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突然停住脚步,神情惊异。 只见桌上,一个盛着湛蓝色液体的水晶瓶,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斑斓宛如彩虹的光辉。 窗户边,一个披着黑色巫师袍的女人,正面容冷淡地盯着他:“如果你想击败居伊,迎娶西比拉公主,就饮下这巨龙之血。” 贝利安惊讶道:“伊芙,你怎么也来耶路撒冷了。” 裹在巫师袍下的女人声音冷若寒冰:“当然是为了报恩,以及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曾救过我的性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居伊的剑下。” 贝利安神情有些黯然。 若非他是个虔诚的信徒,实在无法接受跟一位女巫在一起。 他肯定会选择伊芙。 “巨龙之血,是我老师炼制的药剂,取材于斯堪的纳维亚雪山上的棘背龙血,能大幅度提升你的身体素质。” “这种药剂很珍贵吧?” “不,没什么,对我而言没什么。” “你骗我。” 贝利安拿起水晶瓶,沉声道:“如果这种药剂真的没什么的话,亨利皇帝早就靠这种药剂来武装自己的骑士了。” 伊芙“呵”了一声:“关你什么事,我走了。继续做你国王的美梦去吧。” 砰—— 她化作了一只黑色的乌鸦,充满着不祥气息,穿过窗户,直冲云霄。 第47章 铁匠马勒斯 在耶路撒冷旧城的街上,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正在朝拜“维亚多勒罗沙”,译为“受苦之路”。 传说中,耶稣当初,便是身负十字架,由此登上的加尔瓦略山受难之路。 在这片通往山上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远道而来的朝圣者。 他们跪在地上,虔诚朝拜。 洛萨脚边不远处,就有一个正匍匐在地,衣衫褴略的年迈老人。 他不住亲吻着地上的石头,并低声诵念祷词,任由尖锐的沙砾在他头顶磨出一片殷红。 洛萨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依稀能分辨出来他所说的是拉丁语。 高卢语是由拉丁语衍变而来的,夹杂了诸多日耳曼语词汇。 洛萨虽然只会高卢语,不会拉丁语,但还是能分辨出来对方说的是什么语言的。 这个老人的胡须都已发白,身体苍老,动作迟缓。 当他再一次跪伏在地时,头颅抵在坑坑洼洼的石子上,僵硬的身躯久久没再起身。 他死了。 有人欣喜道:“老约翰在此登天了,这个令人羡慕的老家伙,天父宽恕了他此前犯下的所有罪孽!” 洛萨没有再攀登一次加尔瓦略山,瞻仰圣墓大教堂的兴致。 正准备离去。 但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人手持一部圣经,穿着白色的圣袍,高声呐喊道: “圣地正处于危难时,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你们的虔诚令人动容,但一味朝拜,还无法完全洗刷你们的罪孽。” 朝圣者们面面相觑。 有人面露愁苦:“天呐,仁慈的主,难道在这距离天国最近之处,天国之门仍无法向我们敞开大门吗?” “老约翰难道根本没有升上天国吗?” 有人带着哭腔发问:“到底怎样才能得到救赎?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喧嚣的人群中,神父再度开口: “萨拉丁的邪恶走狗们正在云集,异教徒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圣地,只有守护圣地,在与异教徒的作战中死去,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 他挥舞着手中的圣经,仿佛刚刚所说,皆能在这本典籍中找到注脚。 “去参加十字军吧,一切能够拿起武器之人,都去战斗,所有能够奉献钱币之人,都去捐献,所有能够劳作之人,都去做工,我们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朝圣者们的狂热情绪很快就被调动了起来:“天父保佑,我们将战斗到底!” 神父拔高了语调,高喊道:“以耶路撒冷之名,以父之名,为天父而战,杀死所有的异教徒!” “以父之名!” 朝圣者们纷纷欢呼起来,立刻有人停止朝拜,簇拥着神父向山脚下走去。 洛萨皱起了眉。 这位神父可是个老熟人。 也就是曾跟他一起乘船赶赴圣地的贝克特神父。 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得到正式的神职了,并在圣地发挥起了自己最擅长的“宣教”本领。 洛萨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心中反而涌现出了一丝不舒服。 他看着少有的一些,根本没有劳动能力,也身无余财的年迈朝圣者们。 这些人正有些茫然无措地留在原地。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迎来救赎,原本出发时,小镇上的神父所说的,抵达圣地,忏悔自己的罪孽就能救赎,是否还作数? 大抵,是从未作数的。 … 康斯坦茨庄园。 洛萨将缰绳递给莱恩:“铁匠和木匠的招收是不是出问题了?” 莱恩有些羞愧道:“的确,大人,所有铁匠都被耶路撒冷的各方领主征召了,木匠倒是有两位,手艺还算不错,其中有一位还曾经为雷蒙德伯爵修建过攻城器械。” “那就好,铁匠的话.暂时先放放,让这两位木匠提前和家人一起,收拾好行囊,准备跟我们返回领地。” 不出洛萨预料,耶路撒冷城已经进行了战争动员,再想雇佣铁匠已成难题。 莱恩应了声“是”,随即回过神来:“领领地?” 他满脸激动道:“大人,您获得采邑了?” 洛萨摇了摇头:“不是采邑,是封地,国王陛下册封我为约格律斯男爵,我已经拥有册封骑士的资格。” 他拍了拍莱恩的肩膀:“你要多努力了,只要伱和莫德尔积攒下足够的功勋,我是不会吝惜一个骑士的头衔和采邑的。” 莱恩面露激动之色:“大人,我保证,我一定会立下功勋。” “莫德尔呢,让他给新兵们加个餐,庆祝我擢升男爵。另外,今天下午要把他们拉出去练练,封闭训练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让耶路撒冷的贵族们,见识见识我们哈布斯堡家族的练兵本领了。” “是,大人。我保证他们不会丢您的脸的!” 莱恩语气坚决道。 回到房间。 洛萨立刻使用了超凡扈从抽奖券。 和普通抽卡不同,这一次,他没有提前观察卡牌属性的机会,一道道青色的光芒便夺目绽放。 光芒在封闭的室内无处可去,最终汇聚于洛萨身前,形成了一个身高足有两米,打着赤膊,手握铁锤的巨汉。 他的信息也立刻浮现。 铁匠·马勒斯。 品质:超凡(四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25 敏捷:5 体力:10 耐力:20 精神力:5 技能:铸造大师【铁匠马勒斯擅长打造各种各样的武器和防具,他的技艺精湛,无愧于大师之名】 简介:铁匠马勒斯曾是波·立联邦,铁匠行会的首席大匠师,他曾为波·立联邦的国王雅盖隆八世打造了一副全封闭式铠甲,但最终被东普鲁士的条顿骑士团大团长,手持神器【十字圣枪】轻易洞穿,因此遭到放逐。 “铁匠?” 洛萨的眼前顿时一亮。 天父保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似乎是被烟火熏了太长时间,马勒斯的声音很是沙哑:“您就是我的领主大人吧?” 洛萨点头道:“没错,我是洛萨·冯·哈布斯堡,耶路撒冷王国,鲍德温四世陛下册封的约格律斯堡的领主。” 马勒斯低下头,庞然身躯宛如一座小山般单膝跪地:“马勒斯愿意为您效劳。” 洛萨将他扶起,面色肃然:“我保证,马勒斯先生,您在波·立联邦遭受的不公待遇,绝不会再发生在您的身上。” 他很尊重马勒斯。 不仅是因为马勒斯是一位四星扈从,而是因为他的身份,这绝对是一位掌握着最先进铸甲知识的人才。 远胜于伦巴第人。 甚至可以在圣地,引发一场席卷欧亚的盔甲革新。 马勒斯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木讷汉子,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但洛萨这一番漂亮话也不是说的毫无意义,最起码,亲密度是有少许提升的,当然,幅度很不明显。 “走吧,马勒斯,我带你去认认人。” 洛萨推门走出。 第48章 决斗 “这是我的新扈从,跟大家打个招呼吧,马勒斯!” 洛萨走出庄园主楼,向众人说道。 紧跟着,仿佛一片阴云,从头顶盖下。 那魁梧宛如古希腊神话中的战神马尔斯般的身躯,带着极致的压迫感,立刻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天父在上! 莱恩和莫德尔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这尊两米高,宛如巨人一般的恐怖壮汉,肌肉像是花岗岩一般坚硬。 若是披上重甲,在战场上,他们根本想象不出有谁能够抵挡住他。 莱恩惊叹道:“如果他是一名骑士,我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雄壮的马匹,才能承载他这样伟岸的身躯。” 莫德尔言简意赅道:“他应该在东帝国的瓦兰吉卫队!” 东帝国的瓦兰吉卫队,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步兵了。 “呵,马勒斯虽然力气大了些,但他实际上是个铁匠——顶尖的那种,不上战场的。” 马勒斯虽然基础属性高,但体力值仅是普通人的两倍,洛萨可不舍得让他这样宝贵的技术人才上战场。 尽管可以想象,马勒斯若是出现在战场上,绝对是个不逊于古之恶来的战神角色。 汉斯看着马勒斯的面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波·立联邦的那位大匠师?” 马勒斯微微低下头,看着那身熟悉的白底黑十字,神情中罕见露出了一丝厌恶:“居然在这儿碰到了骑士团的小崽子。” 莱恩跟莫德尔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汉斯口中的“波·立联邦”,以及马勒斯口中的“骑士团”是什么东西。 但这两个人所属的势力,明显有恩怨啊。 “马勒斯。” 洛萨声音中透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记住,这里是耶路撒冷,你们效命的主君是我,而不是什么联邦和骑士团。” 般若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若隐若无的气势,立刻冲散了马勒斯带给众人的压迫感。 她不认识什么马勒斯,归根结底,不过是凡人的工匠,是铸造不出如她的这面鬼面盾牌一般的神器的。 正想站出来的芙琳吉拉不动声色停住了脚步,小声嘀咕道:“傻大个儿的反应还挺快。” 马勒斯沉默片刻,深深鞠了一躬:“大人,一切遵从您的意志。” “好了,我带伱去看看庄园里的铁匠铺,有什么需要采购的东西,尽快列个清单,我们最迟也得明早赶往领地。” 莱恩小声嘀咕道:“怎么感觉每隔一段时间,大人都能从不知道哪儿,划拉出一两个厉害的人才?” “难道大人其实不是伯爵的儿子,而是霍亨斯陶芬皇帝的私生子?” “住口,不可随意非议主君。” 莫德尔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实际上也有些打鼓,若非背景雄厚,当初区区一个无地骑士,哪可能一连得到两位女巫的青睐? “总之,这肯定是好事!” “一切都是天父的意志!” 莫德尔虔诚地在身前画了个十字。 “对,天父的意志!” 莱恩对这种“教宗听了想打人”的说法,深表赞同。 骑士的决斗对于耶路撒冷而言,并不稀罕。 汇集在这座城里的骑士实在是太多了,欧陆上那些无地骑士们,总是怀揣着在圣地能发一笔横财的美梦而来。 但当这场决斗,跟耶路撒冷尊贵的西比拉公主有关时,人们就免不得会投以更多的关注。 下午时,比武场周围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流浪骑士,还未参加十字军的朝圣者,贵族,僧侣,将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卫兵们大声怒斥挡住道路的贱民,用手中的长戟,努力为自己的主君隔出一片空隙。 贝利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桶盔下,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他到的要比吕西尼昂的居伊更早。 他喝了那瓶龙血药剂!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体内,充斥着恐怖的力量。 但同时他又有些惶恐不安。 他不知道使用这种明显不属于天父所赐之物的力量,来履行神圣的决斗,是否是一种亵渎神圣的举动。 这时,有人发出阵阵惊呼。 “天呐,这是来自罗德岛的巨人吗?” “这支军队,是谁的麾下,竟然如此精锐?” 从比武场的看台上,已经就位的贵族,贵女们,纷纷站起身,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 只见一位雄壮无比的巨汉,以一种俯瞰四周的姿态,在人群中硬生生辟开了一条道路。 在他身后,一列披坚执锐的军士,正列着整齐的队列,目不斜视向前齐步前进。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印有红色立狮纹章的罩袍,动作整齐划一,一眼望去,便有种剽悍之气扑面而来。 连战马都蒙上了黑色皮甲的骑士,走在队伍最后。 “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洛萨?” “他回到圣城了?” “我听说,陛下居然擢升他为男爵了?” “封地在哪?这种大事,陛下怎么能绕过议会,就这样轻易决断?” “据说是王室私有领地,那个偏僻的约格律斯堡。” 人们议论纷纷,仿佛原本正处于风暴中心的贝利安,一瞬间就被这冉冉崛起的王国新星,洛萨男爵所取代。 这时,披着蓝色罩袍,耶路撒冷的摄政王,雷蒙德伯爵从看台下缓缓走了上来。 紧随其后的,是约旦伯爵——雷纳德,这个满头红发的高瘦男人,今日经过了严格的梳洗,竟显得颇为英俊魁梧。 高弗雷男爵也在此时缓缓登台。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洛萨的队伍。 那支队伍的威慑力太强,以致于跟身边的人呈现出泾渭分明的分割。 他招了招手,示意洛萨上前。 洛萨带着般若,芙琳吉拉和汉斯一同登台。 本来他想留般若和芙琳吉拉在家的。 但前者说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必须寸步不离,后者芙琳也喜欢凑热闹,一听这话,更是缠着要一起去。 高弗雷男爵打趣道:“声势不小啊,这支军队,真的才训练了半个月?” 洛萨见他面色轻松,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道:“的确只训练了半个月,目前只能说是初具战力,跟老兵没法比。” “你出的风头可不小,你没看到雷蒙德和雷纳德两个人的神情变化吗?” 洛萨微微颔首:“我也该站出来为您分担压力了。” 今天,便是洛萨正式宣告登上王国政治舞台的时候。 这时,吕西尼昂的居伊也来了。 这个年轻的高卢骑士,带着满满的傲气,手握宝剑,缓步走来。 “神圣的决斗是天父赐予贵族的权力,任何人都必须遵守这个法则,但贝利安,你当日并未捡起居伊·德·吕西尼昂向你丢出的手套,因此你有拒绝决斗,并派你的侍从和下属代替履约的权力。” 披着法袍的王国首相,兼任提尔大主教的威廉,一手按在佩剑上,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宣布。 贝利安摇头道:“主教大人,我愿意履行决斗的约定,我无法放弃对西比拉女士的追求,无论她是否是有着尊贵的头衔。” “我也一样,主教大人。” 吕西尼昂的居伊神情玩味。 他抬起头,望着戴着面纱,不知是在看向他们两个何人的西比拉公主,高喊道:“就让天父决断出我们究竟谁才拥有这样的殊荣。” 第49章 约格律斯堡 看台上。 西比拉公主正头戴小巧精致的金冠,坐在安格妮斯太后的身边。 面纱下,她的神情有些复杂。 丝毫没有因两位贵族即将为追求她而进行一场决斗的兴奋。 诚然,是她引发了这场决斗。 但那不过是她试着自己掌控命运时,所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后遗症罢了。 她万万没想到,洛萨居然会拒绝自己抛来的橄榄枝,并将其转交给了贝利安。 对她而言,贝利安跟居伊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反对,但也没有多少期待。 因为身为公主,婚姻从来都是不由自主的。 她看向和高弗雷男爵坐在一起,器宇轩昂的洛萨,眼睛像是被刺痛了一般,下意识攥紧了手掌。 “母亲,这个洛萨骑士,不就是个没有采邑的骑士吗?他是从哪得到这样一支精锐的军队效命的?” “不,他已经是洛萨男爵了。” 安格妮斯太后并不显老,正相反,由于保养得当,她依旧是个富有魅力的贵妇,许多贵族都愿意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鲍德温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打算重用他,未来,他将在王国内,获得不逊于高弗雷男爵的地位。” 言外之意,能得到鲍德温四世器重,这人必定有过人之处。 “弟弟原来这么看重他” 西比拉若有所思。 安格妮斯的笑容隐含深意:“西比拉,你得知道,无论是谁统治王国,都需要像洛萨这样有能力的臣子来辅佐。” “迟早,他会为你所用的。” 安格妮斯知道自己的儿子命不久矣,她也并不担心。 因为无论如何,她的女儿都会成为耶路撒冷的女王,保证她的荣华富贵。 西比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没错,他迟早都会为我所用! 而此时,两位贵族间的决斗业已开始。 由于贝利安并非骑士,两者间的战斗,是以步战的形式开始的。 居伊持一把手半剑,并未使用盾牌,他对自己的剑术拥有足够的信心。 在宫相兼提尔主教威廉阁下,宣布决斗开始的一瞬,居伊便疾步向前,发起猛攻。 相较而言,贝利安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他单手握盾,下意识向后退去。 正当人们以为这场战斗是毫无悬念的时候。 只听砰的一声—— 贝利安手持盾牌,硬生生将居伊撞翻在地,他犹豫了下,丢下手中的利刃,用戴了链甲护手的铁拳,狠狠砸在居伊的头盔上。 一拳又一拳。 竟像是教堂准点报时的钟声一般清脆。 战斗结束的太快,以致于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贝利安便喘着粗气,踉跄着从地上站起。 而居伊,显然已经陷入昏迷了。 洛萨惊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中午拜访时,贝利安还跟凯文骑士打得难解难分,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具备如此恐怖的力量了? 高弗雷男爵不动声色地扫过了洛萨身后的般若和芙琳吉拉,嘴角微微翘起。 “你应该清楚的。” 洛萨恍然。 是女巫的力量吗? 良久,威廉宫相才满脸震惊地喊道:“贝利安,是来自伊贝林的贝利安获得了胜利,他成功击败了自己的对手,赢得了追求西比拉殿下的资格!” 围观的群众一脸茫然。 这就是骑士的决斗? 如果观看这场比赛需要门票的话,所有人的心底恐怕都会生出这样一个想法:RNM退钱! 决斗以虎头蛇尾的形式而告终。 居伊,这个曾经与其兄弟,敢于反抗狮心王理查的统治,袭击了理查的母亲,阿基坦的埃莉诺的车队。 并且还杀死了两位伯爵的勇猛骑士。 竟然轻易就败给了一个私生子——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甚至只是一个铁匠! 没人能料到这一点。 高弗雷面带微笑地和诸位贵族们一一致意,洛萨甚至能够想象出高弗雷现在有多得意。 各方势力对他的压迫,在此刻,尽数被破。 反倒是他掌握了事情的主动权。 “不错,贝利安。” 看着走上看台的贝利安,洛萨迎了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伱很聪明,懂得扬长避短,利用了居伊骄傲的心理,以自己最擅长的力气,直接压制住居伊,使他根本没有出剑的机会——我想,居伊醒来后,一定会气得捶胸顿足。” 贝利安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喜悦的情绪,反而有些忐忑。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用只有在场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用了女巫的力量,这不是神圣的决斗。” 洛萨揽住贝利安的肩膀,斩钉截铁道:“不,这是天父假借女巫之手,赐予你的力量!” 高弗雷也面露微笑,道:“在这么多王国贵族的见证下,这就是一场神圣的决斗!” 两人一前一后两句话,给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贝利安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黄昏时分。 洛萨一行,排成蜿蜒的车队,缓缓走在荒漠中。 由于决斗结束的太快,下午还有充足的时间,洛萨便决定即刻动身,前往自己的领地。 约格律斯堡距离耶路撒冷并不远,这也是一座位于约旦河畔的领地,距离雷纳德的领地很近。 约格律斯,听起来就像是个希腊化严重的名字。 希腊文明对这里的统治,最早可以追溯到继业者国家的塞琉古,此后,又经过东帝国漫长的统治。 希腊化,对这片土地而言,早已刻入骨髓。 约格律斯堡,最早修筑时,是为了防备沙漠中的游牧民对帝国领地的侵袭。 但现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这里已不再是边疆地区的要塞,王室对于这座城堡每年投入的修缮经费也少得可怜。 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您已抵达领地境内,激活昨日巨舰系统全部功能。 您的每周抽奖卡池中,将加入建筑和特殊家具卡。 您首次进入领地,获得基础建筑,领主大厅。 领主大厅:具备额外的舒适度加成,居住在这里的扈从将会获得体力恢复速度增加的效果。 升级后,将获得更高舒适度加成,并缓慢提升扈从对你的亲密度。 “已经进入领地的范围了吗?” 洛萨极目远眺,果然能够看到不远处,一座村庄正升腾起袅袅的炊烟,那里应该就是约格律斯男爵领附属的村庄了。 未来,可以考虑分封给属下作为骑士的采邑。 “命令大家加快脚步,把这当做一场行军拉练!” 洛萨催促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赶赴自己的封地去看看了。 在未来,或许他也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居住在耶路撒冷,而非自己的领地,甚至在王宫内担任官职。 但领地才是他的根本! 经过村庄,队伍只是稍作停留,洛萨向村民宣布了新任领主的到来,便继续上路了。 很快,他们就能看到在遥远的丘陵上,一座孤零零的石质城堡,正耸立于其间。 “汉斯,打出我的旗号!” 洛萨的专属纹章已经设计完毕,是一只黑色的单头鹰,鹰头朝向右边,除此之外,并无多余装饰。 如果他未来获得其他的头衔,或许可以在鹰爪或是鹰翅上添上新的纹章,用以扩充。 城堡上的守军,似乎也因看到了一支精悍的队伍,而躁动起来。 有人在城墙上大声疾呼,有不少人登上城墙,手持弓箭对准了这边。 汉斯纵马上前,命令他们打开城门,出来迎接。 作为洛萨临时的纹章官,他向城堡的守卫官,出示了鲍德温四世亲手写下的封地特恩状。 守卫官立刻迎接众人进入到城堡。 这座城堡并不大,风化严重的城墙后,依次排分布着马厩,铁匠铺,木工坊,厨房,士兵宿舍等建筑。 主楼内也不宽敞,跟阿尔高的鹰堡相比,还要更寒酸一些,再加上这里的气候,远不如居住在耶路撒冷城内的庄园里。 “这里有多少守军?” 洛萨询问道。 守卫官小心翼翼地答道:“三十人,大人,都在这里了。” 第50章 现状 “三十人?” 洛萨打量着这一个个盔甲不整,面“黑”肌瘦的军士,皱起眉:“一座城堡的守军居然只有三十人?” 三十个守军,而且全都是步兵。 顶多只能缩在城堡里自保,完全没有保护周围村庄免遭沙漠强盗洗劫的能力。 “是有点少,但多了也养不起不是嘛。” 守卫官陪着笑,满脸心虚。 这样一位强大的领主,如果发现自己的封地竟是如此一穷二白,肯定会有雷霆震怒。 万一再把气撒到自己头上… 虽然自己名义上是守卫官,算是国王陛下的家臣,但他连个头衔都没有,实际上就是个奴仆身份。 如果不是每个月都得带着税金去进贡,国王陛下甚至都未必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城堡里连一座可供领民们礼拜的教堂都没有吗?” 守卫官强撑着笑脸,说道:“只有一间祈祷室,位于您的内堡一楼。” 洛萨露出微笑:“好,很好,真是一穷二白的地方。” 守卫官的心都揪到嗓子眼里去了。 芙琳吉拉有些不满地看着这座城堡:“这里实在是太破了,我怀疑老鼠都不愿意光顾这样一个破地方。” “我住过最破的地方,就是以前离家出走时,在摩尔达维亚的城堡,跟这儿比起来,也像是王室宫殿了。” “抱歉女士,这里的确太简陋了。” 守卫官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位女士的口气这么大,该不会是一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吧? 天父在上,她该不会因为这里的破败,而把可怜的老伦纳德给推出去绞死吧? “我倒是觉得还不错,什么都没有,也方便我们推倒重建,比如说这座内堡,我打算直接推倒重建成领主大厅。” 洛萨兴致盎然。 守卫官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您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会意识到根本没有在这儿大兴土木的必要。约格律斯一年的税收,都未必够您翻修一座领主大厅。” 领主大厅其实就是城市里,或城堡里,由领主和其家眷,奴仆居住的内堡,虽然名义上是“厅”,但至少会有三层。 洛萨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身边的“巨人”马勒斯问道: “马勒斯,你觉得这里的铁匠铺怎样?” 马勒斯沉默了片刻,答道:“勉强可以用,但效率很低,我需要时间和材料来改进工具和锻炉。” “没问题,我给你二百枚成色最好的苏勒德斯金币的预算,请尽快替我打造一副坚实耐用的盔甲。” 马勒斯点头道:“没问题,我保证使您满意。” “士兵们,约格律斯堡既然已经归我所有,从现在起,你们的人身依附关系,已从王室,转入到我的手中了。” “现在,以天父的名义,向我宣誓效忠!” 洛萨举起了手中的武装剑。 守卫官和三十名士兵,只是稍加犹豫,便纷纷跪倒在地,嘈杂地向洛萨宣誓。 国王陛下在将这块领地分封给洛萨后,上面的土地,人口,奴仆,包括债务和债券关系,也都将转移至洛萨名下。 “汉斯,伱也跪下!” 汉斯愣了下,随即毫不犹豫单膝跪地。 “守卫官,告诉我,西边的那座村庄叫什么名字?” 守卫官跪在地上,不假思索道:“是塞戈。” “那么汉斯,我忠心耿耿的侍从,为嘉奖你的勇猛善战,我将塞戈赐予你作为你的采邑,并擢升你为骑士!” “谢大人!” 汉斯有些喜悦,自己终于成为正式的骑士了,但同时也有些迷茫。 他不明白洛萨为何要赐予自己一座采邑,但当他看到莱恩与莫德尔那几乎要放光的眼神时,又似乎明白了。 “都起来吧。” “我,哈布斯堡家族的洛萨,以天父的名义发誓——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我将不拘出身,将任何人擢升为骑士!” 他的目光扫过这八十余人的面庞。 在他们的脸上,洛萨看到了渴望与期待。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莫德尔,你自今日起,重新对新加入的三十名军士进行队列训练,莱恩,你负责五十名老兵的日常操演。” “汉斯,由你来担任约格律司堡骑兵队的统领,你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从他们之中甄选出擅长骑术,或者天赋出众的人成为骑兵,名额只有十人。” 莫德尔,莱恩,尽数领命,他们现在干劲十足,恨不得立刻让洛萨看到他们的努力。 汉斯倒是有些头痛,要想分辨出谁有没有骑兵天赋,又哪是那么容易的,只能看过往经历了。 “守卫官,告诉我你的名字!” 守卫官陪着笑道:“大人,您叫我伦纳德就行。” “你这段时间负责去采购战马和驮马,我需要十匹质量上乘的阿拉伯马,价钱无所谓——但这关系到我对你的认可。” 伦纳德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我保证,大人,我一定会买到价廉物美的良驹!” “好了,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今天训练暂缓,去收拾出你们的住所。” 八十名披甲军士,防守有余,但进攻不足,甚至连最基本的维持治安都很难做到。 这个时代终究是骑兵的时代。 在圣地这种旷野地带,若是遭遇了沙漠强盗,总不能指望步兵们用两条腿跑过那些来去如风的轻骑。 但是训练一支骑兵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太大了。 像现在这样从头开始训练骑兵,是最费时费力的做法。 而征召骑士,又受限于领地的规模…没有采邑,凭什么聚拢大批骑士为自己效力? 从伦纳德口中,洛萨得知,约格律斯堡的村庄只有6个,人口平均都在两百人左右,依附约旦河而生。 加起来,他治下的人口也有上千人了。 但这些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下的贫困人口。 按照十抽一的动员,他能拉起上百名征召兵——即使放在遍地都是小贵族的西欧,这份力量也实在弱小的可怜。 如果是把村庄都分封出去作为采邑,他能召集六个全副武装的骑士。 但若是依靠收税,自己培养骑兵,一个村庄一年的税收,也买不起一名骑兵的全套甲胄。 这是封建采邑制度之所以大行于世的原因所在。 阿尤布和东帝国,能养活一支常备的大型骑兵军队,是因为他们的领土足够广袤且地处商贸节点,能够获取大量的商税。 身为华夏人,对种田的渴望是刻在本能里的。 但洛萨不得不承认,约格律斯堡根本不适合种田,也远远不具备成为一个龙兴之地的必要条件。 难怪鲍德温四世会让自己别把太多精力放在领地上。 好在,洛萨是个开挂的。 系统已经被激活,接下来,他每周都能获得一次抽卡机会,如果都抽扈从的话,一年下来,也有五十多个扈从了。 这都是他的最佳班底,都能拿来当军官用的。 而且,他平时还可以完成各式各样的里程碑,来加速这一进程,要不了几年,他就将掌握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到时候,无论是南下攻入埃及,还是北上进攻小亚都是一条出路。 第51章 翼骑统领 沉寂已久的约格律斯堡,迎来了这些年来,最热闹的时刻。 自从耶路撒冷王国的边界,向东方拓展到约旦伯爵雷纳德的领地后,这里便再也不复当初的盛景。 军备废弛,士兵调离。 经费一减再减。 饱经风霜,斑驳凋落的墙皮,宛如戍边的老兵一样逐渐衰老,零落成泥。 新来的披甲士兵们,在约格律斯堡老兵的带领下,熟悉着城堡的情况。 有人已经卸下甲胄,开始整理住处,修缮久无人居住的破败房屋。 汉斯将洛萨的旗帜,悬在城堡的塔楼顶端。 黑鹰与耶路撒冷十字并肩而立,随风飘扬。 洛萨打开系统的建筑栏,除领主大厅以外,所有的建筑槽都是灰暗的,需要他抽取到建筑卡才能解锁。 他粗略看过去,有步兵军营,骑兵军营,散兵军营,攻城器制造厂,铁匠铺,塔楼,城堡,马厩,港口 应有尽有。 这时。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检测到特殊道具“翼骑兵的燕尾旗”,可以用来解锁特殊建筑“翼骑兵军营”。 翼骑兵军营:你每天可以将一名普通骑兵,训练为特殊兵种,翼骑兵。训练花费为五十枚苏勒德斯金币。 作为特殊兵种,当你最高实控头衔为男爵时可训练翼骑兵的上限为50,伯爵100,公爵150,国王300,皇帝500。 翼骑兵:装备龙虾盔与半身板甲的精锐骑兵,他们手持枞木制成的空心骑枪,以及马刀,阔剑,破甲剑,战锤等近战武器,在甲胄背后,还会有雄鹰式的双翼装饰,用以防止来自背后的劈砍,并威慑敌人。(由于时代修正,翼骑兵装备的短管火枪已移除) 激活里程碑:翼骑统领:你的麾下至少有五十名翼骑兵为伱效力【0/50】。 “可以用道具解锁建筑?” 洛萨皱起眉。 翼骑兵的燕尾旗,作为能增加骑兵部队百分之二十冲击速度的神器,足以使他一个普通人,一跃而成最顶尖的骑兵统帅。 而且,这也是对付擅长骑射的游牧骑兵的重要道具。 能使重装骑兵,在短距离冲刺中,迅速追上用以骚扰阵型的骑射手,也能更快地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 无论是哪个时代,机动性都是骑兵最大的依仗,没有之一。 若洛萨前往耶路撒冷担任骑兵统帅,在与萨拉丁的马穆鲁克骑兵的战斗中,将会发挥无比巨大的作用。 但现在的问题是,洛萨没有属于自己的骑兵部队。 假使指挥耶路撒冷的王家骑士团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又有几个人认为能把这功劳归功于洛萨头上? 他们只会认为是王家骑士们如有神助,得到了天父庇佑,战马才跑得如此迅捷。 洛萨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使用。 翼骑兵的燕尾旗再稀罕,迟早也会有新的道具替代。 他得把握当下。 只有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哪怕只是纸面实力够强,才能在王国的动乱之际,攫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份利益也能帮助自己完成里程碑,进行良性循环。 这也是洛萨为何会不惜重金,打造一支披甲军士的原因所在。 能不能打先不提,起码样子要好看,能唬住人。 不过虽然敲定了主意,但洛萨也没打算立刻就选择建造这翼骑兵军营和领主大厅。 他不知道修建时的动静有多大。 是地动山摇,凭空生成。 还是会有一支建筑队造访城堡,一步步修筑而成。 虽然在这个超凡世界,即使真是凭空造物,也并非解释不通。 但他还是决定到了晚上,等所有人都睡着后再开始修建。 洛萨带着般若和芙琳吉拉走进内堡。 这是座三层高的堡垒,鹤立鸡群般耸立于约格律斯堡内。 虽然看上去有些破败,但还是能够看出内堡的状况要远比外堡强出不少。 大概是在动工时,约格律斯堡的领主便将最好的石料都用在了保护自己身家性命的内堡之上。 一楼的大厅颇为宽敞,墙壁上悬挂着一面耶路撒冷十字盾徽,盾徽下方的桌椅,立柜要么缺了条腿,要么就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地毯上有大片已经板结的块状泥泞。 老鼠循着墙边飞速流窜,不是来这空无一物的堡内觅食,而是为了躲避外面炽热的骄阳。 “这里繁华时,应该还不错。” 洛萨有些言不由衷地安慰道。 芙琳吉拉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该怎么住啊?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回耶路撒冷吧,总不能要我们住在废墟里。” 见洛萨不为所动。 她又道:“那总得让那几个领民的老婆,过来这里收拾收拾吧,你总不至于叫我这位高贵王庭公主,来干这种粗活吧?” 洛萨早已打算今晚便建造领主大厅,届时自然会覆盖,或是完全改造这座内堡。 所以嘴上说道:“有什么不行吗?难道鲜血魔法中,就没有什么清洁的法术?” 芙琳吉拉急了:“这怎么能行?鲜血魔法是用来杀人的,除非是清洁血迹,哪能用来清理灰尘和捉老鼠?” “呵,开玩笑的。” 洛萨伸出手,揉了揉芙琳吉拉柔顺的白发,语气宠溺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住在这种地方的。” “咳——” 般若轻咳了一声,见两人看来,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眼睛,像是真的只是不经意间咳嗽了一下。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你与芙琳吉拉的亲密度已提升至“友善”,你可共享芙琳吉拉的天赋“鲜血魔法专精”或“鲜血魅惑”,并默认共享给扈从芙琳吉拉,你自身唯一的天赋“两世为人”。 酝酿许久。 水到渠成。 洛萨并不感到意外,笑了笑,便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一项“鲜血魔法专精”。 无数知识顷刻间涌现在洛萨的脑海。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剧痛,眼球中浮现出一条条血丝,视线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的线条。 尤其是芙琳吉拉,在这个血红的世界中,仿佛风暴中心的风眼一样,所有的血色线条都围绕着她而动。 比起需要主动释放才会开启的天赋“基石”,“鲜血魔法专精”是被动的技能,无时无刻都在产生效果。 “你怎么了?” 般若皱起眉,从洛萨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尽管微弱,但已经能对她构成威胁。 芙琳吉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你的精神力不够掌握这么多的鲜血魔法,先放弃这次共享天赋!” 洛萨恍然,原来是精神力不够吗? 他毫不犹豫呼唤出系统面板,将之前积攒下来的三个属性点统统加在了精神力上。 下一刻,眼前的血色飞速褪去。 他的视线重新恢复正常。 脑海里,已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鲜血魔法:血瀑,通过加快自己血液流速,短时间内极大增幅自己的速度与力量。 鲜血投矛:投掷出一个蕴含自身魔力的投矛,在与敌人的鲜血混合后,魔力会感染对方体内的血液,并引发一场“血爆”。 化蝠:短暂化身成吸血蝙蝠。 免疫:你的所有要害都因你的鲜血魔法而无效化,你将免疫一切流血效果,并且对你的伤害,你将通过消耗鲜血的方式来免疫。 或许是余下的鲜血魔法太过精深,他的精神力无法负担,因此都呈现出省略号的状态。 不过仅是这些,对洛萨而言就已经是极大的提升了。 般若深深地看了洛萨一眼,不再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洛萨的身边,而是率先向楼上走去。 这应该是吃醋了吧? 没有亲密度降低的提示,洛萨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芙琳吉拉倒是罕见有些羞赧。 她平时虽然喜欢口嗨,但实际上也仅仅只是嘴强王者罢了,亲密度解锁共享天赋的事,是瞒不过她自己的。 “我跟傻大个儿一起上去看看。” 说完,便如百灵鸟一般飞也似的跟了上去。 只留洛萨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跟上去好,还是不跟上去好。 第二天清早。 伦纳德睡眼惺松地爬起来,突然瞪大了眼珠。 他惊讶万分的捂着嘴,上下牙打颤,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昨天尚且破败不堪的内堡,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座比起原来,更加雄伟,且焕然一新的巍峨堡垒。 第52章 神迹 崭新的灰色墙砖,与周围一切都被黄沙侵蚀成土黄色的世界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黑色雄鹰的旗帜,在领主大厅的顶端飘扬。 伦纳德知道,这是自己的新领主的个人纹章。 睡眼惺忪的军士从营房里走出,伸着懒腰问道:“老伦纳德,发生什么事了?” “到出操的时间了吗?我听说那位名叫莫德尔的大人,可是个很严苛的军官,如果我们迟到,肯定会挨鞭子。” “你们自己看!” 伦纳德抬起手,想要伸出手指,又担心会冒犯,立刻又放下。 除了这座焕然一新,丝毫不逊于大领主的城堡以外,在城墙边上的一块空地上,还修建起了一座巨大的石质军营。 军营的塔楼上,悬挂着两面旗帜。 一面是那熟悉的黑鹰旗帜,另一面旗帜的底色则是红色的,上面绘制着一名手持长枪,背生双翼的骑兵。 “昨晚,你们听到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这绝不可能是一晚上就能修筑成的宏伟建筑!” 城堡主楼还好说,从外面来看,只是修缮的焕然一新。 但这座石质军营分明就是从无到有,一夜之间便屹立而起的! “神迹!” “这是神迹!” “这是天父的意志!” 伦纳德下意识喃喃自语道:“大人是神眷者!” 洛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伦纳德的身后,他穿了一件丝绸衬衣,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没错,这是天父的意志。” 他的脸上是宠辱不惊的平静:“不必对此大惊小怪,神迹并非是供人膜拜,而是要助我们保护圣地的工具。” 系统修建建筑,不会有砖石乱飞,层层堆砌在一起的浩大动静。 而是根据修筑地点的实际情况,进行翻新,加工或是直接凭空建立。 这种类似于虚空造物的手段,昨晚可是吓了洛萨好大一跳。 “是,大人,我们知道了!” 很快,沉寂的约格律司堡便苏醒了。 人声鼎沸,所有人都震撼地看着这一幕神迹。 有人甚至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来到领主大厅外顶礼膜拜,被伦纳德骂骂咧咧驱赶走了。 “这样的神迹,不是供你们顶礼膜拜的,大人说了,这是天父赐予我们,保卫圣地的工具!” “汉斯,昨晚有挑选到合适的骑兵人选吗?” 洛萨找到汉斯。 对于系统造物,汉斯并没有感到有多震撼,他是清楚昨晚所发生的一切的,只是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紧迫感。 作为一星扈从,他对比翼骑兵并没有什么优势,如果真让这些“外来户”把自己比下去,自己也太丢人了! 而且,翼骑兵可是他们条顿骑士团的宿敌。 平独镇露,平的那个独就是他们! 汉斯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啊!即使锻炼不出技能,最起码也要把属性值提上去! “有一个。他叫乌尔姆,以前给村长家放过牧,后来当了约格律斯堡的信使,经常来往于耶路撒冷和约格律斯堡,骑术还算精湛。” 洛萨皱起眉:“只有一个吗?” 汉斯也有些无奈:“还有几个也骑过马,但骑术明显比不上乌尔姆,把他们培养为骑马军士还是太勉强了。” 这个时代,除了游牧民和骑士阶层,擅长骑术的人是真的很稀罕。 洛萨也清楚这一点,点了点头,便道:“先带这个乌尔姆过来吧,我决定让他晋升为第一名骑兵。” 军队中除了讲究赏罚分明,就是能者优先了。 即便是矮子里挑将军,这个叫乌尔姆的,也是八十余名军士中,最出色的一个了。 他打算拿这个人先试试水。 乌尔姆很快就过来了。 这是一个面庞黝黑,但相貌还算清秀的年轻男人,他的下颌蓄着稀疏的胡须,穿着一件有破洞的链甲衫。 “乌尔姆,伱是个日耳曼人?” 乌尔姆连忙道:“是的,大人,我的父亲来自巴伐利亚,他曾经参加过第二次东征,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定居在塞戈的。” “不错。” 算是根正苗红。 乌尔姆试探着问道:“大人,您真的要我做骑兵吗?” “当然,你将是我麾下的第一名骑兵!” 他的神色过于激动,以至于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大…大人,我很荣幸…我是说,我很荣幸能成为天父的宠儿的第一名骑兵。” 洛萨施展出的“神迹”,使这个虔诚的士兵早已对洛萨视若新的圣子。 “牵着你的坐骑,跟我来吧。” 洛萨带着士兵来到翼骑兵的军营的门外。 这座高大的石质建筑,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更像是一座袖珍的堡垒。 洛萨率先走入军营:“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军营,你将成为一名光荣的翼骑兵,并在这里训练。” 乌尔姆没有犹豫,牵着分发下来的战马,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跑马场。 场地两边,有摆放着盔甲和长矛的武器架。 洛萨引领他来到武器架旁。 乌尔姆的眼神有些迷茫地盯着那一杆杆长达四米的细长骑枪,在洛萨的帮助下,娴熟地将铠甲一件件穿在身上。 洛萨最终,将一把阔剑拿在手中,道:“跪下吧,骑兵,作为你的领主,我将为你授剑!” 乌尔姆立刻单膝跪地,双手举起,接过阔剑。 他有些疑惑道:“我…我的脑海里似乎多了很多记忆,仿佛我生来就会使用这些武器…大人,这是天父赐予我的恩惠吗?” “没错,这是天父假借我手赐予你的恩惠,好好使用这份力量,守护你的誓言,守护圣城,不要辜负我对你的青睐。” 洛萨看着穿上新甲,戴上龙虾盔,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的乌尔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你的士兵经历了艰苦的训练,已经成功晋升为翼骑兵,他对你的忠诚度将恒定为Max。 五十枚苏勒德斯虽然高昂,但相较于一名战斗力不逊于骑士,甚至还要超出的翼骑兵,无疑称得上是物廉价美了。 更重要的是,忠诚! 他默默将自己内心预期培养的十名骑兵的数目,提升至了20名。 20名忠诚无畏的翼骑兵,他将拥有一支绝对强悍的核心力量,即使到了耶路撒冷去任职,也更有底气。 他相信,当他下一次返回耶路撒冷的时候。 他将真正引起那些耶路撒冷权贵们的重视,而非像现在这样,只不过是个被鲍德温四世看重的后起之秀。 “去吧,乌尔姆,向大家展示你的武器装备,告诉他们,凡忠诚,必有回报!” “是!” 乌尔姆激动地骑上坐骑,向军营外走去。 … “天父在上,这是哪里来的骑士老爷?” “这副面孔.是乌尔姆!” “乌尔姆,快来让大伙瞧瞧,你昨天还是个送信的驿卒,今天就是高贵的骑士老爷了。” 军士们惊叹连连。 “是骑兵,不是骑士。” 乌尔姆强调道。 骑兵是职业,骑士是阶级。 士兵满脸艳羡:“真不错啊,这身盔甲如果拿到集市上去卖,至少能买一座小庄园——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甲。” “别瞎说,这是大人赐予我的铠甲,我已决定向大人奉献一切,又怎能转卖掉这宝贵的盔甲呢?” 乌尔姆的脸上涌现出一丝愤怒。 “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士兵连忙解释道:“我们都知道大人是天父的宠儿,是注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神眷者,我怎么可能真的产生这种跟犹大没区别的丑陋想法?” 有人打着圆场说道:“就是就是,乌尔姆,你也别太在意这个蠢货的胡言乱语,我们都知道他的嘴巴就像一只公骡子的屁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拉出一串臭不可闻的粪便。但我保证,这泡屎没经过他的大脑。” “乌尔姆,今晚跟大人请个假,我们回村子里一趟吧?那些年轻小姑娘们看到你这一身,一定合不拢腿。” “就是,以前看不起你的人,现在都得鞠躬叫你老爷了,他们才分不清骑士跟骑兵的区别!” 乌尔姆面色坚毅,摇头道:“不了,作为一名光荣的翼骑兵,为大人效力,保卫圣城,才是我神圣的使命,你们所说的这些事,对我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骑上战马,飞一般地跑出了城堡。 “天父在上,乌尔姆就像变了一个人…难道他从领主大人那里得到了天父的启迪?” “这还是我们熟悉的小乌尔姆吗?” “他刚刚看向我的目光,竟然让我感受到了恐惧!” 熟悉乌尔姆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洛萨看着这一幕,有些沉默。 他喜欢忠诚的士兵,但他很清楚,这种近乎于洗脑的手段,绝对不是正途。 但他还是会这么做。 乌尔姆骑些威风凛凛的坐骑,在城堡外,沿着围墙跑了一圈。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骑术竟然如此精湛,本以为应该相当沉重的盔甲,其实重量并没有那么惊人。 在冲锋时,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阵呼啸而过的风。 战马马蹄带起的风沙,从他背后的双翼间飞掠而过,发出簌簌的哨声。 “这就是翼骑兵!” 乌尔姆兴奋地发出呼喊声,他感觉自己以前的人生,就像是一个笑话,直到遇见“圣子”大人,才得到了真正的救赎! 第53章 沙漠强盗 军士们都挤在围墙上,看着那飞奔而过的骑兵,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这个好运的小子!” “我以前也为领主老爷放过牧,等下我就找汉斯骑士去试试,我也要成为那个什么.带翅膀的骑兵?” “是翼骑兵!” “我才发现,乌尔姆的骑术竟然这么好,瞧啊,那闪亮的盔甲,简直就像贵妇使用的镜面一样。” 城墙上,马勒斯默默看着这一幕,神情中有些缅怀。 曾几何时,他也打造过不少翼骑兵的盔甲,每一件都要比这名骑兵穿着的更加精良,但那终究是曾经了。 自从雅盖隆八世大公阵亡,他被驱逐出波立联邦的国境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翼骑兵的身影了。 曾经强大的波立联邦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被沙俄和普鲁士两面夹击,节节败退,领土逐年萎缩的弱国。 咔—— 一块风化严重的墙砖落在地上,咔嚓一声碎成了两截。 马勒斯惊愕地发现,这块墙砖竟然因为自己的“抚摸”,而松动脱落了下来。 他下意识看向四周,正撞上洛萨瞧过来的眼神。 “我保证,大人,我真的没有用力。” 洛萨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我相信你,这座城堡的确需要修缮,目前还只是内堡,但迟早外墙也会焕然一新的。” 你快拉倒吧! 如果不是你那相当于普通人五倍的恐怖力量,谁能把一块墙砖给硬生生拽出来? 马勒斯沉默了片刻,开口补救道:“大人,我今天就能堆砌出一座炼铁用的高炉,到时候就能着手为您锻造铠甲了。” “尽管受限于材料和工具,我只能为您打造一副半身板甲,但我保证,那一定会是整个耶路撒冷最精美的盔甲。” “足够了。” 如果不是翼骑兵军营只有“土著”才能花费金币,使用里面摆放的盔甲和武器,而且每人仅限一套。 洛萨也想薅这个羊毛。 因为翼骑兵的全副武装,以及战斗技巧,明显不是50枚苏勒德斯能相提并论的。 半身板甲,此时只有米兰最顶尖的工匠才能锻造,而且质量也不比翼骑兵的半身板甲强。 这时,乌尔姆已经绕着约格律斯堡跑完了一整圈,向城堡大门纵马奔来。 “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洛萨吩咐道。 “圣子大人!” 乌尔姆一进城门,便飞跃下战马,单膝跪地。 “感谢天父与您的馈赠,您使我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我必将以我手中的剑与矛,来回报您慷慨的赠予。” 洛萨示意乌尔姆起身,随即说道:“诸位,我希望伱们不要称呼我为圣子,异教徒和邪恶的力量,是不会坐视一位圣子降临人世的,他们会拼尽一切,去扼杀,去阻挠,去威胁他——就像对耶稣所做的那样。” “我的身边的确常常伴随着奇迹,或许天父的确偏爱于我,但请永远不要称呼我为圣子,我是世俗的领主,现在是,未来也是!” “向我安心奉献你们的忠诚吧,我保证,凡忠诚,必有报!” 军士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万岁,尊贵的神眷者,我们效忠的领主大人!” “愿为您付出一切,无论是血还是骨!” 洛萨转身,回返内堡。 芙琳吉拉站在窗子边看着这些激动的人们,有些骄傲地说道:“看呐,他们是如此崇敬大人,我保证,即使大人现在让他们去刺杀教宗,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依我看,大人很快就会成为一位国王的。” 般若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 轻“呵”了一声。 “你在笑什么?” 芙琳吉拉皱起眉,满脸不悦。 般若罕见开口回了句:“在笑某人正在做着的,不切实际的王后梦。” 两天后。 天鹅绒质的窗帘挡在窗子边。 洛萨伏在桌案前,鹅毛笔飞速移动。 他正在写信。 一封是给奥地利的利奥波德伯爵,询问他何时启程前往圣地,包括一些问候,以及对圣地目前局势的担忧。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寻求资助,无论是钱币,还是如“面包师”,“裁缝”,“商人”,会修水渠,开凿水井,修缮城墙的“泥瓦匠”这样的人才。 一封是给阿尔高的维尔纳伯爵,对他进行日常的问候,以及交代自己目前的状况。 他知道维尔纳伯爵并不富裕,很难拿得出钱财对他进行资助,所以根本没提约格律斯堡是个贫瘠的地方。 最后一封是给高弗雷男爵的。 目的依旧是寻求资助。 他的存款虽然不少,但目前完全处于负收入状态。 以附近六个村庄的税收,是根本无法维系洛萨打算组织的庞大军队的,吃饱饭足够,但要付薪水就不够了。 而且他还要向自己的领主,鲍德温四世缴纳附庸税,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同样是一笔开销。 “国王陛下恐怕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整理这片领地,也没打算让我养活一支军队。” 洛萨盘算着账单,有些头痛。 鲍德温四世应该是想让他在耶路撒冷担任军官,以指挥王室的军队。 但他可不打算完全按照鲍德温四世的规划来走。 虽说约格律斯堡不是个种田的好地方,既没特产,也没商业。 但他起码要先搭起一个框架,拥有一套能独力运行,并使领地不断发展的框架,而非竭泽而渔式地一味进行剥削。 约格律斯堡下辖的六个村庄中,还有一个半数人口都是拜火教徒的村庄。 往年,他们都会被课以重税。 但洛萨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穷了,许多人连铁质农具都需要跑到城堡这边进行租借。 就算课以重税也收不到多少钱,不如对他们好一点,也能使他们更安分一些。 伦纳德站在领主大厅外的台阶上,磕了磕鞋子上的灰尘,又整理了下衣着,才战战兢兢走进内堡中。 他端详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内堡,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拘谨与紧张。 墙壁上,有各式各样的精美浮雕。 原本狭窄的祈祷室,此刻已经被拓宽为一座正式的教堂,正中央的十字架后,有用马赛克砖拼凑成的圣像。 在这样一间教堂里做礼拜,天父也会更愿意聆听吧? 整个内堡,比起以往要显得更空旷了。 那些垃圾一般的陈旧家具已经统统被清理干净,但除了家具较少以外,这座内堡比起之前,要干净了太多太多。 没有老鼠,灰尘,甚至连空气中都透露出一丝馨香。 “天父在上!” 伦纳德惊叹连连,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踏入这座被约格律斯堡的人们,视作神圣之地的领主大厅。 在他们心中,这已是一处不下去耶路撒冷的圣墓大教堂的神迹之所。 他一路走向洛萨在二楼的行政厅。 看着正在桌边伏案疾书的洛萨。 伦纳德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大人,您的城堡里还缺一些漂亮的姑娘作为侍女吧?这里实在是太空旷了,连个伺候您穿衣的人都没有。我知道附近几个村庄的水灵小姑娘,让我把她们替您带过来吧,她们一定很乐意为圣哦不,是为老爷服务!” 尽管嘴上不说,但约格律斯堡的人们依旧把他当做了圣子。 可以想象,那些拥有女巫投效的领主老爷们,也是用女巫的“神迹”,来吹嘘,抬高自己身份的。 “不必了,我来到圣地并非是为了个人的享受。” 洛萨果断拒绝。 这个时代,连养尊处优的贵妇都没几个相貌能入他眼的,更别提需要日常面临暴晒和辛苦劳作的普通女子了。 “伦纳德,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洛萨看着伦纳德久久不愿意挪动屁股,皱起眉,询问道。 伦纳德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支支吾吾道:“抱抱歉大人,您交给我的,用来买战马的钱款,被夺走了,那是一伙来去如风的沙漠强盗,我骑着的骡子根本跑不过他们。” 洛萨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正愁钱呢,你还给我丢钱? 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守卫官阁下,你的无能令我很失望。说说看吧,这伙沙漠强盗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再决定是否要对你问责。” 第54章 内鬼 随着伦纳德磕磕巴巴的讲述,事情脉络,逐渐明晰。 伦纳德口中的沙漠盗匪,是一支以拜火教徒为主,盘踞于约旦沙漠,横行无忌许多年的老牌强盗团伙。 他们仗着自己来去如风,又熟悉沙漠中的水源和绿洲分布,时常会趁着边境巡逻队不在时袭击村庄。 向那些本就生活拮据的村民们,勒索大量的财富,牛羊和粮食。 偶尔也会洗劫过往本就寥寥的客商,或是防备不严密的贵族庄园。 连卡勒堡的领主雷纳德伯爵都奈何不了他们。 伦纳德也是倒霉,今早带了五名军士一起出发,本想去蒙特利尔堡下辖的一座富裕村庄购买战马。 那里有一座大型马市。 马市的幕后主人是雷纳德伯爵的夫人,斯蒂芬妮女伯爵,一位被誉为穿裙子的骑士的铁血蔷薇。 雷纳德伯爵通过劫掠阿尤布的商队,击败贝都因部落缴获的马匹,偶尔会集中于此售卖。 他们刚进蒙特利尔堡境内不久,便遭遇了这伙强盗。 洛萨拧紧眉头,神情肃然:“伦纳德,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吗?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伦纳德立刻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大人,我们没有损失,他们得知我们是您麾下的军士,把钱币抢走了,就离开了。” 洛萨微怔。 他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没死人。 不高兴的是,这个时代人命根本不值钱。 洛萨若有所思道:“蒙特利尔堡也是雷纳德伯爵的封地吧,他们对于这场‘发生于约旦伯爵领的劫案’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雷纳德伯爵毫无疑问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实权大贵族,但洛萨跟他的接触很少。 自从洛萨被高弗雷男爵推上王国的政治舞台后,他便被打上了深深的王党烙印,成了为高弗雷男爵摇旗呐喊的小弟。 最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么回事。 伦纳德连忙说道:“大人,我拜见了雷纳德伯爵的妻子,斯蒂芬妮女伯爵。她曾是这片土地的唯一主人,雷纳德伯爵就是依靠着跟这位女爵的婚姻,才得以获得伯爵的尊位。” 洛萨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面:“说重点!我还不至于需要你为我来讲解雷纳德这位昔日的安条克大公,是如何被赶下公爵尊位,又依靠着婚姻重新崛起的。” 伦纳德诚惶诚恐道:“斯蒂芬妮女爵没有接见我,不过她的一名骑士告诉我,近日会再组织一支新的军队,围剿这伙强盗,让我回来等消息。” “等消息?” 洛萨嗤之以鼻。 作为邻居,这约旦女伯爵斯蒂芬妮按理说,无论是拜访还是邀请赴宴,总归是要“人情往来”一番的。 但他抵达约格律斯堡都已经三天的时间了,邀请还没送来。 要么就是对他瞧不上眼,要么就是雷纳德对他心怀敌意。 洛萨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些,毕竟贝利安击败了居伊,王党和太后党间的关系急剧恶化,他又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王党这一边。 “我可没这么好的耐心等下去。” 洛萨心中暗暗盘算着,这伙沙漠盗匪纵横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一定很可观,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巢穴。 领地目前入不敷出的财政状况,肯定能得以改善。 此外,战马的问题也亟待解决。 不然他现在有钱都没办法训练翼骑兵。 洛萨可是怀着短时间内,至少要训练出二十名翼骑兵,以形成规模性的战力的打算的。 不过要想围剿这伙强盗,目前领地里的骑兵数目还是太少。 新训练的翼骑兵只有三人,算上汉斯和他自己,也就五人罢了。 要靠这五个人在茫茫荒漠上找到来去如风的沙漠强盗,并且成功击败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果这伙强盗真那么好对付,雷纳德伯爵这一实权大贵族,也不可能会对这伙强盗束手无策。 “伦纳德,你觉得这伙沙漠盗匪和我的领民们会不会有所勾结?或者说,最起码有一部分人加入了进去?” 洛萨怀疑有内鬼。 伦纳德面露惊恐:“天父在上,我保证,我和我的小伙子们绝对没有跟这伙强盗有勾结,那些强盗们都是可耻的异教徒,我们如果敢跟他勾结,谋取大人您的财富,是一定会下火狱,被魔鬼折磨一万年的!” 洛萨摇头道:“我说的不是伱,是领民!那六个村庄里,尤其是那座半数人是异教徒的村庄里,很可能有人跟这伙强盗有勾结。” 伦纳德长舒了一口气:“对,大人,我也认为他们有问题,这群该死的家伙,不仅不感谢大人对他们宽宏的恩典,反而恩将仇报,简直是该死!” 洛萨冷笑道:“你不觉得,正是因为他们感谢了我的宽宏,才放弃取走你们的性命吗?” “不然,那伙强盗团连雷纳德伯爵都敢得罪,凭什么不敢得罪我区区一个约格律斯堡男爵?” 这时。 洛萨的耳畔突然响起提示音: 你已完成里程碑:模范封邑(你的封邑拥有至少两千英亩土地和超过二百温饱线以上的人口) 你激活了进阶里程碑:模范领地(你的领地拥有至少一千温饱线以上的人口,以及二百以上的富裕人口。) 你获得了三星特殊道具:“大天使的雕像”。 大天使雕像:当你将这件道具放置于领地范围内时,你的领地内,所有居民对你的忠诚度得到小幅增益,对你的敌人好感度得到小幅减益。 洛萨思索片刻,明白了这应该是因为他停止了对拜火教徒征收重税,使得这群生活在他统治下的异教徒们,生活水平得到了改善,最终凑够了200名温饱线以上的人口数目。 至于两千英亩的土地. 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遍地砂砾的荒漠,约格律斯堡虽然只有六个村庄,但囊括的土地恐怕都相当于西欧的一些伯爵领了。 “看来,约格律斯堡的现状还很糟,能吃饱饭的人居然只有不到五分之一。” 洛萨皱起眉。 温饱是人能生存的基本条件。 洛萨的手指轻轻敲动桌面:“减税是不可能再减了,还是得开源,另一方面,这伙时常敲诈我的领民的沙漠盗匪,也亟待解决。” 洛萨只是稍加思索,便敲定了一个主意。 既然这来去如风的沙漠盗匪不好抓,那就来个守株待兔。 他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伦纳德,沉声道:“伦纳德,你丢失了我交予你购买战马的财富,你该如何偿还你的罪责?” 瑟瑟发抖的伦纳德带着哭腔道:“任凭大人您处置,只求您能宽宏地赦免我死后的罪孽,容许我这虔诚的信徒升上天国。” 洛萨站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着对方:“你知道最令我失望的是什么吗?你们不敢战斗,眼睁睁丢失了我交予你们的财物,这样的罪责,我无法原谅。” 伦纳德哽咽着说道:“大人,他们人太多了,我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我保证,我们绝非背弃的犹大,我们只是.” “好了,伦纳德。我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能不能活,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其实洛萨知道,这事怨伦纳德吗? 也不怨。 谁也不想碰上强盗。 硬拼,他们一行人全军覆没,钱也得照丢。 但奖罚分明,是一个领主所必须具备的特质,洛萨绝不能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第55章 剿匪 恐惧万分的伦纳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询问道:“大人,我该怎么做?” 洛萨一五一十地问道: “你先告诉我,这伙沙漠强盗到底是怎么盯上你们的?在去往蒙特利尔的路上,你们又遇到了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伱携带了大笔的苏勒德斯?” 伦纳德语无伦次地开口道:“是这样的.是,啊,我出发的时候,只有我带的五名士兵知道这些,他们都是很久以前就驻守在约格律斯堡的,绝对忠诚可靠,因为我以前缴纳税金的时候,从来没被洗劫过.” “那伙有半数异教徒生活的村庄,叫做安托加,它距离蒙特利尔最近,所以我们途径了那里,并索要了水源。” “我不知道他们之中有没有人发现我携带了很多苏勒德斯,因为我一直贴身携带这笔钱,但钱袋里的清脆声响,是我掩饰不住的。” “.” 伦纳德心中的惊慌逐渐平静,他开始认真回忆之前经历的一切。 事无巨细,连沿途撒了几泡尿都说出来了。 “好,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赶路时,头顶是不是一直有一只雄鹰在盘旋?” 伦纳德悚然:“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那是天父的意志,使您的纹章化身成黑色的雄鹰,在注视着我们!” 洛萨摆了摆手: “好了,我明白了。接下来,你要去大肆宣扬一个消息,那就是约格律斯堡的洛萨男爵,打算携带一笔丰厚的礼物,前往卡勒堡去拜访尊贵的斯蒂芬妮女伯爵。” 洛萨拍了拍伦纳德的肩膀:“如果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再办出岔子的话,在你死后,我甚至不会让人在你的墓碑上立一个十字架。” 伦纳德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如果死后,墓碑上连个十字架都没有,是注定无法回归天父的怀抱的。 “我会的,我一定会办好的。” 洛萨又补充道:“你属下的人也一样,告诉他们几个后果,天父赐予我仁慈,但仁慈不会降临在犹大的头上。” 目送伦纳德小心翼翼离去的背影。 洛萨开口道:“芙琳,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倒吊于天花板上的少女,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坠下。 “是真的。” “不过你的计划不会太草率吗?如果我是那个强盗头子,一定会避避风头,最起码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动手了。” 洛萨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常规意义上的守株待兔,肯定不会奏效。” “雷纳德虽然残暴,激进,但他是个不错的将领,不然也不可能在蒙吉萨战役中发挥出举足轻重的力量。伪装成商队,守株待兔的手段,我相信他也能想得出来。” “但这伙沙漠盗匪是有猎鹰的,他们能看清我们的虚实,而且——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连死海之王雷纳德都奈何不了他们,你觉得这支强盗团会看得起我这样一个荒僻之地的小领主吗?” “我只会带上汉斯和他手下的翼骑兵,除此之外,就是你跟般若两个人了。” “这种手段只有我们才能用,正常情况下,这伙强盗,是肯定不会惧怕区区七个人,哪怕里面有五个全副武装的骑兵。” “原来如此。” 计划说到这儿已经很明朗了。 “不求歼灭,只要我们打退了他们。” 芙琳吉拉若有所思:“并留下一两个活口,我就能依靠魅惑的能力,从他们口中询问出他们营地的所在。” “没错。” 这时,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般若裹着一件浴袍,赤着纤细白嫩的玉足,从门外走了进来,似乎是感受到气氛的严肃,她微微侧了下头,黑色的柔顺长发如瀑般垂落。 “我似乎错过了什么?” 洛萨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那片雪白中挪开:“待会儿跟你讲,你先穿好衣服。” 般若淡漠的眸子若有若无扫了一眼芙琳吉拉,气得吸血鬼小姐咬紧了一口小白牙。 不就是胸脯大了点,屁股翘了点,腿长了点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洛萨背过身。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般若从衣柜里取出衣物,给自己换上。 “好了吗?” “嗯。” “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教堂。” 芙琳吉拉皱起眉:“大人,你确定要我一个吸血鬼跟你一起去祈祷吗?就不怕天父祂老人家一道神雷劈下来?” 洛萨毫不在乎地说出了一句渎神之言:“天父若在意这些,那便不是天父。” 他们一同走进教堂。 洛萨的双手间,出现了一座头顶圆环,手持十字武装剑与鸢盾,背生双翅的白色雕像。 它的原型应该是圣米迦勒像。 洛萨将这具雕像摆放在教堂尽头的桌案,那一片由马赛克砖拼凑成的圣像下。 阳光映照下。 白色的雕像仿佛熠熠生辉的金色神灵,令人下意识生出了一种想要膜拜的感觉。 “它能使臣民更忠诚于我。” 洛萨解释道。 他心中暗叹,自己可能真的要在“尤里”大光头的道路上一骑绝尘了。 … 傍晚时分。 天色稍黯,但气温却并未下降。 被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开始尽情释放积攒下来的温度。 汉斯和乌尔姆等三名翼骑兵跟在洛萨的身后。 这些穿着光洁如镜,保养得当的半身板甲的年轻骑兵。 人人手握一把三米长的骑枪,背后的双翼装饰,显得越发威风凛凛。 翼骑兵的骑枪太长了,就算是最短的也有4米,因此都是空心,由两截枞木拼凑在一起,很容易折断。 这种骑枪并不实用,起码洛萨的领地里,是没办法制造,或是购买到这种特制的骑枪的。 所以洛萨命令他们改用传统骑枪,更实用,也更容易替换。 般若和芙琳吉拉两位女士,跟在洛萨的身边。 伦纳德赶着马车,车上载满了用毡布蒙着的“贵重”货物。 这是唯一一个计划外的人选。 如果他能在这场袭击中活下来,他和他属下的罪责就会被抹销。 天空中,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鹰唳,雄鹰振翅而飞,仿佛在与马车上高挂的黑鹰旗帜,遥相呼应。 洛萨和雄鹰对视了一眼,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远方,骑着快马的沙漠轻骑们,望着那近乎于能反光的明亮铠甲,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他们真的只有五个骑兵。” “当然,永远不要质疑首领用鹰眼看到的事物。” “你去通报首领,我来盯着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这位自大的约格律斯堡男爵,该不会以为我们抢劫过他的属下一次,短时间内就不会有第二次了吧?” 裹着白色头巾的贝都因人冷笑着说道。 “听说,那一辆马车上,载满了给斯蒂芬妮那个贱女人的礼物,这个该死的女人,绞死过不少我们的兄弟。” “或许首领会答应把这个愚蠢男爵的头颅送给那个贱女人当礼物。” “不,不可能的,首领很感谢这位男爵能对待他的族人一视同仁,他不会杀这位男爵的。” 贝都因人有些不满道:“这群法兰克人屠杀我们的族人时可没有半点手软,需要跟他们讲道义吗?” 第56章 翼骑兵,冲锋 驾驶着马车的伦纳德,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气温降低得很快。 在荒漠将所有温度释放出来后,这里的温度,已经降低到让人恨不得裹上一条厚实的羊皮毯子的地步了。 而翼骑兵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他们的装备中包括一件用来披在甲胄上的豹皮,狼皮或是熊皮斗篷,他们将斗篷披在身上御寒。 乌尔姆捧着自己的熊皮斗篷想要进献给洛萨,被他拒绝了。 他并不惧怕这么点寒冷。 掌握鲜血魔法的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了。 晚风吹来,带走了一层黄沙。 露出下面掩盖的,一具只剩白骨,仰躺在地面上的尸骸,有黑色的毒蝎栖居在白骨的眼眶中,钻到了更深处。 伦纳德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腾出手,握住自己胸前佩戴的银质十字架上。 “天父在上,请保佑我们,一定不要碰上那伙异教徒强盗,我们只有六个人具备战斗力,不,应该是五个人,我已经老得快要拿不起剑了。” “而且,乌尔姆这三个穿着光鲜亮丽的骑兵,在此之前还不过就是一群步兵,他们甚至没有上过战场,不可能是那些该死的异教徒的对手。” 想到这里,伦纳德神情越发绝望。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逞能,代替自己麾下的五名军士履行押送马车的职责了。 “伦纳德,你去过卡勒堡吗?” 来自自己的领主,有些高高在上的声音传来。 “是,是的,大人。” 看着因为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伦纳德,洛萨感觉有些好笑。 伦纳德是个胆小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为了让洛萨不再追究跟他一起丢失了钱款的五名士兵的责任,依旧在这个时候毅然站了出来。 只能说,人性总是复杂的。 “你觉得卡勒堡怎么样?” 伦纳德回忆着说道:“卡勒堡是一座雄伟的城堡,跟破烂啊不,但约格律斯堡的确没办法同它相提并论,它被雷纳德伯爵修缮得很坚固,驻守的军队也很精锐,城墙上遍布塔楼和射石机,恐怕得十倍的军队,才能攻陷那里。” 洛萨轻笑了声:“的确,卡勒堡作为雷纳德伯爵所有领地的核心,守卫必定很严密,毕竟他得罪了萨拉丁那么多,而卡勒堡又处于王国的东部边疆,随时可能遭受萨拉丁的攻击。” 他语气微顿,又道: “雷纳德伯爵的领地距离约格律斯堡并不远,但他的领地富庶,肥沃,盛产食盐,战马,麾下有上百位骑士的效忠,而我的领地却如此荒僻,连商队都不会光顾,只有六个村庄能作为给骑士的封邑。” 类似于虹吸效应。 约格律斯堡这片领地仅剩的那么一丁点发展潜力,都被雷纳德伯爵领给吸走了。 “大人,您是蒙受神眷的圣子,不必纠结于约格律斯堡这片贫瘠之地,您迟早会获得更肥沃的封地,您的地位也绝不是雷纳德伯爵所能媲美的。” 伦纳德讨好地说道。 “我说过,不要再对我使用这个称呼。”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不过你有一点说的很对,战争的脚步已经迫近,封地肥沃与否已不再重要。” 约格律斯堡这座封地,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跳板,一个增加自身实力的跳板。 在未来,约格律斯堡很可能只是他众多领地和头衔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翼骑兵军营和领主大厅都位于此,他甚至更愿意把这里分封给效忠于自己的下级领主。 洛萨突然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猎鹰逐渐向远方落下。 他抬起手,示意道:“准备作战,敌人已经很近了。” 滚滚黄沙很快便出现在地平线上。 乌尔姆有些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骑枪,他看向自己的伙伴,又看向站在前边的骑兵长官,汉斯骑士。 明明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却一点也不紧张。 他抬起一只手,在身前描绘了一个十字架,又回头看了一眼洛萨,低声祷念道:“愿光荣归于父,及子,及圣灵,起初如何,今日亦然,阿门!” 约格律斯堡的人们,依旧固执地认为,洛萨是圣子,虽与天父有别,但神的性质却为统一,即三位一体。 洛萨将链甲衫穿戴整齐,戴上冰冷的桶盔,他看了一眼般若和芙琳吉拉,微笑道:“跟在我的身后。” 随即,率先拨马,迎了上去。 他带着麾下的骑兵们,立足于一座小山坡上,率先占据了有利地形。 沙漠强盗们的身影在风沙中逐渐明晰。 那是一个个穿着灰扑扑的白色长袍,头戴包头巾的拜火教徒。 他们的装扮有显著的贝都因风格,骑着阿拉伯马和单峰驼,装备各异,骑矛,直剑,弯刀,弓箭和圆盾。 强盗们的首领脸上有着一条醒目刀疤,从左到右,仿佛一条蜈蚣般贯穿了他整张脸,他的嘴巴上蓄着浓密的黑色胡须,脸上的皮肤带着沙漠游牧民特有的粗粝感。 在他的左肩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皮垫。 一只神骏的雄鹰,正昂然挺立。 洛萨催动坐骑,缓缓走上前去。 强盗们一阵惊异,有人抬起弓箭对准了洛萨。 洛萨丝毫没有把强盗们的骑弓放在心上,他用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肩,以库尔德语说道: “感谢伱曾对我的士兵手下留情,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驾车的伦纳德,此刻还在后面,没有发现自己心目中的圣子,居然做出了异教徒礼拜圣火的手势! 而翼骑兵们,对此则熟视无睹。 他们只是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在洛萨一声令下后,便向十倍于己的敌人发起冲锋。 强盗首领有些惊讶,随即也伸手按在自己的左肩:“真是出人预料,你竟然会说库尔德语,还会做我们的手势?” 洛萨的声音从桶盔下传出:“这是因为我曾和一位伟大的库尔德骑士并肩作战过。” 强盗首领脸色微变,试探着说出了那个名字:“是萨拉丁吗?” “当然不是。” 洛萨没有借萨拉丁的名头吓唬对方的想法。 强盗首领深深地看了洛萨一眼,开口道:“我是阿布德,比尔卜特氏族的酋长,也是这群劫掠者的首领。” “我是洛萨·冯·哈布斯堡,约格律斯堡的领主,你和你的属下掠夺了我给他买马的财富,这是不仁义的行为。” 阿布德看了眼自己的属下们,忍不住哈哈大笑:“洛萨领主,我们贝都因人从来不讲究仁义,财富只属于强者。” 桶盔下,阿布德和贝都因强盗们没能看到洛萨脸上,露出的一丝冷笑。 “你曾释放过我的士兵,我对此表示感谢,如果你们愿意归还我的财富,我将宽恕你们的罪孽,并允许你们于我的领地上定居。” 强盗们哄笑一团。 “这个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现在是我们宽恕你!” “我们不仅抢了你的财富,还要抢你第二次!” 阿布德却下意识感觉到了一丝心慌,他道:“把你的这车货物留给我,我会邀请你们饮用我带来的水源。” 在拜火教的教义中,邀请对方喝水,便是向圣火发誓,不会威胁对方的人身安全。 “大人!” 有人小声提醒道:“他们身上的盔甲也很值钱。” 阿布德怒道:“住口!一切由我做主!”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抱歉,阿布德,我的底线不容逾越,既然谈不拢,只好开打了。” 敌人人数众多,近乎于他们的五倍。 但洛萨并不发愁如何击溃他们,发愁的是很难在这空旷的草原上,将其一网打尽。 “很遗憾,我给予你返回你队伍的权力。” “多谢。” 阿布德举起一只手,示意早已弯弓搭箭的贝都因强盗们,暂时不要攻击。 等到洛萨返回队伍,才放下手。 顿时,一轮齐射,箭雨覆盖了小山坡上。 洛萨他们占据高地,阿布德是绝不会率先展开冲锋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骑弓的主要用法——骚扰,而非杀伤。 但洛萨也没打算利用地形的优势,他拨马回到队伍里,擎起骑枪,高喊道:“翼骑兵,随我冲锋!” 下一刻,那些背后带着飞翼装饰的骑兵们,发出了一声怒吼,跟着洛萨如同飞一般自山坡上冲下。 第57章 乌合之众 马蹄声如雷。 明明只是五名骑兵,却硬生生给人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恐怖错觉。 头戴翼盔的汉斯默默擎起骑矛,与三名翼骑兵组成了小型锋矢阵的双尾。 距敌人越来越近了。 在这紧要关头,他的脑海中却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若是让自己的教官知道,自己做了翼骑兵的骑兵长,那个老顽固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不,更有意思的应该是大人把他的教官也拉过来,亲自训练这群翼骑兵,并且给他们佩戴上十字纹章! 而伦纳德此时,才刚刚登上山坡。 他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忙不迭开始拆卸驮马背后的车辕。 “可怜的老伦纳德,今天你肯定会死在这儿,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天父选择的圣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魂归天国。” “那是只有犹大才能做出来的事,老伦纳德要做大人的圣雅格(十二门徒中第一个殉道者)。” 他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从车厢后,艰难地取出了一把骑矛,扛在肩上。 “圣子大人,我来了!” 没人理会他。 混乱的战场上,没人能够听到他那夹杂着恐惧的嘶吼。 这些手持骑枪的钢铁骑士们,宛如锋利的热刀,轻易便剖开了如同黄油般的游牧骑兵的阵型。 这么短的距离下,骑弓只能射出一轮。 而仅仅一轮准头有限的箭矢,也根本洞穿不了骑兵们的盔甲。 或许在沙漠地形中进行游击战法,十字军骑士们的确已经不是经历了战术革新,由古拉姆转变为马穆鲁克的精锐奴隶骑兵的对手。 但由骠骑兵转化而来的翼骑兵,装备更轻,速度也更快。 对手也只是一群贝都因游牧骑兵,而非自小经过严厉的军事训练,完全按照战争机器培养的马穆鲁克骑兵。 胜负在一开始就早已注定。 洛萨强有力的心脏,在此刻剧烈跳动着。 血液在管道中奔腾流淌。 名为血瀑的增益法术,使洛萨的力气在短时间内暴增了整整一倍。 骑枪洞穿了一名贝都因骑兵的盾牌,断折在了其中。 洛萨立刻转而拔出武装剑,向身边的敌人斩去。 借助战马的冲势。 敌人的盾牌,连带着后面的手臂,被武装剑轻易斩断。 鲜血伴随着惨叫声,在他的罩袍上溅出一幅地狱绘图。 般若的黑色盾牌,如同一柄锋利的链锯,在她手中极速旋转着。 挡在她面前的敌人,立刻便被绞成一团血肉风暴,许久未曾进食的鬼面浮雕,脸上露出饱足的诡笑。 肉眼不可见的魂灵被它所吞噬。 芙琳吉拉低声诵念着魔咒。 战场上飞溅的鲜血化作锋利的刃,成片切割着敌人的身体。 将铁质的甲片洞穿。 这是邪术! 来自法兰克人的恐怖邪术! 正在督战的强盗首领阿布德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恐惧:“难怪我会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恐惧,难怪他竟是如此信心满满地承诺,说会给予我们宽恕,这竟然是真的!” 作为驯鹰师,他同样具备着超凡的力量。 但正是因为同样具备超凡力量,阿布德才更清楚,对方身上的恐怖力量,跟自己相比,无疑是巨蟒和蚯蚓的差距。 “撤,撤退!”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然而混乱的战场上,根本没人听得到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一个戴着棕色头巾,穿着黑漆漆鳞甲的男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圣火永燃,至尊至大,火焰眷顾的子民们,随我冲锋!” 前赴后继。 越来越多人死在敌人的骑枪,阔剑和诡异的法术上。 一具具尸体倒在沙地上,无人操控的驮畜迷茫地停在原地。 好在很快,强盗团的士气就被打崩了。 这伙沙漠盗团,之所以能纵横于约旦河流域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 而是归功于他们的首领,阿布德的猎鹰,以及他们在此地经营许久的人脉。 很难有成建制的大批军队能逮住他们的踪迹。 真要论正面的战斗力,雷纳德麾下的骑士们,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将这群乌合之众统统歼灭在荒漠中。 浑身浴血的洛萨,高呼酣战,在将敌人杀了一个对穿之后,翼骑兵们在他的带领下,再度向敌人发起冲锋。 而此时,这支沙漠盗团的溃散之势,已成燎原。 所有的抵抗都被终结,强盗团的首领阿布德,在战斗刚开始不久,就撤出了战场。 洛萨勒住坐骑,他看向芙琳吉拉,见她微微点了点头,才喊道:“不用追了,收拢敌人的坐骑,原地休息。” 他走近芙琳吉拉,询问道:“知道他们巢穴的方位了?” 芙琳吉拉点头道:“我在其中几个强盗的身上下了追踪印记,不需要我再施展魅惑法术了。” 洛萨放下心来,开始打扫战场。 破损的盾牌和鳞甲,折断的骑矛和箭矢.一些有用或无用的破烂,都被洛萨统统甩卖了出去。 最终的价值是165枚苏勒德斯。 他抬起头,看着瞠目结舌,盯着这里的伦纳德,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是神迹!” 伦纳德嘴里嘟囔着:“只有圣子才能使一群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变成身经百战的精锐骑兵;只有圣子才能从无到有,一夜之间从天国唤来使者,筑起美轮美奂的宫殿;也只有圣子,才能使这些杀人利器,都消失无踪。” 或许是大天使的雕像的影响,伦纳德虽然依旧改变不了天性的胆小,但他对洛萨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 洛萨走向伦纳德,这个老家伙在刚刚的战斗中,可没起什么效果。 他骑的那匹矮小的驮马,还没来得及冲起来,这支横行无忌的沙漠盗团,就被洛萨轻松剿灭了。 伦纳德被洛萨身上,扑面而来的杀气给吓了一跳,下意识跪在地上道:“老爷,大人,求您宽恕我的怯懦。” 洛萨暴喝道:“伦纳德,站起来。” 伦纳德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 洛萨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已经受住了我的考验,伦纳德,你的过失已经一笔勾销,但我希望今后,伱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天父垂青于勇者,而非怯于作战的懦夫。” 伦纳德连连点头道:“我今后必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起来吧,随我返回约格律斯堡,召集我麾下的所有军士,今晚,我们就要拔掉这颗约旦河流域的毒瘤。” 考克堡。 领主大厅,灯火通明。 穿着一件高腰长裙,头戴宝石金冠的女伯爵,坐在自己的宝座上。 她远比寻常的女子更加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健壮,腰间佩有一把锋利的宝剑,她便是雷纳德伯爵的夫人。 世代掌管约旦领地。 她慷慨地接济着每一位求上门的骑士和贵族,时常举办盛大的宴会和骑士竞技大赛,这为她博取了“穿裙子的女骑士”的美名。 此刻,她正高坐在宝座上,聆听属下人的汇报。 “哦?我们那位新邻居要来拜访我?” 她忍不住发出冷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看来那笔钱对他这个小男爵而言,已是一笔难以割舍的巨款。” “只不过,乡下小领主就是不懂规矩,难道连拜访尊贵者之前,要提前准备好礼物这件事都不懂吗?” 属下满脸恭维道:“夫人,伯爵大人来信说让我们给他点颜色瞧瞧,是不是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个乡下男爵拒之门外,让他颜面尽失?” 斯蒂芬妮女爵冷哼道:“当然不,让他来吧。我会给予他男爵应有的待遇,我听说了有关于这位洛萨男爵的一些传闻,他曾经亲手杀死过一只狼人,我很想见识见识,究竟是怎样勇武的骑士,能与狼人这种魔物搏斗。” 第58章 火焰 黑暗中,营寨的大门洞开。 即使是一支来去如风的沙漠强盗团,在这片荒漠中,亦需要一处落脚点,来躲避白日的灼光与夜晚的森冷。 所以一处偏僻,但又拥有隐秘水源的营寨,便应运而生。 这里坐落于几座土丘的包围之中。 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常。 但若是登上土丘顶部,就能发现这儿竟是别有洞天。 一座占地颇广的木质营寨,拔地而起。 此时,留守的强盗们正惊愕地看着一个个出发之时,趾高气昂,扬言要带回来一整车金银的同伴。 他们正如丧家之犬般,满脸惶恐地拥入大门。 “到底怎么了,我的兄弟!”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回来了?” “我们败了,那些可怕的法兰克蛮子,卑鄙地使用了一种以鲜血为媒介的可怕法术,他们是魔鬼的化身!” 有人惊魂甫定,结结巴巴道:“我们不该招惹那群魔鬼,他们明明只有七个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把我们的勇士打得落荒而逃。” “圣火在上,求您燃去我们身上沾染的恶咒吧。” 有人刚冲进营寨大门,便跪伏在地上,虔诚地向营寨中央供奉的圣火祭坛祷告。 阿布德满脸阴沉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愤怒与忧虑简直要将他整个人烧融。 阿布德神情严峻道:“让大家做好防备,巴托,你带人去准备‘大祭’所需的祭品,我要举行‘圣火’大祭。” “是,大人。” 脸颊上有一道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的巴托,神情阴沉地领命而去。 这是一个卑鄙的,头上戴着酷似于牛角头盔的法兰克骑兵给他造成的伤害。 阿布德沉声道:“命人今晚严加看守,只许一半人睡觉,剩下的都给我随时待命。” 有人疑惑道:“头儿,我们是不是太小心了,他们不可能找到我们的营地,即使找到,在深夜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头儿,我们都对圣火启过誓,谁如果胆敢把营地的位置透露出去,立刻就会被焚烧成灰烬。” “住口,蠢货们!” “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阿布德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恐惧。 他们从未在自己的首领脸上看到这种陌生的情绪,一时间纷纷安静了下来。 往常,首领给他们的印象一向是睿智,聪明,勇敢,无所畏惧。 阿布德沙哑的嗓音响起:“我看到了那个法兰克领主麾下的女人,用手中的黑色盾牌吞噬了灵魂!” “誓言只对活人奏效,死人,不属于圣火的管辖范围。” 他看着鸦雀无声的一众属下,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去准备吧,如果真让那些法兰克人找到这里,他们只需把这儿团团包围,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儿,没有人会为了救援我们一群强盗,而不惜深入到法兰克人的境内!” … 后半夜。 黑暗中,一名名披甲军士或紧张,或兴奋地等待着自己领主下达进攻的命令。 有人默默握着十字架虔诚祈祷。 由随军的木工打造的攻城梯和简易撞车,已经布置完毕。 有人低声道:“我的锁子甲已经很破了,这次领主大人许诺我们自己处置缴获,我一定要换一套新甲。” “闭嘴。” 莫德尔板着脸打在他的头盔上:“在大人发布命令之前,谁也不许说话!” 士兵们沉默下来,他们安安静静地伏在草地中休息,连夜的赶路,使他们的体力和精力都已经消耗了大半。 洛萨之所以没有立刻展开进攻,就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洛萨此时,正盘算着时间。 翼骑兵们都已卸下了甲胄后的羽毛装饰,手持阔剑和单手锤,簇拥在他的身边。 他这次带了六十名披甲军士,动员了几乎所有的驮畜,甚至还从几个村庄里借来了驮马和骆驼,几乎可以说是倾巢出动。 “时候差不多了,命令大家准备作战。” 洛萨开口道。 黑暗中,他紧握着一把手半剑,没有拿碍事的盾牌。 身旁只跟着般若一个。 芙琳吉拉的魔力已经消耗殆尽,在后方休养。 这是为了施展一个名为“群体夜视”的法术,持续时间为两个小时。 否则洛萨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在没有打着火把的情况下,悄无声息摸到营寨的附近。 底下乱糟糟的声响很快就惊动了营寨上的守军,借着火光,他们看到一个个包裹在铁甲下的狰狞人脸,正带着狞笑向他们杀来。 “是法兰克人!” “圣火在上,这群魔鬼居然真的来了!” 洛萨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他距离等级4已经不远了,再杀上十几人,应该就能成功升级。 虽然身为领主,个人属性并不是优先需要提升的一点,但古往今来,被刺杀的君王和领袖数不胜数。 而且作为十字军贵族,亲自带兵冲杀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总有般若护不到他的时候。 他一剑砍翻了一个强盗,只觉黑暗中,从营房里跑出来的强盗简直数不胜数,他们反应的速度太快了。 仿佛对他们的到来,早就有所预料。 好在,弓箭在这种乱战中,已经很难起到作用。 黑暗对于拥有“天父赐福”的披甲军士们是最好的掩护,他们肆意砍杀着看不清楚的敌人,有人甚至迷惑性地发出了几句阿语。 撞车轰然洞开木质的城门,披甲军士们怒吼着,一拥而入。 正在这时,黑暗中一簇火苗迅速窜起,升起数十米高。 整个营地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阿布德,这个强盗首领,虔诚地跪在火焰面前,不住向其中投入,白银,黄金,丝绸,种种香料。 火苗越窜越高。 随即,化作一条巨型的火蛇。 阿布德锐利的眼眸中,冰冷的竖瞳精准地锁定了城墙上的洛萨,两人对视了一眼,下一刻,那条火蛇便向着他极速飞去。 还未靠近,扑面而来的炽热,便令洛萨感觉一阵灼痛。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向哪边逃跑。 因为这火蛇,分明就是自带追踪功能的。 惊恐的披甲军士们,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嘴里呢喃着:“天父在上,这是异教徒邪恶的巫术!” “这就是异教徒们信仰的圣火!” 一个沉默的身影挡在洛萨面前,飞扬的黑发随风飘舞。 洛萨惊恐的心情迅速平复下来。 明明看上去要比他纤瘦太多,但般若此刻,在洛萨心中,就像狄奥多西城墙般伟岸。 只见她手中的黑色盾牌飞速旋转。 鬼面浮雕不甘情愿地喷吐出大量的黑雾,萦绕于盾牌前,将这面不到两米长的黑色盾牌,扩展得越来越大。 砰—— 火蛇撞在其上。 鬼面浮雕发出尖锐的嘶吼。 黑雾大片大片崩碎。 飞溅的火星溅射到营寨的木墙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洛萨分明看到有几粒火星落在般若的手臂上,顷刻间将衣袖燃尽,在光洁的皮肤上面燎出大片的褶皱。 “该死!” … “该死!” 两声怒骂,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阿布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通过圣火大祭,求来的必杀一击,竟然会被这个使用巫术的邪恶女巫挡住。 心中的颓丧不由自主涌现。 “圣火在上,难道您的威能,终究是不如那窃据了圣地的异教徒们伟大吗?” 砰—— 锋利的手半剑高高斩下。 阿布德下意识向前跃出了一步,剑刃只划过他的脊背,便被上面的甲片给划落到了一旁。 “阿布德,我给过伱机会,但你放弃了。” 阿布德脸上的愤怒夹杂着恐惧:“拜火教的子民,不会臣服于你们这些来自法兰克的屠夫!” 洛萨没有跟他打嘴炮的心情,古往今来,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砰砰砰—— 蓬勃心跳,宛如鼓点。 洛萨的桶盔下,呼吸变得极为粗重,血瀑带来的属性暴涨,使他下一刻,便如闪电般斩出了一剑。 阿布德瞪大了眼睛。 鹰眼使他能够看清对方的动作,但他的身体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一瞬间,头颅便被锋利的手半剑劈落。 洛萨甚至没给这颗头颅坠地的机会,便攥住了它,高高举起,发出中气十足的咆哮:“阿布德已死,停止抵抗者,不杀!” 第59章 种田发育 天亮了。 披甲军士们打扫着战场。 洛萨挽起般若的衣袖,看着上面被灼烧得卷曲的皮肤,有些心疼地说道:“我给你包扎一下。” 般若摇了摇头,伸手按在手臂上,轻轻一搓。 一层皮肤便被搓了下来,只露出后面,那白嫩的像是新生儿一般的新皮肤。 看着洛萨惊讶的神情,般若嘴角微微翘起。 “我没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洛萨看着般若罕见露出的笑脸,下意识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脸颊,轻轻一挤,有可爱的小虎牙露出。 般若的相貌,很容易让人忽略她本身的职业定位。 “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遍了。” 他由衷感谢道。 “不不必这样客气。” 她有些不适应地抬起手,想要拿开洛萨的手,但在半途又停下了:“快些去吧,保护伱是我天生的职责。” 洛萨深深地点了下头,带着士兵们开始收缴强盗营寨的赃物。 放下武器的强盗,被绑成一串长长的队伍。 看守他们的翼骑兵高声道:“我们的领主,是受天父钟爱的神圣之人,他已作出不伤害你们性命的承诺,便不会违背这神圣的誓言,只要你们足够老实,所有人都能活命!” 披甲军士们有人在摸尸,也有人在翻箱倒柜寻找财富。 昨晚的战斗中,死伤者寥寥,这就是“黑暗视觉”的效果。 施法类扈从的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这时,有人喊道:“大人,我找到他们的金库了。” 缴获归私有。 但洛萨所说的缴获,仅仅只是强盗们随身携带的盔甲和财物罢了,无论是驮畜,还是强盗们的藏宝,都归洛萨所有。 这已是难得的慷慨了。 毕竟,这些披甲军士们身上的甲胄和武器,甚至连同他们自己,所有权都属于洛萨。 洛萨匆忙赶过去,立刻被其中琳琅满目,堆成小山的金银钱币,雕塑,丝绸,宝石,香料等物给震撼到了。 这些财富,如果全换成金币,起码值三千苏勒德斯! 这还是在昨晚,强盗首领举行过大祭,消耗过不少的前提下。 “难怪许多领主老爷们都热衷于劫掠,没什么生意是比抢劫来的更快的。” 洛萨喃喃自语着。 这笔钱一到手,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必再为军费发愁了。 “莱恩,莫德尔,你们两个监督,把这些财物都装上车,准备运回约格律斯堡。” “汉斯,你带一部分人,把那些强盗俘虏押送到卡勒堡,当作我们给邻居的见面礼。” 相隔不远的卡勒堡内。 彻夜未眠的斯蒂芬妮女伯爵,满脸愠怒:“这个不通礼节的男爵,居然胆敢违约,还没他们的消息吗?” 一名骑士从大厅外走来:“夫人,那个约格律斯堡男爵的使者到了,他还递上来一封信。” “使者?他没亲自过来?” 斯蒂芬妮女伯爵憋着一肚子气,接过信封,拆开一看,脸色竟温和了不少。 信上,字体优美,措辞文雅,一点也不像个不懂贵族礼仪的暴发户男爵。 “尊敬的斯蒂芬妮女士,我是您的敬慕者,约格律斯堡的领主——洛萨·冯·哈布斯堡,早在未抵达圣地时,我便听闻了您那慷慨的名声。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我得感谢您对于朝圣者们无私的赠予与捐助。 很遗憾在拜访您的旅途中,我和我麾下的队伍,再次遭遇了一伙沙漠盗匪的袭击。 这破坏了本该发生于昨晚的会晤,但事态紧急,穷困潦倒如我,再也损失不起这笔敬献给您的礼物了。 好在,我通过询问俘虏,找出了这伙沙漠强盗们藏身的据点。 因此我决定剿除这支横行于约旦河流域多年的强盗,并将其作为您的邻居,初来乍到的见面礼奉上。” “呵,这个洛萨男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斯蒂芬妮女爵冷笑道:“谁不知道这伙异教徒强盗,一旦有透露藏身处的想法,就会立刻被魔火吞噬。” “如果真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掉这块约旦河畔的顽疾,还轮得到他动手?” 属下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低声提醒道:“夫人,这封信送来的时候,那伙强盗已经被解决了。” “这不可能!” 斯蒂芬妮女爵下意识道。 属下言辞凿凿:“我也想说这不可能,但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那位约格律斯堡男爵运送财宝的马车,和俘获的贝都因强盗们,排成了一条长龙,不仅是我,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 斯蒂芬妮的脸色有些尴尬,许久,她才轻咳了一声,说道:“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个年轻人。” “也对,能得到国王陛下青睐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那个使者,他还带来了什么?” “一群强盗俘虏。洛萨男爵说,他已宽恕了这些俘虏的性命,但这无法弥补他们所曾犯下的滔天罪孽,希望夫人您能帮忙把这群异教徒俘虏变卖为奴,好在余生偿还他们所犯下的罪孽。” 斯蒂芬妮女爵愣了下,冷笑道:“什么变卖为奴,他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誓言,真正宽恕这些恶棍罢了。” “按照二十枚第纳尔的价格收下吧,我要把他们押送到约旦河畔统统绞死。” 这些在斯蒂芬妮的领地里作恶多端的强盗,现在落到了她的手中,还能有好? 洛萨从不宽恕强盗! 时光飞逝,眨眼便是十天过去。 这十天来,约格律斯堡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 原本破败,荒废的城墙,此刻已是焕然一新,仿佛新筑的城墙上,一个个垛口上,摆放着一架架小型投石机。 两名木工正以城堡内的水井为中心,搭建通往山下村庄的灌溉水渠。 来自各个村庄,准备做弥撒的村民们,满怀忐忑地站在领主大厅的门外,看着守在门口,盔甲鲜明的军士。 他们人人手持双手大斧,披着多层锁链甲,其中几个甚至是他们以往熟识,遇见了会满脸笑容打招呼的朋友。 此刻却满脸冰冷地握着斧头,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 一股剽悍之气,令这些赶来做弥撒的村民们噤若寒蝉。 汉斯骑士被临时委任了做弥撒的职责。 这很显然不符合规矩。 但洛萨在约格律斯堡的威望,俨然已经到了堪比教宗陛下的程度,许多在旁人看来完全是悖逆之举,他们对此都视若无睹。 伦纳德这个狂热之徒,更是在私底下大喊道:“领主大人的意志,就是天父的意志!只因领主大人是圣子,而圣子,圣灵,与圣父是三位一体的。” … 在这十天里,洛萨新获得的两次抽卡机会,分别是一座瓦兰吉卫队军营,以及一座城墙,两样建筑卡。 城墙没什么好说的,一级城墙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加高,加固了约格律斯堡,并没有扩展城堡的大小。 瓦兰吉卫队,是东帝国现存的一支步兵军团,成员大多是由来自北欧,阿尔比恩和诺夫哥罗德的维京人。 训练一个,同样需要五十枚苏勒德斯的价钱,男爵级头衔的训练上限为100人。 他们大多是手持双手斧,背负盾牌的重甲步兵,取代了有着优良弑君传统的“禁卫军”,成为了拱卫东帝国皇宫的常备佣兵团。 论战斗力,他们的确踩在了这个时代的步兵天花板上,但问题在于,这个时代可供步兵发威的机会,除了守城和攻城以外,实在寥寥。 野战中,少数精锐步兵淹没在大规模的征召步兵群中,根本不起眼。 如果由征召步兵为主体的大军溃败,即使洛萨身边有一支上百人的瓦兰吉卫队,也无力回天。 同样的价钱,洛萨宁愿自己再搭一匹战马,训练成翼骑兵,而非瓦兰吉卫队。 所以洛萨这十天里,只挑选了十名最精锐的,包括莱恩和莫德尔在内的披甲军士,转职为了瓦兰吉卫队,以充当自己的私人卫队。 黄昏时刻。 一封措辞严谨的信被使者递上。 “战争即将到来,洛萨男爵,作为效命于王室的男爵,我以耶路撒冷国王,你的封君的名义,征召你前往耶路撒冷,你需携带你的全部骑兵,和至少十名披甲军士,在两天内,赶往耶路撒冷城应召。” 这封信,来自于鲍德温四世。 第60章 权力的中心(二合一) 约格律斯堡,领主大厅内。 大门被猛然打开。 伦纳德匆匆忙忙跑进来就座,带进来的晚风吹得灯影摇曳。 使每一个有资格列席之人,背后的长椅,被投射出拉长,变形的阴影。 在大厅正中央,一座条形长桌上,已摆满了佳肴美酒。 洛萨坐在最中央的御座上,头顶是一面巨型单头鹰盾徽,雄鹰的翅翼,恰到好处地在洛萨身后张开。 烤羊肉,乳酪和葡萄酒的香气,令人蠢蠢欲动。 但没有人举起刀叉,他们都在注视着洛萨。 洛萨坐在领主的御座上,他举起一张印有红色蜡章的纸,向人们展示国王的印章 “国王陛下的召集令已经发出,所有人都得在规定时间内抵达耶路撒冷。” 汉斯的神色有些阴沉:“大人,这段时间以来,领地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我们的实力每天都在增长,但这明显还不够据我所知,萨拉丁麾下的大军,有数十万之多,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在这场战斗中发挥出作用。” 人们满脸忧愁。 他们甚至想象不出数十万,究竟是个怎样的数字。 这已经超过了他们对于一场战争的认知。 洛萨摇头道:“没有数十万那么夸张,萨拉丁麾下的军队虽多,但大多数都是未经训练的征召兵,精锐的本部军队,不过也就一两万。” 号称,跟实际上拥有,完全是两码事。 “他也不可能真的倾巢出动,来进攻耶路撒冷,圣地的气候,是无法容纳一支如此规模的军队劳师远征的。” 事实证明,他最初选择训练披甲军士的思路是正确的。 如果真的从零开始训练骑兵,两个礼拜的时间,顶多训练出一批骑马步兵,更费钱,也更无用。 尽管这个思路正确也没多大意义。 他现在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莱恩开口道:“大人,约格律斯堡不是边疆,这里不会轻易受到敌人的威胁,所以我建议把所有能带的士兵都带上,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力量,即使战斗失利,也能掩护您离开战场。” 伦纳德连忙表示赞同:“没错,大人,您在耶路撒冷,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支持,这样才不会让那些鼻孔朝天的贵族老爷们轻视于您!” 洛萨思索了片刻,还是摇头道: “上百人的职业军队,对于领主而言的确不弱,但放在数万人的战场上就像是约旦河里的一粒沙子般渺小。” “一旦战斗失利,溃兵如潮涌来,轻易就会被冲散。所以带不带他们,意义都不大,留在领地里,反而能保证这里的安全。” 洛萨略加思索,便拍板道:“所有披甲军士们都留守约格律斯堡,我只带十名斧卫,还有翼骑兵就够了。” 斧卫是领地里对于“瓦兰吉卫队”的称呼,因为东帝国还有一支正牌的瓦兰吉卫队,再叫这个名字就不合适了。 尽管一看他们的装备,便能看出这是一支仿照瓦兰吉卫队组建的重装步兵。 “莫德尔,你留下主持大局,包括每日对翼骑兵和斧卫的招募事宜,原定只招募十人的计划取消。” “是,大人。” “伦纳德,事情打听的怎么样?萨拉丁派人刺杀萨珊王的封臣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伦纳德低下头,说道: “据说前不久,萨拉丁在边境上,与萨珊的万王之王进行了会晤,他承认了属下私自行动,杀死了考克卜,并表示愿意对此付出赔偿。” “他还承认了,萨珊王作为拜火教的大牧首的神圣地位,运送了很多车的金银财宝,美女良驹,作为献礼,经过两天的谈判,萨珊王便退兵了。” “萨拉丁…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洛萨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萨拉丁不承认此事,反而会给萨珊王借题发挥,胡搅蛮缠的机会。 正相反,萨拉丁承认了,并摆低姿态,向萨珊王献上赠礼作为赔偿,迫于拜火教世界对于内部团结的期望,萨珊王反而没了借题发挥的机会。 而且,这还不会有损于萨拉丁的威严。 反而使那些原本自恃“萨拉丁是个讲骑士精神的正直之人,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墙头草们受到了极大的震慑。 “马勒斯,你也留在堡内,加紧制作军械,改进盔甲和武器的制作工艺。” 马勒斯点头道:“明白。另外,大人,为你打造的铠甲已经制作完成,那把特制的武装剑,也就差最后的淬火了。” “好,不错!” 洛萨点了点头,道:“开饭吧,吃完这一餐,我们明早就出发,前往耶路撒冷。” 马勒斯给他打造的新铠甲,是一套崭新的半身板甲。 穿着这具板甲,内里再套上一件,在护甲薄弱处,特地加装了锁链甲的武装衣。 防御力虽然只是略胜于之前的那件锁子甲,但灵活性暴增。 穿着这件半身板甲,洛萨甚至可以自己完成上马的动作。 头盔则是类似于鸟喙的巴萨内特式头盔。 这种头盔在口部设有气孔,比起闷不透风的桶盔,更适合在圣地这种酷热的天气中作战。 掀面式设计,使洛萨陷入近身搏杀或步战时,视界更为广阔,同时圆弧形的面甲也更有利于面对重击时的缓冲。 很显然,洛萨对于马勒斯的手艺非常满意。 … 第二天清晨。 此时的耶路撒冷王宫,正举办着一场盛会,城内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贵族们,皆列席于此。 此次宴会,是为了迎接来自佛兰德斯的蒂埃里伯爵,他和鲍德温家族是有亲戚关系的,两者都属于安茹家族,即金雀花王朝的支系。 宴会上,气氛热烈。 蒂里埃伯爵既惊异又羡慕地享受着这东方的奢靡生活,论享受,还得看东方贵族。 才来到东方一百多年,这群十字军贵族们就已经跟西方的穷亲戚截然不同了。 此行,他带来了三十位骑士和上百名军士和扈从。 其中有一部分是他的封臣,但绝大多数还是跟他顺路,由于他爵位最高,便暂时奉他为首领,一起赶路的十字军骑士。 要不了多久,就会投效到其他本地贵族的手下。 蒂里埃伯爵并不介意这一点,因为他也养活不起这么多的士兵。 他刚吞下一块经过精心炙烤,上面撒了好几粒胡椒的羔羊肉,一个英俊高大的骑士便迎面走来。 骑士的脸上因饮酒过量,而升起大片的红晕:“蒂里埃伯爵,国王陛下的十字军,究竟何时才能抵达圣地?” 周围的音量立刻降了下去。 很显然,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问题,只是碍于贵族的体面,没好意思开门见山。 “伱是何人?” 醉醺醺的骑士一点也不怕他,嘴里喷出的酒气几乎要蹿到蒂里埃伯爵的脸上:“我是吕西尼昂的居伊,快回答我的问题,蒂里埃伯爵!” 蒂里埃伯爵的脸色有些阴沉,他迟疑了片刻,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就快了,国王陛下正在动员。” “动员,动员!” “早在我两个月前,准备出发赶往圣地的时候,我就听说有多位王公带领着他们的军队准备好出发了,可现在仍是杳无音讯!腓力二世这个混蛋,难道已经忘记了身为天父所选中的国王,所应履行的神圣义务了吗?” 吕西尼昂的居伊有些暴躁地喊道。 蒂里埃伯爵涨红了脸,怒道:“大胆,你居然敢辱骂我的主君,伟大的奥古斯都,高卢人之王!” 骂就骂呗,但你别当着我面骂啊! 蒂里埃伯爵可是知道这位吕西尼昂的居伊的名头的,这位可是个剑术非常出色的骑士,自己根本不是其对手。 按照流程,他现在应该主动向对方提出决斗,以捍卫主君的尊严,但问题是蒂里埃伯爵不敢啊。 居伊冷笑道:“当初我为了高卢人的自由,和我的兄弟一起袭杀阿基坦的埃诺莉的时候,你还在捧日耳曼皇帝的臭脚。” 眼看冲突即将升级。 一直闷不做声的雷蒙德伯爵怒道:“退下,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你都不可污蔑一位国王的虔诚之心。” 居伊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留下蒂里埃伯爵,是既尴尬,又有些手足无措。 在场的贵族们神情阴沉。 都怪那群该死的亚平宁人,他们没事抗什么税,这下给了亨利皇帝借题发挥,向亚平宁进军的理由。 本就弱势的高卢国王,腓力二世,又哪里愿意亲眼看着亨利皇帝就这样轻易拿下富庶的北亚平宁? 腓力二世不动,占据有大片高卢领土,在高卢地区,权威甚至比政令不出法兰西岛的腓力二世更显赫的狮心王理查也不敢动。 这个时代的阿尔比恩开发有限,狮心王理查最核心的领土仍处于大陆上。 即使此刻的腓力二世,和理查正处于蜜月期,理查作为家族次子,能登上王位,本身也少不了腓力二世的助力。 但权力的游戏中,于国王而言,任何人都不是绝对可信的。 “腓力奥古斯都,之所以暂停了东征一事,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作为臣子,或者说作为一个高卢人,我们不应质疑他的行为。” (奥古斯都是对法王的尊称,不是“姓”,腓力二世的姓是“卡佩”。) 蒂里埃伯爵的脸上有些尴尬。 实际上他对腓力二世根本没多少忠诚。 他从法理上,虽然从属于腓力二世,又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时常跟大日耳曼尼亚的皇帝眉来眼去。 但从亲缘关系上,蒂里埃伯爵明显又跟阿尔比恩的狮心王理查更为亲密。 原本气氛热烈的欢迎会,已经陷入一连串的死寂,蒂里埃的存在感迅速从“众星捧月”,跌落至谷底。 早在多年前,那场泉水谷之战中,十字军诸邦惨败于萨拉丁之手后。 绝大多数的十字军贵族们都已然意识到了,在没有得到来自欧陆的援助的前提下,萨拉丁绝非他们所能对抗的对手。 即使是一直叫嚣与萨拉丁开战的外约旦领主,雷纳德伯爵,和作风激进的圣殿骑士团团长杰拉德,也是在考虑到己方可以从欧陆获得源源不断的十字军的支援的前提下,才提出要主动向萨拉丁开战的。 这时,摄政王,泰比利亚斯(即太巴列)王子,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再度开口道:“借这次宴会,陛下另有事情要宣布。” 雷蒙德看了眼纸上写下的内容,神情微变,高声道:“以耶路撒冷之王的名义,我将委任约格律斯男爵,洛萨,为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另调伊贝林的高弗雷男爵,为耶路撒冷骑士团的司令官,辅佐摄政王雷蒙德伯爵处理全团事物。” 话音刚落下。 一名穿着红色长袍的贵族便高举起手,喊道:“我否决!” 雷蒙德高喊道:“雷吉纳男爵,说出你否决的原因!” 来自西顿的雷吉纳男爵张开双手,环顾四周:“这个洛萨男爵,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出色的骑士,也有一手不错的练兵本领。” 他话锋一转,高喊道:“但他绝不是一个出色的骑兵指挥官,因为他的麾下根本就没有骑兵!” 说完,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骑兵可不是谁都养的起的。 一名精锐的骑兵,训练周期更是需要以年为计量单位,而洛萨抵达圣地才多久? 约格律斯堡那个贫瘠的封地,能不能养活他那些披甲军士都是个未知数。 底下立刻有人应和道:“没错,他只是一个暴发户一般刚刚获得封地的男爵,怎能将此等重任委命于他?” 高弗雷的神情微冷,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如果连维尔纳伯爵的儿子,都是暴发户了,你们之中的某些因一场婚姻,或是遥远的亲缘关系上位,没有寸缕战功的,又是什么?” 雷金纳德·德·格里尼尔伯爵,掌管吉伯利特的领主高声道: “高弗雷男爵,我无意从身份上贬低这位洛萨男爵,但在圣殿骑士团,即使是家世显赫的王室成员,最多也只能从军士长做起。大团长的职位,只能从德高望重的诸位大师中选举诞生。” 下面立刻又有人应和道:“没错,按照圣殿骑士的传统,大团长的职位,理应由王家骑士们选举产生。” 此时,无论是太后党还是爵党的成员们,都罕见同仇敌忾了起来,他们可不愿意这些外来户,轻易攫取到整个耶路撒冷城内,最具权柄的几个职位之一。 高弗雷男爵高喊道:“吉伯利特伯爵,我得提醒你,王家骑士团是国王陛下的私有武装,是属于世俗的,而非属灵的,跟圣殿骑士团绝不可一概而论。” “至于你们说洛萨男爵没有指挥骑兵的经验.” 高弗雷男爵话锋一转,看向罕见闷不做声的雷纳德伯爵。 这位被称作“死海之王”的外约旦领主一见高弗雷看来就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高弗雷男爵直言不讳道:“雷纳德伯爵,我听说你的领地里有一支沙漠强盗,纵横数年,劫掠的财富能够填满一整座城堡,你屡次出击,也没能将其剿灭。” 雷纳德伯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区区一支强盗,不值得我投注太多的注意力,这才使他们能勉强苟存。” 高弗雷男爵脸上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笑容,他彬彬有礼地来到大殿中央: “雷纳德伯爵,你不必用这种话搪塞,我们都知道,一支在沙漠中来去如风的轻骑兵有多么难缠,这无损于你的威名。” “没错。” “是这样的。” 一些不明所以的贵族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没再关注约格律斯堡这座偏远封地的后续,也不清楚这里前不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历过来去如风的沙漠强盗的困扰。 高弗雷男爵竖起一根食指,高声道:“只花了一天!某些人口中,不会指挥骑兵作战的洛萨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带领麾下的骑兵,在正面击溃了这伙强盗,紧跟着又将其藏匿的木堡攻破。” “我必须告诉诸位,洛萨不仅拥有骑兵,而且是一支能征善战,最起码不比雷纳德伯爵麾下的骑士们差的精锐骑兵!” 高弗雷看向雷纳德眼神隐含嘲讽,这顿时激怒了暴躁的外约旦伯爵。 他险些破口大骂。 这位背负着“毁约者”之称的外约旦伯爵,虽然平时还算彬彬有礼,但怒火中烧时,是绝不会考虑所谓贵族的体面的。 这时。 沉重的马蹄声,在宫门外响起。 “来人,是谁在外面喧哗?” “难道不知道王宫前禁止骑马吗?” “把他们赶走!” 有人怒斥道。 下一刻。 一群身着鲜亮板甲的精锐骑兵,簇拥着一个年轻骑士走进宫殿。 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孔:“诸位,晨安。我听说,诸位正在大殿里谈论我的事,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 “敢问诸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耶路撒冷,国王所说的话都需经过臣下的同意了?” 第61章 大团长洛萨 洛萨孤身一人,缓缓走向大殿的正中央。 他的特制板甲的前襟,印有大卫王十字的纹章,左手抱着一顶带黑色羽毛装饰的头盔,双肩上系着绘有鹰徽的黑色斗篷。 在他腰间佩的武装剑的剑柄上,镶嵌有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 和第一次在这座大殿中慷慨陈词时,他的打扮已截然不同。 此时的他,一眼看上去,仿佛一座王国的高贵皇储,带着浓浓的英气和贵气。 面对诸多贵族们或诘难,或愤怒,或不屑,或疑惑的目光,洛萨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环顾四周,向每一个方向的贵族点头致意。 耶路撒冷国王在圣地,从来都不是一言以决的。 但真正令国王权威一落千丈的,是因为鲍德温四世的麻风病已越发严重,许久未曾公开露面。 在此之前,由于受东方传统,以及神权加持,能够使用大卫王十字作为纹章的耶路撒冷国王,在圣地的话语权相当之大。 “洛萨男爵,你怎么敢带着一队披甲武士直接闯进神圣的王宫?” “你这是对诸多贵族的无礼!” “难道维尔纳伯爵就是如此教导你的吗?” 吕西尼昂的居伊,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高喊道:“卫兵,伱们还不赶紧把这个无礼之徒驱逐出去?” 恨屋及乌,他视败于贝利安为奇耻大辱,对洛萨自然也没有半点好感。 卫兵们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动一步。 这些披着红白罩衫的卫兵,都是隶属于王家骑士团的军士,而雷蒙德伯爵刚刚才宣读了国王对于新任大团长的任命。 洛萨微笑着说道:“抱歉,诸位,无论你们是否同意,自今日伊始,我便是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了。” “王宫的警备将由我负责,所以我带领我麾下的披甲骑兵和军士,在此巡逻,这可算不上无礼。” 高弗雷男爵点头道:“的确如此,作为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前任大团长,我肯定洛萨男爵的行为,一切都是合礼合法的。” 居伊气得脸色通红,狠狠地剜了洛萨和高弗雷一眼。 “诸位且听我一言。” 洛萨没有返回到座位上,而是径直走到面前摆满美酒佳肴的桌案上,拿起一盏酒杯,将冰凉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的雷纳德伯爵,怒道:“够了,洛萨,你还想耍什么把戏?” 洛萨看了一眼雷纳德伯爵,微笑道:“只是有几句话想借着这场宴会来说罢了。” “国王陛下还没死。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开始没有理由地互相攻讦,为了反对而反对,试图攫取更多的权势与财富,浑然不顾即将到来的威胁。” “人们总是喜欢往好的地方去想,有些人想着借助教宗号召的十字军,来抵抗异教徒,甚至利用这把锋利的刀,为自己开疆拓土——反正十字军总会走的。” “可他们又未尝不和你们怀着同样的想法?” 洛萨环顾四周,却没有迎来预料之中的反驳。 事实上,得知欧陆三王不约而同推迟了东征一事后,耶路撒冷的贵族们,心中也生出了这一想法。 等到十字军诸国,都被攻灭了,这些占着坑位的老十字军都死光了,再由他们出来收拾残局,难道不是收获更丰的一件事吗? 于贵族而言,嘴上都是信仰,心里都是利益,再正常不过了。 洛萨突然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满脸尴尬的蒂里埃伯爵。 他面露微笑,举起酒杯道:“当然,像蒂里埃伯爵这样高尚的人除外,我相信,他是一名纯粹的骑士,为了天父的意志,到来圣地。” 他话锋一转,不待蒂里埃伯爵回话,便继续道: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最起码,在击败萨拉丁之前。” “我们都知道,三王就算现在立刻罢兵言和,一起向耶路撒冷进军,没个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抵达圣地。” “大军行动,不可能像几十个,几百个十字军一样来得那么快。” “在这之前,就凭我们,真的是萨拉丁的对手吗?” 雷纳德豁然站起,猛拍了下胸膛:“在真十字架的庇佑下,天父的战士将战无不胜!谁敢提出与萨拉丁议和,便是叛逆!” 洛萨一脸诧异:“谁说要跟萨拉丁议和了?我和蒂里埃伯爵这样的人,来到圣地就是为了保卫耶路撒冷,我们必须战斗,但我们也必须团结一致!” “呵。” 雷纳德冷笑不语。 摄政王,雷蒙德点头道:“的确,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作为弱势一方,我们必须团结一致。” 贵族们纷纷露出赞许的神色。 但就像是后世欧陆讲究的政治正确,“团结一致”,也不过是在何时说都符合时宜的漂亮话罢了。 没人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权力是一杯美丽的毒药,有着令人至死不休的恐怖魅力。 为了饮下这杯毒药,有些人甚至愿意跟异教徒做交易。 这时,一个穿着阿拉伯式长袍的侍从,缓缓从连接大殿的走廊中走出,他用低沉的嗓音喊道:“洛萨男爵,陛下召见。” “诸位,我先去一步,希望你们能好好思量我所说的话。” 洛萨点了点头,跟着这名侍从走进通往内殿的走廊。 只留下身后,一众议论纷纷的贵族们。 “这个洛萨,从哪弄来了这样一批穿着米兰式板甲的骑士?” “呵,无非是花了大价钱搞来的华而不实的东西。” “没错,据说那支沙漠强盗的财富,能填满一整座城堡,他就是用这笔钱雇来的骑兵吧?” “这笔钱原本应该属于雷纳德吧?哈哈,真是好笑!” 半身板甲在防御力上,的确不比精致的锁链甲强,但半身板甲更灵活,也更轻便,对制作工艺的要求更高,却又不如锁链甲繁琐。 雷纳德伯爵对着自己的追随者们哂笑道:“呵,连一个毛头小子现在都要踩在我们头上了,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呵,你们有谁见过这么年轻的大团长?” 有人压低了嗓音,嘟囔道:“那个麻风病人怎么还不蒙召?” 一众人佯装听不见,雷纳德伯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这种话也是能在这儿说的? 高弗雷男爵招呼着洛萨的属下们喊道:“诸位,过来和我的骑士们同桌吧;还有两位尊贵的女士,请坐到这里来。” 昏暗的宫殿内,房间里依旧燃着香薰。 洛萨看着鲍德温四世,他的状况似乎更糟了,有一只手臂完全动不了了,只能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指向对面的座位。 “坐吧。” “陛下,你的身体” 鲍德温四世微微摇了摇头,捻起一枚棋子,走出第一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能经常见面,这件事,不急着讨论。” “我听说了你最近的表现,你没让我失望。” 洛萨也捻起一粒棋子,走出第一步:“多亏了您的器重,我寸功未立,便得赐男爵之爵,又获大团长之职,我心惶恐。” “呵,都说了,那件事,是我谋划之错,你已尽力,自然是有功的。” 鲍德温四世微微摇了摇头,他的动作总是不疾不徐,明明是因为麻风病的原因,但却一点没有病人的迟缓,反而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洛萨,萨拉丁是个非常厉害的敌人,我曾于蒙吉萨击败过他一次,也曾于泉水谷败于其手,我很了解他。” “雷纳德不会是他的对手,泰比利亚斯,雷蒙德很聪明,但他缺乏勇气,他的领地集中于耶路撒冷北部,如果只是割掉南部的领土,我想他会愿意跟萨拉丁缔结合约的。” 洛萨点头道:“萨拉丁的确厉害,我实在没料到,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破解掉我们和萨珊王的默契。” 低头认错。 听起来简单,但对于身居高位的王者,又何其之难? “是我高估了萨珊王的决心,也低估了萨拉丁的决心。”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洛萨,快些成长起来吧,我能尽可能地帮助你,但你要为我守住这座王国。” 洛萨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而为,但这很难,陛下。” “行奇迹者,总会有奇迹傍身,洛萨。” 鲍德温四世面具下的双眼,有些怔怔出神。 第62章 努尔丁之子 此时,遥远的奥地利边疆辖区。 在维也纳的行宫里,红袍女巫依偎在意气风发的利奥波德伯爵怀里,他手中挥舞着一封信,笑道: “哈,我果然没看错这个洛萨,他是个有能耐的人,再加上他那个古板严肃的父亲留下的人脉,这笔投资绝对是划算的。” “他怎么了?” 红袍女巫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已得到了鲍德温四世的看重,被赐封了一座希腊城堡,如今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履行当初的约定。” “希腊城堡?” “他被册封在东帝国的领土上了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那是哪儿,但看名字肯定是希腊人统治圣地时,留下来的古老城堡。” “总之,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随即,他背起手,脸色有些凝重:“只可惜,我前往圣地的时间又要推迟了,皇帝陛下向我发出了征召令。” “如果我还想筹划着把奥地利边区从巴伐利亚分割出来,升格为奥地利公国,我恐怕不得不应召前去了。” 利奥波德伯爵算不上一个多虔诚的人,但他一心想着去往东征,闯荡出偌大的名声,攫取富饶的东方财富。 如果能在东方获得一片封地,就再好不过了。 而洛萨若是能在圣地站稳脚跟,将成为他的一个有力臂助。 … 阿尔高伯爵领。 鹰堡。 维尔纳伯爵拆开了信上的蜡封,认真读着这封来自遥远的地中海对面的信件。 不知不觉间,这个性格冷硬,像是一颗顽石般冰冷的男人,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笑意。 奥托有些疑惑地看着维尔纳伯爵脸上的笑容,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让您如此高兴?” 维尔纳伯爵立刻敛去了笑容,他将信丢给了奥托:“我就知道,那两盏酒杯,就是你偷走塞给洛萨的,他已在信中说的清清楚楚。” 奥托脸色大变:“他特地写信回来,就是为了出卖我?” “呵。” 维尔纳伯爵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拍了拍奥托的肩膀,神情莫名有些欣慰:“洛萨已经是男爵了,而且很得陛下器重,或许下次回来,他拥有的头衔,将会比你我更加显赫。” 奥托的脸上有些羡慕,但随即又担忧起来:“我很乐意看到有那么一天,但是萨拉丁…那是个很可怕的异教徒君王。” 维尔纳伯爵点头道:“的确,当初我们能够击败他,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现在的他,已经整合了麾下大部分的力量,他更难对付了。” 洛萨从王宫里出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伦纳德很狗腿地跑了过来,牵来妮萨安战马的缰绳:“圣大人!陛下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洛萨停住脚步,他的脸色变得很严肃:“我警告伱,伦纳德,不要再叫我这个称呼,圣子是属灵的,而我只是世俗的领主。” “是,是的,大人。” 伦纳德被洛萨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大跳。 “伦纳德,我知道你是出于对我的敬畏,才总把这个称呼挂在嘴边。但你得知道,无论是耶路撒冷还是更遥远的教皇城,没人会喜欢一个活着的圣子。” 伦纳德像是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额头上沁出大片的冷汗:“不,大人,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喊出这样的称呼了。” 洛萨点了点头:“再有下次,你的脑袋不会还安然留在你的脖颈上。” 他翻身跃上马背,也不等伦纳德,便纵马带队,前往了康斯坦茨庄园。 走到半路时,一个戴兜帽的男人突然蹿了出来。 洛萨本能拔出了武器,指向对方。 男人低声道:“大人,我并无恶意,请随我来,有一位大人物要召见你。” 戴兜帽的男人,只露出满是青色胡茬的下巴,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纹章之类,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在圣地还需要如此藏头露尾的?” “您无需戒备,我们绝非是你的敌人。” “呵。” 见洛萨无动于衷,男人长叹了一口气,道:“您可以带着您的女巫和部分卫兵,请原谅吾主有迫不得已,无法与您公开相见的苦衷,等到了地方,您就知道是哪位大人物了。” 洛萨略一思索,点头道:“你去带路吧。” 一路来到了一家破旧的旅店。 洛萨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旅店门口的黑袍男人。 “阿卜杜拉!” 洛萨的脸上充满了惊喜:“你就是那位所谓的大人物吗?” 阿卜杜拉的脸上也露出笑意,久别重逢,永远是值得开心的事。 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可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要见你的,是我的少主。” 他指向里面:“跟我来。” 循着他的指引,洛萨见到了一个披着丝绸外衣,敞着胸膛的年轻男人。 他的身上戴了不少昂贵的装饰,有着东方贵族特有的豪奢。 很显然,这也是一位库尔德贵族。 “我是伊斯玛仪·麦利克·萨利赫,努尔丁之子,叙利亚之王,阿勒颇真正的主人。” 洛萨看着眼前这个肤色黝黑,眼神锐利的男人,疑惑道:“萨利赫你不是已经病死了吗?” 这位萨利赫,是努尔丁王死后,其权位的继承人。 一直被萨拉丁软禁在阿勒颇,前几年才传出病故的消息。 洛萨知道这些,还是因为萨拉丁曾效忠于努尔丁王,随后又叛乱,十字军贵族们常拿此事攻诘萨拉丁的人品。 实际上,洛萨觉得但凡换个东方国王,就不会只是“软禁”这位萨利赫。 “只是替身罢了。” 萨利赫冷冷道:“如果不是那样,我根本逃不出萨拉丁的掌控,这个叛逆之人,想像我的父亲囚禁雷纳德一样,囚禁我十五年!甚至直到我死去!” 赞吉王朝的努尔丁,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父亲,曾经生擒过雷纳德伯爵,并将其关押了十五年之久。 在这期间,雷纳德的第一任妻子病故,也使得雷纳德丢掉了安条克大公的爵位。 所以雷纳德才对拜火教徒们如此痛恨,甚至屡次袭击经过他的领地的异教徒商队,把好好的一条商路弄得鸡飞狗跳。 从长远利益上来看,明明维护好这条商路对他更有利。 如果让雷纳德发现了努尔丁的儿子就在耶路撒冷,他才不会管什么大局不大局,立刻就会带兵前来,把萨利赫剁成肉酱。 “那么尊敬的萨利赫王,你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 “我要夺回阿勒颇,甚至是整个叙利亚,那里正被萨拉丁的爪牙萨伏丁占据着,我无时无刻都仿佛能听到它在哀嚎,在呼唤着我。” 洛萨微笑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明白,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小小的男爵。” 萨利赫轻哼道:“我知道你的地位并不显赫,但你深受你的国王的器重,我要你把我引荐给鲍德温,作为答谢,我愿意送你十名漂亮的女奴,一把大马士革的弯刀。” 洛萨很痛快地答应了:“我会转述你会晤吾王的想法,但我不保证国王陛下会答应接见你,同时,我希望能把你的谢礼折算成别的。” 萨利赫很豪气地说道:“你想要什么?作为阿勒颇之主,尽管流落在外,但我的富有,仍旧远超你这样的法兰克蛮子的想象。” 洛萨指了指阿卜杜拉,说道:“我希望能得到阿卜杜拉的效忠。” 萨利赫默然。 阿卜杜拉一脸惊异,欲言又止。 许久,萨利赫摇头道:“不行,阿卜杜拉是我忠诚的战士,信赖的臣下,而非古拉姆奴隶,我无权命令他效忠于一个异教徒。” 洛萨能清楚地看到阿卜杜拉长出了一口气。 他暗叹了一声,只好道:“战争即将到来,我要战马,或是金银币,只有这两样,才能短时间内增加我的力量。” “没问题,我会给你十匹良驹,这够了吧?” 洛萨点头道:“当然,感谢你的慷慨,阿勒颇之主。”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阿卜杜拉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战士,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萨利赫大笑道:“当然,如果能用金银来换阿卜杜拉这样的战士,我愿意倾尽所有。” 第63章 上任耶城 目送洛萨离去。 萨利赫,这位对叙利亚和阿勒颇具有强宣称的流浪王子有些感慨道:“阿卜杜拉,你说的很对,他的确是个很特殊的人——他刚刚甚至用我们的礼节向我行礼。” “这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野蛮粗鲁,不识礼数的法兰克贵族们截然不同。” 阿卜杜拉对此深以为然。 “我最初见他时,他还只是一个骑士,现在已经被擢升为男爵,又得到了鲍德温国王的看重,依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圣城里的大人物。” “看来,跟他交好很有必要。” 这时,有侍从迈着小碎步走进房间,凑到萨利赫耳边耳语了一阵。 “什么?” “我知道了。” 萨利赫脸色微变,神情有些复杂:“不,阿卜杜拉,我刚收到消息,鲍德温国王委任他做了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 “他已经是这座城里的大人物了。” 阿卜杜拉脸上露出惊容:“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看来,鲍德温国王,要比我们想象的更看重洛萨。” 萨利赫若有所思:“阿卜杜拉,对于朋友,我们要更慷慨些,除了给他送去十匹战马以外,再送五名女仆吧。” “女仆?” 阿卜杜拉犹豫了下。 萨利赫立刻看出了他的疑虑,正色道:“是真正的女仆,不是那些经过特训,随时能在床榻上,杀死主人的女仆。” 阿卜杜拉这才欣然领命。 萨利赫忍不住笑道:“阿卜杜拉,你是个会挑朋友的人,洛萨也是。” 离开旅店。 芙琳吉拉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着:“为什么不要女仆?我听说,这些拜火教贵族们调教出来的女仆,都很会伺候人。” “你自己不用,也可以给我用啊。” “以前在王庭的时候,起码要三个女仆伺候我沐浴更衣,三个女仆伺候我梳妆打扮,三个女仆伺候我饮食起居” 洛萨黑着脸道:“别扯,伱在王庭的宫殿,阴冷的像个大棺材,哪有活人伺候你?” 芙琳吉拉捂住小嘴,有种信口雌黄被人戳穿的尴尬:“你这都知道?”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更了解你。” 洛萨叹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无论是女仆还是豪华的宫殿,以后肯定都会有的,但现在能省则省。” “又画饼!” “是说真的。” 洛萨有些无奈。 对于一个贵族而言,女仆的确是必需品。 即使自己不用,贵族间人情往来,迎来送往,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总不能举办一场宴会,还要让粗手粗脚的军士来伺候人吧? 只是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把有限的资金花在雇佣女仆这种事上。 接下来的一切,都要为扩张军事力量让步。 萨利赫允诺的十匹战马,稍后会送往康斯坦茨庄园,洛萨没打算把它们送回约格律斯堡,而是打算直接留作翼骑兵的备用马。 约格律斯堡用来训练翼骑兵的军马是足够的。 其中一部分是从沙漠强盗们手中抢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通过约旦伯爵领里的马市买来的。 向萨利赫开口要阿卜杜拉,虽然更多是在试探两者的关系,但实际上,他是真的很眼馋阿卜杜拉和他麾下的库尔德骑兵。 那是一支非常精锐的骑兵队伍,弓马娴熟,不逊于阿尤布王国的精锐马穆鲁克。 同等人数下,即使是他麾下的翼骑兵,能赢,也只能是惨胜。 但很可惜,这两人现在大概正处于君臣两相宜的热恋期。 自己这个小三实在难以插足。 … 康斯坦茨庄园。 离开仅有两个礼拜的时间,庄园就已积满了灰尘,十三名翼骑兵和包括莱恩在内的九名斧卫们,已经开始打扫了。 接下来,他们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得住在这儿了。 洛萨在般若的帮助下,卸下甲胄,站在庄园主楼的阳台上,望着下面忙碌的人们,有些愁眉不展。 圣地错综复杂的局势,鲍德温四世的赏识与器重,都令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个时代的当世人杰,就没一个好对付的。 哪怕是那些看似蠢笨,只知争名夺利的十字军贵族,实则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如果不开挂,没有继承原主的身份和能力,他一介平民,若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一个回合就被骑士老爷们一枪挑飞才是正理。 他从没觉得自己真的具备能跟萨拉丁比肩的才能,麾下掌握的力量,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过他若是能完全把王家骑士团收归己用,运用得当,这支力量想来也能稍稍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了。 “洛萨。” 身后,响起清冷的女声。 般若来到他的身边,这个身高不比他低多少的女人,伸出手,抚平了洛萨的眉头。 冰凉的触感,令洛萨感觉身上的燥热都被驱散一空。 “你知道吗,有些人孑然一身时,能做到一往无前,但拥有更多,反而总是瞻前顾后,忧心忡忡。” 洛萨立刻意识到了这是在说自己。 他面露苦笑:“的确,这很愚蠢。” “但我总感觉现在肩负了很多人的期待,若是把事情搞砸了,会使他们失望。” 他指向下面忙碌的众人:“还有他们的忠诚,以及身家性命,一旦我决策失误,他们都将丧命。” 般若眼眸微垂,低声道:“权力的游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仅他们会死,你也会死,没有这种觉悟可不行。” 洛萨微怔,随即笑道:“是啊。” “既然坐上了赌桌,哪还有瞻前顾后的余地。” 洛萨收拾好情绪:“是我多虑了,下午我得去一趟王宫,你和芙琳吉拉跟着我,还是留在家里。” “我当然是跟着你,但那只小吸血鬼,我觉得她应该更喜欢留在庄园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傻大个儿,你在放什么屁!” 芙琳吉拉尖锐的叫声响起:“我也要跟着领主大人!” 洛萨的脸上露出笑意:“好,那就跟着我,只要你不嫌无聊的话。” … 耶路撒冷王宫是一座带有鲜明东方色彩,但又很西式的宫殿。 拜火教文明,犹太文明,帝国——或者说是希腊文明,还有法兰克文明,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洛萨走在王宫内的花园里,般若等一众人,跟在他的身后。 灰色石砖铺成的道路中央,有一汪喷泉。 泉水环绕着花园,涓涓流淌。 洛萨在喷泉里洗了个手,感受到手中的甘洌,他干脆便捧起水,洗了一把脸:“呼,还真是舒服。” 工作环境不错,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难熬。 披着红白罩衫,戴着锅盖盔,脊盔的王家骑士团军士,部署在各个角落。 “大团长!” 路遇的军士纷纷行礼。 “带我去你们的驻地,让监察官,财务长来见我。” 洛萨吩咐道。 第64章 狼人血脉强化药剂 王家骑士团的驻地,位于耶路撒冷王宫东部的一个偏殿,这里有专门的祈祷室,休息室以及比武场。 但这里并非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在城内驻地那样的小型堡垒,并不适合依托此地进行防守。 随着洛萨踏入驻地,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您已激活新的里程碑:【一团之长】 作为王国内的高等贵族,你已肩负起一个骑士团的大团长之职,这是一个崭新的起点,愿你在这条路走得更远。 要求:成为一个骑士团的大团长,且该骑士团拥有的骑兵数目不少于一百人。(91/100) 洛萨微怔,有种意外之喜。 他可不记得自己之前设计过这样一个里程碑。 “一团之长”的里程碑其实很好完成,替麾下的翼骑兵们办理“入职”就好了。 王家骑士团是世俗骑士团,而非军事修会,不需要誓发终身愿,想要加入其中,也没有太严格的程序。 高弗雷男爵曾经在骑士团里,也有自己“私兵”,在他调离后,这些“私兵”也一同调入了耶路撒冷骑士团。 大殿前的院落里,新兵们正在集训。 洛萨在一旁观摩了片刻,收到消息的,穿着红白罩袍的监察官和财务官便一前一后,从宫殿里快步走出,前来迎接。 洛萨来之前,就找高弗雷男爵做过功课,基本算是弄清楚了王家骑士团的组织框架。 监察官和财务官作为骑士团最主要的后勤官员,是他要摸清骑士团现状,必须要首先接见的。 监察官,兼任制衣官,监督骑士团礼仪秩序,同时负责采购衣物,一般为制式罩衫,或仪式装扮。 此外还有整理阵亡骑士和军士的遗产,将其按照遗嘱,寄回家中的职责。 财务官,顾名思义,就是掌管骑士团的财务,包括但不限于从王领抽取税金,支付穷骑士的补贴(实际上就是薪水),以及一应支出。 “洛萨大团长,我是王家骑士团的监察官安德鲁·德·波尔蒂,来自高卢的瓦卢瓦,很荣幸受到您的接见。” 说话的,是个穿戴严整的骑士模样的中年男人。 “我是财务官,理查·德·回森,来自阿拉贡的加泰罗尼亚。” 这一个,就是明显的文职人员打扮了,没有着甲,只穿了件戴兜帽的红白法衣,气质也要显得更文雅一些,堪称这个时代的清流。 要知道,这时代里,许多神职人员,都是能扛着十字架,照敌人脑袋上招呼的猛人。 “抱歉,我的拉丁语不太好,我们可以用法语来交流。” 洛萨一边说着,一边道:“安德鲁,替我的属下们办理入团手续吧,再为他们订制能跟盔甲搭配的罩袍,在罩袍制作完成前,先让王家骑士团的铁匠,在他们的盔甲上烙上纹章作为识别身份的方式即可。” 安德鲁立刻领命:“请诸位跟我一起来吧。” 等众人离去,只剩下洛萨,般若和芙琳吉拉,他才询问道: “理查,萨拉丁的大军即将到来,战争或许在明天就会打响,我得知道现在的王家骑士团,拥有多少战斗力。” 理查略加思索,便道: “大团长,王家骑士团登记在册的骑士总计有八十四人,但一多半都已返回了欧陆,变为了荣誉成员。” 理查顿了顿,继续道:“目前在耶路撒冷的骑士,总计有三十四人,这包括您在内。他们的侍从数目不详,登记在册的只有50人,加起来大概能有八十余名骑兵。” “还有部分骑士和他们的侍从,驻守在各个王领,不过应该也都收到了国王陛下的征召令,会在不久之后,向圣城赶来。” “至于军士,王家骑士团登记在册的军士,共计有五百零四人,其中有两百人分散布置在各个王领,或许会随骑士一同召回,也或许不会,这一点我无从判断。” 洛萨点了点头,赞许道:“你对数字很敏感,可以看出,伱是个很严谨的人。” 理查微微欠身:“我是家族次子,曾经在尚贝里的教会学校学习过三年,比起繁琐的经文和祷词,我更喜欢数字。” “我也是家族次子,我甚至已经不记得我的那些被送往修道院的弟弟们的名字了。” 洛萨也有些感慨。 说完,不待理查回话,便继续道:“理查先生,如果刨除需要留守王宫的军士,随军出征,我最多能带多少人?” 理查思索了片刻,道:“大人,王宫很大,需要的守卫数目并不小,平时轮值的话,每天都要有一百五十人守在各处。” “您若是想要带领骑士团出征,最多抽调三百名军士,这还是在那分散在各个王领的军士们都被骑士带来的前提下。” “也就是说,三百军士和一百名骑兵,对吗?” 理查点头道:“是的,这得算上您带来的那些骑兵。” “我明白了。” “理查,跟我说说咱们骑士团的司令官吧,我还没见过他,但愿这是位好相处的同僚。” 司令官是骑士团的副手,高弗雷男爵就是被调任到了耶路撒冷骑士团,作为摄政王雷蒙德的副手。 一般情况下,司令官是无法挑战大团长的权威的。 但洛萨属于空降者,司令官若是跟他不配合,不说给他架空成空头大团长,也会给他添不少麻烦。 理查犹豫了下,还是道:“司令官阁下的名字是菲利普·冯·韦尔夫,他是个还不错的人,对待属下信赖有加,脾气脾气也还过得去,我不知道他在军事上的才能是否出众。但在内政上,高弗雷男爵还是大团长的时候,也有许多事务要交给他处理。” “韦尔夫?” 洛萨饶有兴致道:“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的那个韦尔夫家族吗?” 理查点头道:“对,菲利普阁下是萨克森公爵的叔叔,他是效忠于大日耳曼尼亚皇帝的封臣,在萨克森拥有一片伯爵领,目前只是出任司令官的职责,并未向鲍德温陛下宣誓效忠。” 看来,这位菲利普司令官,在骑士团的地位很超然啊。 原来竟是个伯爵吗?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洛萨目送着理查·德·回森离去,他将房门关紧,麾下的翼骑兵们的“入职”应当是很顺利,他已经得到了里程碑已完成的提示。 获得的奖励,是一张四星道具抽奖券。 洛萨没有丝毫犹豫,便选择使用了。 屋内,青色的光芒闪烁,片刻后,一瓶泛着青色光芒,里面盛满了暗红色液体的水晶瓶,出现在洛萨的手心里。 暗红色的血液很粘稠,在水晶瓶中轻轻摇曳,有种果冻般的晶莹。 它的名字是狼人血脉强化药剂。 品级:超凡。 服用后,能使服用者获得狼人的血脉,如果是普通品质的扈从,有极大可能跃升至四星级,获得随机天赋与技能。 和洛萨曾经在骑士竞技大赛解决的,名叫阿韦拉多的狼人不同。 洛萨创造的游戏世界观里,狼人是一种丝毫不逊于吸血鬼,甚至可以说是鲜血王庭的宿敌的强悍魔法生物。 他们栖居于两西西里,隐藏于人类社会,却又高于人类社会,宛如高高在上,主宰芸芸众生的操控者。 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势力涉足。 这是一种具有高度智慧,上限也算不错的超凡生命。 相较于自己每次升级都只能获得三个属性点,相当于三星的水准,自己服用这瓶药剂似乎也不是不行。 但血脉这种东西,一听就是具有唯一性的,自己这次能抽到狼人,自然也能抽到更强,也更具潜力,副作用也更小的血脉。 所以洛萨只是稍稍动心了一下,就立刻打消了自己服用这瓶药剂的念头。 他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这瓶药剂送给鲍德温四世,狼人作为长生种,想来也不至于被麻风病给杀死。 这也算变相治愈鲍德温四世的恶疾了。 只是他又有些犹豫,他知道鲍德温四世不是那种古板的神学家,更非那种已经走火入魔,看谁都像异端的宗教疯子。 但狼人到底不是女巫。 在教会的宣传下,狼人可是彻头彻尾的魔物,任何人,不论是公教徒还是正教徒,科普特教徒,人人得而诛之。 良久,洛萨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试试看吧,鲍德温四世待我不错,投我以桃,我自然要报之以李,若是能将他从罹患麻风病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耶路撒冷需要一个健康的国王,重新凝聚人心。” 第65章 国王的尊严 哪怕只从利益角度考虑,治好鲍德温四世的麻风病,也对自己更有利。 如果要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抽出来的医疗扈从,鲍德温四世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洛萨打定主意。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芙琳吉拉急匆匆走进来。 她刚刚在外面,看新兵训练正看得带劲。 这些新兵使用木剑和盾牌,噼里啪啦打得很热闹,比起枯燥乏味的队列训练有意思多了。 芙琳吉拉走进门,吸了吸鼻子,满脸狐疑:“我似乎闻到了那群狼崽子的恶臭?” “大人,你该不会召唤来了一只狼崽子吧?” 洛萨讶然:“你能闻到?” “对,虽然很淡。” 芙琳吉拉抽动鼻翼,一路嗅着,直到洛萨的跟前,她盯着那盛有狼人血脉的水晶瓶:“是这瓶子里的东西?” 芙琳吉拉有些好奇,随即悚然:“大人,你要是想要超凡血脉,我可以给您初拥,您可不要一时糊涂,变成狼人啊!” 芙琳吉拉满脸悲怆,仿佛洛萨即将堕入无边的邪恶,而自己则是苦心规劝的神父。 “怎么就一时糊涂了狼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芙琳吉拉神情有异,洛萨只好安抚道:“放心,没这回事,我暂时还不打算放弃人类的身体。” 鲜血王庭的死敌,就是两西西里的诸多狼人家族。 如果说鲜血王庭跟般若所属的“地狱”阵营只是敌视的话,那么鲜血王庭跟两西西里的狼人家族,便是宿敌! 如德法一样的宿敌。 芙琳吉拉长出了一口气:“不是就好,大人,您得相信我,狼人这种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野兽,蛮荒又原始,根本不符合您的身份和气质。” 洛萨看着罕见恭维起自己来的芙琳吉拉,伸手抓乱了她柔顺的白色长发:“既然答应伱了,我就不会食言,不必说这种瞎话。” “芙琳,你和般若跟我走一趟吧,我要觐见国王陛下。” 洛萨走在午后,略显静谧的王宫里。 太后们和公主们,常年居住于自己的封地的宫廷中,真正常居于王宫里的王室成员,仅有西比拉公主和她的儿子。 而且,这两人也有大部分时间,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居住的。 一路畅通无阻。 没有人上前盘问他。 作为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王宫里的一切守备都由他负责。 换而言之,除鲍德温四世以外,明面上,他已是这座宫殿里,地位最显赫的人了。 如果他想对国王不利,成功的可能性会很大。 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这一职位,就相当于鲍德温四世的绝对心腹。 来到内庭的门外,洛萨向侍从通报了一声,很快就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鲍德温四世的寝宫里。 烛台下,罕见没戴面具,而是戴了一条面巾的鲍德温四世,正捧着一本书,很随意地对洛萨说道:“男爵,骑士团的事情捋清了吗?” 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头皮上有大片的褶皱和疤痕,看上去有些惊悚。 洛萨努力把视线挪开,低声道:“嗯,王家骑士团现在能凑出一百名披甲骑兵,三百名军士,只要等到各王领的骑士带队回来,我们就能随时能离开耶路撒冷,与异教徒的军队战斗。” “不错,洛萨,一百名披甲骑兵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如运用得当,也能发挥出一锤定音的效果。” 鲍德温四世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追忆:“当初,在蒙吉萨战役中,我所率领的披甲骑兵,也仅有五百人罢了。” 说罢,他看向洛萨身后的两位女士:“这两位女士,就是追随你的女巫对吧。请坐,两位尊贵的施法者。” 洛萨示意般若和芙琳找一把椅子坐下。 麻风病的传染性并不如人们想的那样强,只是在民间被妖魔化了,否则这座宫廷中,早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陛下,有个人想要见您,据他所说,他是努尔丁王的儿子,阿勒颇和叙利亚之主——萨利赫。” “萨利赫,居然从阿勒颇跑出来了?还真是令人意外。”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中,罕见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没问题,我会在明天接见他,并给予他应有的礼遇。” 洛萨看着鲍德温四世,犹豫了下,还是道:“陛下,我想知道,您的病情到底怎样了?” 鲍德温四世有些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撸开丝绸袖子,露出下面缠满绷带的手臂。 他神情平静地说道:“医生替我看过,病情恶化的很快,大概是没多久可活了。” 果然 洛萨取出水晶瓶,放在了桌上,轻声道:“大人,这是我的女巫们为你调配的药剂,有大概率能治愈麻风病。” 鲍德温四世惊讶地看着洛萨,许久,才道:“代价呢?我知道,女巫们调配的药剂,都是有代价的。” 洛萨低声道:“代价就是您会变成一只狼人。” “以变成狼人为代价,治愈麻风病吗” 鲍德温四世长叹了一口气:“洛萨,教会的人说,麻风病是诅咒,是对于那些罪孽深重之人的惩罚。” “我并不信这一套,或者说,我并不是很相信教会。” “对于他们而言,我并非是个虔诚的信徒,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因为教会,是代表不了天父的意志的。” “洛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鲍德温四世的笑容依旧温和:“我曾经找过一位女巫,试图要她医治我的病痛。” “她其实不是做不到,只是我拒绝了。” “她的办法是:要拿一百个儿童的鲜血,向一位邪恶的存在祭祀,以换取我的破茧成蝶。” “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为此而动心过,这已是大错。” 洛萨有些急道:“这两者岂能混为一谈,调配这样的魔药,并不需要夺取他人的性命。” 鲍德温四世微笑道: “洛萨,为了王国,我已承受足够之多,我已经失去了头发胡须,我的身体变得日益扭曲,惨不忍睹。 现在,我只想以人类之躯而死。” 鲍德温四世的神情很坦然,仿佛他所诉说的这一切,都是加诸于别人身上。 “身后事,我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我死后,将由我的外甥继位,西比拉女王摄政,但他的夫婿会是贝利安。” “不要把我看得那样不可或缺。” “蒙吉萨战役时,我曾以为我是天命君王,可泉水谷一战,又使我如梦初醒。” 鲍德温四世微笑道:“洛萨,我并没有你想得那样具有才能,给我一副健康的身体,我能做到的也十分有限。” “乐观一点,最起码麻风病在收走了我的知觉的同时,也抹销了我的痛苦。” 洛萨陷入沉默。 他是知晓麻风病人,需要忍受怎样的痛苦的。 肌肉扭曲,手脚萎缩,便连五感都在不断消退。 那并非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心灵上,对于自己日渐腐朽的身体, 洛萨有些难以理解鲍德温四世的执念,在他看来,只要能活下去,人类的身份并不是多么紧要的东西。 后世里,许多人甚至期待着能够摆脱孱弱的人类之躯,实现机械飞升。 “陛下,我只想最后再劝您一次。” 鲍德温四世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洛萨,你根本想不到,一只狼人成为了耶路撒冷的国王,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所思所想,都将因身体改变而改变,或许有朝一日,我会向你下达一个想要吃掉一个小孩儿的命令。届时,你还会依旧履行对我效忠的誓言吗?” 第66章 五星汉斯 我会吗? 洛萨下意识看了一眼芙琳吉拉。 在他眼里,芙琳是个有些傲娇,满嘴瞎话,时不时蹦出脏话,有点熊,但有时候又很听话的小破孩儿。 但如果没有他的束缚呢? 芙琳就是个动辄取人性命,饱饮鲜血,视人命为草芥的吸血魔物。 在设定中,她若是完全解放自己,即施展出还未解锁的能力“暴君化”,她将化作一只能伸展出无数血肉触须,刺穿敌人,汲取鲜血,只要鲜血不干涸,便不死不灭的恐怖魔胎。 会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中? “想清楚了吗?” 鲍德温四世的声音依旧温和,明明隔着一层面纱,洛萨却仿佛能看到他脸上露出的温和笑意。 “陛下,您并不比我年长几岁。”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但我感觉,和我交谈的是一个睿智的长者。” “或许是因为快死了吧。” “人将死时,总能获得些新的感悟。” 鲍德温四世语气轻快地打趣道:“洛萨,退下吧,我想在今天读完这本书。你还有个人要应付呢,他对我的任命,可是相当不满的。” “您是说韦尔夫家族的那位?” 鲍德温四世微微颔首。 随即,他又看向般若和芙琳吉拉:“两位女士,感谢你们的帮助,如果不嫌弃的话,日后有空可以再来做客。”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对于这个人类国王,她也不由生出了一丝敬意。 身为地狱的看门人,她见惯了人类临死前的丑态。 芙琳吉拉对鲍德温四世的话也很认同,那些肮脏丑陋,野蛮粗鄙的狼人,的确是让人哪怕死掉,也不愿成为的“东西”。 “我们走了,陛下。” 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洛萨的神情有些怅然。 鲍德温四世说的是对的,一位国王,或者说一位领袖,是不能沦为具备兽性的魔物的,哪怕每个月只会发作一次。 因为无人能制。 换句话来说,屁股决定脑袋。 那么多人一旦晋升为精英阶层,就仿佛变了个物种,再也不会为底层发声,反而变着花样和上层阶级一起压迫底层人民。 甚至更甚! 恨不得抽掉底层人向上爬的梯子,使阶级永固。 谁又敢保证,连物种都变了,鲍德温四世依旧还会是那个宽厚仁慈地对待臣民,哪怕是异教徒都一视同仁的君王呢? 可那到底是能活下来的机会啊。 洛萨回过头,看着黑暗走廊的尽头,那扇正被侍从缓缓关闭的大门,轻声道:“他怎么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啊?” “难道,他就不想活着吗?” 在内庭里待了没多久,出来时,天色就显得晦暗了不少。 有一层厚重的阴云,缓慢地从远方飘来。 空气中,带有少许暴雨将至时,散发出的泥土的芬芳。 洛萨返回到王家骑士团的驻地。 他打量着一个个在胸口的盔甲上,烙印下王家骑士团的纹章的翼骑兵们。 最终,将目光挪向了最前面,换了件崭新红白罩袍的汉斯。 “汉斯,你跟我来一趟。” “是。” 他带着汉斯走进休息室的大殿,对着般若说道:“伱跟芙琳就留在这儿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紧闭大门。 “把罩袍脱掉,坐吧。” 洛萨示意汉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他有些忐忑地询问道:“大人,您有什么隐秘的任务要交代给我吗?” “不是。” 洛萨看着汉斯,这个跟随自己的时间之久,仅次于般若的扈从。 任劳任怨,踏实能干。 亲密度也涨得飞快。 除了品质太低,以致于洛萨权衡利弊,始终从没为他升过级外,简直可以评劳模了。 “汉斯,你的好运气来了,想不想晋升四星?” 汉斯不假思索道:“想,当然想!” “哪怕代价是变成狼人?” “狼…狼人吗?” 汉斯愣了下,他神情有些复杂,低语道:“大人,您知道的,我是个虔诚的信徒,我从小在修道院长大。” “那么你是要拒绝了?” 汉斯扬起头,金色的头发下,眉眼间隐含笑意:“不,大人,所以我很清楚那些自诩神圣者,实际上也没什么神圣之处。” “只是变成狼人,这样的代价,我可以接受。毕竟,有您看管着我,我总不至于变成只知道食人的恶兽。” 他单膝跪地,伸出双手:“我愿意接受您的恩典。” 洛萨将水晶瓶放在了他的手心:“这不是什么恩典,而是我对你一直以来,为我服务的酬谢。” “大人,这该怎么用?直接喝吗?” 见洛萨点头,汉斯没有丝毫犹豫,拧开小木塞,便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洛萨提醒道:“如果疼的话,就忍着点,别喊出声。” 汉斯摇了摇头:“大人,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胃里暖暖的,像是喝了一瓶烈酒。” “似乎是还没起效的缘故。” 洛萨上下端详着汉斯。 突然,他的眼神定格于汉斯的双眸上,由于室内的黑暗,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显得格外明亮。 下一刻,一簇簇银灰色的毛发仿佛钢针,刺破了他的皮肤,如丛般扩散开来。 汉斯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体内因骨节暴涨,而发出噼啪的脆响。 他的身高硬生生拔高了一大截,体表的亚麻衬衣,直接被撑破,露出其内鼓胀的肌肉。 他的下颌被拉长,吻部变尖。 满口锋利的獠牙如同钢锯,从他的唇角伸出。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您的一星扈从汉斯,已经得到晋升,由于他与狼人血脉强化药剂的相性极高,他的品质将提升至五星。” 随后,是更新过后的角色卡。 五星扈从:汉斯·冯·塞戈。 连姓氏都有了,是洛萨封给汉斯名义上的那座封地,尽管汉斯甚至都没亲自去过那儿,也没收取半分税金。 品质:史诗级(五星) 等级:1 亲密度:信赖 力量:25 敏捷:16 体力:15 耐力:14 精神力:10 天赋: 野兽直觉:作为狼人血脉的继承者,汉斯拥有如同野兽一般的直觉,哪怕不需思考,也能本能选择出更有利于自己的抉择,但这也可能遭受敌人的误导,对某些事做出误判。 狼人化:解放自己的真身,化作恐怖的狼人,除精神力以外,所有属性都将得到全方位的提升。提升限度最高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技能:剑枪专精,汉斯精擅于使用剑类和枪类武器。 不死之躯:未解锁。 啸月狼人:未解锁。 简介:汉斯,曾是来自条顿骑士团国训练的预备役骑士,他自幼便经历了严格的骑士训练,笃信着教会的信条。 直到他遇到了自己的领主,洛萨·冯·哈布斯堡。 在为他的领主服务的过程中,汉斯学到了很多知识,他曾经坚守的信念和认知也随之被层层瓦解。 这使他走上了被引诱堕落的第一步。 直至某天,如魔鬼一般的邪恶领主,用充满诱惑的语气对他说道:“你想获得力量吗?” 早已被力量蒙蔽双眼的虔诚骑士,毫不犹豫选择了答应。 来自两西西里,已经覆灭的,不知名的狼人家族的血脉被注射到汉斯的体内,从此,一个虔诚善良,正直可靠的骑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被兽性吞没,忠诚于邪恶领主洛萨的,魔鬼的爪牙。 看着已经被篡改的面部全非的简介,洛萨一脸懵逼。 第67章 菲利普伯爵 这玩意儿是谁写的? 洛萨仔细品味了下,还挺带感,虽然被塑造成了一个邪恶反派的形象,但架不住邪恶的反派总是跟强大,睿智挂钩的。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最关键的还是汉斯的人物卡。 稍加思索,就能看出:虽然都是五星,但跟芙琳这样的五星天花板相比,汉斯就像是后天发育不良一般。 比如说第一个技能,剑枪双精——这也算是一个技能? 那洛萨觉得还能给自己加上骑术专精,吃饭专精,日耳曼语专精,等一系列专精技能。但愿这真的有用吧。 第二技能不死之躯: 吸血鬼和狼人这种生物,本身就以生命力顽强而著称,居然还堂而皇之摆在技能列表里,俨然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技能了。 第三个技能就不提了,汉斯大概率是没机会享受二次精英化的待遇的。 洛萨计算过,如果要把五星扈从一级提升到满级的五十级,可以进行精英化的程度,起码要花费上万枚苏勒德斯金币。 精英化后,扈从等级归零,但属性不变,又能从头开始升级。 他起先还以为是系统变异了,才导致充值系统出了问题。 后来才想清楚,应该是系统直接把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跟系统里的“游戏币”划为了等号。 只不过用的是银币为计量单位。 之所以一开始没看出来,是因为他“充值”用的苏勒德斯金币,纯度不一,所能兑换的银币数也对不上号。 想想倒也正常,毕竟充值限定的货币是“元”,而非镑,便士,第纳尔,苏勒德斯。 如果前世真在游戏发行的时候,推出汉斯这位扈从,一定会问鼎最弱五星的宝座甚至还会被认作是毒瘤五星。 因为抽卡游戏都会设置一个保底,比如抽十次给一张五星卡。 把汉斯放进卡池凑数,虽然会有损玩家的抽卡热情…但山寨抽卡手游,不逼氪那还叫抽卡游戏吗? 洛萨上下打量着气质大变的汉斯。 昔日那个温和,英俊的骑士,此刻已经被一头足有两米高的恐怖狼人所取代,这副尊荣,在以颜值论英雄的抽卡游戏里,绝对是减分项。 “感觉怎么样?” 汉斯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好,虽然变身的过程有些疼,但现在已经好多了。大人,我感觉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一拳能撂倒一头牛,这实在惊人我感觉,就算是我以前的导师,骑士团的一位大师,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洛萨称赞道:“你跟狼人血脉的契合度很高,完全挖掘出了这份狼人血脉的潜力,破格提升到了五星的效果,很不错。” “但你要知道,星级只代表潜力,而不是即战力,你的实力要比阿韦拉多那样的狼人强一大截,但还有很多神秘存在,不是伱所能对付的了的。” “我明白,大人。” 就好比当初遇到的,利奥波德伯爵身边的女巫,在深夜中化身巨蟒,蜿蜒爬过小镇,虽然看似跟般若的气息拼了个旗鼓相当。 但那是因为,般若的气息,是跟她巅峰时期的战斗力挂钩的。 如果真的打起来,现如今的般若肯定不会是那名女巫的对手。 其实洛萨一直有些不理解。 虽然这个世界上,许多女巫都有投效领主,或者跟领主合作,从对方手中获取施法材料,金钱之类的先例。 但女巫掌握了如此恐怖的力量,就没一个想着像武曌一样,做一位女皇? 就算是担心来自贵族和教会的反对力量太大,也可以用巫术控制一个国王的心智,做幕后君主啊。 “变回来吧。” 汉斯的体表,毛发和增殖的血肉逐渐缩回,重新露出人类的躯体。 他有些害羞地捂住露点的地方,一只手抓起罩袍,披在身上:“多亏了大人您让我提前把罩袍脱掉了。” 你露出这种害羞的表情是做什么? 洛萨有些无语,难不成你以为我愿意看你露的呀。 “滚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占了我的大殿!” 门外,响起一个醉醺醺的大汉的喊声。 般若冷漠地看着这个穿着红白罩衫,在襟前,绘着棕熊纹章,一脸蛮横的中年男人。 “站住!” “喂,骑士团的驻地里哪来的女人?你是那个新来的小子带来的贴身女仆吗?我警告你们最好让开,伟大的菲利普伯爵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芙琳吉拉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向一旁让开。 傻大个儿的脾气可没那么好。 “喂,你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自称菲利普伯爵的男人唾沫横飞,般若却没跟他废话的念头,从不离手的黑色三角盾牌抬起,向前跨出一步,轻轻发力,便将他撞飞了出去。 “哎哟,我.” 菲利普伯爵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这一下子,酒便醒了大半,只觉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哪哪都疼。 他刚想口吐芬芳,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把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又咽了回去。 他试探着询问道:“女巫?” 般若没有理会他,只是重复道:“没有大人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砰。 门被推开了。 洛萨带着汉斯走出。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语气有些不善:“司令官,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你这么匆忙赶来,是想向我述职吗?” 菲利普伯爵没好气道:“小家伙,你父亲在我面前尚且要毕恭毕敬,高弗雷男爵对我也是礼敬有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向你述职?” 他觉得,自己的措辞和以前比起来,已经算是相当文雅了。 如果不是有个疑似女巫的女人站在对面,他现在已经开骂了。 但洛萨没有给他半点面子,冷冷道:“菲利普司令官,我是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如果你愿意立刻辞去司令官的职位,我的确没资格要求你向我述职,毕竟您是伯爵。” 他让开大门:“如果您愿意的话,请跟我来,我会立刻把监察官带来,让他为您办理手续。” 菲利普伯爵被噎的够呛。 他冷哼道:“洛萨,我在王家骑士团做了五年的司令官,你才到圣地有多久?也好意思骑到我的头上?” 洛萨皮笑肉不笑道:“伯爵大人,你是大日耳曼尼亚皇帝的封臣,而非陛下的封臣,你觉得自己真的有资格做大团长吗?” 菲利普伯爵词穷,但要他放弃自己在大日耳曼尼亚的领地,又是心有不甘。 想要动粗,看了一眼站在洛萨身边,一言不发的般若,又没这个胆子。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好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 便拂袖离去。 芙琳饶有兴致地来到汉斯身边,嗅了嗅,面露嫌恶:“果然,最后是你小子变成了狼人,不过还好,总归不是大人。” “给我来点狼血,我要研究狼毒药剂。” 汉斯想要拒绝,但芙琳吉拉积威已久,他张了张嘴,本想硬气一把,可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恐怖的威胁感,使他立刻又萎靡了下来。 “好。” 啪—— 洛萨一巴掌,轻轻拍在芙琳吉拉的脑袋上:“别欺负汉斯,你也知道,他原本不是狼人,跟你们鲜血王庭没仇。” 第68章 阿萨辛 匆匆赶来的财务官,恰巧与怒气冲冲离去的菲利普伯爵打了个照面。 “大人,您跟菲利普伯爵发生冲突了?” 洛萨点头道:“他想向我宣示权威,很可惜,碰了一鼻子灰。” 财务官理查认真道:“大人,菲利普阁下在骑士团的威望很高,因为他是个很慷慨的司令官,很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言外之意,自然是希望洛萨能谨慎处理此事。 “你觉得他会怎样对付我?” 理查犹豫了下,还是道:“无非就是煽动那些受过他恩惠的骑士和军士们,对您的命令阳奉阴违。再抓住您的疏漏,在议事会上,充当攻讦您的手段,最好能号召跟他关系亲密的贵族,向陛下施压,解除您的职务。” 洛萨微微颔首,这些手段,他也能想到。 根本没什么高明之处。 但不高明,不代表就没有效。 “理查,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有朝一日菲利普伯爵登上了大团长之位,会找你的麻烦?” 理查看着似笑非笑的洛萨,神情坦然:“大人,我很喜欢您在大殿上说的那些话,圣地局势危如累卵,再不团结一致,我们都将成为异教徒的刀下亡魂。” 洛萨点了点头。 “但愿这个菲利普能聪明一点,别给我找麻烦。” 骑士团拢共就这么点力量,若是再被菲利普伯爵分裂出去一部分,这是洛萨绝对无法容忍的。 要对付菲利普其实也简单,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丢一副铁手套就是了。 洛萨有必胜的把握。 而尚武的法兰克人,从来只追随于强者。 哪怕菲利普不应战,也足以名声扫地,根本不可能再掀起什么波澜了。 居伊当初就是怀着这样的自信,向贝利安发起挑战的。 可结果竟是截然相反,受到不知名女巫帮助的贝利安,宛如天神下凡,一通老拳,把吕西尼昂的居伊给砸懵了。 “跟我来吧,财务官,我还有事要问伱。” 洛萨转身走回大殿。 经过一下午的忙碌。 骑士团的事务开始步入正轨,各种积压的文件,被送到大殿里,供洛萨翻阅,并处理。 骑士团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实际上不少,比如同僚之间的小摩擦,两位骑士因封地被对方多占了一部分,就大打出手。 或是王宫里,前段时间丢了一件东方瓷器。 经调查是某某人盗窃,该如何处理云云。 这类小事数不胜数,搁往常,高弗雷男爵大概大手一挥,就交给菲利普伯爵处理了。 这样放权的下场,就是给了菲利普伯爵能在骑士团里,分裂出一派跟洛萨这国王亲封的大团长相抗衡的派系。 傍晚,洛萨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他已将最后一份文件翻阅完,对骑士团内部的脉络,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在高弗雷男爵和他的亲信们调离王家骑士团后,空缺出来不少职位。 但这些职位又没办法直接授予忠于洛萨的骑兵们,因为他们没有骑士的头衔,以平民的身份,根本无法服众。 而洛萨又不愿意因此,破格擢升这些还没立下多大功劳的骑兵们为骑士,能选中他们为骑兵,本就是一种恩典了。 这就使得洛萨只能选择从骑士团内部来招揽人才,安插到各个关键职位上了。 这也是好事,如果操作得当,能收买一大批人心。 洛萨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 烛光下,般若正捧着一本书读着,看封面,应该是一本神学典籍;而另一边,芙琳吉拉已经伏在桌子上,睡得香甜了。 “汉斯,般若,我们三个走一趟,都在这儿坐一下午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般若合上书,起身。 汉斯询问道:“大人,我们去哪,要着甲吗?” “就在王宫里,不会走远,应该碰不上危险,我打算看看那些骑士老爷们有没有偷懒,挑几个敲打一番。” 洛萨吩咐道。 恩威并施。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打算挑几个人杀鸡儆猴,免得这帮人以为自己好说话,敢站在菲利普伯爵那边给自己使绊子。 一行人走在王宫里。 即使是王宫,在半夜里也并非灯火通明,许多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在走廊上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洛萨对汉斯叮嘱道:“这条走廊连通两座大殿,如果有人潜伏进来,这里是必经之路,按照常理,肯定得布置人巡逻。记下来,回头询问理查,究竟是谁负责这片区域的防务。” 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去。 天色大黑,洛萨裹紧了身上的罩袍,感觉今晚有些冷的厉害。 汉斯突然停住脚步,语气急促道:“大人,有血腥味!” 汉斯的瞳仁,在黑暗的雨夜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他蹲下身,指了指一根石柱的角落,借着烛光,隐约还能看到一滴殷红:“这里有新鲜的血迹,像是不久前才刚留下的。” 洛萨皱起眉,低声道:“汉斯,你觉得对方有多少人?” 汉斯有些犹豫。 “相信自己的直觉!” “十个左右,危险性应该不高。” “看来我们挺走运。” 洛萨调侃道。 这应该不是他倒霉的缘故,才刚上任的第一天就碰到刺客了的缘故,而是菲利普伯爵想向他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 调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属下,导致王宫的防务出现了漏洞。 “这个蠢货!” 洛萨暗骂了一声,这下倒是有了把菲利普伯爵一脚蹬出骑士团的理由了,只是对方是伯爵,犯下这么大的疏漏,也不能因此而处决了他。 “我们走,不能让这些刺客得逞,否则我这刚做了还不到一天的大团长之位,就悬了。” 走廊两边,逐渐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酝酿许久的雨,终于是下了起来。 汉斯走在最前方。 他拥有狼人出众的嗅觉,哪怕是人形,也能循着血腥味追到敌人的踪迹。 很快,洛萨便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了打斗声。 一个重伤垂死的骑士躺在地上,他的一条腿已经被切断,哗哗冒着血。 “大,大团长,快去救公主殿下,他们是阿萨辛。” 骑士看到洛萨,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洛萨神情微变。 据说,初代山中老人,霍桑斥巨资,在萨珊波斯购买了一座城堡,命名为“鹫巢”,于其中打造了一处地上天国。 有数不尽的美女,珍馐,美酒。 他满世界收养幼童,将他们培养成刺客,又将他们送进“天国”中享受,在某一天将他们迷晕逐出。 醒来后的阿萨辛刺客们,仿佛被关押起来的瘾君子,一心一意想要“获得救赎”,以重返天国。 所以他们根本无惧死亡,正相反,死亡才是他们的追求。 这是一群非常难缠的死士! 洛萨顾不得为这名骑士医治,拔出武装剑,向着里面奔去,带有链甲护腿的皮靴踩在泥泞中,溅起大片的泥水。 刚冲过一道走廊,锋利的刀,便带着呼啸风声,向着洛萨劈落。 洛萨抬起武装剑,轻松格挡住了这一刀,磅礴巨力直接向对方砍去。 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发起突袭的刺客,连面还未见,便被洛萨一剑枭首。 夜晚骤降的气温,使洛萨口中呼出的白烟都清晰可见。 鲜血魔法,血瀑已然发动! 第69章 雨夜激战 雨夜中,走廊里。 竖立的火盆,燃着的熊熊烈焰,伴随着一阵冷风,在灰墙上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雨声淅沥。 喷溅的鲜血在地面的水洼中迅速浸染开来。 在泥泞中翻滚了一圈的头颅,脸上尚且带有些许的不敢置信。 院落里,原本正在围攻守卫的军士和侍从们的刺客们,齐刷刷循声看来。 他们看着这一幕,口中发出急促的交谈声,他们说的话跟库尔德语有些相像,应该是波斯语。 洛萨隐约能分辨出“厉害”“大人物”“很快”等有限的几个词汇。 地上已经倒了很多具尸体,全都是穿着红白罩袍的王家骑士团军士和侍从。 雨声掩盖了厮杀声,附近的军士要么被调离,要么被暗杀掉,这场战斗,看来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随着刺客们又一阵急促的交谈声,靠近走廊这边的三名刺客,立刻便呈品字形向三人杀来。 另外的人,则抓紧了时间,向守卫的军士和侍从发起猛攻。 洛萨低声道:“他们想要一人一个解决掉我们,那我们就争取,一人一个,把他们解决。” 汉斯和般若点了点头。 但后者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向洛萨靠近了些。 在战斗中,杀敌从来都不是般若的首要任务,哪怕洛萨如此要求,她最重要的职责,依旧是保证洛萨的生命安全。 这就是重装扈从的职责! 洛萨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面前的这位对手身上。 这是个剃了胡须,跟任何一个法兰克贵族身边的萨拉森奴隶,从外貌上都看不出任何区别的中年男人。 唯独他的眼睛,里面像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他的速度很快,眨眼便欺身到了洛萨的跟前,手中的短剑如同毒蛇,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戳向洛萨的腹部。 但洛萨立刻便捕捉到了对方的破绽,以骑士剑之长,攻敌人之短,迫使对方只能放弃攻势,先行躲避。 这伙刺客们能混进来就不错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携带长兵器,也根本用不惯。 呼啸的风声响起。 尖锐的袖箭从刺客袍袖中飞射而出,洛萨一个偏头便轻松躲过。 但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刺客已然一脚踩在洛萨面前不远的一个水潭中,污水向洛萨迎面溅来,短暂遮蔽了他的视线。 随后。 锋芒毕露! 短剑刺穿雨幕,向洛萨的胸口扎来。 铿—— 剑刃相撞。 被敌人欺身至近处,他可没有丝毫以攻代守的念头,挥剑格挡住了这一击。 阿萨辛的刺客,可是出了名的悍不畏死。 洛萨手中的武装剑荡开刺客手中的短剑,余势未消,砍向刺客持剑的手臂,但他对此不管不顾,另一只手再度挥出一把袖箭,迫使洛萨只能放弃攻击,向一旁躲闪。 任谁面对这样悍不畏死的对手,也得失去三分胆魄。 洛萨也一样,他可不想跟一名死士换伤,只能放弃掉这得来不易的击杀机会。 在洛萨身边不远处,另一名刺客在进攻时,被般若手中的盾牌砸飞,几次进攻都被般若轻松化解,于是也停止了徒劳的攻势。 而汉斯,已然解决掉了对手。 一具被从正中间劈开,鲜血与内脏哗啦啦流淌一地的刺客,正躺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汉斯的脸上有些惊异,他从没想过只是一瓶药剂,自己的剑术居然提升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些昔日曾在骑士团,日日夜夜劈砍木桩积攒下来的经验,在此刻,尽数被融会贯通,这样精妙绝伦的剑术,根本不是对手所能匹敌的。 刺客们对视了一眼,本来有些木讷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凝重的表情。 “大团长,他们的目标是王储,一定要阻止他们!” 有一名肤色黝黑,带着典型萨拉森人特征的侍从,用并不纯熟的高卢语高声疾呼。 王储? 是鲍德温五世? 西比拉公主和她前夫的儿子? 洛萨几乎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现如今,围绕西比拉公主展开的王位争夺,实际上倒不如说是围绕“谁能成为王储继父”的争夺。 因为王储尚且年幼,根本无法亲政,一旦鲍德温四世驾崩,王储的继父就将获得名正言顺的“摄政王”之位。 在王储还没成长起来,无法亲政的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摄政王就等同于国王。 如果在鲍德温四世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传出王储的死讯。 爵党和太后党两派的矛盾,立刻就会被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因为已经到了图穷匕见,必须一拼的地步了。 向来信奉中立的王党,也绝无可能在这场争斗中幸免,除非高弗雷男爵明确表示,不会履行鲍德温四世想把西比拉下嫁给贝利安的意志。 本就貌合神离的十字军诸国,将再没联合起来的可能。 “守卫已经要撑不住了,必须快点解决他们。” “般若,不必顾忌我的安危,别忘了我有你和芙琳的天赋,他们没那么容易杀我。” 洛萨提醒道。 下一刻,刺客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木瓶,将里面的液体大口灌下。 一根根青筋从他们的体表暴起,肌肉膨胀,原本木讷的脸上,立刻便充斥起浓郁的戾气。 那是不惜与敌偕亡,同归于尽的戾气。 他们身上的气势暴增。 原本便左支右拙的侍卫们,立刻便有些扛不住攻势,若不是仗着铠甲和武器上的优势,早就被刺客们杀穿了。 是魔药吗?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气,这些刺客们都比之前有了显著的提升。 有一名刺客,哪怕是被砍掉了一只手臂,依旧沉默酣战,仿佛连痛觉都彻底摒弃掉了。 这时,再度有三名刺客向他们冲来,可以看出,这一次,他们完全是为了拼命,好给自己的同伴们争取时间。 嗤啦—— 洛萨的武装剑在对手的胸口划出一道大口子,裂开的亚麻布间,渗出大片的鲜血,但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便再度向洛萨扑来。 如果是其他人,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敌人,势必要胆寒。 但洛萨的双眸中,迸射出猩红的光芒。 高达十六点的精神力,带来的强大魔力爆发开来,血瀑全力击发,使他手臂上的力气,短时间内暴涨了好几倍。 铿—— 剑断! 武装剑将刺客的半张脸都劈了下来,一直划过他的喉咙,和半边胸膛,才余势未消,刺入地面。 他不是不想操控敌人的鲜血,打出向芙琳吉拉那样的一整套搭配式的连招,他的魔力有限,在已经消耗了一部分用于血瀑后,根本施展不出鲜血投矛等其余法术。 雨水中,般若的黑色飞扬,身上萦绕起浓郁的森寒气息。 如链锯般飞旋的盾牌,几次撞击,计算好了敌人进攻的角度,在下一次敌人扑来之时,侧盾成刃,将迎面拦路的刺客从正中央劈成两半。 汉斯这一次,对敌时要游刃有余多了。 精妙绝伦的剑术,使他轻松压制住了这个悍不畏死的刺客,更高于对手的基础属性,又使他在各方面都形成了碾压,轻松取胜。 而此时,剩余的刺客们,才刚攻破第一道防线。 “杀了他们,不用留活口!” 阿萨辛的刺客们悍不畏死,想从他们口中挖掘出幕后主使,完全是做梦。 第70章 审判 PS:补昨天的。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现实不是“刺客无双”。 这些专精于刺杀的刺客们,也不擅长正面作战。 但临死前,这些服了“狂暴魔药”的刺客们,依旧带走了十余条性命。 尤其是那些西比拉公主安排给王储的仆从,死伤最为惨重。 “大人,如果不是您及时赶来,我们恐怕都得死在这些卑劣的刺客手中。” 一名手持鸢盾的王室骑士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洛萨皱起眉,道:“先别掉以轻心,通知下去,加强警戒,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余刺客潜伏在王宫里。” 地上躺着的伤员,已经脸色泛青。 这些刺客们的剑刃上淬有剧毒,只要被伤到,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根本就没有救治的可能。 洛萨的脸色有些阴沉。 仅在场能看到的损失,就有三名骑士,六名侍从,十二名军士。 那些西比拉公主留下来保护鲍德温五世的扈从另算。 “让监察官过来,收敛并修补死者的遗体和遗物。” 洛萨大声下令道:“尤其记住,要把那些被斩首的人的头颅和身躯缝补在一起,他们英勇奋战,光荣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应该荣升天国。” “是,大团长!” 王家骑士团的成员们面露崇敬地看着洛萨,他们是亲眼看到,那些凶残暴虐的阿萨辛刺客,是如何葬身于这位大团长和他的属下手中的。 仍旧保有“蛮族”传统的法兰克人,“崇拜勇士”是深植于他们心底的传统。 洛萨向走廊后的房间走去。 “大人,您不能过去!” 为保护王储,被迫拿起武器的仆从们纷纷阻拦。 “我要去觐见王储,确认殿下的安危,立刻让开。” 铿—— 洛萨身后,汉斯锋利的武装剑出鞘,吓得奴仆们浑身一震。 汉斯在刚刚战斗中的表现,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传奇小说里,那些得到女巫青睐,能斩杀恶龙与魔鬼的骑士主角。 他们自问就是一起上,也绝无可能是汉斯一人的对手。 洛萨推开拦路的仆从,径直闯进房间。 房间内,空无一人。 一座座铁质灯架上,燃着上百根白色的蜡烛,将封闭的,只开了一扇小窗的房间,映得通明。 洛萨低下头,致意道:“殿下,我是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洛萨·冯·哈布斯堡,阿萨辛的刺客们已经被肃清,请您出来吧。” 屋内一片寂静。 直至有一名仆从走进来小声说了句:“殿下,您放心,敌人真的已经被肃清了,来的是王家骑士团新任大团长。” 挂着白色纱帐的床榻下,露出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小脑袋。 小男孩缓缓爬了出来,仰起头,凝视着洛萨。 他的身体很单薄,声音也有些颤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惧,小脸煞白,但还是努力挺起胸膛:“感谢你及时到来,洛萨男爵。” 见到鲍德温五世无恙,洛萨轻出了一口气,动荡的耶路撒冷,可经不起这番折腾了。 “殿下,我希望您能立刻移步,住到国王陛下的寝宫里,我的翼骑兵们,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们。” 小鲍德温点了点头:“如您所愿,男爵。” “我们能够保护王储!” 一名效忠西比拉公主的骑士,在此时走了出来,有些不满道:“这是公主殿下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如果我们把殿下交给你,这会玷污我们的荣誉。” 汉斯神情冰冷地看向他。 这名骑士只觉一阵恐怖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一头巨型人狼,在对月长嗥。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汉斯冷声道:“请伱遵从大团长的意志。” “是是。” 骑士忙不迭答应。 没人再敢说话。 洛萨抱起小鲍德温,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向国王陛下的寝宫走去。 刚刚说话的那名骑士快步跟在他的身后,很客气地说道:“洛萨男爵,我得通知我的主君,西比拉殿下,到时候她会向您索回王储的监护权。” “嗯,让她来见我就是。” 洛萨点了下头。 他正在盘算谁是这次袭击的幕后黑手。 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西比拉公主,这位权力欲浓重的公主殿下,虽然前世总有她为了权力,和居伊合谋,谋杀亲子,占据王位的传说。 (电影中美化为鲍德温五世患有麻风病,西比拉公主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像自己弟弟一样痛苦,于是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但未有证据表明鲍五真患有麻风病,且,麻风病只会传染,不会遗传) 但现在的她,这样做对自己没有丝毫利益。 因为她还没坐上摄政太后的宝座,且她若是想动手,有太多机会让小鲍德温死的毫无声息了。 耶路撒冷城内。 菲利普伯爵的庄园里,正举行着一场晚宴。 遮雨棚下,旺盛的篝火上,炙烤着肥嫩的羔羊。 萨拉森女奴们扭动着曼妙的身姿,伴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菲利普伯爵举起酒杯,向众人说道:“天父在上,感谢诸位能参加鄙人举办的晚宴,今晚,波尔多的葡萄酒与鲜嫩的羔羊肉管够,让那些该死的豌豆都见鬼去吧。” 人们纷纷叫好,感谢伯爵的慷慨。 这些天,耶路撒冷的人们,日子过得普遍清苦了不少,尤其是这些大多只有空头衔而无封地和地产的骑士。 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指着骑士团的“补贴”来生活的。 这时,有人高喊道:“向伯爵大人致敬,只有伯爵大人,才配得上大团长之职,我们要请陛下收回成命。” “没错,那个叫洛萨的家伙,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大团长。” “只要我们所有人都不服从那个新来的乡下男爵的命令,陛下也必须考虑到大家的意愿!” “对,就像今晚,我和我的侍从们,都选择不再履行职责,因为我们不会服从一个不称职的大团长的命令。” 至此,这场晚宴算是图穷匕见。 有些王家骑士团的成员面露难色,很显然,率先开口的这几个人,都是菲利普伯爵的铁杆儿心腹。 但他们可不想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悖逆国王的意志。 王家骑士团,最重要的,就是对国王陛下的忠诚。 若是连他们都悖逆国王的意志,那整个耶路撒冷,就再没有忠诚可言了。 所谓王室骑士,岂不成了东帝国的禁卫军那样的笑话了? 场中气氛,陷入凝滞。 菲利普伯爵脸色有些难看,事情的发展,明显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如意。 这群不知感恩的混蛋! 这时。 咚—— 顶部被加装了十字架的,拜火教式的宣礼塔,传出悠扬的钟鸣声。 随后。 密集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砰—— 庄园们封闭的大门被推开。 一个个手握双手斧,背负圆盾,身披多层锁链甲和红白罩衫的重装步兵,踩着满脚泥泞,从门口冲了进来。 在他们中央,一个骑乘着战马,身披黑色斗篷的年轻骑士,缓缓走了出来。 雨水淋湿了他们的衣衫,使得那锋刃,铁甲,显得更加明亮。 “什么人?” “站住,这里是菲利普伯爵的私人地产,你们过界了!” 有几个醉醺醺的骑士还没看清楚状况,笑着说道:“哈,这小子,是仿照东帝国的皇帝们,为自己也整了一支瓦兰吉卫队吗?” “可惜,东帝国的皇帝们有几千名瓦兰吉卫队,尚且被突厥人打得节节败退,这才几个人?能有什么用?” 法兰克人们向来看不起希腊人的孱弱。 尽管他们打心眼儿羡慕东帝国的富足,但这些年来,军备废弛,在小亚细亚被突厥诸邦打得接连败退的帝国式军队,可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菲利普伯爵调侃道:“怎么了,小子,你是专程来向我道歉的吗?” 洛萨骑在妮萨安战马的背上,根本没理会这些酒疯子的念头,高声道:“司令官菲利普伯爵,玩忽职守,擅自调人离岗,致使王储遭受到了阿萨辛刺客的袭击,即刻除去你所有官衔,关押进大牢,等待大议会的审判。” “不不可能!” 菲利普伯爵面色大变,他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么凑巧?王储殿下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洛萨没有回答他的话,语气生冷:“司令官阁下,今晚王宫内的调动,是否出自你意?” “是是这样的,但是.” “那就不用废话了,我现在怀疑你涉嫌参与进了王储谋杀案,请你立刻卸下抵抗,否则我将不保证你的性命安全。” “谋谋杀王储?” 菲利普的嘴唇都在哆嗦:“我绝无可能参与进去,我发誓,我以韦尔夫家族的荣誉发誓!” 洛萨环顾四周,面露冷笑:“此外,我接下来有一个名单,所有叫到名字的人,都给我站出来,我允诺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审判。” 第71章 行刑 公正的审判? 骑士们面面相觑,犯下如此大罪,最公正的审判,又能是什么?留一具全尸的绞刑?还是废黜勋位,贬为奴隶? 菲利普伯爵的几个心腹,联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他们的鬓发淌落。 他们不知道王储到底出没出事。 对他们而言,这也不重要。 因为无论小鲍德温死没死,他们都犯了渎职和可能参与谋杀王储的罪名,这已经足够送他们上绞刑架了。 反倒是菲利普伯爵,因他身为日耳曼皇帝的封臣,只要小鲍德温没死,最多也只能免去他的官衔,将他驱逐出耶路撒冷。 洛萨拿起名单,缓缓开口道:“亚琛的罗德尔,请你出列,今晚你本该带人巡视盛夏长廊,但你只留了一名军士在那儿” “佛罗伦萨的密米尔,伱今晚本该在戈弗雷高塔上驻守” “阿图瓦的夏洛尔” 他一桩桩宣布罪名,随后道:“主动站出来吧,假使你们尚且还存有一丝骑士的荣誉,就别让我的士兵们将你们从人群中揪出来了,那会使你们体面流丧,我保证,我的近卫斧兵,绝不是你们徒步作战能抗衡的对手。” 念到名字的骑士有六人,一个个面色如土,如丧考妣。 有人试图辩驳。 有人苦苦哀求,诉说自己昔日立下的功勋。 还有人环顾四周,希冀周围的同僚能替自己说说话。 但唯独没有人打算反抗。 洛萨没留情面,挥手道:“带走,有什么话,留在监狱里,跟监察官说吧。” 菲利普伯爵满脸绝望地走在路上,他被没收了兵器,双手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途径洛萨面前时,他低声哀求道:“大团长,我愿意对着神圣的十字架发誓,我没有参与对王储的谋逆。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骑士的话,请你还给我清白,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洛萨摇了摇头:“誓言是神圣的,但不视誓言为神圣之人的誓言,一文不值。” 洛萨指了指菲利普伯爵胸口的十字纹章:“你加入王家骑士团的誓言中,有一条是要你服从公义,胸怀仁德,而你心胸狭窄,不顾圣地危险的局势,将王家骑士团卷入分裂的危机中,已然违背了这一点。” 菲利普伯爵张了张嘴,有些不服气道:“谁会愿意把自己的权位拱手让给别人呢?洛萨男爵,如果换做是你,又会怎么做?” 洛萨没有理会他,挥了挥手,示意莱恩将此人押送走。 菲利普伯爵跟刺杀案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但煽动他跟洛萨作对的人里,绝对有刺客那边的人。 在场其余的骑士们,看着自己的同伴们被抓走,有些兔死狐悲,因此沉默以对,甚至没人主动向洛萨行礼。 不少人都对这位新到来的大团长,充满了恐惧。 刚一来,就把受人爱戴的菲利普伯爵搬倒了,这种手段太可怕了,让他们虽然不想服从,但也绝不敢反抗。 洛萨扫视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诸位,你们见了大团长,难道都忘记该怎么行礼了吗?” 骑士和他们的侍从,这才纷纷向洛萨行礼。 洛萨能够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惧,他面色肃然道:“今晚,你们中,同样有不少人没在岗位上,且并非处于轮休期间,这次的事,我愿意给予你们宽恕,但仅此一次。” 立刻有人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感感谢您的宽恕。” 洛萨微微颔首,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身后一阵窃窃私语。 身披重甲的瓦兰吉卫队,将“犯人”押送上囚车,纷纷乘上洛萨分配给他们的旅行马,一行人向王宫疾驰而去。 通过“骑马步兵”的方式,能大幅减小他们行军的压力。 将犯人统统关进监狱,命人严加看守后。 洛萨径直向王宫走去。 在国王的贴身男仆的引领下,洛萨走进了静室。 屋内,依旧燃着熏香。 但他还是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腐朽气息,似乎洛萨每一次看到鲍德温四世,他的状况就更糟糕一分。 “陛下,我已将渎职者统统关进了监狱。” 烛光下,鲍德温四世的神情依旧很淡然,似乎并未因王储险些遇刺而雷霆震怒。 “你打算怎样处置他们?” 洛萨语气平淡道:“除菲利普伯爵只是除掉官衔,逐出王家骑士团以外,其余人统统判处绞刑。” 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残酷。 让洛萨逮到机会,他是不会宽恕对方,好给菲利普伯爵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经此一事,既整顿了军纪,也肃清了骑士团内部的另一座小山头,将大大加快他掌控王家骑士团的进度。 鲍德温四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觉得谁是幕后主使?” “这得看王储陛下死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鲍德温四世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说,雷蒙德伯爵?” 雷蒙德伯爵是摄政王,一旦国王,王储接连驾崩,作为圣地最有权势,也最有威望的人,他继位成为国王的可能性最大。 “我了解他,他是不会办出这种事的,比起一个空头王号,他本就是北耶路撒冷之王了,是不会多此一举的。” 洛萨点头道:“我也不认为是雷蒙德伯爵,甚至不会是十字军贵族。” “萨拉丁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我跟他订立过停战条约,那是个慷慨仁慈的君王,不次于最正直的西方骑士。”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和缓:“其实,我已有些猜测。” 洛萨试探着询问道:“安茹?” 鲍德温四世点了点头,嘴上却说道:“不,是拜火教徒,也只能是拜火教徒,或许人们都知道萨拉丁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他的侄子,叙利亚总督萨伏丁,却是个不择手段的残酷角色,他曾派人屠杀了诋毁萨拉丁的考克卜领主的木堡。” 说到这儿,两人相视而笑。 这就是政治,即便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跟山中老人有着深仇大恨的阿尤布王国的人做的,依旧要统一口径。 至于所谓的“安茹”二字,是因为王储若是被杀,鲍德温四世的继承人,将有很大概率,由安茹家族的族长,狮心王理查钦定。 而狮心王理查,很可能在一年之后,会带领阿尔比恩的十字军莅临东方。 按照既定的规则,耶路撒冷国王将是十字军的统帅,但这位国王很显然不会愿意屈居于他人的指挥之下。 至于究竟是安茹家族的谁,此事又是否由狮心王理查主使,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清早。 耶路撒冷的主教广场上。 汉斯高举国王陛下赐下的御旗,他已被洛萨任命为王家骑士团的掌旗官,这是名誉官职,而非洛萨任人唯亲。 属于王家骑士团的地产,一座小型堡垒的二楼,一根根木质踏板被推出,被剥掉罩袍,外套的军士,仆从被推了出来。 他们站在颤颤巍巍的木质踏板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随着一声钟响。 监察官站在一旁,开始高声向围观者宣读他们的罪孽。 这里面,包括但不限于洛萨昨晚抓回去的六名骑士,还有他们的侍从,一些收受贿赂,为刺客们提供方便的奴仆。 “天父在上,求您宽恕我的罪孽” 有人紧张地低声忏悔,祷告。 有人双腿战战,不住哀求和哭诉自己只是无心之失。 有人和站在人群中,痛哭流涕的妻儿们告别。 也有人大声向站在人群中,已经被宣布除职,并释放的菲利普伯爵求助。 死前百态,不一而足。 随着莱恩等人将白色布袋套到他们头上,紧跟着,他们抽回了木板。 被吊在绳索上的犯人,有些疯狂踢蹬着双腿,但更多的,则是在一瞬间就被拉断了脖颈,如同毫无声息的烂麻袋,悬吊在了半空之中。 围观的骑士和军士们背后生出了一丝寒意,他们偷偷看着站在远方的高台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的洛萨,心中满怀恐惧。 这个残酷的冷血怪兽,跟昔日仁慈的高弗雷男爵相比,简直差太多了。 第72章 南下大军 “愿天父宽恕他们此生的罪孽,使他们洗刷耻辱,荣升天堂。” 洛萨在自己身前画了个十字。 他不是个冷酷的人,对待持械的敌人,他能毫不留情,因为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和下属生命的不负责。 对待屠杀弱者,抢劫平民的强盗,他也能眼睛不眨地宣判他们死刑。 但这些人,平心而论,其实并未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洛萨前世做社畜的时候,也不敢保证自己在上班时间摸鱼。 但严刑峻法,自古以来就是掌握军队的关键。 若是洛萨手中没人,没兵,也没鲍德温四世的无条件信赖,他敢这样做,下场可能会落得众叛亲离。 因为这些被处决的骑士和侍从们,在骑士团里,都有自己的袍泽和兄弟。 他们会因此而仇视他,甚至寻找机会,刺杀他,统一口径,把这件事推给阿萨辛刺客们的报复上。 但他有自己的亲兵,除非王家骑士团的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公然反叛,不然根本奈何不了洛萨。 严刑峻法之后,就必须得是怀柔。 骑士到底是准贵族阶级,相当于一支军队的军官阶层,不能一味打压,而要讲究一个恩威并施。 这比单纯施压,或是像菲利普伯爵那样施恩要管用的多。 只是小恩小惠,绝不可能使一支军队感念你的恩德,就对你忠贞不二,如使臂指。 哪怕是前世,整天板着一张脸的女神,突然对你露出笑容,也远比平时都对伱笑脸相迎,更使人受宠若惊。 洛萨的恩威并施,其实很简单,就是发钱。 再崇高的道德,也要为钱财低头。 络绎不绝从西方渡海而来的骑士们,真正的追求,不就是钱财和封地吗? 洛萨目睹行刑结束,转身离去。 菲利普伯爵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咬牙切齿道:“洛萨男爵,他们根本不曾料到会有人袭击王储,你却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洛萨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 “菲利普伯爵,您已被无罪释放,但您得知道,这是不经大议会的审判,程序不正义的妥协,我随时有权把你抓回去。” 菲利普伯爵惨笑:“呵,就算经过审判,我的结果也不会比这更糟。” “是吗?” 洛萨轻笑道:“菲利普大人,您现在还有多少人?” “对于曾拉拢于您的爵党或是后党,您还有多少利用价值?这真的足够他们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保全您的官衔和性命吗?” 菲利普愣了下,贵族都是现实之人,他在圣地又没有几个姻亲兄弟,没有利益怎么为他说话? 洛萨语气恭敬地说道:“伯爵大人,您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菲利普面露愕然之色。 “王家骑士团,只容许王党的存在。” 望着洛萨的背影,菲利普伯爵的神情灰败,他对自己的奴仆说道:“走吧,我们回萨克森的封地。” “大人,我们就这么回去了?什么都带不回去,国王陛下赏赐给您的钱财早就挥霍一空了。” “没错,就这么满怀屈辱,身无分文地回去!” 他咬牙切齿道:“但迟早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是以萨克森公爵的叔叔的身份。韦尔夫家族,将会像布永的戈弗雷,塔兰托的博希蒙德那样,在此重辟一座新的不破之国!” 他挥动马鞭,大喊了一声:“驾!”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心中动了一个邪恶的念头,那就是耶路撒冷丢失在这群人的手中,而自己将和那个有着“雄狮”之称的侄子,一同夺回这座城市,成为整个基督世界的救世主! 廷议的大殿中。 雷纳德伯爵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在殿内回荡:“这是一场卑劣的谋杀,该死的萨拉森人,他们终于扯下伪装,露出了那丑陋不堪的真容!” 这位跟异教徒有着刻骨铭心之痛的前任安条克大公,攥紧双拳:“战争,我们需要一场战争,孱弱的希腊人已经跟萨拉丁媾和,西方的国王们仍在亚平宁争权夺利,没有人会来帮助我们,也没有谁是真正可靠的援军!” “为了骑士的荣誉,和上帝的意志,我们要主动同萨拉森人开战,我们的军队,将如同一把神圣的枪矛,洞穿敌人的心脏!” 雷纳德伯爵慷慨激昂的演讲,引发了哄堂的叫好声。 萨拉森人同样是对拜火教徒们的统称,不分波斯人,库尔德人,埃及人这些人种。 就像法兰克人同样是对高卢人,日耳曼人,盎格鲁人等一系列西欧民族的统称。 宣扬异教徒的邪恶,骑士的荣誉和勇气,在这个时代,是政治正确的一句话。 尽管洛萨觉得,任谁都知道不应该在这炎炎烈日,走出十字军们历精心修筑的堡垒,去同异教徒的大军作战。 但这不妨碍他们这么说。 并把一切敢于提出固守城堡,任由萨拉丁的军队劫掠村庄的人,视作窝囊废和与异教徒勾结的叛徒。 这也使得洛萨原本还想提出的“坚壁清野”,又被他咽了回去。 想想就知道,这些愚蠢短视的贵族们,根本不可能有魄力做出这样的抉择。 于是,洛萨在本次大议会上,就成了一座泥塑木雕。 他只是盘算着,萨伏丁带领大军南下,似乎有利于那位萨利赫王和阿卜杜拉,在北方搞事。 这时,有人风尘仆仆闯进了大殿,高声疾呼:“泰比利亚斯大人,叙利亚总督萨伏丁,带着数万大军,已经攻破了阿卡斯和罗格堡,正向的黎波里挺进。” 雷蒙德伯爵的脸色微变。 整个大殿内更是一片喧腾。 耶路撒冷王国北部,几乎都是雷蒙德伯爵,和他麾下封臣的领地。 没了摄政王的位置,他依旧是的黎波里伯国的国君,而丢掉了的黎波里的领地,他却未必还能是摄政王。 不是谁都能像雷纳德伯爵那样好运,丢掉了安条克大公的头衔,还能凭借婚姻的方式,混成外约旦伯爵。 很多太后党都暗暗期待,这位的黎波里伯爵,能因此而带着自己的追随者,北上去抗击敌人的入侵。 这样,耶路撒冷就将独属于他们。 “那只是佯攻。” “萨拉森人的海军,不是骑士团和的黎波里舰队的对手,他们即使围困了的黎波里,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破这座坚城。” 摄政王雷蒙德的语气很坦然:“萨拉丁的真正目标,永远是耶路撒冷,他们想要将圣地据为己有,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埃及和外约旦,而非南下。” 前者,首当其冲的是高弗雷男爵的领地,后者,首当其冲的是雷纳德伯爵的领地。 圣地的气候,决定了一支军队所能劳师远征的时间。 萨拉丁要想从北方进攻,需要拔掉的坚城要塞实在是太多了,明显不合常理。 尽管如此,洛萨还是有些感叹,这位雷蒙德伯爵绝非庸人,在自己安身立命之本遭遇攻击时,还能保持冷静,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雷纳德伯爵高呼道:“那就更该趁着这个机会,把这支敌人的主力吃掉了,在北方,离医院骑士团的阿卡城,圣殿骑士团的骑士堡都很近,我们能迅速集结起一支由五百名重骑兵组成的精锐部队,必将使这群异教徒有来无回。” “对,开战!” 人们纷纷高呼。 就连雷蒙德麾下的爵党,都有不少人认为应该出战。 尤其是阿卡斯和罗格堡的领主,更是叫嚷着要立刻夺回自己的封地。 雷蒙德伯爵沉默了片刻,他说道:“我得请示陛下的意见,他若答应我们北上迎击敌人,那我们就派兵出击。” 第73章 阻魔金 片刻后,鲍德温四世的侍从从走廊中返回,他将一张纸条递给了雷蒙德伯爵。 他摊开一看,脸上闪过了一丝浓郁的惊异,随即,他高举起这张纸条,示意所有人凑近来看:“国王陛下答应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随后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万岁!” “以父之名,出征!” “杀光异教徒狗崽子!” 洛萨在廷议结束后,第一时间来到了国王的寝殿。 洛萨还没开口,鲍德温四世便道:“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吗?” “但北上,是顺应人心之举。” “不光雷蒙德伯爵能够看出萨拉丁的意图,雷纳德,雨果,乔治林.他们不是蠢材,萨拉丁的意图很明显,但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阳谋大势。” 鲍德温四世指向对面的椅子,示意洛萨坐下。 “假如当你追随我作战时,你的领地约格律斯堡遭受了异教徒的袭击,伱会不会怀有一种立刻带着麾下的士兵,返回约格律斯堡救援的心情?” 洛萨默然。 这是人性。 对许多人而言,圣地的安危虽然重要,但跟自己的领地相比,就又没那么重要了。 “让那些该回之人回去,也让那些精力旺盛的十字军骑士们北上,扫清朝堂,才能更好地统合耶路撒冷的力量。” “我明白了。” 鲍德温四世又道:“还有,我见到那个萨利赫了,这个小家伙.尽管他比我年长许多,但我依旧觉得他是个锐气十足的年轻人,他跟我说,已经联合了亚美尼亚山民,准备举起反抗萨拉丁统治的大旗。” “我也和他订立了盟约,按照约定,在击败萨拉丁之后,我会将阿勒颇归还给他,并缔结互不侵犯之盟。” “这次大军北上,对他也是一个机会,或许他真能和我们里应外合,收复阿勒颇和安条克。” “叙利亚是萨拉丁麾下军队最重要的养马场,没了叙利亚,他的马穆鲁克骑兵们,威胁性将大大降低。” “但愿如此吧。” 洛萨思索了片刻,询问道:“陛下,昨天碰到的那些阿萨辛的刺客,他们能够通过服用某种的魔药,激发自己的潜能,使战斗力暴增.我们就没有类似的东西吗?” “魔药.” 鲍德温四世轻笑道:“魔药距离我们并不遥远,这座房间里燃烧着的香薰,由乳香和没(末)药调配而成,能够减轻我的病症。” “至于阿萨辛的那种激发人体潜能的魔药,往往服用后,必死无疑,是违背天父意志的邪药。” 洛萨恍然:“陛下,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那些巫师们掌握着如此神秘且强大的力量,为何要投效世俗的君王呢?” “若是她们想要刺王杀驾,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鲍德温四世有些疑惑道:“你的两位女巫小姐,没有跟你说过吗?” 洛萨摇了摇头,般若与芙琳吉拉,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正统女巫,她们拥有的力量,也绝非魔力这么简单,自然不会了解这些秘密。 鲍德温四世抬起手,依次指向桌椅上镶嵌的金边,窗框上的,金色的浮雕,柜子上,圣天使的雕像. “这些,都是用阻魔金制造的器物,它能限制巫师的魔力。如果是用阻魔金制造的箭头,甚至能轻易洞穿巫师们的防御,他们的确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世俗对他们而言同样是十分危险的。” “绝大多数的巫师们,都是旅行家和魔药专家,他们像寻常人那样旅行,用魔力维系的漫长生命,度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他们跟人类,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也就不再具备人类对权势和财富的渴求。” 洛萨若有所思:“所以,巫师们更喜欢做超然于物外的存在,而非真正投身于权力场上厮杀?” “没错,那对他们太危险了。” “或者说,他们认为自己得到的,相较于担负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鲍德温四世语气微顿,又道:“至于为何他们会投身于世俗君主的麾下,或许你比我更清楚一些。” “爱情?” “对,但不全是。” “譬如魔药的制作材料,巫师塔的搭建,以及保护自身安全的卫兵.这些都是他们能从世俗中得到的回馈。” 洛萨恍然。 鲍德温四世继续道:“这个世界上的巫师,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但你却很少遇见,因为他们很少身处于俗世。” 离开国王的寝殿。 洛萨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今天的耶路撒冷,格外混乱,在征召令下达之后,耶路撒冷本就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军营。 既然今日已经决定要出征,诸多准备就要提上日程。 贵族们得统计,需要率领多少朝圣者组建的征召兵,多少匹运送辎重的骡马,驮畜。 沿途又能从何处获取到补给。 出发时的仪式。 等一系列既繁琐,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每个人都得肩负起自己的职责,协调这些人的关系,而非简单的把一群人凑到一起,便硬生生攒出一支军队,是个复杂且细致的活儿。 准备工作一连做了三天。 到第三天清早,便是大军开拔,北上的日子。 清早的耶路撒冷,气温开始回升。 洛萨在马厩里用毛刷,清洗着妮萨安战马和阿拉伯马的皮毛。 萨利赫送来了十匹精良高大的阿拉伯马,都被养在王家骑士团的马厩里,由专门的马夫照料。 芙琳吉拉踮起脚,担心水花溅湿了她好看的长裙——在王宫里,这个爱美的姑娘,终于不再需要戴着面巾了。 只是她那如雪般的白发,还是需要遮掩一下。 她提起裙摆,在洛萨面前转了一圈。 “大人,你看我的裙子好看吗?” 洛萨敷衍式地点了点头:“嗯嗯,好看,我见过西比拉公主曾穿过类似的,但她看上去远没你尊贵美丽。” 洛萨的敷衍,不单单只是敷衍。 他会迅速在脑海里组织起一套还说得过去的夸奖言辞,这使得他的敷衍很少招来芙琳吉拉的不满。 “切,那个生过孩子的老女人也能跟本公主比?” 芙琳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脸上露出雀跃,满足的神采。 般若拿起一柄毛刷,走近了,帮洛萨清洗着战马。 嘴上说道:“莫德尔来信了,铁匠马勒斯在汉斯的封地附近,找到了一片品质不错的铁矿,希望我们能采购一些工具和器械送回去。” 洛萨拧紧眉头,摇头道:“还是先算了,让他们做好备战准备,随时准备响应我的征召,说实在的,我没把握守住约格律斯堡周围的村庄,现在开矿,为时尚早。” 般若摇了摇头,继续擦洗战马:“你自己去跟汉斯说,我只是给你带个口信。” 洛萨愣了下,笑道:“好,知道了。” 他稍微思索了下,抬起手擦拭掉了般若脸颊上溅起的一片污水,诚恳道:“你今天也很漂亮,哪怕没怎么打扮,依旧胜过这世界所有的女人太多。” 般若依旧面无表情,但罕见地开口问道:“跟这只小吸血鬼比呢?谁更漂亮一些。” 芙琳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凑过来道:“对,大人,你来评价一下,我跟这个傻大个儿到底谁更漂亮?” 洛萨手上的动作没停,心中却是一阵发虚。 这是道送命题,只有傻子才会回答。 这时,汉斯的喊声响起:“大人,该出发了参加出征仪式了,我们得作为国王陛下的卫兵,站在最里面!” 洛萨忙不迭应道:“好,这就来!” 感谢天父! 感谢汉斯! 感谢国王陛下! 第74章 出征仪式 今天的耶路撒冷,许多街道比起往常都要显得冷清,空旷了许多。 人们都齐聚于圣墓大教堂之前,观看十字军北征的出征仪式了。 密密麻麻的人潮,将一切都堵得水泄不通。 在摄政王雷蒙德需要北上之际,耶路撒冷骑士团的全部事物,就都堆到了作为司令官的高弗雷男爵手中。 他跟洛萨并肩骑着战马,四处巡视着。 洛萨笑着打趣道:“高弗雷男爵,你的黑眼圈就像那些萨拉森女奴们装饰用的眼粉,看来司令官的位置也没那么好做。” 高弗雷没好气道:“我已经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耶路撒冷骑士团比起王家骑士团的规模大太多了!” 耶路撒冷骑士团成员总数超过三万人,当然,这包括了诸多荣誉成员。 但留在耶路撒冷的,直接听命于国王和大团长领导的这一部分,也有三千名武装人员之多,这还没包括仆役等非战斗人员。 相较于总数不过八百人的王家骑士团,耶路撒冷骑士团俨然一座庞然大物,比起医院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留在耶路撒冷的力量也弱不了多少。 洛萨调侃道:“但愿泰比利亚斯(摄政王)大人不至于像高弗雷爵爷一样,在骑士团里留一个一心想把大团长掀下去的司令官。” “哦?原来高弗雷爵爷就是司令官啊,那没事了。” 高弗雷男爵气道:“今年,我得有一半的时间留在自己的封地,还乘船去了趟普罗旺斯,骑士团的事务不得不移交给菲利普伯爵,这才使得他在骑士团的威望大涨,但我哪知道他竟然会公然站出来挑战你的位置?” 他们的心情实际上还不错,在雷蒙德伯爵等爵党成员,以及一部分一同出征的太后党贵族离开耶路撒冷后。 王党终于获得了更多的权力。 王家骑士团将近八百的兵力,与耶路撒冷骑士团三千人的兵力,分别掌握于洛萨和高弗雷男爵,这两个铁杆王党的手中。 虽然城防军,以及太后党的贵族私兵们,还有朝圣者们新组建十字军,仍处于太后党和爵党手中。 但权力的天平,终于还是趋于了平衡。 洛萨向高弗雷男爵道别,和手底下的亲卫翼骑兵汇合,赶往圣墓大教堂——那里,正上演着一场盛大的出征仪式。 成群结队的士兵,从大教堂之前走过,接受神职者们的赐福。 首先,是那些披着锁子甲,罩袍,和披风的精锐骑士,他们带着自己的侍从,打着各式的旗号,昂首挺胸,接受着围观者的致意。 甚至有不少骑兵,连坐骑都蒙上了罩袍和皮甲,用来抵御萨拉森骑兵的箭矢。 白底红十字的圣殿骑士,黑底白十字的医院骑士,十字架,雄鹰,棕熊,立狮,山猫,鸢尾花.各式的纹章,铭刻于那些贵族和骑士的襟前。 北上的骑士,有五百人之多,算上他们的侍从,能够凑出上千名披甲骑兵,而这仅是耶路撒冷的一半力量都不到。 这都得益于鲍德温四世前不久颁布的征召令,以及教宗陛下号召起的新一轮的十字军,使得大量零散骑士远渡重洋,来到了圣地。 随后,是整齐的军士队伍。 他们以一个个方阵的形式前进,同样穿着代表所属势力的罩袍,五颜六色,但又泾渭分明。 在他们正中央,簇拥着一座巨型的战车。 车架上,屹立着一座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这并非是真·十字架,真正的圣物存放于十字架下方,战车上的一个箱子里,由一整队的战斗修士守护。 因它只剩下了一个木块,无法高举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所以才铸造了这根金色十字架,用来昭示圣物就处于军中。 最后才是那些朝圣者组建的十字军。 他们的队伍,有些杂乱无序,只能勉强维持着相对整齐的状态。 他们甚至没办法保证人手一顶变形的破旧铁盔,许多人使用的长矛,连铁质矛头都已锈迹斑斑。 身披的破旧罩袍,上面用劣质涂料,一眼就能看出是赶工制成的红色十字。 好在盾牌还能做到人手一副,但上面大多都没有蒙皮。 亨利二世捐助的那笔黄金,数目不菲,但哪怕是搜罗了所有的武库储备,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武装起这支规模如此浩大的军队。 更何况,北上的军队只是耶路撒冷军力的一半,沿途还能得到各地领主补充进来的兵力。 所以真正装备勉强还算精良的朝圣者十字军,大多留在了圣城内,依旧处于受训状态。 洛萨和他麾下的翼骑兵,王家骑士们,则拱卫在教堂最前方,守护着身后,那尚且空无一人的国王御座。 宣礼塔上,钟声长鸣不休。 普通民众们围在街道旁,连道旁的二层建筑,窗户口,都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他们高举圣子,圣母和圣徒们的画像,虔诚祈祷着战士们能够得胜而归,杀光侵犯边境的异教徒。 提尔大主教和诸多神职者,站在御座之前,高呼道:“愿圣米迦勒庇佑,虔诚的信徒们,你们从圣墓前经过,也将沐浴神圣的光辉,祝愿伱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箭矢与刀枪皆不能伤你们的身体!” “即使战死,也将得到救赎,荣耀地升上天国,昔日罪孽,皆一笔勾销!” “以父之名!” “这是神的意志!” 人们狂热地呐喊着。 这一天,不分高低贵贱,似乎所有人都在尽情向周围人宣示着自己的虔诚。 这时,大教堂内。 奴仆们扛着肩舆,缓缓走出,来到了御座之前。 许久未曾露面的鲍德温四世,从肩舆上站起,在奴仆的搀扶下,来到了御座上。 他的动作优雅且缓慢。 除仍佩着面纱,浑身裹得密不透风以外,他看上去,跟一个正常的国王,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国王陛下,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王袍,头戴金色的王冠,手中握着一柄金色权杖,权杖顶部,是弯曲的,金色十字架,这意味着天赋君权。 即——耶路撒冷国王,既是世俗国王,又是神学的“牧羊人”的寓意。 金色和白色的配色,是耶路撒冷王室纹章所代表的色彩。 一如高卢王室偏爱蓝色,阿尔比恩王室偏爱红色,帝国皇室偏爱紫色。 一名穿着朴素的仆从,手持佩剑,站在鲍德温四世的身旁,那副姿态,就像般若总是跟在洛萨身边,如影随形一样。 他就是平时,负责向雷蒙德伯爵传递国王的意志,并且每次带领洛萨觐见国王的那位仆从。 平日里总是那么不起眼,谨小慎微,沉默寡言。 但洛萨现在才明白,这位仆从,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因为洛萨仔细观察了,他手中握着那把佩剑,剑鞘赫然是用阻魔金制造的。 也就是说,这位仆从的假想敌,是那来去无踪,神秘莫测的巫师! 随着国王陛下高举起手中的金色权杖,所有贵族,骑士,军士,平民还有神职者们皆高呼国王万岁。 这是他们近段时间来,第一次见到国王陛下。 虽然传说中,国王是蒙受麻风病诅咒的不洁者,但他同样是曾将耶路撒冷,于萨拉丁铁蹄下拯救出来的天命君主——于绝大多数人眼中,他都是最接近于神的存在。 有些骑士和贵族,开始高声朗诵自家的箴言,这寓意他们此行必将载誉而归,不使家族箴言蒙羞。 国王陛下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高举起权杖,任由人们瞻仰这根权杖散发出的熠熠光辉。 鲍德温四世没有逗留太久,便重新乘上了肩舆,向圣墓大教堂内走去。 庞大的队伍,开始有序出城,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站在看台上的贵族们,有不少都感觉到了双脚发麻。 但依旧不得不留在此处观礼。 洛萨带着般若和芙琳,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提防有人,打算趁机掀起一场混乱。 为了这场仪式,所有城内的异教徒们,都已被勒令不得出门。 连拜火教的圣坛和寺庙,都统统被关闭了。 再加上战火即将点燃,致使萨拉森商队也不敢轻易造访耶路撒冷,生怕被如雷纳德伯爵这样,习惯于“毁约”的十字军贵族给抢劫了。 第75章 夜与狼(上) 灼灼烈日,烘烤着大地。 从高处看,狭长的行军队伍,宛如一柄骑枪,贯穿了整个耶路撒冷。 看台上,贵族们的家奴,已经端着盛有银质酒杯的金色托盘,向他们的主人奉上冰冷甘洌的葡萄酒。 有些贵族们的酒杯,上面甚至还镶嵌着大颗的红宝石,用以彰显自身的豪奢。 贵妇们炫耀式地谈论着新添的首饰,不乏鄙夷地冷眼瞧着那些有着曼妙身段的萨拉森或是波斯女奴。 东方式宫廷培养出的侍女,远比西方宫廷里的更擅长伺候人。 但贵妇之所以是贵妇,在于她们所能带给夫家的嫁妆,以及政治上的有力臂助,而非容貌有多么靓丽。 没有高贵的身份,再怎样美丽的皮囊,也不过只是玩物罢了。 而西比拉公主,自然就是耶路撒冷最美丽的明珠。 很可能是一顶王冠的嫁妆,使她就像一座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宝藏,引来无数贵族子弟们大献殷勤。 但西比拉公主却有些兴致缺缺,一边礼貌地应承着,一边打量着站在教堂前,佩着印有黑色鹰徽的红色披风的洛萨。 不只是西比拉公主。 像她一样关注着洛萨的贵妇有很多,在她们看来,洛萨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令人着迷的神秘传说了。 于骑士竞技大赛上,以凡人之躯斩杀狼人。 刚到耶路撒冷不久,就得到了深居简出的国王陛下的青睐,接连拔擢,由骑士授封为男爵,又被委任为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 随后,更是以雷霆手段,将在骑士团内,势力最为雄厚的前任司令官,菲利普伯爵除职踢走。 再加上许多贵族们都在津津乐道他从沙漠盗匪手中,抢来的以车为计量单位的财物,以及麾下骑兵们的精良装备。 洛萨男爵,早已与英俊,富有,勇武,智慧等种种正面词汇联系到了一块儿。 贝利安站在人群里,有些羡慕地看着威风凛凛的洛萨。 昔日在贾法港口碰面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眨眼间,这位同龄人,竟已摇身一变,成了耶路撒冷首屈一指的新贵。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满头红发的雷纳德伯爵,面露挑衅地看着站在大教堂前,被晒得满头大汗的洛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呼——” 他的口中发出舒爽的怪叫,随即又从托盘上取来一杯,当着洛萨的面,将它倒在脚下的泥土当中。 他满脸得意,心道,这就是死海之王,卡勒堡之主的豪奢。 而你,一个暴发户般的角色,大热天连杯冰饮都喝不到。 洛萨向他笑了笑,笑容中隐含怜悯,他故作小声地对身旁的掌旗官,具有骑士头衔的汉斯·冯·塞戈说道:“可怜的雷纳德伯爵,曾被叙利亚的努尔丁(萨利赫的父亲)囚禁在一座高塔中,据说那是整整十八年的时光,他可能已经患了疯病,不然也不会将甜美的酒水洒在地上。” 汉斯也适时露出怜悯的神情:“愿天父保佑他能早日摆脱疯病。” 雷纳德伯爵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小声嘟囔了句:“是十五年,不是十八年,这个愚蠢的小子,简直和他的父亲一样讨厌。” 想起曾经的囚徒生涯,原本因自己最大的政敌,雷蒙德伯爵的离开而喜悦的心情,也开始意兴阑珊起来。 洛萨对身后的翼骑兵们说道:“走吧,我们得跟着行军队伍,护送他们出城。如果感觉酷热难耐,就再忍一忍,我已命制衣官为你们订制了用来遮阳的罩袍,再过两天就能下发到你们手中了。” 翼骑兵们本不需要罩袍,半身板甲也不似链甲那样容易锈蚀,但圣地白天里的高温,又使他们必须有一件罩袍遮阳。 乌尔姆恭敬道:“大人,这不算什么,像您这样高贵的人,也同样在忍受酷热。” 他们已经完成了护卫国王和一众神职者的任务,开始伴随在行军队伍的两侧前进。 翼骑兵们紧握着手中礼仪用的武装剑,挺拔的身姿,明亮的甲衣,吸引了不少两侧围观的少女们不少目光。 一些骄傲的骑士满怀嫉妒和羡慕地嘲讽道:“看呐,这就是那个乡下男爵组建的骑兵,他们在背后插满羽毛,活像是王室御苑里,那些向异性殷勤求偶的公孔雀。” 有人嘟囔道:“我知道那种米兰式的鲜亮铠甲,在太阳的炙烤下会像突厥蛮子烤肉用的铁板,根本就不实用。” 作为洛萨麾下第一名翼骑兵,乌尔姆忍不住大声对自己的同袍们说道:“看呐,他们羡慕的神情,恨不得把眼睛珠子贴在我们的甲衣上。” “大家都看到了,连骑士老爷们都在羡慕我们的盔甲,大人将此等贵重物连同翼骑兵连队的荣誉赐予我等,我等也需倾尽全力,以忠诚回馈大人!” “没错,我们是骁勇的翼骑兵。” “当那翼骑兵到来,所有异教徒都将心惊胆战!” 翼骑兵们高昂起头,独特的盔甲与装饰,使他们越发抱成团,一种名为“集体荣誉感”的东西,在他们当中萌生。 前方,身披蓝色罩袍和披风的雷蒙德爵爷,骑着马走来,他高声唤道:“洛萨男爵。” “晨安,泰比利亚斯大人。” 洛萨很恭敬地回道。 他有些意外这位在圣地,堪称只手遮天的爵党党魁,居然会跟自己搭话。 雷蒙德伯爵从外表上看,不如雷纳德伯爵那样英俊,他瘦削的脸上,承满了岁月的斑驳。 他的脸色有些复杂:“洛萨男爵,我与伱的父亲曾经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关系,我曾经很担心你会成为他那样的人,执着于掀起接连不断的战争,但好在你并没有。” 洛萨有些疑惑道:“大人,我对父亲曾在这里做过的事情知之甚少,但若我父亲的想法如此激进,他应该跟雷纳德伯爵的关系很好才对。” 雷蒙德严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你的父亲曾经公然宣称,雷纳德是个没有脑子的鲁莽愚夫。” 洛萨愕然。 原来维尔纳伯爵以前这么刚猛的吗? 明明距离维尔纳伯爵从圣地返回,也没过去几年的时间,他怎么感觉维尔纳伯爵的形象,跟他们口中的便已大相径庭了呢? “好了,你所做的事情,陛下已然告知于我,这算你的一份功劳,我也很欣慰你能意识到,我们跟异教徒是存在妥协与合作的可能的。” “此后,陛下与耶路撒冷的安危,便交予你和高弗雷之手了,切记要小心雷纳德这个鲁莽愚夫做出蠢事。” 洛萨点头道:“我会的,大人。” 雷蒙德伯爵微笑着向洛萨致意,随即带领麾下的侍从们离去。 洛萨琢磨了下,估计是鲍德温四世将他们和萨利赫王订立盟约的事,告知了摄政王雷蒙德,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对话。 北征的十字军终于离开了耶路撒冷。 浩大的队伍掀起漫漫黄土。 贵族和骑士们,纷纷跟在十字军队伍后面,送别雷蒙德伯爵等一众北上的贵族。 不只是爵党贵族离去。 像偏向于太后党的乔治林伯爵。 他毕生都在致力于恢复被萨珊王和阿尤布分食的埃德萨伯国,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要知道,埃德萨伯爵头衔的继承人,可不止他一个,若是他没去,到时候,手快有,手慢无,让他的弟弟,妹妹们抢了先就糟了。 弗兰德斯的蒂里埃伯爵也赫然在列。 他刚到圣地不久,就投入到了雷纳德伯爵这边,绝大多数新到圣地的骑士和贵族,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们作风更为激进,因为只有战争和开疆拓土,才能令他们获取功勋,得到封地。 而摄政王雷蒙德伯爵,更像是本地贵族们,为了对抗这些想要跟他们抢食的后来者们,共同推举出的“盟主”。 他们的作风自然而然也就偏向于守成,哪怕是跟异教徒达成协定,也不愿战火烧到自家领地。 毕竟,只要打起来,商路就会断绝,每天都会流失大量的财富,哪怕赢了,也只会落得一地鸡毛。 一整天的忙碌后。 傍晚的耶路撒冷,逐渐陷入黑暗。 洛萨带着翼骑兵在城中疾驰而过,他大喊着吩咐道:“汉斯,你去那边看看,乌尔姆,你带一个人去那边.东部的拜火区和南部的犹太区,已经颁布了宵禁,自现在开始,谁也不允许出门。” 大军出征后,耶路撒冷城的治安问题又变得尖锐起来。 在这之前,地痞流氓纷纷被抓去从军的这段时间里,耶路撒冷的治安是有一个显著提升的。 但大量基督徒军士和骑士的离去,使得这座城市的人口占比,已经滑向了一个危险的数值。 今天,陆陆续续有王家骑士团分布在各个王室地产的骑士们,带领军士们返回。 王家骑士团的力量得到补充,因此洛萨就被高弗雷男爵抓了“壮丁”,带领麾下的骑兵们,随他一起在城内巡逻,以维持治安。 下午时,已经有拜火教徒,聚集在圆顶圣坛下听一位“贤者”讲经,险些闹起事来,现在已经统统被挂在绞架上风干了。 此外,还有人在排水渠发现了一具遍体鳞伤,仿佛被野狗啃食过的尸体。 种种小道消息,譬如神启,神罚,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这里面没人推波助澜,洛萨是不信的。 第76章 夜与狼(下) 夜色渐浓。 明晃晃的月亮高挂在天空中。 汉斯一人一骑,在封闭的街区中巡视着。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民居内,燃着的灯光,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也随着马蹄声经过,而迅速消失。 十字军曾经施加于萨拉森人身上的屠杀,哪怕已经过了上百年,依旧被这座城里的异教徒们牢牢铭记于心。 在洛萨麾下的翼骑兵连队里,只有汉斯拥有孤身一人巡逻的资格。 其余人至少也要两人同行,以作照应。 “驭——” 汉斯在一座寺庙前停住脚步。 这是一座名为圣火经堂的寺庙,传说中,这里存放了用各种语言翻译的拜火教的神学经典,还有先知留存的手稿。 许多拜火教的僧侣,都不远千里来此翻阅,瞻仰先贤留下的经文。 汉斯坐在马背上,他吸了吸鼻子。 在前方不远处,他嗅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蛮荒,凶残。 狂野,暴虐。 他搜遍脑海,突然惊觉:“这是.类似于阿韦拉多的气味?是这个世界的狼人!” 汉斯将马匹拴在道旁,向前方缓步走去。 片刻后。 他看到在寺庙前,一棵橄榄树下,一个面色沉郁的男人正跪在地上,不住地在身前画着十字,并祷告着。 汉斯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站定,高声道:“狼人,你既想向天父忏悔,为何要膜拜异教徒的经堂?” 男人的身体一震,低声道:“我向天父祈祷,并未得到回应。” 汉斯没说话,只是安静等待着。 许久。 男人又开口道:“你只有一个人,为什么敢叫破我的身份?” “虽然只是一个人,但解决你足够了。” 汉斯神情坦然,他如今已是五星扈从,实力比之以往翻了好多倍,区区一只狼人,他觉得自己还是能轻松解决的。 “排水渠里的那具尸体,是伱做的吧?我听到你的祈祷声了,但很可惜,这并不会消弭你所犯的罪孽。”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 “请你,快些离开吧。” 男人的脸上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抬起双手:“你根本想象不到,狼人拥有怎样恐怖的力量,我已.堕入魔鬼的怀抱。” “哪怕是在距离天国最近的圣城,我依旧没有感受到救赎——天父的力量,根本无法与魔鬼抗衡。” 汉斯呢喃道:“渎神之语。” 随即又有些恍惚。 他现在也是一只狼人了,而非那个执着于用剑与枪武装宣教的骑士团侍从,若说渎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天父的一种亵渎。 “我控制不住了。” “快滚开。” 他面露痛苦,一根黑色的毛发,宛如钢针一般刺穿了他的脸颊。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跟着,是能令密恐患者昏厥过去的场景。 密密麻麻的黑毛,宛如富有生命一般,刺破男人的体表的皮肉,疯长着,眨眼就覆满了他的周身。 他的吻部变得狭长,尖锐,锋利的两排獠牙,从嘴唇下伸出。 伴随着骨节暴涨的咯吱声,他的双腿和双臂都在拉长。 眨眼间,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只魁梧高大,足有三米高的黑色狼人。 汉斯若有所思。 原来这就是以第三人称,目睹狼人变身的过程,似乎跟他那个时候差不多。 “呵呵。” 低沉的笑声响起。 “这可是你自找的,我给过你机会了。” 森森笑声中,狼人咧开满嘴獠牙。 汉斯感慨道:“你比我变身后的体型可大多了,让我掂量掂量,你跟阿韦拉多有什么不同,是品种,还是食人的数目?” 狼人有些难以理解汉斯的坦然与冷静,更无法理解他所说的什么变身,阿韦拉多之类的话。 只听一声压抑着的低吼,狼人猛然蹬地,紧绷的肌肉像是弹簧,将它庞大的身躯,射向汉斯。 铿—— 狼人的利爪,抵住了汉斯手中的剑刃。 汉斯被剧烈的冲击力撞得连连后退。 但狼人锋利的爪钳制住汉斯手中的武装剑,他用力挣了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力量上,居然完全被这只狼人压制住了。 跟阿韦拉多和洛萨战斗时不同。 阿韦拉多当时必须以狼人之躯,隐藏在狭小的盔甲中战斗,还无法使用狼人最大的武器,爪和牙。 也不能做出扑击之类的动作。 这极大限制了狼人的战力。 这也是洛萨当初之所以能取胜的关键原因之一。 而这次汉斯面对的狼人,不仅比阿韦拉多更为凶悍,还能毫无保留发挥自己的全力,这就使得汉斯一时间落入了下风。 “看来,我还是比不上大人。” 汉斯松开手,不再和狼人角力。 狼人一个不留神,用力过猛,向后接连退出好几步。 它拿起已经被巨力拧弯的骑士剑,不屑地将其丢到一旁,咧嘴笑道:“没了武器,我看你怎么跟我斗。” 狼人心中,其实也充满了惊异。 汉斯,是他见过力气最大的人类。 往常,别说是跟它角力了,在它变成狼人后,甚至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把那些戴着沉重桶盔的骑士,连同其头颅一同拍飞。 “狼人先生,请容我脱下甲胄,以免硌到你的牙齿。” 汉斯脱下罩袍,坐在地上,以一副轻松的姿态,将链甲衫脱掉。 “你疯了?” 狼人满脸警惕地看着汉斯,有些搞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将赖以为生的盔甲脱掉,以人类那孱弱的身躯,在自己面前岂不是如同一张草纸般脆弱? “我当然没疯。” 汉斯脱下锁链甲,又将内衬的亚麻衬衫脱下:“只是我发现,我是不可能像我的大人那样,完成以人类之躯杀死一只狼人的壮举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狼人感觉汉斯像是在说一件天方夜谭的笑话,没人比它更了解狼人的恐怖,凡人怎可能杀死一只狼人? “拖延时间吗?” 狼人警觉地意识到,已经被汉斯拖延太久了。 它伏低身子,双腿蹬地。 如大理石般坚硬的肌肉,使它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弹,猛扑向手无寸铁的汉斯。 “所以,就让我们来一场狼与狼的对决吧。” 汉斯低声呢喃着,他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肌肉。 随即,伏低身子,以一种与对面的黑色狼人别无二致的姿态,猛然跃起。 身子尚在半空之中,便生出了一根根白色毛发。 眨眼间,汉斯便已完成了人类向狼人之躯的蜕变。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两人一同摔落在地上。 黑色狼人发出嘶哑的低吼:“你也是!你竟然也是!怪不得你的力量这么强,同为神弃之人,你为何要向我出手。” 汉斯轻声道:“我可不是神弃之人。” 我是有神的。 而他,也曾积极地回应了我。 随即,挥爪猛砸。 锋利的爪在黑色狼人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黑色狼人暴怒,一脚将汉斯踹飞了出去。 它气喘吁吁从地上爬起:“该死的畜生,只有两米的小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前辈!” 汉斯毫发无伤地站起身,和这个世界的狼人不同,他的变身是有时间限制的,但却不会失去理智,也并不遵循什么越强,体型就越大的原则。 下一刻。 两只狼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他们摒弃了一切文明的力量,转而使用最蛮荒的爪牙,用尽办法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黑色狼人惊愕地发现,汉斯这只狼人,明明体型相较于它,要小出这么多,但力量竟比他更恐怖。 起先,它还能凭借更胜一筹的战斗技巧,占据一时上风。 可随着时间流逝,这只白色狼人,竟像是越发熟悉这具狼人之躯了一般,摸透了该如何以爪牙战斗。 明明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但却越来越强,越来越难缠。 黑色狼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汉斯一步步碾压。 直至,汉斯锋利的两排利齿,印在它的脖颈上。 咔—— 狼人的眼眸中,宛如蜥蜴般的棕黄竖瞳,逐渐失去了神采。 他嘴角牵动了下,轻声说道。 “莉莉丝,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汉斯高昂起染血的狼首,鲜血从他的嘴角淌落。 他看着明晃晃的月。 随即, 发出了一声悠扬的狼嗥! 第77章 赚钱的方法 悠扬的狼嗥,哀转久绝。 洛萨听到动静赶来时,汉斯已经把脱下的装备穿戴整齐。 他将地上那柄弯折的武装剑拾起,满脸心疼。 虽然品质跃升至五星,但这把伴随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武装剑却没有得到提升,仍旧只是一把普通武器罢了。 “别心疼了,我会让马勒斯替你重铸一把宝剑。” 洛萨来到狼人尸体面前,有些惊叹于这具狼尸的庞大,他抬起头,盯着汉斯,询问道:“你杀的?” “嗯。” 汉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既期待得到夸奖,又害怕被责怪的复杂表情。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洛萨心下感慨,脸上却露出严肃的表情:“下次记得提前通知,不要贸然行动,一切以保全自身为重。” 汉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大人,我这次的确有些鲁莽了。但我只是想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狼人,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战斗的,您知道的,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两西西里狼族,并没有狼人该如何战斗的传承。” “而且,变身这种事,也不方便。” 洛萨点了点头:“的确情有可原。” 翼骑兵们对洛萨是百分百忠诚的。 但洛萨现在的麾下,可不全都是翼骑兵。 汉斯指向黑色狼人的尸体,感慨道:“这是个可怜的家伙,我听到他的忏悔了,他在一次月圆之夜,控制不住狼人的野性,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杀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妻儿零散的尸体就躺在脚下,可以想象,这是何等的痛苦。” “他试图在圣地寻求救赎,可惜天父没有回应他,在这座异教徒的寺庙前,他用错误的手势求助,自然也不会得到回应。” “的确是个可怜人。” 洛萨叹了一口气,狼人吃人,固然可恨。 可这个世界的狼人,同样是受诅咒之人,许多时候的恶行,都是不受自身控制的,这就又显得有几分可怜。 不过可怜归可怜,再碰到,还是要杀的。 汉斯有些可惜道: “大人,如果他能控制住自己的野性,我本来还想为大人招揽他的,像这样庞大的一头狼人,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一架所向披靡的战车。” 洛萨摇头道:“这世界的狼人嗜血成性,我可不敢招揽作下属,否则第二天就得被开除教籍。来人,把这具狼人的尸体运回去。” 这具狼尸,他打算带回给芙琳吉拉做研究用。 这个世界的许多传说中,只要被狼人咬伤就会被感染,变成新的狼人,但洛萨觉得这种说法不太靠谱。 如果狼人真的有这种堪比丧尸的传染性,早就已经泛滥成灾了。 这时,远方响起一阵脚步声。 提灯的一行人,缓缓向这边走来。 他们带着明显的异族打扮,有见多识广的翼骑兵低声道:“是突厥人,雷纳德伯爵麾下就雇佣了这样一支队伍,好像叫什么加齐勇士。” 突厥人? 洛萨皱起眉。 不断西迁的突厥人诸部,大都臣服于萨珊王的麾下。 萨珊王大手一挥,便将本不属于他们的小亚细亚封给了他们作为牧场。 而突厥人也不负勇武之名,这些年来,在小亚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将东帝国的势力挤压得仅剩下尼西亚等沿海城市。 也就是说,突厥人的势力往往处于小亚细亚地区,而非黎凡特(狭义,仅指地中海东部沿岸地区),怎么跑耶路撒冷来了? 为首的,是个贵族打扮的突厥人。 他用半生不熟的高卢语问询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了有狼嗥声,有野狼闯进城里了吗?” 洛萨向乌尔姆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纵马向前走出两步,厉声道: “站住,别再靠近,这是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洛萨。异教徒,立刻返回你的宅院,否则我们会将伱认定为可疑分子。” 一名加齐勇士抽出直剑,怒道:“混账!居然敢对我的主人如此无礼!” 洛萨身后的翼骑兵们,也立刻抽出佩剑。 突厥贵族连忙摆手道:“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担心有恶狼闯进城里,威胁到我们自身的安全。” 洛萨高声道:“耶路撒冷的治安问题还用不着你们操心,耶路撒冷已经颁布禁令,请你立刻返回你的宅院。” 突厥贵族也不再纠缠,很干脆地说道:“好,我明白了,请万万不要误会我们的来意,我们这就离开!” 走远的突厥贵族,面色沉郁。 “詹达尔王子,我们要动手吗?” “稍安勿躁!” 被称作詹达尔王子的突厥贵族,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贪婪:“没想到居然在这座异教徒们的圣地,居然会有一头狼人存在,可惜,该怎么从这群法兰克人手中,把它的尸体偷出来呢。” 并非所有的突厥人都已皈依了拜火教,哪个民族都存在一批顽固的守旧者,譬如西迁的这一批突厥人中,就有相当一部分人,仍旧固守着长生天的萨满信仰。 而詹达尔王子,就是其中之一。 在萨满教,有一种能将野兽精血注入战士体内,以造就一批兽血战士的古老技法,这也是詹达尔王子想要谋取狼人尸体的原因。 目送这伙人离去。 汉斯开口道:“这伙突厥人不对劲。” 洛萨点头道:“的确,他的眼神不住瞟着那具黑狼人的尸体,如果不是耶路撒冷的异教徒们神经已经绷得太紧了,我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关押起来算了。” 耶路撒冷之所以在当年的那场十字军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后,依旧兴盛繁荣起来,跟它的兼容并蓄息息相关。 鲍德温四世也致力于维系两教信徒,和平发展的关系。 作为王党,他不可能做出像雷纳德伯爵那样,无故袭击异教徒商队,乃至劫杀贵族之类的举动。 … 第二天清早。 王家骑士团杀死了一只狼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耶路撒冷。 昨晚,那一声穿透力极强,几乎响彻大半个耶路撒冷城区的恐怖狼嗥,许多人白天醒来后,依旧是记忆犹新。 洛萨在等待,或许没多久,威廉大主教就会亲自登门,一方面验证此事的真假,另一方面,估计就是要索取狼人的尸体了。 尸体届时可能会被当众焚毁,并为此举办一场盛会,用来鼓舞人心。 此时。 芙琳吉拉正站在王宫城堡塔楼的最高点,她像是违反重力规则一般,在塔楼外墙上走着,看得洛萨是一阵心惊肉跳。 “傻大个儿,你能不能给我和大人一点独处的空间?” “保护大人是我的职责。” “昨天的时候,你也没一直跟着大人啊!” 般若眉头一皱,发现自己狡辩不能,便干脆一如往常所做的那样,选择沉默。 芙琳吉拉气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听到不合你心意的话,就选择装聋作哑。” 洛萨这时作为调解人站了出来:“从强盗们手中获取的战利品,大多已运送到耶路撒冷,那些破损的军械,铠甲,正值耶路撒冷军械短缺,都卖了个不错的好价钱。” “这笔钱我打算收购几家工坊。” 芙琳吉拉有些诧异:“大人,你有把握守住耶路撒冷?如果城破了,您的工坊岂不是也要损毁?” “正因为战火将至,有不少异教徒开的工坊商铺都在低价甩卖,我购买到工坊,也不会立刻开工,只是打算接手那一批熟练工人。” 洛萨打算把雕版印刷术搞出来,用来印刷神学经典,搭配改良的造纸术,在神学氛围浓厚的耶路撒冷,也不必发愁销路。 尽管许多底层人民都不识字,但用来充当纪念品也是好的。 此外,染料的改良也颇为简单。 得益于前世短视频的发达,光洛萨知道的,就有不少种改良染料的方法,譬如用葡萄皮染出昂贵的紫布。 现在的紫色染料之所以昂贵,是因为染工们使用的,是一种贝类腺体分泌出的汁液制成的染料,数量极为稀少。 只是这玩意儿太赚钱了,洛萨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在自己成为国王之前,还是要把它尘封于脑海中。 他那个世界里,法王敢把圣殿骑士团,两人同骑一马的纹章,污蔑为同性恋剿灭。 足以见得,没有强大武装保护的财富,就相当于邻居囤枪我囤粮,随时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其实,洛萨也不想一边履行大团长的职责,终日操劳,一边还琢磨赚钱的行当。 没办法,约格律斯堡实在是太贫瘠了,唯一的特产就是椰枣等农作物,产量还不高,用来换取粮食填饱所有领民的肚子都不够。 当然,马勒斯发现的那座铁矿,如果开发起来,也算是一座不错的产业。 只是这一切都得为战争让步。 第78章 新的抽卡 果不其然,下午时分,提尔大主教,威廉阁下便行色匆匆带着一群神职者赶来拜访了。 这是康斯坦茨庄园迎来的最尊贵的客人。 这位提尔大主教,出身于耶路撒冷贵族阶级,曾于欧陆的经学院里,学习了二十个春秋。此后,又被先王任命为使节,出使东帝国。 归来后,被委任为鲍德温四世的家庭教师。 此外,他还是耶路撒冷宗主教,年事已高,已经不再管事的赫拉克琉斯,公认的有力继任者。 “大主教阁下,很荣幸能与您碰面。” 威廉大主教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洛萨男爵,我早就听说你有搏杀狼人的勇武,现在你再次立下了这一壮举,我能看看那头狼人的尸体吗?” “当然,威廉阁下。” 威廉大主教绕着狼人尸体,不住惊叹着:“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惟妙惟肖的狼人尸体,此前,我只在博洛尼亚大教堂里,见过一条风干的狼皮,我甚至没办法确定那真是一条狼人留下的皮而非普通野狼。” 其余神职者们也是满脸狂热与震撼。 一只三米高的庞然巨物,哪怕已经死去,徒留一具躯壳,带给人们的震撼也是难以想象的。 这真的是凡人所能对付的? “洛萨男爵,这是天父的庇佑!” 洛萨适时点头道:“没错,若非天父庇佑,我和我麾下的骑士们,根本不可能击败一只如此庞大的狼人。” “得教您知晓,我在奥地利边区击败的阿韦拉多,只是一只不足两米的狼人,与眼前这只凶物不可同日而语,这自然是因为我身处于耶路撒冷这片神圣之地,得到了天父庇佑方能做出的壮举。” 洛萨将这份功劳归结于神迹之上。 威廉大主教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感慨道:“男爵,你真是一名神眷者,于耶路撒冷而言,这是一场恰逢其时的神迹。”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男爵伱能将这具狼人的遗骸,献给教会,我会向更多的人展示你在天父庇佑下,办成的壮举。” “当然没问题。” 洛萨很慷慨地将狼尸交给了威廉大主教,它身上最有价值的心脏已经被取出,余下的部分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交给威廉大主教展览,或是风干,鞣制成“圣器”,都将大大提升他的威望。 这是一场双赢。 而威廉大主教也对洛萨的慷慨感到惊异,他感谢道:“洛萨男爵,你真是一位虔诚之人,我听说你的封地约格律斯堡尚且缺少一名神父,需要我派出一位神学造诣较高的本堂神父,入驻你城堡中的教堂吗?” 洛萨连忙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只是希望能再过一段时间,毕竟战火已经燃至边境,约格律斯堡距离边疆也不远.” 威廉大主教恍然:“我能理解,等你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 威廉大主教想要为约格律斯堡这样的贫瘠领地,派遣一位神父,当然不是为了收取那寥寥无几的十一税。 而是货真价实的打算以此为感谢。 只可惜,洛萨并不是个虔诚的信徒,他可不想就这么空降一个跟他毫无交情的神职者,跟自己并驾齐驱。 神职者跟世俗领主虽然是互相斗争,也互相依存的关系,但洛萨手下有太多亵渎神灵的东西了。 时光匆匆。 五天后。 王家骑士团驻地的大殿内。 洛萨正在处理公务,新训练的一支王家骑士团属朝圣者十字军,已经初具战斗力,数目有八百之多。 此时,北伐的十字军,据说是势如破竹,已经接连收服了失地。 但萨拉丁的侄子,叙利亚总督萨伏丁所统帅的,原本用来围攻的黎波里的异教徒大军,却并未跟十字军产生正面冲突,反而节节后退。 十字军冒进了一次,被早有埋伏的马穆鲁克骑兵打得大败亏输,因此两支军队就这样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北方国境,展开了对峙。 “如果我是萨拉丁,这个时间,应该就是最适合进攻耶路撒冷的机会了,已经跟萨伏丁的大军纠缠住的北伐十字军,根本没时间,也没有余地返程救援。” 洛萨的脸上,忧心忡忡。 不仅他清楚这件事,就连雷纳德伯爵,公认的莽夫,也在昨日带领军队返回了卡勒堡的封地,准备抵御萨拉丁的进攻。 耶路撒冷居民的士气倒是不低,洛萨以凡人之躯搏杀狼人的事迹,这些天早已传开。 货真价实的狼人尸体,打消了所有人心中的疑虑,这也使洛萨再度成为了耶路撒冷贵族间的风云人物。 正午时分,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您已获得一次新的抽卡机会。 洛萨这才意识到,原来到今天为止,恰好距离他离开约格律斯堡,到耶路撒冷赴任整整一周的时间。 他毫不犹豫,直接选择了抽卡。 青色的光芒闪过。 一位高大的黑袍神父缓缓浮现于殿内。 他的手中环抱着一本绑有金色锁链的圣经,留着有些发白的短寸头,面容英俊,宛如一位英伦绅士。 洛萨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作为洛萨操刀设计的医疗扈从。 黑袍神父乌尔丁,在四星医疗扈从当中的地位,就跟芙琳吉拉之于五星的法师地位一样,都是绝对的顶流! 名称:黑袍神父乌尔丁 品质:超凡(四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10 敏捷:7 体力:12 耐力:20 精神力:25 天赋:大天使之佑:该扈从能够以精神力沟通大天使的力量,并且以此来救助伤员。 法典:该扈从在治疗时,能有一定概率驱逐目标身上的负面状态。 技能: 圣盾:在治疗目标的同时,小幅度增加其防御力。 精英化技能:苦难修士:将指定目标所受的伤害,完全转移至其余指定目标的身上。 精英二技能:无。 简介:来自托斯卡纳的乌尔丁,本是托斯卡纳女大公的后人,在中年时期坐上了米兰大主教的宝座,后来狼患席卷了整个托斯卡纳,此地的主权被两西西里的狼人家族“亚克西”篡夺。 此后,亚克西的族长,每日都要求教堂向他进贡一个活人的血肉。 不堪忍受与狼人家族同流合污的乌尔丁大主教,毅然选择了离开托斯卡纳,成为了一名游走四方的苦修士。 黑袍神父,在刚一降临之时,便面露冷意:“我嗅到了狼族的气息,大人,您的麾下竟然收留了那群野蛮的狼兽?” “乌尔丁,放轻松,汉斯曾是条顿骑士团的侍从,是我赐予了他狼族血脉,他并非是两西西里的狼族。” 两西西里指的是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岛,即南亚平宁半岛。 “是这样吗.” 乌尔丁板着脸,突然又道:“还有吸血鬼和鬼族,大人,您的麾下竟无一人心向光明吗?” 洛萨皱起眉:“乌尔丁,你在指责我?” 乌尔丁板着脸,看不出分毫情绪,两人对视许久,他才低下头道:“大人,我不应干涉您的决策,但恕我无法认同您这种行为。” 洛萨心中也涌现出了一丝怒意:“乌尔丁,你知道这里是哪吗?这里是耶路撒冷,而我,正是耶路撒冷国王亲自委命的约格律斯堡男爵,以及王家骑士团大团长。提尔大主教威廉和耶路撒冷宗主教赫拉克琉斯都为我站台,宣称我是神眷者!” 乌尔丁默然。 “我们都知道这其实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眷者——满腔贪欲,私生子遍地的教宗也比比皆是?” 洛萨继而又道:“你既然曾经加入过教会,还身居大主教的高位,就该知道教会里究竟是怎样一处藏污纳垢之地,谁是神圣,谁代表光明,又岂是你能界定的?” 乌尔丁沉默不语。 但洛萨知道,这个性格固执,油盐不进的家伙,肯定是不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 “乌尔丁,两西西里的狼族有不少都曾做出过食人的恶行,但心怀善念,跟人类和平共处的狼族也不在少数。每个族群中都有恶棍,教会抽取的十一税,发行赎罪券,榨干平民手中最后一枚铜板的手段跟食人的恶狼又有什么区别吗?” “看一个人是心向光明还是黑暗,不应纠结于他的血统,也不应看他们是如何去说的,而要看他们是如何去做的。” 洛萨冷哼道:“我言尽于此。” 黑袍神父面色冷硬,似乎洛萨一番话,并未对他的心神有所撼动,但亲密度增加的提示音,说明他还是有所感触的。 乌尔丁在身前画了个十字,单膝跪地:“不管怎样,乌尔丁,愿意为您献出忠诚。” 第79章 “尸”窃 “我接受你的效忠,乌尔丁,但愿我们能在未来相处的时间里,摒弃隔阂,求同存异。” 洛萨看着这位面色冷硬,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就差将古板,不近人情等标签刻在脸上的男人,心中也泛起一丝无奈。 站在乌尔丁的角度,他对两西西里狼族的看法完全没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狼族统治下的两西西里,自然一切以狼族为先,普通人类过得苦不堪言。 只乌尔丁一个,势单力薄,根本没有反抗的实力,只能选择出走。 但于洛萨而言,乌尔丁的那个世界,仅仅是他虚构出的背景,哪怕真的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一个真实世界。 洛萨难道还能因为某一个扈从,在游戏世界里是个杀人如麻,罪行累累的恶魔,召唤出来后就将其杀死? 这不扯淡吗? 就比如芙琳吉拉,在她个人的剧情副本里,设定有她黑化为“暴君”,将一整个城镇毁灭的剧情。 但这不妨碍洛萨发自内心喜欢这个有些傲娇的小姑娘。 因此,洛萨也只能试着去扭转乌尔丁的想法。 但像乌尔丁这样心智如铁的苦修士,又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心智的? 如果向他“说教”的不是洛萨,早就被乌尔丁修士抡起那本砖头一样厚的圣经,猛砸太阳穴,进行物理度化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设计什么扈从间的阵营和仇恨。 全都其乐融融好了。 反正游戏挣不挣钱跟他也没关系了。 洛萨搀起单膝跪地的乌尔丁:“走吧,跟我去找一趟威廉大主教,我得为你讨一个牧区的本堂神父,或是辅祭的职位,我希望你能肩负起约格律斯堡本堂神父的职责。” 简而言之,就是为乌尔丁要一个编制。 “我知道伱曾做到过教区主教的神职,但到了这个世界,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乌尔丁点头道:“自从见过教会和狼族同流合污之后,神职阶位于我而言,便已不重要了,能于您麾下继续宣扬神的旨意,便是我最大的追求。” 洛萨继续道:“出门后,你可能会见到我的其他扈从,正如你所说的,他们中有狼人,吸血鬼和鬼族,我知道你憎恶这些异类。但他们现如今,跟你一样,都是于我麾下效忠的同僚。” “我不强求你们其乐融融,但你最好不要主动挑衅,因为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我也不会偏帮于你。” 乌尔丁若论战斗力,普通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披上重甲,拿起战锤,在战场上也会是一员猛士,但跟汉斯,芙琳吉拉,般若,乃至马勒斯比,他都差得远。 乌尔丁沉声道:“邪恶不能永远压倒光明.” 洛萨打断了他的话,肃然道:“但我麾下,不需要有纯粹的光明和黑暗,能于我所用的,才是我眼中的光明。” 乌尔丁默然。 洛萨知道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也已放弃这个念头,转而询问道:“你能治疗麻风病吗?” 黑袍神父乌尔丁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您是想治疗那位有名的麻风王吧?医治他人,本是我的职责,但请大人宽恕我的能力有限。麻风病——是如黑死病一般的邪毒,而非流血断骨的伤患,我恐怕不能根治。” “不能‘根治’?最多能治到什么程度?” “减轻伤患,延续生命还是没问题的,或许还能复原病人的残疾肢体,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生命依旧会被‘邪毒’吞噬。” 邪毒是对细菌的称呼吗? 洛萨若有所思道:“这就够了。” 哪怕是四星顶流,终究还是四星。 “超凡”二字的寓意,是具备超出凡俗能力的凡人,能力有限很正常。 如果是五星医疗扈从的话,应该就能完全治愈麻风病了吧? 洛萨只担心,鲍德温四世已经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而拒绝治疗。 麻风病最大的痛苦不是作用于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没有人能每天看着自己残疾僵硬,溃烂,变形的身体而无动于衷。 推门而出。 原本正坐在窗子边看书的般若,微微抬起头,黑色的长发有几绺遮住了眉眼,显得有些凌乱。 “他是?” “乌尔丁,一位来自托斯卡纳的苦修士。” “哦。” 般若低下头,继续看书。 她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不关心旁人对她的看法,在她漫长且枯燥的人生里,只关注两件事。 一是洛萨的安危。 二是洛萨讲的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 她正看的书,是洛萨私底下,用雕版印刷术印刷出的试验品,内容不是神学经文,而是最容易传播,也最引人入胜的奇幻小说。 它的名称是——猎魔人。 讲述的是一个注射了魔药的变种人,依旧追随着神圣的光辉,不断猎杀魔物,为主宣教的猎魔人——范海辛的故事。 内容是洛萨根据范海辛和杰洛特的故事攒起来的,才出到第一部,但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已然足够精彩。 洛萨正打算放出一部分库存,试着能不能在贵族间推广。 此外,还有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他打算贩卖到埃及去。萨拉森人的文化氛围,此时要比耶路撒冷强太多了。 开罗的皇家图书馆,藏书达二十万册。 民间治学风气,也远胜于遍地文盲领主的西欧。 “这种气味,啧,得到圣光认可的苦修士吗?” 芙琳吉拉斜睨了苦修士一眼,撇撇嘴,同样没将这个小角色放在眼里,鲜血王庭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圣光教会。 无他,看不上眼。 她正带着一群小侍女,玩换装游戏。 这些侍女们,都是萨利赫当初随着十匹阿拉伯战马,赠送给洛萨的波斯女奴。 她们是“唐人”口中的胡女,容貌和身材都不错,穿着富有异国风情的白色纱衣,身姿摇曳,令人心驰。 但洛萨不怎么习惯让人伺候,干脆便全部交给芙琳吉拉T教了。 汉斯去了校阅场监管新兵训练,还没归来。必须得承认,任劳任怨的汉斯,帮助洛萨分担了太多事务。 洛萨愿称他为劳模! … 洛萨带着十余骑翼骑兵,如风般驰骋在大街上,直奔圣墓大教堂而去。 宗主教的年事已高,精力越发不济,许多事务都转而由威廉大主教代劳,因此,威廉的办公场所,也挪到了圣墓大教堂。 街上的闲人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冷清。 不仅是因北征十字军的离去,原本络绎不绝的商路和异教徒们朝圣之路也已断绝。 刚刚抵达圣墓大教堂的门口。 一个正牵着马出来的年轻人,就惊喜地喊道:“洛萨男爵,你来得正好,大主教正要差遣我去找您。” 这是威廉大主教的书记员,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诚实可靠,洛萨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什么事?” 书记员压低了声音,在洛萨耳边小声说道:“狼人的尸体失窃了。” 洛萨皱起眉:“我不是警告过威廉大主教,有人对这具尸体动心了,让他们加强防备了吗?” 书记员一脸尴尬道:“起先我们还是很注意的,还特地使用了您发明的‘口令’,但这么多天以来,都没事情发生,看守就松懈了。” “算了,你先带我去见威廉大主教吧。” 第80章 黎凡特女巫协会 洛萨没在圣墓大教堂待多久就离开了。 威廉大主教本就欠他一个人情,这下又有求于他。 因此,只稍微询问了乌尔丁几个问题,就答应将他录入耶路撒冷的神职体系了,职阶是本堂神父,主持一个男爵领的牧区绰绰有余。 狼人尸体的失窃,洛萨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吩咐下去,命人在城内搜寻当日所见那伙突厥人的踪迹。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肯定跟那伙突厥人有关。 他和汉斯共享的天赋不是狼人化,而是野兽直觉。 在战场上,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是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狼人战斗的。 所以野兽直觉,对于他的作用,要远比前者更大。 “寻找突厥人的时候,要提高戒备,记住我对你们的要求——以保存自己为先。乌尔丁神父,你跟我回王宫,觐见陛下。” 翼骑兵乌尔姆询问道:“大人,您不亲自带队,去找那件‘圣物’吗?” 洛萨笑了声:“呵,该着急的不是我们,我帮他们擦屁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该着急的是威廉大主教,据说,他前些日子已将狼人尸体评为“圣物”的请求,派遣信使,呈递到了教宗手中。 这本是鼓舞人心的好事。 可转眼“圣物”就失窃了,这很可能意味着威廉大主教原本板上钉钉,继任“宗主教”的计划泡汤。 由于耶路撒冷城正处于封城状态,戒备森严,那伙有着明显异族相貌的突厥人,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离开耶路撒冷的。 所以洛萨打算抻一抻威廉大主教,兴许能从他手里,得来个免除领地内所有苛捐杂税的特许。 在耶路撒冷,这是只有少数几个教团和骑士团才有的待遇。 别看现在约格律斯堡的收入很少,但等到战争结束,洛萨预备投产的几项产业步入正轨时,能免除的税收可就多了。 返回王宫路上。 一个裹着黑袍的女人,就站在街道的正中央,面对疾驰而来的战马,她竟也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只一眼,洛萨便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戒备!” 洛萨勒住战马。 乌尔丁沉默着用圣经上的金色锁链,缠绕在自己的拳头上。 乌尔丁虽然不是战斗扈从,但也是马术娴熟,属性全方位超过普通人,就连洛萨,如果不使用借来的天赋,也未必是他对手。 真打起来,也是个很有力的臂助。 黑袍女子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黑色遮面巾,只露出一对如绿松石般的双眼,也不怕在这酷热的天气下,被闷出病来。 “呵,一个罕见的男巫,另一个,也掌握有某种特殊的力量,难怪你能击败一头狼人,洛萨男爵。” 女人开口道。 她的声音很沙哑,说话的语调中都带着高贵的希腊腔调。 “女巫?” 洛萨拔出武装剑,神情冷淡:“伱可想好了,这是在耶路撒冷,我有不少属下都配备了阻魔金武器。” 女子轻笑道:“男爵大人,你无需戒备,我对你可没恶意。” 洛萨喊道:“没恶意就别这么藏头露尾的!” “好啊。” 女巫说着,便扯下了一袭黑袍,露出了其内,一个穿着绿色抹胸,露出雪白细腰的靓丽身姿。 她摊开手,露出了其中一枚绘制着飞扬的双头鹰徽章:“我是杜卡斯家族的安娜,同时也是帝国高贵的紫衣公主,还有一个身份,是帝国摄政,巴塞丽莎,最虔诚的奥古斯塔拉盖娅女士的皇室顾问。” 此时的欧陆,还只有东帝国一国使用双头鹰的纹章。 “原来是尊贵的东帝国皇族。” 洛萨微微颔首,权当是行礼了,野兽直觉并未示警,这证明对方的确没有恶意。 但他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降低。 一位强大的女巫,是完全有能力误导狼人的野兽直觉的。 至于杜卡斯家族,应该说是东帝国的前皇室,是科穆宁家族上台前的皇室,由于跟科穆宁家族有联姻关系,始终没有淡出东帝国的政治舞台。 拉盖娅女皇也是出自这一家族,所以才常有人说,杜卡斯家族会借此重新登上皇位。 洛萨不卑不亢道:“不知尊贵的女士,您纡尊降贵,亲自来拜访我这一个小小的男爵究竟是何事?” 女巫安娜微笑道:“拉盖娅女士授命我组建黎凡特女巫协会,邀请各位施法者的加入,目前协会正处于草创阶段,我听说耶路撒冷出了个能杀死狼人的男爵,就动了念头来看看,试试能不能招揽。” “呵,您说笑了,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是一名男巫,加入所谓的女巫协会岂不是成了笑话?” “女巫协会只是我们自称罢了,协会自然不排除男巫的加入,之所以起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具备施法者天赋的男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如果男巫的数量真的够多,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巫会为了爱情投效于世俗君主麾下了。” “相较于凡人短暂的生命,女巫也更希望自己的伴侣能够获得长生。” 洛萨疑惑道:“这是为什么?施法者天赋还看男女?” 真是气抖冷。 安娜挺了挺胸膛,轻哼道:“我哪知道,或许这是造物主对我们每个月都要流血的补偿。” “巡逻的士兵快来了,如果男爵大人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聊。” 洛萨摇了摇头:“不,我很介意。” 安娜皱起眉:“我有那么可怕吗?看着我,男人,以我的相貌,整个耶路撒冷除了你们那个见不得人的国王,没人会拒绝与我一亲芳泽。” 洛萨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警告道:“请不要侮辱我效命的君主,后果会很严重。” “呵,还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臣仆。” 安娜不以为忤,加快了语速:“那我就长话短说,亨利凯撒修建巫师塔,大肆招揽施法者,并且招收有天赋的学徒进驻,昭昭野心,路人皆知,他打算统一施法界!” 亨利凯撒是东帝国对大日耳曼尼亚帝国皇帝的称呼。 “因此,你们的巴塞丽莎,拉盖娅女皇也打算做同样的事?” 安娜微笑道:“没错,但这只是对亨利凯撒做法的应对,我们不会强制要求施法者们加入,相较而言,我们的组织更松散,约束力也要差一些。” “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帝国图书馆的藏书,是远胜你们单个施法者独自摸索的,哪怕你不愿放弃爵位,来到协会总部进修,也可花费贡献,从协会中获得你想要的资源和情报。” 安娜微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第81章 新的里程碑 在现如今的西欧世界,即使是一些规模较大的神学院的藏书,往往也超不过一百册这个数目。 而位于君士坦丁堡的皇家图书馆,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拥有超过十万本的藏书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造纸术还没传入,藏书往往使用传自埃及的莎草纸,昂贵的羊皮纸和丝帛。 在西方世界,现如今,唯一能跟君士坦丁堡皇家图书馆相提并论的,也就阿尤布王国的开罗图书馆了。 “君士坦丁堡的藏书,还有通过贡献兑换资源和情报的形式,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很诱人。” 洛萨摇头道:“但我不可能抛下头衔和领地,跟你跑到君士坦丁堡的,巫师的身份对我而言,只是一小部分。”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初步建立起合作关系,再一点一滴培养彼此间的信任。黎凡特女巫协会不是个急功近利的组织。” 安娜微笑着说道:“我们都清楚,亨利凯撒的倒行逆施,是不会成功的。” “因为没有哪位巫师,会愿意如鹰犬般受人驱使。我深知这一点,所以我们的黎凡特女巫协会,更偏向于合作,而非驾驭。” “你想要更高深的法术书,更稀缺的施法材料,魔药配方,自然会有富甲天下的巴塞丽莎花费重金为你收购,但前提是,伱得拿贡献来换。” “等价交换,才是我们的准则。” 女巫安娜的脸上一片坦然。 她很希望洛萨能加入协会,因为拥有一个外貌出众的男巫,能为协会招揽其余女巫,增加不少筹码。 嘚哒—— 巡逻队的马蹄声逐渐靠近。 安娜微笑着提起裙角,施了一个淑女礼:“这次的谈话还算顺利,稍晚一些,我会再次登门拜访。但愿到那时,我们的见面是伴随着甘甜的葡萄酒和烤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大街上承受太阳的曝晒。” “哦,对了。我得提前跟你说好,不要在附近放置阻魔金,我能嗅到那东西的气味,如果我感受到了威胁,这次会谈就只能宣告结束了。” 安娜转过身,身影逐渐化作黑雾消散。 还挺谨慎 也就是说,阻魔金对女巫们的威胁,应该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洛萨若有所思:“乌尔丁,你觉得这个叫安娜的女巫,说的靠谱吗?” 乌尔丁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不到她有什么欺骗您的理由。而且,我相信,只要克制住贪婪,在未曾见到等额的收益前,绝不提前支付价钱,就绝不会遭受欺骗。” “你这句话,用一句谚语概括,叫不见兔子不撒鹰。” “总之,多一条渠道肯定是好事,无论是获取情报还是知识。” 洛萨点了点头,他并不是正统的施法者。 虽然共享了芙琳吉拉的天赋,但他仍旧处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 君士坦丁堡的藏书,不仅对他,对芙琳吉拉,也有很大的诱惑。 但他不会因此而舍本逐末。 封建领主的身份才是他的根本。 他也不会有太多精力,终日闷在图书室,去研究那些枯燥乏味,不知用哪门语言书就的古老典籍。 … 回到驻地的大殿。 洛萨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莱恩:“派一队人去支援乌尔姆,我交给了他一项任务,如果有发现,要及时回禀,切忌擅作主张。” “大人,我办事,您放心。” 莱恩立刻领命离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逐渐被剔除自家大人的核心圈子,这使他越发迫切想要立下功勋,被洛萨授予骑士的头衔。 洛萨又对监察官吩咐道:“理查,你带乌尔丁去沐浴洗漱一番,稍后我得带他去觐见国王陛下,总不能还带着一身臭汗。” 一进门,洛萨便看到芙琳吉拉,正穿着一条黑色的丝质长裙,很得意地在般若面前显摆。 尽管后者并不在意她,只是换了个角度,便继续沉浸在小说的剧情中。 看她那认真程度,若说不是在读什么文学经典,而是洛萨加了不少料的爽文版奇幻小说,都没人信。 “啊,你回来了!” 芙琳吉拉蹦蹦跳跳地来到洛萨跟前,提起裙摆,转了一圈:“你看上面的花纹,是我亲自绣的,怎么样,好看吗?” 她今天把白色长发梳成了双马尾的模样,柔顺的刘海覆着额头。 纤瘦的身体,露出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怜惜的感觉。 “唔——” 仔细看去,她穿的黑色丝质长裙上,有类似于小狗的花纹。 洛萨端详了片刻,虽然很难理解为什么要在裙子上“绣狗”,但还是露出赞许的表情:“真厉害,简直栩栩如生。” 他很鸡贼地把“你这狗栩栩如生”,省略成了“栩栩如生”。 果不其然,芙琳吉拉一脸自得地说道:“这上面的花纹,是我们鲜血王庭,采佩什王族的石像鬼徽记,只有王族才能用。” 原来是石像鬼。 我就感觉以芙琳吉拉的性子,也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那种。 洛萨轻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带孩子般辛苦。 芙琳吉拉围绕洛萨转了一圈,却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凑到洛萨边上,嗅了嗅。 洛萨按住了她的脑袋。 “别跟小狗似的?” 芙琳吉拉惊疑道:“你身上有魔法的气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追踪式的法咒,你遇见什么人了?” “是一个自称东帝国女皇的皇室顾问的女巫。” “芙琳,你确定只是追踪法咒吗?没有其它负面效果?” 芙琳吉拉摇了摇头:“是个很单纯的咒印,里面留存的魔力也很温和,要我为你清除掉吗?” “那就暂时先别清除了,那个女巫把我当做是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了,想要我加入她们的集会,今晚还会再来拜访。” 芙琳吉拉有些兴奋道:“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了,可惜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如果能品尝一下她们体内流淌的魔力之血就更好了。” 这时,洛萨耳畔适时响起系统提示音: 您已激活了如下里程碑: 巫师集会:您加入了一个至少存在十名巫师的秘密结社组织。(未完成) 邪恶领主:在您的麾下,至少有五名黑暗生物效命。(3/5) 神圣使徒:在您的麾下,至少有五位神职者效命。(1/5) 三个里程碑,洛萨只是略略看过,便忽视了后者。 抽卡出来的角色究竟是什么,跟他无关,他再怎样努力,也不会增加后两者完成的进度,全靠天意。 虽然“天意”看上去,自己板上钉钉是个“邪恶领主”无疑了。 倒是巫师集会这个里程碑很容易就能完成,看来,加入女巫安娜口中的这个黎凡特女巫协会,已是势在必行了。 除此之外,模范领地的里程碑,也快完成了。 这得益于洛萨这段时间,暂时免除了各个村庄的税赋,并且还有偿借出了许多农具和种子,堪堪使领地里,将近一千人都混上了温饱。 但二百富裕人口属实难倒了洛萨。 总不能直接发钱吧? … 洛萨在侍女的伺候下,沐浴过后,穿上了一套丝质礼服,走出了大殿。 乌尔丁依旧是那副面色古板的模样,站在烈日下,一言不发,也不知等了多久。 “等很久了?” “没有。” “下次起码找个阴凉地方等。” 洛萨没有说让乌尔丁进去等的意思,因为他很清楚,像乌尔丁这种人,让他跟吸血鬼和鬼族同处一室,比要他命还难。 “走吧,我们去觐见国王。” 乌尔丁沉声道:“荣幸之至,我也曾听闻过这位麻风王的传说,虽然此方世界是异世界,但我依旧很期待能亲眼看到这位国王的风采。” 第82章 治病 洛萨和乌尔丁并肩走在狭长阴森的走廊里。 铁质灯架上燃烧的烛火,仅剩下最底层的一截棉线,插在烛泪堆积的残骸中。 提前让仆从通报过后,并得到召见的洛萨,带着乌尔丁,踏入了那间被绝大多数耶路撒冷贵族,视作是国王等死之地的宫殿。 房间里依旧燃着熏香,但几乎已经掩饰不住那股淡淡的腐朽异味。 坐在桌案前的鲍德温四世,看起来精力竟是罕见的还不错,正用力将自己的印章按在滴落在纸张上的蜡油。 “来了。” 他抬起手,招呼着洛萨坐下,又将这张纸递给了他。 洛萨有些惊异道:“任命汉斯·冯·塞戈为司令官?” 鲍德温四世微笑道:“他将骑士团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你却依旧只授予了他掌旗官的荣誉,这并不合情理。” “还是说,因为汉斯骑士曾是你的侍从,你觉得这样做,会使人们觉得伱任人唯亲?” 洛萨微怔:“这” “的确,陛下。我希望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个公正的大团长,只要他们有才能,我绝不会吝啬于提拔,而不是只想着为自己的属下谋取私利。” “洛萨男爵,你的想法没错,但做法有问题。如果连你的亲信,都尚且得不到公正的待遇,你又凭什么让其他人相信你是个公正的大团长呢?” “这” 洛萨本想分辨两句,但迎着对方面具下,那双充满智慧的眸子,他也没了分辨的心情。 “我明白了。” 旁人不会理解他跟汉斯的亲密程度,也不会明白汉斯并不看重这些。 以他们的角度来看,自己的确薄待了这位跟随自己良久,富有才能,又任劳任怨的骑士。 鲍德温四世,摊开手,示意洛萨和他身边的乌尔丁坐下,微笑着说道:“这位就是你的领地新任的本堂神父,乌尔丁先生吧?” 乌尔丁一板一眼地行礼道:“陛下,很荣幸能向您觐见。”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曾于历史上的黎凡特地区,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传奇君主。 面色微变,在他看来,鲍德温四世的生命之火,竟已如风中残烛般摇曳。 洛萨开口道:“陛下,乌尔丁是一位神眷者,他并非是巫师,而是掌握有源自于天父的神圣力量,这份力量,能够缓慢治愈一切疾病——所以,我希望您能让乌尔丁试一试。” 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没有说出乌尔丁没办法根治麻风病的事。 但这也不算是谎言,只要乌尔丁能够帮助鲍德温四世续命,迟早,洛萨会找出挽救他生命的方法。 “神眷者?” 鲍德温四世皱起眉:“乌尔丁神父,若你想要获得捐助,我现在就可以赐你十枚大金币,至于治疗,就不必了。” 连女巫都无法治愈麻风病,漫长的绝望,既使鲍德温四世变得坦然,也使他彻底接受了自己将会因疾病而亡的命运。 对他而言,死亡已是一种解脱。 “陛下,请您相信我。” 洛萨坚定的神情,使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 他依旧不抱有任何希望,只是道:“洛萨,我很感谢你为我的健康费心,作为你的主保人和封君,我珍惜你我君臣之谊,所以我愿意接受你带来之人的治疗,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您请拭目以待。” 洛萨看向乌尔丁,说道:“可以开始了。” 乌尔丁微微颔首:“陛下,请您坐下。接下来,我会向您布道,在这一过程中,会有圣光的力量照耀您——但这并非男爵大人口中的神眷,仅仅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神启,在这一过程中,请您务必不要乱动。” 鲍德温四世看了洛萨一眼,有些无奈道:“呵,就算是为了让你死心,我会配合的。” 恍惚间,洛萨竟有种兄长耐着性子,陪着年幼的弟弟玩闹的感觉。 这份君臣之谊,还真是令人感觉沉甸甸的。 乌尔丁又道:“男爵大人,治疗的过程会很漫长,毕竟,陛下的病由来已久,这段时间,就请您离开房间吧。” 鲍德温四世看向洛萨,眼神中透露出少许问询。 洛萨点头道:“陛下,不瞒您说,乌尔丁神父其实是我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今天才来到耶路撒冷,如果您信任我,就请也信任他。” “好吧。” 洛萨将一本书,放在了桌面上。 “这是?” “陛下,您是个爱书的人,我恰巧写了一本故事,如果治疗真的有效,就请把它当做是庆祝您重获健康的礼物吧。” 鲍德温四世微怔,点头道:“好,就放在那儿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无条件地信赖洛萨,他甚至没想过,留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在房间内和他独处,于君王而言,是一件何等危险的事。 临出门前。 洛萨又补充道:“陛下,您请提前召见您的那位贴身奴仆,跟他说一声,不然我担心治疗过程中,乌尔丁会因为误会,惨遭横祸。” 鲍德温四世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亚伯拉罕的。” 乌尔姆和他的翼骑兵同僚们很喜欢“巡逻”这个在其余王家骑士眼中,枯燥乏味的工作。 当雄壮的战马承载他们走在大街上时,他总能感受到一双双充满羡慕与敬仰的目光。 这是昔日的乡下农兵,前所未有的经历。 虽然披上罩袍后会显得很臃肿,在烈日曝晒下,时间长了,更是酷热难耐。 但翼骑兵们依旧格外珍视自己的盔甲和坐骑,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打理。 这份荣誉,足以他们毕生珍视。 “打听清楚了吗?” “就是他们!” “那天晚上我们打过照面,虽然天色太晚,看得不太真切,但整个异教徒聚集地,像他们这样特征鲜明的异教徒也没几个。” “你回去报信,其余人,盯紧他们,在大人到来之前,不要贸然发起进攻。” “乌尔姆,他们只有十几个人,我们只需一个冲锋,完全可以把他们统统消灭干净。” 其余人也有些眼巴巴地看着乌尔姆。 有人嘀咕道:“我知道像大人这样爱惜下属生命的领主太少了,可我们是翼骑兵,勇敢无畏的翼骑兵,怎能连这样一小股异教徒,都不敢对付?” “就是,这样下去,我们还怎能捍卫圣地和领主大人的安全?” 乌尔姆环顾众人,咽了口唾沫,正色道: “不要去想那些个人的得失。正如你们所说——我们是翼骑兵,而非那些自以为是的骑士老爷,对于我们而言,只有贯彻大人的每一个命令,才是最荣誉的行为。” 乌尔姆知道同伴们心中都憋着一肚子火。 许多骑士老爷,甚至是王家骑士团的侍从骑兵,都经常嘲笑他们根本就是一支仪仗队,从未立下过什么看得过去的功勋,也没有多少实战经历。 但毫无保留地贯彻洛萨的命令,已经深深刻入了乌尔姆的骨子里。 其实洛萨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倒也不全是因为顾惜手下翼骑兵的安危。 雏鸟总要经历磨砺。 但洛萨认为,这些突厥人,既然图谋狼人尸体,很可能掌握有某种超凡力量,不是世俗军队所能轻易对付的。 磨砺不是送命,翼骑兵在战场上的用处,可比小规模的冲突有用多了。 第83章 萨拉丁到来 远方的地平线上,尘埃滚滚。 在卡勒堡的城墙上,守军们神情紧张地来回穿梭着。 萨拉丁麾下的大军,就在今早,毫无征兆地跨越了两国的边境,向卡勒堡杀来。 圣火旗和仿佛没有边沿的人海踏起的灰尘,铺天盖地。 恐怖的压迫感,使卡勒堡的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很清楚,以这座城堡的主人,雷纳德伯爵曾做的那些事——劫掠拜火教商队,屠杀拜火教平民,试图沾染拜火教在内志的圣地. 一旦城破,所有人都不可能有活路。 萨拉丁虽以仁善著称,但他的铁腕手段下,也从不缺乏杀戮。 吱咔咔—— 十余名披甲军士用力推动绞盘,将沉重的吊桥立起。 浑然不顾已经跑到距离城门不远处,拖家带口,跑来避难的零散人群。 “求求你们,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 “我们的村子已经被屠戮一空,那些萨拉森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利穆尔,我是你的亲叔叔啊,这些都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亲戚和邻居,求伱网开一面,暂缓升起吊桥吧!” “你们就忍心看着你们的亲人和朋友就这样死在城墙下吗?” 人们挤在城墙下哀求着。 城墙上,有人面露不忍,但没人敢阻止披甲军士们将吊桥升起的举动。 因为这是雷纳德伯爵下达的命令。 而且敌人的轻装骑兵队,就在一箭之地外盯着。 只要他们敢放下吊桥,这些骑兵就会立刻不顾一切冲上来,抢占吊桥。 守城的军士和征召兵们,如同勤劳的工蚁忙碌着,他们将打磨掉棱角的圆形石球堆积在投石机旁。 这种安装在城墙上的小型投石机,只要斩断悬挂配重块的绳索,就能将另一端网兜里的石弹投掷出去。 萨拉森人称这种投石机为狂怒者,并在军队中广泛装备。 其中最大的,据说能将两千磅的巨石投掷而出,砸塌城墙。 城墙上支起了一个个大锅,里面盛满了黑色的火油,只要淋下去,就能轻松烧毁一架攻城梯。 还有人拎着装满沙子和水的木桶,将其堆在城垛前,用以防备火焰的误伤。 板车运送着卡勒堡提前储存的砖石,堆积在第一道城门上方的城楼里。 在敌人攻开第一道城门后,守军便能在城楼里,居高临下向下投掷石块,以阻止敌人进一步打开第二道城门。 不得不说,雷纳德经营许久的卡勒堡,的确是一座坚城要塞。 里面堆满了足够上千守军半年使用的物资,绝非萨拉森人所能轻易击破的。 浑身披甲的雷纳德,铁青的脸上此时正充满了愤怒。 他咬牙切齿道:“该死,我就知道萨拉丁肯定会选择卡勒堡作为目标。他憎恨我,将我视作毕生大敌,哪怕放弃耶路撒冷,也想要我的命!” 斯蒂芬妮满脸坚毅,这个女骑士身穿戎装,高大健壮的身躯一点也不比男骑士差:“这是我们的荣耀,雷纳德。 我们跟异教徒,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他越憎恨于我们,我们便越是应该感觉到光荣。” 雷纳德哈哈大笑道:“没错,斯蒂芬妮,就让萨拉丁憎恨我吧,我会在此让他的大军铩羽而归,到时候,整个王国都会为我的功绩而震撼。” 笑完了,雷纳德又有些紧张道:“斯蒂芬妮,求援信已经派人送出去了吧?” 斯蒂芬妮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有些神经质的丈夫,点头道:“嗯,早在斥候报完信的第一时间,就送出去了。” 雷纳德猛拍双手:“对了,还要派人去我们那个小邻居那儿。我记得他训练了一支不错的披甲军士,让他的守卫官立刻把所有军队都派来支援卡勒堡。” 斯蒂芬妮疑惑道:“那些约格律斯堡的守军,会答应放弃自己的城堡,过来支援?” 雷纳德很有把握地说道:“他们会知道轻重的,卡勒堡一旦被攻破,他们那座可怜兮兮,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塌的破旧堡垒,根本抵挡不住异教徒的进攻! 而只要卡勒堡守住,萨拉森人零散的军队,就算漏进去一部分,也顶多只能劫掠几座村庄。” 雷纳德站在城墙上,不住抚摸着那冰冷粗糙的岩石。 脸上因兴奋而泛起一丝红晕:“来吧,萨拉丁,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做宿敌,那就让我们堂堂正正来一场大战吧。” 城堡外的戈壁滩上。 一座座白色方顶帐篷,坐落于城外的棕榈树林里。 游荡的萨拉森轻骑,已将卡勒堡附近的村庄统统扫荡了一遍,空置出的屋舍,里面都已住满了各部征召而来的士兵。 在树林边上,随军的工匠和仆役正在砍伐树木,组装起一架架云梯,攻城车,攻城塔和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机。 在所有帐篷簇拥的最中央,一座格外高大的帐篷内。 一位穿着金色精致鳞甲,头戴黑色包头巾的王者,正坐在镶金的王座上,聆听诸部首领汇报的信息。 这是一个说不上英俊,但也绝非丑陋或是平庸之人的相貌。 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的脸颊很消瘦,上面留有一道据说是山中老人豢养的刺客所留下的伤疤。 在他的背后,是一幅悬挂而起的巨幅地图,在那上面,两条红线宛如锋利的阿拉伯直剑,直插耶路撒冷王国的腹地。 显而易见,这位就是自埃及起始,如今已统一了大部分阿拉伯地区,在拜火教的声势,丝毫不逊于千年帝国的萨珊王朝的阿尤布王朝的君主——萨拉丁。 诸部的酋长和领主逐渐散去。 帐内仅剩下萨拉丁和他的弟弟萨伏丁。 萨拉丁突然想起来什么,询问道:“阿迪勒,卡勒堡就是那个毁约者的领地对吧。” 阿迪勒是萨伏丁的本名,萨伏丁只是十字军贵族们对他全名的简称。 “没错,吾王。” “雷纳德” 提起这个人,哪怕沉稳如萨拉丁这样的君主,也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厌憎。 雷纳德伯爵,在成为卡勒堡的领主后,曾经做出过一番大事,那就是组织海军,打算南下进攻拜火教在内志的另一处圣地。 以此来向他们勒索大笔的钱财。 尽管他的图谋并没得逞,但他对圣地的冒犯,还是极大激怒了萨拉森人。 这个贪婪,可鄙,无耻之尤,毫无骑士精神的恶棍,如今已是诸多萨拉森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阿迪勒沉声道:“吾王,三天之内,我必将攻破这座城堡,将那曾经冒犯过圣地,屡次袭击我国商队的恶徒雷纳德的头颅奉上。” “不,只是佯攻就够了。” 萨拉丁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心腹爱将,沉声道:“我的确憎恨这个可鄙可耻的毁约者,但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是收复圣城。” “聚在我旗下的诸部将军,酋邦首领,皆是我以吉哈德(可以理解为“圣战”)之名邀请而来,虽然合计战兵有两万余,但直属于我们的本部兵马,还不到一万之数。” “阿迪勒,我的帝国并非铁板一块,不可在此折损太多兵力,否则,我们甚至看不到耶路撒冷的城墙,就得灰溜溜撤军。” “那位居住在泰西封的万王之王,正等着看我铩羽而归呢。” 萨拉丁常常号称自己麾下有数十万大军。 这也确有此事,但那是分布于整个阿尤布王国,包括各地驻军,只忠诚于当地领主的军队,还有大量的可以征召起来,充当炮灰的民夫在内的总和。 劳师远征,又受补给限制。 哪怕耶路撒冷王国分兵了一多半北上,萨拉丁麾下的三万大军(包括一些军仆),依旧没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第84章 交易 当詹达尔王子看到出城路上,那队直冲他们而来,甲胄齐备,手握骑矛的骑兵时,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属下的加齐勇士们纷纷将手放入怀中,那里有他们族中的萨满巫师炼制的野兽之血,只要饮下,就能爆发出超出平时数倍的恐怖力量。 当然,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 野兽之血的持续时间有限,在爆发过后,所有人都将陷入漫长的虚弱状态。 那些背后戴着羽毛装饰的骑兵,手握骑枪,将他们的前路堵死。 后方,则是一个个手握双手斧,身上也不知披了多少层黑魆魆的锁链甲,一眼看去,便觉望而生畏的重装步兵。 这些狡诈的法兰克人,竟然布置了一个根本无路可逃的陷阱! 洛萨高举起骑枪,指向对面:“束手就擒吧,突厥人,早在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但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真敢动手。” 铿—— 刀剑出鞘。 护卫詹达尔王子的十余名加齐勇士,紧张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但他们很清楚,即使饮下野兽之血,今天也已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了。 他们不可能在这无遮无掩的街上击败一支骑兵,再为自己的主人杀出一条通往城外的血路。 而且洛萨特地挑选的一条没有人迹的街道来堵他们,这使得突厥人煽动混乱,趁机逃跑的可能也落了空。 詹达尔王子突然高喊道:“我们可以谈谈!” 他语速极快,似乎生怕洛萨下一刻就下达进攻的命令般:“狼人的尸体已经被我们分割掉了,因为我们要它的尸体,是为了制作一种药剂——对你们法兰克人而言,它已经失去了价值,伱就算拿回去,也不可能再充当圣物了。” 洛萨冷笑道:“所以呢?” 詹达尔高声道:“我们愿意掏钱,拿出身上所有的金银财宝,还有我们寄存在住处的坐骑和驮畜!” 洛萨冷哼道:“糊涂!杀了你们,这些也都是我的。” 詹达尔微怔,随即又高喊道:“但你得知道,我们是来自一个仍旧坚守古老传统的突厥部落,我们的萨满巫师,掌握有神秘的超凡力量,这也是我们为何谋取狼人尸体的原因,我向长生天发誓,如果我们拼命,你最起码会死一半人!” “所以,放我们离开,这对你,对我们,都更有好处。” 洛萨看向芙琳吉拉。 后者立刻小声道:“的确有奇怪的气息,但有我和傻大个儿在,真打起来,应该也损失不了多少人。” “损失不了多少人”是多少人? 洛萨稍微权衡了一下,还是道:“如果最开始你们提出交易的请求,或许我还会答应。” “但是,你们选择了可耻的偷窃,被发现后才提出交易的请求,如果我这都答应你,置耶路撒冷的法条于何地?我又该如何向威廉大主教这样位高权重的神职者交代?” 詹达尔王子紧张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说句痛快话,我们已经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代价,如果谈不拢——长生天的子民也绝不会畏惧死亡!” 洛萨直言不讳道:“得加钱。” 詹达尔王子气恼道:“可我们已经决定要把所有财富都交给你了,难道你还想要我们把自己都变卖为奴,替你卖命吗?” “我告诉你,这不可能,长生天的子民,是自由翱翔的雄鹰,绝不会屈辱地为你这样的异教徒效力!” 洛萨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甘心道:“再添点,比如魔药配方,或是你们的萨满巫师掌握的神秘学知识之类的?” 詹达尔王子直言拒绝道:“不,不可能,这是只有族中的萨满巫师才知道的东西,我们不可能泄露给你。” 眼见似乎真没榨取更多油水的余地了。 洛萨犹豫了下,还是道:“好吧,我以天父的名义发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交出所有的财物,便允许你们离开耶路撒冷。” 詹达尔王子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武器吧,我听说过这个洛萨,他是个虔诚者,这种人的誓言是可信的。” “噗——” 洛萨循着声音瞪了过去,却发现是芙琳吉拉。 她轻咳了声,掩饰道:“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洛萨派兵押送着他们回到他们下榻的旅店,取来了他们携带而来的皮革,金银货币,宝石,贵重衣物等,粗略统计,应该能值个五百枚苏勒德斯,也算价值不菲。 洛萨还特地留给了他们一些钱币,勉强够他们最近几天的食宿费用。 至于威廉大主教因此会有什么下场,他是不在意的。 反正,他是赢麻了。 一具狼人尸体,既换取了声望,又得到了钱财,面子里子都有了。 只有威廉大主教受伤的世界达成! 临别前,詹达尔王子有些疑惑地询问道:“对了,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蒂法’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替教堂守卫设置的那个什么‘珊蒂区不能没有蒂法’的口令的含义?” 洛萨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他斟酌片刻,信口胡诌道:“是古诺斯语,意在强调耶路撒冷对基督徒的重要性。” “我明白了。” 詹达尔王子露出恍然的神情,他说道:“那么告辞了,洛萨男爵。你是个贪财的人,但也是个很有诚信的人,我愿意跟你这样的法兰克人打交道。有朝一日,或许我们还会再见,但愿那时我们不是敌人。” “呵,如果要为敌的话,但愿你那时身上依旧带够了钱财。” 洛萨一行目送突厥人离去。 芙琳有些疑惑道:“再不动手,他们可真跑了!” 洛萨摇了摇头:“已经被榨干油水了,没看见他们只能徒步离去了吗?把他们都杀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这些突厥人只是小偷,又不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魔,处以“罚金”就够了。 返回城内时。 一个满身黄色尘土的骑兵,纵马驰骋在街道中,他一边飞奔,一边大喊道:“萨拉丁来了,他的大军自东方杀来,快要逼近卡勒堡的城下了。” 洛萨微怔。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翻身跃上马背,语速极快道: “汉斯,你先回骑士团,命令全团成员,无论是军士,采邑骑士还是雇佣骑士,立刻回到各自的岗位和营地,随时准备离开耶路撒冷外出作战。 芙琳和般若,跟我去大殿,雷纳德的求援信肯定已经呈递到御前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在出征大军中,争取更有利的权位。” 原本出征大军的统帅,势必要从太后党的成员中选出,毕竟,他们背后摇旗呐喊的贵族数目实在太多了。 如果统帅是旁人,他们也不可能接受。 但要知道,太后党的关键人物,卡勒堡的雷纳德伯爵现在就处于敌人的围困当中,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担任统帅的职位。 如果能推举当下留在城内的,威望最高的高弗雷男爵为大军统帅,对他而言,无疑是最有利的。 洛萨前世的记忆中,跟萨拉丁作战的,是已经迎娶了西比拉,坐上了耶路撒冷王国王位的居伊国王。 他的愚蠢以及急于证明自己,压服诸多反抗力量的想法,致使“哈丁一战”,几乎整个耶路撒冷的主力全部沦丧。 足见一个愚蠢的统帅,对于一支军队的破坏力,有多么恐怖。 高弗雷男爵虽然未必多么具备统帅才能,但最起码,他能听得进去洛萨的劝谏,被分配的任务,也有挑选的余地。 第85章 御驾亲征 洛萨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内堡王宫的主殿内。 炎炎烈日,全副武装的翼骑兵们被晒的满头大汗。 乘坐驮马的瓦兰吉卫队,更是早已在半途,就进了康斯坦茨庄园,卸甲休憩。 圣地的气候,对于普遍来自中西欧的法兰克人而言,实在太不友好。 洛萨自己倒是没什么。 鲜血魔法专精的天赋改变了他的体质,又有般若这个移动小空调跟着,即使同样全副武装,半身甲内还穿了厚实的武装衣,也没流一滴汗。 守门的军士们递上来了装满盐水的陶罐,翼骑兵们接过陶罐,三三两两找了个阴凉处,小口饮水,休息。 身穿蓝色罩衫的高弗雷男爵带着贝利安,凯文骑士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贝利安如今也已被高弗雷男爵册封为骑士,开始接触一些耶路撒冷骑士团的军务。 他的脸上依旧还有少许稚嫩,但比起最初见面时,已经沉稳了太多。 从一个铁匠向骑士,骑兵军官,领主的蜕变并不容易。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 “高弗雷大人,贝利安骑士,凯文骑士。” 洛萨依次和他们打了招呼,并开门见山道:“大人,萨拉丁的大军已经兵临卡勒堡城下,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高弗雷面色沉郁道:“根据情报,最起码有三万人。萨拉丁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整合萨拉森世界的脚步,他已经统一了整个沙姆,新月沃地北部,也门和埃及,而我们现在却是一盘散沙,还有大半军力调往了北方。” 离开耶路撒冷向北的十字军,实际上只占了耶路撒冷军队的一小半。 但原本应该是北方的骑士团和领主们南下支援圣城,现在却成了截然相反的局面。 此消彼长,耶路撒冷现如今能凑出来的军力,仅剩下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稍多些。 洛萨皱起眉,萨拉丁也只有三万大军,还不算太离谱,耶路撒冷现在应该也能凑出一万多的军队。 如果善用本土作战的地利优势,此消彼长,勉强也算是势均力敌了。 “如果出兵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推举谁做统帅?” 高弗雷不假思索道:“托伦的汉弗雷,或是吕西尼昂的阿马尔里克。” 托伦的汉弗雷,是伊莎贝拉公主,也就是高弗雷男爵曾想为洛萨说亲的那位,玛利亚·科穆宁太后的女儿的未婚夫。 在洛萨明确拒绝后,没多久就转而跟托伦的汉弗雷联姻了。 这位汉弗雷,也算是爵党在耶路撒冷硕果仅存的一个门面人物。 另外的吕西尼昂的阿马尔里克,这个与先王同名之人,是居伊的兄长,也是耶路撒冷宫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与太后安格妮丝的关系极好,又掌握有耶路撒冷的城防军,是雷纳德离开后,太后党的门面人物。 洛萨思索片刻,冷笑道:“阿马尔里克的可能性更大些,现在两党力量失衡,就连托伦的汉弗雷男爵,都开始跟太后党的成员眉来眼去了,就别指望他们能争个头破血流了,或许,我们两个手握军权的王党,才是他们最想踢出去的对象。” 高弗雷男爵沉声道:“没错,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个上位,对我们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我们要想争取统帅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在战场上,被上级打压或是乱命,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干着苦活累活,却又难以得到功勋。 “放轻松些,或许会有转机。”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拍了拍高弗雷男爵的肩膀:“再糟糕的情况,也有我们两个相互扶持。” 高弗雷男爵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走吧,我们先进去。” 此后,陆陆续续有贵族和骑士赶来。 他们相互攀谈着走进宫廷,立刻使这里变得喧嚣像是菜市场一般。 失去了摄政王雷蒙德镇压,宫廷对于他们而言,再无一丝神圣的面纱。 许多来自西欧的新骑士们,满不在乎地对宫廷里的壁画,浮雕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直接坐在了桌子上,举止粗鲁,神态中也毫无敬畏。 阿马尔里克,这个在耶路撒冷宫廷里,权势滔天的男人,慷慨激昂地大放厥词道:“萨拉丁这个异教徒的魔鬼,贸然进攻了雷纳德伯爵的领地,但卡勒堡被雷纳德经营的很好,我们可以向雷纳德伯爵提供支援,他不可能攻陷这座堡垒。” “没错,异教徒的鲜血,将染红约旦河!” 有人不经大脑便说出了心里话:“让卡勒堡成为一个绞肉机,这样就算城破了,萨拉丁也没有余力再进攻耶路撒冷了。” 洛萨低声道:“呵,阿马尔里克似乎没那么想救援自己的同伙,他打算坐山观虎斗,但我觉得,雷纳德可算不上一头猛虎。” “所谓太后党,不过是因利益聚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讨厌雷纳德伯爵的人比比皆是,只是碍于他的权位,平时对他阿谀奉承罢了。” 高弗雷男爵对此看得很开。 阿马尔里克虽然是太后的宠臣,但领地并不富庶,拥有的才华和军力都很有限,以雷纳德的张狂性子,是不可能看得上他的。 换言之,阿马尔里克自然也不会真心投效到了看不起自己的雷纳德伯爵的麾下。 两个都是吃软饭的,前者据说是安格妮斯太后的情夫,后者则靠着娶了斯蒂芬妮女伯爵,获取了约旦伯爵领。 偏偏两个吃软饭的还都自视甚高,看不起对方实属正常。 作为阿马尔里克的弟弟,居伊第一个举起手道:“我赞同,作为所谓的“死海之王”,外约旦伯爵领,就是耶路撒冷的东部藩篱,耶路撒冷现在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就让雷纳德伯爵好好消磨一番萨拉丁的军力吧!” 洛萨心中感觉有些好笑。 他那个世界里,坐上国王之位的居伊,是雷纳德伯爵坚定的盟友,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主战派,现在却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果然,决定脑袋的其实是屁股才对。 “对,没错。” “现在城里最精锐的力量,就是王家骑士团和耶路撒冷骑士团,干脆让这两支骑士团先去支援卡勒堡吧,让我们好好休整一番,等到新兵训练好了,就去与疲惫的异教徒军队打一场决战!我们会复刻蒙吉萨战役的光辉!”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诸多共鸣。 真正的好战派大多数都参加了北征十字军。 即使是那些渴望封爵与领地的新来的骑士,也同样没有开口请战,没有人是傻瓜,让其他人先消耗萨拉丁的军力,随后自己再上,既安全,又实惠。 洛萨跟高弗雷男爵相视苦笑,果然,自己两人已成了他人的眼中钉。 “住口,你们这群怯懦之人。” “天父的战士怎能对陷入危难的基督兄弟见死不救,伱们简直是背信弃义的犹大!” 有人痛骂道。 贵族和骑士当中,同样是存在心思简单的狂热信徒的,这部分人许多甚至同样处于太后党。 嘈杂激烈的争论声,仿佛要将整个屋顶掀开。 但没人能制得住他们。 阿马尔里克几次大喊“肃静”,却根本没有摄政王雷蒙德那样的权威,盲目模仿,不过东施效颦,小丑一个。 “肃静!” 沉重的权杖,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人们循着声音看去。 原本的嘈杂,逐渐平息了下来。 黑暗中,一个身着华袍,头戴金冠,手握权杖的年轻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银白色的面具下,一双充满威严的双目,冷冰冰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鲍德温四世! 他居然露面了! “这是谁啊?” “住口,这是国王陛下!” “天呐!” “陛下竟然还活着!” 十字军贵族们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许久未理政事,许多人都做好了哪天突然传来死讯的国王,居然在此时站了出来。 “诸位,许久未见,似乎你们连应该如何觐见一位国王的礼仪都忘记了。”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中,不含半点温情。 他的眼神如寒冰一般。 冰冷的铁面具,联系到这位国王遭受神罚,阴郁,邪恶的传闻,使他显得尤为可怖。 洛萨率先单膝跪地:“觐见吾王,愿遵从您的意志,凡您所想,事事皆然。” 高弗雷紧随其后。 紧跟着,是那些朝圣来的十字军贵族,他们对王权依旧怀有敬畏之心,不似那些早就习惯了鲍德温四世虚位在上,甚至时常在私底下咒骂,这遭受神罚的麻风病人怎么还不去死的旧贵族。 随后,整个大殿内跪倒一片。 阿马尔里克等人更是一阵瑟瑟,他们对鲍德温四世失去敬畏,是因为他有太久太久没站出来处理政务了。 整个宫廷由太后安格妮斯和摄政王雷蒙德把持。 现在,鲍德温四世重新站出来,所有的权柄,立刻便自动回到了这位君王的手中。 鲍德温四世缓缓来到王座旁,他抚摸着镶金的座椅,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明日一早,诸位皆需统领军队,来我帐下效命,逾期不至,视作背弃神圣的誓言,我将以神圣的耶路撒冷国王之名,对其进行讨伐,所有反叛者,剥夺头衔,处以绞刑。” “是,吾王。” 鲍德温四世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曾于十七岁时,带领八百名骑兵攻破了萨拉丁的三万大军,当时如此,今日亦然。” “洛萨男爵,我的王家骑士团有多少人?” 洛萨站起身,高声道:“四十五名勇猛善战的骑士以及一百一十名披甲的骑兵。” “此外,还有军士有五百,算上新征募的朝圣者新兵,总计一千人。” 鲍德温四世眼神中的温和一闪而过,他微微颔首,随后又问道:“高弗雷男爵,耶路撒冷骑士团有多少人?” 高弗雷连忙道:“三百名骑兵,一千二百名披甲军士,朝圣者新兵有一千五百人。” “朕的两个骑士团,已有四千兵马,阿马尔里克男爵,汉弗雷男爵,你们也必须出这个数目的军队。”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阿马尔里克张了张嘴,有心想拿需要留下足够的城卫军搪塞,可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从宫廷和城卫军里贪墨的钱财,这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张开。 他决定待会儿就去寻安格妮斯太后说情。 “如此,大军本部便已有近万,明日,所有收到朕征召令者,皆需于阵前听令,朕将亲率大军,与萨拉丁之异教徒军队决战。” 贵族和骑士们纷纷领命。 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欣喜若狂。 无论如何,鲍德温四世在这关键时刻出现,无疑给整个耶路撒冷一盘散沙的贵族们,添了一个主心骨。 朝会散去后。 高弗雷男爵来到御座前,他的眼眶有些湿润:“陛下,我仿佛回到了蒙吉萨战役前夜。” “那时,您也是如此的英姿勃发…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他一时哽咽。 作为铁杆王党,他对鲍德温四世的忠诚,是丝毫做不得假的。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高弗雷男爵,我的身体已得洛萨男爵寻来的药物治疗,没有大碍了。” 高弗雷男爵一脸震惊地看着洛萨,仿佛在说:你小子怎么不声不响干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洛萨苦笑着说道:“我原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乌尔丁神父凝重的声音响起:“陛下,您太着急了,治疗还没结束,这会极大透支您的生命力。” 乌尔丁自黑暗的甬道中走出,手握阻魔金剑的国王贴身奴仆,紧跟在他身后。 洛萨不知道阻魔金对本土巫师的克制能力有多大,但对芙琳,般若而言,并没有什么限制效果。 系统世界里的扈从,跟这个世界的超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系。 或许有共通之处,但绝不是一码事。 鲍德温四世摘下面具,那张脸上,竟不似人们想象的那般丑陋扭曲,隐约还能看出昔日的英俊:“此事,我责无旁贷。” 他说着,看向洛萨:“我本想将此重任交付与你,可你既然寻来了医治我的方法,我又岂能继续苟且于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洛萨男爵,高弗雷男爵,你们二人皆是我之肱骨,出征一事,就全赖你二人襄助了。” “咳——”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鲍德温四世伸手撑住了座椅,努力支撑自己的身躯不会倒下。 乌尔丁再次提醒道:“陛下,请随我返回内殿,继续进行治疗。” 鲍德温四世有些抱歉地看了洛萨一眼:“接下来,恐怕得多借用你的随从一段时间了。” 第86章 石像鬼之戒 下午,便是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 军队出征,诸事繁琐。 一直忙到傍晚,洛萨才算是清闲了下来。 由于今天恰巧是小斋日,禁食部分肉食,洛萨只是中午吃了顿饭,晚上饥肠辘辘地返回到大殿。 不过伦纳德早有准备,特地准备了一盘鸽子蛋和撒了香料的烤鱼,这大概是某种鳟鱼,剥开焦黄的鱼皮,便会露出雪白的鱼肉,口感还算不错。 昔日约格律斯堡的守卫官不擅长练兵,也绝不是一名具有领导力的人才,但对于“管家”角色的扮演,倒还算称职。 吃过晚饭。 洛萨斜倚着躺椅,眺望着远方。 明天,应该算是他穿越以来,所需面对的规模最庞大的一次战斗了,用战斗来形容都不够贴切,应该说是战争。 而且,是作为一名骑兵指挥官的角色。 他这些天,跟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们相处的都还算融洽,一想到这么多条生命都悬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沉甸甸的。 不过压力归压力,终究不像最开始时那样,会因此而束手束脚了。 战场上,生死由命,看不开永远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芙琳吉拉倒吊在屋顶,雪白的长发垂落,有些不满地嘀咕道:“那个女人还没来吗?大人,她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般若依旧翘着腿看着书。 姿势显得有几分慵懒。 跟芙琳这种一看书就发昏的小熊孩儿不同,她看书时罕见带有一丝书卷气,既不像酣战时的狂暴,又不似平日里的淡然。 这就叫.知性美? 她突然合上书,轻声道:“小蝙蝠,你的感知真的有些差劲,最近,你是不是有些太过懈怠了?” 芙琳吉拉“啊”了一声,有些惊异,随即后知后觉道:“呀,她已经来了!对,我说怎么感觉有种烦躁的感觉,像是嗅到了那种陈年老女人的滋味。” “小丫头,对待客人如此出言不逊,你可真是没礼貌。” 烛光摇曳,一片黑斑自墙壁上浮现,并且如墨汁滴落白纸,迅速晕染开来。 安娜一袭红裙,自洛萨身后的阴影中缓缓浮现。 “安娜女士。” 洛萨向她微微颔首。 芙琳吉拉有些敌视地打量着她,眼眶中迅速泛起大片猩红的涟漪。 源自于血脉深处的魔力不断上涌,外泄的力量撑得衣袍鼓鼓的,像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跟洛萨不同,芙琳吉拉是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威胁感的,这是远比她现在的等级要强出一大截的强大女巫。 就像一个白银选手,是没办法看懂职业选手对线期间的博弈的,他们只会叫嚣着“我上我也行”。 而王者选手则能从对方的每一个走位和补刀中,嗅到极度危险的气息。 “伱的身边竟然有两个女巫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同样具备神秘力量的超凡者,他们是什么?异教神的神眷者?” 安娜抽出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洛萨的对面。 般若不动声色的起身,来到了他的身边,从不离手的黑色盾牌上,鬼面浮雕也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即使洛萨早就说过,这个女巫大概率不会是敌人。 但面对这样的对手,不提起百分百的警惕是绝对不行的。 “异教神的神眷者,是什么?” 洛萨拧紧眉头:“这世上真有神吗?” 说完,又连忙补充道:“我指的是,除天父以外,其他的神?” 安娜微笑道:“别紧张,作为巫师,若真是个虔诚信徒才是稀罕事——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这世上的确有神,但不是全知全能。” “事实上,异教神并不比巫师高贵,我曾经游历过斯堪的纳维亚和罗斯诸邦,那里蛮荒且原始,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异教神灵,还有巨人和巨龙生活的痕迹,某种意义上,异教神也就是如巨龙这样的强大异类生命罢了。” 是部落灵或是山神土地这种吗? 洛萨沉默了片刻,询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天父呢?” 安娜抬起头,看了眼拱形的穹顶上,用马赛克砖拼凑出的圣像,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即使有,也不会像经文描述的那样。” “我知道了。” “怎样,考虑好了吗?” 安娜拢起双手,开门见山道:“加入黎凡特女巫协会——或许我们会改个名字,变作黎凡特巫师协会。” 洛萨点头道:“当然是加入,不仅是我,我的两个朋友也会加入,她是般若,我最信赖的伙伴,另一个是芙琳吉拉,算是我的妹妹。” 芙琳吉拉微微挑起眉,有些挑衅地看了般若一眼,明显对对方先被提到有些不满。 “荣幸之至!” 安娜满脸开心,有种完成了三倍kpi的惊喜:“我是真没料到居然会有意外之喜,好运气果真会眷顾貌美的人。” 她摊开手,一枚枚刻印着红底黄十字,与金色双头鹰的袖珍盾徽显露:“这是协会的纹章,注入魔力后,你就能借此联系到我——也不一定是我,毕竟作为协会的会长,我还是很忙的,但肯定会有人回复你的消息。” “多谢。” 洛萨将两枚盾徽分别递给了般若和芙琳。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我可以免费回答你三个问题。” “回答问题还要收费?” 安娜竖起一根手指:“这算第一个啊,等价交换,是协会的首要原则,协会不会对你做任何约束,同样也不会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洛萨手里把玩着这枚做工精致的袖珍盾徽:“怎么不会,这不就是吗?白得一件具备魔力的道具,转手当黄金卖掉,我岂不是白赚了一笔?” 安娜瞪大了眼睛,半晌,她忿忿道:“问吧问吧,尽管问吧,但先说好,我只在你这儿待一刻钟的时间。” “安娜女士,为何我总感觉这个世界上的超凡生物们,大多跟普通人处于两条平行线?如果是一头巨龙闯进一个人类国度,国王和骑士们又该如何对付他们,难不成还是用阻魔金?” “当然,阻魔金对于魔力的克制效果是极为显著的,同时还有许多巫师与人类领主相互依存,你应该发现,近些年,已经很少有骑士讨伐巨龙的古老传说了吧?” “抱歉,没这种感觉。” 洛萨前不久,还在酒馆里的吟游诗人口中,听说过一队骑士和法师配置的冒险小队,讨伐吞食女子的巨龙的传说。 “啊,这种老掉牙的故事还有人在讲?” 安娜有些无奈:“以前是有这种情况发生的,但近百年来,巨龙的数目越来越少,大多居住在人迹罕见的地方,那些超凡生物除了具备超凡能力以外,同时也是巫师们眼中绝佳的魔药材料,靠近人烟密集的地方的超凡生物,几乎已经完全被清剿干净了。” 洛萨稍出了一口气:“所以,我不必担心有朝一日,我的敌人们派出一支骑乘着巨龙的骑兵,从天而降?” “一支不可能,一只倒是没准。” 安娜耸了耸肩:“谁能说得准呢,这么多年没发生过,不代表它就永远不会发生,不然那些欧陆君主们为何都要豢养巫师?” “我明白了。” 洛萨看向芙琳:“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由芙琳你来好好请教安娜女士巫术上的知识吧。” 送走安娜时,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刻钟的范畴。 巫师们的确像学者更甚于战斗人员。 哪怕是芙琳吉拉这种学渣,也能说出一系列在洛萨听起来,像是天书一般奥妙的施法理论。 而安娜,对于另一个体系的鲜血魔法,自然也产生了深厚的兴趣,这就导致她离开时,还跟芙琳约定要用纹章进行交流。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您已完成了里程碑“巫师集会”。 获得奖励:一次新的抽卡机会。 洛萨没有犹豫,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抽卡前还要虔诚祷告,所谓抽卡次数多了,人也就变得麻木起来了。 青色的光芒闪烁。 流光回旋,凝聚于洛萨手心,赫然是一枚刻有狰狞鬼面的金色戒指。 您获得了四星道具,石像鬼戒指。 这是鲜血王庭的皇族,采佩什氏族所传承的道具。 可以在指定区域,召唤出两名吸血鬼卫兵,他们将拥有三星扈从的模板,以及标准成年吸血鬼的战斗力。 吸血鬼卫兵:作为守卫鲜血王庭,比血奴等级更高的真正吸血鬼,它们往往是由所服务的吸血鬼贵族通过初拥的方式转化而来。 它们往往不具备学习鲜血魔法的天赋,而是通过敏捷的身手和吸血鬼“难以被杀死”的特点来进行战斗。 在沉睡时,吸血鬼卫兵负责守护主人的棺椁。 在外敌入侵时,吸血鬼卫兵负责献祭自身,提前唤醒沉睡的主人。 模板: 品质:稀有(三星) 等级:1 亲密度:无 力量:13 敏捷:20 体力:20 耐力:8 精神力:5 天赋:血瀑:吸血鬼卫兵体内恒定有名为血瀑的鲜血魔法,并且以消耗血液为代价,换取维持这一魔法的消耗。 技能:血爆:引爆体内的吸血鬼血液,在顷刻间爆炸成一团具备浓郁腐蚀性的浓雾,将敌人笼罩。 评价:作为死士的吸血鬼卫兵,从不介意以死亡的代价,来回报自己所效忠主君对它们永恒生命的恩赐。 尽管这往往被旁人视作是邪魔的“蛊惑”。 但“不朽”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芙琳吉拉惊异道:“大人,你怎么把我存放在书房抽屉里的戒指召唤过来了,这东西纯粹就是个装饰品,能有什么用?” 般若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蠢货,对你以前这只是装饰品,但对现在的你——呵,你能打得过几个低等血族?” 芙琳抬高了声调:“傻大个儿,你是不是想打架?别以为你比我厉害一点,我就怕你了!” 洛萨揉了揉眉心。 打吧,打吧,只要你们别让我仲裁,怎么都好说。 第87章 出征 天色已晚,月明星稀。 洛萨趁着芙琳和般若对峙的时机,悄咪咪溜到门外透气。 尽管外面的空气也并不清新,能够若隐若无地嗅到距此不远处的马厩里,传来的淡淡的牲口味儿。 但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这是什么难闻的味道,睡到牲口棚里的农奴也不在少数。 在洛萨的老家——阿尔高,一旦面临暴风雪的天气,能和牲口们挤在一起取暖,那属于难得的特权。 刚出门,就看到蹲在墙角的汉斯露出尴尬的表情:“大人,如果我说我没在偷听,你信吗?” “我相信你,不用解释。”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汉斯是个实诚人,肯定是担心他的安全,才特意守在了门边。 “只是任由她们二位打,不会有事吗?” “放心,她们有分寸。” 洛萨突然开口道:“汉斯,在你们那个世界里的条顿骑士团国,如果遭遇巨龙这样的超凡生物的袭击,该怎么做?” 汉斯不假思索道:“攻城弩,魔法,或是强大的圣骑士,应该都能派上各自的用场。” “而且,大人,我们条顿骑士团国也是拥有巨龙骑士的,尽管那只是一头陆行瑞典龙。” 洛萨愕然:“是这样啊。” 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当初设计游戏背景时,许多地方都是空白的。 就比如背景里只是捎带着提了一句美洲大陆,可内里的细节,根本没有填充。 究竟是伊比利亚人横扫八方,占据整个中南美,还是高卢人雄踞海外,亦或是如前世历史上,盎撒人雄踞北美? 这些都没提到。 但对于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些自然都是不可能空缺的。 文案和剧情,对于塔防游戏而言,重要归重要,但可以随着后续更新,逐渐完善,此前留白就好了。 看样子,这一部分“留白”,应该是随着游戏衍化为世界,而自动被填充上了。 “唉,第一批六星扈从里,居然没设计一条巨龙,不然就能像权游里的龙妈那样,骑着龙横扫世界了。” 昨日巨舰系统里,高级扈从里,拥有神话生物血统的也不少,虽然没有龙女的存在,但能与之媲美的也有很多。 比如芙琳吉拉,在解锁精英2模板后,所能使用的暴君化,化身成的鲜血暴君,就是不逊于巨龙的恐怖生物。 就是这门槛实在太高。 要想完成精英二,需要先把五星和六星扈从升级到满级,精英化后,等级归零,属性不变;再提升至满级后,才能进行第二次精英化。 四星及三星只有精英一,一星和二星则是达到三十级就是满级了,他们根本没有继续发掘潜力的可能。 “今天早些休息吧,明天要行军,还可能遭遇萨拉森人渗透进来的游骑别忘了,就连一伙沙漠盗团的首领,都能掌握一定的超凡力量,作为拜火教世界最位高权重的两位君王之一,萨拉丁的麾下,也一定会有超凡的存在。” 洛萨替汉斯整理了下罩袍上的褶皱,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他手底下唯一一个可独当一面的人才。 虽然汉斯随着升星,掉了一级亲密度,从崇拜降为了信赖,但那是因为品质提升才导致数值缩水。 说白了就是汇率变了,原先一百点亲密度就是崇拜,现在得三百点。 而不是汉斯真对洛萨产生了什么意见。 他的忠诚,也丝毫没有辜负洛萨的培养。 “是,大人。” 汉斯语气微顿,又补充道:“所以大人,伱今晚要替我巡视营地吗?” 洛萨一阵心虚。 他轻咳了声,连忙从衣服里掏出印有鲍德温四世私人纹章的委任状:“还是由你来吧,毕竟,你已经被陛下擢升为耶路撒冷骑士团的司令官了,这属于你的职责。” 汉斯有些惊讶:“司令官?” 在他的世界里,条顿骑士团国也有类似的框架,司令官位高权重,是他此前,毕生都不敢想象的权位。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好好干,这是你当之无愧的。” 汉斯拿着“委任状”,借着月光看了许久,脸上仍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等等,不对啊。” “不是说让我早点休息吗?” 返回到大殿里时。 般若似乎并未真的跟芙琳发生冲突。 后者气鼓鼓地看着洛萨。 洛萨心里咯噔一下。 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合着你们两个是在演给我看? 我不盯着,就没打架的必要了呗? 他很生硬地扯开话题道:“芙琳,这枚石像鬼戒指既然曾属于你,那你来教教我,它应该怎么用?” 芙琳没好气道:“注入魔力就好了,但召唤出来的士兵一旦死去,就得等一整天的时间,使石像鬼戒指恢复充能。” “这其实是我们采佩什家族的信物,就像您手上佩戴的纹章戒指一样,主要用来盖戳的。” “你们鲜血王庭还真是财大气粗。”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什么?” “没事。” 洛萨可惜的是,当初为什么没给芙琳吉拉设计一柄厉害的法杖,或是给般若设计一套全身铠甲。 即使她们两个用不上,肯定也是非常不错的宝物。 洛萨虽然已经让马勒斯替般若打造了一套全身铠甲,但这并不意味着铠甲对般若有多大用处。 纯粹是若以血肉之躯在敌人堆里杀个七进七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 … 第二天清早。 在王家骑士团的驻地。 洛萨整理好衣甲,戴上了顶部嵌有孔雀翎羽的“巴萨内特盔”。 不得不承认,这顶头盔从正面看是有些丑陋的,但对洛萨而言,实用性更重要,而且丑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具备威慑力。 洛萨翻身跃上了特地披了一副鳞甲马铠的阿拉伯战马。 具装铁骑,在法兰克人进入到黎凡特地区后,也开始使用,目的是为了弥补萨拉森人的骑射对坐骑的威胁。 但沉重的马铠又会限制骑兵的冲击力,使得主要进行反复冲锋的冲击骑兵,变为了冲进人堆里便要切换近战武器砍杀的肉搏骑兵。 因此,洛萨并未给麾下的翼骑兵们装备马铠。 这种介乎于轻骑兵和重骑兵之间,用骠骑兵称呼更为合适的骑兵。 速度才是翼骑兵生命力的源泉,洛萨已经因无法制作那种最短三米的空心骑枪的问题,已经阉割过翼骑兵的战斗力了。 如果再配上全副马铠,改成具装骑兵,翼骑兵完全是扬短避长,再无特色可言。 还不如等哪天抽出来东帝国或是萨珊的具装骑兵军营,训练出专门的骑射,与冲击力俱佳的具状铁骑。 他自己骑佩有鳞甲马铠的坐骑,也只是一种显示身份的做法,真正上战场时,他肯定会另行更换坐骑。 回头看去,十余名翼骑兵亲卫跟在他的身旁。 他们手持两米余的骑枪,身旁都各自有一名骑着驮马的轻装军士服务,在行军时,他们会卸下身上的部分装备,将负重分配到驮马身上。 后面,是排列有序,身穿暗红与白色双色罩袍的王家骑士以及他们的侍从。 他们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给坐骑装配了棉甲,木甲或是皮甲,有些富裕骑士,还专门给坐骑配了一顶顶部有翎羽的头盔。 和那些朝圣而来的新骑士们不同,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们,是经历过旨在提高组织度的训练的。 他们不会散漫随意地展开冲锋,着装也更为统一。 当然,和那些花花绿绿的骑士们一样,他们同样会在盾牌,罩衣上铭刻自己的私人纹章,用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此后,是经过洛萨队列训练,老兵新兵掺杂着配置的披甲军士队伍,由瓦兰吉卫队领头,他们整齐排成两队,跟在骑兵后面。 和那些连头盔都分不到一顶的朝圣者十字军相比,王家骑士团哪怕是新征召的军士,最次也有一副披甲和锅盖盔。 从强盗营寨里缴获的战利品,大部分都被洛萨利用职务之便,转手就卖给自家骑士团了。 看着这支甲胄齐备,装备“精良”的军队。 洛萨高举起手中的武装剑,下令道:“以天父的名义,全军开拔,我们要在城外的国王陛下神圣的旗帜下汇合。” 第88章 重回约格律斯堡 约格律斯堡。 从城堡最顶部的塔楼上俯瞰大地,一片苍茫,纵横分布,宛如大地裂隙的河谷,是约旦河改道留下的沧桑痕迹。 两名轻装骑手掀起的尘埃,正飞速向城堡赶来。 塔楼中的守卫立刻高喊道:“有人来了,或许是大人的信使,派人询问他们的身份,并打开城门。” 约格律斯堡的地理位置是很优渥的,四周一片平坦,如果是大军来袭,根本瞒不过塔楼上的守卫。 只是两个轻装骑手,很显然绝非怀着恶意而来。 下方一阵嘈杂。 守卫官莫德尔穿着红白色的罩袍,听着守卫的通报声,疑惑道:“卡勒堡的信使?我们跟卡勒堡可没什么交流,让他们进来吧。” 铁栅门吱咔咔升起。 “得益于”洛萨跟雷纳德伯爵间冷淡的关系,明明是邻居,但两地的联系和沟通却是甚少。 远离商贸路线的约格律斯堡,也已很久没有外人前来拜访了。 两位信使有些忐忑地走了进来,犹豫了下,还是向莫德尔施礼:“请问,你就是约格律斯堡的守卫官吗?” “没错,说出你的来意,卡勒堡的信使。” 莫德尔一脸冷淡地看着这两个信使,明显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找上他。 两位信使面面相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约格律斯堡,但这里明显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那坚固,簇新的石质墙壁,耸立于顶部,安装有射石机的塔楼。 以及内部,那高耸的堡垒式建筑,还有这座豪奢的全石质领主大厅。 与往昔那座破败小城堡已截然不同。 这座城堡,除了规模小一些以外,装潢,坚固程度,似乎都已不逊于雷纳德伯爵花费了重金打造的卡勒堡。 这说明什么? 这位约格律斯堡男爵,必定背景雄厚,财力惊人! 所以原本传的信,就成了得罪人的事。 犹豫了下,信使还是强撑着体面说道:“守卫官阁下,我奉我的主人,尊贵的死海之王,希伯伦与外约旦领主,卡勒堡,蒙特利尔,阿迪尔和塔菲拉的大主保人雷纳德·德·沙蒂永伯爵的之令,要求征召约格律斯堡所有的披甲军士协防卡勒堡。” “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主人尊贵的头衔中,并不包括约格律斯堡男爵?” 莫德尔对此嗤之以鼻。 信使加重了语气:“这是雷纳德伯爵的意志,伱要想好了,如果做出错误的决定,只会给你家主人带来麻烦。” 另一名信使怒道:“我们以礼相待,你却如此不识好歹,得罪了我的主人,小心我们派兵来讨伐!” 莫德尔猛拍桌子,怒道:“雷纳德伯爵势力的确很大,拥有数千军力,是耶路撒冷王国最显赫的几位大领主之一。” “而且,他还残忍暴躁,时不时劫掠过往商队,以及和异教徒做生意的村庄——很多领主都怕他。”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约格律斯堡的军队,只听命于我的主人,洛萨男爵的命令,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信使,就是你的主人亲至,我依旧不会更改我的答复。” “是谁敢在约格律斯堡闹事?” 一个粗犷的声音适时响起。 只见一名只穿了一条短裤的巨人,推门而入。 他古铜色的上半身,肌肉如大理石一般虬起,手中提着一柄人头大小的巨锤,恐怖的压迫力,瞬间吓得两名信使呆愣在原地。 这世上竟有如此高大之人? 传说中罗德岛上的独眼巨人,也就是这般吧? “就是你们两个?” 巨人低下头,俯瞰着这两个小不点。 “不,不,不,我们只是跟守卫官大人愉快地进行会谈。” “求,求你了,别杀我,我只是奉命而来。” 似乎是巨人马勒斯的压迫力太强,其中一个只有一米五不到的信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莫德尔冷笑道:“呵,马勒斯大人,辛苦你把这两个可怜虫拎出去,不然,我怕他们两个被吓尿在这神圣之地。” 马勒斯点头道:“愿意效劳。” 说罢,一手一个信使,将他们拎着扔出了门外。 两人连滚带爬,乘上自己的坐骑,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便急匆匆离开了约格律斯堡。 至于如何回禀,自然是添油加醋,把在约格律斯堡的冷遇好好跟雷纳德伯爵说上一番,至于自家主人会不会因此而招惹上这个明显也不是好惹的约格律斯堡男爵? 这显然并不在两人的考虑范围内。 空荡的旷野中。 一支上千人的军队正在缓慢前进。 他们打着黑鹰旗与耶路撒冷十字旗。 红白罩袍将整支军队都渲染成了一个整体。 和北征时不同。 向北方走,沿途到处都是耶路撒冷王国的领地,而且这些都是位于地中海沿岸地区,是黎凡特最菁华的部分,一路可以随时获得补给。 但向东方进军,除在伯利恒能补给一次外,要行军的路程既漫长,又荒芜,难以寻找到水源和补给。 因此,整支大军被鲍德温四世分成了数支,依次进发,以缓解辎重与后勤压力。 否则,耶路撒冷这支将近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很可能还没碰到敌人,就要因焦渴而失去大部分战斗力了。 他们会在蒙特利尔这座城市汇合,随后再整合所有军队,一起向被萨拉丁围困的卡勒堡进军。 洛萨率领的王家骑士团,就是最先出发的一支军队。 此刻,他正一马当先,和汉斯来到队伍的最前方。 他指着前方的村庄,微笑道:“汉斯,这里就是你的封地了,你似乎还没来过这儿?” 汉斯姓氏中的塞戈,就是源自这个村庄。 汉斯有些幽怨道:“不仅没有来过,我还没见过一枚铜子儿的税金落入我的腰包。” 洛萨义正言辞道:“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管你吃管你喝还管你住,你要钱干什么?除了去嫖,还能是什么?” 汉斯张了张嘴,轻叹道:“大人,您总是有一套能说服我的歪理。” 骑士不在采邑居住,在耶路撒冷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与其在此大兴土木,耗尽钱财修建起一座木堡。 不如将收税的义务委托给包税人,自己进行抽成。 每到收税的日子,包税人(往往由当地的头人担任)就会带着用金钱雇佣的武士,来此征税。 洛萨看向一旁的监察官,询问道:“安德鲁,传说中,萨拉森的宫廷里豢养着庞大的蝎尾狮,还有披着铁甲的巨型战象,我们会在战场上见到他们吗?” 监察官安德鲁·德·波尔蒂摇头道:“大人,我也是第一次跟萨拉森人正面交锋,此前,只打过一些零散小仗。” “您可以询问理查,他虽然是文职,但在骑士团服役的时间比我要更久,或许知道一些消息。” 洛萨招呼着队伍后面的理查过来,重新询问了一遍。 “或许会有披甲战象,但蝎尾狮的概率很小,萨拉森人试着驯服过这种野兽,但从没听说过有成功的例子。” 理查如是说道。 队伍在塞戈村休整片刻,便再度启程。 洛萨派出了乌尔姆作为信使,前往约格律斯堡,他要召集新训练的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加入队伍,顺带把马勒斯替般若打造的铠甲带过来。 第89章 骑士团,冲锋! 在傍晚的时候,乌尔姆等人,便乘着坐骑赶到了正在一座背风的土丘后扎营的军队。 新到来的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们,有些紧张地依次向洛萨行效忠的礼仪,他们将被洛萨编入到自己的亲卫队里。 如此,洛萨麾下的翼骑兵,便有了十七名,瓦兰吉卫队也有了十人。 第二天清早。 军队便再次启程。 荒漠中的行军是如此枯燥乏味。 到处都是昏黄一片的景象。 古建筑断壁残垣的废墟,耸立于地面上,隐约还能看到往昔文明在此留下的斑驳痕迹。 前方,漆黑的浓烟腾转翻滚,直抵云霄。 在半空中盘旋的兀鹫,似乎随时都准备落下,大快朵颐。 “有情况,准备作战!” 洛萨大声下令道。 两名骑士侍从作为斥候,轻装上阵,往前方探去。 骑士们在侍从的服侍下,开始穿戴那厚实的盔甲,军士们纷纷聚在辎重车上,手忙脚乱戴上自己的头盔。 没人能身披重甲在这样的气候下行军。 只要散出去足够多的斥候,在荒漠之中,突然遭受到袭击,甚至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戴整齐的概率并不大。 “最近天气似乎热得有些反常。” 监察官安德鲁一边着甲,一边感叹道:“往年虽然也很热,但今年格外热,你们看,那些河谷都干裂了。” “怎么不热死那群萨拉森小崽子?偏要挑这个鬼天气进犯王国!” 般若协助洛萨,扣上半身板甲后面的扣带。 随后,洛萨又转而帮助般若穿上那套马勒斯亲手打造,胸口处高高隆起一片的半身板甲。 “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贞德。” 洛萨赞美了一句。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将沉重的铁盔扣上。 再漂亮的女人,穿上这样一副铁甲,也显现不出玲珑的身材了,马勒斯是个实用主义者,对美学的讲究有限。 不过还是能看出马勒斯是“用心”了的,不然般若除非是束胸了,很难穿得下去这副铁甲。 芙琳吉拉裹在黑袍里,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吸血鬼并不畏光,但不代表芙琳吉拉就会喜欢太阳光,耶路撒冷糟糕的强光天气,使她恨不得每天都窝在阴暗的宫殿里。 不久后,斥候们返回禀报:“只是一座已经被劫掠过的村庄,但敌人已经退去了。” 军队才再度开始前进。 士兵们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脱掉沉重的铁甲,但洛萨只是道:“敌人可能还未走远,这里的地势很适合敌人隐藏行踪。” 随即,派人严厉制止那些想要脱掉甲胄的士兵。 他的亲卫队翼骑兵在队伍前后来回巡视,洛萨不需向士兵们解释为何要这么做,只需让他们服从就是。 村庄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那些倒塌的被火焰焚烧成黑色的土墙中央,是木质房屋和家具,被焚烧成的焦炭,里面还冒着火星。 废墟上的空气都被炙烤得扭曲。 “寻找生还者。” “敌人孤军深入,不可能携带俘虏。” 洛萨高声道。 “但是.” 汉斯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忧虑,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果不其然,在走过一条小巷时,洛萨看到地上,堆满了一颗颗人头堆砌的“京观”,一具具无头尸体纵横交错,被随意丢弃在村庄的教堂前。 十字架被折断,丢进了火堆中燃烧着。 墙壁上,用鲜血写出了一行大字——为一百年,你们在耶路撒冷进行的大屠杀还债! 血淋淋的大字,使得许多从没见过这种场景的军士们,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他们看不懂字的意思,只是认为这是异教徒留下来的诅咒,并因此而躁动起来。 “这是异教徒的诅咒,该死,我们会被缠上的!” “天父保佑,邪魔退散!” “我们应该带一名随军神父,立刻为我们做祈祷!”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上空盘旋着的秃鹫,打算命令属下把这些死者的尸体扔进火堆中焚烧——他们没时间掩埋尸体,与其让秃鹫们啃得面目全非,不如就此泯灭于火焰中。 这时,他的眼睛突然眯起。 天空中的太阳太过耀眼,使他一开始没有发觉隐藏在秃鹫群中,一个不协调的影子,但现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仿佛哈士奇群中混进去了一只恶狼,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糟了,那群秃鹫中藏了一只猎鹰,有人正在监视着我们!” 洛萨高喊道:“所有人,撤出村庄,准备作战!” 如果留在村庄里,被敌人瓮中捉鳖,可就糟了。 传令兵拿出牛角号角,放到嘴边,发出悠扬的号声。 有些不明所以的军士和骑士,听从命令,有序撤出村庄。 这时,再度派出的斥候们突然赶了回来,有一个胸口还中了一箭,他们高呼道:“敌人还没走远,是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 洛萨急道:“数百人是多少?” 斥候支支吾吾道:“翻过一个小山坡恰巧撞见他们,他们藏在河沟的阴影里,我们来不及数,只知道遍地都是萨拉森人的黑色鳞甲。” “这是一个陷阱!” 洛萨攥紧了拳头,所幸发现的还算及时,若是队伍在此卸下铠甲,休息,或是饮用村庄里水井中很可能被敌人下了毒的水源,整支队伍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似乎也已知道对手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密集的马蹄声响起,一支穿着统一黑色萨拉森风格甲胄的骑兵,如一阵风般自向上延伸的河谷中奔腾而出。 天空中,猎鹰如同箭矢般飞射而出,脱离了秃鹫群,落在了一个萨拉森骑士的手臂上。 他面露惊异地打量着这支迅速展开阵型,做出迎敌准备的军队,和身旁的同伴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即,整支骑兵队开始散开,向骑士团迫近。 洛萨一马当先,带领翼骑兵,和本部骑士们向前迎了过去。 足足一百余名披甲骑兵带来的威势,立刻就使对方的骑兵指挥官大皱眉头——这支军队,绝不是哪个小领主的乌合之众。 莱恩大声呵斥手底下的军士们,将装载着辎重的马车,摆放到身前,充当路障和抵御射击的堡垒。 还有部分军士则依托还未损毁的部分村庄废墟防御,敌人只有骑兵,在村庄这种地形,很难施展得开。 王家骑士团的这些人手一面盾牌的军士,并不惧怕萨拉森骑兵们的骑射,最恐惧的反而是他们毁灭性的冲击。 离得近了。 洛萨已经粗略数清了敌人的数目。 三百! 三百名轻重骑兵! 这绝对不是一支小股部队,而是萨拉丁麾下首屈一指的大臣或是领主麾下的精锐部队。 率领他们的军官,也一定是个大人物。 似乎意识到这根骨头不太好啃,萨拉森骑兵们在不远处停住脚步,开始弯弓搭箭,向这边射击。 敌人的首领面露轻蔑之色。 就算洛萨这边的军士数目众多,但在野战之中,两条腿是永远跑不过四条腿的。 这些萨拉森骑兵们,数目是洛萨这边骑兵数目的两倍有余,他们很清楚洛萨麾下这些经历了漫长行军路程,疲惫不堪的骑士们,是绝对不可能是己方骑兵的对手的。 敌人首领举起手,放下。 弓弦松动的声音响起。 矢若飞蝗。 一根箭矢钉在洛萨手中的鸢盾上,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敌人的骑兵的数目在己方之上,除非先靠骑兵黏住他们,否则后方的军士,根本就没有施展的机会。 “芙琳,准备施展群体血瀑,我们必须得冲一波,总是这么被动挨射,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严重了。” 一轮箭雨, 除一个倒霉鬼,是因箭矢射中了坐骑的腿部,坠马摔断了脖子以外,洛萨麾下的骑兵连队并无任何伤亡。 如果说披甲军士们身上的甲胄多少还有一些水分,但骑兵们,所穿戴的甲胄,几乎都算得上是精良。 只要不是命中要害,或是坐骑,根本不惧怕萨拉森人的骑射。 这也是萨拉森人为何要在近年来,开始革新战法,转而训练使用夹枪冲锋的拉丁式骑兵的原因所在。 洛萨纵马来到队伍前,高声喊道:“这群刚刚屠杀了我们的基督兄弟的萨拉森恶棍,原本想以阴谋诡计,如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等待袭击我们的机会。 可为什么他们被发现后,不仅没有像被太阳照射到的老鼠一样逃跑,反而胆敢有恃无恐地向我们王家骑士团的骑兵们展开射击?” “因为他们不畏惧我们,他们知道我们是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在他们看来,我们是绝对不敢向他们发起冲击的。” 洛萨语气微顿,高喊道:“但你们真的打算顺从这些卑劣的萨拉森人的想法吗?” “不!” “我们要进攻,杀光这些萨拉森走狗们!” 骑兵们纷纷怒吼起来。 洛萨高喊道:“没错,以父之名,以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之名,以翼骑兵之名,冲锋!” 第90章 王子 在一处高地上。 身着锦袍,下颌处光滑无比,连一根胡须都没有的宦官,低声劝谏道:“扎希尔王子,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法兰克军队,我们已经深入敌境很远了,是不是该撤退了?” “撤?” “哈里,你被这些法兰克蛮子们冲锋的模样吓破了胆子吗?失去那根东西,果然使你的胆气也全部沦丧了!” 这群萨拉森骑兵的首领,正是萨拉丁的第三子,扎希尔·加齐,名义上的阿勒颇领主和北叙利亚总督。 宦官有着一张尖细的长脸,肤色白皙的不像话,他面色平静地说道:“扎希尔王子,吾王命我看顾你,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扎希尔轻蔑地看了宦官一眼:“够了,哈里,劫掠一座村庄丝毫不能熄灭我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焰,我要拿着这支法兰克骑兵首领的头颅,向阿迪勒索要回本该属于我的阿勒颇!” 提起自己这个叔叔,叙利亚总督萨伏丁(阿迪勒),扎希尔直呼其名,毫无敬意。 因为他统治下的领地,本来该有相当一部分是属于自己的。 只是因为扎希尔在统治那里的时候,在围剿亚美尼亚山民的战斗中打了败仗,领地才被萨伏丁托管。 “我会证明,我依旧是最值得父亲宠爱的儿子。” 扎希尔拔出佩剑,高呼道:“圣火永燃,至高至大!我最精锐的马穆鲁克啊,将火焰与死亡带给这些法兰克蛮夷!” “圣火永燃,至高至大!” 萨拉森骑兵们怪叫着,如一阵黑色飓风般狂奔而出。 这些从古拉姆奴隶中优中选优,装配了精良鳞甲,锁链甲和札甲,骑乘着从天竺购入的马瓦里战马的精锐骑兵,远非昔日那些被十字军骑兵打得落花流水的古拉姆骑兵所能媲美的。 他们自小习练武艺,是扎希尔麾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 他相信,自己这支奴隶亲兵,即使比不上父亲的马穆鲁克亲卫,在几个兄弟里,也是首屈一指的。 绝不是这伙不知来历的法兰克骑兵,所能媲美的。 洛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 汉斯紧握着系有黑鹰燕尾旗的骑枪,沉重的带翼角盔下,一双眼眸已经化作野兽的竖瞳,沸腾的狼血在他体内奔流。 后方,手持系有燕尾旗和方旗的骑士们,高声嘶吼着。 “冲锋。” “以王家骑士团之名!” “以父之名!” “以耶路撒冷之名!” “杀光这些萨拉森狗崽子。” 骑兵们喊出的口号各异,口音也千奇百怪,来自低地,高卢,图卢兹,阿尔比恩,莱昂,纳瓦拉,托斯卡纳各个地区的人都有。 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像野兽一般咆哮着,用以宣泄心中紧张的情绪。 黑色的骑兵,和红色的骑兵宛如两道浪潮,在大地上相对奔流,仿佛下一刻就要拍在一起,掀起血色的惊涛骇浪。 洛萨只觉噼啪的响声不绝于耳。 他不知道是什么砸到了自己的头盔上,是箭矢,还是风沙中夹杂的石子,面罩下,他的呼吸变得极为粗重,像是风箱。 近了。 更近了。 洛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迎面冲上来的骑兵,那狰狞的面孔,被风沙吹得粗粝不堪的皮肤,以及黝黑杂乱的胡须。 砰——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洛萨手中的骑枪,硬生生将对面手握圆盾的马穆鲁克骑兵撞飞了出去。 他的脚还搭在马镫上,身体后仰,跌落在地面,迎接他的,是无数马蹄的践踏,只一瞬间便送了命。 洛萨缓缓调用体内的魔力,滋养着手臂上的酸痛。 接踵而来的,是下一个戴着尖刺盔的敌人。 锋利的萨拉森直剑刺出,角度刁钻,正对准了洛萨的脖颈。 唰—— 黑色盾牌宛如利斧,直接将刺出这把直剑的马穆鲁克骑兵的手臂斩断。 身披铁甲的般若,骑着战马,宛如洛萨身旁的幽影,将洛萨右侧遭受的所有攻击,尽数拦截了下来。 这就是重装铁卫的职责! 但般若最多也只能防住一边。 六星重装铁卫,跟六星法师,完全是两个概念。 下一刻。 嗖—— 洛萨蓦然抬起盾牌,一根强有力的箭簇“夺”的一声钉在上面,锋利的箭头抵在他握盾的手指上,传出一阵剧痛。 若不是戴了副链甲手套,他的手指恐怕已经被箭头切断了。 敏锐的野兽直觉,使他立刻便锁定了那名正抽冷子向自己射冷箭的萨拉森骑兵。 他的甲胄明显与旁人有异,簇拥在他身边,没有一同展开冲锋的护卫,更是彰显出了对方非同一般的身份。 他高喊道:“汉斯,般若,掩护我!” 随即,他丢弃了已经开裂的骑枪,拔出马勒斯亲手打造的武装剑,向那名萨拉森骑兵所处的高地冲去。 砰—— 一柄铁锤从洛萨左侧挥出,狠狠砸在了洛萨的头顶。 洛萨只觉脖颈上的压力骤增,自头顶砸下的磅礴巨力,经由铁盔下沿和颈部的锁链甲,重重磕在他的链甲护颈上。 铁器相交,宛如撞钟般的敲击声,使他整个大脑都陷入了一片昏沉。 洛萨只来得及抬起手中的盾牌,沉重的铁锤便再度砸来。 洛萨手中的盾牌连同握盾的手臂重重向后砸在他的身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在定住心神的第一时间,强忍着眩晕感,便想还击。 但紧跟着,一柄骑枪便扎穿了那人的胸膛,将其搠倒在地。 洛萨能够看到,乌尔姆的背影,羽饰因高速奔驰,齐刷刷向后展开。 他越过自己,冲到了最前方! 越来越多的翼骑兵冲了上来。 作为骠骑兵,他们冲锋的速度,要比洛萨这匹没来得及更换的披甲坐骑更快。 扎希尔惊异地放下手中的牛角弓,道:“这个法兰克人的首领和他的亲卫们真是勇武!如果俘虏了那些羽饰骑兵,不要杀他们,我要让他们加入我的马穆鲁克。” 身旁的宦官再次劝谏道:“大人,我们还是撤吧,那些法兰克人已经向这边冲过来了,以您尊贵的身份,不应卷入如此险恶的恶战!” 扎希尔高傲地拒绝了奴仆的谏言:“不,我是萨拉丁的儿子,荒漠中的雄鹰,叙利亚的主人,我从不畏惧战斗!” “他想要与我一战,那便来吧!” “马穆鲁克,让这群法兰克蛮子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他举起手中的直剑,吼了一声,便带着一队保护他的亲卫,向着宛如一把锋矢,正在凿穿马穆鲁克骑兵队的洛萨冲去。 从天空中往下看,能清楚地看到黑色的浪潮,正呈现出一种包围的态势,将红白浪潮裹挟在其中。 萨拉森人两翼的轻骑,正向村庄冲去。 这些轻骑负责用箭矢迟滞十字军步兵对骑兵的支援。 否则一旦在两支骑兵对冲过后,失去了冲击力的马穆鲁克具装骑兵,很可能陷入十字军军士的重围。 在这种状态下,或许马穆鲁克骑兵依旧能打出一比一,甚至一比二的交换比。 但拿精心培养的重骑兵跟那些自离开训练场,可能还不足一星期的十字军步兵做交换,哪怕是打出一比十的交换比,都是扎希尔所无法接受的巨大损失。 后方,骑士团的轻步兵也展开了射击。 洛萨没有特地训练弓箭手或是弩手,但骑士团招募的新军士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亚美尼亚,信仰使徒教会(算是正教分支)的山民。 除长矛和盾牌两样主武器外,他们还携带有祖传的投石索,这种古老但却实用的武器,射程最高甚至能达到两百米。 在萨拉森轻骑抵近时,他们跃出自己的掩体,快步向前冲出几步,甩动投石索向敌人的轻骑投射出拳头大小的碎石。 猝不及防之下,那些只装备皮甲的萨拉森轻骑,就有好几个被砸得头破血流,跌落战马。 身披重甲的莱恩和莫德尔,手握战斧,一人带领一队瓦兰吉卫队,高喊道:“随我冲锋,杀光该死的异教徒!” “天父将庇佑我们!” 下一刻,原本还在掩体中的十字军军士,便如潮水般向敌人前来迟滞的轻装骑兵迎击而上。 第91章 战争! 战场上的局势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对于绝大多数骑兵指挥官而言,在下令麾下的骑兵们展开冲锋之后,剩下的事情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视界狭小的披甲骑兵们,根本不可能做到随时观察掌旗官手中的军旗。 许多手持系有方旗和燕尾旗的骑枪的骑士团骑兵,在冲出战场,发觉眼前豁然开朗后,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跟萨拉森骑兵交错而过。 方旗和燕尾旗,是高卢骑士用以区分正式骑士与侍从的标志,所以才有了“剪掉燕尾”这一册封骑士的礼仪。 但对日耳曼骑士而言,就没那种讲究了。 洛萨此时已然杀穿了敌阵,鲜血顺着剑柄淌落,许多骑士佩戴的武器都卷刃了。 唯有翼骑兵,他们的装备明显要更精良。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敌人后方,原本正占据高地观战的敌人首领,连同其亲卫,已然向着自己这边杀来。 洛萨心中涌现出了一丝疲惫,在这种高强度的作战中,仿佛无时无刻都会碰到敌人,人的体力消耗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还算好的,体力值早已超出了常人的范畴,其余人的状况,只会更差!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经历了连日的艰难行军,状态本就不佳。 他高举起手中的武装剑,呐喊道:“来得正好!” “芙琳,群体血瀑!” “收到!” 芙琳吉拉笼罩在袍子下,白嫩纤细的双手,扣在一起,低声吟诵起古特兰西瓦尼亚的咒语。 洛萨等人,连带已经有些疲惫的坐骑,体内血液都开始飞速流淌,心脏因高负荷而剧烈跳动起来。 或许战后,他们都会虚弱好几天。 但现在,他们只觉浑身上下精力无限。 “随我冲锋!” 洛萨高喊了一声,也不管众人有没有听清,便再度一马当先,向着敌人冲去。 在战场上,动作远比声音更能传达自己的命令。 连羽饰上都沾满血迹的翼骑兵,还有其余部分跟随洛萨冲到这边的十字军骑士,都纷纷呐喊着跟着洛萨再度发起冲锋。 作为一名十字军贵族,王家骑士团的团长,建立威信的最佳方式,自然就是身先士卒的冲锋! 一句“随我冲锋”跟一句“给我冲”,带来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此刻,洛萨也无暇顾及刚刚那轮冲锋,己方究竟遭受了多大的损失,这是正规军的对战,对手也是精锐的马穆鲁克,而非乌合之众的沙漠盗匪。 他能够察觉,翼骑兵中少了好几个熟面孔,其中甚至有紧跟着乌尔姆转职为翼骑兵的一个年轻小伙。 这场仗,我一定要赢! 距离敌人越发近了。 洛萨和麾下的骑士们,宛如一群野兽,硬生生撞进敌阵。 钢铁碰撞的声音。 骑枪崩断的声音。 人们的惨叫声,与怒吼声,不绝于耳。 血水飞溅。 人仰马翻。 一个又一个披着重甲的骑兵倒地,被战马践踏而亡。 莱恩和莫德尔挑选的冲锋时机,无疑是最合适的。 他们分别带着一小队瓦兰吉卫队充当前锋,身先士卒,悍勇无匹,鼓舞着身后那些普通军士们的士气。 这些身披多层链甲,手握双手斧的重甲步兵,根本不是萨拉森轻骑的骑弓所能伤害到的。 眼看着在瓦兰吉卫队的率领下,那些披甲军士们已经快要冲上前,包围那些刚刚和十字军骑士们厮杀过的马穆鲁克重骑。 这些萨拉森轻骑们原本想依托弓箭的压制,使骑士团军士们滞留在营垒后的计划破产,只好抽出骑矛和直剑,向骑士团军士们发起了冲锋。 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马穆鲁克重骑吃掉对方的骑兵之前,拖延住骑士团的军士。 哪怕是为此,牺牲掉自己。 这份工作,本该由己方的征召兵和披甲步兵来完成,但扎希尔深入敌境,怎可能携带这些累赘般的兵种? “去死吧,狗崽子!” 莫德尔瞅准了机会,避开了眼前这名萨拉森轻骑的骑矛,矮着身子,抡圆了手中的双手斧,将其坐骑的双腿狠狠斩断。 顷刻间,人仰马翻。 那名轻骑刚落到地上,就被一拥而上的十字军军士用长矛扎成了筛子。 另一个想要效仿他的瓦兰吉卫队,一个不慎,被一把骑矛顶翻在地,但片刻后便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感觉那条手臂都没知觉了。 “围上去,围上去,一定要缠住那些萨拉森人的重骑,不能再给他们冲锋的机会了!” 莱恩发出嘶哑的咆哮声。 “大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所有斧卫,王家骑士团的军士,为了大人,为了骑士团的荣耀,跟我冲!” 许多十字军军士们也开始拼命了。 他们很清楚,失去了骑兵的他们,在马穆鲁克重骑这种既擅长骑射,又具备毁灭性的冲击力的骑兵面前,只有等死一途。 必须支援自己的骑兵队伍! 莫德尔狂呼酣战,一把将一个骑在马上的萨拉森轻骑扯了下来,挥起覆有一层链甲手套的拳头便猛砸在他的面门上。 猛击五六拳,硬是把这人砸得面目全非。 他的那柄双手斧早就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直接捡起这名骑兵手中的铁杖,嚎叫着向前方冲杀。 在他身后,瓦兰吉卫队们俨然成了一具具陆行坦克。 他们战斗技巧娴熟,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又有一身重甲,根本就不是这群萨拉森轻骑们所能对付的了存在。 那些披甲军士们排成零散的小方阵,如林的枪阵刺出,不断推进着,这些萨拉森轻骑根本没办法阻止他们的冲锋。 很快,披甲军士便跟敌人的马穆鲁克重骑接上战了。 他们用长矛将一个个失去腾挪余地的骑兵搠下马,立刻便有手持短剑的军士按住跌落的骑兵,扯掉他的头盔便是狠狠扎下。 有个军士满脸欢喜地刚戴上从马穆鲁克骑兵手中夺来的尖顶盔,便被一名冲锋而来的马穆鲁克骑兵刺穿了胸膛。 这些训练有素的马穆鲁克骑兵们,很清楚自己正在被十字军军士分割包围,开始有意识地主动抱团后撤。 只要稍微给到一些机会,这些精锐的奴隶骑兵,依旧不是这些掺杂了大量仓促训练出的新兵的披甲军士们所能对抗的存在。 前方。 随着洛萨麾下的骑兵,与扎希尔王子的亲卫碰撞在一起。 一个个骑兵被敌人手中的骑枪捅翻坠马。 这时就能看出洛萨麾下的翼骑兵们,跟这个时代的骑士们相比,具备怎样的优势了。 动作更灵活,战技更娴熟。 他们收割敌人生命的速度,甚至给一些身经百战的马穆鲁克骑兵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在此战过后,他们是如此回禀萨拉丁的:“那些戴羽饰的法兰克恶魔,他们不佩盾牌,在马背上能娴熟做出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动作,就像最擅长骑术的突厥游牧民一样,但他们那些明亮照人,甚至像是能反射出强光的镜面的甲胄,又是如此坚不可摧。” 凿穿,凿穿,狠狠地凿穿! 马穆鲁克亲卫们根本想象不出,这支疲惫之师,竟还能如回光返照一般,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洛萨浑身浴血,在汉斯,般若和翼骑兵们的掩护下,终于杀至敌人首领身旁。 看着对方满脸惊愕的表情,他狠狠一剑劈落,经血瀑强化的力量,配合马勒斯打造的宝剑,硬生生将其手中镶有宝石的直剑从正中间劈断。 骤然失力,敌人首领一个趔趄摔落战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几名马穆鲁克亲卫拼了命想要救援,被汉斯用一手神乎其技的剑术,轻松刺穿了喉咙。 “别杀他,他是尊贵者!” 宦官尖锐的嗓音响起,发出的,赫然是带有高卢宫廷腔调的纯正法语。 洛萨跳下战马,一脚将扎希尔踹翻,武装剑抵在对方的喉咙前,用库尔德语说道:“让你的属下立刻停止抵抗,否则,我就砍断这位‘尊贵者’的脖子!” 倒在地上的扎希尔满脸不甘与愤怒:“不可能,要杀就杀!作为萨拉丁之子,我是绝对不会向你们这些可鄙的法兰克蛮子投降的!” 他根本想不通,明明自己在跟宫廷教习切磋时,都能大占上风,甚至被麾下的诸多马穆鲁克骑兵尊称为“阿勒颇第一加齐”。 还罕见具备了能与圣火沟通的驯鹰人天赋。 怎么可能在眼前这名法兰克人首领的面前,像个小孩子一般,败的如此荒唐可笑? 他哪知道,自己刚刚面对的,是力量几乎四倍于成年男性的恐怖力量,这份力量甚至不比常态下的汉斯差多少。 再加上,洛萨浑身浴血,宛如杀神一般,见谁杀谁。 这一路冲来,所积攒下的恐怖气势,还未到扎希尔面前,就已先夺其神,使他一身本领发挥不出三成,不输才怪。 洛萨微怔:“是萨拉丁的儿子?哪一个?” 宦官说道:“是扎希尔,吾王最宠爱的小儿子,您可以用他换来高昂的赎金,但请您务必不要伤害他!” 叮—— 系统的提示音,应声响起。 你正式参加了一场王国级战役,交战双方为:阿尤布王国和耶路撒冷王国。 伱隶属的阵营为:耶路撒冷王国。 在本次战役中,你目前做出的贡献度为:500,目前居于第三位,次于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伯爵,和外约旦的雷纳德伯爵。 战役结束后,将视战役胜利与否,以及你所做出的贡献度,结算奖励。 第92章 损失惨重 烈日炎炎。 战场上充斥着血腥味。 倒毙的战马与浮尸,引得天空中盘旋的兀鹫,仿佛遮云蔽日一般。 洛萨用库尔德语说道:“宦官,替你的主子命令他们停手,否则,我会把他们统统杀光,想必你们也能看出,在战场上,我们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了!” 宦官神色淡然,似乎对自己陷入如此险境并无多少忧虑。 他毕恭毕敬低头行礼:“您大可以如此去做。” “因为我无权命令王子的亲卫,也没有义务帮助王子殿下挽救自己手下唯一一支还支持着他的武装。” 一旁的扎希尔脸色剧变。 的确,阿勒颇和北叙利亚,现在都处于他的叔叔萨伏丁的手中。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兵源地,如果再失去这支忠于自己的马穆鲁克亲卫,那他就彻底成了一个空头王子了。 到时候,别说向上去跟自己的兄弟们争夺王位继承权,就是拿回自己原本的领地都将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他连忙喊道:“我会让他们停手,法兰克人的首领,我们立刻罢战言和!” 洛萨冷笑:“罢战言和?” “你搞错了,我要的是无条件投降!” 扎希尔尖声道:“不,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伱打得是什么主意,你想趁着我的属下们放下武器后,把他们统统处决,这是你们法兰克人办的出来的事!” 洛萨语气肃然:“我以鲍德温国王的名义发誓,在你和你的属下放下武器投降后,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只要萨拉丁付出赎金,我就会把你们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此时,局势已经彻底倒向己方。 但这位扎希尔王子麾下的马穆鲁克亲卫,的确是骁勇非常,每跟他们多战斗一秒,就有更多的骑士团士兵阵亡。 再这么打下去,王家骑士团本就不甚宽裕的家底,必定会元气大伤,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估计就只能看戏了。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他们都杀了——毕竟,屠村的血债,还需偿还!” 见扎希尔还在犹豫。 洛萨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乌尔姆,把这个萨拉丁的儿子给我绑起来,余下的人,随我继续作战!” 血瀑的效果还未结束。 他打算杀个痛快! 正好他马上就要升级了。 去他妈的仁义道德,也甭管什么杀俘不祥。 真到了这种惨烈的战场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胸臆中的戾气,使他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敌人杀个精光! “不,不,我同意了。” “我会让他们放下武器!” 扎希尔的脸色灰败,原本心中的傲气,已经尽数沦丧。 洛萨长吸了一口气,强行抑制住上涌的热血。 他克制住了本能想要脱口而出的“晚了”,转而道:“你该庆幸,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 扎希尔沉声道:“但愿,你能如约行事。” 他大喊着向自己的亲卫发号施令:“命令所有人撤退,到那边的土丘上等待我的命令,不要再跟这群法兰克人作战了。” 他说罢,周围还想冲上来救援自己主子的马穆鲁克骑兵,毫不犹豫,开始有序撤退。 扎希尔提醒道:“法兰克人,你也该命令自己的人后撤了,我赌上神圣之火和萨拉丁之子的荣誉发誓,我会遵守约定,不会令他们逃跑,但我不愿我的卫队因此而遭受无端的屠戮,以免使你我的荣誉都被蒙羞。” 洛萨点了点头。 如果扎希尔选择直接命麾下的马穆鲁克骑兵放下武器,双方手底下那些已经杀红眼的人,可不会顾忌这些命令。 扎希尔又道:“法兰克人,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洛萨微微颔首:“我是洛萨·冯·哈布斯堡,鲍德温国王的直属封臣,约格律斯堡的领主,王家骑士团大团长。” 扎希尔思索了下,很实诚道:“没听说过。但我会如此告知我的父亲,是你击败,并俘虏了我。” “很荣幸能被你父亲得知我的名字。” 洛萨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扎希尔看向自己那个往昔一直瞧不上眼的贴身宦官,有些懊悔道:“抱歉,哈里,我那样对你,你刚刚依旧在为我谏言。” 很显然,宦官之前的尖锐说法,正是为了提醒扎希尔。 哈里苦笑道:“您是个聪明的王子,傲慢摧毁了您的理智,我希望这次,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的话,您能有所改变。” 扎希尔沉声道:“我会的,一定会的!” 随着号角声响起。 双方的零散战斗逐渐结束。 马穆鲁克骑兵们井然有序撤出,反倒是一些杀红眼的骑士团骑兵,仍旧怒吼着想要冲杀,但没多久就力竭了。 拿破仑曾说过,两名马穆鲁克骑兵,一定能胜过三名高卢骑兵,但一千个高卢骑兵,必定能胜过一千五百名马穆鲁克骑兵。 这句话是用来形容马穆鲁克骑兵个人武艺勇猛,组织度却低下。 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截然相反。 跟训练有素的马穆鲁克亲卫比,洛萨麾下的十字军骑士,在个人武艺上和士气上都要超出一些,但组织度却要差出一截。 这还是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们,本就经历过部分针对性训练的情况,换作是其余十字军骑士,情况只会更糟。 “打扫战场,统计伤亡。” 洛萨对一旁的汉斯说道:“别愣着了,去履行你司令官的职责。” “扎希尔王子,现在你可以命令你的属下们,前来受降了,我会约束我的部下,不会使他们骚扰你。” 扎希尔王子长叹了一口气:“好。” 他将食指和拇指放到嘴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下一刻,天空中盘旋的兀鹫群中,一只神骏的猎鹰便俯冲而下。 扎希尔看向宦官:“哈里,把我的纸笔拿来。” 他语气微顿,又对洛萨说道:“我会分别写两封信,一封给我的属下,命令他们投降,另一封给我的父亲,恳求他能付出赎金,把我和我的部下们赎回。” “用库尔德语写,写完之后我要看一遍。” 洛萨警告道:“别耍花样,也别想着让你的父亲派出大军来围剿,我保证,在这之前,我会亲手杀掉你们!” 扎希尔苦笑道:“我的父亲,是拜火教世界最伟大的王,他怎会因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落入敌手,就派出一支大军深入敌境来救呢?” 洛萨点了点头,对身旁的乌尔姆等人说道:“乌尔姆,你带三名翼骑兵,寸步不离地‘保护’我们的扎希尔王子,不许任何人接近,哪怕是我们的人。” 王家骑士团的狂信者虽然比较少,但洛萨也不敢保证,就没有像雷纳德那样的,宁肯违背誓言,放弃赎金,也要杀死异教徒的人。 这不是单纯的“疯狂”就能解释得清的。 一场战争下来,双方早已是仇深似海,谁没有几个挚友亲朋死在对方手中的? 接下来,王家骑士团在村庄附近的绿洲中安营。 战场已被打扫干净,骑士团军士们正在挥动铁锨,打算让自己的同袍入土为安。 出乎洛萨的预料,他跟扎希尔王子媾和,要让萨拉丁交付赎金换取俘虏的做法并没有任何人表露出不满。 一方面,以这种形式来换取赎金,体面结束战争,本就是欧陆上战争的传统。 另一方面,在战场上,洛萨带队亲自冲杀,直取敌首,一锤定音的壮举,也已征服了所有骑士团成员。 这一点,在他在伤兵营中巡视的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多伤兵哪怕是断掉了一只手臂,依旧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向洛萨致意。 “如果乌尔丁在这儿就好了。” 洛萨心中暗叹。 随即又意识到,即使乌尔丁在,他的精神力也支撑不了他救治多少人。 看到一个“随军神父”的举动,洛萨忍不住唾骂道:“他已经失血过多了,你们还要割开他的伤口放血,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我警告你们,别用那种不靠谱的放血疗法,翼骑兵连队教导你们的战场急救术,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水源就在旁边,立刻取给我煮开水消毒!” 洛萨对着那些更像是屠夫的“医生”们,气得破口大骂,发了好一阵脾气,才走出了伤兵营。 汉斯适时走来,面色沉痛。 洛萨心中一黯:“统计出来了?” “是,大人。我们总计战死了八十六人,其中有三十六名骑兵,十二名骑士,如果战斗再继续下去,这个数字只会更多。” 将近一半的骑兵阵亡了啊 洛萨沉默了片刻,询问道:“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呢?也包括在里面吗?” “是的大人,翼骑兵损失了四人,瓦兰吉卫队没人战死,只是有两个受轻伤的。” 还好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战争,使人变得蔑视生命。 如果换作以往,洛萨最痛恨那些屠戮弱小的人。 但这次,他的脑袋里根本就没想过要血债血偿,哪怕扎希尔王子刚刚才下令血洗了一座村庄——或许是因为这里并非自己的封地的缘故。 但洛萨不得不承认,跟之前相比,自己变了。 汉斯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些奴隶骑兵大概是要遵从他们主人的命令,前来投降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洛萨有些无奈道:“汉斯,我不是毁约者.最起码,这次不是。” 啊? 你不是吗? 汉斯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震惊,随后又道:“大人,我理解您的顾忌,毕竟我们损失了这么多,总要得到一些弥补才行。” “你能理解就好。” 洛萨攥紧了拳头,又松开。 他语气平静道:“走吧,去跟他们谈谈。” “大人,要多带些人吗?那群奴隶骑兵可能也怀有我之前的想法。” 洛萨摇头道:“不必,就我们几个的话,反而更容易逃走。而且,他们不可能置自己主人的安危于不顾的。” 第93章 勇敢者洛萨(二合一) 耳畔,一只只苍蝇嗡嗡作响。 洛萨用面罩掩住口鼻,浓郁的血腥味和腐尸味,令人作呕。 王家骑士团的损失惨重,处于劣势的萨拉森人,伤亡更加严重,尤其是那些只穿了皮甲或干脆就无甲的轻骑。 遍地都是萨拉森人的尸体,他们被剥去了衣甲,身上赤条条的,连一些贴身的织物都被军士们掠走了。 参加十字军是神圣的使命,但再神圣的使命若是不能与掠夺异教徒的财富而挂钩,也就不再有原先的号召力。 四分五裂的尸体断截面,密密麻麻的蚊蝇趴在上面,来回蠕动。 随着一只只秃鹫扇动着翅膀落下,这些蚊蝇又一哄而散,爆成一团黑雾,在半空中徘徊。 汉斯感慨道:“我以前的教官曾说过,苍蝇是死者对生者的报复,生者杀死死者,死者孕育苍蝇。” 洛萨轻笑道:“你的教官是弗雷德里希骑士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竟还是个哲人。” 汉斯有些惊讶:“您竟然知道?” 洛萨回忆着说道:“弗雷德里希骑士是个很厉害的军官,尽管他的个人武艺有限,但他训练新兵,鼓舞士气的本领可不差,我很希望能把他召唤来和你共事。” 这位弗雷德里希骑士,是一个五星扈从,虽然战斗力一般,但却带有三个光环天赋。 这种能对一支军队产生增益的扈从,个人战斗力反倒显得没那么紧要了,更何况他还擅长训练新兵。 汉斯感慨道:“的确,若是有弗雷德里希教官统帅王家骑士团,这场仗我们肯定不会打得这么艰难。” 洛萨转头吩咐道:“安德里亚斯,派人把那些萨拉森人的尸体都焚烧掉。” 这个曾经做过骑士贴身男仆的第一代领民,如今也已转职成了一名英勇的翼骑兵,在之前的战斗中,连杀了三名敌人。 安德里亚斯疑惑道:“大人,在拜火教的信仰中,死后尸体被焚,是能回归神国的,我们真的要对他们如此宽宏吗?” 洛萨摇头道: “这可不是什么仁善之举,其余十字军的队伍就在我们后面,我担心把这些尸体曝尸荒野,会孕育一场瘟疫。”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作为翼骑兵,你应该也知道什么叫做‘细菌’和“病毒”,这是疾病之源。” “我已经受够了那些‘庸医’,明明敷上消炎的药草就能治愈的伤势,他们偏偏要砍掉一整条腿,明明是受钝器击打而头痛,他们却认为那是异教徒的魔鬼侵入了里面,要拿十字架钉入他们的颅骨。” “这到底是杀人还是救人?” 汉斯有些愤慨道:“翼骑兵们教授他们的战地急救知识,被那群人嗤之以鼻,要我看,就该把这些庸医统统赶出我们的队伍。” “那就做吧,等到了下一处落脚点,就把他们统统赶走!” 洛萨冷声道:“这些仗着医生身份,对我的命令不屑一顾的人,都该剔除王家骑士团。比起他们,我宁愿请一些萨拉森医生到我的军队里。” 说话间。 一行人已经穿越了战场。 前方的一座小山坡上,萨拉森骑兵们已聚集于此。 见洛萨一行人靠近,为首的马穆鲁克用高卢语大喊道:“止步,法兰克人,我的主人在伱们那儿?” 洛萨点头道:“没错。” “我们会遵从主人的意志向你们投降,但我必须提醒你,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同样拿不到。” 洛萨皱起眉:“你想忤逆你主人的意志?” 忤逆主人的马穆鲁克,将会失去自己所有的政治信誉。 现在还不是马穆鲁克们已经结成一个个庞大的军事与政治集团,甚至能左右朝政的时代。 马穆鲁克首领大声道:“不,当然不会,主人的意志就是我们的生命。” “我们会付出与我们人身等价的财富,但别指望我们会乖乖走进你们的俘虏营,因为我们很清楚,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我们主人的安危反而更加无法得到保证!” “可以。” 洛萨点头表示同意:“或许你们不信,但我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坑害你们的性命,既然你们愿意提前拿出赎金,我也愿意接受。” 洛萨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按照赎金,我们至少应获得与你们身上全套武器装备与战马等值的金银。” “也就是说每一名轻装骑兵,获得二十枚苏勒德斯,每一名具装骑兵,我要一百枚苏勒德斯——你们现在还剩下一百五十人对吧?” 洛萨狮子大开口:“凑个整,我要一万枚苏勒德斯金币,或等价的银币,珠宝,战马。” “不,你这是在敲诈!” 马穆鲁克队伍中,立刻被这恐怖的数字炸开了锅。 “一个贵族的赎金往往也才一千枚第纳尔银币,一个强壮的法兰克奴隶,仅值十个第纳尔,你怎敢喊出如此离谱的高价?” 马穆鲁克首领气道:“就是把我们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也不可能凑出这个数字。” “首先,你们如此骁勇善战,岂能跟普通奴隶相比?用贵族的价格正合适。但问题是,一千枚第纳尔的开价,是让你们空着手离开——但现在很显然,你们不会交出身上的武器装备,辎重,坐骑,因为你们不可能仅凭双腿,走出耶路撒冷王国的国境。” 马穆鲁克首领都愣住了。 有人小声嘀咕道:“大人,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论勇武,我们丝毫不逊于那些贵族。” 首领骂了他一声,继续喊道:“不行,别拿这种鬼话来糊弄我们,我们只是奴隶,不是贵族,不该承受这样高昂的赎金。” 洛萨寸步不让道:“高昂?不!这是合理的开价。如果不是和你们的主人达成了协议,我会在战场上把你们统统杀掉,到时候,你们身上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战利品!” 马穆鲁克首领气急败坏道:“再继续打下去,你们也将蒙受巨大的损失,这并非是你对我们的恩惠!” 洛萨冷冷道:“你们已经违背了扎希尔王子的命令,我慷慨地答应了你们的要求,但你们却得寸进尺,连一笔钱都不愿交出,你们是在玷污你们主人的声誉,将他置于违背以圣火和萨拉丁王的荣誉发下的誓言的境地。” “想想看,扎希尔王子若是回去了,该怎么看待你们这群不够忠诚的‘马穆鲁克’?”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马穆鲁克们的心理防线。 只见他们低声交谈了一阵。 片刻后,为首的那人高喊道:“我们实在没有这么多的钱财,也不可能放弃甲胄,武器和坐骑,那样跟进入你们的俘虏营中也没什么区别了,若你想要违背誓言,我们不会有任何反制的方法。” 这一次,他的语气软化了不少。 洛萨皱起眉,盘算着一万枚苏勒德斯的确有些离谱,便道:“那就八千枚,这是最低数字,若是再低的话,你们就去背负‘违背主人的意志,且使主人蒙受毁诺的恶名’的罪过吧!” 马穆鲁克们又商议了一阵,为首那人喊道:“可以,我们会在日落之前凑出这笔钱,送到你们的营地之中,但我要警告你们,必须保护好主人的安危,否则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向你们的军营发起决死冲锋!” “没问题!” 洛萨很爽快地答应了。 战争,虽然惨烈,但果然是来钱最快的一种方式。 八千枚苏勒德斯金币,靠收税的话,相当于约格律斯堡上百年的税收了。 只要带着这笔钱回到大日耳曼尼亚,找好门路,买下一座伯爵领的封邑都不成问题。 傍晚时分,马穆鲁克们果然派出了一队人,进入到骑士团的营地里。 他们从骆驼背上抬下一个个沉重的木箱,把它们搬进了洛萨的营帐中。 掀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金银器皿,钱币和宝石,许多东西无法估价,若是丢系统商城,估计是换不出八千枚金币的。 但那是因为系统商城本来就黑,根本不考虑“艺术附加价值”的缘故。 若是慢慢去变卖那些宝石和金银器皿,而不是只取其贵金属价值,换取八千枚苏勒德斯金币,绰绰有余。 马穆鲁克们信守承诺,洛萨自然也投桃报李,慷慨答应了他们想要觐见自己主人的要求。 此外,洛萨还命人散布出回收战利品的消息,让那些军士和骑士们,将那些不方便携带的战利品统统拿到一处营帐中去兑换钱币。 而洛萨则回收入系统商城,换取上面刻有他头像的金银币,抽取十分之一的“火耗”,换给他们。 洛萨倒也不是图那点“火耗”,纯粹是携带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会大大拖慢骑士团行军的步伐。 此外,增加这种印有他头像的金银币流通,也能大大增加他的声望。 忙完这一切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汉斯走进营帐中,笑着说道:“大人,您知道吗,骑士团的军士们私底下给您取了一个绰号。” 洛萨饶有兴致道:“什么绰号?悭吝者?” 系统商城是真的黑,洛萨也担心自己给出的回收价,会使军士和骑士们感到不满,但他若是知道那些随军商人们开出的价码后,肯定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当然不,一个是慷慨者洛萨,还有一个是勇敢者洛萨!” 洛萨有些惊喜道:“哈,这可真是令人意外。” 中世纪领主们的绰号,可不都是褒义词。 比如秃头查理,口吃路易,胖子阿马尔里克(耶路撒冷先王)。 中性一点的,就是长腿爱德华,红胡子腓特烈。 洛萨能获得“勇敢者”和“慷慨者”的称号,足以证明,他此时在骑士团内的声望,已经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打硬仗的确容易遭受损失,但也更容易凝聚军心。 前提是,打赢了。 傍晚。 耶路撒冷城外。 一座座军帐宛如白花,盛开在荒凉的戈壁滩上。 大部分十字军已在近几天先后出发。 明日,就是最后一批了,也就是鲍德温四世的本部兵马,由高弗雷男爵统帅的耶路撒冷骑士团。 在最中央的王帐中,铺着软和的羊毛地毯,墙壁上悬挂着精致的织花帷幔,镶嵌花纹和阻魔金线的桌椅上,摆满了精致的东方彩瓷。 鲍德温四世倚靠在椅子上,罕见摘下了面具,单从表面来看,他的面目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只是身体上的畸形,仍没得到太好的改善。 在他的对面,高弗雷男爵正手持黑棋,与他对弈。 “高弗雷男爵,我想将希伯伦从雷纳德伯爵的手中剥夺,赐予洛萨,他的封地实在太贫瘠了,想要成长为王国柱石,不知要花费多长的时间。” “事实已经证明,他是很有才能的,仅是一座偏僻城堡,便使他训练出了一支精锐之师,换作希伯伦这座富庶的城市,他肯定会做得更好。” “的确.” 高弗雷男爵皱眉道:“但这恐怕行不通,除非卡勒堡被攻破,不然,您凭什么在雷纳德伯爵没有明显的罪责的情况下,剥夺他的领地呢?会有太多人反对了。” 鲍德温四世提出了一个假设:“若是将伯利恒封给雷纳德,与希伯伦置换呢?” “这或许行得通,但更好的选择,是将伯利恒封给洛萨,尽管这会导致他的领地无法连成一片,但约格律斯堡本就不甚重要,派个骑士去代为管理就够了。” 高弗雷男爵语气微顿,又道:“只是前提要洛萨能立下足够的功勋,毕竟伯利恒,也已受很多贵族们的觊觎许久了。” “唉。” 鲍德温四世长叹了一口气。 乌尔丁的治疗,给他残破的生命中重新注入了活力,搭配王室御医的香薰疗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步恢复健康。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年幼时便能接受这样的疗法,而不是那些庸医们提出的“灌肠”和“放血”,或许现在耶路撒冷的局势,将大为不同。 但这时,耶路撒冷的局势,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烂摊子。 他的敌人,是那些十字军将领们,顽固守旧的贵族,来自欧陆的,不知天高地厚,野心勃勃的新来者,独立的军事修会骑士团,以及那些满脑子阴谋诡计,争权夺势的教会神职者——此外,还有那最强大的敌人,雄才大略的埃及雄鹰萨拉丁。 “高弗雷,让贝利安来我帐下听令吧,我将封他为持旗骑士,或许,他能从我这儿学到一些东西。” 高弗雷惊喜道:“谢陛下!” 鲍德温四世的双眼依旧平和,但里面,却压抑着一丝急躁,耶路撒冷,如今就和他一样,俨然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能够引以为心腹的人,仅高弗雷男爵和洛萨两人罢了。 他正迫切希望增加王党的实力。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洛萨已经带领骑士团,赶到了蒙特利尔的城外。 那些马穆鲁克骑兵们,已在跟扎希尔王子见过面后,离开了耶路撒冷境内。 蒙特利尔并非魁北克的蒙特利尔。 而是一座位于外约旦伯爵领的沙漠城市,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为了维系补给线,于此修筑的城市。 所以,这里带有浓郁的西欧城堡的风格,而非耶路撒冷那种欧式,阿拉伯式与犹太式统一的混合风。 在城市最中央的高地上,一座由泥土和砖石堆砌的高耸城堡巍然伫立,将近七十年的风吹日晒,使这座城市的墙壁,也显得破败斑驳了起来。 “有军队!” 塔楼上,守卫们惊恐道:“是萨拉丁的大军来了吗?难道卡勒堡已经被攻破了吗?” “不可能,卡勒堡如此雄伟,怎么可能轻易被攻破?” 他们带着末日将至的恐惧情绪,不安地大喊着。 “不是火焰旗,看清楚了蠢货,那是十字军旗和黑鹰旗!” 守卫脸上的惊慌,迅速被兴奋所取代:“援军来了,太好了,是我们的人,立刻通知大人,准备迎接。” 洛萨一行,很快就被迎进了城内。 这座城市的守卫官,是雷纳德伯爵的继子,也就是斯蒂芬妮女伯爵和她的前夫的儿子,同样叫作汉弗雷。 就跟阿玛尔里克既是先王的名字,也是宫廷首相,安格妮丝太后姘头的名字一样。 这个时代的重名率实在太高,就跟在高卢喊一声查理,在伊比利亚喊一声恩里克,在日耳曼喊一声汉斯一样,都会有无数人应答。 汉弗雷带着麾下的骑士和侍从们,匆匆迎接而来,他满脸恭维道。 “洛萨男爵,我听过你的名字,你解决了那群沙漠中的蝗虫,如今还不计前嫌,率先带领王家骑士们赶来支援,真是令人敬佩!” “我跟雷纳德伯爵本就没有什么矛盾,又哪来的不计前嫌呢?” 洛萨满脸真诚的笑容:“我的军队在城外,撞上了一支萨拉森骑兵,一番惨烈厮杀,损失惨重,如果汉弗雷爵爷能同意我们在蒙特利尔划出一片地界作为营地修整,并给出足够的给养,就再好不过了。” 汉弗雷的脸色微变:“损失惨重啊…” 第94章 芙琳的忧愁 卡勒堡城外。 在萨拉森人最中央的营帐中。 随着一声鹰唳,猎鹰俯冲而落。 萨拉丁展开从猎鹰身上取下的信件,略略看过,眉头顿时皱起。 “王家骑士团的洛萨男爵.” 萨拉丁轻声呢喃着:“这是谁?为何我此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阿迪勒思索了一下,便给出答案:“据说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维尔纳的儿子,是耶路撒冷最新的显贵,被那位麻风王引以为心腹。” (前文在查资料时把阿迪勒和阿迪莱·萨伏丁误认为两个人了,已修改。 “萨伏丁”是对阿迪勒的敬称,就像萨拉丁本名也不叫萨拉丁,取的是十字军对“萨拉赫·迪尼亚尔丁的简称”一样。) “是那个家伙的儿子啊。” 提起维尔纳,萨拉丁立刻回忆起哈丁战役时,那个骑乘着白马,手握骑枪,宛如天神下凡的狂猛骑士。 “看来扎希尔还是很走运的,居然能从那个偏执者的儿子手底下保存性命。” 萨拉丁轻咳了一声,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虽然不像鲍德温四世那样已经病入膏肓,但纵使有一支庞大的宫廷御医,依旧经常处于一种病恹恹的状态。 一名黑人宦官将盛有冰饮的酒杯递给二人。 萨拉丁一饮而尽,将酒杯丢到了黑人宦官手中的托盘上。 他的语气中隐含愤怒: “扎希尔我曾劝告过他,要远离杀戮,不能沉湎于此,养成痼(gu)疾。因为鲜血只能招致更多的杀戮。” “但他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将最信赖的内侍赐予他,也没能规劝他,使他返回正道,他实在令我失望。” 阿迪勒低声道:“吾王,要我带军杀进敌境,将扎希尔解救回来吗?” 萨拉丁摇头道:“不,不必,付赎金就够了,维尔纳虽然是个偏执的疯子,但却是个讲信誉的人,他的儿子肯定也一样。只要付了钱,扎希尔会被放回来的。” “就算放不回来,为他报仇就是。” 他沉默片刻,又询问道:“阿夫达尔在北方打得怎么样?有没有违背我们当初制定的计划,轻率冒进?” “没有,大王子正以我的身份,秘密主持北方军务,我的老对手雷蒙德伯爵,肯定想象不到跟他交手的,根本就不是我。” 阿迪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神情:“凭借这一点,大王子已经占了不少便宜,如果不是有您的命令约束,可能已经打下的黎波里了。” “呵,你别胡乱吹捧,的黎波里哪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萨拉丁点了点头:“塔基丁在埃及还是老样子吗?” 塔基丁是萨拉丁的侄子,被封为埃及总督,也是一位天才将帅——当然,这个头衔前或许应该加上“曾经”二字。 “是的,他在开罗遍地搜罗妓女享乐,我上次遇见他时,他的眼窝深陷,肚子上满是肥肉,我很怀疑他是否还能提起刀剑。” 阿迪勒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痛其不争的无奈:“我训斥过他,也打骂过他,但我走后,他立刻又我行我素起来。” “阿迪勒,打完这一仗,你就回去做埃及总督吧,让塔基丁到我帐下听令,他的确是太不像话了。” 于萨拉丁而言,虽然大马士革才是他最看重的大本营,但富庶的埃及,同样是他手底下密不可分的领地。 在蒙特利尔。 所有的公共澡堂里,今天,都是人满为患。 “慷慨者”洛萨为他的士兵们付了一大笔钱,所有骑士,军士和后勤人员,都能于此享受一整天的沐浴,食物和酒水服务。 人们感激大团长的慷慨的同时,也在暗暗可惜,有酒有肉,有浴池,却少了最关键的一个东西,那才是他们这些战场上厮杀过后的战士们最需要的。 而洛萨自己,则带着自己的心腹们,享受最里间的一处私人浴室。 浴池里升腾着迷蒙的蒸汽。 洛萨将身体浸泡在热水中,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休闲。 汉斯泡在水里,有些感慨道:“嘿,这位汉弗雷爵爷也真是现实,听说我们要在蒙特利尔修整,而不能立刻出战,迎击萨拉丁,就拿各种托词来搪塞我们,根本不愿为我们专门划出一片街区修整。” “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击败的那支萨拉森骑兵,就是在劫掠他的领地吗?如果放任这些萨拉森人四处劫掠,还不知有多少村庄会遭殃。” “知道,但未必在乎。” “如果在乎的话,这位汉弗雷爵爷就该带着自己麾下的骑士,出城去迎击扎希尔王子的军队了。” 一旁的莫德尔冷哼道:“汉斯大人,不是谁都像领主大人一样重视自己的‘子民’。” 洛萨皱起眉,道:“算了,总算他还愿意为我们免费提供补给,这就已经算是尽了他该尽的义务了。” 洛萨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对了,不必将我们俘获了扎希尔王子的事情告知汉弗雷,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会横生枝节。” 洛萨不知道这位汉弗雷爵爷受他那继父的影响究竟有多深,但他可不敢赌。 毕竟,扎希尔王子开出的赎金,可是足足两千枚苏勒德斯金币。 而且,洛萨也不愿和萨拉丁结成死仇。 这样,有朝一日,即便是在战场上兵败,他也有大概率能通过交赎金的方式,把自己和部分属下的性命赎回。 另一边的浴池内。 雾气朦胧。 般若漆黑的长发披在如白玉般洁白的背部,连日的奔波与战场上的厮杀,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污痕。 她只是安静泡在水中,池中的水温便开始迅速下降。 芙琳拢起双腿,光溜溜坐在大理石砖上。 她将披散的白色长发用麻绳系起,几根调皮的发丝湿哒哒贴在她的脸颊上,使她显得越发魅惑迷人。 “般若,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芙琳吉拉的语气,罕见的没有攻击性。 “什么?” 般若有些诧异。 这还是芙琳吉拉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芙琳吉拉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道:“我感觉我们失宠了,大人有好久没给我们讲故事了,他晚上往往很久才回来,回来之后也是一头栽在床上,连跟我们说的话都少了。” 般若语气平淡道:“大人是将军,是领主,是未来的君王,怎可能将事情都耽搁在陪你这种日常小事上?” “呵,什么陪‘我’,也包括陪‘伱’!” 芙琳吉拉嘲讽道:“别假装不在乎了——你就继续这么装下去吧,越这样,大人就越不会在意你,把你忘得远远的,以后若是有了新人,就更不把你当回事了。毕竟你能干什么?除了保护大人的安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后面?” “你以前还是个将军呢,可你既不能替大人指挥军队,又不能像汉斯那样,把一切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些天,大人跟汉斯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多,汉斯以前可只是个一星!” 般若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大人若需要我,我便跟在他身后,若不需要我,我便远远待在一旁。我能做到的,仅是不给大人添麻烦而已。” 芙琳拔高了语调:“我做不到!我就要给大人添麻烦,就要大人陪着我,为我讲睡前故事,就要大人凡事都想着我,有钱了第一时间为我恢复实力。等到后面,就算有了新的妖艳小贱货,也永远把我捧在心尖上!” 般若张了张嘴,没说话。 芙琳将手指伸入池水中,那里的水早已一片冰凉。 浴室里的雾气,也逐渐散去。 芙琳有些得意地说道:“瞧吧,你根本就没你说的那么大度!” 般若站起身,将曼妙的身材展露在芙琳的面前,一米八的高大身躯,以及那胸前的伟岸,如阴影一般悬在芙琳的面前。 芙琳的语气弱了些:“你,你想干嘛?恼羞成怒了,还想打我不成?” 般若摇了摇头,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好看吗?我的身体?”芙琳立刻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切,就这?” 般若加重了语气:“我说认真的,既然想跟大人加深关系,就该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了,正如你说的,不能总是等着大人来找我们。” “啊?你是想” 芙琳苍白的脸上顿时升起了一丝红晕,她结结巴巴道:“不,不,这也太快了,不能这样。你太狡猾了!” 般若嘴角微微翘起。 她伸出手,轻轻抚住芙琳的下颌:“所以,你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对吗?” 她不再理会芙琳吉拉,披上浴衣,向外走去。 “等等一下。” 芙琳吉拉急忙道:“不许的,你绝对不能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这太过分了,这是犯规的你知道吗!” 留给她的,是般若头也不回的曼妙背影。 她当然没想那样做,只是心弦被芙琳的话拨动,罕见起了一丝争胜心。 我若要争,你们统统都没份! 后来者也没有! 般若淡漠的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第95章 恶魔与天使 在蒙特利尔的街道上。 巡逻的士兵们满脸羡慕地看着一片喧嚣的公共浴池:“不愧是‘慷慨者’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请属下洗澡的大团长!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哪有一个把我们当人看的?” “斯科特,你看到没,中午的时候,‘橡木与榛子’酒馆的侍者,把以‘车’计的麦酒和烤肉送了进去,他们估计能一直吃喝到晚上!” 戴着白色缠头布同伴感慨道:“是啊,在洛萨男爵这样的贵族底下当差,可比在汉弗雷爵爷手底下整天晒太阳,吃沙子舒坦多了。” “据说这支王家骑士团的人,刚刚才击败了那支劫掠了塔菲拉的萨拉森奴隶骑兵,真是提气!” “真的假的?” 卫兵惊异道:“之前,那伙奴隶骑兵绕着蒙特利尔城耀武扬威的时候,汉弗雷爵爷和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骑士老爷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结果就被这支军队给击败了?” “还能有假?” “你不知道我诚实者约翰从不说谎的吗?” 那人便绘声绘色开始描述偷窥到的景象:“我可是亲眼见到他们的队伍里马车上,载了满满当当的萨拉森式鳞甲和破损的刀剑,上面还沾满了血迹,如果不是击败了萨拉森人,又哪里来的这些战利品。” 同伴若有所思道:“也对,那位洛萨男爵手底下的人,进城的时候,一个个杀气腾腾,罩袍上都是干涸的血迹,明显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这位洛萨男爵可真是个厉害人物,可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那人为了显示自己消息的灵通,跟同伴大肆吹嘘了起来:“嗨,实话跟你说吧,我叔叔的邻居的妹妹的丈夫,就在这位老爷的手底下当持标旗手,要我说这位洛萨男爵,跟那些酒囊饭袋的贵族们绝不是一码事,原先横行无忌,连雷纳德爵爷都奈何不了的那只沙漠盗团伱知道吧?就是洛萨男爵带人剿灭的。” “他麾下那些背后带羽饰的骑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比那些骑士老爷们都厉害!” 正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突然有人高喊道:“快来人呐,卫兵,卫兵快过来!又有人死了!” “又有人死了?” 两名卫兵面面相觑,之前还大肆吹嘘的诚实者约翰,立刻压低了声音道:“等等,先别过去,最近城里离奇死了不少人,要我说,肯定是那口枯井里的恶灵干的,咱们等它老人家走了,再过去装装样子得了.” 斯科特面露犹豫:“这怎么能行?” 约翰双手一摊:“怎么不能行?抓恶灵那是神父们干的活,跟我们这些大头兵有什么关系?天父会宽恕我们的。” 人满为患的公共澡堂里,此时挤满了一个个刚泡过澡,神清气爽的军士们,他们聚在一张张条形长桌旁,推杯换盏,大口撕扯着从旅店和酒馆里买来的烤肉。 骑士老爷们聚在澡堂的最里间的几个房间,有特供的,在水井中泡过的冰镇葡萄酒喝。 而军士们就只有麦酒了。 “听说没,这次洛萨老爷要册封一批骑士,我这次连杀了两个萨拉森骑兵,你说老爷会不会提拔我?” “你在想屁吃,老子杀了三个都没敢做这种梦!” “你个狗东西,哪杀了两个?老子跟着斧卫在前面冲锋的时候,你小子正撅着屁股,拿刀去撬死人嘴里的金牙!” 一群人笑骂着,吹嘘着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 如果把他们口中的战绩加起来,这个数字恐怕能达到惊人的一千之数,扎希尔麾下所有的骑兵加起来也才三百出头。 这时,坐在里间的军士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静谧,就像会传染一样,迅速笼罩了大半座澡堂,有人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了?” “大人洗完出来了?” 咕咚。 旁边的同伴咽了一口唾沫,喃喃自语道:“天父在上,这是哪来的漂亮的女人?” 只见般若和芙琳吉拉一前一后,从里间走出。 般若罕见地没有戴面纱,她穿了件白色武装衣,手中握着那柄黑色盾牌,高挑的身材,完全遮住了跟在后面的芙琳吉拉。 “她好高啊,这是我见过最高的女人。” “太漂亮了,漂亮的我都有点心慌,这简直就是地狱的魔鬼!” “果然.我还是更喜欢魔鬼。” “天父在上,请宽恕我的罪孽。” 这个时代,魔鬼的形象往往极美,因为他们需要诱惑凡人。 天使的形象则大多丑陋不堪,因为他们使人敬畏恐惧。 军士们窃窃私语。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看那副黑色盾牌,天父在上,我随主人冲锋的时候,清楚记得她在战场上,只用了一只手就把一个全副铁甲的奴隶骑兵给掀了下去。” “她…她就是大人身边的那位铁骑士?我原先就觉得她的甲胄有些怪怪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 “不可能吧,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厉害的女人?” 一个翼骑兵满脸肃然道:“都管住你们的眼睛,这是跟在大团长身边的贴身女巫,掌握着不可思议的恐怖力量,你们应该都知道,冒犯一个女巫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翼骑兵们这次在战场上也打出了威风,原先还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一战之后,就连那些高傲的骑士老爷们,也不得不承认,翼骑兵在战场上的表现,要胜过他们许多。 有人恍然:“难怪我在战场上随老爷冲锋时,原本都已感觉力竭,后面又生出了新的力气,我还以为是天父保佑。” 场中安静了下来,人们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有人小声嘀咕道:“难怪大团长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找老婆,如果魔鬼是这副模样,我也选魔鬼。” 骑士团的军士和骑士们看得双眼发直,但没人敢上前打招呼,或是搭讪。 在跟萨拉森骑兵的战斗中,般若仅一人,便杀死了将近二十名训练有素的马穆鲁克骑兵,战绩仅次于汉斯。 “铁骑士”的绰号,在骑士团已是无人不知。 若非她的职业是重装铁卫,每次升级的属性点大部分都自动加在了耐力和体力上,还受到坐骑的限制。 给她足够的时间,一个人杀穿敌阵不在话下,如果是个东方人,脑海里肯定会冒出一句评价——霸王之勇。 汉斯虽然同样是防御类扈从,但他的职业定位是重装战士,这就使他的属性更为全能,清杂时效果更佳。 但若是两人对战,胜利者只可能是般若。 般若没在意旁人的目光。 她在公共澡堂门外的屋檐下停住脚步。 因为腿短,追的很辛苦的芙琳,险些没刹住车,撞到般若的背上,气恼道:“你又怎么了,傻大个儿?” 般若凝视远方,轻声道:“你没察觉到吗?有一种特殊的气息。” 芙琳吉拉拧紧眉,抽动了下鼻翼:“好臭,是什么?” “不知道,像是恶鬼,但又散发着浓郁的火气,或许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某种的灵体——你去解决掉它吧。” 芙琳吉拉有些愣神:“为什么是我去?” 般若很自然地说道:“因为我要保护大人,汉斯这只小狼人,不擅长对付这种灵体,除你之外,还能是谁?” 芙琳哼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般若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是一个偷懒成性,总是什么事都不想做的懒鬼招人喜欢,还是一个能替大人分忧的知心妹妹更招人喜欢?” 芙琳吉拉脸上顿时露出意动的神情:“你说的似乎也不是没道理。” 第96章 日间妖灵 望着芙琳吉拉飞一样远去的背影,般若嘴角含笑,今天一天她脸上的笑容,得比往常一个月都多。 洛萨的脚步声在般若身后响起。 “芙琳呢?” “出去玩去了,不用管她。” “嗯。” 洛萨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他还在考虑擢升骑士的名单,这一仗,莱恩和莫德尔立下的功劳不小,肯定是要提拔的。 此外,乌尔姆和安德里亚斯这两个表现出众的翼骑兵,也可以考虑晋升为骑士。 只是骑士团也有几位英勇作战的侍从,且他们效忠的骑士已经战死,洛萨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们招揽到麾下,成为真正的自己人。 这里指的是,等有机会,将他们转职成翼骑兵。 “我们去找她吧。” 她指向不远处的街巷,战争似乎并没给这座城市带来多大的影响,短胡须的希腊人,东方化的拉丁人,日耳曼人. 人们络绎不绝走在里面。 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香料和熟食的味道。 有些穿着红白罩袍的王家骑士团的军士,已经被吸引了过去,并且很快跟那些从欧陆乘船而来的流莺谈起了价格。 酒精和女人,是浇灭战争创伤的重要法宝。 洛萨碍于颜面,缺失了后面这一环,自然会由这些刚刚发了一笔战争财,钱包鼓囊囊的十字军军士们自己来补上。 但般若指的方向,赫然跟芙琳离去的方向截然相反。 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趁这个机会,我们逛逛街吧,为你效命这么久,你还没送给过我礼物。” 洛萨有些讶异地看着般若。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迎着他的眼神,丝毫不感觉心虚地问道:“怎么,不行吗?” “当然可以,只是有些惊讶,这算是咱们认识以来,你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洛萨自然答应。 “只是得先戴上面纱,不然恐怕得引起混乱。” “好。” 两人肩并着肩,贴得很近,走在街巷里。 蒙特利尔作为曾经十字军东征的物资中转枢纽,后来又转变为耶路撒冷王国与东方诸酋邦进行贸易往来的重要贸易节点。 它的规模并不小,常住居民有将近一万人,其中有相当三分之一的异教徒。 听起来这个数字似乎并不多,但要知道现如今,巴黎和伦敦才有多少人? 两万? 或是三万? 最多也就这个数字了。 在整个西欧,人口能够达到五万的城市,都是北亚平宁的城邦,连教宗所在的教皇城,也就三万人出头。 征服了西帝国的蛮族们,虽然武德充沛,但似乎并不擅长治理国家,往昔繁盛的七丘之城,已经远远被她的姊妹城——君士坦丁堡抛在了身后。 这个时代,萨珊的泰西封,阿尤布的开罗,都有五十万人口。 东帝国的君士坦丁堡最多,有六十万人口。 更遥远的东方的开封城,据说人口更是超过了百万之数。 至于耶路撒冷。 这座城市虽然常住人口仅有三万,但络绎不绝的朝圣者,使这座城市的人口数经常翻个倍不止。 在北征十字军还没离去时,人口甚至接近了十万之数。 这使得耶路撒冷经常出现人满为患,挤得整条街都是人的景象。 洛萨和般若停在一座神龛前。 这种宗教建筑也糅合了东方的风格,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舞台的布景。 在圣枝主日,神职者们会分别拿着十字架与棕榈树枝,绕城一周后汇合于此,并向天父祈祷。 必须承认,耶路撒冷的教会,种种习俗也跟西欧的公教会有了显著的区别。 西欧文明,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和东方文明交融着。 洛萨心中有些感慨,这时代,不少十字军士兵们已经开始说起阿拉伯语了,他们之中,甚至有不少人都已不吃猪肉。 多民族间的通婚,也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这一点,虽然深受那些新到的朝圣者们(老朝圣者们称其为“小马驹”)的抵触与不屑,但洛萨却觉得是好事。 如果自己未来能掌握这座王国,一定要把这些各种各样的民族,统统揉成一个,在漫长的通婚与语言上的同化后,他们将不分彼此。 前世,哈布斯堡的后辈们已经证明,奥匈帝国那样的多元帝国,最终只会落得个裂开的下场。 “前面那座就是雷纳德伯爵在蒙特利尔的宅邸了,据说那里有配套的花园和喷泉,彩绘的天花板和大理石地砖。我如果能拥有这样一座城镇就好了,如果是在非战争状态,一年能收取的商税,就够我维持麾下的所有军队了。” 洛萨有些羡慕道。 “如果伱想要,我们就抢下这座城市好了,大不了跟萨拉丁合作,后续抵达的十字军,没可能在艰难跋涉后,攻破这座城市。” 洛萨摇了摇头:“我不打算背叛鲍德温四世,而且也没这种可能,王家骑士团的士兵们,更忠诚于国王和天父,这不是我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走吧,这条街都是卖皮货的,小心别踩到脏水,我们去那边,我看到金器店的招牌了。” 洛萨和般若穿过小巷,来到一条更繁华的街区。 这里的店铺比起之前要更考究一些,人烟也更密集。 洛萨在金器店前止步,皱起眉。 他看到金器店的招牌上,刻有一个醒目的T字标志。 这代表这家店铺的收益,将有一部分捐献给圣殿骑士团。 还有其余的某些符号,例如ANNA,就代表这家店铺的收益,将有大部分捐赠给圣安娜大教堂。 一些虔诚,但又没有虔诚到愿意直接捐钱给教堂的信徒,很乐意在这种店铺消费——而洛萨自然选择拒绝。 “都是些抬高价格的促销手段,倒不是怕贵,主要是拿这种当噱头的金匠,手艺往往都不怎么样。我们最好找一家希腊人开的店铺,或许能买到拜占庭风格的首饰。” 看着洛萨认真思索的模样,般若嘴角又抑制不住微微上扬:“好啊。” 系统的提示音突兀响起:你的五星扈从,吸血女妖芙琳吉拉,正处于战斗状态,对手是一只日间妖灵,请尽快支援。 洛萨愕然。 他迷茫地看着般若,疑惑道:“芙琳吉拉不是去玩去了吗?” 般若一脸淡然地扯谎:“或许是在玩的路上,恰巧撞上了一只妖灵。” 习惯面无表情的她,断然不可能露出心虚的表情。 十分钟前。 幽深的小巷里。 两具倒伏在地上的尸体,遍体鳞伤,像是被野兽啃噬过一般,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找不到了。 其中一具尸体,就趴在小巷不远处,只差一步就要逃离这个险地。 斯科特剧烈喘着粗气。 “诚实者”约翰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骂道:“我就说先别过去,这下好了,咱们两个正撞上那只恶灵杀人的场景。” 斯科特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我也没料到这世上,竟真的有恶灵存在,而且还能在白天出没。” 两人躲在角落里。 看着外面那只,足有两米高,悬浮在半空中,舌头伸出老长的恶灵。 它穿着一件枯朽发黄的白色纱衣,那条长舌上,密密麻麻生满了倒刺,尸体上的伤痕,想来就是这条舌头上的倒刺刮出来的。 “它走了吗?” “我看不见它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一阵灼意从他们心底升起。 阴影自他们背后显现,在阳光照射下,拉出狭长狰狞的影子。 第97章 猎魔人里程碑 啊—— 两声凄厉的尖叫贯穿了整条巷子。 悬浮在半空中的丑陋恶灵,蒙在枯朽脸颊上的干皮,缓缓扯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 恐惧,是恶灵最甜美的食粮。 这种往往因婚前暴力行为而死,盘踞在死亡之地附近的恶灵,心中充满了对生者的憎恨与怨毒。 “不,不要!” “滚开,畜生!” 两名巡逻兵大声尖叫着,他们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但普通铁器,只是穿过恶灵的身体,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 眼看着,恶灵狰狞的长舌,已探到两人面前。 “吵死了。” 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在两人心底响起。 抬眼看去,对面的屋檐上,正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裙袍,晃荡着两条洁白小腿的少女。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叫,我就顺手把你们也一起解决掉。” “说来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正午时分出现,体内蕴含着如此浓郁火气的恶灵,是这个世界的特产?” “真是有意思呢。” 她低声呢喃着两个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原本正准备对两人下手的日间妖灵,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女那姣好的容貌。 它的脸上,嫉妒与怨毒交织成一张越发狰狞的面孔——如果我当初有这么漂亮,是不是就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我甚至有可能成为贵族家的女仆,得到主人的宠爱,而不是被一个恶棍玩弄。 黑色的液体,从它的眼眶中喷涌而出,它几乎是立刻放弃了都已送到嘴边的食材,向少女扑去。 斯科特高喊道:“小姐,快跑,这是一只恶灵!” 约翰破口大骂道:“蠢货,别管她了,快跑!” 他从地上爬起,迈动因恐惧而有些麻木的双腿,拼命向外跑去。 少女翘着双腿,一晃一晃的:“呵,还挺善心的嘛,放以前,我可能会许你一个为王庭服务的血奴身份,但现在可不行。” 一道火柱从日间妖灵的口中喷出。 仔细看去,赫然是那条日间妖灵口中的长舌,那一根根锋利的倒刺上,正萦绕着有些发黑的深色火焰。 “真恶心。” 芙琳吉拉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那火焰中,散发着宛如腐肉般的恶臭。 她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真是令人作呕的味道,不要弄脏了我的新衣服,这可是大人替我买的!” 砰—— 长舌洞穿了墙壁和屋檐。 少女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了。 日间妖灵有些不解,它生前,也从未接触过什么超凡力量,哪里知道一个看上去分明就是普通少女的人,竟还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我在你后面,蠢货。” 日间妖灵猛然回过头,看向背后。 跟在洛萨身边看着时不同,芙琳吉拉的战斗状态下,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血色,她的嘴角,两颗精致的尖牙刺破有些苍白的嘴唇。 一对蜿蜒的红色魔角伸出,一层薄薄的血雾,弥漫在小巷中。 “要赶紧解决掉伱,回去找大人了。” 她悬浮在半空中,张开手,一根中间蕴有一条血丝的骨刺,穿透了她的掌心,宛如一把锋利的长剑。 骨刺与血肉蠕动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声响。 日间妖灵发出了一声充满恐惧与愤怒的尖啸,猛然扑向芙琳。 但她并未躲避,只是轻轻挥落骨刺。 下一刻,血色的光芒充斥在小巷里。 等到光芒敛去之时。 日间妖灵的身体一寸寸凝固,变成宛如石像般的灰白色。 随即轰然坍塌成无数碎片。 在城堡顶部的平台。 从这里,能够俯瞰到整个蒙特利尔城,狭窄弯曲的小巷,雷纳德伯爵最喜欢居住的宅邸,教堂和一座座街头的神龛。 妓院和澡堂,花园及喷泉. 还有干裂的昏黄色土地,以及那条因旱季而流量暴跌的约旦河支流。 汉弗雷爵士身披骨螺紫的披风,双手按在平台边沿的粗糙岩石上。 身后,满头白发的年迈奴仆,有些疑惑道:“汉弗雷爵爷,我们这么怠慢那位洛萨男爵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汉弗雷冷笑道:“就这种态度对待他最合适不过了,跟那群萨拉森骑兵拼了个两败俱伤的他们,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他对我们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奴仆有些犹豫道:“还有,城里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死人,据说是闹鬼.不用提醒洛萨男爵吗?” “不,他死了最好。按照惯例,他死去后,麾下的军队,该由我暂时统帅,那的确是一支精锐之师,不该留在这种暴发户一般的小男爵手中。” 汉弗雷爵士面对阳光站立,他的眼睛因炫目的强光而微微眯起,明明阳光很亮,连他的汗毛都清晰可见,却又带有一层显而易见的阴翳。 “卡勒堡,为何还没被攻破?萨拉丁,你可真让我失望。” 他身后的奴仆,立刻低下了头,提醒道:“爵爷,这种话怎能说出口?” 汉弗雷微笑道:“说就说了,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我那蠢笨鲁莽的继父,也不知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到现在也不愿给我一片封地,万一哪天再给我添个弟弟妹妹,我盼着他死有什么不对?” 奴仆默然,片刻后道:“说到底,夫人也在那儿。” “好了,你退下吧,时刻监视好这位洛萨男爵和他麾下的骑士团,不要让他们闹出事来。对了,记得多征一笔‘萨拉丁税’,这是为迎接接下来的十字军所准备的。” “芙琳?” 洛萨匆匆赶来。 芙琳吉拉回过头,眼神中的猩红,迅速消退,变成一片澄澈。 蜿蜒的红色魔角消失,她迅速抓了抓有些凌乱的白色长发,随即便带着哭腔呼唤道:“大人,我在这儿。” 看到芙琳吉拉毫发无伤,洛萨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就是想为您分忧罢了。” 芙琳吉拉扑到洛萨怀里,在洛萨肩膀上蹭了蹭并不存在的泪珠,鬼鬼祟祟地露出头,看着洛萨身后的般若,做了个鬼脸。 洛萨有些惊讶,他拍了拍芙琳的后背:“这次多亏你了,猎魔人的里程碑需要猎杀魔物,只可惜,这种日间妖灵似乎并不算在其中。” “大人,我可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你居然都不关心我?” 洛萨有些敷衍地摸了摸她的头:“关心,当然关心,但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打完之前那场仗,他把芙琳和般若都升到了三十级,实力跟以前相比,已大为提高,洛萨可不认为一只恶灵就能对芙琳造成多大的威胁。 之所以匆匆赶来,还是打着为防万一的主意。 般若突然开口道:“或许不是日间妖灵不算在其中,而是,它还没死呢?” 她抬起手中的黑色鬼面盾牌,上面的鬼面浮雕顿时变得生动起来,只见它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神情,随即猛然张大嘴巴。 地面上的白色碎石间,一个半透明的女人幻影,迅速被抽出,向鬼脸浮雕的嘴巴里飞去。 鬼面浮雕大口咀嚼着灵体,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响。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你完成了里程碑,猎魔人,获得一次特殊抽卡奖励。” 第98章 赠地 ps:犯了个低级错误,猎魔人里程碑已经完成了。 第一只是阿韦拉多。 第二只是汉斯解决的狼人。 第三只就是芙琳解决的日间妖灵,前文已修改。 巷子口。 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席地而坐。 斯科特有些懊悔道:“我们不该跑的,那位小姐还在里面。” 约翰一脸无所谓道:“你看她的穿着也知道那是位高贵的贵族小姐,你拼了命救了她,她也不可能嫁给你当老婆,如果伱死了——你的父母谁来养?” “再者说了,刚不是有人急匆匆跑过去吗,看那穿着,应该也是两位贵族,他们如果能对付恶灵,也用不着咱们两个,如果对付不了,咱哥俩上去也是再搭两条命。” “咱们这种人,就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大头兵吧。” 巷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行人走出小巷。 斯科特有些惊喜道:“小姐,你没事?” 贵族少女摆了摆手:“当然没事,只是区区一只小恶灵,已经解决掉了——多谢你的关心,好心的小伙子。” 这位贵族小姐很无所谓的跟身旁的骑士老爷低声说了几句话。 骑士向他们走来:“日安,两位勇士,我是约格律斯堡的领主,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洛萨·冯·哈布斯堡。感谢你对我的.妹妹的关心,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您就是洛萨男爵?” 约翰有些激动道:“您尽管问,我们只要有知道的,就一定会告诉您。” “关于这只恶灵,你们有什么了解的吗?” “我好像知道一些。” “好像?” 约翰点头道:“对,我也不太确定——去年年末的时候,城卫队的队长利亚什,强暴了一个犹太人小姑娘,后来又把他们一家人都杀了,这座小巷里的宅子,就是曾经那个犹太小姑娘的家。 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发生,结果前不久,这栋宅子的新主人,被发现死在了井口旁。此后,每隔两天都会有人死在这条小巷附近。” “要我看,就是那个小姑娘怨气太深,死而复生要报仇了。” 洛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不是有幕后的巫师之类的超凡者在操控。 那么解决了,也就是解决了,不会引来后患。 “就没人管这事?” 约翰有些无奈道:“嗨,拢共才死了不到十个人,这种小事又哪里会惊动贵族老爷们,来了个神父看了两眼,就又回去了。” “好的,谢谢你的告知。” 洛萨等人正想离开。 斯科特突然开口道:“大人,我能加入您手底下的骑士团当兵吗?” 洛萨有些惊讶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跟着骑士团打仗,送命的概率可不小。相反,若是留在蒙特利尔,大概率不会有性命之忧。” 斯科特涨红了脸:“大人,我不想永远只当一个城卫兵,跟着您会更有前途。” 约翰扯了扯他的衣服,有心劝阻,但又不敢开口。 “好啊,去找我麾下一个叫莱恩的军官,他会给你一个军士的职位,就算是对你的善心的报答了。” 军士在骑士团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新人大多只能从运送辎重的民夫做起。 骑士团这一行人,也不全都是战斗人员。 “谢谢大人!” 斯科特偷偷看了一眼芙琳吉拉,又匆匆低下头,不敢再看。 天呐,这世界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儿? … 完成猎魔人里程碑的奖励,洛萨没有贸然开启。 他先在城内,租下了很多间旅店用来安置手底下的士兵。 虽然可以在城外扎营,但简陋的营帐跟行军床可没那么舒服。 洛萨愿意让手底下的士兵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漫长的行军,就像一把绷紧的弓弦,士兵们需要良好的休息,来恢复战斗力。 前世那场哈丁之战,击败十字军的不是萨拉丁的大军,而是干旱和饥渴。 “走吧,我们继续去逛街,答应你的礼物还没送呢。” 洛萨对着面无表情的般若,如是说道。 卡勒堡。 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雷纳德伯爵挎着佩剑,环顾四周。 一具具死状各异的尸体,分布于城墙上。 酷热的天气,使这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生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即使卡勒堡不被攻破,里面的人也会死于瘟疫。 不远处。 萨拉森人的工匠,像是拼装家具一般,把大型的攻城器械于城外组装了起来。 蒙上铁皮的攻城塔,和攻城槌,三米高的巨型投石机.这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给卡勒堡坚固的城防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城外,密密麻麻的萨拉森士兵们正在集体对着太阳朝拜。 拜火教的神职者们,在士兵们面前宣扬昔日朝圣者们,在攻破耶路撒冷时,进行的那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昔日法兰克人攻破耶路撒冷时,他们不分男女老幼,进行了无差别的屠杀,将孩童的脑袋坠在墙上,用枪矛挑出未成形的婴儿。” “再让那些信仰圣火的俘虏们用火焰焚烧自己教友的尸体,到最后,连同他们自己,也得被烧成灰烬。” “我们需铭记这份仇恨,在城破之时,将法兰克人施加在我们头上的屠杀,统统还给他们!” 神职们孜孜不倦地讲述着距离今日,已有百余年的历史。 这的确很有效。 这些来自各个部族和酋邦的士兵们,士气大增,恨不得立刻冲上城去,将那些可恶的法兰克人屠杀一空。 实际上耶路撒冷大屠杀的受难者,大概也就在一万出头,仍有不少人被变卖为奴,从种种渠道活着逃离了耶路撒冷。 但记述这些事的西方神职者,认为屠杀异教徒是一种伟大的功绩,所以夸大了这一数字。 而萨拉丁麾下的神职者们,也从善如流,把这当做了宣扬十字军恶行的正史记载。 雷纳德伯爵有些身心俱疲地说道:“派人去跟萨拉丁谈判吧,就说,答应他交换尸体的请求——我们需要时间修整,把城里的尸体都焚烧掉,再这么下去,卡勒堡将会成为一座死城。” 士兵领命而去。 片刻后便打起白旗,乘着吊筐从城头下去,向萨拉森人的军队走去。 “汉弗雷率领的蒙特利尔军队还没抵达吗?” 雷纳德突然询问道。 没人回应他。 他怒骂道:“这个该死的小畜生,难道他是打算看着我跟他的母亲一同葬身于卡勒堡才甘心吗?” “立刻派人催促国王的大军,就说,卡勒堡已经坚守不下去了,谁如果第一个赶来支援,我就将我在希伯伦的封地,赠送给他!” 雷纳德伯爵咬牙切齿道。 第99章 拜占庭具装骑兵 夜色深沉。 道旁的棕榈树下。 芙琳吉拉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她不住摆弄着头顶镶嵌有红色,绿色与蓝色宝石的发箍,时不时调整一个角度,询问道:“大人,我好不好看?” “好看。” 洛萨有些无奈地敷衍道。 的确是很好看。 可问题是,这个问题,芙琳吉拉已经问过他第四遍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眼般若,见她也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下雪白脖颈下,佩的一条镶嵌有祖母绿宝石的金项链。 他忍不住嘴角扬起,心生喜悦。 送出去礼物,能得到两人的欢喜,也不枉费了他这么一番精挑细选——起先他还担心,送这两份礼物,不如拿等值的钱财为两人升级来得实在。 看来,无论是什么物种的女性,都难以拒绝亮闪闪的宝石。 “我们到了。” 他们下榻的旅店名为“橡木与榛子”,原先主要是接待从萨拉森人统治范围内过来的朝圣者——多为犹太人,科普特教徒。 拜火教徒们往往慑于雷纳德伯爵过往的恐怖名声,而不敢从雷纳德伯爵的领地通过。 即使通过也无用,这家旅店主营的酒水服务,而虔诚的拜火教徒们是不饮酒的,因此,这家旅店在战争爆发后,生意罕见没受影响,反而有越做越大的势头。 必须要承认的是,同是异教徒,但犹太人在萨拉森君主手底下,生存的要远比在基督君主手底下幸福多了。 比如在伊比利亚,生活在伍麦叶王朝统治下的犹太人,地位比阿拉伯人也差不了多少,许多甚至能身居高位。 他们将此地视作犹太人的机会之地,大批犹太人从高卢,亚平宁地区迁徙于此。 但伊比利亚“再征服运动”兴起后,莱昂王国,卡斯蒂利亚王国,葡萄牙王国,纳瓦拉王国以及阿拉贡王国等十字军王国,不断向南开拓,征伐。 他们每攻破一地,便对当地的犹太人和拜火教徒们施以同样的刑罚,进行大肆屠杀,按照原定历史的发展轨迹,要不了两百年,犹太人最后的乐土也即将逐步被蚕食殆尽。 洛萨住的房间,是整个旅店最昂贵的“上等房”,是个两间的“套房”,除客厅,卧室以外,还带了一个小阳台。 整个旅店居住的都是王家骑士团的军士和骑士。 他现在手头有了钱,自然也不再计较这么点花销。 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例行的抽奖。 片刻后,紫色的光芒闪过,充斥整个房间。 光芒凝聚于洛萨的手心,形成了一柄长约三米,通体由黑色金属打造的细长骑矛。 只一入手,洛萨便感觉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冰冷触感。 这把骑矛的重量,恐怕至少得有八十斤的分量,如果不是骑矛大多是以端举的姿态使用,而非像三国武将里使用长枪那样挥舞,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根本不存在能使用如此沉重武器作战的人类。 你获得了具装骑兵的骑矛:这柄骑矛使用陨铁打造,无坚不摧,同时兼具无法被损毁的特性,在冲锋时,增加所属骑兵队伍的防御力百分之二十。 可以用来解锁拜占庭式或萨珊式具装骑兵军营,使用“全身鳞甲,鳞甲马铠,钉锤,骑矛,骑弓等装备”。 招募价格为100苏勒德斯,需自配战马。 解锁里程碑:军区将领(你的麾下拥有至少五十名具装骑兵为你效力)【0/50】 看描述就知道,这是跟翼骑兵的燕尾旗相对应的道具。 洛萨皱起眉,具装骑兵究竟是否实用,一直是个难题,就连东帝国和萨珊都开始逐步放弃使用具装骑兵了,就可见一斑。 因为防御力本就只是骑兵们需要考虑的第二侧重。 第一侧重永远是机动性。 二战时期,打闪电战的如果都是虎式,三德子照样闪电不起来。 如果这柄骑矛,是跟翼骑兵的燕尾旗同时出现在洛萨手中,他肯定更愿意用它来解锁军营,留下翼骑兵的燕尾旗作为道具,哪怕它的价格更为高昂。 “百分之二十的防御.唉,这又不是游戏,增加了百分之二十的防御,效果跟百分之二十的速度完全是两码事。” 骑兵们的防御力已经足够强了,弱点是甲胄薄弱处,那里即使加上百分之二十的防御,该被一刀捅穿还是被一刀捅穿。 人皮总不能像般若这样,既柔软又坚韧,摸起来还滑溜溜的。 只能说,聊胜于无罢了。 思索片刻,他决定把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 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也没办法返回约格律斯堡,这柄骑矛看起来还算合用,留在手中当做武器也是好的。 汉斯无疑更适合这件装备,因为他有枪剑双精的技能,这个技能对汉斯剑术的提升洛萨已经看在眼里。 若是能给汉斯换上这样一柄神器,战斗力肯定会暴增。 但问题是,这样一柄骑矛,对于坐骑的承受力也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洛萨匆匆冲下楼,神情有些疑惑:“怎么回事?” 有人忿忿不平道:“丕平骑士要跟一个蒙特利尔骑士决斗,起因是他质疑我们的荣誉,可我们明明俘虏了萨拉森人的王子。” 洛萨皱起眉。 果然,我就知道这群大头兵一喝了酒,就会把他“不要向外人透露我俘获了扎希尔王子”的命令抛诸脑后。 这个丕平当然不是法兰克那个赫赫有名的矮子丕平,而是王家骑士团一个勇猛的骑士。 在战场上,他毫发无伤,斩杀两名精锐的马穆鲁克骑兵,算是不可多得的猛士。 洛萨没有制止,而是高声道:“那就决斗吧,骑士的荣誉,不容玷污,让天父来见证,究竟谁更有资格活下来。” 丕平看了一眼洛萨,激动道:“没错,老子在战场上能像杀鸡一样杀死萨拉森的奴隶骑兵,捏死伱这种软蛋更是轻而易举。” “就就因为这个便要决斗吗?” 对面的蒙特利尔骑士们面色如土,结结巴巴,再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任凭你嘴巴再怎样厉害,对手直接丢出手套,要跟你决斗,一切还是要按照武艺高低来论高下。 “但决斗,是明天的事,现在,立刻都返回各自的房间休息,若让我知道谁敢违背我的命令,我保证,我会将他吊死在绞刑架上。” 洛萨高声道:“莱恩,莫德尔,你们两个即刻带领斧卫巡逻,把我的命令告知给所有人!” “遵从您的意志,大团长。” 两人立刻应道。 洛萨瞥了一眼对面的几个蒙特利尔骑士,有些不屑地移开眼神,他根本就没跟他们对话的欲望,因为地位根本不对等。 “洛萨爵爷,可以跟您谈谈吗?” 有人从洛萨身后走来,低声道。 他特意将手中的印信露出来,使洛萨看到。 洛萨冷哼道: “你是雷纳德伯爵手底下的人?” “是的,大人。” 洛萨沉默片刻,点头道:“跟我来吧。” 他们来到旅店里一件密室,隔壁就是扎希尔王子所在的房间。 汉斯带着翼骑兵们,时刻看守着这位王子,轮替下来的,就会在这个房间休息,毕竟,这可相当于一笔两千枚苏勒德斯的巨额财富。 而且,若是出了意外,也意味着他跟萨拉丁,将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 “汉斯,你也过来。” 密室里。 洛萨,汉斯,般若,芙琳纷纷落座。 这个世界不简单,充斥着巫术,邪神,恶灵,诅咒.各种邪门的东西,他可不敢一个人跟陌生人同处一室。 这么大阵仗? 男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大人,我是雷纳德伯爵手底下的贴身男仆,我谨代表我的主人,雷纳德伯爵和斯蒂芬妮女爵恳求您,能够立刻派出援兵,救援卡勒堡。” 说完,他又连忙补充道: “您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您跟我的主人存在一些误会,但现在王国处于危难之际,这些小误会,又岂能影响十字军的大业呢?我主人已经说了,只要您能立刻动身,他就愿意支持贝利安爵爷迎娶西比拉公主。” 我信你个鬼。 洛萨露出“和善”的微笑:“我跟雷纳德伯爵关系甚佳,哪来的误会?都是旁人以讹传讹罢了。” 甭管别人怎么说,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跟雷纳德伯爵有嫌隙的,免得哪天被人指责“因私废公”。 “只是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是第一批抵达蒙特利尔的十字军,你就该知晓,我是绝无拖沓之意的。但我麾下的军队,已遭重创,难以继续作战,且沙漠行军困难,真要军士们立刻启程,赶往卡勒堡,我这大团长的位置恐怕都要坐不稳了。” 男人低声道:“但您应该也知晓,卡勒堡是王国的门户,一旦失守,萨拉丁的大军长驱直入,您的领地也将旦夕不存。” 洛萨沉声道:“异教徒两路大军入侵,王国局势危如累卵,这个时候了哪还有心思考虑自己领地的存亡呢。” 见洛萨是好赖话听不进去,使者低声道:“雷纳德大人已经说了,他会赠予希伯伦的封地,给第一支进入卡勒堡的援军的统帅,还会拿出每个军士十枚第纳尔,每位骑士一百枚第纳尔的酬金作为奖励。” 洛萨皱起眉,思索片刻,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既然这样,明日我们就出发,前往卡勒堡。” 洛萨语气微顿,道:“使者,你也该继续往西走,将这件事告知其余十字军领主了对吗?” “没错,大人。” “事态紧急,你这就上路吧。” 洛萨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感谢您的帮助,愿您早日抵达卡勒堡,获取希伯伦尊贵的伯爵头衔,我家主人必定在将来,把您当做挚友。” 使者没有感到疑惑,在他看来,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无论麾下的士兵死亡多少,也比不上一座富庶的封地。 拥有一支武装没有封地算什么?顶多是一支雇佣军! 更别提这支武装还不是洛萨的私人武装,其所有权是在国王陛下手中,即便是全军覆没了,能换来希伯伦这样一座富庶的封地,也一点都不亏。 等到使者离去。 汉斯才开口道:“大人,您真的要?” 系统的扈从,忠诚度的确毋庸置疑,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是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灵魂了。 洛萨摆了摆手,冷笑道:“不急,先收集辎重,休养生息几天再说。” “雷纳德伯爵这是在玩文字游戏呢,卡勒堡现在已经陷入萨拉丁麾下三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谁能突破重围,第一个登入城内?” “希伯伦的封地,呵,听起来的确诱人,可惜是颗带毒药的果子。” “再说了,雷纳德伯爵毁约者的名号,在异教徒那儿如雷贯耳,我可不信他能老老实实把希伯伦交出来。” 希伯伦跟耶路撒冷一样,同样是三教圣地,每年给雷纳德伯爵提供的财税,是维系他“死海之王”称号的基石。 希伯伦的领主,意味着一个伯爵头衔,这不取决于一座城市的规模和大小,而是取决于一座城市的意义。 第一任耶路撒冷圣墓守护者,布永的戈弗雷,是耶路撒冷的无冕之王。 但他统治的地域,明显不像一个真正的国王那样广阔,为何依旧被人们视作是圣地之王?就是因为他占据了耶路撒冷。 至于伯爵和男爵间的子爵? 这个时代还没出现。 当然,也可以将一些宫廷男爵,即享有部分官职的男爵译为子爵。 侯爵也是同理。 可以将一些特殊地位的伯爵,如奥地利边疆伯爵,或是莱茵行宫伯爵,译为侯爵,只是他们跟伯爵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第100章 上架感言 明天凌晨上架,在这之前会更两章免费的,本月更新量还成,只有十四万出头,勉强还过得去。 起先我也觉得兼职写书很轻松,下班之后写四个钟头,往往就能赶出两章。 但事实证明,一心二用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经常有加班这种情况,前段时间甚至直接熬了二十四个小时没睡,第二天直接连续睡了二十个小时,大感伤身。 废话不多说。 十二月一号凌晨上架后,保底先五更,也就是至少一万字的更新。 第二天下午起来后,看首订成绩,如果能达到两千,每多一百,就加一更,盟主也加一更。 月票,推荐票也求一求。 谢谢大家支持。 也谢谢姜茶编辑的帮助。 万分感谢。 给大家磕头了。 邦邦邦! 第101章 鸿门宴 明月高悬。 黑暗中的城堡,像是一座巨兽,匍匐在蒙特利尔中心的高地上。 天鹅绒的软榻上,汉弗雷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不…不对劲。” “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背后,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我虽然痛恨那个毁约者,但我不至于连母亲的安危都弃之不顾啊。” “还有.我到底是怎么产生这种,想要谋取他人麾下骑士团的可鄙念头的?这种完全有悖于骑士箴言的卑劣想法,难道不是我往常最痛恨的吗?” “这不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弗雷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对他最近产生的想法,乃至所做的事,他都感到了一阵浓郁的陌生与割裂感。 仿佛是亲眼看着一个与自己一摸一样的人,在代替自己而活。 他没看到的是,月光穿过窗户,在他的背后投射出的漆黑阴影,正在迅速膨胀! 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白纸。 逐渐勾勒出一个狰狞的鬼影。 汉弗雷脸上的恐惧,迅速凝固。 许久,他的嘴角缓缓划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真是有意思的凡人,居然能感受到我的心灵侵蚀。” “可惜,究竟也只是个凡人,没有锤炼过的精神,是不可能抵挡我的操控的。” 他的语调中透露出一丝欣赏:“你证明了自己的潜力,我决定好好栽培你了,但为了强行控制你,又损耗了我的力量,所以.” 他语调一转,变成略带讨好的声调:“大人,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我需要祭品,在伱管辖的这座城市里,有四个非凡者,我要将他们统统吞噬!” 汉弗雷的语气又变得谦卑而恭敬:“大人,谨遵您的要求,我一定会把您想要的祭品送到您的面前。” 话音落下,无缝衔接。 恐怖的呢喃声响起:“记住你的承诺,卑微的凡人。” 汉弗雷虔诚地跪在床榻上,许久未动。 … 第二天清早。 洛萨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睁开眼一看,才发现芙琳吉拉纤细柔软的手指,正抚在他的脸颊上。 “你干什么?” 洛萨下意识问道。 芙琳吉拉抬起手,迅速在洛萨嘴里塞进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很好吃,想让你尝一尝,但你又睡得很死。” 洛萨下意识咀嚼了下,口齿间传出阵阵甜香。 熟悉的滋味,使洛萨在嘴里咀嚼良久,都没舍得咽下去。 “巧克力豆?” “哪来的?” 芙琳吉拉微笑着掏出一个红色的铁方盒:“呐,在我刚降临这个世界时的那套衣服的口袋里找到的,可惜当初没存放一些有用的魔法道具。” 她很珍视地把方盒打开,给洛萨看里面躺着的,总共就只剩下三颗的巧克力豆。 “就剩三颗了啊。” 洛萨有些感动。 能被芙琳贴身携带的,肯定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明明就剩下四颗了,还舍得分给自己一颗。 洛萨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芙琳吉拉柔软的发丝。 “等我以后做了国王,就研究探索新大陆的帆船,到时候找来可可豆,派手底下的人专门为你制作巧克力。” 芙琳吉拉撇了撇嘴:“大人,画这种饼还不如画——等你做了国王,就让我大开杀戒,拿一整座城市的人给我吸血。” 洛萨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个脑蹦。 他严肃起来:“芙琳,这是不可能的,我也是人类,哪怕未来不再是,也永远会铭记这个身份,我是绝不可能坐视你变成以人类为食的怪物。” 芙琳吉拉有些不解:“可我本来就是以人类为食的怪物啊。” “那你吃我好了。” 洛萨伸出手臂,凑到她跟前。 芙琳吉拉吸了吸鼻子,舔了下,见洛萨依旧没有收回手臂,才脸色一垮:“好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吸取人血的。” 洛萨摇了摇头:“这倒也不必,我只是不希望你以人血为食,但不代表就不允许你在紧急的时候,吸人血来救自己的命。” “你自己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般若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聊得差不多了吧。” 两人下意识分开了些距离。 她的语气有些冷淡:“这座城市的守卫官,也就是那个汉弗雷,邀请我们赴宴。大人,你打算去吗?” “昨天不邀请,现在又来邀请我们赴宴了?” 这汉弗雷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收到了他的继父雷纳德伯爵派出的信使?所以想要给自己施加一下压力。 洛萨有些不解,但还是道:“终于能参与进贵族间的人情往来了,说起来,我还没正经参加过宴会。”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洛萨为自己换上了崭新的礼服,自从买到这件丝绸质地的礼服后,他还没穿过几次。 来到旅店一楼。 洛萨接见了汉弗雷派出的奴仆。 他一脸惭愧道:“大人,这次聚会有些仓促,汉弗雷爵爷有些准备不周,所以只邀请了您一个人前去。” “一个人?” 洛萨皱起眉:“这不仅不符合贵族礼仪,还是对我莫大的羞辱,你确定?” 奴仆连忙道:“大人,当然不是只允许您一个人去,只是您麾下的诸多骑士和军士,城堡实在招待不了。” “呵。” 洛萨冷笑道:“你家主人以为我是个喜欢带着手底下人蹭吃蹭喝的破落贵族?既然你家主人这么多要求,干脆还是算了。” “不不不,大人。” 奴仆急道:“都怪我不会说话,大人,您无论带多少人,我们都会尽力招待,只盼您能别计较刚刚的冒犯。” “这不就得了。” 洛萨轻哼道:“你放心,我只带两个女眷,不会让你难做的。” 他挥了挥手,示意奴仆前去带路。 随后,跟般若,芙琳吉拉一同乘上了去往城堡作客的马车。 他不担心汉弗雷会布置什么陷阱,一来鲍德温四世亲率的十字军大军即将到来,除非汉弗雷疯了,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下手。 二来,有般若和芙琳吉拉在,洛萨对自己的个人安全,还是很有自信的。 随着城堡的铁栅门缓缓升起。 马车缓缓驶入。 汉弗雷爵士满脸微笑地迎了上来:“洛萨男爵,昨天由于事务繁忙,实在怠慢了你,还快请进,我已命厨师备下了佳肴与美酒,就静待你享用了。” 洛萨心中发笑,有心想问出那句“君何前倨而后恭也?” 但又知道这实在太过打脸,他跟汉弗雷可没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便道:“爵爷你太客气了,我们都是高举神圣旗帜的十字军袍泽,只是因为公务而怠慢,根本算不上什么。” 两人言笑晏晏,走进城堡里。 芙琳吉拉撇了撇嘴,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说出那么多令人感到虚伪的话的。 奴仆突然开口,拦住了两人:“两位女眷,还请这边用餐,我们派有专门的侍女和菜肴供二位享用。” 洛萨有些疑惑道:“这是?” 汉弗雷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坏笑:“爵爷,席间可是有许多不太适合女眷观看的东西,那太失礼了。” 般若摇头道:“不行,职责所在,我必须跟在大人身边。” 汉弗雷有些迟疑地看向洛萨:“这” 洛萨沉声道:“的确,汉弗雷爵爷,般若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和伴侣,我没什么事是她所不能知道的。” 汉弗雷顿时一脸难色:“可这实在是太失礼了,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居然请一位尊贵的女士观看这种东西,家族的荣誉都会因此而蒙羞。” 第102章 暴君 洛萨心中微微生疑:“如果是‘只让女眷看到’便能令您家族蒙羞的事物,那最好还是不看为好。说实在的,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太怠慢了吧?既然您执意,还是一起去看吧,只是希望您务必不要宣扬此事,不然我就太挂不住脸了。” 汉弗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一些来自泰西封的波斯舞女,她们的舞姿妩媚多姿,有一个很亵渎的‘称谓’,叫作天魔舞,实不相瞒,就连我也时常认为,这是魔鬼的诱惑,却又总是欲罢不得。” “只是舞蹈吗?” 洛萨有些疑惑,原本还以为是要开银趴,实在不明白这区区一支舞蹈怎么能跟“亵渎”沾上边儿。 不过好奇心,的确是被勾起来了。 再怎么带劲,也就跟前世南朝的女团一样吧? 一行人,向城堡深处走去。 “列位,请随我来,这里就是我平时用来会晤尊客的房间,是我将三个储藏间推平了修建而成的,足够宽敞。” “美酒佳肴已经齐备,就等尊客享用了。” 汉弗雷面带微笑,推开了房门:“请进。” 这里的确很宽敞,宽阔的大厅正中央,十几位穿着考究的男仆,已端着银质托盘,站在条形长桌前。 洛萨心中感慨外约旦的富庶,在踏进房门的一瞬,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已从宽阔的大厅,转变为了狭窄的甬道。 黑暗中,仅墙壁上燃着一盏油灯,照亮了方寸之地。 灯光映照在汉弗雷的侧脸上,只见他的嘴角翘起,缓缓扯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还真是警惕呢,要把你们分开,可不容易。”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传送阵?” “汉弗雷爵爷,你这么煞费苦心把我‘请’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呵呵,放心,我的目标不是杀掉你,而仅仅是把伱献祭给伟大的尊神——而你,也将得到跟尊神融为一体的荣耀。” 汉弗雷的声音,变得越发尖锐。 他的衣服,因太过宽大而掉落在地。 脖颈,手臂,尽数变得纤细,狭长,上面覆满了青灰色的鳞片:“如果你不反抗,我还能对你温柔一些。” “邪神的信徒?” 洛萨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惊骇,他抬起手,做出了鲜血魔法的起手式。 汉弗雷嘴角的弧度越发长了,直至露出那满嘴尖锐的锯齿状獠牙:“我知道你是非凡者,但我也是——而且,你没有武器在手,拿什么来跟我斗?” 汉弗雷的前肢,弹出锋利的尖爪,宛如蜥蜴般的身躯,猛然从衣服中蹿出,向洛萨抓去。 他的速度简直快到了极致,给洛萨一种,在跟晋升五星之后的汉斯切磋时的感觉一样。 那根本是他无法抗衡的超凡力量。 属性完全是碾压! “鲜血卫兵,听我号令!” 洛萨一声暴呵,两名宛如幽灵般的士兵凭空出现,他们穿着血色的风衣,脸色苍白,嘴角獠牙森森。 刚一现身,他们便向汉弗雷迎了上去。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在这封闭的甬道里,宛如战鼓。 知道敌人难缠,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便齐刷刷发动了血瀑,将属性值,硬生生推到了跟汉弗雷接近的程度。 而洛萨,则立刻头也不回向后退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传送到了哪,但第一时间逃离,绝对是最佳选择。 因为敌人的实力太强大了,他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务之急,是立刻跟般若和芙琳吉拉汇合。 … 他不知道自己跑开了有多远,但两名吸血鬼士兵战死的速度,要比他想象的更快。 随着野兽直觉的疯狂示警,他猛然停住脚步。 只见明明该在自己身后的汉弗雷,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此刻,汉弗雷的状态看上去并不算太好。 他的鳞片上充斥着被强酸腐蚀过的坑洼,一只眼睛也已完全瞎掉。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那副病态的微笑:“洛萨男爵,两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就这样死去,未免太可惜了。所以,我将它们也献祭给了尊神。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可以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正在迅速恢复,就连鳞甲上的腐蚀痕迹,也在迅速消除。 “别反抗了,你还没意识到吗?这条甬道,根本就是一个闭合起来的圆环,为了困住你,我把入口已经封死了,没人能找过来。” “你逃不掉的。” 汉弗雷一步步逼近,恐怖的威压,使洛萨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丝绝望。 失去了般若和芙琳吉拉的保护,他身边的可用的力量,实在是太少了,他甚至连一把可用的佩剑都没有。 如果敌人是贵族,是人类,是任何能用常理来揣度,能交谈的也好。 可对手,偏偏是一只为邪神所驱的狂信者,跟这样的怪物,难道还能谈什么利弊得失? 洛萨努力想要摆脱心中不断涌现出的恐惧,但他依旧感觉手脚一阵冰凉,仿佛无形之中,有某种可怖的存在,正一点一滴蚕食着他的生命。 但就在这时,洛萨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石像鬼戒指,猛然涌现出一股极为恐怖的鲜血魔力,宛如惊涛骇浪,注入他的体内。 城堡大厅内。 “大人和那个汉弗雷呢?” “是传送阵!” 般若的脸色微变。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好强悍的魔力,连传送阵都无法对你们生效,果然,只要吃掉你们,我一定能恢复所有实力。” 随着一声巨响,在般若的脚下,大地陡然裂出了一条缝隙,一只只铅灰色的手臂,从裂隙中伸出,抓住了她的脚踝。 砰—— 般若直接坠入裂隙中。 芙琳吉拉在身体骤然感觉到失重感的那一刹,瞬间变化成了一群血色的蝙蝠,她拍打着翅膀,心有余悸地从手臂间穿梭过,飞到了天花板上。 “怎么办?” 她有些焦急地看了地裂一眼。 “这个傻大个儿该不会有事吧?” “见鬼,我为什么要担心傻大个儿,要是连她都顶不住,其余人更别想活着了。” 芙琳吉拉的脸色骤变:“对了,大人,大人被传送走了,他肯定有危险!” 血色蝙蝠迅速汇聚起来,重新凝成芙琳吉拉的身体,她有些焦急地向来路冲去,但原本敞开的石质大门,在此刻却轰然闭合。 房间内,一个个奴仆,在此刻,齐刷刷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 下一刻,他们齐齐咧开嘴,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一种令人心生膜拜的恐惧,刹那间笼罩在芙琳吉拉的心头,但她只是转瞬便克服了这种恐惧,眼眸瞬间化为纯粹的血色。 “给我滚出来,装神弄鬼的家伙!” “我就在你的面前啊。” 领路的仆人,彬彬有礼地微笑道。 下一秒,一柄鲜血投矛便洞穿了他的身体。 “抱歉,我在这儿呢。” 另一个仆人接替说道。 “都是吗?” “那就都去死吧!” 芙琳吉拉愈发急躁地张开手,魔力汇聚,在她的手心,一根根鲜血铸就的投矛,缓缓浮现,下一刻,激射而出。 一个又一个的仆人倒地。 但他们的伤口中,却并未流淌出鲜血,反而是,宛如黑色油脂一般的粘稠物。 这些粘稠物宛如有生命一般迅速凝固成一个个黑色的怪物,它们的模样千奇百怪,有的四肢着地,背部却生有一颗头颅;有的,四肢都被锋刃所取代;还有的,干脆便长出了一只如蜥蜴般的黑色头颅。 “留在这儿吧,我已经嗅到你身上的甜美血气了,吞噬掉你,应该就足够我初步苏醒了,到时,我会再解决下面那个更难对付的。” 黑色怪物们齐声说道。 这时。 地裂中,凄厉的恶鬼咆哮轰然暴响! 下一刻,般若的身形高高跃起,宛如炮弹般砸落在地上,层层蛛丝般的裂隙,自她落足点缓缓蔓延开来。 她的身上沾满了灰尘,左臂上的皮肉,几乎已经完全被剥离,露出森森白骨。 但这样的伤势,并未使她露出一丝痛意。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一具具黑色的怪物,眼神中的寒意,使她脚下的砖石上都蒙上了一层寒霜。 芙琳吉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傻大个儿,你没事就好。” 般若横起盾牌,黑色的鬼面盾牌,如锯齿一般飞速旋转着,上面,还沾染着些许碎肉。 可见,刚刚虽然时间短暂,但她在地底,已然经历过了一场恶战! 她言简意赅道:“去救大人。” 芙琳吉拉摇头道:“不,来不及。我虽然能通过石像鬼之戒定位到大人的位置,但受到干扰,根本感受不清晰。” “不过,我还有别的办法,这里,暂时就交给你了。” 般若有些惊讶地看了芙琳一眼,片刻后,她选择了相信。 她知道,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芙琳,在这件事上,一定是值得信任的。 黑暗甬道中的洛萨,缓缓抬起手掌,感受着其中充盈而起,甚至要将他整个人撑破的恐怖魔力。 这是… 芙琳的力量!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您的扈从芙琳吉拉,通过向采佩什的家传道具:石像鬼之戒的献祭,暂时将所有魔力借给了您。 您暂时激活了特殊天赋:“暴君”。 恐怖的魔力,宛如冰冷的雪水,流淌在他的血管中。 “芙琳…” 他张开手,一层细密的血珠,从他的毛孔中渗出,随即,如同有生命般在他的体表奔流。 直至,汇聚于他的右臂。 于此。 凝为实质的血流奔涌,化作狰狞的如同骨刺般的护臂,在他的肩部和手肘高高翘起。 洛萨睁开眼,眸子里染满了猩红与疯狂。 铿—— 鲜血于掌中,凝成宛如红宝石般的璀璨结晶。 洛萨以右臂握持血晶。 抬眼。 宛如暴君睁目。 第103章 屠神之举 (第一更) 汉弗雷惊愕地看着对面,这个眨眼间就仿佛脱胎换骨的“怪物”。 对,没错,就是怪物! 那恐怖的气息,根本就不可能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而是另一种,同样以人类为食,但在食物链上,明显属于更高层的怪物! 他强行抑制住心中升起的恐惧,叱问道:“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洛萨手指尖,那枚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戒指戛然崩碎,化作一只巨大的石像鬼,在洛萨的背后张开翅翼,随即缓缓合拢。 洛萨体内,节节攀升的恐怖气息终于定格。 他抬起手中由鲜血魔力凝聚成的瑰丽魔剑,轻轻挥动了下,感觉还算趁手。 他上下端详着已经完全没有人形的汉弗雷,轻笑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你激活了里程碑:屠神之举。 描述:伱面对的,是一只从久远的年代,遗留下来的古老神灵。 信仰的断绝,时代的变迁已使祂变得足够虚弱,为了存续下来,神灵已经无法再御使地火风水四元素,所能依仗的,仅剩下以神力腐蚀的爪牙,和脆弱不堪的本体。 如今的它,已虚弱到以凡人之躯,也有了逆而伐神的可能。 杀死它,你将获得一项专注于强化个人战力的特殊天赋。 评价:【在地中海沿岸还盛行多神信仰的古老岁月,每一位屠神的勇士,都被称作人类的“英雄”。而英雄,理应得到褒奖。】 空气变得黏稠,汉弗雷的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他有些不安地向后退却。 洛萨的身上,萦绕起充满不详气息的血色火焰。 这是他体内的鲜血魔力,已经充盈到溢出的外在表现。 透过汉弗雷,他的血色眸子里倒映出一处昏暗的密室,在密室中,白色烛光映照出一具大半边身子都隐没于黑暗中的古老神像。 鳄鱼之神! 早已断绝的古埃及诸神之一。 … 锋利的血色刀刃,既轻盈又锋利。 斩破空气时,那仿佛根本感受不到阻力的轻盈感,使洛萨的剑术,越发难以捉摸。 那仿佛已经刻入洛萨DNA中的本能,原主无数次在训练场上劈砍所锻炼出的剑术,在这一刻,尽数得到发挥。 汉弗雷那覆满坚韧鳞甲的体表,很快就被血剑劈得伤痕累累。 血瀑仿佛无间隙的发动,使他的属性倍增,搭配诡异难测的鲜血魔法,汉弗雷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力。 “该死,这把魔剑,在吸收我的血液!” 汉弗雷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人性化的恐惧,他心中的野性在迅速消退,鳄神赐予他的力量,宛如开闸了的水坝,在迅速流逝着。 “救救我,大人!” 他低声呢喃着。 下一刻,一股更为庞大的力量,突兀降临于汉弗雷的身体。 汉弗雷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 洛萨却是不退反进,野兽般的直觉,使他敏锐察觉到了此时看似危险,实则蕴含的战机。 他手中的血剑,以一种极为精准,仿佛连毫厘之差都计算在内的姿态,快步上前,狠狠贯穿了汉弗雷的脊柱。 力量的灌注被打断。 紧跟着衔接一记横劈。 一颗覆满鳞片的蜥蜴头颅高高飞起。 血剑在汉弗雷身体倒地的同时,再度捅下。 黑暗中,它剑身上的血色,越发鲜艳,像是饱饮鲜血过后,娇艳欲滴的血色玫瑰。 兔起鹘落间,他已完成了截断其力量来源,劈断其脖颈的致命一击,以及生怕敌人生命力过于顽强的补刀之举。 “真是厉害,这个废物根本奈何不了你。要为我服务吗?我可以赐予你力量,财富,还有永生不死的寿命。” 冰冷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甬道中,灯盏重新亮起,在墙壁上投影出一个狰狞的黑影。 “别说大话了,一座苟延残喘,早已失去了神明荣光的伪神,旧时代的遗存,也想我为你服务?” 洛萨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鄙夷,他轻蔑道:“你也配?” 黑影凝在原地,似乎没料到洛萨竟对自己的状况如此了解。 许久,没有回话。 直至洛萨迈动脚步,向着自己直觉所指引的方向走去之时。 一声故作威严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止步吧,凡人,这次就算你赢了,我会付出足够的代价,包你满意——这跟你们人类贵族的游戏规则一样,不是吗?” 洛萨的脸上,缓缓扯起一抹有些狰狞的笑容:“那只日间妖灵,是受你操控的吧?你通过它窥探到了我们,又通过汉弗雷,想要将我们吞噬,用来恢复你的残躯?” 这个声音很干脆地承认道:“的确如此,即使这已不再是我的时代,作为旧神,我能做到的,依旧有很多。只需向我进奉血食,我便能给你莫大的帮助,我甚至能为你改造出一支,全都是汉弗雷这样的鳄人的军队。” “你将借此,崛起成为一方君主,甚至统领整个法兰克人在海外的领地,付出的,不过是一些小小的血祭。” 鳄神谆谆善诱着。 “这的确很诱人,我需要考虑一下。” 嘴上说着考虑,但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够了,停步吧凡人!” 那个声音变得高亢起来:“你若再前行,我们便将彻底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哪怕拼着陨落,我也要使你付出代价!” 洛萨在一处石壁前停步,他微笑道:“你在恐惧,对吗?这种情绪,真是令人愉悦。” 洛萨挥剑,眼前的石壁,顷刻间瓦解,露出其后,一具巨大的半人半鳄的石雕。 狂暴的气流灌入,将一盏盏白色的灯烛熄灭。 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威严,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起,向洛萨压来。 鳄神的语气中,不再淡定,取而代之的,是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问句:“你到底想怎样?” 洛萨彬彬有礼的微笑,像是一个古老的鲜血贵族。 他一字一顿道:“弑神!” 下一刻,他的身影爆散成无数的小蝙蝠,在他原先所站的位置,一张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口,猛然张开。 森森獠牙,赫然是一张巨大的鳄鱼嘴巴。 蝙蝠,重新凝聚成洛萨的身体。 他毫不犹豫,挥动血剑,向神像斩去。 浑身萦绕的血色烈焰,尽数灌注于手中血剑之内,使它的颜色,变得越发鲜艳,夺目。 浑然不顾自己身后,一只漆黑宛如阴影般的鳄鱼,那森然利爪正向他的后心抓去。 “不,你疯了?” “我们到底有什么仇?” 鳄神根本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然逼得眼前这个人类非凡者,拼着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也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洛萨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这种狠厉到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做法,彻底激怒了鳄神。 它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你想做弑神者,那就去做一个死去的弑神者吧!” 铿—— 几乎是同一时间,血剑洞穿石像。 鳄鱼的利爪,也钉在了洛萨的胸口。 洛萨轻轻抚摸着自己本该被鳄神的利爪洞穿的胸膛,被撕裂的丝绸礼服下,连一层皮都没破——般若的天赋,坚石。 开启后,免疫三秒内所受的一切伤害。 他谦逊地鞠躬致意。 宛如完成了一场盛大的演出,在向观众们谢幕。 第104章 龙裔血脉 (第二更) 耶路撒冷。 西比拉公主抱着她的儿子,低声念诵着手中新添的厚册子,在封面上,是一个背负两把宝剑,满头白发,神情冷厉的中年男人。 这是最近,风靡于耶路撒冷的一本奇幻小说。 “范海辛的背后,有两把剑,钢剑除奸佞,银剑斩妖邪,人们恐惧又需要他们,一边称他们为变异的杂种,一边又离不开他们的帮助…” 西比拉温柔的声音将传奇猎魔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小鲍德温听得聚精会神,蜷在母亲怀抱里一动不动。 “今天就到这儿吧。” “母亲,这就结束了吗?” 小鲍德温有些失望。 西比拉板起脸,严肃道:“这只是娱乐,切不可沉溺,你要时刻记住,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国未来的储君。” 小鲍德温有些心驰神往地说道:“如果我能成为一个猎魔人就好了,哪怕是住在潮湿的沼泽,跟沼泽水鬼和林地巫婆一起。” “猎魔人的法印,弓弩,银剑,还有他那强健的体魄,凌厉的剑术——母亲,这真是太有趣了。” 他有些激动地絮絮着。 小说中风餐露宿的猎魔人生活,令他有些沉浸,他想象不出饥寒交迫的痛苦,只觉得这很酷,很潇洒。 生在王室,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作为鲍德温四世的唯一继承人,他永远处于政治斗争的漩涡当中。 一道道从阴暗角落里投射出来的目光,别有用心,心怀恶意,不胜枚举。 他这些年,走出宫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西比拉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严厉:“生于王室,就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就像小说里描述的辛特拉王国的唯一继承人,希里公主一样。” “可希里公主不是也跟着范海辛一起游历四方吗?” “你可以将这理解为拯救末代王室公主的骑士,希里公主,终将会在未来,夺回自己应得的权柄,以女子之身,君临王国。” 西比拉的神情郑重,她理所应当道:“耶路撒冷,永远是属于我们鲍德温家族的。” 但,我的范海辛又在何处? 空旷的荒漠中。 身穿蓝色罩袍的耶路撒冷骑士团,簇拥着王驾,缓缓前行着。 鲍德温四世微笑着将手中,那本洛萨亲手送给他解闷的书递给对坐的高弗雷男爵。 “高弗雷卿,若有闲暇,你可以看看这本小说。” 高弗雷有些惊异道:“这是洛萨男爵送给您的那本?” “的确,除消遣以外,在这里,我还看到了很多新颖的东西,或许,它能潜移默化改变人们的观点。” 正如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他在洛萨撰写的这本《猎魔人》中,看到的,是与自己相近的一种施政理念。 仇杀,只会使民族间的矛盾越发深沉。 非人生物遭受的歧视,不恰如耶路撒冷王国内,许多贵族领地中,从不被视作人类的异教徒们吗? 耶路撒冷王国,如果只是一个少数人统治多数的殖民政权,它迟早会被日益强大的拜火教势力,蚕食殆尽。 因为在海外,和数目庞大的异教徒们相比,基督徒和法兰克人才是少数人,他们不可能将所有异教徒都杀绝,使这片土地完全改换人种。 萨拉森人跟法兰克人的差距也远远没有大到印第安人和盎撒人那样的程度。 只有让那些异教徒们,也能登上分享利益的餐桌上,这个王国才能长久维系下去。 这一点,伊比利亚的倭马亚(伍麦叶)王朝似乎做得更好。 在那个国度,本是外来者的犹太人,拥有跟拜火教徒们差相仿佛的地位,他们自然会付出鲜血,来保护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存空间。 酒馆里。 吟游诗人弹奏着鲁特琴,用富有魅力的异国强调,吟诵出猎魔人小说里,特地撰写在序章的歌曲——白狼与丁香。 “唱得好,芒斯特的爱尔兰人,这真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但我想知道的事,白狼是谁?” “当然是伟大的猎魔人范海辛呀,这可是耶路撒冷最近最火的故事,传说中,范海辛是大天使加百列的转世…” “噢天父在上,这是对圣天使的亵渎。” 有人撇撇嘴道:“什么亵渎,伱看过就知道了,猎魔人践行正义,惩奸除恶,可比神父口中的圣天使有人情味多了。” 酒馆里顿时掀起一番骂战。 虔诚者认为这部小说是对神灵的亵渎,也有人觉得不该对一部背景架空的奇幻小说多加苛责,还有人干脆就认为,若神真能主持正义,不恰恰比那墙壁上的泥塑木雕更值得崇敬吗? 在神学气氛浓郁的耶路撒冷,这样的辩论是不可避免的。 这令原本就焦头烂额,发愁丢失圣物之事该如何交代的威廉大主教,更是雪上加霜。 伊莎贝拉公主,有些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兄长御驾亲征,在许多人看来,这将是自己那个天纵奇才的哥哥,在执政生涯里最后的一次绝唱。 尽管耶路撒冷几乎已经被抽空。 但留下的贵族们,依旧在私底下进行串联,而具备王位继承权的伊莎贝拉公主和西比拉公主自然就成了这一切的漩涡。 “范海辛和叶奈法的爱情,真是令人憧憬。” “我如果能像叶奈法那样,拥有强大的魔力就好了,想去哪就划开一道传送门——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我的家人了。” 侍女们的窃窃私语,使她心烦意乱。 “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范海辛,叶奈法,又是哪本传奇小说里描述的老掉牙的故事?” “我警告你们,别再打扰我的午休!” 她有些不屑道。 可是当下午时分,她参加一场贵族宴会时,发现席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部小说。 她堂堂公主之尊,却连话都插不上时,她便打定主意,返回寝宫后,一定要招来识字的家庭教师,为她好好读一遍猎魔人。 洛萨不知道,自己临走前,命令印刷工坊小批量放出的《猎魔人》小说,已经开始风靡整个耶路撒冷。 或者说是早在洛萨的预料之中。 比起骑士小说更加丰富多彩的内容,以及里面描述的,绝大多数人都想象不到的瑰丽奇幻世界,令精神食粮贫瘠的普罗大众们心驰神往。 就连奢靡的贵族们,也往往愿意把原先浪费在床榻上的时间,挤出一部分来聆听这部小说。 此刻,洛萨正有些力竭地瘫坐在地上。 杀死鳄神,使他成功提升了自己的等级,但这种疲惫,并非是体力上的,更多是驾驭那股庞大的鲜血魔力,而造成的精神上衰弱。 【你的等级得到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接连不断。 杀死鳄神,使他获得了一笔极为丰厚的经验,从原本的四级不到,直接连升三级,达到了六级,经验槽过半,获得了总计九个属性点。 你完成了里程碑【屠神之举】,你将获得一项专注于提升个人能力的天赋抽奖,本次抽奖,将获得最低品质为史诗级的保底。 系统完成里程碑的提示音,告诉他鳄神已死的事实,这使他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是舒缓了下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抽奖。 虽然鳄神已死,但从芙琳吉拉那里借来的力量,也已消耗殆尽,这种无力感,使刚刚体验过强大力量的他分外没有安全感。 金色的光芒在狭窄的密室中亮起。 洛萨眼前一亮,除般若降临那次,他这还是第一次在系统里的抽奖中,看到金色的光彩! 它们如同游鱼一般在空气中流淌,最终,选定了坐在密室,鳄神碎掉的雕塑前的洛萨为目标,迅速汇聚而来。 你获得了一项传说级天赋。 龙裔血脉:你的体内,流淌着古老龙裔的血脉,血脉代代相承,本已极端稀薄,但到你这一代,又重新焕发出生机。 你的全属性增加百分之二十。 你的生命值和恢复能力将得到大幅度提升。 你对巫术和诅咒的抗性,将得到百分之百的额外加成。 你将免疫绝大多数疾病。 你诞生子嗣的可能性降低百分之九十。 你的寿命增加一百年。 当你对个人完成精英化的时候,你的天赋龙裔将进阶为【真龙之躯】。 洛萨沉默了片刻,嘿声道:“系统里没有龙女扈从,所以,我就成了小龙人?” 黑暗中,他睁开眼,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金灿灿的光芒,百分之二十的增幅,对属性不高的他而言,效果有限。 但这宛如脱胎换骨一般的感觉,依旧令他感觉整个世界在他的感官中,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他获得了【黑暗视觉】,哪怕是漆黑的密室,他依旧能清晰视物。 “只可惜,等到我能升级到精英化的程度,早不知猴年马月了。” 扈从的升级可以靠氪金,但他本体升级可不行。 虽然对标三星扈从的他,满级只有五十五级,但要想靠常规手段去升,怕是也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 要不,干脆由自己作为刽子手,把下次战争获胜后,得到的战俘,统统解决掉吧? 或是,通过研究黑死病,把疫病播撒到一座座异教徒城市,届时,自然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洛萨刚萌生出这种想法,心中便是一阵悚然。 不对! 不对劲! 自己到底是怎么萌生这种反人类的念头的? 还是说,血脉的改变,果真会对自己的精神施加影响? 第105章 沉冤得雪 (第三更) 鲍德温四世曾经做出的那个可怕猜想,使洛萨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获得的那些属性点应该加在何处。 精神力! 只有一个强大的精神,才能抵御住龙裔血脉对他的侵蚀,并且,提高精神力,也能使他更好地发挥出【鲜血魔法专精】的效力。 效果立竿见影。 随着洛萨的精神力超过了二十点,彻底成为一个超凡者,之前血脉中传出的躁动,迅速消失不见。 但洛萨知道,龙裔血脉中根植的“暴戾”与“野性”,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消失,它们仅仅只是选择暂时性的蛰伏。 随着他血脉不断茁壮,觉醒,依旧还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砰—— 石壁碎裂的声音响起。 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令洛萨警觉地站起身,鲜血魔力汇聚于他的手心,重新凝成如血一般晶莹的锋刃。 经过此战,他对鲜血魔法的掌控,跟往昔相比,也已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亲自操盘过千军万马的人,再来指挥一支小部队,也会很得心应手。 “大人,是我。” 清冷的声音,在洛萨耳中却宛如天籁一般动听。 “我在这儿!” 他循着声音的来源匆匆赶去,却发现,般若的怀里,赫然抱着脸色惨白,已经不省人事的芙琳吉拉。 洛萨的脸上生出了一丝慌乱,他快步走上前去,询问道:“芙琳吉拉,她…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力竭罢了。因为体质跟强大的魔力不匹配,施法者经常会有这样的遭遇,如果是人类法师,可能会掉半条命,但幸好芙琳是只吸血鬼,问题应该不大,昏睡几天就好了。” 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说这种长句,般若说完,好一阵没再说话。 洛萨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他上下打量着般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般若点了下头:“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萨言简意赅道:“汉弗雷死了。他被一个虚弱的古神操控,试图把我们当成是进献给古神的祭品。” 想起之前的经历,他仍有些心有余悸:“幸好有芙琳吉拉传递来的力量,不然我肯定会死在这儿。” 般若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忧虑,她沉声道:“大人,空间法术不是万能的,这只邪神同样对我们施加了传送术,但我跟芙琳都能免疫,所以.我希望您能加强这方面的薄弱处,以及,在未来的日子里,允许我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洛萨点头道:“我答应你,这段时间,我会通过黎凡特女巫协会的徽章,向安娜女巫好好讨教一些如何防御空间法术的知识,我现在应该也有学习的资格了。” 他觉得,自己在获得龙裔血脉后,对魔法的抗性应该已经大大增强,再来一次,这只邪神未必还有机会把自己传送走。 但这终究还不够保险。 他已获得了普通人,乃至世俗君王们都梦寐以求的长生,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更谨慎些为妙。 来日方长,他大可不必只争朝夕。 般若询问道:“大人,要趁这个机会,拿下蒙特利尔吗?” 洛萨有些动心,但还是拒绝道:“算了,蒙特利尔虽然诱人,但这个时候拿下来没有任何意义,汉弗雷爵士身亡,还是我亲自动的手,这件事想要解释清楚可没那么简单,如果再强占了蒙特利尔,这份嫌疑恐怕就彻底洗脱不清了。” “我们先上去吧。” 这条甬道,修建于蒙特利尔内堡的地下部分,距离城堡其实并不远。 洛萨沿着被般若一路撞破的缺口,来到城堡内,看着这一堵堵被从正中央撞破的墙壁,就能看出般若赶来时,心中的急切了。 城堡外,一片喧闹。 城堡内的仆人,有大部分遭受了邪神的感染,已经在围攻般若和芙琳吉拉的过程中被消灭。 但仍有一小部分,得以幸免于难。 这部分人听到动静不对,立刻前去召集了忠于汉弗雷的骑士和军士,他们在城堡外鼓噪着,正随时准备攻进来。 洛萨走出城堡大厅。 立刻便迎来了一道道诘问。 “汉弗雷爵爷呢?” “怎么就伱一个人出来?” “城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洛萨清了清嗓子,高喊道:“肃静!” “汉弗雷爵士,因被邪神蛊惑,试图将全城的居民献祭给邪神,恰巧被我撞破了这一阴谋,已被我当场诛杀。”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放屁!” “这不可能!” “你当这是传奇小说呢,还被邪神蛊惑?” 骑士们纷纷鼓噪了起来:“你这个卑鄙的外来户,我家大人好心邀你赴宴,你不仅不感激,还如此污蔑他!” 洛萨冷笑道:“我记得你,骑士,你还欠我麾下的丕平一场比武。” 满脸痘疮的骑士脸色一阵发青,他高声道:“这跟我的主君唯一继承人被谋刺并无关系,我会履行决斗的神圣誓言,但不是现在。” 洛萨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这些群情激奋,似乎下一刻就要一涌而上,将他刺死的骑士和军士们。 喧嚣声逐渐平息。 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洛萨的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彩,他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但一种森然冷硬的威严感,还是扑面而至。 许多人都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恍惚间,人们竟产生了一种仿佛在觐见国王的感觉。 这是龙裔的威压。 洛萨沉声道:“证据,皆藏在这座城堡里,我与我家的两位女眷,只身赴宴,抵达这座城堡总共也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总不至于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就布置下能把汉弗雷爵士污蔑为邪神奴仆的陷阱吧?” “你们可以亲自去验证,我很庆幸能有这么多人一同见证真相,否则,我可能只得含恨蒙冤了。” 洛萨很痛快地示意众人随意走进身后那座黑洞洞的城堡。 骑士们面面相觑,并没有动作。 洛萨继续道:“我相信,汉弗雷爵士本身对我并无恶意,但邪神的蛊惑,不是凡人所能抗拒的。” “同时,我也并非是想占据蒙特利尔,这座城市依旧归雷纳德伯爵所有,但在这之前,出于王家骑士团大团长的职责,我有义务,也有责任保证这座城市的安稳,王国需要一个稳定的蒙特利尔,来为接下来抵达的十字军们提供充足的辎重和补给。” 一名骑士壮着胆子道:“说这么多,你不还是想要窃取这座城市的主权吗?” “不,你误会了。我需要有人代替汉弗雷爵士,履行‘守卫官’的职责,我会对此进行监督,以确定他能够胜任这个艰巨的使命,但不代表我会亲自去做这件事。” 洛萨躬身道:“诸位请进,你们想要的答案,就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大可放心,内里的邪魔已经尽数被我消灭。” 这时,终于有人表态。 “好,就让我们一起去见证,倘若你说的是真的,洛萨男爵,你不仅不该蒙受这样的冤屈,还将成为将汉弗雷爵士从邪神手中拯救出来的英雄,但若是你敢欺骗我们,我们也绝不会使正义而蒙羞。” “对,没错,一起去看看!” 骑士们一拥而入。 他们麾下的侍从和军士,则依旧包围在城堡外墙的塔楼和城垣上,他们手持弓弩,标枪,瞄准洛萨,严阵以待。 洛萨并不在意被这些强弓劲弩指着。 这样的攻击,甚至没办法突破般若体表的防御,随着等级提升,她的实力也已越来越强。 虽然内心里时常告诫自己,不可过于依赖般若,但每每站在般若身边,他依旧会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第106章 鞑靼与罗斯 (第四更) 泰西封是拜火教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雄城。 这里拥有超过五十万的人口,在此前萨珊王朝的鼎盛时期,包括旅客在内,这里的定居的人口达到了上百万之多。 络绎不绝的东西方商队,于此进行贸易中转。 北方的游牧民,天竺的土邦,小亚细亚的突厥诸部,高加索的山民,年年来此称臣纳贡。 这也是萨珊王万王之王称号的来源。 白袍的宦官们肩扛着御辇,尊贵的万王之王正盘膝坐在这张镀金象牙御辇上,俯瞰着城墙下,波涛雄浑的底格里斯河。 他向嘴里抛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石榴,一边咀嚼,一边询问道:“萨拉丁的攻势怎么样了?” 宫相穆斯塔法毕恭毕敬道:“仍被死死拦在卡勒堡城下,不得寸进。” 萨珊王朝是一个****的国家,万王之王,既是世俗统治者,同时也是所有拜火教徒们公认的大牧首。 萨珊的万王之王,巴赫拉姆六世,长出了一口气:“法兰克人的勇武,是朕也要予以承认的,收复失落的圣地,本该是朕的职责,但” 他的脸色有些铁青:“这个萨拉丁,他凭什么胆敢僭越发动吉哈德?这难道不是圣火赐予大牧首的权柄吗?” 唯器与名不可假手于人。 万王之王很矛盾,一方面懒得去收复距离泰西封遥远的圣地,因为无法获得实在的收益;另一方面,又不想让别人代替自己去完成这番伟业。 穆斯塔法沉声道:“大人,收复圣地,向残暴的法兰克人报复,是人心所向,萨拉丁也是顺势为之。若成,他的声望将如日中天,但依旧不可能跟您相提并论。而若是不成,他麾下被强行整合的诸酋邦,也会再度反叛,偌大个王国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巴赫拉姆六世冷哼道:“不仅如此,若是他在法兰克人面前损兵折将,吃了败仗,我还要亲率大军,予以讨伐!” 穆斯塔法低声道:“吾王,此外,还有一事,东方辽国(西辽)的可汗遣使,邀您会盟,一同对抗草原上新近崛起的鞑靼人。” “呵,那契丹国主不愿向我称臣纳贡,前些年,还支持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打算裂土分疆,此等豺狼恶兽,又岂配跟我会盟?” 巴赫拉姆六世对此不屑一顾。 他的目光和精力,全部聚焦在地中海沿岸,那个拿下耶路撒冷后,声名将会如日中天,直追他这个万王之王的萨拉丁。 穆斯塔法劝谏道:“吾王,草原上的鞑靼人崛起的势头,的确令人心惊,据说连那东方霸主,黄金之国,都在鞑靼人面前接连吃了败仗。” 萨珊王哈哈笑道:“我所统御的疆土,不算那些堡垒城寨,光有名有姓的大城,就有上千座之多! 我麾下的兵马,集结起来,将马鞭投入底格里斯河,便能使河水断流, 昔日煊赫一时的唐帝国,不照样败在我的祖先面前了吗?区区鞑靼人,就让他们跟辽人狗咬狗去吧!” 这是距离耶路撒冷遥远的北地,无边冻土与黑森林中的城市,罗斯诸邦的母城——基辅罗斯。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雄壮男人,将一头巨兽的头颅狠狠丢在了宫廷外的冻土上。 那头巨兽的头颅上覆满了黑色的三角形鳞片,宛如长矛的树杈状尖角,上面还沾染着被剐蹭下来的血肉。 头颅跌在地上,断颈处顿时冒出腾腾白雾,流淌出的鲜血,宛如沸腾的滚油,吱吱作响。 来自希腊的大牧首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天父在上,大公阁下,您怎能不顾自己的安危,亲自带兵去讨伐恶龙?” 弗拉基米尔大公,弗谢沃利德三世张开双臂,向大牧首展示自己毫发无伤的胸膛:“哈哈,只是一条从北方飞来过冬的象鼻龙,是个体型最多只有两头牛的小家伙,我的卫队们一轮阻魔金制成的投矛,便将它钉死在了洞穴里。” “将它的头颅鞣制,做成摆件,我要带它返回弗拉基米尔,向我的臣民们展示我的勇武。” 他的眼眸锐利,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知道希腊皇帝派你来,是想征召更多的瓦兰吉卫队。 但我警告你,你必须按照我的意愿,去我指定的罗斯公国招揽人手,绝不可蛊惑,煽动我的亲卫。 否则,我不介意带领我麾下的大军,和保加利亚人联手,攻到伱们君士坦丁堡的城下,把你们的希腊女皇抓回来为我斟酒暖床。” 大牧首噤若寒蝉,连连点头道:“大公阁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违背您的意志。” 所谓大牧首,实际上就是个普通的正教牧师,在多年前被弗拉基米尔大公抓到了这苦寒之地,现在则成了君士坦丁堡和罗斯诸邦的纽带,传话筒,也算混的风生水起。 外约旦,蒙特利尔城。 当骑士们再度从城堡中走出时,他们的脸上仍旧充满了恐惧与不敢置信。 “天父在上,竟真有邪神作祟?” “我们在地下看到的那具像蜥蜴一样的尸体,真的是汉弗雷爵爷吗?” “这不会有假,我自小就跟着爵爷,他的小脚趾断了一根,后颈处还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以前玩耍时,被勾镰割伤的。” “这位洛萨男爵,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你们有没有想过,能杀死邪神眷属的,只有可能是两种人。” “一种是圣人,另一种,是另一位邪神的眷属。” “不,或许他身边的两位女眷,是强大的女巫呢?日耳曼人的皇帝不是修筑了一座女巫之塔吗?” 骑士们的脸色很精彩。 他们对自己的侍从和军士们说道:“都退下吧,洛萨男爵是无辜的,他不是凶手,而是位值得尊敬的英雄。” “抱歉,大人,是我们误会了你。” 洛萨很大度道:“没关系,没人能想象得到自己效忠的主君,会被邪神蛊惑,这在整个欧陆都是件稀罕事。” 有人单膝跪在洛萨的面前:“大人,请原谅我对您的不敬。” 洛萨一脸宽宏道:“是你啊,骑士,我原谅你了,但你跟我麾下丕平的决斗,还是要如期进行啊。” 满脸痘疮的骑士顿时一脸苦涩:“啊这.” “诸位,我家的女眷受到惊吓,现在依旧昏迷不醒,推举守卫官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得早些回去照看。” 说完,洛萨果真便和般若一同离去了,丝毫没有染指这座城市统治权的想法。 望着洛萨的背影。 有人小声嘀咕道:“我就说那是女巫吧,如果是情妇,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如果是妻子,不会在贵族世界籍籍无名,如果是侍女,更没必要如此关心。” “天呐,一位皇帝,一位国王,或是一位大公,能得到女巫的效忠,这不足为奇,但他只是一个男爵啊。” “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推举出蒙特利尔的守卫官,正如洛萨男爵所说的那样,维持蒙特利尔的稳定,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若是发生骚乱,或是无法为远道而来的十字军们提供充足的补给,假使伯爵大人宽恕了我们没能保护好小主人的罪过,国王陛下也不会宽恕我们的失职的。” 骑士声色俱厉道:“到时候,我们都会被吊上绞架。” 第107章 赎金 (第五更) “这是过了多久?” 芙琳吉拉睁开眼,屋内熟悉的陈设,使她立刻辨认出自己正处于“橡树与榛子”旅店的房间里。 头部的眩晕感依旧很严重,如果是寻常法师,一次性透支所有的魔力,很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甚至脑死亡。 即使是吸血鬼强大的体质,依旧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才能苏醒。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一种甘甜的味道,使她有些沉迷。 “大人呢?” “我都这样了,都不留个人照顾我?” 委屈感,像是野草,在芙琳的心底茁壮生长。 脚步声逐渐靠近。 她又赶忙闭上眼睛,佯作昏迷不醒的模样。 洛萨将刚出炉的,撒有坚果的蜂蜜蛋糕,放在桌上,有些忧虑地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芙琳。 芙琳喜欢吃巧克力,证明她应该喜欢甜食,所以他特地借用了烤箱,凭借前世的记忆,烘烤出了一份味道还算过得去的蛋糕。 “芙琳怎么还没醒?”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他的手腕处有一道浅浅的,已经愈合的伤口:“不是说龙裔的鲜血,对于吸血鬼是大补吗?我已经喂了她三次了。” 般若皱了皱眉,没说话。 洛萨起身道:“我去趟厕所,般若,你替我照看一会儿芙琳。” “我得跟着你。” 洛萨有些尴尬地对上了般若那双棕色的眼眸:“只是上个厕所,我很快就回来,这么短的时间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般若低声道:“你之前说,伱能在我们赶来之前,保护好自己,但事实证明,你做不到。所以,你得按照我说的来。” 她的态度很强硬。 系统的提示音,蓦的响起。 你的史诗级扈从,芙琳吉拉对你的亲密度提升至亲密。 洛萨微怔,他看向依旧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芙琳吉拉,有些疑惑。 能得到亲密度提升的反馈,芙琳应该是已经醒过来了吧? 这时,般若已经起身,来到走廊上,向洛萨道:“走吧,我不会盯着你的关键部位去看的,于我而言,那也并非多么值得去偷窥的东西。” 芙琳吉拉按捺不住心情,破口大骂:“放屁,你个老变态,居然连大人上厕所都要盯着,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般若嘴角微微翘起,她低声道:“总比明明醒了,却还要躺在床上装昏迷的小蝙蝠更有羞耻心一些。” 洛萨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你是装的,我还以为哪里出了问题。” “大人,你喂了我你的血?” “嗯,杀死邪神,恰巧获得了一份龙裔血脉,般若说这种血对吸血鬼是大补,能缓解你的伤势。” 芙琳吉拉有些忸怩道:“谢谢谢你了。” 洛萨揉了揉她柔顺的白发,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宠溺:“这是我应该做的,吃蛋糕吧,尝尝我的手艺。” 这时。 窗外响起一阵喧嚣。 洛萨看着一眼,发现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们,正簇拥着丕平,要跟昨晚侮辱了王家骑士团战绩的蒙特利尔骑士决斗。 他没什么观战的兴致。 蒙特利尔的骑士们,武艺高强的寥寥无几,那个满脸痘疮的骑士,几次流露出心虚怯战的表现,很显然并不处于这一行列。 此战,丕平必胜。 般若催促道:“大人,你不是想要去上厕所吗?” 洛萨讶然:“你不是为了逗芙琳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般若好看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无语:“大人,您觉得我是这么具有闲情逸致的人吗?” 芙琳吉拉据理力争道:“不行,绝对不行,这太羞耻了,傻大个儿,你根本就没考虑过大人的尊严,他是我们效忠的主君,怎么能让你看到那些不雅的场景?” 洛萨感觉,自己仅有的那么一丝尿意,已经憋回去了。 一想到要被旁人盯着撒尿,一阵想要用脚趾在地板上抠出一个一室三厅的尴尬,便涌上心头。 “大人,萨拉丁的使者到来了。” 汉斯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 洛萨长出了一口气,暗道,汉斯果然是我的肱股之臣,每次都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他连忙道:“让他们来见我吧。” 洛萨来到顶层关押扎希尔的房间。 听到动静,躺在床上的扎希尔,微微抬起眼:“怎么,来赎回我的人已经到了?” “没错。” 他一个翻身,灵敏地跃起,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喜色:“太好了,不得不说,你这儿可真是无聊,连个漂亮侍女都不愿给我。” 洛萨冷冷道:“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被我们俘虏的消息已经走漏出去了,你应该知道,这座城里有多少人恨你入骨。” 扎希尔带兵洗劫了好几座蒙特利尔附属的村庄,这可是这座城里,不少骑士的封邑和军士的家乡。 扎希尔很无所谓地说道:“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又不是我。” 房门被推开。 一个商人打扮,被太阳晒得面色黝黑的萨拉森人,走了进来。 “洛萨男爵,我是吾王的使者,已经带来了你所求的赎金,你麾下的骑兵正在点检。” 使者抚住左肩,向洛萨施了一礼。 洛萨也在身前画了个十字:“使者,请坐,若数目准确无误,我自然会放扎希尔王子跟你们走。” 扎希尔王子脸色有些难看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怎么会是你来?” 使者微笑道:“作为你的亲叔叔,我担心你的安危,亲自前来,难道不正常吗?” “你是.萨伏丁?” 洛萨有些惊异道。 使者微笑着说道:“洛萨男爵,你冒充过我的身份,难道连我的相貌都不知道吗?” 洛萨皱起眉,道:“你就不怕我趁机把你也抓起来吗?” 萨伏丁微笑着说道:“吾王曾说过,维尔纳伯爵虽然冷酷残暴,却是个很讲信誉的人,我相信他的儿子也是一样。” “你过奖了。”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 他的确没有对萨伏丁下手的意愿,这是一位劲敌,但并不值得洛萨冒着跟萨拉丁不死不休的风险去谋杀。 汉斯走进房间,在洛萨耳畔低声道:“数目准确无误,成色上佳,两千枚苏勒德斯,只多不少。” 洛萨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萨伏丁大人,按照承诺,我会放你和扎希尔王子离开。” 萨伏丁微微颔首:“洛萨男爵,感谢你能履行约定。” “如果圣火的意志必要让我们互相厮杀的话,等到下次在战场上碰面,我抓住你的时候,我会很慷慨地赐予你自由。” 洛萨深以为然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反而必杀你。” 见萨伏丁面露不解,洛萨道:“你决定赐予我自由,是认为我对你没有威胁;我决定若有机会,便必杀你,是因为我认可你是王国最大的威胁。” 萨伏丁微怔,下意识道:“不,我不是。” “吾王才是!” 萨伏丁的脸上涌现出了一丝尴尬,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扎希尔,发现这位倍受萨拉丁宠爱的小王子,正一脸不满地盯着他。 萨伏丁有些无奈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视作野蛮人的法兰克人,也会玩弄起文字游戏了?” 洛萨露出微笑:“愿圣火保佑你,我所认可的,拜火教世界最可敬,也最可怕的对手,萨伏丁总督。” 明明是夸赞之言,萨伏丁却觉得像是涂抹了剧毒的利剑。 他如坐针毡地向洛萨摆了摆手,便起身道:“告辞,伶牙俐齿的法兰克人。” 目送萨伏丁离去,洛萨嘱咐道:“派人盯紧他们,我怀疑这位萨伏丁,来到蒙特利尔,还有其他谋划。” 汉斯立刻领命离去。 第108章 决斗 透过旅店的窗子,能够看到街上,大群闲人正疯狂向城堡的方向涌去。 两名骑士即将在城堡前的广场上进行决斗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 这对娱乐贫乏的蒙特利尔而言,绝对是难得的一场消遣。 尤其是对那些底层人民而言,能够亲眼看着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们,既分高低,也决生死,简直不要太棒! “决斗,现在才开始吗?” 洛萨不了解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确没有兴致去看一场毫无悬念的骑士决斗,但完全不露面,似乎也不好。 毕竟,那个蒙特利尔骑士,侮辱的是王家骑士团的荣誉。 “乌尔姆!” 洛萨唤来自己的第一个翼骑兵,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说道:“告诉丕平,这是我私人为他准备的奖金,记住,要在战斗开始前给他。并告诉他,我未观战,是因为我知道此战,他必将赢得胜利!” 乌尔姆点头道:“大人,我会记住您转告他的话。” “安德里亚斯!” 洛萨又唤来一位翼骑兵,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了他的手上,里面装满了银第纳尔。 “去购置一些丝绸,并延请一位牧师,一位懂纹章学的工匠,今天中午,我要举行册封骑士的仪式。” 安德里亚斯的脸色微变,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放心,这其中有你一个。”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乎所有翼骑兵都知道这是他对一个人表示欣赏的招牌动作。 就连许多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们,都以能被洛萨拍肩膀而为荣。 安德里亚斯顿时热泪盈眶。 转职成翼骑兵,不代表就彻底把他们变成了无知无觉的傀儡,安德里亚斯曾是一位骑士老爷的贴身男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由奴仆,到自由民,再到一位骑士,究竟实现了多大的跨越! 许多侍从为他们的主人奔波到死,也绝无可能获得这一殊荣。 洛萨微笑着说道:“还记得我当初带你们来圣地时所说的话吗?” 安德里亚斯重重点了下头:“我记得很多,比如您曾要求我们禁止仇杀,履行兵役和缴纳赋税” 洛萨有些无奈。 自己的捧哏,难道永远只有汉斯一个吗? “不是这些,是我允诺过,只要立下功勋,我会不计出身,赐予他应得的荣誉。” 安德里亚斯满脸激动:“是,是这句话,我记得,但我不认为这是我们应得的,这分明是您慷慨的恩赐。” 他说着,便作势要跪拜。 被洛萨一把搀住了胳膊:“先别着急,举行仪式时,再跪不迟,去完成我的任务去吧,别太小气,按照把所有钱币都花完的预算来。” 洛萨目送安德里亚斯离去,没有第一时间返回房间,而是拍出一枚银币,在旅店一楼的柜台上:“来一杯冰葡萄酒。” “是,大人。” 酒保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位出手阔绰的大客户,这两天可让他们赚了不少钱。 街上,因决斗即将开始,而显得冷清了不少。 洛萨拿了一杯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杯酒入腹。 耳畔传来隐约的高喊声。 龙裔血脉,还强化了他的五感,不仅是视力,听力也大有提升。 “诸位勋爵(代指所有贵族),骑士,军士,还有其他人,这是一场为了洗刷耻辱的荣誉决斗!” “根据神圣的骑士决斗规则,这场决斗仅局限于来自曼图亚的丕平,与来自塞赫姆的奥多莱双方。不容许侍从,军士和其余任何持械者参与。” “你等需保证,不使用弓弩,巫术,等一切不符合‘好基督徒’身份的武器和手段,用骑枪和骑士剑,进行一场合乎规矩的对决。” “如果任何一方,使用通过邪术,魔法打造的武器和防具,将被视作天父的叛逆,即使胜利,也将被视作凶手而受到严惩。” 听着大概率是神职者的喊话,洛萨忍不住回想起当初亲眼目睹贝利安和吕西尼昂的居伊的那场决斗。 决斗,是法兰克人根深蒂固的习俗与传统。 有的时候,甚至在战场上,双方对垒时,依旧会采取派出选手进行决斗的形式,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跟三国演义中描述的斗将环节,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这种环境下,产生的民族精神自然是武德充沛的,法兰克骑士们的战斗力如此强悍,也在情理之中。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法兰克人中的莽夫,占据了绝大多数,而在对付萨拉丁这样的劲敌时,鲁莽有时比怯懦更加可怕! “驭——” 汉斯跃下马背,向洛萨走来:“大人,我是亲眼看着他们出城的,他们根本没在城内逗留,也没跟可疑人士对话。” 洛萨无视了一直向自己抛媚眼的旅店舞女,和他向楼上走去:“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小人归小人。 汉弗雷带给他的教训,就是永远不要以常理来揣测旁人。 比如汉弗雷按照常理,是绝无可能向他下手的,但他偏偏就是做了,因为信息不对称,洛萨根本想不到会有“邪神蛊惑”这一因素。 谁知道萨伏丁是不是也疯了,拼着这尊贵的总督之躯不要,也要在蒙特利尔掀起一场暴乱之类的? “我这算不算是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 洛萨揉了揉眉心。 汉斯低声道:“大人,小心无大错。” 他欲言又止。 洛萨无奈道:“跟我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 汉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人,说实在的,我对您在城堡中的遭遇,有些后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您可以尽可能把我带在身边,有的时候,般若将军不太方便做的事,可以由我来。”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伱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必。而且,我现在也已今非昔比了,要练练吗?” “您确定?” 汉斯有些疑惑。 前段时间,洛萨跟汉斯的比斗中,就算是汉斯放了“海”,纯靠剑术,洛萨也根本坚持不了几个回合。 只是单纯的受虐罢了。 “当然。” “走,回去穿甲,咱俩痛痛快快打一场。” 洛萨不认为自己现在就是汉斯的对手了,但他的战斗力绝对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只要汉斯放放水,他觉得应该还是能打得有来有回的。 两人都穿戴好了盔甲,来到旅店的后院里。 洛萨双手分别握着手半剑的剑柄和剑刃,眼前的视界因头盔而变得狭小起来。 但洛萨的精神力暴涨,他用来观察外界的渠道,已不再只是局限于双眼了。 “要开始了,汉斯,先放放水,把力量和速度压缩到你一半的程度!” “好!” 铿—— 洛萨大步向前,一记朴实无华的劈砍,眼看着汉斯第一时间便找出了破绽,自下而上撩起长剑迎击。 原本在他眼中,极为迅捷的汉斯,此刻的动作,却已有种迟缓的感觉。 他顿时停下了劈砍的动作,避开了汉斯的反击,用手半剑尖锐的剑柄,轻轻敲了一下汉斯的头盔,发出清脆的声响。 汉斯愕然停住手中的动作。 洛萨掀开面罩,有些得意道:“怎样,是不是今非昔比?再来,这次,你出全力,我也会使用鲜血魔法助战!” 第109章 十字军抵达 半个小时后。 “不打了,停手吧!” 洛萨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原先膨胀的心态,立刻又被打回原形。 “汉斯,说实在的,你刚刚到底出了几成力?” 汉斯斟酌了一下,答道:“八成总是有的。” 洛萨恍然:“那就是六成,还不错。” 汉斯给他留面子,他可不能当真。 虽说,洛萨单论精神力,以及鲜血魔法上的造诣,已经可以充当一张四星的法师扈从了,再加上他其余方面的优势。 跟五星之耻汉斯,在没升级,且不施展狼人变身的情况下,应该也勉强算是旗鼓相当。 但问题在于,那是在汉斯没升级的情况下。 他现在手头又不缺钱,对于汉斯这个早早地就跟在自己身边的扈从,哪里会吝啬财富,给他直升到了三十级。 而且他还是重装战士的模版,跟身为重装铁卫,主加体耐的般若不同。 这差距可大了去了。 “跟我来吧,我有一把骑枪送给你,这是一把具备坚不可摧的特性的神兵利器,我相信你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力量。” 洛萨决定把具装骑兵的骑枪送给汉斯。 可以想象,若是有一匹宝马良驹,汉斯在战场上,绝对是一具杀戮机器。 中午的时候,洛萨在蒙特利尔本堂神父的见证下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册封骑士的仪式。 他先是向所有十字军的军士们和骑士们,宣读了每个人的功绩。 随后,以高卢人的传统,为每一名侍从,剪掉燕尾旗的燕尾,赐予他们方旗骑士的身份,并且接受他们的正式效忠。 同时,洛萨命令工匠,为他们设计了专属的纹章,并每人赐予一卷丝绸,十枚苏勒德斯的金币的赏赐。 自今日起,他们都将步入军事贵族的行列。 洛萨在约格律斯堡,为他们准备了一小块采邑,当然,只是名义上的采邑,因为很多地方根本就是荒芜之地。 他们没有财力,也没有条件在此修建城堡,庄园,或招纳流民,聚集成村落。 对于拥有骑士头衔的,洛萨就只能赐予少许金币充当奖赏了,更多的,是荣誉上的奖赏。 比如创造性地提出了,在王家骑士团的骑士阶层,推行“大骑士”“骑士长”等头衔,分别负责部分军务,既能使人才物尽其用,又不用自掏腰包。 见证这一幕的军士们一个个羡慕至极,能摊上这样一位慷慨的大团长,简直是天父保佑! 心中又不免有些懊恼,若是之前在战场上没有退缩,而是奋勇杀敌,是不是自己也能捞到一个骑士的头衔? 而这,正合洛萨的心意。 论功行赏,做到这份上,已经完全足够了。 风尘仆仆的信使,在大街上飞驰而过。 他看到洛萨,眼前一亮:“伱是蒙特利尔的汉弗雷爵爷吗?阿马尔里克宫相已率大军,抵达蒙特利尔附近,请提前准备好大军的休息之所。” 洛萨指了指自己胸襟前,罩袍上的纹章:“连这个纹章都不认识的人,也能做信使了?” 信使脸色微变:“抱歉,大人,请宽恕我的冒犯,我从西西里刚到圣地不久。” “履行你的职责去吧。” 洛萨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他看着身后,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第二批十字军已经抵达蒙特利尔了,这意味着,要跟萨拉丁决战的日子已经临近了。 到时,这些人能不能活下一半,都是个未知数。 蒙特利尔城外。 远方,沙尘滚滚。 五十名鲜衣怒马的骑士,持各色燕尾旗和方旗,簇拥着阿马尔里克前进。 他有些志得意满地看着自己身后的大军,他虽然贵为宫相,但在耶路撒冷,头上一直骑着雷蒙德伯爵和雷纳德伯爵。 好不容易等到这两人都离去后。 鲍德温四世居然又站出来重新理政了。 唯独亲自带兵出征这段时间,他才算是真正享受到了“说一不二”“一言以决”的权柄。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飘飘然。 大军缓缓向蒙特利尔城门前进着。 一名骑士抱怨道:“怎么还没人来迎接?难道不知道尊贵的宫相大人,已经莅临了吗?” 这番话算是说道阿马尔里克心坎儿里去了。 他板着脸,不顾那些早已被连日行军,折磨的嘴唇干裂,疲惫不堪的军士,高声道:“止步,派人去催促,要汉弗雷爵士派出与我身份对等的人来迎接我!” 他心里暗骂。 他知道雷纳德伯爵瞧不起他,但他说到底也是太后党的重要成员。 又花费大笔钱财,自掏腰包(指贪的城防军的钱),招兵买马,前来解救卡勒堡,怎么连他的儿子都不愿意卖他一个面子吗? 孰不知蒙特利尔现在连个主事人都还没推举出来,哪里有人还顾得上考虑会不会引起他一个靠女人上位的所谓“宫相”的不满? 洛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没笑掉大牙。 “就让他等吧,最后丢脸的还是他自己。” “城门开着,直接进来就是。果然,人越是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洛萨并不在意这位太后的姘头,所率领的三千“大军”。 这支大军的含金量太低,除了五十余名骑士和他们的侍从以外,其余人大多都是仓促训练的征召兵,连一顶头盔,或是铁质护腕都凑不出来一套。 这一点,从他们两支军队,出发时只差了半天时间,却错开这么久才抵达同一个目的地。 而且其间王家骑士团还在绿洲修整了几天,就可见一斑。 洛萨很自信,哪怕是现在已经伤筋动骨的王家骑士团,真要摆开阵势大战一场,胜利者,也绝对是王家骑士团。 而且损失还不会很大。 阿马尔里克,对洛萨而言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虽说是安格妮丝太后最喜欢的情夫之一。 但这位安格妮丝太后的情夫,实在是太多了,她几乎是“半公开”地包养了诸多情夫,并把他们送上了教区主教,宫廷显贵这样的要职上。 安格妮丝太后,是埃德萨伯爵,乔治林三世的姐姐。 她曾有过两段婚姻,在嫁给先王阿马尔里克后,因作风混乱,被加冕的耶路撒冷宗主教厌弃,公然表示她不配戴上耶路撒冷的王冠。 于是阿马尔里克先王才又迎娶了东帝国皇室,科穆宁家族的紫衣公主玛丽·科穆宁。 如果不是西比拉公主有一个儿子,根本就不配同伊莎贝拉公主争夺王位继承权,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看,鲍德温四世跟西比拉公主都只能算是“私生子”。 过了大概一个钟头的时间,才终于有骑士前去迎接。 据说被阿马尔里克好一顿臭骂,结果那骑士也是个火气大的,俩人互相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活生生上演了一出闹剧。 还是他的弟弟,吕西尼昂的居伊站了出来,声称要跟对方决斗,才平息了这一闹剧。 “我真怀疑这个阿马尔里克,和他麾下的‘大军’究竟有多少战斗力。” 洛萨正乐得看笑话,却不曾想,这个笑话很快就沾到他边上了。 “什么,阿马尔里克要我们腾出旅店,供他和他的骑士们居住?” 第110章 跳梁小丑 “看来,我们尊贵的宫相大人,在蒙特利尔的贵族和骑士们面前碰了壁,反倒是把我当成软柿子捏了?” 洛萨心中并未涌现出多少愤怒的情绪,反而有种在看跳梁小丑的感觉。 尽管,他自掏腰包,为士兵们提供住所,并且还照价支付旅店费用的行为,的确看上去有些像软柿子。 “汉斯,戴上副铁手套,跟我走一趟。” 汉斯的脸上,笑意盎然:“大人,您确定不自己亲自出手吗?这可是博取声望的大好时机。” 特地嘱咐汉斯戴上铁手套,原因很简单。 他打算使用身为一个贵族,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有效的解决矛盾的方法——决斗。 或许对其他人而言,决斗还是个危险性极高的事,即使实力占据优势,也没人能永远在决斗中活下来。 战马失蹄,恰巧被对手捅穿了防御薄弱处,或是坠马时,脑袋朝地,把脖颈磕了个对折 意外因素太多了。 而且没人能保证,自己的对手实力就一定弱于自己。 所以,骑士决斗才被称作是“让天父来判决谁对谁错”的一场审判,因为运气成分的确很重要。 洛萨摇头道:“在个人勇武这方面,我积攒的声望已经够多的了,毕竟,连杀两只狼人的荣誉,都被我一人拿了,我如果出手,他们不可能敢应战的。” 汉斯恭维道:“大人厉害!” 洛萨忍俊不禁:“汉斯,你恭维话说的太烂了。” 一群衣着光鲜的骑士们,簇拥着阿马尔里克站在“橡木与榛子”旅店外。 他们跟对面,全副武装的王家骑士和军士们远远对峙着。 洛萨在骑士团的声望日益高涨,对于这些后来者,言谈举止间对自己大团长的不屑,早已使他们愤怒至极。 “别冲动,一切由大团长做主!” 丕平,已经被提拔为“骑士长”兼“掌旗官”,在骑士间很有威信,他自发约束了其他骑士,不再像原先那样鲁莽。 阿马尔里克这边,有几个骑士看着对面群情激奋的众人,神情忧虑:“这位洛萨男爵可是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会同意您的要求吗?” “什么狗屁大团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阿马尔里克大人要他腾出这间旅店,是给他颜面。” 吕西尼昂的居伊高声道:“没错,这个洛萨跟汉弗雷爵士的死,可有着脱不清的关系,至于那些本地贵族和骑士们的证词?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勾结起来,想要趁着雷纳德伯爵无暇顾及这里,谋取蒙特利尔的领地?” 居伊认准了洛萨男爵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得罪了自己位高权重的兄长,他甚至要好好讨好自己的兄长,寄希望于他能为他美言几句。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还是罪人的身份?” 挡在旅店前的骑士和军士们缓缓分开。 洛萨大步走了出来。 他看着这位居高临下,骑在健硕战马上的骑士。 前世历史上,他因迎娶西比拉,而坐上耶路撒冷王位,后来又凭借着投靠狮心王理查,成了塞浦路斯统治者。 一个幸运,但愚蠢的家伙。 由这种人窃据高位,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灾难。 他拔高了语调,质问道:“回答我的问题,居伊!” 居伊不甘示弱道:“难道不是吗?未经过判决,谁也无法洗脱你跟汉弗雷爵士之死的嫌疑,至于邪神作祟的说法?更是可笑至极! 世上只有唯一的真神,那就是天父!哪里来的什么邪神?” “既然这样,就让天父裁定我是否有罪吧。” 洛萨脱下手套,将它狠狠砸向了对面。 砰—— 阿马尔里克猝不及防,被这沉重的链甲手套硬生生砸在脸上。 他气急败坏道:“伱疯了,洛萨,我可是宫相,你怎敢如此对我?” 手套,从他的脸上滑落在地上。 他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接,因为接了,就意味着他接受了洛萨的挑战,在宫廷里养尊处优的他,对自己的勇武可是没有半点信心。 居伊的脸色涨红,骂道:“你这个混账,从日耳曼山林里跑出来的野蛮人,你自恃勇武,便藐视律法,这是把神圣的决斗,视作为自己罪行开脱的亵渎之举!” 洛萨有些好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往常那个经常仗着自己决斗经验丰富,动不动就向别人丢手套的人,好像是你?我也很好奇,该怎么改掉这个动不动向别人丢手套的臭毛病?你应该经验丰富,可以教教我吗?” 居伊肺都快气炸了。 自从被那个高卢来的铁匠,干净利落击败之后,他的勇武之名,便仿佛被无数只脚践踏过了一般。 昔日的一些手下败将,都开始嘲讽起他甚至不是一个铁匠的对手。 洛萨简直就是把他埋在心底的伤疤撕裂开,又在上面撒盐。 “够了,洛萨。” 阿马尔里克感觉现在颇有几分骑虎难下。 四周看来的目光,那些往昔被他宫相的名头唬住,满脸恭维与崇敬的骑士们,此刻看他却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他很确信,自己若是就此退去,队伍的人心就彻底散了。 此后,这些骑士们还有多少能留在自己的麾下,可想而知。 他在这一场仗上,还打算立下功勋呢,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勋,也能让安格妮丝太后运作一番,给他实封一处封地。 若是骑士们都散了,他还能指望谁? 指望那些原先大多是些地痞流氓,连军械都佩不齐全的征召兵吗? “不敢应战就算了,我知道要你们跟我决斗,太难为你们了。汉斯,该你向我们的宫廷御相丢手套了。” 啪—— 这一次,阿马尔里克早有防备,下意识偏过头,但一副沉重的铁手套,依旧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脸上。 “混账!” “你简直欺人太甚!” “宫相大人,是我欺你?” 洛萨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冷厉,龙裔血脉带来的磅礴威压,像是风暴一样席卷开来。 他一步步走向前去。 对面的骑士们一个个面色微变,胯下的坐骑更是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你想要强占我花费重金租下的旅店,强占我为我麾下,经历了一番血战,毙杀数百马穆鲁克骑兵的十字军勇士们准备的休憩之所,现在反倒成了我欺你了?” “我跟你决斗!” 忍无可忍的居伊高喊道。 “还算你没有被那几记重拳彻底砸废掉。” 洛萨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地说道。 阿马尔里克连忙补充道:“决斗的日子该由我们定,来日奔波,人困马乏,现在决斗,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你想要什么时候?” 阿马尔里克略加思索,道:“起码一个礼拜以后。” 这很显然是托词。 一个礼拜之后,大军估计都在卡勒堡城下跟萨拉森人对垒了,哪里还有决斗的时间。 但洛萨并未拒绝,他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尊贵的宫相大人,我得警告您一件事,约束好你的部下,不要跟我的骑士团发生冲突,更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强占平民,哪怕是异教徒平民宅邸的情况发生。” 阿马尔里克脸色微变,他怎么也想不到,洛萨居然连这都想到了。 “异教徒的平民也算是人?我们这些为神而战的勇士们,甚至连异教徒的房屋都无权占有了吗?洛萨男爵,你把自己当成了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国王吗?你凭什么命令我?” 洛萨微笑道:“你大可以试试,我不介意在跟萨拉森人血战之前,先拿你麾下的乌合之众试试手。” “我的宫相大人,您在城防军贪了那么多钱,只是拿出一些给手底下缺衣少食的士兵们,你仍旧不愿意吗?我实难想象,昔日勇武的法兰克骑士,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跟犹太佬一样贪财吝啬之人。” “你你这是污蔑!” 阿马尔里克最终,还是灰溜溜地退走了。 他就像个吉卜赛大篷车载来的小丑,或是宫廷里取悦贵族的优伶,先后在城门口和旅店前,上演了一场滑稽的闹剧。 第111章 国王驾临 汉斯有些疑惑: “大人,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求他们禁止占据异教徒的房屋?这里根本没有现成的营地可供他们休息。” “不加约束的军队,会迅速变成一群暴民和强盗。”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而且,蒙特利尔的异教徒平民已经因‘萨拉丁税’“不信者税”,生活的很困顿了。” “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被萨拉丁派出间谍,煽动一场暴乱。” 萨拉丁税,指的是为了对付萨拉丁,而征收的税收,无论是否是异教徒,都得缴纳。 不信者税,则是指允许他们不皈依,依旧保持旧信仰所缴纳的重税,往往要占个人收入的一半左右。 “汉斯,你要知道,耶路撒冷王国一共有将近一百万人口,其中只有五分之一是基督徒。在耶路撒冷生活的拜火教徒们,对王国的统治并不抗拒,这是历代耶路撒冷国王的努力,我不希望被一群蠢货破坏。” 拜火教徒们在耶路撒冷王国,虽然是二等公民。 但绝大多数在乡村地区,他们依旧能按照以往的生活方式生存,合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与寺庙。 许多村庄甚至连包税人都没换,只是包税人幕后的老板,由萨拉森领主,变成了法兰克人。 这使得底层萨拉森平民们,对于耶路撒冷王国的存在,实际上是持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的。 谁来统治这里都无所谓。 以前这里还归萨拉森人统治的时候,那些头人,酋长,对待他们也不比现在强多少。 而且,拜火教内部也是分派系的,阿尤布王朝之前的法蒂玛王朝,信奉的是新拜火教,新拜火教徒们对旧拜火教徒们的敌意,比对异教徒更深。 有句话用在这儿很贴切: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回到房间时。 般若依旧在捧着一本褪色严重的旧书阅读。 洛萨看了一眼封皮,上面大概是用拉丁文写的宗教类书籍,洛萨有些看不太懂,也对此不感兴趣。 般若无疑是很博学的人。 她作为东方背景下的角色,不仅精通汉语,日语,还精通高卢语,日耳曼语,东斯拉夫语和希腊语。 甚至连生僻的凯尔特语,她都有所涉猎。 芙琳吉拉正握着那枚双头鹰徽,跟女巫安娜“通电话”,两人就“如何反制空间系法术”这一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这种传音魔法,若是应用得当,对推行类似于“郡县制”的任命官僚制,是很有帮助的,能有效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掌控。 就是不知道成本怎么样。 洛萨若有所思。 “已经很晚了,你们两个现在立刻去洗漱,准备休息,西游记虽然讲完了,但我这儿还有很多更新奇的故事。” 芙琳吉拉匆匆“挂断电话”。 般若也放下了手中的旧书。 时光匆匆,转眼便过去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里,一批又一批,风尘仆仆的十字军,抵达了蒙特利尔。 这座本就为转运物资,支持十字军继续东征而修筑的城市,迅速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模样,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军营。 但十字军数目虽多,洛萨却依旧有些忧心忡忡。 十字军的数目虽多,有接近三万之众,但作战部队最多只有一万,其余大多数都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民夫和征召农兵。 这些征召民兵,在战场上往往一触即溃,哪怕有信仰力量的加持,表现也未必就能好到哪去。 洛萨在迎接完国王的御驾后,在蒙特利尔的城堡中,觐见了国王。 于大厅外。 洛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挎着佩剑,手握一杆顶部系有方旗的长枪。 “贝利安?” 贝利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日安,洛萨大人,好久不见。” 洛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错嘛,已经做到御前持旗骑士了。有伱保护陛下的安全,我就放心多了。” 据高弗雷男爵所说,贝利安饮下了一种名为“巨龙之血”的魔药。 他的实力,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了。 “大人,和您相比,我还差得远。您快进去吧,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 “好,那就等我出来再叙旧。” 洛萨走进大厅内。 这里原本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 断壁残垣也被泥瓦匠修补上了。 鲍德温四世坐在御座上,他依旧戴着一副银灰色的面具,但身上那股暮气沉沉的感觉,已经尽数消散了。 “坐吧。” 洛萨找了个靠前的座位坐下。 “我听说,你击败了一支马穆鲁克?” “对。” “对于这些奴隶骑兵,你感觉怎么样?” “很厉害,他们分为轻重两种骑兵,前者只穿皮甲或是干脆不佩甲,后者则是人马具装的冲击骑兵。” “他们都能使用弓箭和骑矛作战,连法兰克骑士最擅长的夹枪冲锋也被他们融会贯通。” 洛萨加重了语气道:“而且,他们远比我们更适应这里的气候,还有大量适宜行军和运载辎重的骆驼。” 鲍德温四世微微颔首:“你是怎么击败他们的?” “陛下,必须承认,这场仗我胜得很侥幸。” “他们的统帅,扎希尔王子是个骄矜自大之人,妄图用轻骑兵阻击王家骑士团的步兵军士,用具装骑兵正面击垮我们的骑兵。” 鲍德温四世若有所思道:“但他一个目标都没完成,对吗?” “没错,如果他们选择用轻骑兵不间断地骚扰我们,一路毁坏掉水源地,等到我们筋疲力尽之时,再向我们发起冲击,可能就要轮到我们来品味失败的苦果了。” “你说得对,但他不可能这么做。” 鲍德温四世指了指脚下:“这里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土地,他孤军深入,证明携行补给有限,不敢,也不能施展这样的战术。” “你打了一场漂亮仗,你跟你的父亲一样,都具备着非凡的军事才能。” “陛下,您过誉了。” 洛萨不是谦虚,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能赢,全靠硬实力够强,如果有得选,他才不愿意打这种即使赢了,损失也极为惨重的硬仗。 鲍德温四世摇头道:“若你拥有雷纳德伯爵的权位,在此经营数载,我相信,王国的东部边境,将是铁桶一片。” 两人相视苦笑。 鲍德温四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色:“在萨拉丁的麾下,足有三千名精锐的马穆鲁克骑兵,而我们最多只能凑出八百名披甲骑兵。” 洛萨点头道:“双方实力的确有差距,所以我一直认为,坚壁清野,依靠耶路撒冷的城墙防守,更适合我们。” 鲍德温四世摇头道:“君主,不仅代表权力,也代表义务,如果我连履行保护封臣的义务都无法保证,耶路撒冷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洛萨默然。 他也知道这一点。 “若萨拉丁率三十万大军出征,则此战必胜,但他只带了三万人。”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些了,还是聊聊你的事吧——我听说,雷纳德伯爵的儿子,汉弗雷死在了你的手中。” 他语气微顿,又道:“真是恶魔附身?” “千真万确!” 鲍德温四世笑了笑:“呵,雷纳德那个老家伙,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知该感谢你,还是该痛恨你。” 雷纳德伯爵高兴,大概是因为少了一个每天盼着他死的继承人。 痛恨,则是因为他跟斯蒂芬妮女爵,没有子嗣,眼下唯一的继承人也死去了,若是他和斯蒂芬妮出了意外,王室将有资格收回外约旦的领地。 “留在这儿与我下一盘棋吧,或许,这是我们君臣间的最后一次对弈了。”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一次,洛萨罕见赢了国王,他有些惊异地看着对坐的年轻王者。 对方的眼眸中充满了忧虑:“洛萨,如果战败了,我希望你能不拘泥于世俗的眼光,即刻收拢部下,返回耶路撒冷,组织城防。” 洛萨点了点头:“我会的,陛下。” “那我就放心了。” 鲍德温四世微笑着说道:“再下一盘吧,上把是让着你,如果你还能赢的话,我就封你为外约旦的领主。” 第112章 对垒 随着最后一支十字军抵达,与萨拉丁的决战,也已进入了倒计时。 大军在蒙特利尔修整了三天,以恢复体力。 在第四天的清晨,随着又一封来自卡勒堡的求援信送达,鲍德温四世终于召开“御前会议”,将各领主与骑士麾下的武装划分了统属关系。 每一名骑士和贵族,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私人武装,这些私人武装需要按照职业,统一编成一队。 如轻步兵连队,工兵连队,骑兵连队,轻骑兵连队等。 将近三万的十字军,浩浩荡荡向卡勒堡开赴。 蒙特利尔距离卡勒堡并不远,也就相当于从耶路撒冷到希伯伦的距离。 但这段路程,绿洲更加稀疏,获得补给的难度也更高。 鲍德温四世不是居伊那样的莽夫,他没有贸然进军,而是携带了充足的补给,几乎把整个蒙特利尔的粮仓和盛水用的陶罐,驮畜都搬空了。 后续的辎重队伍,还会陆陆续续将补给运送到蒙特利尔这个中转站,再补充到前线去。 由于准备充分,历史上的哈丁之战,必定不会再上演。 但谁也不知道,倾巢出动才凑够三万的十字军大军,是否是受限于糟糕的补给,而只能出动三万大军的萨拉森军队的对手。 洛萨骑在一匹阿拉伯战马上。 他用纱巾围住了口鼻,无孔不入的风沙,顺着他的领口和衣袖,钻进他的身体。 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芙琳吉拉有些恹恹地坐在马车上,不想动弹。 般若依旧寸步不离,跟在洛萨身边,在度过了最开始的尴尬时光后,洛萨现在也变得有些习惯了。 烈日炎炎。 士兵们时不时就会拿起水袋喝上一两口,他们的脚步沉重,每个人都期盼着能跳进清澈的湖水,好好畅游一番。 他远远望着那座被拱卫在中军的御辇,轻叹了一口气。 鲍德温四世那天给他做了两手谋划,一是若大军战败,且萨拉丁麾下的大军受创严重,便封洛萨为耶路撒冷的摄政,督管耶路撒冷的城防。 二是若大军取胜,便携大胜之威,使雷纳德夫妇“战死”,随后将除去希伯伦以外的外约旦伯爵领,全部封给洛萨。 还有三,鲍德温四世没有说出口。 但洛萨很清楚,三就是十字军惨败,而且萨拉丁麾下的大军丝毫没有伤筋动骨,那就只能灰溜溜地返回欧陆了。 耶路撒冷没有如洛萨前世的历史上那般,将前任阿尔比恩国王资助的“储备金”用于加固城防,在丧失掉大部分精锐后,他不可能守住耶路撒冷。 行军的路程枯燥且乏味。 鲍德温四世,将所有披甲骑兵,即重骑兵连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洛萨。 尽管他的资历并不足以使每个人都心悦诚服,但仅是王家骑士团和耶路撒冷骑士团加起来的,共计四百名披甲骑兵,便占据了骑兵队伍的一半。 有高弗雷男爵辅佐,再加上他花了两天时间,和骑士们进行了友好的“切磋”,他也算是成功将这支骑兵部队纳入了掌控当中。 这个时代的战术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开创的锤砧战术的变种。 以骑兵为锤,步兵为铁砧。 两军交战,就看是哪一方的骑兵先胜出,去支援己方的步兵,再逐步扩大优势。 大军行进了两天时间。 十字军的骑兵队伍已经时不时能发现对方远远游曳在大军旁的斥候骑兵,派出驱赶的轻骑,也根本摸不到他们的边。 天空中巡曳的猎鹰,也开始频频露面。 有这样的侦查手段,想要打出那种神兵天降,在萨拉森人猛攻卡勒堡的时候,从后方突袭的战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前方,终于又出现了绿荫。 士兵们欢呼雀跃着。 高弗雷男爵也是笑逐颜开:“离开蒙特利尔这么久,终于又看到绿洲了,真想在湖水中畅游一番。” 洛萨摇头道:“陛下不会容许我们在此安营的,绿洲距离萨拉丁的军队更近,谁也保不准他们有没有在此下毒。” “按照我们行军的速度,明天就可能跟萨拉丁的大军接战了,陛下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的。” 果不其然,继续行军的命令,很快就传出。 士兵们怨声载道,但也不敢违背鲍德温四世的命令。 卡勒堡。 第二天清早。 雷纳德伯爵有些疲惫地睁开眼,他的眼皮几乎被干涸的血迹黏住了,脸颊上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那是一位突厥人的加齐勇士在他脸上留下的疤痕。 他环顾四周,昔日坚固的城防,已经被萨拉森人的投石机轰得破败不堪。 但经过他多次修缮,加固的城墙,终究没有辜负他大把撒出去的金币,依旧巍然伫立着。 守卫卡勒堡的三千精锐,此刻仅剩下不到一千人。 这场绞肉机般的攻城战,对双方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据雷纳德估计,萨拉丁麾下的军队,起码在卡勒堡的城墙下,丢下了五千具尸体! 雷纳德颤颤巍巍用剑撑起身体,他大声唤醒睡在城头的士兵们,道:“起来吃点东西,这个时候,是萨拉森人做礼拜的时候,他们结束后就会向我们发起进攻了。” 疲倦的士兵们纷纷惊醒。 也有不少伤兵,经过一夜的时间,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士兵们对此早已麻木,甚至连袍泽的尸体都懒得去抬了。 斯蒂芬妮女爵,穿着英姿飒爽的骑士甲,提着食盒登上城墙。 她跟雷纳德伯爵既是政治联姻,但在感情上,也算是情投意合。 雷纳德年轻时,可是以英俊而出名的。 不然也不可能先后凭借外貌的优势,成了安条克大公和外约旦伯爵。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雷纳德伯爵,低声道:“雷纳德王国的援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抵达?” “可能是信使被拦截了,他们不可能坐视卡勒堡被萨拉森人拿下的,相信我,或许他们马上就会出现在那边的山坡上了。” 雷纳德伯爵指着远方,强笑道。 卡勒堡已经沦为孤城许久了。 信使一批批撒出去,却没有一个能成功返回。 实际上,他派出信使,正合萨拉丁的心意,所以才允许信使们离开。 因为雷纳德伯爵催促得越急切,十字军就越有可能露出破绽,但事态的发展,并没如萨拉丁所愿。 这时,他却发现斯蒂芬妮女爵,惊奇地看着他手指的方向,她有些患得患失地抓住了雷纳德的肩膀:“快看,那.那面旗帜,应该是我们的人吧?” “黑色,单头鹰?” 雷纳德伯爵的眼睛瞪大了。 片刻后,一个令他有些厌憎,但此刻看来,却宛如天神下凡般亲切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了山坡上。 他高举起手中的单头鹰旗帜,向卡勒堡的城头挥舞着。 身后,一个又一个高大的骑士身影,逐渐浮出“水面”。 雷纳德伯爵险些跳起来:“天父在上!天父在上!援军终于到了,那是约格律斯堡的洛萨男爵,我知道这家伙,是个厉害的骑兵军官,他来的正好!” 斯蒂芬妮女爵却面露忧色:“连洛萨男爵都到了,汉弗雷肯定也在,他是个信仰虔诚,嫉恶如仇的勇敢骑士,一定会第一个向异教徒们发起冲锋。” 雷纳德伯爵撇了撇嘴,没说话。 心中暗道,您那大孝子,若是真跟您说的那样,早就该带领蒙特利尔的军队赶来支援了。 陆陆续续赶来的骑兵们,穿着各式的罩衫,他们登上沙丘,遥遥面对着卡勒堡前,那支连绵几十里的庞大营垒。 似乎早已知晓了来人的消息,萨拉森的营垒并未作出什么激烈的应对,依旧如一头盘踞于山中的巨龙一般,静待着屠龙勇士们来此,被其汹涌的龙息焚烧成渣滓。 今天就这两更了,要调作息,万分抱歉。 第113章 双王会 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属枪尖映照出摄人的光彩。 颜色各异的燕尾旗,方旗,飘扬在半空中。 鸢尾花,立狮,巨熊,红龙,还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图案,各色的十字架 在卡勒堡的城头,原本已经麻木绝望的守军士兵们,先是愣了下,随后发生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援军来了!” “我们有救了!” 托伦的汉弗雷男爵,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跟洛萨并肩的位置,他是王宫总管,麾下有一支由二十余名骑士和五十余名披甲骑兵组成的队伍。 他大声说道:“洛萨男爵,萨拉森人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到来,机会难得,要先冲一波吗?” 洛萨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听到猪队友一本正经的发言”的无奈情绪。 一路走来,遍地都是萨拉森人的斥候和盘旋在天空中的猎鹰。 他很想问问汉弗雷男爵,究竟是谁给了你自信,能说出“萨拉森人并不知道我们到来”这种话的? 洛萨勉强挤出了一丝礼貌的微笑:“汉弗雷爵爷,后续的大军还未展开,在没得到陛下的命令前,我不可能下达冲锋的命令。” 阿玛尔里克大声嘲讽道:“洛萨男爵,你不是自恃是耶路撒冷冠军骑士吗?难道你的勇气,就只有在决斗场上才有用吗?” 洛萨面无表情,他抬起一只手,作势要摘下链甲手套。 阿玛尔里克的脸色一黑,“哼”了一声,退回到自己方的骑士队伍里。 “这群蠢货,脑袋里装的都是大便吗?” 洛萨低声嘟囔着。 许多十字军贵族们,对萨拉森军队的印象,还停留在萨拉丁进行军改之前的模样。 孰不知他们祖辈交手过的那些古拉姆骑兵,绝对是无法同现在的马穆鲁克骑兵相比的。 下方看似不设防的营地外。 肯定埋伏着大量的陷马坑,铁蒺藜,营地内再布置上大量弓弩手… 洛萨有九成的概率确定,只要自己敢下令冲锋,这支足有八百人的重装骑兵,必定会全军覆没于此。 甚至都掀不起半点水花。 这场会战还未开始,就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洛萨回头看去。 漫天烟尘,旌旗蔽空。 无边无沿,密密麻麻的十字军,正缓缓展开阵势,向这边靠拢。 沉重的脚步声,宛如鼓点。 走在最前方的,是排成整齐方阵的王家骑士团军士与耶路撒冷骑士团军士,他们身披红白与深蓝色的罩袍。 二十余名瓦兰吉卫队则各自背负了一面大盾,手握双手斧,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披着白色罩袍,手握铁锤与重十字架的战斗修士们,紧随其后。 这些神职者们绝非软弱无力之徒,他们擅用武器来进行“物理宣教”,许多人都曾在传教路上,遭遇过强盗和劫匪,战斗经验丰富。 乌尔丁也在这些战斗修士的行列当中,并且还担任了地位不低的指挥官角色,他身披重链甲,手握一柄缠绕着铁锁链的圣经,以步行的方式战斗。 鲍德温四世表明了要将乌尔丁提拔成地区大主教,乃至于耶路撒冷宗主教的高位。 这就需要他立下足够的功勋。 后方,游曳的雇佣轻骑们,在队伍周围巡逻着,他们就是十字军的耳目,随时捕捉周围的一切动向。 使用弓弩与投石索的轻步兵,排成松散凌乱的队伍,行走在正中央的十余个大方阵的间隙中。 … 山脚下的营垒中。 一座座高大的营帐里,正隐藏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具装骑兵。 扎希尔站在营垒后,身旁到处都是隐藏在木墙后,手握弓箭的轻步兵。 他远远看着站在山坡上,高举系有方旗骑枪的洛萨,神情有些复杂。 “扎希尔,想洗刷自己的耻辱吗?” 阿迪勒骑乘一匹黑马,缓缓来到了他的面前。 “伱是来羞辱我的吗?” 阿迪勒摇头道:“不,扎希尔,我打算把我麾下的一支骑兵交给你指挥。” 扎希尔惊愕道:“你会这么好心?” 阿迪勒微笑道:“你毕竟是我的侄子,而且,你麾下的马穆鲁克们,战斗力其实并不弱;再跟这位洛萨男爵打一次吧。这次,我希望你不要再犯傲慢之罪了。” 扎希尔脸色涨红:“我会的,这次,我一定要将他生擒活捉,把他勒索我的钱,统统拿回来!” 阿迪勒微微偏过头,脸上带上一丝笑意,他低声道:“扎希尔,拿了我的好处,总该向我道一声谢吧?” 扎希尔理直气壮道:“我呸,阿勒颇本就该属于我,你给我的军队,原本就是用我的赋税,我的人口养出来的。” 阿迪勒不以为忤道:“总算还有点脑子。” 他已经要卸任叙利亚总督,转任埃及总督了,阿勒颇的军队,的确应该还给扎希尔了。 传令兵骑着快马,在营地里呼啸而过。 “吾王有令:法兰克人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谋,都撤出来吧,所有人,准备出营跟法兰克人战斗!” 山坡上,十字军的身影越来越多。 他们占据了高地这一有利地形,却没有遭遇任何阻拦。 由于昨天已经得到良好的休息,再加上携带的辎重较为充足,十字军赶路消耗的体力并不多。 洛萨回过头,随即就看到鲍德温四世乘上了一匹战马,戴上金冠,银面,手握一把剑鞘镶有各色宝石的华丽宝剑,带着贝利安等贴身骑士,向阵前方飞奔而去。 “陛下要跟异教徒谈判?” “有什么可谈的,只有死去的异教徒,才是好的异教徒。” “谈谈也没什么吧,如果能让萨拉丁就此退去,就再好不过了。” 骑士们窃窃私语。 洛萨紧盯着山坡下,萨拉森人的营地。 只见一群身着黑色鳞甲,人马具装的马穆鲁克骑兵,簇拥着一个衣着朴素,只戴了条黑色包头巾的男人,向鲍德温四世迎去。 那应该就是萨拉丁了。 只见他身穿一种名为卡扎汉的棕色外套,这是一种布面甲,看上去仅是一件华丽的外袍,实则内部却有着两层链甲,防御力惊人。 据说,这副布面甲曾在萨拉丁遭遇阿萨辛刺客时,救了他一条命。 两位王者,在万众瞩目之下,于山坡下相对而立。 他们各自脱离了护卫的骑士,向对方奔去。 “日安,鲍德温国王。” 萨拉丁望着这个戴银色面具的对手,他年长对方二十四岁,却心中萌生了一种与之仿佛宿命之敌的感觉。 “日安,萨拉丁王。” 鲍德温四世抬起手,在身前画了个十字。 他稳稳坐在马背上,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道:“萨拉丁王,我不知你为何要破坏我们昔日订立的合约,擅启边衅?” 萨拉丁沉声道:“这你该询问你的心腹大将,那位本该在二十年前就被努尔丁王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恶棍。” “雷纳德伯爵屡次袭击商队,这是他的过错,我会对他施以惩戒,但您麾下的领主们,也有许多袭击过我们的朝圣者队伍。” 鲍德温四世的声音微顿,继而说道:“以这样的理由开启一场死伤数以万计的战争,萨拉丁王,这不是王者之道。” 萨拉丁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的确,但鲍德温国王,你我皆有不能言说之苦衷,此战已无法避免,哪怕不合王者之道。” 鲍德温四世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萨拉丁说的是实话,以吉哈德的名义,不断整合拜火教势力,同样意味着他必须收复耶路撒冷。 他一旦流露出退却的意思,当初统一零散萨拉森势力时的“师出有名”,就立刻变成了一枚枚反叛的种子。 他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天父来决定,耶路撒冷该归属于何方吧。” 萨拉丁以手抚胸:“愿圣火庇护你的灵魂。” 鲍德温四世点头道:“愿天父庇佑你,异教徒的王。” 两位王者互相道别,带领护卫,飞奔回了各自阵营。 片刻后,军中便传出了准备作战的消息。 第114章 圣战! 从天空中俯瞰大地。 两支庞大的军队正如斗场中,即将决出生死的斗鸡。 它们缓缓展开自己的翅翼,将锋利的爪与尖锐的喙露在外面,以保护自己薄弱的腹部。 如林般的长矛,与如墙般的盾阵,使十字军步兵们宛如一只无从下口的刺猬。 那些担任指挥官的步行骑士们,手握战斧或斧枪,全副披挂,拉起覆面盔的面罩,不断呼喝,规范手底下士兵的动作。 “我们与异教徒厮杀,每杀一人,便能赎清自己的罪孽,登上荣升天国的阶梯。” “杀异教徒无罪,这是一场救赎。” “保卫圣地,保卫耶路撒冷,天国王朝万岁!” “国王与我们同在。” “天父将保佑我们。” 武装修士们高举起用木柄加长的铁质十字架,口中念诵着神圣经典里记载的经文,这些许多十字军都难以理解的晦暗文字,在此刻,却带给了他们无限的勇气。 仿佛在天空中,正有一双神圣的双眸,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萨拉森的军队,宛如黑色的潮水,迅速在营垒前集结。 事实证明,洛萨猜的没错。 他们的确在营垒前布设了陷马坑与铁蒺藜。 在派出清理这些障碍的步兵们退去后,萨拉森人的轻重骑兵才出营列阵。 这些训练有素的马穆鲁克骑兵,戴着链甲头盔,里面是柔软的丝织物内衬,穿着漆黑的鳞甲,在许多酋邦的部落骑兵们的簇拥下,缓缓向军阵两边跑开。 呼啸声传出。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枚枚裹了油脂的火焰投石,在军阵后方爆炸,顷刻间在地上爆炸出了燃烧着的火星。 似乎是弹药已快消耗殆尽。 也可能是投石机这种攻城武器,在野战时的效果实在不佳。 仅是一轮齐射过后。 萨拉森人的投石机便偃旗息鼓,不再发动。 只是这一轮宛如天灾般的砲击,依旧使十字军士兵们的军心,有了少许的动摇。 这就是战争,一枚重砲落下,无论是至高无上的王者,还是昔日卑贱如蝼蚁的贫民,同样要饮恨当场。 “高弗雷男爵,你率一队骑兵,去那边准备接应,其余人随我来!” 洛萨高呼道。 高弗雷立刻率领本部的耶路撒冷骑士,向洛萨手指的方位撤去。 自此刻开始,他和他统帅的八百余名披甲骑兵,就将跟鲍德温四世亲自坐镇的中军,形成两个独立的战斗群体。 两者相辅相成,但在击败对手之前,互相能给对方带来的支援,寥寥无几。 像电影中描述的那般,以骑兵正面冲击敌人的步兵方阵,哪怕打出十倍的交换比,那都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骑兵的对手,就是骑兵。 除非敌人是一群散乱无序的征召老农,或是已经精疲力竭的疲惫之师,否则洛萨绝不可能用麾下的披甲骑兵,去正面冲击敌人的步兵。 萨拉森的轻骑和轻步兵们离开队伍,来到阵前向十字军们万箭齐发。 矢若飞蝗,但佩盾率极高的十字军士兵,哪怕是没有甲胄的朝圣者新兵,也并未遭受多少损伤。 鲍德温没有下令十字军的轻步兵进行还击,敌我双方,轻步兵的力量差距太大,盲目还击,只会招致更多的伤亡。 洛萨缓缓将视线从场中挪回。 在对面的山坡上,一支萨拉森轻装骑兵正缓缓登上,向洛萨麾下的骑兵连队逼近。 “扎希尔?” 洛萨看着对面的那位熟悉的指挥官,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次倒是成熟了不少,打算牵制住我对吧?” 对方的打算很清楚,那就是用轻骑兵纠缠住洛萨麾下的骑兵。 随后,数目占据绝对优势的萨拉森骑兵,便会一拥而上,解决掉洛萨的这支骑兵连队。 “但前提是,你得撑到那个时候。” 洛萨回头看了一眼,依照自己命令,已和他麾下统帅的主队拉开距离的汉斯所率的骑兵队伍。 他高举起手中的骑枪,呐喊道:“天父庇佑下的骑士们,随我冲锋!” 对面。 扎希尔王子的头盔下,已经沁满了汗水,敌人占据有利地形,还是以重骑冲击轻骑,这种劣势局面,他还要强行出击,就是为了引诱对方还击。 若是他们拔腿就跑,扎希尔王子反而会很失望。 因为只要这支骑兵还存在,在骑兵力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萨拉森人,就无法将骑兵力量全部投入到支援步兵的战斗当中。 否则很可能被对方率领骑兵,各个击破。 拿将近四千名马穆鲁克骑兵,跟对方区区八百名披甲骑兵兑子,对面的指挥官只要不是傻子,就会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而洛萨是傻子吗? 很显然不是! 所以,他必须主动露出破绽! 就像鳄鱼翻身,露出白嫩的肚皮,诱饵越是脆弱,也就越是香甜。 “扎希尔的战术很大胆,但也很有效,我如果是对面的骑兵指挥官,恐怕也会萌生先吃掉这支轻骑,再撤退的想法。” 阿迪勒率领着麾下的具装骑兵,以一种小跑的步伐,缓缓向扎希尔部所在的小山坡围去。 下一刻,他听到了一声呐喊。 紧跟着,马蹄整齐的踏地声,清晰的在他耳畔响起。 阿迪勒发出一声疾呼:“敌人指挥官中计了,所有人加快步伐,准备接应扎希尔王子!” 十字军骑士们呐喊着,狂奔着。 每一名骑士身旁,都跟随着自己朝夕相处,配合默契的侍从。 翼骑兵们冲在最前方的行列。 他们第一次拿出了自己最开始获得的那柄长达四米的空心骑枪,背后的羽饰宛如一堵森严的墙壁。 扎希尔凝视着这群羽饰骑兵,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场惨败,他咬紧牙关,怒吼道:“杀光他们,用鲜血洗刷我们的耻辱!” 萨拉森轻骑兵齐声怒吼,向前展开冲锋! 洛萨一马当先。 血瀑发动。 骤然暴增的力量,使他宛如一个战神,一枪钉穿敌人的身体,丢掉骑枪,便挥剑砍杀。 汉斯手握那把不可损毁的金属骑枪,横劈,竖砍,戳刺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把原本仅能用来夹枪冲锋的骑枪,硬是使出了白袍骁将赵子龙的风采。 芙琳吉拉在队伍里,默默吟诵起咒文,对人数更加庞大的骑兵队伍们,施加种种群体性的增益法术。 般若依旧如幽魂一般紧跟在洛萨的一侧,使他只需专心应对一侧的敌人。 只是接敌的一瞬。 敌人的骑兵便如被割麦子一般坠马,倒地。 翼骑兵们俨然一把锋利的枪尖,如热刀切入奶酪,狠狠杀入扎希尔麾下的轻装骑兵当中。 丕平看着洛萨的背影,发出狂热的高喊声:“大人正在冲锋!” “大人已经凿穿了敌人的军阵!” “所有天父庇佑下的骑士们,追随大人,冲啊!” 他紧握着手中的骑枪,用盾牌格挡住敌人的攻击,在与敌人即将接战之时,他发现对手竟然闭上了双眼。 “哈,这是个缺乏勇气的小家伙。” 他随即灵敏地躲过了对方毫无变招的骑枪,用力将他一枪搠倒在地。 骑士们在骑枪断裂后,纷纷换上近战使用的连枷,双面斧与狼牙棒。 阿马尔里克咽了口唾沫,多年未经战斗,使他在刚刚的冲锋当中,险些被敌人一枪戳下坐骑。 好在他的弟弟居伊及时出手相救。 “这个洛萨,居然这么厉害!” 居伊的脸色也有些复杂。 就仿佛一个平时总是欺负你的班霸,伱自然对他倍加憎恨,但当这个班霸为你出头,并且对着你的敌人更“霸”的时候。 这种情绪,很容易就会得到转变。 天父在上,我竟然对这个家伙产生了一丝崇拜的情绪! 砰—— 一记铁锤砸在丕平的头顶,覆面盔被这巨力猛然向后推动,鼻梁顿时宛如狠狠挨了一拳,传出阵阵酸涩。 但出乎丕平的预料,这一记钝器击打,似乎并未对他造成预计之中的伤害。 嘴里甚至没有感觉到甜腥味,这意味着,他甚至连鼻血都没流。 “哈,我就知道这顶花了我十枚苏勒德斯的头盔是个高档货。” 丕平大笑着对敌人予以还击。 这一幕,还发生在很多骑士们的身上。 诚然,洛萨没有高估翼骑兵的燕尾旗,那百分之二十的移速加成的效果,机动性绝对是骑兵最重要的属性。 但他绝对低估了具装骑兵骑枪那百分之二十的防御力加成。 许多时候,增加百分之二十的防御,对于原本装甲就很厚实的骑士们,就意味着“破防”与“不破防”的区别。 只要不破防,就意味着无伤! 现实不是游戏,根本就没有强制扣血那么一说。 一轮冲锋过后。 十字军骑士死伤寥寥,而扎希尔麾下的骑兵,却留下了上百具尸体,他们的坐骑留在原地,茫然无措地不知该去往何处。 扎希尔回头看去,自己麾下原本数百名骑兵,严密的军阵,此刻竟变得稀疏不堪,他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而洛萨,丝毫没有犹豫,在发起这轮冲锋之后,便在前方不远处的地方,调转马头,向高弗雷男爵所率的另一支骑兵连队冲去。 他甚至有暇在撤离之时,向扎希尔挥手大喊道:“诱饵的味道不错,感谢你的盛情招待!” 第115章 包围 “扎希尔!” 阿迪勒带领具装骑兵们冲上山坡的时候,只看到扎希尔的脸上,浓郁的灰败色彩。 他叫了他好几声,扎希尔才回过神来。 不仅是扎希尔,他麾下那些骑兵大多来自各个酋邦,战斗意志本就没有多顽强。 他们见识到法兰克人的勇猛,险些被吓破胆,如果洛萨率领骑兵反过来再来一次冲锋,他们必定会四散而逃。 阿迪勒声色俱厉地斥责道:“扎希尔,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洗刷曾经战败的耻辱了吗?” “让这部骑兵返回去休息吧,去带你的本部骑兵过来支援,我们必须尽快解决掉这支法兰克骑兵!” 扎希尔如梦初醒。 区区一百余名轻骑兵的损失,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来自突尼斯酋邦派来参加圣战的骑手,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微乎其微! 无论是汉志,也门,突尼斯还是阿比尼西亚的黑奴士兵,都不是萨拉丁的核心力量,即使损失殆尽,也只会削减那些酋邦的力量。 他带领轻骑迅速退去,这些骑兵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再留在战场上,只是累赘! 洛萨率领骑兵们绕了一圈,跟高弗雷男爵所率的骑兵部队汇合。 他们的脸上带着喜色,有人高声道:“大团长,我们为何不继续冲锋?我还没杀过瘾呢!” “哈哈,这些懦弱的异教徒们居然敢跟我们对冲,我们就算空着手,坐骑都能将他们踩碎。” “伱们是过瘾了,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看戏!” 跟随高弗雷男爵留作预备队的骑兵们则纷纷不满地叫嚷起来,想要一同出战。 洛萨高喊道:“都别着急,萨拉丁的骑兵数目是我们的五倍还多,此战,我保证每个人都能杀得过瘾。” “刚刚冲过的骑兵暂时划归高弗雷男爵指挥,你们留下休息,恢复马力,并且派出斥候随时观察敌人骑兵的动向,随时准备接应。” “其余人,随我再冲一次,把那些刚刚冲上山坡的具装骑兵赶下去!” 洛萨挥舞着手中的武装剑,一队骑兵自发跟随他发起冲锋。 阿迪勒刚刚登上山头,便被眼前狂呼酣战的十字军骑兵给吓到了。 “这群怪物,难道就不会感到疲惫吗?” 他不知道这支骑兵,跟第一次发起冲锋的不是同一支,看到洛萨和他麾下的翼骑兵,便下意识认为那是同一支。 洛萨利用了梯形斜坡的优势,阿迪勒虽然冲上了山头,但对洛萨而言,却依旧处于平面。 砰—— 两只钢铁洪流骤然相撞。 还没提起马速的具装骑兵,在两支骑兵的交锋中,虽然凭借着不错的武艺和高昂的士气,没有迅速败下阵来。 但局势对他们越发不利。 这轮冲锋过后。 马穆鲁克骑兵们留下了数十具尸体,洛萨麾下的骑兵,损失却是微乎其微。 洛萨再度带着骑兵,绕了一个大圈,顺着马穆鲁克骑兵们的来路,向侧面包夹而过。 “别让他们跑了!” 阿迪勒的身后,另一支马穆鲁克骑兵的指挥官高声大喊着。 阿迪勒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新一支马穆鲁克骑兵,尾随着撤走的十字军骑兵,疯狂催动坐骑,想要跟上。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眼前的滚滚烟尘中,那支本该处于撤退状态下的十字军重骑兵,居然不知何时已经调转了马头,再度杀了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大批马穆鲁克被骑枪搠下坐骑,很快就败下阵来,丢下数十具尸体,狼狈退去。 实际上,这些冲出的骑兵,都是洛萨留下来,由高弗雷统帅的另一队骑兵。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两轮冲锋,以损失仅十余人的代价,杀伤了马穆鲁克精锐的具装骑兵足有将近一百五十人。 要知道萨拉丁麾下所有的马穆鲁克,也只有四分之一是具装骑兵。 十字军骑士们士气顿时暴涨。 “耿正直言,宁死不诳!” 洛萨顺势高举起手中的武装剑,呐喊道。 骑士和侍从们纷纷应道:“耿正直言,宁死不诳!” “保护弱者,无愧天理!” “强敌当前,无畏无惧!” “果敢忠义,无愧天父!” “诸位骑士,侍从,骑兵,记住你们的誓言,我知道你们彼此间或有矛盾,或来自不同的地方,说着不同的语言,但今日,我们都是天父麾下的骑士,为了王国,为了耶路撒冷,为了鲍德温国王,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骑士们齐声呐喊。 法兰克骑士们从不缺乏勇气,哪怕是死敌萨拉森人,也在记载中着重描述了他们除“野蛮与勇敢”以外,别无是处。 洛萨很欣慰,在第一轮冲锋中,骑士们遵从了自己的命令,而不是像二哈一样,撒手就没。 翼骑兵们醒目的羽饰起到了“旗帜”般的作用,其余骑士们会自发跟随簇拥在洛萨身边的翼骑兵们。 洛萨带队在此休息片刻,脸色微变。 他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此刻,黑压压的马穆鲁克骑兵,正如同潮水般向十字军的两侧奔去,目标正是包抄他麾下的骑兵队。 但洛萨能听到那如同战鼓一般雄浑密集的马蹄声,也看得到那些骑兵奔驰间,掀起的漫漫黄沙。 “骑士们,随我来!” 他不必解释自己的意图,他们只需追随自己身旁的这些翼骑兵们的羽饰冲锋即可。 此时,马穆鲁克骑兵们已经从十字军方阵的两侧冲出,他们没有通过骑射的手段来压制十字军的方阵。 因为鲍德温四世所率的十字军步兵们,不像王家骑士团那样,仅有少数亚美尼亚投石手。 他们中包含了大量的步弓手和雇佣弩手。 骑弓的精度和射程都远逊于步弓,在十字军们盾阵的掩护下,马穆鲁克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停下坐骑,与步弓对射。 他们的目标,始终是洛萨率领的那支十字军骑兵! 只要解决掉这支骑兵,他们就能腾出手来尽全力支援正面的步兵作战,到时候无论是背冲,背射,都能发挥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萨拉森人的本阵。 萨拉丁正端着一盏瓷碗,饮下一碗冰水,他没有随意插手前线指挥,他很清楚自己在军事上并非天纵奇才。 将长枪上移三公分这种微操手段,是他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所以此战,大多是由阿迪勒,扎希尔等一众将领自行发挥,由他统筹全局即可。 传令兵回报。 萨拉丁停了消息,微微皱起眉:“这位洛萨男爵,竟比他的父亲还要更加难缠?” 眼前,是一片已经严阵以待的马穆鲁克轻重骑兵,粗略一数,最起码有五百人。 萨拉森人的包围,早在洛萨跟扎希尔所率轻骑的第一轮交锋时,便已开始进行了。 “该死,这就全军压上了?萨拉森人难道就不知道应该留下预备队吗?” “不行,必须跳出包围圈。” 洛萨心思急转,最终反而遵循“野兽本能”,选择了最莽的一条路——直接撞过去! 这群骑兵跑到这里,同样人困马乏。 洛萨的骑兵还有芙琳吉拉给打“激素”,对面可没有。 这个时候再绕路,要走的路程可就远了去了,万一被敌人纠缠住,萨拉森骑兵只凭数量优势,就能把他这八百人给压死! “无论是贵族,骑士还是侍从,所有人,随我冲锋!” “杀光异教徒!” 果不其然,靠近了就能看到,对面的骑兵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再提起冲锋的势头时,明显速度慢了许多。 第116章 夜袭 鲍德温四世骑在战马上。 奴仆们在他身后,搭起御帐,竖起王旗,四个金色的小十字簇拥着大十字,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中显得越发神圣。 每当前线苦战的士兵们,回头看向这杆旗帜的时候,就会受到鼓舞,这也是真十字架被北征十字军带走的无奈之举。 一场大型战役,打上三两天的时间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当然,这包括了“对峙”阶段,以及零星小规模的局部战斗。 真正的决战,受限于士兵们的体力,往往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决出胜负。 没有人会在战争一开始就如赌桌上输红眼的赌徒,推出所有的筹码。 萨拉丁虽然算不上一个出众的军事天才,但他也曾亲自带兵打过很多场仗,绝对是个及格线以上的统帅。 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位战争经验丰富的主教敏锐地察觉了萨拉森骑兵的动向:“萨拉森的骑兵动了,他们想要吞掉洛萨男爵率领的骑兵!” 这位主教手中握着一把钉头锤,宽大的白袍下还穿着一套精美的布面甲,他在成为主教前,实际上是一位勇猛的骑士。 “不要管他们。” 鲍德温四世沉声道:“我相信洛萨男爵带兵的本领,他是不会被萨拉森人的骑兵轻易围住的。” “也不要在意敌人的骚扰,他们若来,便用弓弩射击他们,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我们就依托营垒坚守!” 鲍德温四世斩钉截铁道。 来之前,洛萨就跟鲍德温四世讨论过,该如何以步兵优势,对抗敌人的骑兵优势。 巨大的十字军阵,将辎重车上的补给取下,拆卸掉车板,制成挡箭板,整支军队罕见地在面对异教徒时,呈现出一种防御姿态。 这样的姿态,使得萨拉森人的将领,在试探着发起几次诱敌的攻势,在阵前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后,就放弃了进攻的想法。 十字军不可能和萨拉森人永远在此耗下去。 因为十字军的骑兵数目太少,无法突袭萨拉森人的后勤车队,而十字军后方的补给线,却暴露在萨拉森人的马蹄下。 十字军即使携带再多的补给,也迟早会有用完的那一天。 阿迪勒看着这一幕,深深皱起眉:“鲍德温国王,这个麻风病人难道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位洛萨男爵身上了吗?” “简直难以想象,一位国王会对自己手底下的臣仆如此信赖。” 他又想起了那天跟洛萨的对话。 他忍不住轻笑道:“我不是你们法兰克人最大的敌人,但你却俨然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了。” 片刻后,十字军骑兵凿穿了一支拦截他们的马穆鲁克骑兵的包围,已然有序地撤出了战场的消息传来。 “撤退了?” 他的神情微变。 立刻意识到,洛萨是怀着拿出八百骑兵,牵制住四千精锐马穆鲁克的想法。 “但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些?” 天空中到处都是他们的猎鹰,无数只锐利的鹰眼,能确保他们及时捕捉到十字军的所有动向。 只要提前布置下猎鹰示警,洛萨和他麾下的骑兵们,根本无法发挥突袭的效果。 到时,只需派出一千骑兵,提前防备好对方的冲击就是了。 傍晚。 十字军跟萨拉森人的对峙,已经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除骑兵间的交锋以外,双方步兵的损伤,加在一起甚至还不到一百人。 天色渐晚。 士兵们在各自营地中立起一丛丛篝火,每一个方阵的士兵,大多都是同乡,或者最起码语言相通。 耶路撒冷王国跟其余西欧王国有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其余西欧王国出征,更像是周天子率领一群大小诸侯出征,哪怕国王派出了上千名骑士,打起仗来,这上千名骑士也往往是带着麾下的侍从和军士,各自为战。 但在耶路撒冷,国有军队占据了多数,比如两大骑士团的军士,还有耶路撒冷的城防军——这就使得国王能将这些领主麾下的士兵,按照职业分类进行统合。 莱恩和莫德尔,带着麾下的斧卫,围坐在篝火旁。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着:“这打的是个什么仗?天父麾下的勇士,竟像一只乌龟一样,把四肢和脑袋都蜷在龟壳里,我们的勇气都去哪了?” “就是,今天老约翰被该死的异教徒射掉了一根手指,那面破盾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箭,我们就像靶子一样任由他们攻击。” “还有我们的骑兵,那些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们,今天除最开始露了一面以外,就消失不见了,该不会是让异教徒给包围,歼灭了吧?” “天父在上,没了骑士,我们还如何跟异教徒作斗争啊。” 莱恩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伱们这群懦弱的蠢货,今天一整天的战斗,死的人还不及我们在战场上一个冲锋死的人多,有什么可怕的?” 那名士兵不甘示弱道:“这位骑士老爷,你们拥有防护严密的甲胄和头盔,哪怕盾牌被敌人射穿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射死,但我们呢?” 莫德尔拉住了莱恩,低声劝阻道:“管好我们的本阵就够了,那些人,本来就是宫相招募的炮灰。” 这里发生的事,只是一个缩影。 整日的对峙,对十字军士气的打击是很严重的。 烈日暴晒,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太多,盾牌的防护力不足,等各种因素,都在使十字军原本被宗教热情催发的战斗热情下降。 而萨拉丁的士兵们同样在漫长的攻城与对峙中,逐渐感觉到了疲惫。 一处山谷中。 洛萨抬头看了眼夜空,白天时候仿佛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天空中的猎鹰,终于是消失了。 幸运的是,萨拉森人还没开发出训练猫头鹰为猎鹰的技巧。 实际上,也不会有人担忧会有人发动夜袭,这个时代哪怕没有患有夜盲症,想要在晚上看清事物都是件难事。 “生火,吃饭!” 洛萨大声命令道。 骑士和骑兵们纷纷挤在篝火旁休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不解,在突破重围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进行过一次大战。 而是来到阴凉处休息,敌人靠近便撤离,战马疲惫了,便换乘替换的坐骑。 这跟他们往常战斗时,截然不同的做法,使每个骑士都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洛萨低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的心中有疑惑,但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萨拉森人最强大的地方在哪?” 有人不屑道:“萨拉森人不过是一群奴隶组成的军队,他们没有什么强大的地方,白天的战斗中,我们不是轻松便冲垮了他们吗?” 但更多人却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回答道:“是猎鹰,大团长。” 洛萨点了点头:“没错,萨拉森人的猎鹰,就是他们的耳目,这使得他们的‘斥候’,能以极快的速度将战场局势传递给敌人的将领。” “除非我们能一波冲锋,打崩敌人——往年在跟萨拉森人的作战中,我们也是这么做的,但要知道的是,萨拉丁麾下的大军数量跟蒙吉萨战役时相仿,但质量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是二十万农奴征召兵,或许我们只需一波冲锋,便能驱赶着他们自乱阵脚,互相践踏。但遗憾的是,对方同样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泉水谷战役之所以失败,原因就在于此。” 有人疑惑道:“是这样吗?” “我还以为是国王陛下失去了天父的宠爱。” 洛萨暗叹了一口气,高声道:“陛下从未犯下任何罪孽,他贵为耶路撒冷这座神圣之城的君主,怎可能失去天父的宠爱呢?” “诸位,敌人白天里无处不在的猎鹰,使得我们根本没有发动奇袭的机会,只有在晚上。” “男爵,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难道打着火把突袭吗?” “我担心我们会冲错方向,一头扎进自己人的阵营里。” 骑士们满脸不解。 洛萨高声道:“请肃静,我知道夜袭的难度。所以,就让天父的意志决定我们是否该在晚上进行这场突袭吧!” 他说罢,命人抬出了一枚铁制的十字架,将其高举在土坡上。 随即率先单膝跪地,低声诵念起自己所背下来的几条经文。 “大人难道还兼职神父?” “我不明白.大人难道已经彻底没有了计划,只能寄希望于神迹了吗?” 骑士们窃窃私语着。 “等等!” “快看!” “那是什么?” 骑士们面露惊异,只见那柄竖在土坡上的十字架,赫然焕发出了阵阵金色的光辉,光芒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是微弱,但偏偏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天父在上,我似乎.我似乎真的能在晚上看到事物了?这是我的错觉吗?” “不,这是真的!” “这是奇迹,这是真正的奇迹!” “洛萨男爵,这是天父降下的神迹,要我们惩戒异教徒,保护圣地!” “天父已经认可了大团长的计划!次战必胜!” “洛萨!洛萨!洛萨!” 骑士们欢呼雀跃,如同疯了一般呐喊着这个名字。 阿马尔里克的心中,心潮澎湃,他张了张嘴,呐喊声到了喉咙眼儿,却终究没有颜面喊出来。 “洛萨!洛萨!洛萨!” 喊声从他的耳畔响起。 回头看去,他竟赫然发现自己的弟弟,向来心高气傲的居伊,正举起武装剑,面露狂热地跟随着众人欢呼着。 洛萨抬起手,骑士们的呐喊声偃旗息鼓。 他环顾众人,头盔下的声音,有些发闷。 “诸位,请随我出战,夜袭萨拉丁的大营。” 这一刻,他已不再考虑什么个人得失,有太多条生命握于他手了,若骑兵全军覆没,此战必败,数以万计的十字军,很有可能尽数沦丧于此。 洛萨下意识看向身边,全副武装,只露出那双清冷双眸的般若。 两人相视点头。 正辛苦维持法术的芙琳吉拉:“?” 第117章 冲击敌营 萨拉丁的御帐中,各族酋长与大小封君齐聚一堂。 萨拉丁就坐在最中央的御座上,聆听着下方酋长的控诉:“吾王,今天遭受重创的,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 “扎希尔王子率我部出征,仅一个回合便折损了半数人马,这是王子殿下指挥失当的缘故,所以我恳求接下来的战斗,能由我亲自率部作战。” 来自突尼斯酋邦的酋长,言辞恳切地说道。 他不希望自己麾下的骑兵再充当炮灰了,拿轻骑兵跟法兰克人的精锐重骑硬碰硬,这是什么“天才”想法? 在他心中,扎希尔就是个蠢蛋! 雄狮生出的斑鬣狗! 扎希尔怒道:“这跟我的指挥失当有什么关系?但凡你的士兵有我麾下的马穆鲁克三分之一勇猛,能多纠缠住这些法兰克人一段时间,这些法兰克骑兵,就会被紧跟而来的阿迪勒的马穆鲁克包围,全歼!” “你!” 突尼斯的酋长满脸愤怒:“难道都是我部那些没有穿着甲胄,只携带了弓箭和标枪的士兵们的过错,跟你这个指挥官就没有任何关系吗?” 扎希尔仍旧有些不服。 但萨拉丁制止了他:“住口,扎希尔!” 他彬彬有礼道:“突尼斯酋长,我会将打下卡勒堡后,三分之一的战利品给予伱作为补偿,现在请你宽恕我儿子对你的冒犯。” 突尼斯酋长连忙低下头,以手抚肩:“感谢吾王的慷慨。” 下方,又有一个酋长站出,他道:“吾王,不能再继续这样耗下去了,我们应你征召,前来参与吉哈德,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我今日收到在也门的领地传来的信说,邻近酋邦正对我的领地蠢蠢欲动,再这样下去,我也只能选择退出了。” 立刻有人应道:“没错,吾王,那些法兰克骑兵不足为虑,只需布置一队骑兵拦截,我们必须尽快打赢这场仗。” 萨拉丁沉默了片刻,点头道: “诸位请放心,最迟三日内,我便会跟十字军展开一场决战,到那时,他们想必也已人困马乏了。” 安抚好这些酋邦领主,将他们送走。 萨拉丁坐回到自己的御座上,他的神情有些凝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上的莎草纸。 他是打算跟十字军打一场决战的。 而且,他麾下的大军从纸面实力上来看,明显也更具优势。 但鲍德温四世采取的战术,实在太过稳健,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君主,看来也被病痛折磨得保守,固执起来了。 在萨拉丁看来,鲍德温四世采取这种战法,无异于慢性自杀! 但他同样知道,想要强攻这支专注于防守的军队,势必要付出巨大的损失。 要知道这些大小酋邦,数目虽多,但他们派出的士兵,往往只有数百人,加起来不过一万多,还有不少都折损于攻城战中了。 剩下的,两万余士兵几乎都是他的本部兵马,尤其是那四千马穆鲁克骑兵,一旦遭受重创,他对叙利亚和埃及的统治都会被撼动。 在这片土地上,蛰伏了太多反抗他的力量。 所以萨拉丁此时也在犹豫,他不愿就此退去,因为又一次无功而返,会动摇他的威望。 但他也不愿自己麾下的军队遭受重创,那更加会动摇他的威望,一只草原上的雄狮,一旦失去爪牙,甚至会被鬣狗吞噬。 他的王国,领土虽然广袤,但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稳当,在叙利亚,赞吉王朝的余党仍在蛰伏,私底下串联;在埃及,反对他的异端随时想要高举叛乱的旗帜;汉志和也门的酋长们,也不过只是名义上臣服于他。 还有萨珊王! 这个名义上的拜火教世界的统治者,拥有整个中亚最强大的帝国,就像一把悬在萨拉丁头顶的利刃,使他夙夜难寐。 萨拉丁感觉有些心累,他随口道:“阿迪勒,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打赢这场仗?” “吾王,法兰克人的步兵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精锐,他们中多半都是临时征召,武装起来的朝圣者。” “只要击败敌人本部军队,那支游荡在外的法兰克骑兵,再勇猛也不可能掀起风浪。” 阿迪勒语气微顿,又道:“而只要我们在此解决掉法兰克人所能聚集起来的最后一支精锐,会有更多酋邦愿意参与吉哈德的,为您效命的。” 耶路撒冷王国占据的是整个东地中海沿岸最精华的部分,这里的领主,远比西欧的那些穷亲戚们富裕太多。 这是一块肥肉,足以使那些在沙漠里刨食的领主们动心。 萨拉丁沉默了片刻,唤道:“阿迪勒,我的弟弟。” 阿迪勒面露疑惑:“吾王?” 萨拉丁沉声道:“我距离耶路撒冷,仅有一步之遥了,帮我,打赢这场仗。” “我会倾尽全力,吾王。” 阿迪勒恭敬道。 这时。 阿迪勒隐约听到,耳畔传来了阵阵喊杀声,由于声音距离的有些遥远,所以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有人猛然冲到营帐口,被马穆鲁克侍卫们拦下。 他惊慌失措地向萨拉丁大喊道:“吾王,法兰克人来了,他们不知有多少人,冲进了我们的营地,见人就杀。” “什么?!” 两人面色剧变。 … 十分钟前。 天色晦暗,骤降的低温使洛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冰罐头。 他们已经越过了十字军的营寨,来到一处缓坡上,下面,就是萨拉森人的营寨,星星点点的篝火,绵延数十里。 骑士们搓着有些僵硬的双手,将马鞍上悬挂的骑枪和鸢盾取出,佩好,人马俱是哈出阵阵冷气。 荒漠中的低温,对于露宿的旅行者们,同样是不弱于炎炎烈日的灾难。 洛萨来到阵前。 他催动坐骑,在骑士们的面前奔过。 一个个戴着各异头盔的骑士们,举起手中的骑枪。 洛萨没有说话,他只是在身前画了一个十字,人们便领会了他的意思——我们得赐神迹,此战必将取胜! 八百名骑兵,一字排开,给人带来的威慑力,是难以想象的。 洛萨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他向他们一一点头示意,随即来到最前方,也是最中央的位置。 翼骑兵们自发出阵,跟在了洛萨的身后,形成了一个楔形阵的锥头。 洛萨高举起手中由铁匠马勒斯精心打造的武装剑,率先向土坡下,一眼都望不到边的萨拉森军营冲去。 马蹄,声震大地。 骑士们排成楔形阵,高举悬挂各色旗帜的骑枪,沉默着跟随洛萨展开了冲锋。 萨拉森人的军营布置是如此散漫——至少,洛萨带人冲击的这段,连道防御用的木墙都没布置。 或许是因为,在沙漠中,木料太过罕见。 据说曾经,十字军在第一次攻打卡勒堡时,守卫这里的拜火教军队提前砍伐了城外的树林,十字军便连建造攻城器械的木头都找不到了。 总之。 英勇冲锋的骑兵们,没有遭受任何阻拦,便如一阵狂风般,呼啸着冲进了敌人的大营里。 这片营地里,居住的恰巧正是来自突尼斯酋邦的军队,骤然被马蹄声惊醒,他们一时间甚至都没联想到是有人对他们展开了夜袭。 因为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根本就不存在“夜袭”这种概念! 即使有人用了这种手段,所能取得的战果也非常有限,甚至自身损失更严重,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用了。 奇招,如果不够稀罕,又怎能说是奇招? 可奇招若是真的好用的话,又怎么可能稀罕? 洛萨染血的武装剑劈断了一个刚走出营帐,连顶头盔都没戴的士兵的脖颈,鲜血顺着剑刃淌落。 士兵捂着喉咙,脸上充满了恐惧与不敢置信。 洛萨只是看他的面相,就知道这个被他杀死的萨拉森士兵,是个很年轻,在他原先的世界,只能被称作是孩子的少年。 或许才上高中不久。 但他的心情现在却已不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的触动,反而更关心自己距离升到第七级还差多少经验? 因为能恢复体力和精神力的缘故,他在升级前,必定是要卡好时机,释放一波大招的。 披甲骑兵们肆意冲杀着。 夜视的能力简直就是在开挂。 那些从营帐中冲出的萨拉森士兵,甚至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只能各自为战,反击的力度低得吓人。 “别恋战,跟紧我!” “如果跟大部队失散,就找准时机分散撤退。” 洛萨大喊道。 这里仅是萨拉森营地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他要找的是萨拉森人的马厩和储备粮草的地方。 烧掉马厩,能废掉萨拉森人最强悍的骑兵。 烧掉粮草,他们更是不得不立刻退兵。 但战场上是如此的混乱,在营地里这种俨然巷战的局势当中,能够听清洛萨的喊话的人实在太少了。 有的骑士们戴着只露出一条缝隙的桶盔,在一连冲出好几百米后,才惊觉自己距离大部队已经很远了。 所幸敌人根本没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他们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开始后撤,重新与自己的战友们抱团。 拥有夜视能力的他们,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洛萨询问道:“芙琳,群体夜视术还能维持多久?” 芙琳回道:“最多半个小时,你们要尽快了。还有,这段时间我不可能再使用群体血瀑,为你们增益了。” 第118章 告捷 吕西尼昂的居伊和阿马尔里克两兄弟,就在这冲锋之中跟大部队失散了。 除他俩之外,还有十余名骑兵。 同样是闷头冲锋,身边还都是伙伴,桶盔那仅有一条线的狭窄视界,使他们根本没意识到已经跟大部队失散这一点。 他们已经杀疯了。 仓促反击的萨拉森士兵们,连个主事的指挥官都找不到,只能各自为战,许多惊慌失措的士兵,宛如羊群一般被驱赶着四散而逃。 哪怕也有不少想要奋起反击的人,也被逃跑的人裹挟,只能随波逐流,把后辈露给敌人。 身披重甲,还能在夜间视物,使十字军的骑士们简直就是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鲜血染红了他们身上的罩袍。 就连坐骑身上的马衣,马铠上的纹章,都被鲜血浸得模糊不清。 这时,营地间布置的火盆中,一簇簇火苗猛然涨大。 它们宛如具备了生命一般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具完全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巨人。 一个穿着白袍的拜火教神职者,站在巨人的身后,他带着满腔怒火,诅咒道:“该死的法兰克屠夫,跌入无边的火狱吧!圣火将赐予你们公正的刑罚!” 他挥舞手中的木杖。 火焰巨人顿时张大嘴。 砰—— 一枚由火焰凝成的火球,被火焰巨人喷出,如同炸弹般砸向十字军骑兵们的阵型中。 三名靠近的骑士,顷刻间便被火焰吞没。 一名靠近的骑士,坐骑因受惊而扬起马蹄。 他摔落在地上,看着那一具具燃烧的焦炭,他的口中发出悲恸的嘶吼声:“兄弟!” 他从地上艰难爬起,巨大的火焰巨人并未吓退他。 只见他扯下胸口悬挂的金属十字架。 十字架的顶端,是尖锐的矛头。 这是他祖传的破魔道具。 如果洛萨在此的话,就一定能认出,这分明是一把由阻魔金构造成的十字架。 “烧,烧死他,别让他过来!” 白袍神职者看到这把十字架,面露惊慌,匆忙操控火焰巨人向骑士扑去。 阻魔金并不是特别稀罕的东西。 很多教会都持有这种金属制作的“驱魔道具”。 吟游诗人传唱的,骑士杀死恶龙,杀死邪恶女巫的传说,也不都是假的。 毕竟同是恶龙,有年愈千岁,体型数十米的古龙,也有刚诞生没多久,或者根本就是长不大的品种,体型只有数米的小龙。 巫师们在人世间的数量如此稀少,除了追求不同以外,更多的是担心卷入人类间的冲突,漫长生命一朝化为乌有。 谁愿意跟这些平均寿命不过几十年,很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在好勇斗狠中丢掉性命的凡人骑士换命呢? “去死吧,异教恶魔!” 然而骑士早已被兄弟的阵亡所激怒,不顾那扑面而来的热浪,飞扑而出,将十字架扎在了白袍神职者的胸口。 顷刻间,火焰巨人烟消云散。 阻魔金阻断了白袍神职者体内的魔力流动。 骑士跌落在地,只短暂接触的这么一会儿,他的罩袍已经燃烧了起来,铠甲表层甚至都因高温而泛起一层红色。 居伊抓住了这一机会,从战马上俯下身子,自地上捡起了一柄投矛,便向白袍神职者投掷了出去。 下一刻,投矛贯穿了白袍神职者的胸膛,他的嘴巴里溢出大片的血沫,本就遭受重创的身体,最后一丝生命力也被剥夺。 居伊喘着粗气,高温使他满头大汗。 他摘下头盔,环顾四周,才猛然道:“坏了,我们已经脱离大部队了,所有人,跟我来!” 阿马尔里克忙不迭地应道。 “兄弟,我们难道不赶紧跟大部队会合吗?” 在漫长的宫廷生活里,他早已失去了血勇,跟他的兄弟相比,在这场战斗中,他根本就没有发挥多少作用。 之所以还没阵亡,纯粹是因为这货惜命,而且有钱,他穿的甲胄,在所有披甲骑兵中,都算得上最上乘的。 居伊大喊道:“会合个屁,兄长,都已经冲到这儿了,不再继续向前,我们凭什么立下功劳?难道你就乐意永远做一个靠女人裙带上位的宫相?” 阿马尔里克愣住了。 片刻后,他咬牙道:“走,咱们兄弟再做一次大事!” 洛萨不断收拢队伍。 穿着各色罩袍的骑兵们,宛如一把锋锐的长矛,笔直贯穿了萨拉森人的胸膛。 敌人的反击是如此羸弱不堪。 零散的步兵在面对骑兵冲锋时,尤其是在混杂了一大批比农奴征召兵强不了多少的乌合之众时,简直脆弱到了极致。 一路冲杀,倒地的敌人无法计数,己方的损伤却是微乎其微。 洛萨眼前的光亮一炽。 前方,终于出现了成建制的敌人,那是一队手握长矛,在营帐间列阵的鳞甲步兵,带队的指挥官,用阿语高声鼓舞着士兵们。 这个世界的巫师,似乎很少有能用来强化普通人战斗力的手段,施法者们,也很少会直接参与进世俗战争中。 最起码,萨拉丁的麾下,是没有能像芙琳一样,能使人获得夜视能力的施法者。 但随着越往深处,篝火,火把也越来越密集。 萨拉森士兵们终于能大致辨认出敌人的轮廓,虽然有时候反应会慢半拍,但把队友误认为是敌人而攻击的事件,已然大大减少。 “别管他们,直接碾过去!” 洛萨一咬牙,下达了这一命令。 列好阵的长枪手虽然相对较为克制骑兵,但也只是相对罢了。 没有几个骑兵指挥官会真的正面冲撞枪阵。 而且,敌人的阵型实在是太单薄了,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的步兵所组成的阵型,根本就抵挡不了骑士们的冲锋。 砰—— 战马硬生生撞飞了一个个敌人。 但也有一名翼骑兵,在高速冲锋时,被长枪顶落战马,所幸他一个翻滚,便仗着半身板甲的灵活,冲进了一旁的营房,免去了被后续冲来骑兵的践踏。 下一个路口,更多身披重甲的步兵们出现,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洛萨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绝对是由下马的马穆鲁克组成的重步兵,跟十字军中,最精锐的步兵永远是步行骑士一样。(除瓦兰吉卫队) 马穆鲁克步行骑兵,同样也是萨拉森军队中最精锐的步兵。 洛萨想也没想,便高喊道:“向两边散开!” 骑士们直接跟随接到洛萨命令的翼骑兵们,绕开了这一道敌人密集的防线。 他们中许多人甚至都没发现那些严阵以待的步兵们,只是机械性地跟着前方战友的方向行进。 如同一座棋盘布局的萨拉森大营,到处都是缺口,也到处都是任由他们驰骋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洛萨的衣甲上已经染满鲜血,他终于找到了敌人的马厩,但这里,已被里三层外三层,上千名披重甲的步兵团团围住。 洛萨意识到就算攻破了马厩,成功在此点燃一把火,所能取得的战果也十分有限。 而损失,则很可能是整支骑兵队。 很显然这得不偿失。 他立刻转道,决定带兵撤退。 今晚的战果已经足够喜人,或许直接死在他们马蹄下的人数加起来也就不到两千人,但因为黑暗,而发生的营啸,踩踏,互相攻击的事件,保守估计,这个数字也能再翻一倍。 更何况,今晚的萨拉森人,势必是没办法睡一个好觉了,得不到良好休眠的士兵,第二天的表现可想而知。 明天,攻守之势便能改换。 很快,整支骑兵队便从敌人营帐的侧方杀出,洛萨选定了一个方向,便头也不回地带队离去了。 清点人数,洛萨才发现,骑兵队的损失也很大,足足一百余名骑兵留在了敌营中。 虽然大多数都是失散,但洛萨必须承认,在这种情况下跟大部队失散,能存活下来的概率顶多只有五成。 而若是等到夜视能力消失,这份概率,还会极速下滑到一成!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急躁:“明明约定好了撤离时间,他们怎么还陷在里面?” 高弗雷男爵劝说道:“今晚我们的战果已经够多的了,留在敌营的就让他们奋战至死吧,这是他们的荣誉。” 洛萨打量了下四周,发现乌尔姆等几个翼骑兵居然没有跟随大队冲出来。 他咬了咬牙,高声道:“所有人暂时划归高弗雷男爵麾下,翼骑兵们,随我再冲一次,我得试着把我们的同袍救出来。” 他并不是鲁莽行事。 距离升级,他只差一线,却顾忌着被麾下的其余骑兵们看到,所以没敢全力施展。 他相信,自己这波,就算救不回失陷在敌营中的队友,也能全身而退。 骑士和骑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人立刻高声道:“大团长,我跟你一起,正巧我们还没杀过瘾呢!” “没错,大人,不止伱一个不愿放弃同袍!” 骑士,骑兵们群情激奋。 洛萨的勇敢,无畏,虔诚,正义,睿智,完全征服了他们,以后,他们哪怕离开了圣地,也一定会传唱洛萨的名声。 他们宁愿跟这样的统帅一同赴死,因为这意味着“荣誉”! 这个时代的人,往往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 第119章 狠狠杀穿 “退后,骑士们。” 洛萨摘下头盔,高喊道:“请你们服从我的命令,我是为了拯救失散的同袍,而非丢下更多同袍的性命。” “我知道你们都是视死亡为归宿的勇士,但王国经受不起再大的损失了,哪怕是为了王国的安全,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保全自己。” “陛下任命我为骑兵连队的指挥官,做出不理智的决策,已是大错,若伱们执意跟我返回,便是大错特错。” 群情激奋的骑士们逐渐沉默下来。 在洛萨的脸上,他们看到了不容置喙的坚定,仿佛至高无上的君主,一旦话语落下,便不再容许更改。 “高弗雷男爵,接下来,他们就交给你了!” 高弗雷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不明白洛萨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要知道陷落在敌营中的,可是还有阿马尔里克,居伊这种跟他们关系很差的“敌人”。 也有些羡慕,维尔纳伯爵这个老朋友,竟有如此出众的儿子。 他目送着洛萨转身,十余名翼骑兵跟在他的身后,沉默着,像是一具具雕像,渲染出壮烈的气氛。 一名骑士低语道:“强敌当前,无畏无惧。” “保护弱者,无愧天理。” 骑士们低声呢喃着骑士美德,他们曾以为这只是一种激励人心的口号,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天父保佑,但愿洛萨男爵能平安归来。” 骑士们在身前画了个十字,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质疑过洛萨凭什么坐上大团长的位置,许多人私底下,更是没少诅咒唾骂过这个“幸进之徒”。 但现在,他们只是感慨,国王陛下哪怕罹患恶疾,依旧是那个少年英主,拥有着识人的慧眼。 马蹄在地面上掀起阵阵尘埃。 洛萨知道,自己没有表面上说起来的那样光辉。 之所以返回,救人的目的最多只能排在第二位。 第一是为了升级,并且尽可能多地打出一些“贡献值”。 在王国战争的界面,他的贡献虽然已经超过了沙蒂永的雷纳德,但距离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伯爵,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因为雷蒙德伯爵,派出了足足五千名士兵参与北征,他的“权重”实在太高了。 按照系统对贡献度的计算,直属于洛萨的士兵所杀敌人,能按照百分百的贡献计算在他的头上,但临时划归于他的士兵,杀死敌人,就只计算百分之五十了。 而且,洛萨权衡过此行的危险,说实在的,有般若,汉斯还有翼骑兵们护卫,危险性并不高。 萨拉森人的一处营帐内。 桌上的蜡烛,映照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乌尔姆咬紧牙关,额头上淌下豆大的汗珠,他的小腿肿了一整圈。 在安德里亚斯坠马后,他不假思索便冲上前想去救他,却被一名埋伏起来的敌人,用铁锤砸伤了小腿。 安德里亚斯反倒没什么事,他警惕地守在营帐口,突然语气急促道:“敌人要搜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乌尔姆低声催促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赶紧跑吧!从敌人手里抢一匹马,随便找个方向闷头冲就是了。” “那你怎么办?” 乌尔姆冷笑道:“我都这模样了,你该不会还想着带我一起走吧?别犯傻了,我们的性命属于大人,不是随便浪费的!” 安德里亚斯咬了咬牙,摇头道:“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你是为了救我才负伤的,我必须带你一起走。” 这个曾经的小奴仆,此刻脸上却充满了坚毅。 乌尔姆和他对视了片刻,只好败下阵来:“那就先放一把火,把水搅混。” 幸好他们藏身的这座帐篷,曾是属于一个部落酋长的,配置了蜡烛,要不然,连个引火的火种都没有。 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 安德里亚斯背着乌尔姆,借助营帐的掩护,飞速狂奔着。 但他们已经丢失了坐骑。 单凭一双腿赶路,又怎么可能逃离这座占地极广的营地呢? 很快,一群手持直剑和圆盾的萨拉森武士,便簇拥着一员将领向他们围了过来。 “投降吧,我听说过你们这些羽饰骑兵,只要你们答应做我麾下的马穆鲁克,我就答应饶恕你们的性命。” 萨拉森将领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 但还不待乌尔姆回话,一柄由鲜血铸就的投矛,便猛然贯穿了他的后脑,锋利的矛尖从他的口中伸出。 急促的马蹄声,迅速靠近。 洛萨看了两人一眼,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马撤退。” 乌尔姆都愣住了,他支支吾吾道:“大人,您怎可因为我们而亲身犯险?” “别废话!” 洛萨用剑尖轻轻磕了下他的肩膀:“只是伤到了腿的话,骑马战斗应该没问题吧?” 乌尔姆高昂起头:“至死方休!” 居伊带着一队骑兵,在营地里冲锋着。 战马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这些金贵的大牲口们此刻剧烈喘息着,奔跑的速度也开始放缓,每一个骑士都感受到了它们的疲惫。 他们将这处营地的敌人几乎杀了个精光,但从四面八方包围来的新敌人,数目实在是太多了。 这时。 居伊突然大喊道:“这些营帐里装的是粮食!” “快,快拿火来!” 骑士们闻言,纷纷跃下坐骑,将火盆中的炭火一股脑倾倒在一座座装满粮食的营帐中,火焰立刻就蔓延了开来。 幸好今晚无风,否则风助火势,这一把火还不知要蔓延到何处。 他们借助干草垛等物,重新翻上坐骑。 这时,一阵悠扬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 “糟了,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现在我们已经该撤离了!” 阿马尔里克急得有些六神无主。 “兄弟,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不出意外,就剩下我们这十几个人还滞留在萨拉森的营地里了。这可是三万异教徒大军的包围当中啊!” 居伊也是一阵茫然。 他虽然算不上彻头彻尾,无药可治的蠢货,但勇猛有余,脑袋里的肌肉要远远胜过那微不足道的智慧。 不然也不会脑袋一热,便做出绑架狮心王的母亲,阿基坦的埃莉诺的举动。 “我哪知道怎么办,拼命吧!” 阿马尔里克张了张嘴,他想说,自己身份高贵,在耶路撒冷,还有一大笔财产,没必要在这儿跟敌人拼命。 只要投降,他完全可以花费一笔赎金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那个异教徒的王,据说也不是赞吉王那样嗜杀的暴君。 “为了天父,为了耶路撒冷,为了吕西尼昂的荣耀!” 但还不等阿马尔里克开口,居伊便已高喊着口号,举起手中的武装剑,向敌人冲去。 “天父在上,求您保佑。” 阿马尔里克犹豫了下,也壮着胆子追了上去。 第120章 停战协议 背后的火势汹汹。 但这些异教徒只是将靠近的营寨拆卸,丝毫没有上去救火的念头。 越来越多的披甲步兵,围了上来,森严的阵列与寒光闪烁的长矛,令阿马尔里克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眼睁睁地看到,有一名骑士被这群萨拉森武士们围在了中间。 如林般的长矛吓得那匹战马根本跑不起来,背后的骑士,被一拥而上的异教徒们硬生生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他们拿着短剑,像是开罐器一样,找了几个防护薄弱处,便是一阵猛戳。 他想要投降,但这时才意识到,他不是雷蒙德伯爵那种经常跟异教徒打交道的贵族,根本就不会异教徒的语言。 而这种关键时刻,只要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敌人掀下马背,用匕首捅进盔甲的缝隙当中取走性命。 “天父在上,难道是因为我违背了公义,所以才落得了如此下场吗?” 阿马尔里克低声呢喃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但就在这时,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不远处,一个昨天还令他咬牙切齿,痛恨不已的身影,正身先士卒,带着一群翼骑兵,向他冲来。 “我没看错吧!” “洛萨,他.他带亲卫来救我们了?” 阿马尔里克的声音,因过于激动而颤抖着。 居伊也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边,他的确对洛萨没了什么恶感,因为他们两个从始至终,其实也没有什么直接矛盾。 而洛萨的所作所为,讲道理,还是很令人敬佩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洛萨竟然会冒着危险,只带了自己的亲卫,便返回到军营里营救他们。 这简直是蠢? 没错,就是愚蠢! 但怎么,会如此令人感动? 居伊感觉脸上一阵炙热,羞愧,惊喜,庆幸,种种情绪,复杂至极。 “别愣着了,快跟上!” 洛萨高喊道。 他已在刚刚的战斗中成功升了级,新获得的属性点,自然还是按照惯例,加在了精神上。 所以,现在是由他来维持麾下骑兵们的夜视能力的。 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这份消耗对还不熟悉夜视法术的洛萨而言,可一点都不算小。 几乎是沿着来路重新冲了一遍,洛萨身后的骑兵们,也从最开始的十几个,增加到了五十余名。 那些零散落单的骑兵们,除了已经战死的,大部分都被他找了回来。 五十余名骑兵,所向披靡,在鏖战半个多小时后,竟是奇迹般,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又冲了出去。 阿迪勒掀开营帐的帘子,面色沉郁地走进来:“吾王,今晚,我们最起码损失了五千人,还有,储备的粮食,也被烧掉了三分之一。” 萨拉丁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损失竟是如此之大吗?” 阿迪勒也是一阵恍惚,许久,他才道:“他们有超凡者参与,但掩饰得很好,我们的士兵有人用了阻魔金,但搞错了目标,并未生效。” 实际上不是搞错了目标。 而是系统出产的扈从,走的超凡道路,跟这个世界的完全是两码事,他们根本没有“阻魔金”这一弱点。 萨拉丁若有所思道:“或许,我也该像法兰克人的那位亨利皇帝一样,在开罗建一座高塔,培养一批施法者。” “准备撤军吧。” “明早,就派出信使,将我想要谈判的消息传递给那位鲍德温四世。这场仗,我们已经打不下去了。” 萨拉丁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挫败的情绪。 阿迪勒有些不解:“吾王,我们的精锐尚在,损失很小,我们完全可以再继续征召士兵前来。” 萨拉丁微笑道:“算了,阿迪勒。输了就是输了,就让鲍德温四世再赢我最后一次也没什么,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阿迪勒没有考虑到,再继续从领地内抽取兵力,会有怎样的代价。 或许那些领主,酋邦手底下,所有军力加起来,仍有十几万人,但这些酋邦真的愿意再掏空家底,参与进吉哈德吗? 私底下跟十字军领主结盟,媾和,承诺互不侵犯的拜火教领主,简直数不胜数。 对于底层人而言,信仰就是一切。 但对于贵族老爷们而言,信仰真的就只是一门生意了。 第二天清早。 萨拉森人派出使者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十字军营地。 整支大军都动了起来,他们在山坡上列阵,目送鲍德温四世骑乘一匹白马和麾下的臣仆们与萨拉丁会面。 萨拉丁的奴仆们,已经搭建好了遮阳的帷幕。 于帷幕间,还摆了一张桌子,两把镶嵌有阻魔金的椅子。 鲍德温四世和萨拉丁分别落座。 萨拉丁落座后,并未第一时间跟鲍德温四世打招呼,而是看向洛萨:“你就是洛萨男爵吧?” 洛萨很礼貌地点头致意。 对于这位异教徒的君王,他同样怀有敬意。 萨拉丁沉声道:“此战,你对我的军队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如果不是你,这场战争的结局或许会有不同。但我要告诉伱的是,如果有朝一日,你落入我的手中,我仍愿履行我的兄弟当初对你的承诺——放你一命。” 洛萨诚恳道:“感谢您的宽宏。” 鲍德温四世微笑道:“萨拉丁王,我们之间的战绩原本是一胜一负,在你眼中,或许现在也是一样。因为这一战胜过你的,是洛萨,而不是我。” 他语气微顿,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但这最起码证明,我的眼光要比你的好。” “的确。” 萨拉丁提议道:“我带了棋盘来,要下一盘吗?” “当然。” 鲍德温四世抬起手,示意道:“并无不可。” 这场棋下了很久。 烈日炎炎,两支对峙的军队都已有些体力不支。 到后面,鲍德温四世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萨拉丁才道:“你的身体不好,这次就到这儿吧,但愿有一天,我们能以好友的身份,在一个真正的屋顶下,好好下一盘棋。” “我也如此期望。” “接下来,我们两国罢战三年可好?” “当然。” 两位王者相视道别。 洛萨有些紧张地询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鲍德温四世摇了摇头,他踩在奴仆的背上,有些艰难地翻身上马,声音却是有些轻快地说道:“萨拉丁想试探我还能活多久,我就给他一个就快死去的假象。” “走吧,洛萨男爵,接下来,我还要帮你向那位窝在卡勒堡里不出来的雷纳德爵爷,讨要你的头衔呢。” 洛萨诚恳道:“如果强行扒掉他的头衔,或许会引发动荡,王国现在可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陛下,我们还是尽量小心行事吧。” 耳畔传来提示音。 王国级战役:宣告结束。 交战双方:阿尤布王国,耶路撒冷王国。 重要战役:卡勒堡保卫战,罗格堡攻城战,阿卡斯会战。 你隶属的阵营为耶路撒冷王国。 重要统帅:鲍德温四世,雷蒙德三世,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医院骑士大团长罗杰,沙蒂永的雷纳德,阿尔高的洛萨。 你做出的贡献排名第一。 结算奖励:六星扈从抽奖券×1 稀有品质坐骑抽奖券×1 你完成了里程碑:力挽狂澜【你成功改变了一场大战役的走向,为劣势一方带来了胜利。】 获得奖励:史诗品质道具抽奖券×1 因为最大的一份奖励已经拿到手,所以洛萨说实在的,其实并没有多在意一份伯爵的头衔了。 第121章 耀骑士 鲍德温四世眺望着远方,那座破败的城堡,沉声道:“总之,由你来做外约旦的伯爵,这是不容置疑的事。但卡勒堡,或许的确应该继续留在雷纳德的手中。” 卡勒堡在雷纳德手中经营已久,此次又经过战火的蹂躏。 如果要连这块领地都扒掉,就显得太过严厉,不近人情了。 君主对封臣的制裁,不能一味强硬,历来因国王想要提高君权,而扯旗造反,公然与国王开战的封臣也不在少数。 若鲍德温四世想要剥夺掉雷纳德所有的头衔和领地,哪怕是他的死对头,摄政王雷蒙德,也不会对这种行为表示支持。 因为他的领地比雷纳德更广袤,也更富庶! “陛下,您是要沙蒂永的雷纳德,做我的封臣吗?” 失去外约旦伯爵的头衔,雷纳德就算拥有再多的领地,也只能自称是卡勒堡男爵了。 就像高弗雷男爵,拥有伊贝林,拉姆拉,贝鲁特等多个男爵领,从实力上看完全是伯爵级别,但依旧只是男爵一样。 鲍德温四世轻笑道:“怎么,你怕降不住他?” 洛萨摇头道:“的确有一些。” 得罪人其实没什么。 但得罪死了,还不能解决掉这人,就有些糟心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若是处决掉雷纳德,就没办法剥夺他的领地了,他名下的所有头衔,都将暂时归属斯蒂芬妮女爵保管,除非伱愿意娶了这位寡妇。” 说白了就是死刑跟罚款的区别。 两者只能选其一。 想要齐头并进,就算是“暴政”了。 一个强有力的君王,即使是“暴政”,也不会有人敢反抗,但鲍德温四世很显然并不算是一个强有力的君主。 泉水谷之败和罹患麻风病,使他对这个国家的掌控极为有限。 至于这位斯蒂芬妮女爵,如果洛萨愿意接盘的话,已经是第三手了,尽管她依旧很抢手 “陛下,您别开玩笑了。” 洛萨有些无奈,他之前可是亲手杀了人家的儿子。 这下若是再抢走外约旦伯爵的头衔,这位斯蒂芬妮女爵,恐怕要比沙蒂永的雷纳德还要更恨他入骨。 “洛萨,只能纵横于战场上的猛将,是做不好一位领主的,你得试着学习,如何跟手底下的封臣斗智斗勇。”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中隐含笑意。 他没有替洛萨扫清所有障碍的打算,他器重洛萨,却不代表就会帮他扫清一切障碍。 在他看来,沙蒂永的雷纳德,正是磨砺洛萨的一块磨刀石。 有两位女巫护着洛萨,雷纳德就算花费重金,请来山中老人的鹰巢里,最精锐的高级刺客,也不可能杀死他。 进城仪式并不盛大。 卡勒堡在这些天的防守中,已经是千疮百孔。 储存的粮秣,箭矢虽然还算充足,但靠近城墙的建筑要么垮塌,要么就是被拆掉,石头和木料,都用来加固城墙了。 火焰燃过的废墟,烟熏得墙壁都呈现出大片的黑色。 雷纳德伯爵带领一众人,来到城门口,毕恭毕敬地迎接王驾。 “雷纳德伯爵。” 鲍德温四世骑在一匹没有半跟杂色毛发的纯白战马背上,居高临下,俯瞰着面前这位臭名昭著的“毁约者”。 仿佛无边无际,衣甲鲜明的十字军士兵们与那些在洛萨带领下,杀气腾腾的骑兵,为他增添了无穷的气势。 “你屡次破坏我跟萨拉丁的和约,招惹来一次又一次的大战,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已是第三次了。” 雷纳德伯爵单膝跪地,诚惶诚恐道:“陛下,虽是三次,但得天父保佑,在您的统领下,我们已经胜了两次。” 往日,他对这位所谓的“少年英主”没有半点敬意,但形势所迫,此时,他是真怕鲍德温四世一咬牙,便把他挂上绞刑架上了。 毕竟,这位鲍德温国王,已经没多久可活了。 鲍德温四世扬起马鞭,冷冷道:“你自己招惹来的祸端,却要整个王国为你擦屁股,雷纳德,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斯蒂芬妮女爵突然开口道:“陛下,我们的儿子已经被奸人所害,难道你是想让我这个已经失去了儿子的人,再失去我的丈夫吗?” 她的脸色惨白,眼神中像是氤氲着无穷的恨意:“陛下,我恳求您能为我主持公道,惩罚那个谋杀犯!” 鲍德温四世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寒意。 他语气平静道:“你的儿子被邪神蛊惑,想要献祭整个蒙特利尔给邪神,是洛萨使你的儿子从邪神手中解脱,你该感谢他才对。” “没错,夫人,陛下说的是真的,我们在城堡下发现了汉弗雷少爷祭祀邪神的证据,那绝非是旁人所伪造的。” 一众蒙特利尔的骑士们,主动站出来解释道。 还有骑士很干脆地说道:“洛萨男爵可不像是卑劣的谋杀犯,他带领我们英勇作战,解救了整个卡勒堡和王国,斯蒂芬妮女爵,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斯蒂芬妮女爵的牙齿几乎在打颤,她看着这一张张急于为洛萨解释的面孔。 用求助的眼神看过居伊,阿马尔里克等,应该是雷纳德伯爵盟友的角色,此刻,他们却一致缄口不言。 她突然像是想通了一般,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我明白了,洛萨男爵,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却还要感谢你,对吗?” 洛萨皱起眉。 眼前这个女人,身上萦绕的戾气简直肉眼可见。 这当然能理解。 任谁的儿子死了,都会有拼命的心思。 他翻身下马,微微低下头,道:“抱歉,斯蒂芬妮女士,我很遗憾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但我别无选择,请您节哀。” “噢,真是个杰出的骑士,哈!” 斯蒂芬妮女爵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杀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反倒成了邪魔,他反而能得到人们的称赞,俨然一个杰出的骑士的模样,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个可鄙的谋杀犯!” “哈!” 鲍德温四世看着有些疯癫的女爵,皱眉道:“斯蒂芬妮女爵伤心过度,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来两个人,把你们的女主人带走吧。” 雷纳德伯爵看着自己的妻子,脸上露出担忧与悲伤的神色。 他的言辞恳切道:“陛下,就请您看在我的儿子死了,妻子也因悲恸快要疯了的份儿上,饶恕我的罪责吧。” 一众往常跟他关系要好的贵族,也纷纷站出来为他说好话。 居伊和阿马尔里克等人,不愿帮助斯蒂芬妮女爵指控洛萨,但为雷纳德伯爵说好话还是理应做的。 甭管心底怎么想,这都是他们太后党的中坚,最强的实权伯爵。 鲍德温四世作出思索的模样,许久,才道:“我可以饶恕你的性命,但自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外约旦的领主了。” 雷纳德的声调猛然拔高:“不,不,陛下,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鲍德温四世冷冷道:“是,我无权没收你的领地,但你已不配再拥有伯爵的头衔,卡勒堡与蒙特利尔仍归于你,但希伯伦,这座原是我新封给你的领地,用来酬谢你在蒙吉萨战役中的功勋,此处我将重新收归王室。” 雷纳德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要打破一扇窗,最好要声称掀掉整个屋顶。 相较于鲍德温四世之前所说的,卡勒堡和蒙特利尔依旧能留在他的手中,已是最大的喜事了。 他以一副悲恸又无可奈何的语调,说道:“我别无选择,只能服从您的命令。” 鲍德温四世看着他演戏,神情中闪过了一丝厌恶:“卡勒堡已成半座废墟,所有人,返回营地!修整一天后,我们启程返回耶路撒冷!” 随即,他乘上战马,转身离去。 十字军重新返回营地。 萨拉森士兵们已经陆续撤离,这场战争终究是到此为止了。 洛萨的心情有些振奋。 王国级战争的奖励,实在喜人。 六星扈从抽奖券,这还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获得。 他返回到自己的营帐中。 毫不犹豫便选择了使用。 金色的光芒闪烁。 一张顶部盘踞有巨龙,通体呈现出金色的卡牌,缓缓浮现。 在其正中央,描绘出一个手握深红色骑枪,身着全身银白甲胄,英姿飒爽的女骑士。 洛萨有些诧异,因为眼前出现的这位六星扈从,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 称号:耀骑士 名称:让娜·达尔克 类别:统帅 品质:传说(六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30 敏捷:25 体力:20 耐力:20 精神力:20 天赋: 神圣庇佑:让娜女士掌握着特殊的神圣力量,会对所有黑暗生物造成百分之五十的额外伤害,并获得百分之五十的额外减伤。 骑士之花:让娜麾下所有拥有骑士头衔的士兵,将获得百分之二十的全属性加成。 圣枪:让娜是唯一一个能使用这把武器的骑士,这把圣枪传说中是自北欧掠取来的圣物,拥有某种因果律的“必中”的特性。 技能: 护卫骑士:让娜可以随时召唤出自己的十二名护卫骑士中的任一,为自己作战,每一名护卫骑士拥有五星扈从模板,且等级与让娜对等。 神圣之躯:需第一次精英化解锁。 光耀万象:需第二次精英化解锁。 描述:有人说,让娜将军是那个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勃艮第人出卖,被英国佬用虚假的罪名烧死的圣女的转世。 但恕我直言,虽然处于神圣教会的序列当中,让娜将军可绝对算不上一个虔信者,她总是藐视一切教条,行事肆无忌惮,常拎着酒瓶在军营里晃荡,我很疑惑她是如何能驾驭那把“圣枪”的? 亦或许,“圣枪”也是个烂酒鬼? 此外,不得不说的是,让娜虽然是个杰出的统帅型人才,但她依旧掌握有不俗的武力,在她的军队里,所有男人都敬畏于她精妙绝伦的战斗技巧。 很惭愧的是,这里面也包括我。 所以,请对这位女士放尊重些,不然我很确信你会被她暴揍一顿,然后再倾倒于她富有魅力的笑声中。 —— 此描述来自她最忠诚的属下“怒焰骑士”,继承了“拉海尔”之名的十二名护卫骑士之一。 狂风席卷。 将整个营帐里的杂物尽数卷到了一旁。 般若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忌惮,她向后退出半步,顶起鬼面盾牌,连那上面的浮雕被光芒照射,都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 芙琳吉拉惊慌失措地缩到洛萨的背后,脸色惨白,小声嘟囔道:“该死,不会是那个疯女人吧?” 洛萨眯起眼睛。 光芒逐渐敛去。 她穿着一副银白色的全身板甲。 身材看上去要比般若矮一些,但依旧十分高挑,胸甲前有高高的隆起,下面如果不是空的话,应该还算“伟岸”。 在她肩上,扛着一把深红色骑枪,枪尖上有些锈迹斑斑,但看得久了,就会感觉一阵强烈的锋利感扑面而来。 金色的长卷发垂落在两肩。 她露出很开怀的笑容,一手扛着骑枪,一手挥舞着,向众人问好:“我是让娜,很高兴见到诸位啊。” 她的嗓音稍有些粗,神情爽朗大方,让人下意识便生出了好感。 她语气微顿,看向洛萨:“大人,很荣幸能在你的麾下效命,有什么事,请尽管交给我。” “不,该说是我很荣幸才对。” 让娜昂起头,很骄傲地说道:“您要非这么说的话,在下也只能表示赞同了,另外,还要称赞您真是有一副好眼光。” 第122章 圣女贞德 你还真是不客气。 洛萨上下打量着对方。 很显然,这是跟汉斯提起过的“教官”一样的统兵型人才,各方面属性都较为平均,“统帅”的职业定位很贴切。 如果之前在跟萨拉森人的战斗中,有让娜在,这场战争的结局可能都会改写。 “大人!” 汉斯手持武装剑,径直冲进帐内,满脸警惕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从对方身上传出的强大气息,令他油然而生一种仿佛见到天敌般的恐惧感。 洛萨连忙道:“汉斯,不用紧张,这是新的同僚。” 让娜昂起头,露出洁白的下巴:“那么,三位同僚,不先跟我做个自我介绍吗?” “放心,诸位,我可不会因你们是黑暗生物,就对你们产生偏见。” 气氛有些凝重,还是向来沉默寡言的般若率先开口道:“我是般若,来自东国的鬼族,地狱,鬼门关镇守将军。” 让娜笑道:“还真是正式呢——我是让娜·达尔克,高卢人,神圣教会骑士团大团长,伱们也可以称我贞德。” 贞德? 是绰号吗? 洛萨微怔。 汉斯看了一眼芙琳吉拉,见她许久没说话,才接道:“久仰大名,让娜大团长,我曾在条顿骑士团服役,现在是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司令官,您叫我汉斯就行。” 让娜微微颔首:“原来是个后天的小狼人,我说你怎么没有像那些两西西里的狼族一样,恨不得将自己的族徽纹在脑门上呢——那么,汉斯司令官,很高兴能跟你共事。” 汉斯有些受宠若惊,脸上露出不争气的笑容:“我…我也很高兴。” 这没出息的家伙! 一句好话就给你收买了? 芙琳吉拉心中暗恼。 让娜又看向躲在洛萨背后的芙琳吉拉,语气中隐含笑意:“那边采佩什家族的吸血鬼,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芙琳吉拉躲在洛萨背后,小声嘀咕道:“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你这个手上沾满血族鲜血的刽子手,看见你我就感觉晦气。” 洛萨有些诧异:“你认识让娜女士?” “当然,她是个疯子,神圣教会最顶尖的强者,虽然我们鲜血王庭不太在意神圣教会这个小势力,但她例外。” 芙琳吉拉有些心有余悸道:“以前我曾亲眼目睹她杀死了我的兄长。” “啊这.” 洛萨神情有些凝重。 扈从间,相性不合也就算了,这都成血海深仇了,肯定会出问题。 芙琳吉拉赶忙道:“不过大人你放心,我跟我的兄长们关系也没那么融洽,我是不会想着为他报仇的。” 让娜微笑道:“是个识时务的小姑娘,大人,您可得看好她,在她身上,我感受到的是最纯正的王庭血脉,若是失控的话” 洛萨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虽然不了解眼前这位耀骑士的过往经历,但他对芙琳吉拉还是很了解的,知道她在设定中的潜力之大。 如果真放任她去吸血,捕食人类,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异化成血魔。 虽然那样她的实力会更强,但洛萨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这个小姑娘。 让娜开口道:“话说,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她扇了扇风:“这糟糕的鬼天气,又闷又热,让我想起来在伊比利亚的荒漠里追捕黑骑士的日子,请问有酒吗?” 洛萨点头道:“有。” 让娜微笑着说道:“请来一瓶冰镇过的,另外,请再跟我讲解一下现如今的局势,以及这个世界的基本概况。” 洛萨取来一瓶葡萄酒:“抱歉,只有常温的,这里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卡勒堡” 他将现在的局势简单讲述了一遍。 让娜恍然道:“原来是类似于十字军东征的年代啊,还真是久远呢,大人,能带我去看看您手底下的骑士吗?” “当然。” 让娜放下空空如也的酒瓶,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她已经灌下一整瓶葡萄酒了,完全是拿来当饮料喝。 洛萨起身,看了一眼芙琳吉拉和般若,眼神中流露出少许探寻。 前者立刻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大人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阳光了。” 讨厌的不是阳光吧? 汉斯低下头,暗暗嘀咕道。 心底生出一丝窃喜,哈,作威作福的大小姐终于迎来制裁了,这种感觉,还真的挺爽呢! 般若将军的脾气就是太好了,我要是六星就好了。 般若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跟在了洛萨的身旁。 让娜看着般若,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缅怀,她有些感慨道:“你是重装铁卫,对吧?还真是称职,如果当初我的身边也有一位重装铁卫的话,或许也不至于被勃艮第的金羊毛骑士团俘虏。” 般若愣了下,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但却没有询问,只是微点了下头:“你过誉了。”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 如果起先,他还没意识到这位“圣女”究竟是谁的话,让娜说出这番话后,他几乎已经能百分百确定,这位耀骑士让娜的原型,就是百年战争中,法兰西的英雄,被勃艮第的“好人腓力”,用一万枚金币的高价卖给英国人的圣女贞德! “你真的是贞德?” 让娜看着洛萨,反问道:“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我没想过隐瞒这件事,毕竟我曾经多多少少算是个忠臣,对吧?” “你怎么活下来的?” 洛萨很好奇,她背后的设定究竟是什么。 让娜微笑道:“这是个秘密,大人,作为您的臣仆,我也该有自己的隐私,对吧?” 洛萨也没再强求。 或许随着两人的关系变亲密后,不用他问,让娜也会告诉自己的。 一行人走在军营里。 十字军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卡勒堡送来的酒水十分有限,他们聚在阴凉处,时不时能听到他们口中传出的抱怨声。 让娜疑惑道:“这些人似乎并不理解国王为何要跟萨拉丁停战。” 洛萨解释道:“没打上仗,不仅意味着不用送命,还代表没有战利品,以及得不到神父们口中允诺的救赎。” 让娜恍然:“我就知道,这群该死的神棍,总是鬼话连篇地哄骗信徒——真打起来就知道了,什么救赎,都不如活命重要。” 十字军们是希望能打一场大仗的,他们不知道敌我力量对比,也不会考虑更深层次的原因。 但鲍德温四世却不想跟萨拉丁打! 因为北征的十字军,几乎相当于耶路撒冷三分之二的力量,全部被敌人拖延在了北方战场的泥沼中。 他率领的这支军队,真正的精锐仅有两个骑士团的军士和洛萨麾下,只剩下七百人的披甲骑兵,是真的没把握胜过萨拉丁。 骑士们的营地里。 翼骑兵们正在和骑士们捉对,用训练用的钝头木枪对战。 这些精力旺盛的骑士们,正挨个向洛萨麾下的翼骑兵们挑战——这支背有羽饰的骑兵队伍,已经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绝非是什么花架子。 现在,每一个骑士都以能跟翼骑兵切磋而为荣。 让娜认真观摩着训练场上的战斗,说道:“那些,是波立联邦的翼骑兵对吧?那是一支不错的力量,即使是拿破仑皇帝也曾称赞过他们,只是数目是不是有些少了?” 洛萨点头道:“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招募一百名翼骑兵给你统领。” “唔——才一百名吗?大人,你聘请我为你服务的时候,为什么才只是个男爵?我以前可是统帅三千名骑士的!” 让娜还未说完,又道:“不过也好,将大人您从小小的男爵,扶上国王的宝座,这种养成系的游戏,才更有意思呀。” 洛萨若有所思道:“就像法兰西的王太子,查理七世吗?” “让娜,说起来,我很疑惑,亨利六世从法理上来讲,应该比查理七世更有资格作为法兰西的国王吧?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辅佐他?” 那个时代可没什么民族主义的说法。 让娜微笑道:“大人,我不懂什么法理和纹章学,我只知道,英国人来了后,带来了数不清的苛捐杂税,带来了一场又一场的大屠杀,乡野里游荡的英国和勃艮第的军队,四处劫掠,光我所在的村庄,就被劫掠过三次——我想把这群强盗赶跑,仅此而已。” 洛萨恍然。 跟这个时代,把高卢领地当做核心,反而对阿尔比恩的领土十分不屑,过分压榨的狮心王理查不同。 兰开斯特家族(安茹家族后,英格兰的王室)的亨利六世,完全是反过来的。 “还真是朴素的情怀。” “不然呢?您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接收到了来自天父的启示吧?哈,那只是我随口扯的一句谎言,没道理神父能拿神来骗人,我就不能。” 让娜很坦然地笑道。 第123章 闪耀的十字剑 “让娜女士,你还真是坦诚。” “大人,这没什么可耻的吧?” 可以看出,虽然同属神圣教会,但让娜跟乌尔丁的行事作风,完全是两个极端。 难怪描述中,让娜继承“拉海尔”之名的护卫骑士,会对她做出这般评价——跟历史上的“圣女”,完全不搭边啊。 “的确。” “好了,已经看完了,说实在的,这些骑士们的水平还都过得去,比当初查理王太子雇佣的那些乡间骑士们的水平强不少;如果是装配了卡宾枪的翼骑兵,在世俗战斗中,发挥会更出色。” “跟你的神圣教会骑士团比呢?” 让娜翻了个白眼:“没有可比性,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可不是人类,而且,神圣教会骑士团内,正式的骑士也就三百人左右。哪怕从物以稀为贵的角度来看,也当然是我们更厉害!” “这样啊…” 这时。 一名翼骑兵刚巧和对手错身而过。 骑枪直接将对手顶翻落马,旁观的人们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让娜有些跃跃欲试:“大人,我有些手痒了,要跟我对练一下吗?” 洛萨思索了下,觉得可行。 毕竟让娜只是一级,跟他属性差距不大,有血瀑增幅,勉强也算旗鼓相当了。 “要掂量下我的份量吗?” “您多想了,我只是手痒。” 般若突然开口道:“如果只是手痒的话,可以跟我试试。” “不行,打不过。而且,跟重装铁卫打架,一点也不痛快。” 让娜笑着说道:“虽然我很擅长对付黑暗生物,但般若女士很显然是个例外,只用眼睛,我都能看出来你很厉害。” 般若对于她的坦诚,也有些无语:“那好吧。” 让娜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般若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却没有躲开。 因为躲开后,她跟洛萨的距离就拉长了,于重装铁卫而言,这是失职的行为。 “放心,般若女士,我跟伱一样,都是效忠大人的臣仆,我有分寸的。” 洛萨点头道:“好,那就试一试吧,也让我看看传说中的耀骑士,究竟有多厉害。” 他说着,便伸手按在了剑柄上。 虽然的确是软柿子,但被捏了还是挺不服气的。 “等等,身为骑士,应该马战才对。” 让娜很苦恼地说道:“如果您召唤我而来时,提前打一声招呼,我肯定先骑上我心爱的葡萄,还要为她披上马铠。” 她补充道:“葡萄是一匹很雄壮的骏马,她有独角兽的血统,陪伴我度过了很多年。” “那还真是抱歉了。” 洛萨思索了下,道:“跟我来吧,我恰巧有一匹不错的坐骑送给你。” 让娜惊喜道:“真的吗?谢谢大人。” 好感度提高的声音响起。 还真是现实呢。 洛萨嘴角抽了下,面无表情道:“不必客气,它在你手里想来也比在我这儿更能发挥它的价值。” 虽然这个时代的君主,总是免不了亲自上战场。 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洛萨更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坐在宫殿里,美滋滋喝着小酒,战胜的消息便能传来。 稀有坐骑抽奖券的奖励,是一匹阿哈尔捷金马。 洛萨早在回到营地,把战马存放回马厩里时,就顺手使用了。 如果说阿哈尔捷金马这个名字还有些陌生的话,那么它的另一个名字,汗血宝马,绝对是如雷贯耳。 走近马厩。 见洛萨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 阿哈尔捷金马昂起头,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嘶鸣。 洛萨将手放在了它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 它也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它看起来,比阿拉伯马高了最起码一头,肩高在一米五以上,头细颈高,四肢修长,身上的肌肉极为匀称。 “阿哈尔捷金马,耐渴,耐高温。再没比它更适合于耶路撒冷的天气下作战了。” 洛萨向让娜介绍道。 “她可真美!” 让娜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脖颈:“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母马之一,仅次于葡萄。” “大人,它有名字吗?” 洛萨摇头:“还没来得及取。” “那就叫她葡萄吧!” 让娜很开心地补充道:“反正,我以后想来再也见不到旧葡萄了,把她的名字给别人,她也不会生气吧?” 洛萨一时哑然。 稀有品质坐骑,对应的只是二星,蓝色品质,但很显然,这匹马也要比洛萨常骑的阿拉伯马强太多了。 他从高卢带来的妮萨安战马,因水土不服,出征前生了一场小病,被洛萨留在耶路撒冷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 十字军骑士们从欧陆带来的坐骑,在乘船时往往就会病死四分之一,抵达圣地后,往往又会病死四分之一。 能够活下来的也就一半,而且它们也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所能发挥的战斗力十分感人。 洛萨穿越来时,坐骑系统还只是个圈钱的构想,仍处于设计之中。 包括让娜这个洛萨并不了解的六星扈从在内,都说明系统仍在不断进化,更新。 就目前来看,这种变化大多是良性的。 “走吧,骑上你的新葡萄,我们来一场骑士间的战斗。” 还有一样史诗品质道具的抽奖券,洛萨也很干脆地使用了。 光芒闪过。 在洛萨手中,出现的是一条十字架式吊坠,吊坠的尾端很尖锐,上面镶嵌着一枚暗红色的宝石。 它的表面,萦绕着淡紫色的光晕,名字很朴实,就叫闪耀的十字剑。 洛萨握住十字架的尾部,轻轻一挥,便化作了一把武装剑。 这是一件魔法道具,便于携带,且拥有跟具装骑兵的骑枪一样的“不可损毁”特质。 此外,它还拥有一部分“灵性”,哪怕是田野里耕耘的老农,握住它,也将获得超凡脱俗的剑术。 “不错的道具,看起来像是女巫森林里,那位安洁莉娜女士的作品。” 让娜点评道:“有这把剑的话,大人您的胜算也会更高些,我们之间的战斗,想来也会更具悬念了。” “走吧,我们去骑士比武场上。” 洛萨大团长要跟一个不知名的女骑士比斗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比武场。 骑士,骑兵,侍从,还有凑热闹的军士,很快就将这里围了个满满当当。 让娜凑到洛萨跟前,低声道:“大人,这么多人的话,要不要我放放水?如果我一枪把你戳下马,你会很没面子的。”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洛萨还是有些不服气。 “嘿,乌尔丁神父!” 让娜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人影,有些惊喜地挥了挥手。 乌尔丁快步走来,有些震惊道:“女士,您竟然也降临这个世界了!” “快别说这些废话了,帮我扛着这杆圣枪,大人麾下的扈从们都是黑暗生物,可碰不了这玩意儿。” 她将圣枪丢给乌尔丁,从武器架上抽出了一把苹果木制的骑枪。 见洛萨有些诧异,她压低了声音说道:“用圣枪打架可是会死人的,就连我也控制不了它‘必中’的特性。”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 洛萨骑上战马,取来骑枪,将面罩拉下。 对方也熟练地勒住缰绳,催动着有些桀骜不驯的新“葡萄”,与洛萨遥遥相对。 第124章 切磋 洛萨双腿轻夹马腹,胯下的阿拉伯马缓步前行着,走出十几米后,战马也逐步提起速,变为小跑。 他的呼吸很平缓,架起的骑枪,稳如泰山。 周围嘈杂的人声,都被他自动过滤掉了。 跟最开始夹枪冲锋时的热血澎湃相比,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要么说,只有鲜血才能淬炼老兵呢。 对面。 骑乘着黑色汗血宝马的让娜,提起手中的骑枪,也摆出冲刺的架势。 她没有戴头盔,金色的长发,在炎炎烈日下,熠熠生辉,随风飘扬。 马蹄声震如雷。 耳畔的狂风呼啸。 在两人即将撞在一起时。 世界都仿佛定格住了,所有人都变成了慢动作。 洛萨清楚地看到,让娜向他微眨了下眼,随后,她手中那杆苹果木质的骑枪便在他的板甲上,破碎成了无数木条。 木屑纷飞,如雨点般砸在他的头盔上。 洛萨仍旧提着骑枪,有些惊异地回过头。 居然没命中? 她是怎么躲开的? 旁观的骑士们也是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大团长放水了?” “厉害啊,她的反应速度太快了,女人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跟她比起来,所谓的穿裙子的女骑士,简直就是个笑话。” “喂,这么说那位女士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没看到她是如何对待大团长的吗?明明是大团长把她的儿子从邪神手中解脱,她还一个劲儿想让陛下把大团长定为罪人。” “没错,为了自己的儿子便不辨是非,斯蒂芬妮女爵根本算不得骑士。” 耳畔嘈杂的议论声没有干扰洛萨的动作,他深吸了一口气,摘下头盔,称赞道:“厉害!再来一次。” 让娜挑起英气的眉:“好啊。” 两人再度拉开距离。 这次,不用让娜亲自去取,便有骑士小跑着,殷切地奉上苹果木质的训练骑枪。 乌尔丁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流露出了一丝振奋,他低声呢喃着:“这就是神圣教会的骑士圣女啊,如果我有这样的力量,在米兰沦陷时,我就能站出来阻止这一切。” 他虽然对神圣教会跟狼族妥协,甚至跟黑暗生物沆瀣一气,愈加堕落的作风,十分不满。 却唯独对这位始终跟黑暗生物奋战在第一线的圣女心怀敬意。 要评价一个人,不要看她的表面,也不要看她平时挂在嘴边说的是什么,而要看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马蹄声,像是鼓点。 由缓到疾。 新一轮的冲锋,就在众人瞩目之下,再度开始。 砰—— 训练用的骑枪再度碎裂。 但这一次,是洛萨命中了。 “好!” “大团长这一下可真是角度刁钻,换作是我,我也躲不开。” 人们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让娜微笑着将手中完好无损的骑枪举起,向洛萨示意道:“很厉害呢,大人。” “我们还是,比剑术吧。” 洛萨轻出了一口气,让娜当然是放水了,洛萨想不明白,一个人是怎么把骑枪这种毫无花哨的东西,玩的这么厉害的。 他精神力够高,所以比旁人看得更真切。 在两人即将交错时,不是他躲开了对方的骑枪,而是对方的骑枪躲开了他的身体,只是旁观者的角度,很难分辨出来这一细节。 “好啊,正好见识下你的那件道具。” 让娜翻身下马,动作有些轻佻地拍了下“葡萄”的臀部,示意它跑一边呆着去。 而“葡萄”也真的就乖乖跑开,在场外呆着了。 明明最开始时,它还挺桀骜不驯的,也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是有怎样的魔力。 两人摆开架势。 “小心了,这件魔法道具的品质很高。” 让娜笑着道:“大人,您可以尽全力,不用担心会伤到我,毕竟我可是六星。”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洛萨微皱了下眉,下一刻,眼前劲风呼啸,让娜手中借来的骑士剑已带着雷霆之势,自上而下向洛萨劈落。 我还没来得及放下面罩! 洛萨心底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同时,手上的动作,却已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抬起,格挡住了这一击。 “好快!” “两个人都好快!” “这个女骑士的剑术竟然也这么厉害?” “大团长也丝毫不逊色啊,这两个人,简直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剑术高手,难怪大团长每次向阿玛尔里克宫相丢手套,宫相都不敢接——换作是我,我也不敢呀!” 人群中,本来正在看热闹的阿玛尔里克,脸色顿时一黑。 “怎么还有我的事?” 汉斯看得聚精会神,他是这些人中,剑术最高超的人,旁人或许只是看个热闹,他却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大人和让娜女士的剑术,哪怕跟我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上次跟大人切磋时,我可是只出了三成力就把大人击败了。 到底是什么,使大人在剑术上的造诣,突飞猛进到了这种程度? 汉斯的脸上充满惊异。 场中,金铁相击的声音越发密集。 骑士们看得目眩神迷,颇有一种在看神仙打架的感觉,看不明白,但很清楚这俩人都厉害得没边儿了。 贝利安惊叹道:“洛萨男爵的剑术,是真的厉害,但这位女士竟也能跟他不相上下…实在是令人心惊。” 高弗雷男爵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我一直以为,维尔纳那个老家伙,除了打仗比我强以外,哪哪都不如我。” “可现在看来,他还比我更会生儿子。” 贝利安哑然。 高弗雷轻哼道:“明明已饮下了宝贵的魔药,又被陛下收在身边做持旗骑士,可到现在还没半点长进,贝利安,你就不感觉惭愧吗?” 贝利安一阵莫名其妙,此前,高弗雷男爵可从没这么说过自己。 凯文骑士低声劝道:“大人,您想的太多了,像洛萨男爵这样的人,哪里是年轻人能比的?” 高弗雷默然。 片刻后,他苦笑道:“的确,我不该怪伱。” “这次,洛萨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击退了萨拉丁,以陛下对他的器重,至少会把伯利恒或是希伯伦其中之一封给他。” 凯文骑士补充道:“而且,陛下拿走了雷纳德的外约旦伯爵头衔,依我看,他大有把这个头衔封给洛萨男爵的意思。” 高弗雷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等到回耶路撒冷,应该就有结果了。” 贝利安在一旁,只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 洛萨,这就要被封为伯爵了? 自己的父亲也才是男爵啊。 “小子,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教过你吗,伯爵可不一定就比男爵高贵。” 高弗雷气道。 “陛下即便封洛萨为外约旦伯爵,也大概率只能封给他一座城市,因为位于红海出海口的艾拉港和阿兰德勒主教区(外约旦南部),现在在异教徒手中。佩特拉,塔菲拉主教区(外约旦东部),蒙特利尔,卡勒堡都是有主的。” 希伯伦,严格意义上,其实不属于外约旦的法理领土,而是属于王室直辖领地,位于巴勒斯坦和外约旦的边界。 由于一直在雷纳德手中,久而久之,便被划入到外约旦的范畴了。 “而你父亲我,拥有一座城市,两座城堡的封地,他就算成了伯爵,我也一点不比他差,反而能压他一头。” 贝利安有些敷衍地称赞道:“我明白了父亲,您是一个比伯爵更富庶的实权男爵,我一直知道这一点。” 而此时,场中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伴随着一声脆响,锋利的剑尖高高飞起,钉在了泥土中。 让娜摊开手,她手中借来的这把武装剑,在战斗中,被洛萨直接斩断了,战斗,自然也戛然而止。 “抱歉了,骑士,你的剑多少钱买的,我赔给你!” 那名骑士一脸肉痛,却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的女士,能在您手中战斗到最后一刻,是它的荣幸。” 让娜扬起手,轻点了下头:“谢啦,骑士。” “我…我是兰斯的瓦伦丁…” 骑士还没来得及说出名字,就看到这位金发飘扬的女骑士,潇洒的背影已经逐渐远去。 第125章 教团 有人凑上来,腆着脸询问道: “大人,您打的真不错,还有那位女士,是您新近招揽的骑士吗?冒昧问一句,这位女骑士嫁人了吗?” “大人,我是奥弗涅的安东尼,昨天我就跟在您身后一起冲锋来着,能不能请您把那位女骑士介绍给我?” “大团长,求您了!” 耳畔,骑士们“热情洋溢”的打招呼的声音嗡嗡的,像是一群苍蝇。 洛萨嘴上敷衍着,艰难挤出人群。 这场战斗,看上去势均力敌,甚至自己还时常有亮眼的表现,可谓在众人面前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都是“闪耀的十字剑”,以及让娜有意引导的功劳。 长时间使用血瀑,以及魔法道具,对他身体造成的负荷还是挺大的,他的属性毕竟有差距。 到后面,他已经快要打不下去了。 让娜看出了这一点,所以特意将战斗的节奏,往硬碰硬上引导——洛萨明显意识到,到后面,她几乎是在用手中武装剑的特定的一个点,去接连格挡他的多次进攻,这才在刚刚,被闪耀的十字剑给斩断。 闪耀的十字剑具备“不可损毁”的特质,可不代表它就有无坚不摧的能力。 放水都放的让人看不出来。 比起汉斯那个傻小子,实在是强太多了。 洛萨走出人群,特地叮嘱了乌尔姆,记得赔偿那名来自兰斯的骑士的武装剑,才跟上了骑上葡萄离去的让娜。 那把骑士借给让娜的武装剑,其实质量还不错,放在市场上,起码能卖出十枚苏勒德斯的高价。 这对于一名骑士而言,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你真的很厉害!” 洛萨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那是自然,我毕竟是六星嘛。” 让娜很不客气地收下了洛萨的夸赞:“不过大人您也很厉害。这里的‘厉害’指的不是您手中的道具,而是您在战斗时表现出的冷静。” “必须要说的是,大人您已经算是一名很出色的战士了,如果身体素质再强一些,在神圣教会,应该都够格做我的护卫骑士了。” “多谢夸奖。” 这时,乌尔丁神父,也扛着那把圣枪走来了。 “乌尔丁神父,谢谢你替我保管圣枪。” 让娜接过那杆圣枪,重新将它扛在肩上,动作行云流水,突出一个潇洒不羁。 乌尔丁很恭敬地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让娜忍不住笑道:“哈,你还是没改掉这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在大人麾下效命,就没人说伱很无趣吗?” 乌尔丁看了一眼洛萨,语气平静道:“被大人召来后,我跟大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一直跟在国王陛下身边,为他进行麻风病的治疗。” 让娜恍然:“应该的,你这性子,还有动不动就要对黑暗生物喊打喊杀的想法,实在很难招人喜欢。” 她看向洛萨身后的般若,露出亲近的笑容:“比如般若女士,这么漂亮的姑娘,跟那些肮脏丑陋的魔物可不能混为一谈。” 般若:“.” 洛萨有些尴尬,他解释道:“乌尔丁,我并非有意将你留在国王陛下身边,只是他的病情实在没办法耽搁。” 乌尔丁摇头道:“大人,您误会了,我没有抱怨的意思。 术业有专攻,我本就不是战斗人员,强行跟在您身边,也没多大的意义。 而且,我的能力有限,仅凭自己,能够救治的人也有限,所以我最近在考虑组建一个医院教团,把我脑袋里的那些治病救人的方法,传授给其他人。” 洛萨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主意,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生到底有多坑!说是医生,但我感觉他们除了‘放血’和‘灌肠’以外,仿佛就什么都不会了。与其说他们是医生,我感觉更像是屠夫。” 乌尔丁沉声道:“在我们的世界,由于存在治愈师,常规医术的进展也很缓慢,我甚至听说,在不少地方,还有人用‘水银蒸汽浴’的方式,来进行消毒治疗。” 见洛萨露出惊愕的神情,乌尔丁连忙道:“不过您放心,我传授的知识自然不包括这些,都是经过验证的技艺。” 洛萨还有些不放心,又跟乌尔丁聊了好久,才松了一口气。 乌尔丁打算教授的,基本上都是些消毒,消炎,外伤处理等战地急救的技巧,听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还有对于部分草药的使用,这部分内容,就完全超出洛萨的知识范围了。 “我支持你,缺人缺钱,尽管张口。” 乌尔丁点头道:“正有此意。” “没问题,但这些事三言两语可说不清,咱们晚些再细聊,记得提前列一个清单,把具体需要的数额告诉我。” “好。” 乌尔丁顿了顿,又道:“大人,教团的名字应该叫什么?” 洛萨不假思索道:“就叫圣·拉撒路救赎教团吧。” 这个世界并没有圣·拉撒路骑士团,所以洛萨很不客气地剽窃了这个名字。 传说中,拉撒路在病死后的第四天,被耶稣基督复活,取这个名字,能很醒目地凸显出教团的“宗旨”和“主题”。 在洛萨的设想里,乌尔丁代表了洛萨手底下的神权力量——如果教团能发展成一个哪怕比不上医院和圣殿骑士团,但能跟现在的条顿骑士团相媲美的军事修会,对他的力量也是一种极大的补充。 “放心去教授你的知识,或许会有人攻讦你使用‘异教徒的治疗手段’,但不要因噎废食,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 洛萨叮嘱道。 乌尔丁低下头,恭敬道:“我会的,大人。” 亲密度提升的消息传来。 洛萨看着这个性格有些古板的苦修士,轻叹了一口气:“等到教团救下足够多的人,打响了知名度之后,自然会得到各方的捐赠,我期望有朝一日,你的教团能发展壮大成医院和圣殿骑士团那样。” 乌尔丁沉声道:“我会竭尽全力。” “呵——” 让娜的轻笑声响起。 “你们两个谈话时可真是够严肃的,乌尔丁,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像我当初那样,声称自己得到了天父的启迪,再露两手治伤的本事,肯定能哄来一大堆追随者。” 她说完,又补充道:“就是得担心哪天会被人推到火刑架上烧死,不过我估计,以后会有人给你平反的。” 乌尔丁沉声道:“那是一个悲剧,女士,幸好,您并未丧生。” 洛萨点头道:“让娜的建议可以考虑,但暂时先不要实施,我在圣地的力量暂时还比较单薄。” 只要摆平了王国内部,来自教皇城的压力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耶路撒冷教会本就因为“本土化”的缘故,不怎么理会教皇城的指手画脚。 关键还在于,洛萨能不能在耶路撒冷掌权,给予乌尔丁足够的庇护。 当然,鲍德温四世同样是乌尔丁组建修会后,坚强的后盾,但他在圣地,也远远算不上一言九鼎。 这次是借助了大军出征的威势,才能剥掉雷纳德一个头衔。 否则,他甚至没办法惩戒雷纳德这个屡次破坏国王订下的,跟萨拉森人和平相处的规矩的毁约者。 因为杀死异教徒,本来就算不上什么错误。 而现在,战争已经结束。 鲍德温四世在战时所被赋予的所有权柄,也将会被重新收回。 除却两个骑士团,以及掌握在阿马尔里克,这个太后党的宫相手中的城防军,明面上,鲍德温四世就没有任何直属的力量了。 这份力量,甚至都算不上耶路撒冷王国内的第一大贵族,要排在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之后,只能区居第二。 而且,在雷蒙德返回耶路撒冷后,耶路撒冷骑士团,依旧会划归他掌管,高弗雷男爵只是司令官,不是大团长。 第126章 希伯伦和密谋 辽阔的戈壁上,蓝袍和红白袍的骑士们,排成蜿蜒的长队。 翻越陡坡,穿过纵横交错的干涸河谷。 后面,是大队的军士们。 漫长的艰难跋涉,使军士们怨声载道。 一场本该旷日许久的战争,变为了一场盛大的武装游行。 但除了那些被迫从田野里征召而来的农兵以外,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他们只是觉得接连不断的两次长途跋涉,实在令人煎熬。 渡过约旦河时。 来时足有将近三万人的庞大队伍,已经缩水了三分之一。 来自各个封臣麾下的骑士和士兵们,已经跟随他们的领主返回了各自的领地。 为主君服役是应尽的义务,这份义务是以时间来计算的,依照契约的严苛程度,从每年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 此外往往还有一条具有耶路撒冷特色化的契约,当王国遭受外敌入侵时,则必须无条件响应国王的征召。 这也是许多下层领主和士兵们对于没能打上一仗而心存不满的原因。 因为只有打起来了,才能得到战利品,无论是俘虏,战马,破损的武器装备,只要能换钱,总是好的。 否则,一场盛大的军事游行,仅意味着单方面的支出,最多只能从王室获得一笔还不足以弥补军费的补偿金,相当于打白工,不会产生任何收益。 鲍德温四世在返程前,册封了一大批在战斗中表现优异的骑兵,作为享受“公共采邑”的王领骑士。 王领骑士,简而言之,就是用王室领地供养的,拿工资的无地骑士。 此外,在战斗中阵亡骑士的采邑会由其子嗣继承,只有一小部分绝嗣的,领地才会被收回,重新分封给了战功较为卓著的骑士。 而在这次战争中,功勋最为卓著的,当然要属洛萨。 此外,居伊带人烧掉了萨拉森人的粮草,也算是立下了一份大功,否则萨拉森人未必会退得这么干脆。 再加上鲍德温四世没收了雷纳德伯爵的外约旦伯爵头衔,致使太后党跟摄政王雷蒙德领导的爵党力量有些失衡。 所以,在私下会谈中,鲍德温四世也透露出了想要册封吕西尼昂的居伊,为蒙吉萨的领主的意图。 蒙吉萨是鲍德温四世当初为了纪念蒙吉萨战役中,他亲自带兵击败萨拉丁而建立起的城镇,人口和领地都不算多,仅跟“修缮”前的约格律斯堡相仿。 洛萨跟高弗雷男爵,并肩骑乘着战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渡过约旦河后,前方,已不再是漫无边际的荒漠,而是大片绿荫,河水顺着水渠,欢快地流入农田中。 一些庄园和村庄,错落有序,分布于道旁。 人烟也变得密集了起来。 人们打量着这支军队,基督徒们欢欣鼓舞,上前跟十字军们攀谈,打听战争的消息,异教徒们则普遍避之而不及。 “看到那片葡萄种植园了吗?这说明,我们就快要到希伯伦了,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你以后的领地了。” 高弗雷男爵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大片攀在支架上的藤蔓,语气中隐含羡慕。 他是贝鲁特,阿苏夫和伊贝林的领主,前两者都是很富庶的城镇,但拥有三个男爵头衔,不意味着就能合并成一个伯爵。 这个时代的头衔,并不存在晋升关系。 伊贝林男爵,不出意外,就永远是伊贝林男爵。 除非像奥地利边疆伯爵利奥波德那样,通过跟皇帝达成约定,谋求从巴伐利亚公国这个头衔下独立出来,以“升格”为奥地利大公国。 洛萨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酸味。 实际上,他若是被封为外约旦伯爵,立刻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整个耶路撒冷最顶尖的几个实权领主之一。 这种蜕变实在是太大了,用“一步登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哪怕洛萨作为外约旦伯爵,麾下的领地和地盘,可能还不如手底下的封臣——卡勒堡的雷纳德“男爵”。 他微笑着说道:“贝利安如果能娶到西比拉公主,在公主名下的阿什卡隆和雅法两片领地,都将落到伊贝林家族,到时,让贝利安把领地给你托管,你就是尊贵的雅法伯爵了。” 阿什卡隆,伊贝林,雅法,阿苏夫,四座领地恰巧连成一片,包揽了耶路撒冷的南部海岸线。 这可比松散分布,难以管理的飞地要舒服多了。 只要悉心打造,就是一个的黎波里伯国那样的国中之国,称他为一国之君也不为过。 “呵,就是个头衔罢了,有没有也改变不了什么。” 高弗雷男爵心口不一地说道:“倒是伱,要小心雷纳德伯爵,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外约旦的领主们,在你们两个决出高下前,可不会轻易站队。” “他已经不是伯爵了。” 洛萨并未将雷纳德放在心上。 这位伯爵的确实力强悍,但奈何他是个开挂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获得“伯爵”头衔,算是又完成了一座里程碑。 到时候肯定能获得一大堆奖励。 接下来,只需要一段时间的“种田发育”,区区雷纳德,还真算不上什么值得洛萨正眼看待的敌人。 希伯伦距离耶路撒冷城仅有四十公里,士兵们归心似箭,因此也并未提出要在此休息的建议,看这行军速度,大概傍晚前就能返回耶路撒冷了。 洛萨则很乐意欣赏这座很可能归属于自己的领地的景色。 在这座古老的两教圣城外,除了大片广袤的种植园外,最独特的景象,便是络绎不绝,前来朝拜的异教徒们。 洛萨亲眼看到一些犹太人,一边走一边撕扯着身上的衬衣,他们的衣服上满是补丁——这意味着他们撕破衣服后,还会再缝补起来。 这种奇怪的习俗,令洛萨感觉完全不能理解。 缝补衣服,证明衣服是宝贵的。 却还要撕裂它们,以表示对神灵的敬拜,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希伯伦这座位于约旦河西岸的城镇,常住人口有近万人,丝毫不逊于让洛萨眼馋的蒙特利尔,而且还要更富庶。 因为它附属的村庄和采邑更多。 高弗雷男爵介绍道:“希伯伦是许多朝圣者们去往耶路撒冷的交通要道,此外,还能向异教徒们收取高昂的入城税,雷纳德此前,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于此度过的。” “成为伯爵,意味着你将拥有自己的宫廷,带喷泉和花园的宅邸,大理石铺就的浴室,成群的漂亮女奴,那是跟欧陆领主们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但是享乐对于一位领主而言,只是次要的,你要记得,甘甜的琼浆中总是蕴含着致命的毒液。” 洛萨听他的描述,不禁有些心驰神往。 他忍不住笑道:“让你这么一说,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味这份‘剧毒’了。” 权势和财富之所以令人向往,不就是因为这些吗? 高弗雷男爵气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豪杰,勇士都是在东方宫廷的生活中,堕落成一群只知享乐的废物的? 阿马尔里克,我们的宫相大人,曾经可是陛下亲自任命的军政大臣,在蒙吉萨战役中,也曾亲自带头冲锋,是个有名的勇士。 那时,有谁会想到他会变成一个只知克扣军饷,躲在自己兄弟背后的小人呢?” 洛萨敛起笑容,知道这位自己父亲的老朋友,是在很认真地告诫自己。 于是他郑重点头道:“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成为那种人。” 酒色都是刮骨刀,确实要慎重。 身后,骑士的队伍里。 阿马尔里克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谁又在背后念叨我?” 他揉了下鼻子,便继续向自己身边的骑士们吹嘘起来:“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杀掉了多少萨拉森人吗?” 这些日子里,他逢人便吹嘘自己跟兄弟一起烧掉萨拉森人粮草的事,他觉得,自己这份功劳,完全能够抵消自己贪墨军饷的罪责了。 鲍德温四世始终也没有处置他的意思,也令他放心了不少。 在快黄昏的时候,大军终于抵达了耶路撒冷。 被十字军改造过的拜火教式的宣礼塔上,迸发出钟鸣——这同样是耶路撒冷本土化的基督教,所特有的产物。 骑士团和城防军的士兵们,带着满身风尘,疲惫地走进城内,前来迎接的贵族和市民们,奉上酒水和食物,有阔绰的贵妇更是乘着马车,向外面抛洒出大把的银币和铜子儿。 消息已经提前传回,“停战”也被渲染成一番大胜。 士兵们顿时开始哄抢。 洛萨骑在战马上,有些无聊地看着鲍德温四世履行一系列仪式。 他现在只想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在一座拥有屋顶和床的房间里,睡上一个好觉。 站在道旁二层小楼上的贵妇,紧盯着这位紧跟在御辇旁,看上去威风凛凛的王家骑士团大团长。 她舔了下柔软的红唇,感慨道:“真是诱人的血气,我最喜欢这种勇猛的骑士了。” 她的同伴,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下的女人,冷笑道:“别发骚了,不解决掉这家伙,那个疯女人一定会把我们的身份曝光给所有人。” 贵妇语气中隐含嘲讽:“呵,哪那么简单,你没看到他身旁紧跟着的那位女巫了吗?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她语气微顿,又道:“要我说,与其被那个疯女人威胁,不如我们转头去把她解决掉——卡勒堡有多少人,都杀光了就不会有人能传出消息了吧?” 女人冷哼道:“别说蠢话了,卡勒堡的阻魔金可不少,就凭我们两个,不可能杀光他们的。” 贵妇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高贵的血族要受这些卑贱人类的威胁了,要我说,大不了就跑回到瓦拉几亚的城堡。” 她的同伴冷笑道:“别告诉我你住惯了宽敞的宫殿,还愿意回到那片臭气熏天的沼泽地里,如果怕了,你大可离去,但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在人类世界的贵族身份的。” 第127章 吸血鬼 洛萨正有些神游物外。 鲍德温四世醇和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洛萨男爵,你于此战中,接连击溃多支萨拉森骑兵,立下赫赫功勋。” “现在,请于天父与众人的见证下,于朕的面前跪下。” 嗡—— 洛萨清楚地听到,围观的贵族们,口中传出的密集的惊呼声。 在如此神圣的场合,鲍德温四世令洛萨于面前下跪,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是不是太着急了? “是,陛下。” 心中疑惑,他却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 般若紧跟在他的背后。 她向鲍德温四世微微颔首,权当行礼了。 而鲍德温四世也不以为忤,微笑着说道:“女士,你也于此战立下了不少的功勋,我很感谢你为耶路撒冷做出的贡献。” 他说罢,抬高了语调。 “威廉大主教,请伱于此作为见证——我,承天父旨意而统治耶路撒冷的国王,鲍德温,将希伯伦,与外约旦领主的爵位,赐予约格律斯堡的领主,洛萨男爵,以作为对他奋勇杀敌的奖励。”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场册封仪式的见证者。” “愿你在未来的日子里,守护好你的领民和君主,并捍卫王国的领地,不受异教徒们的侵袭。” 威廉大主教对此有些猝不及防,好在他早就命人准备了圣膏油,这种用没(末)药等香料,混合橄榄油调配的油膏。 他将手放进陶罐中,一边在洛萨身上涂抹,一边低声絮絮道:“陛下,这样的仪式是不是太过简陋了? 斋戒,于教堂中守贞,祈祷有太多准备工作都没做了,这份圣膏油,本是我打算用在那些新册封的骑士身上的。” 整个耶路撒冷王国的伯爵,都没有几个。 要是按照正常流程,从仪式开始,到结束,持续半个月的时间都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这里面包括邀请一些观礼的领主,以及等待他们到达所需花费的时间。 鲍德温四世微笑着说道:“不,这当然不简陋。” “于耶路撒冷的众多封君,贵族,骑士,平民还有诸位神职者们的见证下,再没有比这更神圣的册封仪式了。” 鲍德温四世面具下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围观的众人。 平民们瞧着热闹,已经开始欢呼起来。 什么时候,咱们平民百姓也能见证一位伯爵的诞生了? 这又不是帝国的共和国时期! 骑士团的成员们,也大多露出赞许的神情,唯独耶路撒冷的贵族们,一个个面色冷淡,低声交头接耳。 他们对此十分不满,但大贵族们此刻都不在城内,也没个主心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对才好。 而队伍中,阿玛尔里克本想站出来带头反对,但想到自己贪墨的事,一时间又有些踌躇。 实际上,鲍德温四世也担心会节外生枝。 洛萨此战立下的功勋,虽无可指摘,但说到底,这场仗也并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究其根本,只能算作平局。 而且,洛萨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旁人从男爵到伯爵,需要几代人的积累,而他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鲍德温四世也没有十足把握,能说服所有人听从他的意志,所以便希望能在此造成既定事实。 至于后患? 先把法理定下来再说! 鲍德温四世相信,洛萨有解决掉一切后患,坐稳这个伯爵位置的能力。 旁边的二层小楼上。 贵妇语气中隐含不屑:“呵,这小国王也真是昏了头,居然把外约旦伯爵册封给一个毛头小子,难道他不知道,雷纳德的领地,才是耶路撒冷的门户吗?” 她的同伴猜测道:“或许只是个空头衔吧?而且,雷纳德跟萨拉丁是死敌,他就算心中再不满,也不可能叛逃到萨拉丁那边去。” 伯爵被手底下的强力封臣架空的事情,也并不罕见。 比如像乔治林这样的埃德萨伯爵,实力强也就相当于一个实力一般的男爵罢了。 而雷纳德伯爵,作为旱地行舟的开创者,一度打到了汉志的两座拜火教圣地。 这相当于狠狠抽了拜火教世界所有君主的脸一巴掌,他跟萨拉丁,绝对是不死不休的。 啪啪—— 鼓掌声在两人耳畔响起。 “喂,转过头让我看看!” 她们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一个白发少女,正坐在桌子上,双腿轻轻摇晃着,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 “啧,终于见到这个世界的吸血鬼了,闻起来可真臭,就像从棺材里取出来的陈年老尸,带着一股子霉味儿。” 少女的轻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贵妇的脸色骤变:“你是什么人?” 在少女的身上,她们嗅到了一种类似于血族,但又有着本质差别的气息。 就像是一潭死水与一片汪洋的差别。 少女从桌上跳下来,她一边走,一边张开手,鲜血魔力在其中酝酿,直至化作了一把锋利的血色长剑。 “听好了,我是鲜血王庭的首席执政氏族,采佩什的芙琳吉拉,你们这两个居心不良的吸血鬼,如果立刻跪下,向我臣服,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少女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语气,使两人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怒意。 贵妇冷哼道:“什么鲜血王庭,听都没听说过!” “你应该也是血族吧?” 她的同伴嘴角伸出两颗尖牙:“作为同族,我们不想跟你发生冲突,你现在离去,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啊呀呀,这可不行!” “就算我答应…另一个也不会答应的。” 芙琳吉拉一步步向两人逼来。 “走!” 两人转身便要逃走。 但回过头时才发现,在她们身后的阳台上,一个肩扛长枪,金发披肩的女骑士,不知何时,已然堵住了她们的退路。 只是看这个女人一眼,她们的眼睛便像是直视了太阳一般,下意识眯了起来,眼眶中沁出大滴的血珠。 “该…该死,好强的压迫感,这到底是哪来的怪物?” 一种仿佛被雄鹰盯上兔子的心虚与恐惧,使两人都有些慌了起来。 “呵,站在高处,还敢流露出这么明显的杀意,当我们不存在吗?” 让娜冷笑道:“交代出你们幕后的主使,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洛萨就算是用脚趾去猜,也能猜到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手。 只是他没料到刺客来的居然这么快,看样子是揣着阻止鲍德温四世,册封洛萨为外约旦伯爵的想法。 贵妇和同伴对视了一眼,根本没料到,除了跟在洛萨身边的这位女巫以外,竟还有两个,并且早就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 跑! 两人不假思索,飞身而起,想要从屋顶的方向逃窜。 但刚撞破屋顶,便被一个手握阻魔金制造的武装剑的男人,一拳一剑,砸落了下来。 “还好我早有防备,不然还真可能让你跑了。” 汉斯的脸上带着笑意,但被他击倒的两人,却似乎没受到多大的伤害,迅速从地上跃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贵妇发出尖锐的咆哮声。 让娜微笑着说道:“让我替你们两个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吸血鬼,另一位是狼人,而我,是神圣教会专门对付你们这种魔物的骑士。” 第128章 晋封伯爵的奖励 贵妇微微张开了嘴。 兜帽女吸血鬼隐藏在阴影中的双眼,也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 这种听起来完全不搭边的组合,究竟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吸血鬼,狼人,还有一个自称是骑士的女巫?” 我们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们了,要这群本该见面就打的头破血流的家伙,凑到一起来对付我们?” 两只吸血鬼压根儿就不相信让娜是一个骑士,因为她身上的气息,跟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那股灼热,仿佛正午太阳,辉光万千的血气,令生性惧怕光明的吸血鬼们,感觉整个身子都快要烧起来了。 汉斯沉声道:“两位小姐,我们得快些解决掉这两只吸血鬼,不能让她们搅和了大人的册封仪式。” 他炫技式地挽了一个剑花。 虽然他被大张旗鼓写在面板上的“枪剑双精”天赋,实际上也就比面板上完全没提过的让娜,剑术强了一线。 但对于他们这个境界,强一线也是强。 汉斯给自己加个“剑圣”的称号,一点也不为过。 芙琳吉拉提出异议:“不要!我才第一次见到本土的吸血鬼,就这么轻易解决掉未免太无趣了吧?” 让娜挑起英气的眉,笑着说道:“那就多玩一阵吧,有我兜底,这两个小吸血鬼,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芙琳吉拉轻哼了声。 如果让娜有系统的话,她肯定能听到好感度提高的提示,芙琳这种小姑娘,最吃这一套了。 她的嘴角,露出一对小巧精致的獠牙。 鲜血魔力,在她的周围飞速缭绕着。 对面,两只吸血鬼知道这场战斗已经无法避免,眼眸变得一片猩红,她们也伸出两颗獠牙,皮肤变得有些干瘪。 黑色的魔力在她们苍白的皮肤表层流淌,宛如一条条黑蛇在游曳着。 “去死吧!” 贵妇发出尖锐的喊叫声。 身形如同鬼魅,出现在芙琳吉拉的身后。 但这声音,并未引发波澜。 随着芙琳吉拉的等级提高,原本无法施展的鲜血魔法,也逐渐得到解锁,比如说现在的这一道鲜血结界,能够完美隔绝这里的动静。 嗤—— 血色结晶凝成的长剑刺破了贵妇的衣衫,在她的胸口上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伤口中喷涌出大量的粘稠血浆,它们如有生命般蠕动着,飞速凝聚成一只锋利的爪子,抓向芙琳吉拉。 但这只血手还没触碰到芙琳吉拉,便化作一滩脓血,淌落在地。 “哈,想在我面前操控血液,你们两个也配?” 芙琳吉拉兴致盎然地说道。 汉斯手持武装剑,询问道:“芙琳小姐,要我为你分担一个敌人吗?” “完全不需要!” 芙琳吉拉很傲气地说道。 好不容易碰到两个没那么弱,各方面实力又全然被自己碾压,克制的对手,她才不愿就这么轻易解决掉她们呢。 这时,浑身笼罩在兜帽中的吸血鬼,似乎意识到了不敌,骤然爆成了一团血雾,飞速离去。 下一刻,一道金色的光闪过。 投矛穿透血雾。 吸血鬼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化作无数黑灰,落在地了地上。 贵妇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她的身体都在战栗。 让娜张开手,收回圣枪,笑着说道:“哈,你如果想跑,也是这个下场,想要多活一会儿的话,就陪我们的芙琳小姐多玩一阵。” 贵妇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种绝望与愤怒交织的情绪。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时候,我们这种高贵而又邪恶的吸血鬼,竟然被当做是古帝国斗兽场里的野兽一般戏耍了! “伱们这群恶棍!” “我们只是想逃跑都不行吗?” 让娜冷笑道:“前提是,你得先为你的谋刺行为,而付出代价。” 贵妇忍不住委屈地落下泪来:“我服了,我愿意向您臣服,采佩什氏族的贵女,只要您宽恕我的性命。” 冗长的仪式,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国王的御辇,在人们的注视中,缓缓驶向远方,那座高耸的宫殿。 洛萨骑在马背上,耳畔系统接连不断的提示音,震得他有些耳鸣。 他打开个人面板,上面的数值,跟最开始时已大为不同。 姓名:洛萨·冯·哈布斯堡 等级:8 爵位:外约旦伯爵,希伯伦男爵,约格律斯堡男爵。 官衔: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大团长 职业:贵族 所属势力:耶路撒冷王国。 扈从:般若,汉斯·冯·塞戈,芙琳吉拉·采佩什,铁匠马勒斯,苦修士乌尔丁,耀骑士让娜·达尔克 力量:11 敏捷:9 体力:16 耐力:10 精神力:28 天赋:【两世为人】【龙裔血脉】【坚石】【鲜血魔法专精】【野兽直觉】 技能:无 装备:闪光的十字剑 你已晋封伯爵,将根据当前需要,获得一件特制的史诗道具。 经抽取,该道具为:生命古树的树苗。 生命古树:传说级道具【当它扎根于一片荒漠中时,将会缓慢改善附近的水土状况,直至将荒漠改变为良田沃土】 备注:当生命古树进阶为成熟期时,你将获得将士兵转职为林地精灵射手的能力,转职无法改变士兵的种族与血脉。 你完成了里程碑:模范领地【你的领地拥有至少一千温饱线以上的人口,以及二百以上的富裕人口】 你持有的道具“大天使的雕像”将进阶为“座天使的雕像”。 属性调整为:当你将这件道具放置于领地范围内时,你的领地内,所有居民对你的忠诚度得到中等幅度的加成。 你的封臣好感将会得到略微提升。 你领地内所有居民都会对你宣布为敌人的目标,产生中等幅度的恶感(可因关系远近而被抵消)。 你完成了里程碑:城市封地【你的领地已经茁壮发展为一座拥有人口过万的大城市,作为称霸一方的高级领主,你已拥有登上权力的舞台上的门票。】 获得奖励:一百个可随时进行转职,且无消耗的“留任老兵大队”资格。 你激活了新的里程碑:一国之君【你的领地已经拥有三十万人口,你麾下的直属封臣,拥有十名男爵,五十名骑士】未完成。 你完成了新的里程碑:地产大亨【你已拥有十座以上的庄园或工坊地产,即使没有爵位,你依旧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但你必须谨记,没有权力庇佑的财富,就是‘强盗们’眼中待宰的肥羊】 奖励:冶铁工坊的全部生产设备(包括高炉,水力锻锤等) 接下来的路程,洛萨有些心不在焉,晋封伯爵的丰厚奖励,把他原本还存在的些许困倦全部都冲散了。 他现在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返回自己封地的冲动。 一座完整的冶铁工坊,再加上有铁匠马勒斯主持,势必将拥有源源不断生产出高质量板甲的能力。 这些板甲哪怕不是用来武装自己的士兵,单单拿出去卖给那些王公贵族们,作为精品甲胄,也能卖出天价来。 因为即便排除板甲的灵活性优势,单从美观上来看,鲜亮的板甲也远远胜过黑黢黢的锁链甲,那些热衷攀比的王公贵族们很乐意为此而买单。 此外,还能大批量生产出劣质的胸甲和半身板甲,来武装自己的军队。 前世中世纪末期,随着钢铁产量激增,一个自由民只需花费不到一年的薪水,就能置办下来一件不错的胸甲。 约格律斯堡附属的塞戈附近,还有一座正在进行开发的铁矿,这么一盘算,一条完整的生产线已然成型。 还有生命古树! 外约旦伯爵领商贸虽然发达,也还算富庶。 但最大的弊端就是荒漠地带过多,如果能把这些荒漠都利用起来,形成大片的绿洲,这意味着什么已不言而喻。 还有座天使的雕像,简直是维稳神器。 至于一百名“留任老兵大队”,洛萨完全没听过这样一个兵种,听起来倒像是城镇卫兵这种维持治安的兵种。 不过数目有足足一百人,洛萨打算直接征召手无寸铁,未受过训练的新兵,将他们转职,能大大增强洛萨手中现有的力量。 经系统转职的士兵,最大的优点便是忠诚! 只是心中再怎样迫不及待,洛萨也不可能立即返回希伯伦。 今晚,他还得在圣墓大教堂守夜,并且进行斋戒,祈祷等仪式。 这时,纹章官上前来询问洛萨对于自己新的纹章的设计方案。 洛萨略一思索,便道:“外约旦伯爵领的象征,是一只左眺的绿色雄鹰,跟我原本的纹章拼凑起来,做一只双头鹰的纹章吧。” 他掏出一袋钱币,交到对方手中:“印章和戒指的材料用的考究一些,多余的钱币就是对匠人和你的赏赐了。” 纹章官露出讨好的笑容:“感谢您的慷慨,洛萨伯爵。” 其实更合法理的做法,应该是在纹章上再添上哈布斯堡家族的立狮纹章。 代表洛萨出身于哈布斯堡家族,却又不是第一继承人的身份。 洛萨现在,也算是开创了哈布斯堡·外约旦支脉,他的后人们,如果就此定居下来,若干年后,可能就会改姓为希伯伦了。 但洛萨并不十分热衷把自己的纹章搞得像其余骑士们那样花花绿绿,仿佛每多一个图案,跟更多的贵族们沾亲带故,就连带着自己也高贵起来了一般。 这虽然有些不合规制,但这个时代,纹章学还没严谨到几百年后的那种程度。 第129章 君臣相对 回到王宫里。 风尘仆仆的众人在安顿下来后,便痛痛快快泡了一个热水澡。 洛萨将整个人都浸泡在温暖的水中,屏住呼吸,许久才浮出水面。 他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眼坐在外面躺椅上的般若,笑着询问道:“要一起洗吗?你也有很长时间没洗过澡了吧。” 般若放下手中的书,神情平静道:“您眼下正处于危险当中,脱掉衣物实在不便履行重装铁卫的职责,虽说不甚在意,但如无必要,我也不愿裸着身子,与敌人战斗。” 洛萨道:“的确,那两只吸血鬼刺客,实力可都不弱,最起码我是没把握能解决掉其中任一的。幸亏芙琳吉拉和让娜的能力,恰巧克制她们。否则,就算打不过,她们逃跑还是很简单的。” “芙琳吉拉已经收服了其中之一,作为受她控制的下级血族,您打算接见一下她吗?” “算了,先不急。”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是很可怕的,但我没料到这位斯蒂芬妮女爵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这件事,没有对错可言。 洛萨为了自保,杀死汉弗雷没错。 斯蒂芬妮女爵为了替自己的儿子报仇,想要杀死洛萨也没错。 甚至连汉弗雷也没有错,听蒙特利尔的骑士们所说,这位汉弗雷爵士,原本也是个很正派的人,只是被鳄神逐步洗脑,操控,失去了自我。 但都没错,不代表洛萨就会宽宏大量,任人宰割。 般若很平静地说道:“要尽快解决掉这位斯蒂芬妮女爵吗?我们不畏惧阻魔金,要解决掉她,并不是一件难事。” 洛萨没有犹豫,点头道:“当然,她既然已经对我动手了,我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般若又问道:“那要不要顺手解决掉雷纳德?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比较好。” 洛萨拧紧眉头。 片刻后,还是摇头道:“雷纳德作为守卫外约旦门户的领主,他其实很有军事才华,蒙吉萨,奇袭拜火教圣地,他都打得不错。” “而且,暗杀在政治斗争中,属于最下乘的手段。” 如果雷纳德刚被剥掉伯爵头衔,就突然暴毙的话,对他,还有鲍德温四世的政治信誉,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他好不容易在王国的南部贵族们当中,所积累的声誉,恐怕一下子就会全部被败光。 等到斯蒂芬妮死去后——雷纳德到时就该意识到,这是对他们刺杀行动的一个还击,他大概率不敢宣扬,甚至还要替洛萨隐瞒。 至于雷纳德会不会想要报仇? 于这个时代,依靠婚姻获取封地的领主而言,死老婆完全可以说是一件美事,因为这意味着他又能迎娶一位新的,能够带来嫁妆的贵妇了。 沙蒂永的雷纳德,原本只在高卢拥有沙蒂永这一块狭小的封地,依靠婚姻获得了安条克大公,后来又依靠婚姻,获得了外约旦。 这本就是他驾轻熟路的本事。 “总之,如果要以暗杀的方式,对雷纳德下手,绝不能挑在这个敏感的关键时刻,怎么也得过个一两年。” “当然,若他真不识好歹,还要找我麻烦,在找到证据后,我就以他的领主的身份,正大光明对他施以惩戒,他若不服,便率大军去攻。” 洛萨躺在浴池中,倦意再度升起。 他眯起眼睛,逐渐陷入沉睡。 虽说般若无论什么场合,都要跟在他的身边,有时会让他很困扰,但不得不承认,有她在身边,也是真的安心。 当他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去。 浴池里的水,不知加了多少遍,依旧是温热的。 “般若?” “我在。” 般若起身,走进来。 “你的国王陛下的贴身男仆,来召你去觐见了。” 洛萨自嘲道:“我醒的还挺凑巧。” “不,是我把他拦住了。” 般若语气很平静。 洛萨苦笑:“原来是这样。伱快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了,陛下召见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跟我商量。” 他迅速换好丝绸礼服,走到殿外。 纹章官的工作效率很高,或者说,是洛萨给出的额外赏金,足够诱人,连带着礼服一起的,还有印有崭新纹章的金戒指。 这枚戒指同样起到印章的作用,可以用来加盖信上的蜡封,蘸了印泥,也可以用来加盖种种文书。 “抱歉,让你久等了。” 鲍德温四世的贴身男仆面带笑意,说道:“没关系,陛下吩咐过我,要等你休息好了,再召见你。” 他又看向洛萨身后的般若,说道:“这位女士,陛下也邀请了你,请一起来吧。” 穿过幽深的走廊。 洛萨和般若一同来到了鲍德温四世的房间里。 他没有戴面具,脸上的残疾和畸变,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表面上来看,他跟正常人已没什么区别。 “坐吧。” 鲍德温四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从我这里离去,你就该去圣墓大教堂守夜了。” “洛萨,你已成为伯爵,整个耶路撒冷最大的实权贵族之一,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耶路撒冷,统领王家骑士团,还是专注于领地上的事务?” 洛萨犹豫了下,说道:“我希望能专注于自己的领地,您应该也知道,我把约格律斯堡发展的不错。而且,在战争中,我俘虏了扎希尔王子,通过他和他麾下的马穆鲁克骑兵们,我获取了一大笔酬金,我希望能用这笔钱,好好建设一番领地。” 鲍德温四世面露赞许:“不错,我也是如此建议你的,等到雷蒙德伯爵返回耶路撒冷,这里势必又会成为权力斗争的中心,希伯伦距离耶路撒冷很近,你若能尽快训练一支军队于此,对我也是巨大的支持。” “陛下,既然我已决定重点发展自己的领地,那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之位?” 鲍德温四世不假思索道:“依旧由你担任便是,你可以派汉斯骑士,在你不在的时候,替你管辖骑士团。” 洛萨犹豫了下,还是将受到刺杀的事告知了鲍德温四世。 他沉默了片刻,询问道:“你打算如何回应?” 洛萨的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很坦诚道:“以同样的手段还击,我打算派人刺杀斯蒂芬妮女伯爵。” 鲍德温四世点头道:“可以,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不会再顾忌任何事,只要能报仇,她甚至愿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但我希望你能止步于此,雷纳德虽然知情,但并未参与进来,所以.” 洛萨早有打算,自然从善如流:“我明白,我不会对雷纳德下手的。” 鲍德温四世又询问了洛萨一些接下来打算的执政方针,对他决定缓慢实行的“转教”行动,他有些担忧。 洛萨认真道:“陛下,您放心,我只是打算用‘减税’‘奖励财富,土地’等手段,进行激励和引导,而非采取强硬手段。” 他的底气,源自于已经进阶为座天使的雕像,使得领民本能就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好感。 否则,他也不敢在宗教氛围浓厚的两教圣地,施行鼓励转教的想法。 毕竟,能远赴希伯伦朝圣的,大部分都是虔诚的异教徒。 整个希伯伦,异教徒的数目占了三分之二,这还单指的是常住人口,在城内逗留的朝圣者,更是绝大多数都是异教徒。 如果他敢拿着刀枪逼迫人们改信,这些刁民们立刻就会拿起刀剑跟洛萨拼命。 其实,洗宗教只是个幌子,下面,隐藏着洛萨打算施行的税制改革。 归根结底,是想分化本土势力,拉起一派“皈依派”,避免当地有权势的地方豪强,扯起宗教大旗,抵抗洛萨打算施行的税制改革。 包税制在洛萨看来,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依靠包税人来间接统治领民,洛萨要收取十枚第纳尔的税金,包税人就敢喊出领主老爷要征五十枚第纳尔的天价。 到时候,骂名洛萨来担,实利反而都被包税人拿走了。 洛萨真正的打算,是没收掉这些异教徒豪强的土地,把他们的土地统统分给异教徒佃农们耕种。 只是,土地是有限的,还有大量土地,庄园,属于十字军贵族的世袭采邑,这部分人是不能动的。 所以,不可能每个人都分到地。 至于谁能优先分地? 当然是皈依者了! “那就好。” 鲍德温四世长出了一口气:“洛萨,你知道我为何对你青睐有加吗?” 洛萨对此,心中有数,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毕竟总不能自己夸自己吧? 鲍德温四世称赞道:“除了你父亲的缘故,你的个人能力,理念,还是品格,都值得我对你的器重。” “那天,你拿来能将凡人转化为狼人的药剂时,我其实很感动,后来,你又请来了乌尔丁,将我身上的恶疾控制住了.” “洛萨,作为朋友,我很感谢你。” 投桃报李的道理,也不是谁都懂的。 在权力的大染缸里浸泡过后,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庸碌贵族简直比比皆是。 洛萨笑道:“陛下,我也很感谢您的提拔。放眼整个欧陆,能在短短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就由骑士升为伯爵,也是一件稀罕事。” 稀罕,但不是不存在。 许多骑士,依靠继承或是婚姻,一步登天成为伯爵,乃至国王都是有先例可寻的。 鲍德温四世轻笑道:“但愿你我的友谊,不会因君臣之别而褪色。” 洛萨郑重道:“我保证不会的,我以天父的名义发誓,陛下,我永远把您当朋友和效命的主君来看待。” 第130章 矿井下的魔物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 圣墓大教堂。 洛萨跟着威廉大主教,穿过一条甬道,来到了右侧一间封闭的祈祷室。 从这儿的窗户出去,就能踏上苦路,也就是耶稣背负十字架登山受刑之路。 在靠近高耸圆形穹顶的地方,开有一扇狭窄的窗户,从中投射出些微星光,恰巧照在祈祷室内,放有耶稣像的神龛中。 一根根白色的蜡烛,映照得墙壁上那些已经随着岁月更迭,而斑驳模糊的浮雕,宛如复苏的神圣。 中世纪的教堂,不像文艺复兴后那样金碧辉煌,往往显得还比较朴素。 看着戴上面纱,只露出双眼依旧难掩美貌的般若,威廉大主教面露难色,在洛萨耳畔小声嘱咐道: “伯爵大人,你是第一个带女眷来此过夜,并守戒的男子,但请你务必记得,这里是圣子的坟墓,是神圣之所,不可于此地做出亵渎神圣的举动!” 洛萨明白他的想法,微笑道:“您请放心,我是个虔诚的信徒,绝不会在这神圣之地胡来的。 而且,这位女士也绝非是我的情妇,而是我的近卫,在战场上立下过赫赫功勋,异教徒们都对她闻风丧胆,许多曾经跟她并肩作战的骑士们,都尊称她为‘铁骑士’。” “这一点,您大可以去询问任何一个参加了卡勒堡之战的骑士来求证。” 威廉大主教愕然:“你是在说真的,伯爵?” “当然!” 威廉大主教上下端详着般若,感慨道:“看来是我误会了,在耶路撒冷这一神圣之地,总会发生一些神迹,就连漂亮兼具勇武的女骑士,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心底,默默把般若归入到了女巫的行列。 洛萨调侃道:“没有般若保护,我确实寝食难安,说实在的,我对圣墓大教堂的治安,可没什么信心。” 威廉无言以对。 他知道,洛萨指的是“圣物”失窃一事。 这段时间,他也没少因此焦头烂额。 一方面“神迹”和“圣物”的事,已经报往教皇城,再想撤回也来不及了。 另一方面,眼下跟他一同竞争耶路撒冷宗主教位置的可有不少主教,他是第一候选,但却不是非他不可。 他犯下这么大的疏漏,又不敢声张,只得把这件事遮掩了下来。 狼人尸体,也被高价收来的野狼尸体所替代。 有人看出不对劲,他便声称那是狼人尸体在鞣制时,缩水了。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被他蒙混过去了。 洛萨又问道:“哦,对了,您的那位书记员呢?” 威廉大主教有些尴尬道:“前些日子送往乡下了,有个骑士要收他做侍从,他的父母更愿意让他成为骑士,而不是神父。” “原来如此!” 洛萨露出恍然的神色,实际上,谁也不知道那位书记员是不是作为知情者,被威廉大主教杀人灭口了。 “明天一早,我会为伱做一次圣弥撒,到时,我会为你准备未经发酵的面饼,作为圣餐。在此之前,你需禁食一晚。” 正常情况下,禁食是需持续一天一夜,威廉大主教明显也是在向洛萨示好。 砰—— 大门被离去的威廉大主教关闭。 静谧的房间里。 只剩下两个人,四目相对,连细微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洛萨来到神龛前,席地而坐,原本还想着睡一个好觉,没曾想,今晚的睡眠条件,竟还不如住在行军时的营帐中。 他在身前画了一个十字架:“赞美天父。” 虔诚只维系了一分钟,洛萨就被寂静的无聊打败了,他询问道:“般若,带纸和笔了吗?” “嗯。” “我有个新故事,你一边听,一边替我用拉丁文抄录吧,我打算印刷出来,继续拿出去卖,那一套猎魔人,可是给我挣了不少钱。” 般若眼睛微微有些发亮,她点头道:“好。” “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洛萨稍加思索,答道:“凛冬与火焰之歌。” 约格律斯堡,塞戈村。 天色昏暗。 矿工们聚在新开辟的铁矿,矿井上方的窝棚里。 他们手里分别攥着一块干硬的黑面包,用手撕扯着,蘸着餐盘里的豌豆浓汤进食。 汤汁泡软了干硬的面包,使这份食物也变得可口了起来。 有个脸色黝黑的男人,用最后一块面包擦干净餐盘,夹住一粒豌豆,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他含糊不清道:“矿上的伙食可真不错,这锅豌豆浓汤里起码放了一整块腌肉,我吃到了好几条。在以前,我一年也不一定能吃上一顿肉。” 其实还是能吃上肉的,那就是从约旦河里捕捞来的鱼类,但这个时代,鱼类并不被划归到肉类的范畴。 在斋戒中,许多贵族都会拿海鱼来替代肉食。 一个有着典型萨拉森相貌的年轻人,用娴熟的日耳曼语回道:“是啊,新来的领主老爷是个慷慨的人,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很感谢他。” “对,我想起来,领主老爷还免除了你们的‘不信者税’!这么看来,你们一年能少交不少粮食。” 在约格律斯堡附属的六个村庄,基督徒和异教徒们的关系,还算融洽。 尽管大多数乡村地带,基督徒和异教徒们,仍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但同村人,通婚联姻的情况不胜枚举。 年轻人有些苦恼:“话是这么说,但我没感觉日子变得好过多少。村里的阿里老爷,前不久还征收了一笔萨拉丁税,把我家里存的最后一袋粮食都收走了,据说是塞戈村的骑士老爷,用来养护武器盔甲,雇佣护卫用的。” 如果汉斯听到了,一定会大呼冤枉。 天父在上,他连塞戈村都没来过,更别提跟包税人说,要征收一笔额外的萨拉丁税了。 洛萨也没有下达额外征收这一税种的命令。 粮食落到了谁手里,可想而知。 同伴们一阵沉默。 这个话题,于他们当中,还是相当敏感的。 因为信仰的关系,两个族群的待遇并不相同,但不信者税又没高昂到这些异教徒们需要假意改信,日后改悔的程度。 萨拉森青年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煞风景的话,赶忙转移话题:“我其实见过领主大人,前不久,他还带着大队的骑兵,从村庄旁经过,他穿着一件镶嵌有金色丝线的斗篷,头戴金冠,腰佩锋利的宝剑,那是我见过最英俊,最威风的男人。” “对,我也见到了!” “据说领主老爷十分富有,所以才对我们如此宽宏,他每顿饭都有吃不完的面包,喝不尽的肉汤,睡觉时有十个漂亮娘们陪着。” “天呐,领主老爷一个人能应付得了那么多吗?” “当然没问题!领主老爷曾经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在床上制服十个女人又算什么?” 一众人心驰神往:“兄弟,你是如何知晓这些消息的?” 这位矿工面带傲然地说道:“你们应该也见过那些背后有羽饰的骑兵吧,他们被称作是‘翼骑兵’,我有个兄弟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们的周薪,有足足三十枚第纳尔银币。” 萨拉森矿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憧憬之色:“如果我也能成为翼骑兵就好了。” “哈哈,别做梦了,你连驴都不会骑,而且还是个异教徒,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拿起刀剑,为领主大人效命的。” 萨拉森青年轻叹了一口气:“的确是这样。” 旁边有人说道:“如果能被马勒斯大人看中,带到城堡的铁匠铺里,给他做学徒也是一件好事。” “没错,马勒斯大人虽然有些严厉,但他绝对是个好人。” 这时,地面突然震颤了起来。 碎石,砂砾,顺着斜坡滚落。 矿工们愣了一下,随即一窝蜂站起来,向外面冲去。 “快跑呀!” “这是地震!” 但他们没能跑出太远。 下一刻,黑暗中,一块巨石,便轰然砸在他们中央。 萨拉森青年半边身子被压在了石头下,他一脸恐惧地看着身后,那只有着狰狞头颅,覆满漆黑鳞甲的怪物。 魔物! 这绝对是魔物! 黑鳞怪物宛如庞大的蜥蜴,头顶生有树冠状的尖角,它那粗壮的四肢着地,缓慢爬行,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一张血盆大口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他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第131章 廷臣 “姓名?” 王家骑士团驻地里,已经完成一系列繁琐仪式,正式成为外约旦伯爵的洛萨,终于抽出时间来审问自己的俘虏。 “朱莉亚·伊森。” 洛萨询问道:“我以前似乎见过你?你观看过贝利安跟居伊男爵的决斗,对吧?” 茱莉亚有些忐忑地回答道:“对,那时我就站在西比拉公主下面一层的阶梯上,我是希伯伦的赫努斯男爵的夫人,男爵战死后,他的领地和爵位都由我继承。” 洛萨知道赫努斯,是曾经雷纳德伯爵,现在的洛萨伯爵领地内的一个下级封臣,拥有一座城堡和几个村庄的辖地。 洛萨询问道:“赫努斯男爵真的是战死的吗?” 朱莉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不是,是我杀死的他,他若是活着,我很难隐瞒我是一只吸血鬼的秘密。” 她看了一眼旁边围观的众人,又补充道:“我是特意挑选的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男爵勾搭的。” 洛萨点头道:“还算老实,从现在开始,我以你的领主,外约旦伯爵的名义,将伱在赫努斯的封地收回。还有你的那位倒霉同伙,她又是哪位可怜领主的夫人?” 茱莉亚张了张嘴,轻叹了一口气:“她是马尔福男爵的遗孀,除了一座城堡以外,还在希伯伦拥有几座庄园和店铺。” “还真是一样的套路。” 遗孀二字,已能说明一切。 “你们幕后的指使者是斯蒂芬妮女爵吧,但我不明白,她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请动你们两只吸血鬼对我下手的?” 茱莉亚咬了咬丰盈的红唇,一脸哀伤:“她掌握了我们是吸血鬼的秘密,如果我们不为她办事,她就会把我们的身份宣扬出去。” “你们会怕她威胁?” “我们舍不得丢下这辛辛苦苦得来的人类贵族身份。” 洛萨嘲讽道:“还真是辛苦得来的。” 朱莉亚垂头丧气道:“大人,您问了这么多,我也想问您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区区一个人类,凭什么得到那么多超凡者的效忠?” 洛萨冷笑道:“如果不是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区区一个人类,现在已经送你去见天父了。” “对大人恭敬点!” 芙琳吉拉趾高气昂道。 茱莉亚顿时像是受到了电击,身体一震痉挛,惨叫道:“殿下,殿下,快停下,我知道错了。” 身中芙琳吉拉专门控制下级血族的血咒,现在,茱莉亚的生死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昨日巨舰”世界的血族,跟这个世界的血族虽然不完全是一码事,但也有共通之处,只需稍作修改,就能发挥出等同的效果。 之所以留下朱莉亚,是因为她作为希伯伦的本地领主,对这里的局势要远比洛萨这个外来户清楚。 他想废除包税制,将分散的权力从他们手中收回,自然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包税制虽然能收上税,对行政资源的压力也较小,但洛萨宁可把他们的土地和权力收归,下放给对自己绝对忠诚的系统士兵。 也不愿他们以自己的名义,向领民收五十的税金,而只交给自己十。 这不成“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豪绅的钱如数奉还”了吗? “你退下吧。” 洛萨摆了摆手,他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吸血鬼姣好的容貌,也没收为心腹的打算,利用完了,若有功勋就给她一条活路,若没有,就干脆处理掉。 “汉斯,你带莱恩,莫德尔,乌尔姆还有安德里亚斯进来一趟,我有事情交代。” 这四名追随洛萨已久的心腹,有些忐忑地走进殿内。 “大人,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你们为我服务已久,立下了不少功勋。受陛下恩赐,我受封为外约旦的伯爵,封地扩充了不下十倍,还需管理诸多下级封臣。所以,接下来我会在希伯伦开辟自己的宫廷,许多空置的廷臣之位,交予你们我最信任不过了。” 四人惊喜交加。 他们虽然忠诚,但不代表就没有七情六欲了,酒色财气,其实唯一不缺,只是当这些跟“忠诚”冲突时,他们会毫不犹豫选择忠诚。 洛萨起身,抽出武装剑搭在莱恩的肩膀上:“莱恩,我以外约旦伯爵的名义,任命你为我的宫廷中的典厩长,专门负责购置与培育优良战马。” 莱恩惊喜道:“感谢大人的恩赐。” 洛萨微笑着劝勉道:“战马是军队的根基,你的职责很重要,一定不能懈怠。” 他又走向一旁的莫德尔:“莫德尔,我任命你为希伯伦的治安官,统领城防军,负责维持希伯伦的治安问题。” 他强调道:“我要求你,不仅要保护基督徒的权益,还要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异教徒的权益。” 不能一视同仁,是因为若是如此,哪里还有人愿意转教? 莫德尔恭敬道:“是,大人。” “安德里亚斯,我要你担任宫廷制衣官,除负责制作宫廷内一切衣着服饰外,还要掌管军械和盔甲的采购,储存和保养。” 安德里亚斯咬了咬牙,他强撑着脑袋里传来的因惊喜带来的眩晕感,感激道:“谢谢谢大人。” 从一介骑士的奴仆,到拥有骑士头衔的宫廷制衣官,这几乎已是一个平民,毕生拼搏所能做到的极限。 最后,是乌尔姆。 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既忐忑,又兴奋,带有雀斑的脸颊,涨得通红。 洛萨笑了笑,道:“乌尔姆,你作为首席翼骑兵,勇猛与智慧都得到了我的认可,接下来,我将任命你做希伯伦巡境官,带领骑兵在领地内巡视,打击拦路的强盗,并且负责监督我的下级领主们,是否有逾矩或渎神之举。” 四人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惊喜,纷纷跪下谢恩。 其实廷臣的职位数不胜数,狩猎官,纹章官,工程官,洛萨只要想,随时可以捏造出一个官职,封给手下。 但他的宫廷才初立,他可不希望现在就塞进一堆人,弄得满满当当。 “汉斯,这段时间,你得留在耶路撒冷,替我掌管骑士团的军务——我知道你能做好,之前你也证明了这一点。” 汉斯有些无奈道:“大人,您的意志,就是我践行的信条。”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带记得多照看下乌尔丁,我知道你们两个合不来,但圣拉撒路救赎教团对我的意义很重要。” 汉斯重重点了下头。 洛萨又看向让娜:“让娜·达尔克女士,我任命你为希伯伦首席骑士,以赫努斯堡为你的采邑,掌管所有骑兵。” 让娜来到洛萨面前,单膝跪地,微笑着说道:“大人,您的眼光不赖,我保证在下统领骑兵的本事,会出乎你的意料。” 茱莉亚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愤懑。 原本是她的领地,转手就被送人了,甚至还当着她的面,这简直太过分了! 洛萨板起脸,正色道:“接下来,召集所有斧卫和翼骑兵,我们即刻出发,前往希伯伦!” “是。” 众人齐声应道。 … 临行前,洛萨在王家骑士团的驻地,看到乌尔丁手捧缠绕着锁链的圣经,正在向一众人高声宣教。 听教的人,大多数都是平民朝圣者和底层神职者,他们大多一脸茫然,根本不明白乌尔丁在讲什么。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圣拉撒路救赎教团的发展,哪怕是在鲍德温四世的支持下,依旧算不上一帆风顺。 人们固有的理念,低下的识字率,都是乌尔丁教授他们战地急救知识的绊脚石,而且这份知识还必须在战时,才能证明是有用的。 “但如何解决这些困难,就只能靠乌尔丁自己了。我所能做的,仅仅是为他提供一个有力的后盾与支持。” 洛萨骑上战马,正欲离开。 突然心有所感,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堡。 恰巧看到鲍德温四世正站在阳台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洛萨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他扬起手,在身前画了个十字,轻点了下头,随即,带着翼骑兵们绝尘而去。 耶路撒冷距离希伯伦仅有四十公里之远。 小队行军,速度也远比大军行进要快得多。 下午时分,一行人便开进了希伯伦城。 高耸坚固的城墙下,洛萨抬起头,看着城墙塔楼上,依旧悬挂着的绿色鹰旗,忍不住笑道:“大概这座城里,属于雷纳德的人还没撤离。” 悬挂有双头鹰旗帜的车队,刚一进城,便引来了一众人的围观,在这座城内,拜火教徒占了将近一半。 再算上犹太人,异教徒的数目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仅有三分之一才是基督教徒。 一行人径直去往城市中央的领主大厅。 这同样是一座高耸的城堡,历年雷纳德在此投入的修缮费用不菲,虽然比不过卡勒堡这座前线城堡,但依旧是一座坚城。 洛萨在乌尔姆出具了鲍德温四世赐予他的封臣契约后,没碰到任何抵抗,便占据了这座城堡。 “乌尔姆,让雷纳德派在这里的守卫官,治安官之类的,总之,能管事的人立刻清点雷纳德的私产,尽快把这些都腾出去。” 乌尔姆立刻领命。 进入到领主大厅。 洛萨没有第一时间召见麾下的封臣,宣布自己已就任外约旦伯爵和希伯伦的领主。 而是命莫德尔率领瓦兰吉卫队,即刻接管希伯伦的治安军队,并且从中挑选出一百名精锐前来觐见。 洛萨打算即刻将他们转职为“留任老兵大队”,系统赋予的满值忠诚度,将使洛萨获得一百双忠诚可靠的眼睛,为他监视整个希伯伦。 这甚至要比大明皇帝们苦心孤诣培养的锦衣卫还要靠谱,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着各式各样的身份,还有恒定的忠诚。 留任老兵大队这个名字源自于古帝国时期,那些身经百战,立下了足够功勋,在退役后,获封土地,于乡村地区担任城镇监察部队的老兵。 他们相当于骑士阶层的军队,拥有恒产和属于自己的盔甲,武器,甚至战马。 城镇监察部队的身份,只是使他们颐养天年的工作。 一旦有需要,他们随时会拿上武器重新踏上战场,并且成为一支军队的中坚力量——若西帝国仍保留着旧军制,能召集起一批“留任老兵”,也不会灭亡于蛮族和匈人的铁蹄下。 洛萨之所以这么着急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精锐常备军,还为了希伯伦的本土贵族,那些大小男爵,骑士,一个个在此地经营许久,势力根深蒂固。 如果没有足够的军力,哪怕拥有法理上的统治权,高贵的伯爵也会被手底下的封臣们联起手来架空。 洛萨既然不希望延续在这片土地上维系了无数岁月的包税制,可以预见,他所面临的反抗力量也是无比惊人的。 所以,他最起码得做到先声夺人。 一百名精锐的披甲步兵,并不能震慑宵小。 可他若是只率领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即便再加上从约格律斯堡抽调来的披甲军士,不过一百来人,就更会被人看轻。 经时代修正,留任老兵大队的装备调整为全套链甲衫,以及一把短剑,一面方形大盾,以及三柄重标枪。 当洛萨看到那些领取了新装备的留任老兵中,有一名高举金色鹰徽,身披熊皮斗篷的时,他恍惚间,竟有种昔日那个环地中海的古帝国,又从废墟上重新站立起来了一般的错觉。 转职并不会提高士兵的身体素质。 但相较于留任老兵们领取到的新装备,他们历经无数场大战存活下来的,丰富战斗经验才是最大的财富。 转眼间,他麾下就多出了一百名精锐无比,久经沙场的重步兵。 而且,他们还跟这座城市里,各方势力有着紧密的牵扯。 没人能够想到,原本还应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的人,转眼就成了洛萨最忠实的拥趸。 这时,洛萨才好整以暇地派出仆人,准备采购足量的食材和酒水,用以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向直属于自己的各方封臣,包括本地的一些异教徒豪强,宣示自己已经到来的消息。 这些封臣当然仅限于附属于希伯伦的骑士和男爵,比如那两只吸血鬼遗孀死去的丈夫。 更远的,像塔菲拉,塞勒,马安堡男爵之类的贵族,就不在邀请范围之内了,等他们抵达,起码得过三四天了。 过段时间以后,他才会召集其余相距较远的封臣来赴宴,这里面也包括雷纳德,当然他要是不愿意来,洛萨手里就添了一个把柄。 至于,想什么时候发作,就看他自己了。 最起码在完全掌控希伯伦之前,他还没打算对雷纳德下手。 第132章 富庶的希伯伦 希伯伦的领主大厅,丝毫不比洛萨在约格律斯堡的那座差。 高耸的圆形穹顶,宽阔的会客厅,奢华的地砖,精美的浮雕,与西欧那些乡下领主们的城堡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两名斧卫,已经沿着环绕式的楼梯,来到二楼,去更换洛萨的巨型纹章旗帜了。 这面旗帜跟另一面耶路撒冷十字旗并列在一起,上面由洛萨亲手设计的双头鹰,振翅欲飞。 洛萨心中忍不住生出了浓浓的成就感。 外约旦伯爵! 这已经比阿尔高伯爵的头衔,高贵许多倍了吧?维尔纳再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这个家族次子,竟已做出了这样一番成就了吧? 洛萨在大厅最中央,属于领主的宝座上坐下。 他轻敲着鎏金的扶手。 过段时间,他打算把马勒斯也召集过来,好把那座设施完善的铁器工坊也开办起来。 塞戈的铁矿距离希伯伦,跟距离约格律斯堡也差不了多远,没必要再转运一遭。 受限于领地规模,即使约格律斯堡拥有翼骑兵军营和瓦兰吉卫队军营,他的宫廷和统治重心,也必然处于希伯伦。 具装骑兵的骑枪仍在汉斯手中,洛萨暂时没打算用这件史诗级道具,解锁具装骑兵的军营。 实战中证明,这玩意儿效果还是很猛的,若是搭配“让娜”骑士之花百分之二十全属性的加成,将会极为恐怖。 他现在手底下究竟有多少产业,还需等安德里亚斯这位新任制衣官跟雷纳德留在这儿的话事人,对接后,才能知道。 但哪怕他一块封地都没有,等到褫夺了那些异教徒豪强的土地,也能分封给自己麾下的翼骑兵们,将他们统统晋封为骑士。 到时候,招满一百名翼骑兵,在战场上,将会发挥出所向披靡的效果。 芙琳吉拉本想凑到前去。 让娜制止了她:“就让大人自己好好陶醉一番吧,想要讨人喜欢,可不是一味往上贴就对。” 芙琳吉拉有些不服气道:“你就比我懂了?” 让娜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最起码要比你懂!” 芙琳吉拉仍不服气:“别看我小,我其实已经八百岁了,只是沉睡的时间久了些,我什么没见过啊?” 让娜微笑道:“见识深浅我不知道,但小,确实挺小。” 芙琳心中积攒的对让娜的好感,顷刻间化为乌有,但又有点害怕让娜,不敢像对般若一样给人起绰号,只能生闷气。 安德里亚斯这时,呈递来一份册子:“大人,希伯伦领地的金册已经在这儿了,雷纳德男爵的税官保证,说他们只会拿走原本属于雷纳德伯爵的动产,所有地产的契约文书,宅邸庄园的钥匙,都已分门别类放置妥当。” 金册不是金的,就像金玺诏书也不是金的一样。 洛萨翻开册子,念念有词道:“庄园十四座,葡萄种植园三座,酿酒作坊两座,风力磨坊十二座,教堂两座,桥梁两座.” 这些都是可以分封给骑士做采邑的资产。 它们都属于地产的范畴,能够产生持续收益,比如说每个老农使用一次磨坊,就得缴纳多少份额的粮食。 像康斯坦茨那样的庄园,是不在其列的,因为那位于城内,仅能满足居住条件。 无法维系一名骑士吃穿用度,更换铠甲和战马的需要。 所谓十一税,实在不能概括一个农民所需缴纳的全部税收。 洛萨皱起眉,放下金册道:“比我想象的少太多了。” 安德里亚斯解释道:“雷纳德男爵不是很擅长管理领地,有不少地产和土地,都出售给地方上的异教徒豪强换取财富了。” “呵,倒也能理解。” 雷纳德显然是穷兵黩武的典范,他最疯狂的时候,曾组建起一支数目高达八千人的,不逊于摄政王雷蒙德的军队。 外约旦伯国论富庶程度,是断然无法跟占据了整个的黎波里伯国的雷蒙德相比的。 不说别的,单说的黎波里伯国,无需对王国上供任何财赋,仅名义上臣服于耶路撒冷王国这一点,就是外约旦伯爵领所不能媲美的。 要么前者是伯国,而后者只能称作是伯爵领呢。 “不过说实话,以雷纳德对异教徒们的仇恨,没把这些异教徒的地方豪强们杀光,掠走他们的财富,属实是我没预料到的。” 洛萨嘴上调侃,心中却知晓,雷纳德只是鲁莽,但绝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不然也不至于是蒙吉萨战役最大的功臣之一,此外还开创性想出了“旱地行舟”(注)这一天才战略。 洛萨虽然抵触包税制,但也必须承认,包税制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能以最小的成本,收到最多的钱。 哪怕因暴政而导致刁民造反,也是包税人的事,相当于全额的正资产,不需对土地,对“刁民”负担任何义务。 比如洛萨,若是打算干掉包税人,他就得自掏腰包,豢养一批税吏,税吏还必须有一支卫队,以免领民武装抗税。 更别提,税吏也是会贪钱的。 如果洛萨掌握的不是一个小小的伯爵领,而是如宋那样的大帝国,恐怕边远地区,不仅收不上税,臣子们报个灾荒,游牧民族劫掠,反而能从洛萨的腰包中,榨取到一笔赈灾款或是军饷。 而且,包税人远比作为外来者的税吏,更擅长从领民手里榨取每一枚铜板和除能勉强使他们饱腹外的每一粒粮食。 “啧,就这,希伯伦每年能收上来的赋税就有八千枚苏勒德斯,如果再算上额外的萨拉丁税,不信者税,朝圣者的过路费,不愿履行军役的盾牌税,犯罪者缴纳的免刑税,再勒索一下犹太商人,贬值一下货币.难怪雷蒙德伯爵愿意跟他们妥协。” 希伯伦实在是太富庶了。 更别提雷纳德原先还拥有蒙特利尔与卡勒堡这两块核心封地了。 难怪雷纳德能在维持慷慨奢华的宫廷生活的同时,还能拥有一支能征善战,数目高达三千的常备军。 “大人,城内的一些异教徒豪强,已经抵达宫廷外了,他们希望能向您觐见。”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这些在雷纳德手底下,尚且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异教徒豪强。” 时间尚早,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十几个罢了。 他们站在领主大厅外的台阶下,看到洛萨后,便主动用法兰克人的礼仪,亲吻了洛萨手指上的纹章戒指,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您可真英俊,很荣幸能得到觐见您的机会。” “赞美您,伟大的洛萨伯爵。” 他们一阵吹捧。 随后,便掏出了一沓单据。 洛萨扫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皱起眉:“这是什么?” 一名犹太商人陪笑道:“大人,这是雷纳德大人向我们借贷的单据。” 洛萨冷笑道:“我又不瞎,我想说的是,你们把这些东西给我做什么?” 一个大胡子萨拉森人满脸陪笑道:“大人,按照伱们法兰克人的法律,您既然继承了雷纳德伯爵的头衔和领地,自然也就继承了雷纳德伯爵与我们的债务关系。” 果然有坑! 洛萨瞥了一眼制衣官,安德里亚斯,意思是:瞧你怎么办的事? 安德里亚斯立刻脸色铁青地走上前来,先是自我介绍道:“我是伯爵大人的宫廷制衣官,安德里亚斯,你们在第一次觐见时,便拿金钱上的纠纷,来污染我的主君的耳朵,这简直是大大的不敬。” 这些人立刻面露惶恐,赶忙道歉。 安德里亚斯哼了一声:“你们得知晓,沙蒂永的雷纳德,仅是被剥夺了伯爵的头衔和希伯伦的领地,并非暴毙或是病故,他既然还活着,欠你们的钱,自然也该由他来负责。” “按照我们法兰克人的萨利克继承法,如果希伯伦是我家大人按照继承法,从雷纳德那里继承而来的,自然也会继承他对你们的债务关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雷纳德已经死亡!” 安德里亚斯斩钉截铁道。 这些裹着包头巾的地方豪强,面露难色:“可是大人,我们哪里敢跑到卡勒堡去找雷纳德大人讨要我们的钱财呢?” 我可去您母的吧! 洛萨心中骂娘,脸上却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没关系,雷纳德男爵在此的税官还没来得及离城,我立刻派出我麾下的巡境官,率领翼骑兵连队把你们的欠款追缴回来。”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那就太感谢您了,您可真是如传说中那样,是一位慷慨宽宏的领主。” 他们心道,这位新来的伯爵竟是如此好说话,以后的日子,肯定要比在雷纳德那个暴戾的家伙手底下,宽松多了。 孰不知,洛萨已经把他们口袋里的钱,看成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根本不是为这些人讨还钱财,而是为他自己! 随着乌尔姆带着这些“债主”们离去,洛萨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了:“呵,这群狗东西,他们害怕雷纳德,却不害怕我,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安德里亚斯:“?” “无妨,这只是个梗。” 洛萨开始理解,为何法王会以莫须有的罪名,迫害圣殿骑士团了。 原因很简单:解决不了债务,就干脆解决债主好了! “安德里亚斯,把莫德尔叫来,现在立刻派斧卫和城防军守在门口,接下来,除了那些曾与我并肩作战的骑士和贵族们,我不会再接见任何人了。” (旱地行舟——指雷纳德通过滚木等方式,把舰船从陆路运送到红海,对拜火教两大圣地展开奇袭的战略,这一战略一度取得了成功,最后虽然失败,但也掠夺到了大量的财富。流行于网络,是因为奥斯曼在攻打君士坦丁堡时也使用了这一战略) 第133章 封臣们的效忠 丕平骑着战马,昂首走过一众异教徒朝圣者队伍前,他的坐骑披上了讲究的马衣,上面描绘着他红色公牛的个人纹章。 他今天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退出王家骑士团,转为“荣誉骑士”,即名义上的成员,不需要再履行义务,也失去了“薪水”。 他希望能够为洛萨效忠,成为一名封地骑士。 一方面,他很崇敬这位曾带领他们取得了连番大胜的领主。 另一方面,他则认为,为洛萨效命,远比继续留在王家骑士团更有前途——只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洛萨便从男爵被拔擢为外约旦伯爵。 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他都要怀疑洛萨是鲍德温四世的私生子了。 走进城内。 丕平被吓了一跳。 “天父在上,这座希伯伦竟然这么富庶?” 许多耶路撒冷人,毕生也没到希伯伦一次,因为这里是异教徒的圣地,遍布着本该与他们刀剑相向的异教徒。 稍往北的伯利恒(也被译作白冷)则截然不同,那里因是耶稣基督的出生地,每年的朝圣者络绎不绝。 鲍德温四世曾想把此地分封给洛萨。 但在私下里跟洛萨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一想法。 因为伯利恒教堂林立,属于教会的地产数不胜数,整个城市,仅有三分之一能属于洛萨这位世俗领主。 要知道,即便是耶路撒冷,每年都要拿出四分之一的税金,捐赠给圣墓大教堂。 这是第一代耶路撒冷王(仅自称圣墓守护者,但却是无冕之王)布永的戈弗雷时期,便定下来的规矩。 而洛萨,以现如今的力量,是不可能对教会的地产下手的。 他不是前世那个敢于搞出阿维尼翁之囚的法王。 这个时代的教权,仍旧处于鼎盛时期,教皇一声令下,就连大日耳曼尼亚,霍亨斯陶芬的皇帝,都要焦头烂额。 而希伯伦就不同了。 他再怎么折腾异教徒的地方豪强,也只会被视作“继承了其父作风的信仰狂热者”。 他要把希伯伦“精耕细作”,把这一座充塞着异教徒的城市,发展成自己崛起的根基,再以此,逐步掌控整个伯爵领。 这会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处理完这些内务,洛萨才会考虑对外扩张,他不会像雷纳德那样擅启边衅,一旦决定要打,就必须保证有足够的胜算。 “乌尔姆!” 丕平一眼就看到站在领主大厅外,刚帮助异教徒的地方豪强们追回欠款,正要返回向洛萨述职的乌尔姆。 “丕平!你怎么来了?” 乌尔姆带着一众翼骑兵围了上来。 “我退出骑士团了。” 乌尔姆惊异道:“怎么会?你不是已经被擢升为掌旗官了吗,明明有着大好前途,为何要退出?” “哈,不跟在大人身边,我总是感觉浑身不得劲,反正大人依旧是大团长,我跟在他麾下,也跟继续留在骑士团里没区别嘛。” 他跟翼骑兵们熟络地谈笑着。 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友谊,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还是相当稳固的。 乌尔姆连忙道:“快随我们进来,大人正召开宴会,你来的正是时候。” 此时,大殿内,洛萨正和一个身穿红色罩袍,上面还描绘着一头金色火龙纹章的男爵交谈甚欢。 这位据说跟阿尔比恩的威塞克斯王室,有着远亲关系的男爵,名为阿尔贡·鲁道夫,是外约旦伯爵领内,最大的一位实权男爵——佩特拉的领主。 也在这次跟萨拉丁的战争中,接受洛萨的统帅,两人有并肩作战的情谊。 他的领地距离希伯伦较远,但却跟随王驾一同返回了耶路撒冷。 他本想登门拜访,但在汉斯口中,得知洛萨已经赶往封地后,立刻便马不停蹄,率领扈从和骑士们跟了上来。 他在见到洛萨第一面时,便快步上前,亲吻了洛萨手指上的纹章戒指,并单膝跪地向他表示效忠。 “大人,我,鲁道夫的阿尔贡,愿意为您效命,请您接受我的效忠。” 洛萨连忙搀扶起他,与他演绎了一番“君臣情深”的戏码。 这也是洛萨召开宴会的原因所在。 他虽然获得了希伯伦领主和外约旦伯爵的头衔,但这些封臣之前效忠的对象是雷纳德。 也就是说,哪怕洛萨按照法理成为了他们的领主,但在他们没有对洛萨表示效忠之前,他们依旧算作是雷纳德的封臣。 即使他们拒绝履行对洛萨的义务,旁人也没理由指责。 洛萨仅仅保有讨伐其的权力,而不能向鲍德温四世申诉,因为这已属于请求外部势力的介入,必定会引起反弹,还会使他名誉扫地。 因为这件事,本身是外约旦伯爵领内部的事情,一旦他自己解决不了,就将被视作国王的传声筒,走狗和爪牙。 在这个时代,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就连高卢的腓力国王,依旧在坐着高卢岛(围绕巴黎的王室直辖领地,类似于直隶省)岛主的位置,除此之外的广袤领土,根本就不受腓力国王的控制。 这个时代的贵族们普遍认为,国王能自己料理自己的事就好,不要随意插手封臣的事,也不要动不动就召集封臣,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遭遇外敌入侵那属于特殊情况。 所以,洛萨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接受所有封臣的效忠。 好在,洛萨带领耶路撒冷王国,南部领地的骑士们,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他们中的许多人,自然而然也对洛萨心存好感。 再加上如今,已经升级过的座天使雕像,能够增加直属封臣的好感度,因此,前来觐见的封臣们,还是很给洛萨面子的。 但是给面子,不代表就不轻视了。 在他们看来,这位新封君的威严,远远不如昔日那个令人生畏的雷纳德伯爵。 但这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没人愿意头上顶着一个强有力的封君,作为封臣,他们更希望能进行分权,但作为领主,他们又更希望能加强对麾下骑士领地的控制。 这是人性,就连洛萨也不愿意鲍德温四世动不动插手他宫廷中的事。 这时,丕平大步走来,向洛萨下跪:“大人,我已放弃骑士团内的所有职位与头衔,只愿能在您的麾下效力。” 场中气氛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都知晓,自己将见证一场神圣的册封骑士的仪式。 洛萨没有犹豫,哪怕是千金买马骨,他也得慷慨一次,而不能拿一座磨坊,或是一座桥梁这样的采邑糊弄。 他将剑放在对方的肩膀上,高声道。 “丕平,伱曾在我麾下效力,立下了诸多功勋,但碍于你是王家骑士团的骑士,我无法赠予你采邑,现在,你既选择向我效忠,我便封你为内盖夫的领主。” 内盖夫是一座村庄,拥有将近六百的人口,以及一座小铜矿。 算得上是顶格的骑士采邑了。 当然,等到后面将丕平转化为翼骑兵后,他实质上也只能作为内盖夫的“税吏”一角(jue)了。 其实换句话说,就是洛萨抽取的封臣税更高一些,对地方的控制更深一些罢了。 该给的薪水他是不会吝啬的。 虽然洛萨完全可以一分钱都不给转职过的士兵发,甚至还能让他们去其余领主麾下打工,挣到钱后再转交给洛萨。 资本家听了都会落泪。 但洛萨又不是一只魔鬼! 转职过的士兵更忠诚,不代表洛萨就会压榨这份忠诚。 那不又成了“好人就该被枪指着”了吗? 忠诚,就该得到褒奖! 无论这份忠诚是怎么来的。 阿尔贡男爵赞叹道:“丕平骑士,我记得你,你的确是个善战的勇士。大人,我得恭喜您得到了一个有力臂助。”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纷纷向洛萨敬酒祝贺。 漂亮话又不要钱,一箩筐一箩筐往洛萨头上砸,他如果不是精神还算坚韧,恐怕还真有可能迷失在人们的吹捧声中。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 所有封臣都很痛快地向洛萨行礼,效忠,包括那些异教徒豪强,也是奉承话一套一套的,许诺会在月底,额外送上一份税金。 没人跳出来给洛萨一个打脸的机会。 这一点也能理解。 他才发出邀请多久? 能这么快赶来的,本就怀有示好的想法。 真要不给洛萨面子,不来就是了。 宾主尽欢,送别这些人后。 安德里亚斯喜气洋洋地说道:“大人,他们带来的礼金可真不少,尤其是阿尔贡男爵,赠予了您足足十匹未经阉割的种马。” 洛萨微笑道:“莱恩这个典厩长肯定开心坏了,这可是领地里第一批种马。” 第134章 为生命之树选址 此时,夜色已深。 送走前来觐见的封臣后,洛萨返回到领主大厅的主殿。 大厅内,燃着数十根蜡烛,依旧显得有些阴暗。 在酒宴上喝的尽兴的让娜,脸颊上生出两朵红云,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清澈,明亮,正举着酒瓶畅饮。 “哈,真是甘甜的酒水。” “大人,你看今晚月色多美,又有美酒佳肴,快来与在下畅饮一番吧。” 洛萨拿走了她手中的酒瓶,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这一瓶可是波尔多(高卢地名)修道院产的葡萄酒,价值十枚苏勒德斯金币,再算上运费,起码要翻三倍,是阿尔贡男爵送给我的礼物,我本来还想拿来招待客人的。” “在下也是客人啊。” 让娜有些不甘心,絮絮诉说:“以前,教会为我准备了十几座酒窖,里面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国的酒水,我最喜欢喝的是罗斯人用马铃薯酿造的那种,够烈,一口下去,就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狂奔一样。” 洛萨轻叹道:“如果喜欢蒸馏酒,你可以筹备着酿一批,多余的酒精可以拿来为士兵处理伤口,需要钱就去找制衣官要,我给你三百枚苏勒德斯金币的额度。” “多谢大人。” 他暂时没有推广蒸馏酒的想法,并以此形成一个全新产业的想法。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接受不了高度酒,麦酒的酒精含量普遍低于百分之二,被视作一种补身体的营养饮料。 洛萨走上楼梯,来到了书房——雷纳德不需要书房这种东西,它原是为他的税官所准备的。 他来到桌前,取出墨水瓶,用羽毛笔蘸了墨汁,开始写信。 他打算再去信一封给奥地利的利奥波德伯爵。 上次从他手中获取的资助,包括约五百枚苏勒德斯的钱币,一船谷物,些许粮食种子,熟练裁缝,铁匠,泥瓦匠等工人,对初期约格律斯堡的发展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的。 首先自然是感谢一番。 其次就是告知他,鲍德温四世已经与异教徒的国王萨拉丁签订了停战协议,他已不必急于赶来参加十字军。 最后要提的,是自己已被晋封为外约旦伯爵,治所在希伯伦,若他前来朝圣,请务必来此作客。 跟利奥波德,洛萨还是希望能维持一个友好关系的。 虽然洛萨已是耶路撒冷王国名义上最大的封臣之一,但他很清楚,自己跟奥地利边疆伯爵的利奥波德相比,硬实力上还差得远。 他现在就属于吃撑了的胖子,得先把身上的肥肉,肚子里的食物,全部转化为肌肉,才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另一封信是给维尔纳以及他的兄长奥托的。 他记得自己离开阿尔高的时候,曾对自己的兄长奥托说过——以后回到鹰堡时,要以更尊贵的勋位接受他的致意。 现在,他已经做到了。 阿尔高伯爵领,土地贫瘠,商贸落后,这个伯爵头衔的含金量,完全没办法跟外约旦相媲美。 但维尔纳伯爵手底下有不少人才,还是挺让洛萨眼馋的,所以这一封信里,也提到了希望维尔纳伯爵能派几个心腹过来帮忙的想法。 希伯伦城内,因一位新领主抵达所掀起波澜,正如水面上的涟漪,缓缓扩散开来。 翌日正午。 两名城卫军坐在酒馆里,喝着小酒。 他们其中一人,穿着全套的锁子甲与龙虾盔,披着标有双头鹰纹章的罩袍,衬托的整个人越发英武不凡。 如果不是酒馆内的酒保认识这两位常客,恐怕非得把他当做这是一位高贵的骑士老爷和他的侍从。 城卫军的同伴仅穿着一件破旧的皮甲,脸上带着浓浓的羡慕。 “嘿,兄弟,伱被那个叫莫德尔的治安官选中,我并不感觉意外,毕竟你生来体格就壮。但那位老爷就这么轻易给了你们这副坚固的盔甲和刀剑,还给了你一把金鹰标旗,就不怕你转手卖掉逃跑吗?” 士兵紧握着手中的鹰旗,神情肃然:“我不允许你侮辱我们的荣誉,这把鹰旗,哪怕是我付出生命,也绝不会使它丢失,你居然觉得我会把它变卖掉?” 他的同伴忍不住调侃道:“哈,你这个嗜赌如命的家伙,还荣誉?总不至于换上一身新衣,就真以为自己是高贵的骑士老爷了吧。” “我警告你,不要同我开这种玩笑,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手握鹰旗的士兵,神情郑重:“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参与赌博,也不会与妓女厮混,天父将见证我的改悔。” 他的同伴,不以为然道:“得了吧,我才不相信你能管住自己摇骰子的手和裤裆里那玩意儿。” 街上。 一队翼骑兵疾驰而过。 几个行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看到那些羽饰骑兵了吗,那是新来的巡境官和他的翼骑兵,据说他们在跟异教徒的战斗中,以一敌十,轻松就能击败那些奴隶骑兵。” “这位洛萨伯爵还真是个厉害人物,我听说他率领八百名骑士,硬生生击溃了萨拉丁的三十万大军!” “三十万?我怎么听说是三万?” “当然是三十万!异教徒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只是击溃了三万人,那位麻风王又怎会慷慨地赏赐他一座城市?” “可惜厉害归厉害,他抢了雷纳德伯爵的头衔和领地,雷纳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的确,唉。” 人们的语气中隐含同情。 虽然不知为什么,他们提起这位领主时,下意识就产生了些许好感,但他们又一致认为,要不了多久,这位新领主就会被雷纳德赶跑。 乌尔姆跟丕平大声交谈着。 “丕平,你愿意成为一名翼骑兵吗?就跟我们一样。” “当然!” “那我们得去一趟约格律斯堡,一方面护卫马勒斯先生到希伯伦,另一方面,也要负责选址…大人想要修建一座城堡。” “修建城堡?大人都有希伯伦了,为什么还会想着修建一座城堡?” “我哪知道大人的想法?” … 塞戈村。 马勒斯面色凝重地蹲在地上。 一个巨大的脚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将中指抵在脚印最前方,把整个手肘放下去,大概只填进去了一半。 也就是说,这头怪物,脚印都有一米多长。 再结合它在地上留下的痕迹,这绝对是一头体型超过十米的巨兽。 悲痛的领民们,正在试图找回自己亲人的遗骸,但它们大多只剩下了断掉的手脚,被啃过的头颅。 一名约格律斯堡新招募的翼骑兵,来到他的面前,禀告:“先生,没有幸存者,行凶的应该是一头怪物,他…吃掉了所有人。” “它应该不是因为饥饿才出来觅食的,否则,连遗骸都不会有。” “这应该是一头居住在矿井下的怪物,而且,拥有着某种在泥土,岩石中穿梭的魔力。” 推测很简单,因为矿井的宽度,连他都无法进出,根本无法容纳一头体型达十米长的怪物进出。 “立刻把这个消息报大人!” 马勒斯站起身,下令道。 … 漫漫荒漠中。 一小队翼骑兵正站在高坡上眺望着沙海。 奔波一整天的众人,在此驻足,休憩。 丕平满脸疑惑:“我很难理解,乌尔姆,大人为什么想要在荒漠中修建一座城堡?” “这里连一粒小石子也没有,如果只是为了看守南边和西奈半岛上的敌人,成本未免也太高了。” “或许是跟蒙特利尔一样,为了做一个物资转运中心,好为收复迄今仍处于异教徒控制下的艾拉港和阿兰德勒,总之——大人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这一点,无须我们来考虑。” 生命古树于荒漠中萌发,这是性价比最高的一件事。 能为他增添领地内的绿洲,相当于平白获得一块新的领地,尽管前期要投入一定的钱财和物资来经营。 还有一点,正如乌尔姆所说的那样,他打算在此修建一座军堡,作为未来收复艾拉港与阿兰德勒主教区的前哨。 这两片领地,都是他的法理领地,在当初雷纳德“旱地行舟”,试图劫掠汉志的两座拜火教圣地时,被萨拉森人的反扑所夺取。 第135章 家族箴言 清早,洛萨从睡梦中醒来。 迎着窗子里透出的熹微晨光。 洛萨耳畔响起清冷的问候声。 “早安。” 帷帐外。 般若正躺在一张垫了织锦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说道:“昨晚,我整理好了凛冬与炎夏之歌的第一卷。” “整理”两个字说的有些轻描淡写,实际上还包括润色,修改,填充——这可是一番大工程。 虽然洛萨因为精神力的提高,记忆力显著提升,但也不可能口述时做到一字不差,对于他的故事,仍有许多细节需要填充。 所以般若其实是个优秀的小说家? “其实不用那么着急。” 洛萨解释道:“因为印刷工坊还没迁过来,即使你整理好了,也没办法印刷。” “嗯。” 般若沉默了下:“我知道,但我也没别的事可做。” 在鬼门关守门,本就是一种枯燥无聊的生活。 “你要睡一会儿吗?” 般若犹豫了一下,道:“不必,但我想洗一个澡,所以这段时间,请大人你务必和让娜骑士还有芙琳呆在一起。” 洛萨忍不住笑道:“当然没问题,需要我帮伱准备热水吗?” 萨利赫送给他的五名波斯女奴,仍留在约格律斯堡,此番派乌尔姆回去接铁匠马勒斯,也有把她们带回来的想法。 偌大个城堡,总不能全都靠卫兵照料。 像照顾女眷这种事,也不方便。 般若微微摇头道:“不用了,热水凉水对我也没区别。” “好。” 在找芙琳吉拉和让娜之前,他先进行了新一周的抽卡。 因为没什么指望,所以也很随意。 但意外的是,奖励虽然一般,甚至还重复了,但却正合洛萨的需要。 奖励的是一座一级城墙,可以将约格律斯堡的一级城墙加固到二级。 不过洛萨既然有修筑新城的想法,自然不会再把这份奖励用在约格律斯堡上。 那里注定不是自己的统治重心。 而在荒漠中筑城,石料实在太过难寻,他原是想先修筑一座木堡意思意思的。 这样一来,最起码城堡外墙这座石料消耗大户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看乌尔姆何时能勘探到符合自己要求的地点,前去把生命之树栽下了。 在一楼的大厅里。 让娜正拎着一个酒杯,从橡木桶中接来一杯香醇的葡萄酒。 看到洛萨下来,她随口道:“大人,您的家族箴言是什么,原先您还只是男爵的时候,这或许还不算重要,但您现在已是伯爵了,若是连家族箴言都没有,可是会被人看笑话的。” 洛萨愣了下。 这一点倒是他忽略了。 也跟时代有关系,这个时代的纹章学等知识还不完善,再过上一百年,别说伯爵了,就连骑士家族,也基本都会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箴言。 他心中下意识想起“A.E.I.O.U”,译作——奥地利将笑到最后。 更霸气一点的翻译是——普天之下,皆为奥土。 但这明显并不合适,因为此时的哈布斯堡家族,还没入主奥地利,那里仍处于巴本堡家族的利奥波德伯爵手中。 “这你倒是难到我了。” 家族箴言往往不需要有多繁琐,简单易懂最好,但正因为这样,洛萨才一时间想不到该取什么。 “我来,我见,我征服,怎么样?” 让娜挑了下眉:“恕我直言大人,这会显得您像是一个战争狂人,而且说出这句话的人,下场并不好。” 这句话是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在安纳托利亚,击败本都人时所说,后来他被养子布鲁图斯背叛,并伙同元老们刺杀。 洛萨隐含嘲讽的反问道:“那该设计成什么?我为世界带来和平吗?” 让娜笑道:“不如叫唯美酒与佳肴不可辜负,寓意是吃好喝好。” 洛萨:“.” 城堡外,响起一阵马蹄声。 一阵惊呼声随即响起。 城堡守卫的留任老兵大队中,还没人见过马勒斯这样雄壮的巨人,一个个瞠目结舌:“这也是大人的臣仆吗?” “天呐,他就是莫德尔大人提起过的马勒斯吧?要我看,他该叫马尔斯(战神)才对!” “马勒斯回来了?” 洛萨有些惊喜地起身。 为他准备的铁匠铺,可是洛萨对领地的未来规划中,一个最大的钱袋子。 不仅是那些准备出售给各方富裕领主,雕花,精制的全身板甲。 还有那种便于大规模生产的劣质胸甲,这种几乎是用两片钢板拼凑出来的甲胄,防御力说得过去,成本也十分低廉,在中世纪后期,连在方阵里举长枪的枪兵都穿得起。 此外,染布工坊也在筹备了。 用葡萄皮染出的布,因添加了明矾矿可没那么容易褪色,只是颜色较浅,没有骨螺紫那样深邃,且经久耐用。 而且,洛萨对于一些天然染料的试验,仍在进行当中。 虽然经洛萨调查,替代骨螺紫的紫色染料也不是没有,高卢人就掌握有用地衣,苔藓等物,染出紫色的方法。 但这样的紫色存在受色不均,容易褪色等缺点。 用葡萄皮染出的,要强出不少。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时代因为教会的关系,人们普遍崇尚简朴,在宗教氛围浓郁的圣地,日常所见的,大多数都是黑白两色衣物。 总之,面临的困难不少,染出的布,也未必会受人追捧。 但试试呗,反正也没几个钱。 洛萨还打算在“新书”即“凛冬与炎夏之歌”中,好好宣传一下葡萄紫,将其渲染成维斯特洛大陆上,按照“礼制”,是除皇室所独享的骨螺紫以外,王公们所能享用的唯一紫色。 反正骨螺紫的产量本就满足不了贵族老爷们的需求,或者说,绝大多数贵族根本就消费不起骨螺紫。 每年那么一点稀薄的产出,也被富有的东帝国给垄断了,根本算不上葡萄紫的竞争对手。 马勒斯和乌尔姆,丕平大步走进殿内。 这个巨人这段时间,肤色变得更加黝黑。 他那结实饱满的肌肉,以及那宛如巨人般的身高,让洛萨不禁生出,这人如果给一个战士模板,身披重甲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该有多勇猛的想法。 “马勒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马勒斯摇头道:“大人,我这可算不上辛苦,我有事想向您禀报。” 他语气微顿,不待洛萨回话,便说道:“在塞戈村的矿井,我发现了一只体型估测有十米的巨兽.” 洛萨听着,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在外约旦伯爵领,倒也不是没有其余铁矿。 但塞戈附近的铁矿,不仅开采难度较低,出产的铁矿石品质也很不错,而且恰巧属于自己的直辖领地。 要因为一只巨兽,而放弃这座铁矿吗? 洛萨正盘算着。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激活里程碑:屠龙之举。 在您的领地内,出现了一头沉睡的地行龙,它以铁矿石为食,能在地底肆意畅行。 现在,它已强占了你领地内的一座铁矿井,这是对你这个领主极大的挑衅。 杀死它,以龙血沐浴身体。 你将完成里程碑——屠龙之举。 且你的龙裔血脉将会使你汲取到其中的精华,获得一定数目的属性点加持。 “原来是一头龙吗?” 洛萨神情沉重。 “马勒斯,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马勒斯沉默了片刻,道:“大人,那是您的领地,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 “的确,你说的很有道理。” 洛萨站起身,说道:“请先随我来,我为你营造了一间拥有全套工具的铁匠铺,杀死那只屠戮我领民的恶兽,是我应做的事,我绝不会推辞。” 马勒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动:“抱,抱歉大人,那只怪物很危险,要剿灭它,并不容易,损失或需要比一座村子更大。” 洛萨摇头道:“这是作为封君,庇护领民所必须尽的义务,岂能用利弊来衡量?” 如果没有里程碑的话。 说实话,洛萨还真不一定愿意去。 现在,就看这头巨龙的年龄了。 地行龙不算什么强大的龙种,连翅膀都没有。 但若是成年地行龙,它们的鳞甲极为坚固,由于覆了一层铁矿石,根本不惧怕阻魔金,如果要出现在其余领主的领地里,那基本上是没有处理掉的可能了。 这些知识,都是他通过纹章跟黎凡特女巫协会的安娜女巫了解到的。 总之,先去实地探查一番吧。 征集一条家族箴言,请在本章说中留言。我决定抄书评了。 第136章 威压 随同马勒斯一同前来的,还有十余名他亲手培养的学徒,以及新征募来的几名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 洛萨让马勒斯自己去选址,准备修建铁匠铺。 配套的水力锻锤,水磨机,碎矿机,水力鼓风机等工具对于水域的流速很有讲究,而且约旦河及其支流,是有枯水期和丰水期之分的。 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则各自归队。 值得一提的是,丕平也转职成了翼骑兵,算是踏进了洛萨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圈子。 “让朱莉亚过来。” 茱莉亚,这个有着小麦色皮肤,棕色长发的女吸血鬼,有着达契亚人和希腊人混血的柔和面部特征。 “斯蒂芬妮就交给你解决了,能做到吗?” 茱莉亚面露难色:“斯蒂芬妮那个臭女人,早就对我有所提防了,她的身边,随时都跟着手持阻魔金武器的卫兵。我恐怕做不到,大人。” “你连个世俗领主都刺杀不了?” 洛萨深深皱起眉。 这吸血鬼也太丢人了吧? 茱莉亚嘀咕道:“我只是一只小小的第五代血族,本来就没那么厉害,如果淮娅还活着的话,我还有几分把握。” 提起淮娅,她倒也没感觉有多么惋惜。 吸血鬼之间可没那么深厚的感情,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而且,正因为淮娅“飞”得更早,才死在了让娜的圣枪之下。 不过茱莉亚嘴上贬低自己的能力,实际上也只是推脱罢了,她要杀死斯蒂芬妮,还是很有把握的。 原先不那么做,是穿鞋的怕光脚的。 现在则不然,反正连领地都被褫夺了,也无所谓吸血鬼的身份会不会被曝光。 之所以推脱,纯粹是不愿为洛萨办事罢了。 “第五代?” 洛萨皱起眉:“跟我详细说说你们吸血鬼是怎么分级的?” 茱莉亚很痛快地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是按照我们身上传承的真祖之血的浓度来衡量的。” “像我们这种第五代的吸血鬼,数量最多,往往指的是已经成年,但年龄在三百岁以下的青年吸血鬼。” “第四代血族平均年龄都已经在五百年以上,以领主的身份广泛存在于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第三代血族更是被冠以‘公爵’或‘亲王头衔’,拥有一大片广袤领地,众多第四代血族都臣服于他们,再往上就只是传说了。” 这三个“亚”,不就是后世罗马尼亚的版图吗? 洛萨若有所思:“那伱觉得芙琳吉拉是第几代?” “应该是第三代吧,但我…我也没办法确定,女士的鲜血气息,跟我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她更富有生机和活力。” 洛萨沉思了片刻,觉得派芙琳吉拉单枪匹马,去试着统合吸血鬼势力的想法太过冒险,不过等到以后,她的实力突破到精英二后,应该可以尝试一下。 “还有件事,你知道在希伯伦,哪几个地方豪强的势力最大,而且最是臭名昭著?” 说是地方豪强,实际上拥有庄园,豢养私兵,跟领主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没有法理上的支持,还得多抽一层税收给领主。 “赫努斯城堡附近的侯赛因,他是个残忍悭吝的货色,贩卖粮食和食盐起家,暗地里资助了多支强盗。当初我领地里,也有包税人向我哭诉他抢劫了他们的商队,但这个侯赛因很识时务地向我献上了一笔贡金,我就没插手这件事。” “这样啊。” 洛萨若有所思:“这个侯赛因手底下有多少人?” “明面上只有十几个护卫,但据说他资助的强盗团伙,数目达到数百人。” 洛萨忍不住道:“都拥有数百人的武装了,你作为赫努斯的领主,居然都不管?” 茱莉亚很无所谓地说道:“我做人类贵族是来享受的,又不是真的为了治理领地?他若是惹急了我,我便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一家都杀光就是了。” 洛萨皱眉道:“行了,我知道了,做好准备,即刻出发去刺杀斯蒂芬妮吧,手法要干净利落一点,别被人看出端倪。” 茱莉亚不满道:“大人,我都说了我做不到!” 洛萨皱起眉。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领主的宝座上站起。 鲜血魔力仿佛血色的长蛇,缠绕着他的身躯,蜿蜒而起,磅礴的魔力气息,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只狰狞的恶兽轮廓。 漆黑的鳞片,宛如灯笼一般的巨大双眸,以及那对仅是蜷缩起来,便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翼。 它是如此巍峨,令人震怖。 头上的嶙峋双角,仿佛一定铁质的王冠。 雄壮的身躯看上去,几乎撑起了整个城堡的穹顶——这是一头龙,潜伏在洛萨龙裔血脉中的古龙。 因为鲜血魔力源自于自己体内的血脉,所以自然而然也沾染了龙的气息。 洛萨的眼眸,变作巨龙的冰冷竖瞳,他加重了语气,再度说道:“即刻出发,若做不到的话,你也就没有继续活着的价值了。” 茱莉亚的脸色苍白,她嘴角的獠牙不自觉地伸出,刺破了嘴唇,呆在原地,久久没说出话。 直至恶龙之影消散。 茱莉亚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嘴唇在哆嗦。 心中在疯狂呐喊着。 “我,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家伙走了狗屎运,有女巫,狼人和吸血鬼的效忠,原来这家伙才是真正最恐怖的怪物。” 洛萨拔高了语调:“听见了吗?” 茱莉亚连忙道:“听见了,听见了,我立刻就出发,就是豁出性命,我也会杀死斯蒂芬妮——还有那个雷纳德,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一并处理掉。” 洛萨摆了摆手:“不必,只取她一人的性命即可,你太弱小,对我利用价值有限,如果这件事都办不好,我会让芙琳吉拉解除掉你的血契。” 茱莉亚试探着询问道:“您要放我自由?” 洛萨微笑着,露出两排白牙:“你说呢?” 茱莉亚立刻明白,洛萨的意思是,她若是没有利用价值,根本就没有占据芙琳吉拉一个血契名额的资格。 下场自然还是一个“死”字。 在度过了最初几天跟贵族们迎来送往的忙碌生活后,洛萨就又清闲了下来。 作为一位领主,每天沉溺于享乐,闲暇时带卫队出行打猎,或是抢劫过往商队,欺负一下刁民,玩玩波斯女奴,才是正常生活。 哪有那么多政务可处理? 就说这几天比较忙,也是忙着接受下层封臣的觐见和拜访。 礼物收了一大堆,真正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寥寥无几。 在底下人看来,领主这种身份,只管收税就够了,其余诸如制定法律,插手城市行会,派遣巡境官监督违法事——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马勒斯的铁匠铺已经在约旦河畔的一座庄园中开了起来,只是人手仍旧紧张,十余名学徒难堪大用。 产量稳定下来后,也就日产一副半身板甲,三副简易胸甲,十把刀剑。 目前铁匠铺使用的铁矿,大多数是购置于他麾下封臣领地内的商人手中。 洛萨没有第一时间便急冲冲赶去屠龙,因为最近手头的事情繁多,总不能封臣们旅途劳顿前来拜访,却发现正主不在吧。 而且巨龙这种生物,种类繁多,但除了少数巨龙之耻或是处于幼年阶段的龙类以外,大多数都是极为强大的。 许多人类贵族若是发现自己的领地内出现了一头巨龙,要么是花费大价钱请来女巫等施法者将其驱走。 要么就是发出悬赏,使一批不怕死的无地骑士们前赴后继,踏上屠龙的旅途——结果往往是他们烦的龙类无法安眠,只好一边骂着晦气一边离去。 但也有少数较为羸弱的龙类真就被骑士们所解决了,屠龙者收获美名,以及龙类生物的尸体作为夸耀勇武的奖品。 这时,金钱的奖励反而不重要了。 因为声誉对于骑士而言有时比金钱还要重要。 拥有屠龙者的声誉,不仅可能被领主收为封臣,跻身于真正的贵族行列,还可能娶到一位漂亮的寡妇,直接继承后者的权位,堪称是一步登天。 总之,这是一条收益很大,但成功率极小的晋升之路。 最近数十年来,洛萨反正是没听过真正有名有姓的“屠龙者”的事迹,当然,这也跟这个时代,消息流通缓慢有关。 “一份屠龙者的声誉,应该能吓退不少居心叵测的人吧。” 洛萨自语道。 领主大厅外,马蹄声阵阵。 十余名翼骑兵已经准备就绪,洛萨决定带上让娜,般若还有芙琳吉拉,全员出动,只留下乌尔姆等廷臣,来处理希伯伦的事务。 第137章 沐浴龙血 塞戈村。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于高坡上驻足。 洛萨背后的黑色披风,连同翼骑兵手中的双头鹰旗帜,一同随风飘扬着。 他扬起马鞭,指向远方:“那里应该就是那座矿井了,让娜骑士,你先带人把战马牵到一旁,避免受惊失散。” 让娜微微颔首:“在下省得。” “般若,芙琳,我们三个步行下去。” 矿井的废墟上,到处都是断裂的枕木,碎石。 人体的残骸被他们的亲人收走,血迹被风沙掩埋,看上去,这里跟荒漠中常见的废墟已经没有什么显著的分别。 芙琳吉拉回忆着女巫安娜的介绍说:“地行龙更喜欢吃高品质的铁矿石,而不是人类,如果没人打搅它们,它们能一直生活在地下。” 难怪这里的铁矿石会被马勒斯瞧上眼,看来质量是真不错。 洛萨点头道:“据马勒斯说,这头龙或许拥有在地下穿行的能力,拥有这种能力,想要逮到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地行龙能在地下遁逃,而且还特别记仇,一旦伤它不死,它肯定会在领地里拼命破坏。” “芙琳,我记得鲜血魔法里,束缚类的阵法是一个很大的学科,以你现在的等级,应该已经可以施展了吧?” 芙琳吉拉点了下头:“施展倒是没问题,但在战斗中,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那就交给你了,需要什么施法材料吗?” 芙琳吉拉盘算着说道:“我需要一只动物的鲜血,要足够新鲜,还得有人帮我布阵,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 “没问题,我会让翼骑兵前往塞戈村去购买一头活羊,它的血量应该足够了吧?” 芙琳吉拉比划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接下来,就等伱的阵法布置完成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下午。 等到日落黄昏时,纵横交错的羊血,已经在这片荒漠中构筑成了一道六芒星法阵。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现在,在六芒星之上,已经没人能够离开这片空间。 芙琳吉拉长出了一口气:“法阵的大小正合适,一旦它踏入,我就能保证它在一刻钟内无法逃跑,但它的每一次撞击,对阵法的伤害同样很大,我不保证真能维持到一刻钟的时间。所以,尽量快些解决战斗。” 让娜挥舞了下圣枪,脸上充满了自信:“要我看,大人还是太谨慎了,有在下手中的这把圣枪,只要它敢露面,我就能轻松解决掉它。” 洛萨皱眉道:“我们没人真正见识过这个世界的龙类,所有讯息都是从安娜女巫那里间接得知的,不谨慎些可不行。” “开始吧!” 洛萨高声喊道。 一名翼骑兵站在高坡上,闻言,吹响了悠扬的牛角号。 沉闷的声响,不断扩散开来,久久未曾断绝。 但地下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似乎这穿透力明显不足的牛角号声,根本无法深入地下,唤醒其中潜藏的龙兽。 “看来,要吵醒这头地行龙也不容易。” 洛萨挥了挥手,示意翼骑兵停下动作,又命令其余翼骑兵,将山头上的一块巨石,齐心协力推下。 轰—— 伴随着巨响。 巨石在半空中翻滚着,磕在崖壁,弹起,又砸落。 宛如阵阵惊雷。 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灰尘,碎石纷飞。 下一刻。 一声沉闷的低吼声从幽深的矿坑中传来。 如同树冠般杂乱的尖角,连同那颗蜥蜴状的脑袋自矿坑下伸出。 那绝对是一颗最起码有一整张桌面大小的巨大头颅,金灿灿的眸子在移动时,会在半空中留下金色的流光。 一根根锋利却又杂乱生长的獠牙,带着浓郁的铁锈色泽。 随着它逐渐从矿坑下爬出,它那庞然之躯也得窥全貌——它的确有十余米长的体型,跟一只巨蜥相比,它的头颅要更小一些,脖颈也显得有些细长,上面还生满了一根根细密的铁锈色结晶。 它那一枚枚三角形的漆黑鳞片,密密麻麻覆在身上。 在看到打扰了自己安眠的人类后,它的金色眸子里充斥着暴怒。 只见它仰起修长的脖颈。 张开巨口。 随即,发出了一声震荡百里的咆哮声。 吼—— 带着腥臭味的吐息,吹得飞沙走石! 洛萨高喊道:“这是一头成年地行龙,除了不能喷吐龙息,也不能飞翔以外,单论肉搏能力,它可以轻松撕碎一头蝎尾狮或是山地巨人。” “而且,它的防御力因吞食了大量铁矿,十分惊人,常规武器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它。” “不过,我发现了它的一枚倒着生长的鳞片——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逆鳞,龙类防御力最强的地方,下面,就是它的心脏。” 让娜疑惑道:“在哪?” 地行龙此刻,已迈动四肢,向这边飞速冲来。 让娜眼睛死死盯着暴怒冲来的地行龙,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眼看着,巨龙的脚已高高抬起,下一刻便要将让娜踩成肉泥。 一道相较于巨龙而言,无比渺小的身影,猛然挡在了让娜身前,她高举起手中的黑色盾牌,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但盾牌上,黑色的鬼面浮雕已经开始无声地破口大骂。 下一刻,漆黑的三角形盾牌,猛然张大,将让娜头顶,十米方圆的地方尽数笼罩在其中。 铿—— 明明只是一个显得有些瘦弱的女子,看她背影,却油然而生一种岿然屹立的感觉。 地行龙一脚落下,却滞留在半途,丝毫没办法更进一步。 “哈,终于找到了!” “谢了,般若!” 让娜敏捷地向后退去,她那银白色的骑士甲,在奔跑途中,闪烁起一道道金色的纹路,像是有熔浆在其中流淌着。 她高举起手中的圣枪,宛如握住了一团流动的灿金色圣炎。 “圣哉!” 让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神圣如高高在上的女神般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 她低声诵念着经文。 有如金碧辉煌的教堂内,正向信众布道的圣女。 随后。 圣枪脱手。 在夜空中,仿佛化作了一颗炽烈的流星。 地行龙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惊恐,它抬起前肢,上面泛起层层涟漪,随即狠狠向下踩去。 它在试图利用穿梭地面的天赋沉入地底。 但一道血色的封印顷刻间升起,使它脚下的涟漪瞬间被驱散,变成了实实在在踏在了地面上。 尘土飞扬,大地震颤。 眼看没办法逃离,地行龙只能匆忙向一边躲开。 但拥有必中特性的圣枪,在让娜亲眼锁定了地行龙的胸口的鳞片后,便再也没办法躲开了。 铿—— 金色的圣枪贯穿了地行龙全身上下最坚固的逆鳞。 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双爪拼命扯下胸口的圣枪,但下一刻,又一道渺小如虫子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它的身下。 张开手,鲜血汇聚成投矛。 洛萨向后撤开一步,力贯周身。 一记投矛狠狠掷出。 瞄准的地方,赫然依旧是地行龙的被洞穿的胸口鳞片。 这一次,鲜血投矛直接深入其中,连根柄都没露出来,带有浓郁灼烧兴致的鲜血投矛,飞速化作一根根锋利的尖刺——这一下,似乎真是命中了心脏。 从它胸口处喷溅出的鲜血,宛如瀑布般奔涌流淌。 站在原地的洛萨,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他张开双手,龙血如淋浴般落下。 滚烫,炽热。 仿佛整个人投身于烈焰之中煅烧。 般若脚步微动,又停步,她拦住了同样想要赶过去的芙琳吉拉,摇头道:“别忘了大人可是龙裔,龙血,对旁人而言是剧毒,对大人而言却未必。” 黑暗中,洛萨的双眸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一种暴怒,疯狂,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撕碎的恶念,自他心底不断涌现。 你完成了里程碑——屠龙之举。 你体内的龙裔血脉汲取了本世界龙类生物的精华,觉醒度得到些微增加,你的力量,体力,耐力,均增加三点。 你获得了新技能:铸铁之躯:来自贪食铁矿的地行龙血脉深处的能力,当你使用这一技能时,你的防御力将得到大幅提升。 还请继续努力,屠杀更多种类的巨龙,以增加龙裔血脉的觉醒度。 砰—— 庞然龙躯,颓然倒地。 那对金灿灿,宛如一对车大灯的眸子,也熄灭了。 洛萨屹立在原地,体表的龙血,随时间推移而逐渐变得干涸。 像是汽化了,用手一搓,便落下大片的红色铁锈。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只觉胸口中,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地行龙的血脉并没有什么高贵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补之物,龙裔只是攫取了其中有利的基因片段,分析过后,便弃置一旁。 真正对他造成沉重负荷的,还是龙裔血脉的进一步觉醒,使得那种充斥着古龙本能的暴戾与破坏欲的意志,再度开始浮现。 好在,这场斗争中,是洛萨占据了上风。 让娜缓步走来,她远远说道:“大人,要我给您来一记闷棍,以保持您大脑的清醒吗?” 洛萨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已经没问题了。” “让娜,我好像知道我的家族箴言应该叫什么了。” 让娜大声回应道:“您说什么,请大点声,我听不清。” 洛萨被气笑了,他瘫坐在地上,喊道:“我说,我的家族箴言很简短,就是——沐浴龙血。” “不错!” 让娜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前来搀起洛萨。 “命人把这具地行龙的头颅切下,我要带回希伯伦,鞣制成一座放在领主大厅的标本,余下的部分,剥下龙皮给马勒斯,看看能否制成龙鳞皮甲。” 这头地行龙的鳞片,绝对算是一种极佳的金属材料,龙皮也十分坚韧,制成龙鳞皮甲,要比寻常甲胄强太多了。 “血肉和骨骼呢?” “自然有它们的归宿。” 早在杀死地行龙的时候,洛萨就想好该怎么处理它的血肉和骨骼了。 他俯下身子,一棵翠绿色的树苗缓缓出现。 它的根须迫不及待伸向龙血汇聚而成的深潭,根须有生命般一鼓一缩,眨眼间,龙血汇聚成的深潭,便只剩浅浅的一层底了。 “有了这具龙尸,生命之树的成熟期将被极大的缩短,只是,我原本计划中的建城地点要改变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要把这具龙尸运送到特定的地点,龙血早就流淌殆尽了。 不过也没关系,塞戈村本就是距离希伯伦和约格律斯堡都很远的一座中转村庄,位置很重要。 再加上这里附近都是荒漠,塞戈村的村民们本就只能依靠放牧维生,把生命之树栽种在这儿,并不算亏。 仔细看过大家的建议,确实都非常不错,实在难以抉择,但跟主角不太搭,暂设定为“沐浴龙血”。 以后想好了再设定新的。 第138章 斯蒂芬妮之死 生命之树乍一看,就像一棵很普通的橡树苗。 它的表皮很光滑,呈现出一种浅浅的灰褐色,嫩绿的枝丫给看惯了这漫漫黄沙的人们,一种可爱感觉。 但它的举动,实在跟可爱不搭边。 只见它扎根于地面的根须,正迅速伸出,向龙血汇聚的水潭延伸,直至水潭干涸,连泥土中的血色都尽数褪去后,又开始爬向倒毙的巨龙尸体。 那种贪婪,急切的模样,使人不禁下意识生出阵阵寒意。 但在洛萨的意志下,它停住了继续延伸的动作。 洛萨能够感知到生命之树传来的渴望,但这具龙尸,可是一件相当重要的战利品,哪能任由它全部吞吃? 芙琳吉拉啧啧称奇道:“这棵树看上去竟比我们血族还更加热衷于吸血,大人,这就是你说过的生命之树?” “没错。” “真是想不到,那些自诩纯洁高贵的精灵们,竟然在自己的领地里种满了这种树。” 让娜也是一阵惊异:“我跟新大陆的精灵们打过照面,她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口癖就是‘赞美生命之树’,没想到竟是这种东西?” 般若淡淡道:“没什么可奇怪的,生命总是诞生于死亡。” 洛萨寻找了一处适宜建城的高地,这里的岩石外层已经饱经风化,但内里依旧十分坚硬,从这里建起一座塔楼,方圆百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塞戈村可是联系外约旦与希伯伦的咽喉要道,在和平逐步降临后,这里必定会恢复往昔那种,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商队的景象。 他将手掌按在粗糙的岩面上。 下一刻,大地开始震颤。 一座座砖石破土而出,像是有生命一般,深深嵌入岩壁,于地下打下完美的地基,又一层层堆砌而起。 眨眼间,便形成了一座宽阔的城堡外墙。 翼骑兵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又一场神迹! 他们面露狂热地看向洛萨,不住于胸口画着十字。 洛萨扶起一名翼骑兵,说道:“无需惊叹,天父赐予我行使神迹的权柄,你们本身,就是神迹中的一员。” 翼骑兵虔诚道:“赞美天父,赞美大人!” “派人去一趟约格律斯堡,让伦纳德带三十名披甲军士,还有足够数目的工匠来此驻守,监督新城的建立。” “此外,再派两人,去塞戈村征募筑城的工匠,最起码,要先在城墙内修筑起一座木堡,供驻守的士兵们于此休憩。” 生命之树仍在迫不及待地等着进食。 洛萨看向般若,说道:“你的盾牌,应该是这里唯一适合切下这颗龙首的武器了。” 般若点头。 她于地行龙的头颅前站定,黑色的三角形盾牌,开始飞速旋转。 她说道:“场面会有些血腥,尽量别看。” 卡勒堡。 遭遇战争洗礼,而破败不堪的城堡,如今已被修缮得七七八八。 崭新的城砖,与被火焰熏黑的旧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雷纳德暴躁地在领主大厅里来回踱步。 地上,遍布纸屑。 它完好的时候,是洛萨派人送往卡勒堡的信件,上面加盖了“外约旦伯爵的火漆印章”——要求“雷纳德男爵”向他行使宣誓效忠的礼仪。 “哈,雷纳德男爵,他居然称呼我为男爵!” “真是可笑,维尔纳的那个走运的儿子,只不过侥幸打赢了一两场胜仗,居然一下子便骑在老子头上了,还拿走了我的领地中,最宝贵的那颗明珠。” “现在,他不暗自庆幸,感谢他的好运气,反而高高在上地坐在昔日属于我的宝座上,对我颐指气使地称我为‘男爵’?” “狗屎,我曾是安条克的大公,如此显赫的尊位,就连那个被麻风病诅咒的该死国王,也要在我面前毕恭毕敬!” “我曾打赢了蒙吉萨战役,狠狠挫败了萨拉丁的颜面!”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雷纳德的人生堪称传奇,从高卢,在分家时,只落得了沙蒂永的一小块地产的骑士,摇身一变,迎娶了安条克女大公康斯坦丝,变成了安条克大公。 又被萨拉森人囚禁了十五年,出来时,因康斯坦丝早已死去,他的大公之位也就没了。 于是又迎娶了外约旦伯爵的遗孀,斯蒂芬妮,再度摇身一变,成了外约旦伯爵。 拥有这样传奇经历的雷纳德,要说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是断然没人相信的。 于是,他在暴怒过后,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拧紧眉头,思索着。 片刻后,居然又重新捡起了地上散碎的信件,将它们摆在了桌上。 无论如何,他已是洛萨法理上的封臣,昔日效忠自己的臣子们,也大多数都已投到了对面。 “回信给洛萨伯爵,就说雷纳德愿意向他宣誓效忠,但卡勒堡是防御异教徒的前线,请恕我无暇抽身前去觐见。” 他麾下的骑士们又惊又怒:“大人,您真的要向那个嘴上连根胡须都没有的稚嫩小子低头吗?” “不可啊,大人若是低头了,若是再想拿回伯爵的尊位,在法理上就再也站不住脚了啊。” “大人,我们一致认为只有您才配做外约旦伯爵,他不过是仗着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小国王的宠幸!” “呵。” 雷纳德冷笑道。 只有泥腿子们才会以为,一个弱小的封君会坐不稳自己的位置。 外约旦的领主们,会很愿意接受一位弱小封君的领导的,这最起码意味着,这位封君没能力,也不会插手他们内部的事。 比方说前段时间,他就曾因佩特拉的继承问题,而跟阿尔贡·鲁道夫男爵闹得很不愉快。 果不其然,洛萨一上任,这位男爵就迫不及待去捧那个走运的小子的臭脚了。 “既然伱们也知道,他有国王的宠幸,那就先让他得意一段时间吧,反正,那位也活不了多久了。” 雷纳德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但他的语气却反常的平和。 “我发誓,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语气微顿,又道:“夫人怎么样了?” 骑士轻叹了一口气:“还是那样,每天只喝很少的水,吃一小块面包,终日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少爷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有人义愤填膺,满面泪水:“那个凶手,国王不仅不惩治他,反而授予他伯爵的尊位,我不服,大人!” “没错,我们就该立刻派兵,攻打他的那座约格律斯堡,把他的领民和士兵统统杀死,让他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雷纳德颓然坐在领主的宝座上。 诚然,他并不喜欢汉弗雷,这个由斯蒂芬妮和前夫所生下的儿子,但他对斯蒂芬妮女伯爵的感情还是有的。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能获得这样一位妻子,若说心中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 但愿,你的计划能成功吧。 雷纳德的心中有些矛盾,对于斯蒂芬妮威胁两只吸血鬼去刺杀洛萨的事,他是知情的。 但洛萨若是暴毙,跟他可脱不了关系,现在,卡勒堡的军队总共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加上蒙特利尔,也顶多走出三千人。 若是国王派他的两个骑士团来攻,他可未必能顶得住。 只是,他又实在不忍心阻拦斯蒂芬妮,毕竟,没什么痛苦会比中年丧子更加痛彻心扉了。 这时,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他的脸色微变,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动静?” 一众骑士们面面相觑,纷纷起身。 雷纳德率先冲出大厅,循着声音赶去。 随后,他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斯蒂芬妮女伯爵,正如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般,头朝地,摔在庭院里的喷泉边上。 泉水,已被鲜血染红。 她的脸色苍白,上面丝毫没有血色。 他快步走上前去。 手指颤抖着放在了斯蒂芬妮的脖颈处,下一刻,又如触电般飞速挪开。 躲在暗处的茱莉亚一脸得意,谁说暗杀就必须要亲自动手的? 她在斯蒂芬妮经常眺望远方的阳台上,通过法术,观察到她最常扶的围栏位置,再用法术将其腐蚀。 果然,这个蠢女人神情恍惚地抓住扶手,一不留神便摔了下来。 活该! 知道要挟一位高贵血族的下场了吧? 她看着雷纳德脸上,充满不敢置信的痛苦表情,只觉得心里这些天压抑的愤怒,尽数得以宣泄。 “谁,是谁干的!” 雷纳德发出悲痛欲绝的咆哮声。 整个城堡都在震动。 无数军士,骑士飞奔到楼上去察看。 有一名骑士脸上充满悲恸,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夫人曾交代过我们,如果她死了,一定是那两只吸血鬼.” 雷纳德怔在了原地。 他疯了一般跑回大殿内,从地上的纸屑中拼凑出了一句话。 字体很优雅。 措辞也很温和,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对了,要告知雷纳德男爵一件事,我已剥夺了茱莉亚与淮娅两位女爵的头衔和领地,并狠狠惩处了她们,只因她们两个,说了一些对您不利的恶言。” 落款是:您的挚友和领主——洛萨·冯·哈布斯堡。 “洛萨!” “是你!” 他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刺破皮肉。 他咬牙切齿,但心中却反而涌现出阵阵寒意。 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早有防备的卫兵们面前,用这种手段杀死自己的妻子,那岂不是说,自己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许久。 他长出了一口气。 “夫人因神情恍惚,坠楼身亡,这是一场意外,无关于任何人。” 他已经意识到,这是洛萨在向他释放信号——规矩之外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玩盘外招,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但,所有看守夫人的奴仆,士兵,都有失职的过错,所有人都要判处斩首之刑!” 第139章 杀鸡儆猴 我叫纳赛尔,是一个朝圣来的贝都因人。 每天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得从草垛上爬起,到田垄里劳作。 来时乘的单峰驼,因为没办法负担哈利勒(希伯伦)的入城税,抵押给了一个犹太商人。 但这只维持了我一个月的生活,在第二个月,我就被迫投到了一个当地头人的麾下,做了田野里的雇农。 在土地里刨食的日子一成不变,且枯燥乏味。 直至那天,我看到了新领主,那个叫洛萨的法兰克伯爵,他全副武装的骑兵们,押送着一辆载有一只狰狞龙头的马车。 天呐,那绝对是一头龙,而不是什么其它的稀罕野兽。 这位新领主居然是一位屠龙者! 他骑在一匹罩有白色马衣的高头大马上。 他的相貌英俊,盔甲也是明亮照人,身边还跟着两位看上去就令人怦然心动的女骑士。 我得承认,我看傻了,以致于我忘记了应该退让到道旁鞠躬行礼。 他的骑兵们想要驱赶我,却被他呵止了。 他很和善地用库尔德语询问我平时生活里有怎样的困难——圣火在上,这个异教徒领主居然说得一口流利的库尔德语。 我当时都吓傻了,许久才支吾道:“领主大人,我希望能涨一些薪水,不然一年勤恳的耕种,甚至连肚子都填不饱。” 英俊的异教徒领主慷慨应允了我的要求。 而且很快,我的生活就得到了改变。 头人咬牙切齿地表示要提高我们的待遇,收获季节的日薪,从两枚铜币提升到了3.5枚。 这最起码,能使我每天工作的时候,有余钱购买一小份干无花果作为零食,在傍晚吃晚饭的时候,还能配上一小杯小麦果汁,或是一碗炖菜。 赞美洛萨伯爵。 愿圣火保佑这位慷慨的屠龙英雄! … 领主大厅内。 双头鹰的巨幅旗帜悬挂于墙壁上,在下方,多了一行用拉丁文书写的小字——沐浴龙血。 一颗风干,鞣制的巨龙头颅,被固定在两面旗帜中央,领主御座之上的位置。 皮革匠的手艺不错,地行龙那对狰狞的龙角与双目,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此时,距离屠龙那晚,已经是过去整整五天了。 伦纳德带人在城墙内,已经修筑起了最基本的木堡,他们接下来,将会使用从矿坑开采铁矿石,带来的副产物——“石头”,逐步将木堡替换为一座崭新的城堡。 而生命之树已经于矿坑附近扎根,所谓独木成林——要不了多久,得到了巨龙的血肉滋润的生命之树,就将发展成一片绿洲。 甚至那里的水文环境都会得到改变,地下水汇聚成洼,逐步形成一座湖泊。 可以预见,未来,这里必将繁盛起来。 洛萨将这座新城,命名为——新哈布斯堡,归入自己的直辖领地之内。 如此,他便拥有了一城,两堡三片封地。 空荡的走廊里,传来沉重铁靴踏在大理石砖上的声响。 步伐徐缓而有力。 年轻的伯爵在御座上打着瞌睡,听到动静,微微抬起头,询问道:“找到侯赛因资助强盗的证据了吗?” “找到了。” 让娜的铁甲上,残留着少许血渍。 她微笑着说道:“您挑选出的一百名城卫军都是很不错的战士,他们身经百战,懂得配合,以坚实的步兵方阵,硬生生把侯赛因资助的那些强盗们围困了起来,绞杀殆尽。” “必须承认,他们无愧于那杆鹰旗,也无愧于历史中尘封的那座古老帝国。” “那是自然。” 洛萨微微颔首:“既然证据已经有了,那就准备对侯赛因下手吧。” “记得在保证己方安全的前提下,留下足够多的活口,把他们所有人都逮到希伯伦来,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宣读他们的罪孽,并亲手将他们送上绞架。” 统御领民,有很多种方法。 最简单的,便是两个字“威吓”。 一个仁慈的领主或许会受人爱戴,但绝不会被人们敬畏,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在命令希伯伦所属的头人,地方豪强们,增加雇农的薪水之后,已经开始有人对洛萨这位新领主萌生了不满。 但碍于洛萨携屠龙者之威,吓得他们噤若寒蝉,硬是连一个敢于反对的人都没有,便尽数同意了洛萨的要求。 这其实不是洛萨想要的。 有人反对他才能杀鸡儆猴,可是猴儿们都太精了,没一个愿意当“鸡”的,这就需要洛萨主动去找了。 “对了,把他们的财产封存好,田地命名为‘三分之一田’,意思是耕种这片田地,只需向我缴纳三分之一的收益。” “这些田地优先分配给基督徒,或是愿意改宗的异教徒。” 拒绝中间商赚差价! 让娜轻哼道:“恕在下直言,赫努斯堡连同那里的土地,应该是在下的封地才对。” 洛萨理不直,气也壮:“先把我用来为你升级的那笔钱还上再说吧!” 让娜顿时语塞。 “行,我会贯彻您的意志的,洛萨大人!” 目送让娜离去。 洛萨暗暗盘算着。 这个时代,西欧的农奴不提。 只算自由民的雇农的话,需要缴纳的税收,应该在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七十之间。 这是包括宗教税在内的。 所谓十一税,可不是真的就是只缴纳十分之一的收入和动产。 比方说萨拉丁税,就是一笔额外的十一税。 只收三分之一,真的算是相当慷慨的领主老爷了。 而洛萨收三分之一亏吗? 当然不! 因为马勒斯铁匠铺的产量逐渐增大,他将租借给领地内雇农大量的农具,以提高产量。 再加上去除了中间商赚差价。 这三分之一,比起以前能赚的可多多了。 赫努斯堡,赛普伦村。 赛普伦村的包税人,是个叫侯赛因的萨拉森人,在法蒂玛王朝尚且还统治着耶路撒冷时,他便是这座村庄的包税人了。 他拥有上千英亩的土地,尽管这些名义上属于赫努斯城堡里的法兰克贵族,但实际上,还不如说他只需缴纳一笔年费,这片土地便属于自己了。 在村子中央,他的宅邸占地极广,能够容纳上百人居住。 他私人豢养的一支三十人的卫队,更是人人披甲。 丝毫不逊色于这里领主的常备军。 侯赛因的脸色有些难看,最近,赫努斯堡被那位新领主封给了一个女骑士。 他在希伯伦的手下试图登门拜访,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这使他不禁萌生了一种想要派麾下的强盗们,将那位还没赴任的女骑士给截杀掉的想法。 “唉,真是个不聪明的女人,如果你像茱莉亚女爵那样,不照样收着我的供奉,享受贵族奢靡的生活吗?” 侯赛因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有得选,他也不愿意用这种激烈的手段。 可这位新领主,很显然没有跟他妥协的意思,而他的事情一旦暴露,引来法兰克伯爵的军队,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就在这时,一个奴仆快步走进来,禀报道:“赫努斯的新领主来了,她带了二十余名披甲骑兵和五十名重步兵,马上就要到村口了。” 侯赛因的脸色有些慌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 就是赫努斯堡原先的领主,也只有二十余名披甲士兵! 第140章 龟甲阵 这是一条观景走廊。 侧面,是成片的萨拉森式拱形窗。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悬挂着用彩色羊毛在亚麻布上绘制出“蒙吉萨战役中,雷纳德带领骑士们冲锋的场景”的巨幅挂毯。 四根承重的廊柱间,系着轻薄的纱帐。 微风习习,谁也想不到以酷热著称的圣地,竟有这样凉爽的地方。 芙琳吉拉拿着一枚鲜红的苹果坐在躺椅上啃着。 般若拿着一杆羽毛笔,时而思索,时而奋笔疾书——洛萨鼓励她试着写一部自己原创的小说,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洛萨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透过拱形窗,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花园里,喷泉中流淌出的潺潺小溪。 这里,是雷纳德在希伯伦的庄园。 不过现在已经是他洛萨伯爵的了。 领主大厅,只不过是城堡换了个名字,就算修建时考虑到了舒适性,但最多也就只能排在第二位。 制衣官安德里亚斯正站在洛萨面前,聆听洛萨伯爵的教诲。 “劝导异教徒改信,皈依有什么用?皈依者狂热你懂不懂?不懂的话,投名状总明白了吧?还有就是为了师出有名。” “使异教徒皈依,可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我打算等乌尔丁做出一番成绩后,就让他携带一些金银财宝,去教皇城上下打点一番。” 洛萨翘着腿,详细地解释道。 安德里亚斯有些疑惑道:“但是,我们杀死侯赛因,难道不会使萨拉森人对我们产生惧怕的情绪吗?” “哈,埃及人给谁修金字塔不是修呢,更何况我给的待遇还比那些萨拉森头人高。” 洛萨加重语气道:“不要把异教徒或者萨拉森人想象成铁板一块,你得知道萨拉森人跟法兰克人一样,都是个地域性称呼。库尔德人跟突厥人打得狗脑子都快出来了,就算只是不同部落间的同族人,互相之间也是仇深似海。” “而且,为了避免产生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还特意挑选了侯赛因这个‘典型’,放心,他这一死,比他活着对整个世界的贡献都大。” 安德里亚斯恍然:“我明白了,这样下来,您和广大的异教徒雇农都是受益者,唯独侯赛因这样的人是受害者——但他们的意志已经不重要了。” “没错。” 洛萨很希望能把安德里亚斯这个制衣官培养成政务型人才,他也的确有这么天赋,很多东西一点就透。 洛萨又想起了一件事,询问道:“对了,公厕修建的怎么样?” 修建公厕,既能防范瘟疫,又能储存增加粮食产量所需的肥料,是一举两得的事。 虽然这个时代里,有一部分人存在用粪便堆肥,种植出来的粮食,难以下咽,令人作呕的观念,但这不是普通民众所需考虑的事。 能填饱肚子对他们而言就已经很不错了。 安德里亚斯思索了片刻,答道:“北城区的三个公厕已经竣工了,最迟一个礼拜,公厕就能覆盖整个希伯伦。” “派莫德尔和他的城卫军,用高卢语,日耳曼语,阿语,库尔德语告知城里所有人,从下周开始,所有人不得再随意大小便,尤其是禁止将粪便等废水,倾倒进河流中,前者处以五枚铜币的罚款,后者则是十枚。” 安德里亚斯点头道:“但若是对方缴纳不起罚款呢?” 洛萨思索了片刻,道:“那就使他光着屁股,于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十次鞭挞——不要打太重,惩戒的目的在次,主要还是引导。” 作为穿越者,他可太清楚瘟疫的可怕了。 而且,就算不考虑瘟疫,他也不希望自己每次出行,动不动就会踩到人畜的粪便。 赫努斯堡,赛普伦村。 翼骑兵已经封锁了整个村子的进出口。 让娜带领留任老兵们,神情随意地打量着面前这座宽敞高大的萨拉森式建筑,这里,就是侯赛因居住的宅邸了。 为了避免受到领主的猜忌,侯赛因的宅邸虽然宽敞,奢华,但却不是那种坚固的堡垒式建筑。 留任老兵,或者说是城卫军精锐,他们手持印有双头鹰标志的大方盾,排成紧密的方阵,在宅邸前等待。 五十人,恰巧组成半个百人队。 “用伱们的语言,命令侯赛因立刻投降,如果顽抗,所有人一个不留!” 一名翼骑兵推搡着一名活捉的强盗,让他前去喊话。 宅邸大门紧闭,没有回应。 “看来,是要顽抗到底了。” 让娜面露微笑:“准备作战吧,士兵们!” 这时,从村子的两条岔口处,传出阵阵喊杀声。 下一刻,便冲出来一群手里拿着粪叉和门板的农奴,他们在一些身穿黑色鳞甲的士兵带领下,嚎叫着向留任老兵们冲来。 两边的屋顶上,也出现了一个个挽弓射箭的萨拉森人。 “龟甲阵!” 莫德尔任命的百夫长大喝道。 留任老兵们立刻举起手中的方形盾牌,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方阵”,每一面方形盾牌都拼凑在一起,只露出双腿和脑袋。 箭矢射在盾牌上,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分毫。 敌人首领愣了下,眼看着一个个用谎言鼓噪,骗来的农奴,冲到盾墙边上便面露怯意,不敢再向前一步。 “跟我冲,杀光这些该死的法兰克人!” 他心中焦急,大喊了一声,仗着鳞甲内还套了层链甲衫,擎起一面圆盾便直接撞上了城卫军的盾墙上。 城卫军的短剑刺在他身上,也不痛不痒,反而被对方的巨力撞击得连连后退。 前面的士兵高声交谈了一阵,立刻撤开面前的盾牌,后排的士兵从缝隙中将敌人首领拉了进去,掀掉头盔,短剑戳刺,轻松便料理了他。 有人大喊道:“砍他们露在外面的腿。” 但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昏招,他们的武器很难杀伤装备有链甲护腿的留任老兵。 而且,当他们俯下身子攻击时,那原本该是防御所用的盾牌,便会猛然从上而下,砸向他们的头颅。 留任老兵所组成的龟甲阵,简直就是一只乌龟和刺猬的混合体。 冲上来的敌人虽多,但根本无法对留任老兵们造成任何伤害,打了这么久,敌人死了一地,留任老兵们却没有任何伤亡。 站在屋顶的侯赛因,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妈的,这怎么可能!” “我难道还不知道这群城卫军到底是什么货色吗?烂赌鬼,嫖客,骗子,小偷,敲诈犯…他们只是换了身装备,居然这么厉害?” 如果不是对这支城卫军知根知底,他哪可能冒出主动出击的念头?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侯赛因脸色灰败:“只,只能固守了。” 由于只劫掠同宗兄弟和犹太客商,他的名声几乎臭到了极致,哪里会有人支援他? 至于洛萨的封臣们,自然更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支援一个每年只给他们送不了多少礼的异教徒豪强。 “想躲着不出来啊。” 让娜吩咐翼骑兵们去追击那些逃窜的敌人,随即高举起手中的圣枪。 “在下,可是携带了攻城武器的。” 让娜手中的圣枪,开始凝聚起无穷的光辉,哪怕是在正午时分,阳光最炽烈的时候,依旧给人一种耀眼夺目之感。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巨响。 宅邸紧闭的大门被轰开。 百夫长高喊道:“追随鹰旗,随我冲锋!” 龟甲阵散开,留任老兵们如同潮水般冲进了宅邸内。 喊杀声,铁器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让娜端坐在阿哈尔捷金马“葡萄”的背后,神情有些无聊:“真是一场乏味的战斗,还没清剿那几伙强盗团时来的有趣。” 战斗的结局,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洛萨派出五十名留任老兵,二十名翼骑兵,这样的军力用来对付一个“地主”,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 但他并不觉得亏。 精锐是要练出来的。 多经历些低烈度战斗,对他们更好地接受“留任老兵”们的战斗经验,也是有好处的。 第141章 法庭 在希伯伦的乡间。 一条条由人和牲口踏出的土路,穿梭在林地与田野间。 新上任的巡境官——乌尔姆骑士,正率领着他的队伍,包括十名精锐的翼骑兵,以及二十余名城卫军中的轻装骑兵,驰骋在乡间土路上。 飘扬的双头鹰旗帜,随风飘扬。 在希伯伦城附属的城郊和村庄里,最大的战斗规模,也往往局限于“村长械斗”。 三十余名轻重骑兵,已俨然是一支不容小觑的武装力量。 昔日横行一时的强盗和劫掠者们,早已销声匿迹。 在乌尔姆上任后的这段时间里,除前两天,分别逮到了一伙拦路抢劫商队的强盗以外,他和麾下骑士们的刀剑,便再也没有品尝过鲜血的滋味。 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乌尔姆,不再乐于向人们展示他鲜亮的铠甲和羽饰,日子也变得有些无聊且辛苦。 一行人在路旁停下,准备吃午饭。 乌尔姆抱怨道:“伯爵大人任命我为巡境官,还授予了我组建乡间巡回法庭的职责,但是根本就没人前来告状。” 丕平叹了一口气:“是啊,我连那些法条都弄不明白,那是只有从教会学校里毕业的神父才能搞清楚的东西。” 乌尔姆深有同感:“而且,这些村庄里居住的都是些异教徒,谁会相信我们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一行人祷告过后,取出面包,用水袋里的水泡软了,小口咀嚼着。 这时,路旁突然蹿出一个萨拉森男子,他的脸上有大片的淤青,眉角被开了一道口子,很显然刚刚遭遇过一番毒打。 正在用餐的骑兵们顿时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 “什么人?” “别动!” 萨拉森人顿时停在原地。 “怎么搞的!” 见对方没有携带武器,乌尔姆松了一口气,怒斥道:“放哨的人是谁?如果是敌人,跑到我们脸上了你还不打算示警吗?回去的时候,自己领十个军棍!” 从树林里追出来的城卫军骑兵脸色顿时一垮。 这些轻装骑兵们不是经过转职的系统精锐,素质参差不齐,但洛萨手头力量有限,只能暂时先用着。 萨拉森男子张开双手挥舞着,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嘴里不住呼喊着。 乌尔姆喊道:“森穆特,出来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异教徒在说些什么。” 名叫森穆特的城卫军骑兵答道:“大人,他说自己听说了您要组建巡回法庭的事,因此想要向您求助!” “这个异教徒?” “在向我求助?” 乌尔姆和丕平面面相觑。 如果没有座天使的雕像,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向一位异教徒领主,或是他麾下的官员们求助。 “让他说下去。” 萨拉森男子脸上充满了悲恸,嘴里不住说着些什么。 森穆特倾听许久,才一脸同情地说道:“他说他叫阿齐兹,住在阿布杜村,村里的老爷阿德南强暴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堪受辱,于是跳井自杀了。” 阿德南? 乌尔姆思索了片刻,回忆起这同样是一位不逊于侯赛因的地方豪强,整个阿布杜村的税务都由他来负责。 “你控告的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体面男子,我不可能因你一面之词就对阿德南实行抓捕。” 阿齐兹顿时面露绝望。 乌尔姆稍作考虑,道:“这样吧,森穆特,伱跟他说,为了避免他遭到报复,要他今晚先跟咱们一起返回希伯伦。” 这是一件大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在希伯伦的宅邸里。 莫德尔正领着一队卫兵,向洛萨觐见。 “大人,我们抓到了一群偷猎者,他们在您的私有林地里,布置陷阱,捉了一头狞猫和若干野兔。” 抓偷猎者,当然不是为了保护生态。 而是按照法律,伯爵领内所有没被分封,租借,或是售卖出去的土地,及其上面的活物,都属于洛萨这个领主。 也就是说,偷猎的偷字,指的是他们偷窃了洛萨的财产。 洛萨点了点头,道:“带他们上来吧。” 卫兵们这才将犯人押送了过来。 这些人刚一见到洛萨,立刻跪倒在地,痛哭着祈求道: “老爷,我们都是为您耕作的佃户,此前从来没想过要偷窃您的财产。” “只是老约翰的妻子刚刚生产,每天只吃麦粥和卷心菜根本产不下奶水,而且,我们从没见过您在猎场上的打猎,才.” 脸上生满皱纹的老者,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把头颅贴在地面,言辞恳切道:“看在天父的份儿上,求您发发慈悲吧。” 洛萨站起身,审视着在场这些人的穿着——算不上衣衫褴略,最起码破损处还打了补丁。 身体稍微有些瘦弱,但还不算瘦骨嶙峋,总体而言,他们的生活应该相当拮据,但还能勉强果腹,符合一个佃户的身份。 他们应该没说谎。 他来回踱步了片刻。 偷猎者们紧张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一位仁慈的领主,可能会对偷猎者网开一面,但一位残暴的领主,因此而砍断偷猎者的手脚都算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许久,洛萨终于开口道: “众所周知,我是个很慷慨的领主,我已经打算对所有在我的土地上耕种的佃户,下调到三成租税。” 偷猎者们面面相觑。 随即纷纷跪倒在地,感谢洛萨的仁慈与慷慨。 “但是!” 洛萨话锋一转。 “你们违背了法律,必须得付出代价。” 他挥了挥手,示意城卫军将他们拉出去:“送到新哈布斯堡去筑城吧,待遇可以跟其余筑城工人等同,但不可抵消你们每年应服的劳役。” 筑城工人的待遇可不低,当他们真正体会到了,就会意识到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惩罚。 偷猎者们如丧考妣,被卫兵们推搡着带走了。 安德里亚斯有些疑惑道:“大人,您既然已经决定宽宥这些可怜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招募他们去筑城呢?按照您给出的待遇,我们根本不缺人手啊。” 洛萨解释道: “安德里亚斯,我可以宽恕他们,实际上,我也不认为领地里的野兽被‘盗’猎算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但律法的神圣,必须得到捍卫,在我没有更改这条法律之前,他们犯罪了,就应该得到惩处。” 洛萨语气微顿,补充道:“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惩处。” 安德里亚斯面色微变,郑重道:“感谢您的教诲。” 这时,一个传讯的翼骑兵走进宅邸,向洛萨禀报道:“大人,让娜女士已经带兵攻破了侯赛因的宅邸,杀敌三十余,生擒了侯赛因和他的三个老婆,七个儿子,十余名仆人。” “让娜女士正在清点侯赛因家中的财物,并主持向所有佃户分配田地的事宜。” 洛萨微微颔首:“伤亡呢?” 翼骑兵面带笑意说道:“没有伤亡,只有一个倒霉鬼被敌人的锤子砸到了脚趾。” “好!” “很好!” 洛萨很是振奋。 让娜能取胜,只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但无一伤亡,就有些离谱了。 别的不说,若是侯赛因早有防备,在院墙上准备好滚石,热油之类的东西,没有携带攻城武器的城卫军,还真不一定能这么轻松便将其攻下。 第142章 千金买马骨 “辛苦了,去休息吧。” 洛萨屏退了翼骑兵,暗暗思忖。 侯赛因这种代代相承的地方豪强,又因劫掠获取了大量的财富,他的家里,肯定藏有大量的金银。 这段时间,无论是修筑新哈布斯堡,扩充铁匠铺产能,修建公厕,开挖铁矿,都是一笔笔数额巨大的开销。 还有,城卫军的数目足有五百之多,他们都是常备军,即脱产军人,是需要付薪水的。 如果不是封臣们前来觐见时,送了一大笔礼物,洛萨现在就要担心自己从扎希尔王子身上敲来的财富够不够用了。 但靠抄家肯定不是一件长远的事情。 他摸了摸下巴,盘算道:“安德里亚斯,你觉得城卫军的数目是不是太多了?” 安德里亚斯犹豫道:“大人,城卫军的数目并不算多,只是我觉得他们当中有一大批乌合之众,把他们踢出去也是好事。” 洛萨点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把城卫军缩减到三百人。” 除一百名留任老兵以外,剩下这二百城卫军,洛萨也是准备等抽取到新的募兵建筑,转职所用的。 安德里亚斯点头道:“大人,我会做好的。” 哪怕是精简过后,一支总数超过三百人,并且还在以每天两名(瓦兰吉卫队和翼骑兵各一名)的速度扩充的常备军。 如果招满,瓦兰吉卫队的数目将会达到两百人,翼骑兵则是一百人。 再算上包括一百名留任老兵在内的城卫军,他的常备军数目将达到惊人的五百人之多。 要知道,洛萨的父亲,维尔纳伯爵,总共也才只有一百余名常备军。 如果爆发战争,洛萨还能征募麾下封臣,骑士,连带着他们征募起的农兵,他完全可以拉出一支数目至少为五千人的大军来应对外敌。 所以,哪怕裁去二百人,人手依旧是足够的。 但是光节流还不够,还得开源。 洛萨对此早就规划,于是询问道:“马勒斯那边怎么样,新招的人手应该已经到位了吧,我让他打造的精制板甲完成的怎么样了?” 安德里亚斯汇报道:“马勒斯先生已经完成了两副精制板甲,三副普通骑士的全身板甲,昨天已经全部运送到库房了。” 精制板甲,就是镂刻有花纹,专门在美观上下了大功夫的板甲,跟普通板甲在防御力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统统装车带上,再带上最近印刷出的一百本凛冬与炎夏之歌。等明天,让娜把俘虏们都押回来之后,执行完审判大会,我们就出发去一趟耶路撒冷。” 相较于希伯伦,只隔了四十公里的耶路撒冷,要繁华太多了。 随着战火平息,异教徒的朝圣者和商队,东征和北征的十字军,相继归来,耶路撒冷也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繁华。 住在耶路撒冷的十字军贵族数目众多,他们不愿住在偏远的封地,集中居住在城市内,他们既富有又喜好攀比。 凛冬与炎夏之歌,这本书承载了洛萨太多的私货了,包括推销葡萄紫的衣物;华美,坚固,灵活性还好,而且易于保养的板甲;以及金属制作的刀叉等餐具。 这个时代的贵族们,在进餐时,往往只使用木勺,最多的仍是手抓,他相信,书上描述的“维斯特洛大陆餐桌礼仪”一定会使很多贵族大开眼界。 没有需求,强行制造需求。 这应该就是最早的营销吧? “大人!” 乌尔姆带领一众骑兵走来。 洛萨忍不住对一旁的安德里亚斯吐槽道:“瞧呐,今天可真是个特殊的日子,我觉得我应该为此而特地召开一次朝会,而不是坐在这儿本想小憩一会儿,却接二连三被人打搅。” 他这是第一次在宅邸中休闲放松,本来还打算抽时间好好跟般若和芙琳吉拉相处一段时间的。 安德里亚斯讪笑着,没接话茬。 “说吧,是什么事?” 乌尔姆向洛萨行礼过后,道:“大人,您不是授权我组建一个乡间的巡回法庭吗? 这个叫阿齐兹的异教徒,向我控告阿布杜村的阿德南老爷,我不知该如何行事,就带他回来见您了。” 洛萨恍然:“阿德南——我记得这个名字,他在我到希伯伦的第二天时,便向我觐见,献上了三匹精良的战马和一季赋税作为礼物。” 乌尔姆愣了下:“大人,我是不是不该带他回来?” 洛萨摇头道:“不,当然应该这么做,这就是我要你开办巡回法庭的意义,我得让这些异教徒们知晓,还有人能管得了那些骑在他们头上的包税人。” 他看向这个名叫阿齐兹的异教徒。 鼻青脸肿,好是凄惨,明显来时刚经历过一番毒打。 “阿齐兹,我是希伯伦的领主,洛萨·冯·哈布斯堡,伱既然愿意向我的巡境官控告你们村庄的头人,想必你已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听我的巡境官说,你的妻子被阿德南强暴了,这件事,可有证明?” 一旁的,名为森穆特的骑兵和阿齐兹对话了一阵,答道:“大人,他说他没有证据,但这件事,在村子里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晓。” “你派人验证了?” 洛萨看向乌尔姆。 乌尔姆汗颜:“抱歉大人,我怕惊动这个阿德南。” 洛萨摇头道:“无需抱歉,你有顾虑这很正常。” 这个时代的村庄,很多都是相当封闭的,一个外来的生面孔前来打听消息,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洛萨看向这个异教徒,他的衣着不整,上面有很多看起来像是在狂奔时,被树杈剐破的痕迹。 单看面相,洛萨就信了九分。 但他依旧道:“阿齐兹,我得警告你,如果你是在诬告的话,一旦查证,我会判处你绞刑。” 森穆特翻译道:“大人,他说他以圣火的名义发誓,如果他说了一句假话,尸体就将被秃鹫啄食,永远不能投入到火焰中。” 洛萨微微颔首。 他也只是程序化地询问一句。 试问,如果不是真的有冤屈,谁会想着向一位异教徒领主控诉自己村子里的“老爷”呢? 作为千金买马骨的典范,洛萨很重视这件事,他道:“乌尔姆,你立刻去城卫军里找一个出自阿布杜村,或者在那儿有亲戚的人,去打探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话,立刻带兵,攻破这个阿德南的宅邸。” 乌尔姆领命。 森穆特也向阿齐兹翻译了这番话。 阿齐兹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着连连道谢。 他在来之前,已经考虑过洛萨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他绞死,也考虑过洛萨会拿他作为勒索阿德南的筹码。 唯独没料到,事情的进展竟然会如此顺利。 哪怕语言不通,洛萨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真诚。 他露出笑容:“不用感激我,阿齐兹,你作为我的领民,我在享受你贡献的税赋时,本来就有义务保护你。” 洛萨命人带阿齐兹下去,找个房间好好休息。 安德里亚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大人,我明白您的想法,但一天之内,连续动两个异教徒的‘头人’,会不会太激烈了?” 他小心整理着措辞,没有说出心底最大的担忧。 洛萨微笑道:“激烈好啊,我巴不得他们联合起来搞一场叛乱,我就有理由顺理成章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这些异教徒头人,虽然有钱,但这些钱却根本不能正大光明地转化为军力。 如果对手不是异教徒,而是一批西欧领主,哪怕他们砸钱,雇佣佣兵团,也能拼凑出一支上万人的大军团。 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一群臭鱼烂虾,难道还真要我花费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慢慢跟他们磨?我可没这个闲情逸致。” 洛萨喃喃自语着。 “不过要我看,只要师出有名,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联合起来的可能。” 不怕归不怕。 但真要是打起来,消耗的是整个希伯伦的发展潜力。 第143章 公审 “大人,茱莉亚回来了。” 芙琳吉拉提醒道。 她的语气并不好,最近洛萨鸽了她好几次约会,今天眼看着也是同样的结局了。 洛萨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让她过来见我吧。” 来前,茱莉亚明显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梳洗,穿着一件宫廷式礼服,领口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 她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大人,为了完成您交代给我的任务,这一路上,我可是不敢有半点懈怠呀。” 洛萨略显敷衍地点了下头:“辛苦了。” 茱莉亚恭维道:“都是人家应该做的,大人,我在回来途中,听说您亲手杀死了一只成年的地行龙?真是可喜可贺!” 洛萨皱起眉:“说正事。” 茱莉亚脸上的笑容一僵:“大人,斯蒂芬妮那个老女人已经因阳台上的扶手老化,失足跌落在喷泉上,她已经死了。” 洛萨沉声道:“雷纳德的反应怎么样?” “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洛萨忍不住笑道:“呵,是谁说雷纳德是个鲁莽的蠢货的?” 芙琳吉拉在一旁提醒道:“好像是您的父亲,维尔纳伯爵。” … 第二天清早。 大队的城卫军,押送着装满战利品的马车驶入希伯伦。 侯赛因的脸色灰败,被单独关押在一辆囚车里。 让娜神情悠然地骑着战马,自他身边经过。 这场仗,于她而言更像是在郊外踏青,无论是战场烈度,对手实力,都乏善可陈。 侯赛因抓住囚车的栏杆:“让娜骑士,请听我说!” “我还有一个秘密的藏宝地,只要你家大人放过我全家的性命,我就愿意把这个藏宝地告知你家大人。” 让娜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也没兴趣了解,如果你想申辩,很快就可以见到伯爵大人了。” 披坚执锐的卫兵,分成两排列在城堡门口。 他们穿着最起码两层的锁链甲,戴着一顶顶脊状头盔,背负圆盾,手中提着一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双手斧。 随着铁闸门被绞盘缓缓升起。 “呼——” 卫兵们齐刷刷举起手中的战斧,发出了一声战吼声。 “野蛮,简直是一群野蛮人!” 侯赛因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这个新伯爵的军队,看起来要比雷纳德的军队凶猛太多了。 这根本不是自己手底下那些强盗们所能相提并论的精锐! 他被推搡着步入领主大厅内。 他抬起头,还未看清坐在镶金宝座上的年轻伯爵,就注意到,那颗在巨幅双头鹰旗帜下的,黑鳞龙首。 一双金色的巨大龙目,仿佛还依稀能窥见其生前的威仪。 屠龙者. 原来,不是自吹自擂的传说。 他竟然真的是一个屠龙者! 侯赛因有些诚惶诚恐道:“伯爵大人,我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有人花钱请您对付我?无论他们出多少,我都愿意出双倍!” “你触犯了法律,侯赛因。” 洛萨面无表情道。 虽只是个年轻人,但因龙裔血脉,且身居高位,竟也显得犹如君主般的威严了。 “作为整个外约旦的领主,没有人能够收买我,我只是为了维护法律的神圣。” 侯赛因明显不信。 他加重了语气,说道:“伯爵大人,你不要以为我会把所有钱财都藏在家里,我还有三处藏宝地,只要你放了我,这些宝藏就都是你的。” 洛萨再次强调道:“我已经说了,没人能收买我,侯赛因。” “接受公审吧,我会按照古帝国的习俗,当所有人对你竖大拇指的时候,你可活,当所有人对你倒竖大拇指的话,你则死。” “搞这种把戏有什么意义?” 侯赛因愤怒地大喊道:“伯爵大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三处藏宝地到底藏了多少金银,那是我的家族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财富。” 他知道,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没人会认为自己该活,这跟要处死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我最后再说一遍,没有人可以收买我。” 洛萨微笑着说道:“让我的领民们更有参与感,这就是你最后的价值。或者,你也可以考虑,用自己杰出的辩才来为自己博取一丝免死的机会。” 他摆了摆手:“把他带下去吧。” 洛萨看向芙琳吉拉,她立刻心领神会,拍拍并不存在的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可怜的侯赛因,即将被榨出最后一丝油水。 侯赛因愤怒的咆哮声逐渐远去。 “下一个,把阿德南带上来。” 昨晚,乌尔姆带兵攻破了阿德南的宅邸,战斗过程乏善可陈,因为对方丝毫没有防备。 夜袭的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中年男人蓄有满颌胡须,仅是一晚,便像是苍老了十岁:“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何突然对我下手?难道是我有什么对您不敬的地方吗?” “阿齐兹,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的。” 阿德南面色大变:“大人,就因为这么点小事?” “小事?” 在门外听着的阿齐兹,愤怒地咆哮道:“你强暴我的妻子,逼迫她跳井自杀,你居然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洛萨指向阿齐兹,说道:“他是自由民,对吧?” 阿齐兹面色微变。 “对,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既然不是农奴,阿齐兹和你就仅仅是雇佣关系。你违背了法律,阿德南先生,虽然我很痛心,但依旧不得不宣布你有罪。” 阿德南神情阴沉,他低下头,冷冷道:“大人,我向您进献马匹,金银,您却如此苛待我们,就不想想后果吗?” “呵——” 一声轻蔑的笑声,彻底激怒了阿德南,他仰起头,说道:“你可以用这种无足轻重的理由监禁我,但你破坏了规矩,迟早会后悔的!” 洛萨拿起手中的一页莎草纸:“这上面有你和你的家人们曾经犯下的罪孽,你觉得这是无足轻重,但在我看来,这已经够判你死十次了。” “阿德南,我赐予你跟侯赛因一样的待遇,你们都将在公审大会上,由巡境官向所有希伯伦的市民宣布你的罪孽,若他们认为你不该死,你就能活。” 阿德南语调顿时拔高:“伯爵大人,你这是真的要杀我?” 他有些不敢置信。 不用想,他都知道把他交给那些贱民审判会是怎样的待遇。 他想过洛萨会勒索他,会囚禁他,唯独没想过会杀掉他。 洛萨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要杀你,是法律要杀你。” 阿德南咆哮道:“你疯了,洛萨,你简直是疯了,难道在你眼中,拉拢那些连一套能蔽体的衣服都没有的贱民,要比我们这些家中藏有粮食,军械和大量金银的‘头人’更紧要吗?” 洛萨挥了挥手,示意卫兵将他推出去。 他轻叹了一口气,仰躺在领主宝座上,伸了个懒腰:“谁让你们吃的太多了呢,连我都嫌吃得少了,更别提底下的平民了。” 外面,早已是人声鼎沸。 从昨天洛萨命令城卫军公布公审大会的消息后,就满怀期待的人们,今天一早就聚集在了城里的街巷中。 听到乌姆尔细数这些人的罪孽,他们一个个群情激愤,发出各种各样的诅咒声。 远赴希伯伦朝圣的人们,大多是些穷苦人,他们听说这些地方豪强们所曾犯下的罪孽,自然而然就能感同身受。 拜火教驯化了他们,使他们心甘情愿作为“牛马”而活。 但他们却不是真的就不知道起来反抗。 只是连手中耕作用的农具,都需要向这些地方豪强们租借。 一群手无寸铁,每天只能绞尽脑汁,琢磨下一顿能吃些什么的人,心中早已麻木,哪还有思考该如何反抗的余地呢? 乌尔姆紧张的连手心都在抖,他从没接受过这么多人的注视。 下方,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来观看公审的领民们,摩肩接踵,数千人聚集在这片狭窄的地域,他真担心这些人一拥而上,冲破卫兵的阻碍,把他拉下去踩死。 他对着莎草纸上记载的东西,一五一十念道:“阿德南,曾于三日前,在宅邸内违背了拜火教的戒律,饮酒后强暴了自由民阿齐兹的妻子。 阿齐兹在妻子投井自杀后,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却反遭一顿毒打,有如下十二人可以为此事做证明。” “此外,他的家人还曾有如下恶迹.” 森穆特在一旁高声翻译了一遍。 “侯赛因,暗中资助了三伙强盗团,对村落,与过往商队多次进行劫掠,死伤者无法计数,劫掠钱财也无法计数,有如下十二名证人可为此作证.” 还没说完,下方,便有人开始愤怒地拿起手中的石块,烂菜叶之类的东西,丢向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阿德南和侯赛因。 卫兵们也无力制止,只能尽力维持秩序。 “你们若是认为,此人罪不至死,便竖起你们的大拇指,若是认为此人应该宣判死刑,就倒竖你们的大拇指。” 乌尔姆大喊道。 声音在人群中传递着。 片刻后。 无论是基督徒,犹太人还是萨拉森人,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全都倒竖起了大拇指。 各种不同的语言汇聚成同一个词汇。 “死刑!” “死刑!” “死刑!” 乌尔姆高声道:“伯爵大人愿意采纳他的子民们的意见,于此宣判侯赛因与阿德南死刑!” 随着刽子手撤去两人脚下的木板,他顿时脚下落空,整个人被悬在了半空中,重重坠下的身体,拉断了自己的脖颈。 只一刹,便彻底死去。 “万岁!” “天父(圣火)保佑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万岁!” “愿公正的大人长寿!” 人们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 洛萨站在城堡顶端的塔楼上,他倾听着满城的呐喊声,低声道:“这就是,所谓‘贱民’的力量。” 第144章 密谋 公审大会一桩桩接近尾声。 不仅是侯赛因和阿德南,还包括他们的家人,奴仆,强盗团里的强盗。 无辜者早就被放归了,推上审判台的,都是一些有确凿证据的“罪人”。 因为洛萨也很清楚,指望平民投票,哪怕是小偷小摸,起步也有很大概率是死刑。 所以干脆就是走个流程。 “车都装好了吗?” 安德里亚斯点头道:“包括随行的十名卫兵在内,都已准备就绪。” 洛萨开口道:“那就准备出发吧。” 他已准备离开希伯伦,前往耶路撒冷。 安德里亚斯有些疑虑:“大人,您确定今天出发吗?侯赛因还好,但阿德南在异教徒的头人里,声望向来不错,我担心他们会串联起来伺机叛乱。” “如果他们真敢这么做,正好快刀斩乱麻。” 洛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别忘了,这里距离耶路撒冷总共才多远?我还是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国王陛下的宠臣。” “宠臣”,虽然是洛萨对自己的调侃,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在耶路撒冷城,虽然那些之前武装起来的朝圣者军队,已经被解散了,但仍有两个骑士团和城卫军的常备军。 有这样一股强大力量的震慑,就算洛萨没打算请外援,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起码,在我对他们进行更进一步的刺激前,他们不可能动手的。” 安德里亚斯加重了语气道:“大人,我是说,万一呢?” 他是个谨慎的人,就是在洛萨看来,他的行事作风太过瞻前顾后,总是怕这怕那的。 作为主管后勤的制衣官,他倒是很合格,但就别指望能像汉斯一样独当一面了。 洛萨微笑道:“我明天就回来了,如果他们真能在一天之内就组织起来人手,而且,我们还没收到半点风声的话,你们依托城墙防御就是了。 别告诉我,以希伯伦内堡(领主大厅)的坚固程度,你们还守不住一天?” 安德里亚斯盘算了一阵,点头道:“我明白了,大人,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如果那些异教徒豪强们真能串联起来,并且组织起能匹敌洛萨麾下五百余常备军的力量,还进展神速,打到了希伯伦城下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发生! … 洛萨带着十余名翼骑兵,以及两辆马车,轻装简行,奔赴耶路撒冷。 希伯伦此刻,简直成了欢乐的海洋,大街小巷里,充斥着端着酒杯开怀畅饮的平民,哪怕是不饮酒的拜火教徒们,脸上也充满了喜气。 新领主刚已抵达,希伯伦就有了一番新气象,无论是降低赋税,还是惩戒两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地方豪强,都使人们心中生出了一种,未来的日子将会变得好过不少的感觉。 让娜有些感慨:“这种景象,在往日的希伯伦,可不常见。” 像希伯伦这种宗教氛围浓郁,而且两教教义都极为保守的城市,就仿佛一个时刻都板着脸的严厉父亲。 往日里,充斥在大街小巷的,都是那些穿着简朴,虔诚朝觐的朝圣者。 肃穆,沉重,是这座城市的主基调。 “的确,说实在的,我还挺有成就感的。” 道旁,茂密的葡萄种植园里。 人们正在收获沉甸甸的葡萄,他们将其堆积在木桶里,由赤着脚的女人在里面宛如跳舞般踩着。 让娜紧盯着一个漂亮姑娘的窈窕背影,称赞道:“大人,你知道吗,漂亮姑娘踩出的葡萄酒是最好喝的。” “不知道。” 洛萨对让娜这宛如痴汉般的行为,表示不能理解。 让娜提议道:“如果是般若小姐这样的美人,踩出来的葡萄酒,一定最为香醇,想必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般若翻了个白眼。 洛萨则完全没接这个话茬,只是道:“有机会请你吃老坛。” “老坛是什么?” 让娜有些好奇。 洛萨一本正经地描述道:“是一种来自东方国度的黄酒,用陈年老坛酿制,味道醇厚,我以前经常喝。” 让娜面露期待:“那可真是想好好品尝一下。” 她话锋一转,又道:“大人,您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那个问题,难道您就不想品尝般若小姐赤着脚踩出来的葡萄酒吗?” 洛萨看了一眼般若,见她神色坦然,心中不由下意识生出了一个念头。 似乎,也不是不行。 芙琳吉拉高声道:“那我呢?我也想试试,大人,要不我们回来的时候,去你名下的葡萄种植园逛一逛吧?” 让娜夸赞道:“如果是芙琳小姐的话,味道想必也会很不错,大人,我开始期待起来这次葡萄园之旅了。” 洛萨认真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如果你们都想的话,等从耶路撒冷回来,我们就找一家葡萄种植园。” 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大人,要比试一下骑马吗?我们从这里冲,看谁先抵达前面那棵树!” 让娜说着,便一骑绝尘,冲在了前面。 洛萨完全没有追赶的想法。 芙琳趁机进谗言,活像个佞臣:“这个脸皮厚实的女人,骑着大人你自己都没舍得骑的阿哈尔捷金马,还想跟大人比试骑术,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洛萨深以为然:“的确,太不要脸了!” 整个希伯伦,明面上的欢快,却掩盖不住暗流涌动。 真正掌握这座城市的异教徒豪强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原本以为只是换了个新领主,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想法,究竟错的有多离谱。 一间酒馆里。 三家异教徒豪强此时正齐聚一堂。 侯赛因跟阿德南两个人落马后,他们三个就是剩下的包税人中,最拔尖的三人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显而易见,这个新来的领主是想要挖咱们的根!” “那个叫乌尔姆的巡境官,每天都带着一队骑兵在我们的领地里乱逛,逢人就告诉他们‘巡回法庭’的事,还张贴了种种告示,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轮到我们。” 坐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如果把这个时代的大地主拉出去枪毙,十个全杀或许会冤枉无辜,但每十个人杀九个,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那有什么办法?这位可是屠龙者!我觐见他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在大殿里摆放了一只巨大的龙首。” “而且,萨拉丁已经跟法兰克人的王签订了停战协议,也不可能给我们多少支持。” 这个时代,除非只率常备军,否则是没有突袭战可言的。 召集封臣,召集领民,召集农奴,都是一场声势浩大,不可能遮掩住消息的活动。 所以,一旦他们想要扯旗造反,除非他们打算只带家族卫兵,否则根本遮掩不住。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人手还没召集起来,就被洛萨安排在希伯伦的守军给一股脑剿灭了。 “不行,我们的力量跟这位暴君相比,实在是太薄弱了。这里距离耶路撒冷,又是如此之近,其余领地里的包税人,事不关己,也不会理会我们的求助。”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等着这位暴君把我们的领地,财富,统统剥夺,然后把我们送上绞架上,供这些贱民们娱乐吗!” 有人砸了桌子,气急败坏道。 “你没看到阿德南被杀时,那些贱民们笑得有多开心,他们恨不得立刻去捧那个异教徒的臭脚,简直玷污了圣地的光辉!” 洛萨处决侯赛因,他们甚至只会觉得大快人心,但处决阿德南,就完全是坏了这座土地上,延续了上千年的规矩。 “不,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指望!” 三人之中,最为年长的这人,面色凝重道:“首先,我们不可能对抗异教徒的军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异教徒当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明白了,你想说的是,雷纳德伯爵?” “没错,雷纳德是不会甘心把自己的伯爵尊位,让开洛萨这个暴君的,我们只要支持雷纳德夺回伯爵的头衔,把这个洛萨赶跑,耶路撒冷的国王也没有理由干涉!” 这帮人灰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生息。 “当然,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不能全指望雷纳德。” 有人提议道:“无论是收买仆人下毒,亦或者是雇佣刺客刺杀,都要和联系雷纳德同步进行,越快处理掉这个暴君越好。” “这段时间,你们可要稳住手底下的贱民,千万不要再让他们跑到那个巡回法庭去控告了。” 第145章 洛萨的意志 战争结束后。 耶路撒冷再度恢复昔日的繁荣 在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十字罩袍的十字军士兵,他们成群结队,上交了武器,终日在城市里游手好闲。 他们都是北征的十字军。 只是和去时的声势浩大相比,摄政王雷蒙德取得的战果实在是乏善可陈。 虽然没有打出什么有效的歼灭战,还连吃了好几次小败仗,不过总算是把被敌人占据的土地统统收复了。 明面上,也可以宣称这是一场大胜了。 摄政王雷蒙德返回耶路撒冷后,耶路撒冷骑士团的归属,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但经了高弗雷男爵一手,这支骑士团多多少少也会带有他的印记。 再加上洛萨被封为外约旦伯爵。 原本还势单力薄的王党,在沙蒂永的雷纳德蜗居卡勒堡之际,俨然已经能跟太后党并驾齐驱了。 在这个时代,国王跟地方封臣,既有斗争,也有合作。 封臣们需要一个国王,在面临外敌时,摒除领主间的矛盾,统御大军,击败敌人。 但没人希望头顶坐着一个强有力的铁腕国王是共识。 这也是鲍德温四世至今仍旧没有宣布自己已基本痊愈,并重新亲政的原因。 在王宫的大殿里。 雷蒙德坐在国王御座旁边的椅子上。 下方,数十名贵族领主在此列席。 雷蒙德抬起手,示意众人噤声:“今天的议题是,如何安置返回耶路撒冷的朝圣者军队。” 话音落下,宫相阿马尔里克立刻便开口道:“还能怎么安置?将武器装备收归库房,所有人就地遣散,让他们自谋生路就是。” 立刻有人接道:“没错,守护圣地本就是所有基督徒的职责,难道还要我们掏一笔遣散费给他们吗?” 征募朝圣者们从军,使用的是狮心王理查的父亲,亨利二世预存于“圣库”中,用以维持下一次东征军费的财富。 而这笔钱显然早已消耗殆尽。 维持这样一支庞大的常备军,是很不现实的,连萨拉丁都做不到。 蒙吉萨的新任男爵,吕西尼昂的居伊开口道:“我的领地里正缺人手,我可以接纳一批朝圣者作为我的领民。” 又有几个领主表态可以接纳朝圣者领民。 高弗雷开口道:“虽然这次跟萨拉丁缔结了和约,但他是不会放弃收复耶路撒冷的。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异教徒的领土,敌众我寡,我们又是孤立无援,难道这次战争,还未使你们认识到敌强我弱的事实吗?” 殿内,一片鸦雀无声。 雷蒙德轻咳了一声,接道:“在这次战争中,我们发掘了许多勇猛的战士,他们不应碌碌老死在田地里。陛下,我,还有高弗雷男爵,都认为应该在这支朝圣者军队中,挑选出精锐,来组建新的,直属于王国的常备军。” 得知今天“议题”真正的内核,贵族们纷纷叫嚷了起来。 “也就是说,国王陛下想要对我们加收一笔新的封臣税了?” “这次出兵,恰巧是田地丰收的时候,我们已经为保卫圣地付出很多了。” “没错,停战协议有足足三年,我们大可以在三年后,重新写信给教宗陛下,要他命令那些国王们,发起一轮新的十字军东征。” 新的十字军东征? 人群中,居伊感觉有些可笑。 换作以前,他也会这么认为。 可这次,耶路撒冷遭受威胁时,那些欧陆的国王们拖了多久都没启程? 那些国王们,如若不是耶路撒冷真正沦陷,又哪里舍得远赴千里,跑到耶路撒冷来替他们打生打死呢? 高弗雷男爵开口道:“新的常备军,将会有两支,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这两支军队分别由蒙吉萨的领主居伊,还有西顿的领主雷金纳德统帅。” 言外之意,就是要爵党和太后党分别维持一支常备军。 这跟危险的“国王想要进行集权的想法截然相反”。 场中原本一致反对的声音,立刻开始被分化。 比如宫相阿马尔里克,他的弟弟虽然受封蒙吉萨,成为了他的有力臂助,但蒙吉萨到底只是个小地方。 若是能被任命为一支新的常备军的统领,对他而言,可是一件大好事。 尤其是现在,太后党昔日当之无愧的领袖人物,外约旦伯爵雷纳德,已经被贬黜,影响力大大衰减。 他若是趁此机会,不断扩充自己在王国的影响力,很可能将成为太后党推出的,要跟摄政王雷蒙德打擂的牌面人物。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心中的畅想。 实际上,在许多人眼中,他就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蠢材,既没有一个富饶的封地,也没有统兵的才能。 只靠玩弄权谋手段,根本没资格跟摄政王雷蒙德相提并论。 而雷蒙德,其实想法也很纯粹——就是捍卫王国的安全。经此一战,他对两方势力间的差距,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的黎波里伯国,虽然相对独立,但跟耶路撒冷王国实际上也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已经被异教徒征服的埃德萨伯国跟安条克公国,就是前车之鉴。 更别提他作为摄政王,俨然已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半个国王,王国存在与否,与他个人权势也息息相关。 但贵族们的反对声,只是稍微停滞了片刻,就再度七嘴八舌地响起。 所谓两“党”,不过是因利益而抱团取暖,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亲密无间。 他们彼此间的矛盾一点也不少。 比方说两个邻近的领主,今日你占了我一座庄园,明日我劫了你一队商队,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如果是在欧陆,没有萨拉森人这一外敌威胁,他们就是为此打上几场低烈度战争,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英勇的十字军从来不畏惧异教徒的挑战,而且,承天父庇佑,我们又赢了一次,不是吗?” 来自弗兰德斯的蒂里埃伯爵开口道:“我同意组建常备军,但领袖人选应该换一换,蒙吉萨的领主居伊,虽然撞了狗屎运烧了萨拉丁的粮草,但那不代表他就有什么统兵的才能。” 居伊气得脸色通红:“你在放什么狗屁!” 蒂里埃伯爵面色如常,冷哼道:“事实就是如此,你们两兄弟不过是沾了洛萨伯爵的光。烧掉敌人粮草,也不单单是你的功劳,没有你,也会有其他骑士。” 他还记恨着当初居伊对他的侮辱,这次北征又无功而返,他参加东征,几乎没有获取到任何好处。 他又不愿意得罪势大的爵党,自然就想拿居伊来开刀。 这时,守在大殿外的王家骑士团卫兵,高喊道:“外约旦,希伯伦与约格律斯堡的领主,王家骑士团大团长,洛萨伯爵到!” 卫兵的语气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洛萨的传奇经历,在耶路撒冷,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传说。 在吟游诗人口中,他通过祈祷的方式,得到了天父庇佑,使得十字军骑士们能在夜晚视物,更为他添了几分神圣的光环。 大殿内的诸多勋爵,在此时也是面色微变,暗道这位新上任的伯爵,怎么这么快就跑回耶路撒冷了? 难道又有什么谋划? 和以前相比,洛萨终于成了这座城市里举足轻重的角色。 只见大殿外,一个身披印有双头鹰纹章的黑色披风,穿着鲜亮板甲的年轻领主,大步走进了殿内。 他一到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些人更是在暗暗思考,他此行是否有什么深意。 高弗雷开怀笑道:“哈,洛萨,你来得正好,我听说你带人完成了屠龙的壮举,快些跟我仔细讲讲!” 洛萨微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壮举,只是一条没有翅膀,也不能喷火的地行龙罢了。” 洛萨这几天,在自己领地上的那些小动作,根本没人在意。 一来他动作太快,以致于消息还没传出去;二来,即使传出去也没人在意。 侯赛因和阿德南,就相当于大一些的村霸,在当地的确是只手遮天,但说穿了,根本上不得台面。 耶路撒冷王国,说到底还是基督徒的王国。 直属于洛萨,即外约旦的封臣们,纷纷上前向洛萨行礼,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太后党的成员。 只是现如今,太后党已经势弱。 不少人都希望洛萨能跳到他们这边来,成为一个新的领袖角色。 也有人想要跟着洛萨跳槽到王党,他们原以为,王党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毕竟鲍德温四世都已病入膏肓。 但洛萨这个宛如坐了火箭一般,从一个无地骑士蹿升为外约旦伯爵的“幸运儿”,又足以说明,他们起先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耶路撒冷王国的集权做的本就比欧陆上绝大多数的国王要强,一方面是受外敌环伺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前几任君主,几乎可以堪称是代代神君,这使得这个王国的国王,天然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国王,终究是国王! 只要一天不死,就依旧是耶路撒冷王国最显赫,最具权威的大封建主。 看着洛萨在一旁大出风头,阿马尔里克有些暗恼,但他又不敢说什么。 在场,比他还更看不惯洛萨的人大有人在。 但同样,洛萨动不动就摔手套的习惯,也随着阿马尔里克那丢人的经历,而广为流传。 他们生怕一句话惹得他不顺心,手套就丢到自己脸上了,谁有胆量跟一个先是能搏杀狼人,后是能杀死巨龙的传奇骑士决斗? 这一点,就是摄政王雷蒙德都没办法跟洛萨相比。 这时,他们看到雷蒙德居然也主动站起来,向洛萨走来攀谈,心中更是一震,对洛萨这个原以为只是踩了狗屎运,得了个空头伯爵的头衔的幸运儿,有了更深的认知。 “洛萨,你在卡勒堡的表现很不错,说实在的,当我知道你取得了这样巨大的战果,就连我也感到了一丝羡慕。” 洛萨面露微笑,谦逊地说道:“大人,如果没有您扛住萨拉森人从北面发起的攻势,我们这边即使取得一些小胜利也不足挂齿,您要说羡慕,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您取得的战果,明明就更胜过我。” 雷蒙德哈哈笑道:“我说的羡慕,可不是羡慕你,而是羡慕你那老爹维尔纳,就算我哪里都比他强,唯有一点是远远没办法跟他相比的,那就是生了一个这么杰出的儿子。”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更是使一些拎不清的,意识到洛萨如今在王国的威望。 “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作为一方封君,要面临的困难可不仅仅是异教徒敌人,来自你背后的暗箭,才是最致命的。” 洛萨微怔。 对于雷蒙德明显是有意拉拢所说的漂亮话,他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难道是说,雷蒙德知道领地里,那些地方豪强们正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这可够快的! “大人,多谢您的告诫,但我不认为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臭虫,只敢在下水道里穿梭的老鼠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雷蒙德点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一个杰出的统帅,理所应当也能考虑到这些才对。” 他语气微顿,又道:“洛萨伯爵,你对王国打算新组建两支常备军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作为王国里,名义上仅次于雷蒙德伯爵的大领主,洛萨的意志在此刻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分量。 洛萨看了眼高弗雷男爵,来时没跟他和国王通气,所以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见高弗雷微微点了下头。 洛萨才道:“我以为这件事应该已经很明确了才对,这次战争,大家难道还没看到敌我双方的差距吗?” “我们倾尽全力,才凑出了五万军队,因为王国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万,这里面还有一半不需要履行兵役的异教徒。” “而萨拉丁只是轻轻松松,便召集了六万大军,双路夹击,进攻我们。” 洛萨看向众人,语气中隐含嘲讽:“我知道,许多人依旧还抱有十字军骑士,能轻松冲垮那些奴隶骑兵们的想法,但萨拉森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也会学习。” “想必这次,你们也意识到他们的马穆鲁克骑兵,跟以前的那些古拉姆们大不相同了,不是吗?” 雷蒙德对此深以为然:“没错,我从没料到,异教徒们用奴隶组建的骑兵,竟然能跟我们出身高贵的骑士们抗衡。” “是啊,大人,他们出身于奴隶,但却从小被拜火教的经文熏陶,和骑士们一样从小训练武艺,没道理就比我们的骑士弱。” 两人你一唱我一和,这意味着,王国内最大的两位封君已经决定联手推行组建常备军的决议。 再加上高弗雷男爵和幕后的国王。 这场朝会已经没有悬念。 朝会散去后。 洛萨对麾下的一名翼骑兵吩咐道:“派人送一套精制板甲给雷蒙德伯爵。” 另一套,他打算送给高弗雷男爵。 是送,而不是卖。 一方面是示好,另一方面,两位耶路撒冷城内,最显赫的领主都穿上希伯伦出品的精制板甲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优秀的广告位了。 高弗雷男爵在洛萨的胸口捶了一拳,发出沉闷的回响:“行啊,就连雷蒙德都想要拉拢你了,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洛萨明知故问道。 “当然是做外约旦伯爵的感觉怎么样?” “受人吹捧,每天听着阿谀之词,无数人想要讨好我——啧,说实在的,如果说这种感觉不好,那是在放屁。” 洛萨微笑着说道:“但是高弗雷爵爷,我始终记得我们分别前你对我的嘱咐,不用担心我会迷失。”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走吧,我们一同去觐见陛下。” 高弗雷男爵说完,又分别向般若,芙琳吉拉和让娜点头致意,随后才带着洛萨一同步入了那条通往国王寝宫的幽长甬道。 第146章 邪恶仪式 昏暗的大殿内,堆满未清理的烛泪的铁质灯架上,正燃烧着十余根蜡烛。 鲍德温四世的寝殿向来如此,因罕有人至,而且麻风病还会导致病人畏光,所以显得有些阴森。 手持阻魔金剑的国王贴身奴仆,在门口处,躬下身:“诸位请进。” 殿内,鲍德温四世有些单薄的身体,正倚靠着躺椅坐在灯架前。 卸下面具的年轻国王,五官和轮廓显得分外柔和,依稀能看出跟西比拉公主有几分相似的秀气相貌。 再加上没有蓄须,他显得比洛萨还要更年轻一些。 “陛下。” 洛萨在身前画了一个十字,问候道。 对于洛萨的突然造访,他明显有些惊讶。 但还是先回礼后,又微微颔首:“让娜女士,般若女士,还有芙琳吉拉女士,很高兴见到你们三位。” “诸位请坐。” 他收起桌上摊开的书册,举止从容不迫,显得有些优雅淡然:“洛萨卿,你特意走这么一趟,有什么事吗?” 洛萨笑着说道:“当然是觐见陛下,看到您身体健康,我就放心多了。” 鲍德温四世面带笑意,深深地看了洛萨一眼:“说实话吧,我自忖还是了解你的,你我君臣之间,不需这种虚言客套。” 高弗雷男爵发出善意的嘲笑:“前段时间,洛萨向我写了一封信,我本以为是要邀请我去希伯伦作客,没料到才客套了两句,居然就提出要我再资助他一批筑城的工匠。” 他语气微顿,又道:“最起码也得客套三句呀。” 洛萨有些尴尬地说道:“没办法,筑城是件紧要事,新哈布斯堡是我连接希伯伦与外约旦的枢纽,前期投入虽然大了些,但一旦筑成,就能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财税。” 他语气一转,诉苦道:“您二位应该也知道,我这堂堂外约旦伯爵,竟只有希伯伦和贫瘠的约格律斯堡两块封地,连手底下的封臣力量都比我强大。” 这里特指佩特拉的阿尔贡男爵,以及前外约旦伯爵雷纳德。 鲍德温四世轻声道: “好了,诉苦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跟高弗雷在耶路撒冷的处境,不会比你要强多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洛萨轻咳了一声,道:“陛下,我出了一本新书,希望您和高弗雷爵爷,能够助我使它短时间内传遍耶路撒冷。” 他将凛冬与炎夏之歌放在桌上。 封面,是黑白条纹组成的一条振翅欲飞的巨龙,因为有真正的参照物,所以绘制得惟妙惟肖。 里面还有一些重要角色的插图,虽然都是黑白的简笔画,但画风就比这个时代流行的宗教画强一大截。 “如果质量跟那部《猎魔人》差不多的话,我想,即使不需要我们两个帮忙,它也会自然而然风靡起来。” 洛萨点头道:“质量当然有保证。” 高弗雷有些疑惑:“洛萨,我不明白仅是这点小事就值得你跑一趟吗?” 因为识字率较低,洛萨最初发行的那本《猎魔人》,也就小赚了一笔,反倒是印刷的纪念版《圣经》销量更好。 但这份收益,跟维持一支军队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 “还有就是,在书中,我为自己的许多产业都做了宣传,其中最重要的是板甲。这关乎于我打算在耶路撒冷开办的盔甲店,如果能使板甲流行起来,我想,这笔钱就足够我维持一支五百人的常备军了。” 高弗雷笑道:“我见过你的翼骑兵们装备的半身板甲。铁骑士般若女士在战场上冲锋的景象,也令我记忆犹新。我不知你哪来的比米兰的铁匠手艺更精湛的铸甲师,但这板甲的价格,想必绝对不低。” 洛萨点头道:“当然,但是物有所值。我想,与其让那些骑士们把兜里的钱财都花费在女人和酒水上,用来购买板甲,对他们,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高弗雷点头道:“这件事没问题,如果你需要店铺的话,我可以腾出几间交给你,反正在我手里,也挣不到几个钱。” 洛萨再度感谢。 他没有说自己要送一套精制板甲给高弗雷的事,因为他没有给鲍德温四世也准备一套——毕竟,产能有限,而且鲍德温四世又不露面,没办法给他打广告。 洛萨又道:“还有件事,陛下,如果我想收复外约旦的失地,算是撕毁和萨拉丁的和约吗?” 这里的失地,指的是艾拉港和阿兰德勒主教区。 它们都属于外约旦的法理领土,于雷纳德当初旱地行舟战略失败后,被阿迪勒率领的军队反推回来,夺去了。 鲍德温四世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他希望算,就算。” “但萨拉丁现在大概率是抽不开身了,他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应对内部的叛乱,萨利赫那个小家伙做的不错,在阿勒颇掀起的叛乱也算声势浩大。” “再加上萨珊的那位万王之王,据说带兵亲临边境,要质问他为何跟我们停战,他现在,可是焦头烂额啊。” 洛萨询问道:“所以,就是不算了,对吗?” 鲍德温四世皱起眉:“嗯,但你现在哪来的军力去攻打两座坚城?” 洛萨道:“这两座城的守军有限,阿兰德勒主教区的城堡里,守军只有三百人,我打算试一试。” 鲍德温四世点头道:“可以,毕竟你也算师出有名,只是切莫像雷纳德那样,肆意劫掠村庄,屠杀平民。” “我以天父的名义发誓,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高弗雷笑道:“我也这么认为,洛萨是个正直的骑士,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骑士都更具骑士精神。” 坐在一旁的让娜嘴角微微翘起。 心中嘀咕道:“对啊,尽管我想要背弃和约,但我仍旧是个好骑士。” 洛萨又问道:“陛下,乌尔丁的教团发展的怎么样?” “吸纳了一些朝圣者,总数扩充到了五十人。我赐予了他一座圣殿山脚的教堂,作为圣LS路救赎教团的驻地,也算是步入正轨了。” “汉斯呢?” “他正带人追剿一群邪恶的异端…在一处酒馆的地窖里,他们发现了异端祭祀被篡改的天父神像时所举行的仪式。” 鲍德温四世起身,从书架底层,抽出了一本泛黄的书本。 洛萨拿起这本书,还未凑近,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陈腐气息,他试着翻开,眉头立刻皱起。 内容是用希腊文记述,里面还绘有多幅插图的。 这些由简易线条组成的插图,哪怕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一阵浓郁的邪恶诡异之感。 鲍德温四世沉声道:“这是从异教徒身上搜到的。” “他们会在晚上,聚在一个地窖里,用从不知哪里搞来的婴儿尸体,撕碎,并裹上面粉,做成亵渎的圣餐。” “他们的领袖——一个自称主教的男人,蛊惑信众献出自家的女儿,当众和所有人媾合,诞下婴儿后,他们就会把婴儿切碎,混合着酒水饮下。” “如果不是汉斯凑巧抓住了他们的一个教徒,我实难想象,在神圣的耶路撒冷,竟然还隐藏着此等罪孽。” 洛萨沉声道:“那个‘主教’是骗子?” “不,证据表明,他的确具备某种非凡的邪恶伟力,当然,也不排除那只是蛊惑愚夫的障眼法。” 鲍德温四世语气微顿,看向洛萨身后的三位女士,他言辞恳切道:“如果能够得到三位施法者的助力,想必这些曲解圣经的恶魔很快就能被绳之以法。”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 芙琳吉拉则是看向洛萨:“如果大人要我们出手,我们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让娜深深皱起眉:“拿小孩子来作祭品,这是不容宽恕的罪孽,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洛萨也很痛快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芙琳吉拉是没有人类的善恶观可言的,她愿意盲从于洛萨,哪怕洛萨让她去屠城,她也不会拒绝。 般若的话,就不一样了,她虽然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但不代表就没有善恶和是非观了。 只是洛萨如果强行要她去做一些违背她观念的事情,她或许不会拒绝,只是会感觉不适,并且心生厌恶。 让娜则完全不然。 洛萨猜测,哪怕自己跟她的亲密度再高,当他提出违背她意愿的要求,要她去屠戮弱小时,她也一定会拒绝。 这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洛萨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未来堕落到那样的地步。 第147章 狼与恶魔(上) 离开王宫大殿。 一个穿着考究的奴仆,正站在走廊里等待着。 见洛萨出现,他立刻迎了上去,语气谦卑地说道:“伯爵大人,我家殿下邀请您参加一场宴会。” 洛萨的视线扫过对方肩膀上的纹章,神情微动。 六只呈倒三角排列的蓝底黄色立狮代表安茹本支,大十字架则代表耶路撒冷王室。 狮心王理查将继承自母亲阿基坦的狮子纹章,加入进了诺曼底威廉家族原有的双狮纹章(分别代表阿尔比恩跟诺曼底公爵领),因此才演变成了现如今的三狮纹章。 虽然都是一个安茹家族,但耶路撒冷王室却不会随之改变。 纹章学的复杂程度可见一斑。 洛萨询问道:“你家殿下是哪位公主?” 奴仆微笑着说道:“西比拉殿下。” “抱歉,我很荣幸能接到这样的邀请,但请转告你家殿下,陛下有重要的任务交给我,请恕我不能接受你家殿下的好意了。” 洛萨面露歉意之色。 这个时代的宴会,是贵族们联络感情,商定联姻甚至缔结盟约的重要场合。 如果不是还有事要忙,他很乐意参加这场宴会。 “伯爵大人,这样吧,宴会举办的地点在西比拉公主的王室庄园,时间在今天傍晚,您若是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可以随时莅临。” “好吧,多谢。” 目送奴仆走远,芙琳吉拉立刻阴阳怪气起来:“呵,这个发情的老女人还真是对大人你贼心不死呢。” “贼心不死?” 让娜顿时露出一脸好奇的表情:“芙琳小姐,在下对此事颇感好奇,详细说来听听?” 芙琳吉拉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说的!” 洛萨笑了笑,没说话。 不是他自恋,西比拉公主大概率是真有这个意思,不然那位奴仆也不会说出,只要处理完公务,随时可以上门的话了。 毕竟,他已是王国最显赫的年轻贵族之一,而且还处于未婚状态,哪怕鲍德温四世和高弗雷放出了风声,依旧挡不住各方贵族想要跟洛萨结亲的念头。 哪怕是政治联姻,贵族小姐们也宁愿跟更英俊,更有前途的年轻显贵在一起。 让娜有些惋惜道:“若是大人娶了这位西比拉公主,岂不是就能成为王储的继父了,到时候,加冕为王也不是难事。” “这种黄金富婆,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芙琳吉拉气恼道:“都是生过孩子的老女人了,你还觉得有多金贵是怎的?” 让娜沉思了下,说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要论年龄的话,她比咱们三个可小太多了。” 芙琳吉拉脸上露出一阵焦急的神色,仿佛最心爱的事物要被人夺走了一般,她拽了拽洛萨的衣角,没说话。 洛萨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考虑那些,如果想要王位的话,我更想自己去取,从外约旦西进,打下西奈半岛,再进取埃及,到时候,我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崭新的王国。” 哪怕鲍德温四世没被治愈,西比拉公主马上就要加冕成摄政女王了,他也从没想过要靠联姻的手段获得耶路撒冷的王位。 咱都开挂了,还要委屈自己进行政治联姻? 那也太跌份儿了。 要娶就取般若! 洛萨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般若一脸清冷地抱着一个婴儿,在帷幕的遮掩下,正给孩子喂奶的情景。 两人四目相对,般若被他目光中罕见生出的灼热吓了一跳。 芙琳吉拉:“?” … 耶路撒冷城郊的一处庄园里。 汉斯正带着一队王家骑士团的骑士和军士,将这座庄园团团包围。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抽动了下鼻子,命令手下将坐骑看管好,余下人则全副武装,向庄园内进发。 “注意戒备,三人一组展开搜查。” 汉斯下令道。 野兽直觉告诉他,目标就在这座庄园里。 身为狼人,他觉得最适合自己的本职,应该就是缉凶断案了。 狼人恐怖的嗅觉,以及与生俱来的野兽直觉,都使他在独掌王家骑士团后,抓捕了不少罪犯,整个耶路撒冷的治安问题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司令官阁下,没人!” 士兵们纷纷汇报道。 “没人?” “怎么可能!” 他抽动鼻翼,不断向前搜寻。 片刻后,来到了庄园后的花园里,他在苗圃中搜寻着,直至来到一处,举起手中的武装剑狠狠刺下。 下方,传出木板碎裂的声响。 “搜。” 汉斯拔出上面还带有斑斑泥点的剑,命人上前,将这片泥地掀起,顿时露出其中,一个通往地下的幽深隧道。 “大人,您是怎么发现的?” 闻出来的。 汉斯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信口胡诌道:“地上的土很新,在木板上盖一层土这种手法,也从来都算不上什么高明的遮掩手段。” 骑士们顿时露出钦佩的神情。 “原来如此!” “我们要跟司令官阁下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下到地下。 汉斯神情凝重地打量着面前一个个堆叠起来的陶罐。 里面,散发出一阵诡异的淡淡幽香,那种仿佛能勾起人食欲的气味,令他嘴巴里唾液的分泌不禁加快了少许。 正因为这样,反而使汉斯的神情,变得愈加凝重。 因为他是狼人,食谱中,最喜欢的食物永远是人类,所以陶罐中藏的是什么,已经可想而知。 “大人,这是?” 士兵们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之前在搜查城内异端的地窖时,也曾发现过这种东西。 起先他们还以为这是葡萄酒,但打开一看,才发现那些暗红色的酒水中,赫然漂浮着一块块被剁得稀碎的骨和肉。 “嗯,不用关注这些,我们的目的,是将这群曲解天父意志,蛊惑正信食人的恶棍,统统绑上火刑架。” 汉斯沉声道。 一行人在幽暗的隧道里默默前行。 一名骑士突然开口道:“去年的时候,我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失踪了。” 气氛变得越加沉闷。 汉斯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他只是道:“注意戒备,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你的妻子先失去儿子,又失去丈夫。” 他推开两个领头探路的骑士,道:“让我走最前面,如果出现状况,你们立刻撤出甬道。” “可是.” 汉斯冷哼道:“这条甬道本就狭窄,我的剑术又是大开大阖,你们挤在我后面,只会使我连腾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是。” 士兵们纷纷点头。 现如今,汉斯在王家骑士团的声望,有时还要胜过洛萨。 洛萨于他们而言,是传说,是敬仰膜拜的对象。 但更多时候,只是一个心中的符号,距离他们太高,太远。 汉斯才是他们真正每日接触到的,会主持他们训练,从自己薪水中掏出一部分为贫困者补贴家用的“大团长”。 甬道很长,走了许久都没通到地面。 直至,汉斯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啪嗒—— 一滴鲜血,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立刻告诫道:“我们要到了,如果对手太强的话,记得遵循我的命令撤离,去寻求支援。” 士兵们一个个嘴上应承着。 但汉斯不知道的是,他越是这么说,这些人就越不愿意把他独自一人抛弃在战场上。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但对于有些人而言,死亡,不会比接下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接受自己良知的拷问更加令人难过。 一行人来到甬道的尽头,这里有着一条通往上方的阶梯。 阶梯尽头,则是一道石质的大门,大门虚掩着,用力一推,便洞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宽阔无比的大厅。 这里大概曾经是希腊人于此修筑的大剧院的遗址,断壁残垣间,还透露着昔日帝国统治这里时的辉煌盛景。 “天父在上!” “这是祭祀邪魔的仪式吗?” 士兵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只见在大厅当中,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正盘膝坐在地上,他们垂落脑袋,两只手腕处不断溢出汨汨流淌的鲜血。 他们的生命正在不断流逝,但他们却丝毫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若不是他们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任谁都只会觉得这是一群毫无生机的尸体。 鲜血,润湿了地面。 刺鼻的铁腥味,充斥在每个人的鼻腔。 于这些人中央的地方,一颗像是心脏般蓬勃跳动着的肉球,正伸出一根根宛如吸管的红色触须,伸入地面,饱饮鲜血。 这时,一个手捧着圣经,穿着破旧法衣的神父,在人群中高声喊道:“赞美您,伟大的圣子,请于您陨落之地,再度降临人间吧,阿门!” 砰砰—— 砰砰——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迅疾,使得在场的骑士们,没来由地感觉到了阵阵心慌,仿佛连带着自己的心跳,都要跟这个肉球变得同步。 直至砰的一声。 肉球破裂。 从中,走出了一个足有三米高的巨大魔物。 它的头顶生有蜿蜒的红色魔角,体表覆满了像是龙鳞般的黑色三角形鳞片,青黑色的脸宛如山羊,下颌处垂落了大把宛如胡须的血色触须。 宽阔的巨大肉翅,遮云蔽日般撑开。 “这是.恶魔!” 汉斯的脸上,生出了一丝惊愕。 第148章 狼与恶魔(下) 怪物标志性的山羊面孔,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它的身份。 在恶魔现身的第一时间,它就将目光投向了离自己最近,穿着件破旧法衣的神父。 也不知他是被蛊惑了心智,还是他真就以为“圣子”该是这般模样,依旧面露狂热地向他膜拜着。 “虔诚的人类,你的祈祷得到了回应——圣子降临了。” 恶魔的山羊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嘲讽之色:“作为回报,我也将赐予你‘使徒’的身份。” 恶魔伸出一根指甲细长,宛如尖刀般的锋利手指,用指尖点在神父的头顶,下一刻,恶魔的庞然之躯就化作了一道黑色风暴,席卷入神父的额头。 神父从地上缓缓爬起,它拍了拍膝上的血渍和污秽,语调轻快地对众人说道。 “诸位,好戏看够了吗?” “呼——” 在它开口的一刹,众人才仿佛被解除了无形的限制,得以大口呼吸。 有人结结巴巴道:“他他进入了那个异端神父的体内?” 汉斯低声道:“阻魔金箭!” 早预料到敌人很可能掌握着非凡异力,王家骑士团的士兵们自然也携带了阻魔金箭。 两名军士端起弩机,填充箭矢,上弦,瞄准,扣动扳机。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两道弩矢射出。 神父的身形轻轻闪烁,便出现在了一座从中间拦腰折断的石柱上。 它的神情优雅,仿佛猫戏老鼠般从容不迫,宽大的破旧法衣随风飘舞着。 “啊呀,孱弱的人们,即使掌握了这样危险的武器,也是不可能伤害到我的。” “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何必非要跟我过不去呢?” 汉斯示意身后的士兵们退去,但他们却没有一个动的。 他咬紧牙,骂道:“你们根本跟不上它的动作,留在这儿只是给我添麻烦知道吗?” “那你呢?” 士兵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但依旧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紧握着手中那据说能对恶魔造成杀伤的阻魔金武器。 “别争了,都留下吧。” 神父微笑着张开手,广场上,那些自恶魔降生的一刹,便失去了生命的死者们,蓦然睁开惨白的眼眸。 下一刻,它们便如同潮水一般向一行人扑去。 神父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它很谨慎——既然你们人类的武器有伤到我的可能,哪怕我再有把握,也绝不会给你们近身的机会。 死者的肢体都已扭曲,被神父邪恶的魔力侵蚀,产生了畸变,有的甚至面朝上方,用四肢在地面宛如蜘蛛般迅速攀爬。 还有的如癞虾蟆一般,体表生出大片的疙瘩,后肢变得极为粗壮,一跃而起,腾空数十米。 汉斯回头看向身后众人,见他们脸上充满恐惧,却只是在胸前画着十字,没有一个转身逃跑的,暗叹了一口气。 他大喊道:“圆阵!” 将近二十名骑士和军士,立刻组成阵势。 他们深吸了一口气,覆下面罩,将鸢盾并排顶在身前。 敌人越来越近。 第一排的士兵们手持阻魔金剑斩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阻魔金毫无阻碍切入对方体内,死者顿时爆炸成一大片火红色的灰烬。 宛如烟花盛开。 飞溅的火星却没有带来任何灼热感。 神父面带微笑地欣赏着这一场厮杀,人间,就是比枯燥乏味的深渊更富美感,尤其是人类在战斗中所散发出的激烈情绪,更是使它倍感陶醉。 勇敢,热血,懦弱,恐惧,痛苦,绝望 “真是美妙啊。” 越来越多的死者前赴后继冲上。 砰—— 一只虾蟆状的死者,撞倒了两面盾牌。 盾墙出现了缺口。 一名骑士被死者们拉了出去,它们似乎还保留了一定的智慧,将其面甲掀开,变得锋利的爪子刺穿他的双目。 骑士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汉斯的脸上,生出了一丝暴戾。 “注意顶替我的位置。” 他大喊道。 随即,用盾牌撞飞了眼前一名死者的瞬间,他便大步冲进了敌人群中,火星四溅,没有死者是他一合之敌。 身后,立刻有士兵顶替了他离开所露出的缺口。 汉斯来到被拖走的骑士面前,抓住他的脚踝就想将他拖回去,但越来越多的死者扑了上来,他挥剑还击,却根本杀不干净。 眨眼间,骑士的惨叫声就戛然而止。 汉斯回想起了在甬道中,曾对他说的“不要让你的妻子刚失去孩子,又失去丈夫”,眼神中凶戾越发浓郁。 他大步向神父奔去,在奔跑的途中,脸上便生出密密麻麻的银白色毛发。 因为考虑到可能会变身,而且,作为重装战士的模板,他的防御力本就不是很需要甲胄护身,所以他只穿了件外袍。 他的吻部前伸,变得狭长,尖锐,锋利的两排獠牙,从他的嘴唇下露出。 伴随着骨节生长的咯吱声,汉斯的体型,迅速拔高,鼓胀的肌肉,撑破外袍。 眨眼间,汉斯便化身成了一只足有两米多高的巨型狼人。 他飞奔着,手脚并用,敏捷地在废墟和死者群中跳跃着。 神父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 “难怪我会感觉到一丝不安,原来你们当中隐藏着一只狼人。” “但是这气息,似乎有些不对劲?” 很快,汉斯便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来到了神父面前。 士兵们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受死者们的遮挡,很多人没看到汉斯变身的一幕。 只当这是不知从哪又跑出来了一只狼人,原以为是恶魔的爪牙,却反而跟恶魔厮杀了起来。 但也有人敏锐地观察到了,汉斯变身成的狼人,身上残留的碎布。 “司令官阁下,竟然是一头狼人吗?” “还是说,司令官被那只恶魔诅咒了?”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异,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每个人都在艰难抵挡这些仿佛从地狱中归来的死者,昔日至关重要的事情,在此时也仿佛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砰—— 石屑纷飞。 汉斯手握阻魔金剑,自上而下劈落,却只砍在神父脚下的石柱上。 神父再度飘然远去。 然而,它刚刚落足于一根新的石柱上,汉斯便再度狂暴地冲来,恐怖的巨力硬生生将石柱拦腰击碎。 神父安然落地。 这里昔日应该是一个大舞台,宽阔,平坦。 他语带嘲讽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可不要弄坏了我这具‘使徒’的降临之躯啊,你们这些在人间的低劣魔物,还真是野蛮。” 汉斯的眼眸中充斥着暴戾,但却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性。 他继续疯狂攻击着神父。 跟这个世界的狼人不同,他变身存在时间限制,却不会因此而失去理智——但这一点,对方是绝对不会清楚的。 汉斯明白,这只恶魔看似傲慢,实则行为举止间,充满了谨慎。 若是真把他们当做一群普通人,早在它敢上前近身攻击时,汉斯就有十足把握,突然暴起,将手中的阻魔金剑刺入对方的胸膛。 必须要等! 等它露出破绽的时刻! 汉斯一次又一次地扑击着。 虽然每次都是徒劳而返,但神父,还是逐渐变得烦躁起来。 “狼人这个品种的魔物,都这么皮糙肉厚的吗?” 它张开手,两颗黑色的种子落在被鲜血浸染过的地面,眨眼便生长成了两只覆满黑色鳞片的地狱犬。 两只地狱犬试图纠缠住汉斯。 而它自己,则开始酝酿起杀伤力巨大的魔法,准备将汉斯这个纠缠不休的家伙一劳永逸地解决。 但经过多次升级后,汉斯各方面的属性早已远超以往。 神父仍在准备法术的过程当中,汉斯便轻易撕碎了两只地狱犬,继续向神父扑来。 “给我滚开!” 砰—— 一声巨响。 汉斯整个身子像是被巨人握住了一般,狠狠投掷了出去,他滚落在地,却只是翻了个身,便再度向神父扑来。 “晦气!” 神父的脸上充满了惊异,于狼人而言,汉斯强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这个世界的狼人,往往是作为一种隐藏在人类当中的低等魔物而存在的,跟吸血鬼相比,实力上限要低出一大截,能力也往往局限于近战。 这只狼人虽然也只会近战,但无论是防御力,速度,体力,都远远超出了神父认知中的狼人。 “去死吧。” 神父张开手,幽绿色的火焰蹿升而起,仿佛有无数怨灵在火焰中哀嚎,传出刺耳的尖啸。 火焰出现的一瞬,汉斯的野兽直觉里便传来了阵阵警兆。 他迅速伏低身子,双足发力,打算躲避。 但是神父已经动了真怒,决心使出自己压箱底的能力,又岂会给汉斯躲避的机会。 只是这时。 一道弩矢恰巧飞射而来。 神父正在酝酿法术,根本无法动弹,弩矢在靠近神父的这一刻,一层层涟漪凭空出现——这是神父施法时所布下的结界。 但阻魔金,最克制的就是这种结界。 弩矢尖端的金属箭头,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辉,在触碰到结界的一瞬间,便能看到层层涟漪向外扩散开来。 砰! 结界破碎。 弩矢钉在神父的手臂上,原本平稳运行的魔力,顷刻间就像堵住了排水口的水池,它的身体都如充气般开始胀大。 汉斯来不及回头去看,那名只来得及射出这一箭,就被前赴后继的死者们扑倒的骑士。 双脚用力蹬在地上,在原地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凹陷。 整个身子,有如火箭般腾空而起。 他的双爪,弹出两排锋利的爪子。 下一刻。 神父的身体便在双爪交错间,被从正中间剖了开来。 然而。 这根本不是结束。 恐怖的邪恶魔力,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得到了解放了一般,从它的体内喷涌而出,落在汉斯的身上,便灼出大片的白烟。 这些魔力宛如百川归海般在舞台上凝聚。 双角,羊面,山羊须,羊蹄,黑色鳞甲. 原本藏身于神父体内的巨型恶魔,再度于场中凝聚。 汉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被恶魔的魔力灼烧的地方,正在迅速愈合,但那种邪恶魔力,却仿佛有生命的小虫一般,拼命向他体内钻去。 如果他是这个世界的狼人,可能就这么一会儿,就被“小虫”钻进去,沦为眼前这头恶魔的傀儡了。 “该死!” 恶魔的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暴怒。 恶魔所能选择的寄宿体,只能是像神父这样的虔诚信徒,不仅主持了多次献祭仪式,躯体也已被它的魔力所侵蚀,改造。 这也是“使徒”二字的含义。 但眼下,这具躯体被毁灭了。 这意味着,自己就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光,不久之后,它也得灰溜溜地返回深渊——原先无数年对信徒们辛苦的引导,无数次耗费魔力,试图降临人间的努力,都在这具身体被毁之后,落得一场空。 “我要你们在深渊的火狱中,永世沉沦!” 恶魔暴怒,羊蹄踏在地面。 原本被鲜血浸染的地面,顷刻间便冒出了一层绿油油的火焰,作为真正来自于深渊的恶魔,它的强大,根本是毋庸置疑的。 似乎感受到了自家主人的愤怒,那些死而复生的死者们,迅速加大了攻势,原本就只能艰难支撑的士兵们,顿感压力暴增。 汉斯神情凝重地与这只恶魔对视着。 砰—— 对方覆满鳞片的巨大拳头,猛然砸向汉斯。 地面上燃烧的绿色火焰,汇聚成一道火焰浪潮,向汉斯铺天盖地而来。 恶魔周围的空间,正在变得扭曲,这意味着,此方世界对它的排斥,已然展开,它能在此停留的时间已经十分有限。 轰—— 恶魔的拳头在地上砸出了一道深坑。 细密的裂纹,像是蛛网般蔓延开来。 但汉斯躲过了这一拳,却根本躲不开那铺天盖地的绿色火焰,恶魔展开真身后,它体内的魔力数目,简直是无穷无尽。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对它有巨大的压制与排斥,这只恶魔,除了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巫师,血族亲王之外,几乎已经站在了世界的顶点。 “去死,去死,去死!” 恶魔口中嚎叫着,不断倾泻着自己的魔力。 对它而言,一切计划都已泡汤,它也根本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了,只是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因为以它的本体那可怕的力量而言,根本就不需要谨慎。 汉斯狼狈不堪地从火焰之中逃离。 却在下一刻,就被一道深绿色的魔法击中。 是诅咒! 汉斯只觉自己就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关节的运转都变得无比艰难,根本躲不开恶魔后续的攻击,便被一尾巴抽飞了出去。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绿色的火焰,仍像是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命。 如果不是汉斯身为重装战士,生命力之顽强,仅次于般若这种重装铁卫模板,他现在至少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了。 “受死吧。” 恶魔的眼神通红,抬起手,于双手间凝聚出一把由绿色火焰组成的巨型双手剑。 “嘿,大家伙!” 这时,一个轻快的女声突兀在它耳畔响起。 只见一只蝙蝠,猛然变成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 她的手中,紧握着一把血色投矛。 “什什么东西?” 恶魔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这种既像是吸血鬼,又蕴含着一丝截然不同力量的女性,令它有些疑惑。 但转瞬,这些疑惑就被愤怒所取代。 “不管是什么,都给我死吧!” 火焰巨剑,带着摧枯拉朽的势头向前斩落。 芙琳吉拉微笑着打了个响指,鲜血投矛飞射而出的刹那,身体已变成了一只蝙蝠,绿色火焰只是把这只蝙蝠燃烧殆尽。 她的本体却在不远处,再度重新凝聚。 “呼,真是可怕的破坏力,让娜,吸引它注意的任务我完成了,现在,该你动手了,给我用你的大枪狠狠戳它的屁股!” 只见一个身穿银白色铠甲的金发女骑士,正手握一杆散发着浓郁金色光芒的长枪,站在剧院的入口。 她的手臂向后扬起。 无穷无尽的光芒向她的手中凝聚,这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黯淡了一阵。 “去死吧,肮脏的畜生!” 金光贯穿了空气。 仿佛连空间都被缩短了。 在恶魔看到这一幕的瞬间,金色长枪便已洞穿了它的眼眶,这把奇异武器当中,那股无比恐怖的神圣力量,顷刻间便化作熊熊燃烧的不熄圣炎,充斥于它的身体当中。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不可能,我是深渊的王子,未来至高无上的魔君,我怎可能死在这儿。” 恶魔发出惊恐的咆哮声。 此刻,它只怨这个世界的排斥力量太过弱小,竟然到现在还没把它放逐回深渊当中。 它的体内,原本汹涌澎湃的魔力,就像汽油一般正被圣炎点燃,转过头来焚烧自己。 砰—— 恶魔的体内,所有孔窍都喷涌出圣炎。 凄厉的惨叫声使未曾出手的洛萨,只觉耳膜都被震裂了,溢出丝丝血迹。 让娜单膝跪地,吟诵道:“圣哉!” 火焰更炽,将整只恶魔彻底点燃成了一个大火炬。 第149章 般若的秘密 空气中的味道有些复杂。 血腥味,腐烂的尸体味,焦糊味,淡淡的硫磺味,这些混合型的“馨香”,熏得洛萨鼻腔发酸,眼眶发热。 他擦了擦耳朵眼里淌落的血渍。 原本,三米高的巨型恶魔,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焦黑,干瘪的尸体,圣枪贯穿它的身体,在黑色残骸中熠熠生辉。 让娜身上的盔甲,密布的金色线条,因失去了所有力量,也变得黯淡无光。 她摘下头盔,金色卷发已被汗水浸透,光滑的鼻翼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有些力竭地跪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你没事吧?” 般若将她搀起,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罕见闪过了一丝惊异——圣枪,毫无疑问这是一把神器。 而它的杀伤力,令般若不禁萌生了一种,这把枪跟她手中的那把据说是取自鬼门关碎片的鬼面盾牌相比,究竟谁更厉害些的想法。 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险想法,鬼面盾牌上的鬼脸浮雕,脸色像是吃了苦瓜一样扭曲起来——它可不想挨这么一刺! 让娜虚弱地瘫在般若的怀里,她微笑着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脱力罢了,毕竟,这头魔物的品阶不低,要确保一击必杀,不出全力可不行。” 洛萨轻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要在一旁躺会儿吗?” 让娜眼前一亮:“若是能枕着般若小姐的膝枕,在下当然不会拒绝!” 洛萨:“.” 般若轻轻皱起眉。 洛萨犹豫了下,但看着让娜脸上虚弱苍白的脸色,还是心软道:“般若,看在让娜这次出力最多的份儿上.” 般若点了下头:“好吧。” 汉斯,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来,他向洛萨挥了挥手,声音中透出少许激动:“大人,我在这儿呢!” 洛萨匆忙起身,坏了,光顾着让娜了,竟把这小子给忘了。 好在,汉斯似乎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势。 “大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披着件破破烂烂,勉强蔽体的外袍,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但看到洛萨时,又显得十分安然。 “别忘了,我也有野兽直觉。” 洛萨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我们之间,是有羁绊的。” 似乎被这句话一下子说破防了。 汉斯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大人,死了很多人,我没能保护好他们,如果大人你没有及时赶到的话,我应该也死了。” “没事,都过去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洛萨的语气变得很柔和。 汉斯对自己,无疑是众多扈从中最亲近的,按照年龄,哪怕不算前世的年龄,他也是自己的弟弟。 相较于动辄上百岁的高星扈从而言,他还很稚嫩。 汉斯,一直都希望能追上自己的脚步。 而不是因为羸弱的一星模板逐渐被淘汰。 他能感受到汉斯的努力,但自己对汉斯,却往往有一种工具人,哪里需要往哪丢的感觉,这使他不禁生出了一丝惭愧。 “抱歉,大人,我失态了。” 汉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没关系,我们去察看伤员,带他们回耶路撒冷吧。” 洛萨也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只是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剧院。 外面夹杂着少许马粪味的微风轻拂来,洛萨也觉得很是清爽了。 汉斯率领的将近二十名王家骑士团的士兵,只侥幸活下来了八人,而且这八个人,也因恶魔临死前的惨叫,而导致双耳失聪了,陷入了昏迷状态。 日后能否恢复过来,也是个问题。 他们被后续赶来的骑士团成员抬上了车,运走了,洛萨还看到了乌尔丁训练的“医师”,胸口纹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对伤员进行救治。 送走伤员。 洛萨指着这座顶部盖着篷布的古老建筑说道:“这里原本是希腊人修建的大剧院,被废弃后,转变为了一个农贸市场。今天不是开放的日子,所以如果不是我们刻意寻找,没人能发现这只恶魔的阴谋。” “你做的真的很不错,想象一下,若是被这只恶魔潜伏在耶路撒冷,没人知道它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汉斯强笑道:“谢谢大人夸奖。” 芙琳吉拉擦了下并不存在的汗珠,从大剧院内走出:“大人,那只恶魔已经被烧得透透的了,连鳞片都碳化了,一摸就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战利品留下来。” “嗯。” 洛萨并没有感受到失望。 因为系统的提示音,在方才便已响起:你的六星扈从让娜·达尔克,击杀了一只拥有史诗级模板的魔物——深渊恶魔。 你已完成的里程碑“猎魔人”,将进阶为“恶魔猎人”。 你获得了一次模拟战来完成【升阶】的任务。 “模拟战?” “又是个新玩意儿?” 洛萨没有在此细致研究的想法,一众人上了马,便向耶路撒冷城行去。 芙琳吉拉心有余悸道:“这只恶魔真的很恐怖,起码相当于一位血族公侯,我的鲜血投矛钉进它的体内,只一瞬间就被消融掉了。” “这么厉害的吗?” 洛萨有些惊异。 在洛萨的感官中,这只恶魔应该比之前解决的那只成年地行龙要强。 但强出多少就不知道了,因为让娜解决它的过程,跟杀死那头地行龙一样,都只是一记“圣哉”便结束了。 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次围杀恶魔,洛萨自己完全没插上手。 即使具备了龙裔血脉,他现在的实力,跟真正的超凡强者而言,还是差得远。 让娜点头道:“的确很厉害,如果不是它是异界生物,这个世界对它有很强的排斥力,再加上圣枪对于黑暗生物拥有极大的克制力,我也不保证能一击必杀。” 洛萨心中微沉。 这次,是成功找到,并解决了降临的恶魔。 若是没有呢? 这些隐藏在凡人体内,看起来与人没有任何分别的恶魔,又究竟有多少呢? 前方,出现了一个很长的车队。 看到洛萨打出的旗帜,他们自发避让着。 这是一个由吉卜赛人的大篷车所组成的庞大队伍,上面载着这伙流浪者们的全部家当,就像一个个移动的房屋。 因为这一习俗,他们有时会被认作是来自东欧草原的库曼人或是鞑靼人。 尽管西欧人连这两者也分不清,有时还会把匈牙利的马扎尔人认作是库曼人。 法兰克人习惯称吉卜赛人为波西米亚人,真正的波西米亚人听了一定会想将他们掷出窗外。 一名手持水晶球的瞎眼老妪,坐在大篷车前面,看到一行人经过,突然开口说了些什么。 她见众人听不懂,又将手中的水晶球捧到了面前。 般若开口道:“她说,这枚水晶球拥有照见人心的魔力。” 洛萨有些诧异:“你连吉卜赛人的语言都会?” 般若微微点头:“死亡,不分种族,在枯燥的地狱里,学习一门语言,已经算是很有趣的消遣了。” 芙琳吉拉对此很感兴趣:“你问问她要多少钱?” 般若询问了一阵。 对般若懂得她们的语言,老妪也十分震惊,她说道:“只要一枚钱币就好,无论是金币,银币还是铜子儿,只要你们认为,那与你们的内心等价。” 这个开价,倒是很符合贵族们好面子的想法。 但洛萨心想,自己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冤大头,他决定视情况,只给银币或是铜子儿。 老妪举起手中的水晶球,蒙了一层灰翳的眼球转动,道:“你们谁第一个来。” “就让我先来吧。” 般若第一个说道。 洛萨也没有阻止,般若是他们当中,防御力最强的,无论是魔法抗性,还是物理抗性。 由她来第一个,是最安全,最妥当的做法。 老妪面无表情,将水晶球高高举起,捧在般若的面前。 淡淡的紫色光芒闪过。 芙琳吉拉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傻大个儿,你看到了什么?” 般若微微眨了下眼,感觉像是过去了好一段时间,又像是只过去了一秒钟。 “没什么,只是一片混沌罢了。” “切,倒是符合你的性格。” 芙琳吉拉说道:“该我了,该我了!” 老妪这时,脸色却是有些惨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水晶球出现了一道裂痕。 她像是看到了一只恐怖魔怪般,猛然丢掉水晶球,钻进了车厢。 任凭芙琳吉拉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洛萨皱起眉:“般若,你有感觉到不适吗?” 般若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有恶意,只是被我吓到了。” “在她的视角里,看到的应该是一片尸山血海,白骨累累的地狱。” 般若如是解释道。 芙琳吉拉满脸抱怨:“什么啊,就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占卜?” 让娜说了句公道话:“以你们的位格,这样的结果算是很正常了,这里所有人里,可能也就汉斯的占卜不会出状况。” 汉斯:“.” 洛萨点了点头,往车上抛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便离去了。 弄坏了人家吃饭的家伙事儿,再掏出一枚钱币,哪怕是一枚金币,也使洛萨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就般若所述,这个吉卜赛老妪,明显是有点本事的,手中的那颗水晶球,应该也算是一件“法器”。 天色渐晚,吉卜赛人的车队于路旁停下,他们安营扎寨,于篝火旁载歌载舞。 老妪终于从车子里钻了出来,她颤颤巍巍拿起那个钱袋,脸上仍旧残存着恐惧…以及一丝委屈。 至于吗? 不就是结婚生子的破事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 还非要弄坏我吃饭的家伙? 第150章 两个剧本 新哈布斯堡。 高耸的石质城墙上,双头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塞戈村的村民,每晚在一天的劳作结束后,都会于大橡树下,向这座“一夜之间便耸立而起的城墙”朝拜。 守卫官伦纳德对此则怀着不同的看法:“一夜之间便耸立而起的城墙,虽然同样是神迹,但已是我们司空见惯的了。” “那棵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的大橡树,才是更为稀有的神迹!” 在生命之树的周围。 原本枯燥乏味的昏黄荒漠,开始出现了一簇簇绿荫。 枯井中重新冒出甘甜的清泉,就连酷暑,都变得不再那么让人无法忍受。 越靠近生命之树,就越是凉爽,绿意也越浓。 “这些天来,我每天领着你们朝拜神树,感觉自己变年轻了十岁——这是大人,是天父赐予荒漠中的恩惠。” 伦纳德在树下虔诚地祈祷着。 一名士兵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老伦纳德,神圣橡树的确是神迹,但我总觉得,这更像是异教徒的德鲁伊教的神迹。” 伦纳德哼道:“什么德鲁伊?你懂个屁!” 士兵有些不服气道:“老伦纳德,别忘了,我的父亲可是个布列塔尼人,我的母亲据说就是德鲁伊教的司祭。” “虽然我没见过她,但小时候在她的遗物里,我看到过印有这种神圣橡树的印章。” “橡树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伦纳德很固执地撇撇嘴:“总之,别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异教神,拿来跟大人相提并论,大人可是圣子!” “我当然也这么觉得,但是” “没有但是!” 一瞬间,老伦纳德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士兵吓了一跳,连忙道:“我知道了。” 伦纳德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和善起来:“走吧,去监督那些异教徒们有没有偷懒。” 他挥舞着鞭子,顺着土坡爬到城墙下。 看着那些正用滚木,运输巨型砖石的雇工们。 老伦纳德抖了一个鞭花:“都给我加把劲儿,大人以远超市面上的待遇请你们过来筑城,还准许你们以此替代今年应服的劳役,可不是让你们来这儿混饭吃的!” 雇工们对伦纳德的装腔作势并不放在心上。 老伦纳德并不是个残酷的人,只要不是太过偷懒,也不会特别较真,再加上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待遇实在是令人满意。 不仅顿顿有肉,每天只工作十个小时,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还有成色十足,白花花的银币可拿。 放在以往。 别说是薪水了,就是累死在筑城路上,还得被悭吝的监工填进城墙里去跟泥土和砖石作伴。 因为偷猎,被洛萨判处服劳役的异教徒雇工,放下手中的石砖,他凝视着下方那棵仿佛奇迹般的神树。 “假如异教徒的神,能为这片仿佛永远都是昏黄色的土地带来绿色和水源,似乎改信也没什么吧?” 他立刻被心中涌现出的罪恶念头吓了一跳,接连吟诵了好几句“圣火在上”。 但这个念头一旦扎根,就如野蛮生长的野草,再也消不去了。 信仰于这个时代,威力巨大,但绝非不可动摇的,就像小亚细亚那些突厥化的希腊人。 … 耶路撒冷城内。 洛萨刚跟汉斯一起向鲍德温四世汇报完“任务完成的情况”出来。 两人结伴而行,讨论着该如何填补领地里,那些异教徒豪强们被铲除掉后,所空缺出来的位置。 田地的所有权的确是收回了,也分给皈依者们耕种了。 但总得有人去收税,管理呀。 经系统转职的士兵,虽然忠诚可靠,但他们往往都是文盲,系统赋予他们的知识里,可不包括识字跟算数。 这也是安德里亚斯得到洛萨重用的原因,像他这样识字还懂得算数的人,真的已经算是很稀罕的人才了。 洛萨思索良久,短时间内,似乎只有“让麾下的骑士们,代替包税人的工作”这个想法最为可靠。 还能让他们来对领民进行基础的军事训练,免得在洛萨需要征召兵时,他们一群乌合之众,只能充当炮灰。 优先分得土地的,只能是改信皈依者,所以他们也理应服军役。 坚持不皈依者,只能继续耕种自己原有的田产,或是继续做农奴。 当然,坚持后者的人数相当之少。 尽管是这样并不算十分仁慈的举动,洛萨依旧在异教徒领民当中博取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声望。 因为这个时代,哪怕是自耕农,半税即五成税,无论在东西方,都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 如果是农奴,那更是辛辛苦苦一整年,连自己的肚子都未必填的饱。 汉斯提出建议:“大人,我们为何不请求教会的帮忙?” 洛萨顿时皱起眉。 的确,教会是这个时代识字率最高的地方。 那些不能成为神职者,但接受过神学教育的书记员,抄写员等角色,都是很适合作为辅佐骑士收税的税务官的。 “但是,汉斯你得知道,这些异教徒手中的田产,归根到底,其归属权本就属于我。” 洛萨强调道:“我把他们代替我管理田产的权力,收了回来,可不是为了再把这份权力,重新送给教会。” “引入教会的人管理地产,跟我们依靠异教徒的包税人,从本质上看,根本没有区别。” 蛋糕总共就这么大,从教会引进来的人可不是系统转职过的士兵那样忠诚,他们的胃口极大,到头来,跟通过包税人征税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违背了洛萨的初衷——使他和领民都能多分到收益的双赢局面。 汉斯恍然:“我明白了。” “这样吧,大人,我们可以开办一所军营学校,教授骑士和士兵们简单的算数类知识,以他们对您的忠诚,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洛萨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好在距离收税的日子还早。” 他很想将汉斯手中的具装骑兵长矛用作解锁军营,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军营和士兵迟早都会有的。 这样能对全军骑兵产生增幅的神器,虽然未来还会获得新的,但属性若是不重叠的话,谁会嫌弃己方身上叠的正面buff少呢? … 回到康斯坦茨庄园里,洛萨终于有余暇好好研究一番这个模拟战。 杀死恶魔的奖励是:你将获得一次完成模拟战,以完成升阶的任务。 也就是说,模拟战只是任务,而非奖励,真正的奖励是“升阶”才对。 洛萨原以为,升阶是给麾下的扈从升阶,但仔细研究过后,才发现这个“升阶”指的是为自己这可怜的“三星模板”升阶。 系统:您获得的模拟战剧本为:1453年,奥斯曼的陨落。扮演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奥斯曼的征服者统帅的大军面前,击败奥斯曼人,粉碎“征服者”的狼子野心。 难度:高。 可解锁扈从模板:六星。 检测到您拥有六星扈从,让娜·达尔克,获得额外模拟战剧本:百年战争。 您将扮演法兰西的王太子查理七世,粉碎英格兰和勃艮第瓜分法兰西的昭昭野心。 难度:中。 可解锁扈从模板:五星。 第151章 模拟战 康斯坦茨庄园里。 洛萨正对着跳跃的烛光发呆,口中小声嘀咕道:“这是什么地狱难度?” 提问:1453年拜占庭的君士坦丁十一世,崖山海战陆秀夫怀里的宋怀宗,被大顺军围困京城,正站在煤山歪脖子树下的崇祯帝。 哪一个更有翻盘的希望。 答:没救了,等死吧。 这就是洛萨现在的心情。 君士坦丁堡三面环海,只有一道狄奥多西城墙正对着敌人。 狄奥多西城墙仅有5.5公里长,城墙坚固,足有三重,堪称是整个中世纪最坚固的城堡。 这意味着仅需很少的一部分守军,就能守住君士坦丁堡这座巅峰时期,人口过百万的大都会。 但三面环海,也意味着,一旦金角湾被奥斯曼人的舰队突破,哪怕没有乌尔班大炮,君士坦丁堡迟早也会陷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远远算不上什么军事天才,遇见敌人,往往是喊一嗓子“跟我冲”,排开阵势跟对面干就完了。 之所以连战连捷,大多数都要归功于芙琳吉拉掌握有一手群体夜视术——当然,他现在也能施展了,只是还不够持久。 吱咔。 门被推开了。 让娜穿上了一件轻薄透气的亚麻衬衫,把金色的长卷发用发带束起,窈窕的身材显得活力十足。 因为刚洗过澡,她的身上还带有少许没擦干净的水珠。 “大人,般若去洗澡了,我替她看一会儿您。” 看一会儿 洛萨心中升起些许想要吐槽的念头。 嘴上却只能说道:“嗯,好。” 让娜询问道:“大人,我看你的脸色有些难看,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让娜,假如你是1453年的君士坦丁十一世,你能挽救拜占庭吗?” 让娜果断摇了摇头:“大人,您为什么要纠结于这样一件无意义的事?奥斯曼进攻君士坦丁堡时,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守军只有几千人,而奥斯曼的军队有十八万,一个冉冉升起,正值青春的年轻人,怎可能输给一个日薄西山,垂垂老矣的老者?” “你也这么觉得啊。” 洛萨对此深以为然。 让娜思索了片刻,答道:“君士坦丁十一世并不是个昏聩的君主,正相反,他应该是巴略奥略王室仅存的遮羞布了,换作旁人,也不一定比他做的更好。” “而且,1453年奥斯曼的大军都已兵临城下了,也已经没有了合纵连横,请求外援的时间了。” “的确。”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能得到最高的奖励,谁又愿意只拿第二项呢。 百年战争,既然历史上查理七世能赢,自己没道理就会输吧?这样看来,能够得到一份五星模板,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现在是十级,这意味着他能获得二十个额外的属性点,而且未来升级获得的提升也会越来越多。 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在你们的世界,东罗马同样是在1453年灭亡的吗?” 让娜一脸诧异道:“当然,史书上记载着,这一天,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顶端,飞来骑龙的征服者,那是奥斯曼的君主,骑乘着一只三首的黑龙,它的每一颗头颅的顶部,蜿蜒的龙角间,都戴着一顶顶精致的王冠,末代皇帝拿出射龙的弓弩,亦难以洞穿它坚固的鳞甲。”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如果系统给出的模拟战,指的是“昨日巨舰”世界中的历史,自己还真未必就能比查理七世做得更好。 让娜仍在思索着洛萨之前的问题:“如果是全盛时期,我大概率能把征服者骑乘的黑龙用圣枪射下来,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好了,先放下我之前的这个问题。跟我讲讲你是如何率领军队,击败英格兰和勃艮第人的吧。” “唔——这要从哪里说起呢?” 让娜一时间有些头疼。 “抱歉,大人,那毕竟是一段很久远的经历了,有的时候,我也只有在翻看史料时,才能回忆起一些片段。” 洛萨皱起眉:“这跟你在鲁昂城的经历有关?” “或许吧。” 让娜轻叹了一口气:“浴火重生这种事,跟死过一次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抱歉又提起了让你感觉不舒服的回忆。” 让娜摇头道:“没关系,那已经是尘封在故纸堆里的旧事了,哪怕在神圣教会骑士团里,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这个传说。” 她有些自嘲地说道:“毕竟,也没人会相信,在法兰西人眼中,已经被神化的圣女贞德,会是我这样一个形象。” 洛萨对此深以为然。 但嘴上仍说道:“他们怎么认为,跟你想要怎样的生活,可没什么因果关系。” “没错,我也这么是这么认为的。” 让娜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仿佛方才的落寞与严肃,都是她佯装出来的:“能够每天看到漂亮的姑娘,喝到甘甜的酒水,就是在下毕生追求了。” “真是纯粹且朴素的愿望。” 洛萨有些哭笑不得。 也难怪神圣教会的骑士们,无法相信让娜就是圣女贞德,换作是他,他也不信。 “般若小姐洗好了。” 让娜突然有些惊讶道:“还真是迅速,我觉得般若小姐一定是太过担心你的安危了,的确,我很擅长杀人,却不擅长保护人。” 门被推开。 般若用白色的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黑色长发,眼神清冷,但并未否认。 “我走了。” 让娜扬起手:“大人,还有般若小姐,祝你们有一个好梦。” 般若向她微微颔首道:“多谢。” 听着让娜远去的脚步声,她迟疑了下,向洛萨询问道:“要睡了吗?” 洛萨摇了摇头:“等一会儿芙琳吧,如果她洗完澡回来,发现我们已经熄灯了没再等她,恐怕要闹脾气。” 般若微微蹙起眉:“您太宠着她了。” 洛萨尴尬地笑了笑。 等到芙琳吉拉迈着轻快的步伐,换了身崭新的白色睡袍,走进屋内时,才满怀期待地吹熄了灯。 “来吧,大人,今日份的故事,我可是期待好久了呢。” 她在洛萨对面的床上躺下,裹紧小被,露出幸福的表情。 洛萨开始继续讲述凛冬与炎夏之歌的故事。 他其实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每天睡眠,因为精神力远超常人,只要身体得到充足的休息,他完全可以连续几天不睡觉。 许久。 芙琳吉拉才闭上眼睛,发出匀称的呼吸声。 洛萨和般若对视了一眼,互相道了句晚安,便先后闭上了眼。 而洛萨,自然不是准备睡觉了。 而是打算先体验一番模拟战,百年战争的剧本。 第152章 第一次模拟 洛萨总计拥有三次百年战争剧本的模拟机会,而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剧本,则只有一次。 因为没有试错的空间,而且洛萨是真的觉得,根本没可能完成,所以便打算抛到一旁。 等到以后自己强大起来,最起码能跟三首巨龙对拼的时候再说吧。 时间:1423年。 地点:法兰西,希农 背景:【公元1328年,自十世纪末,统治法兰西的卡佩王朝主支绝嗣。】 【王位传给卡佩王朝——瓦卢瓦支系的腓力六世。】 【英格兰国王,阿基坦公爵和蓬蒂厄伯爵爱德华三世,认为自己作为先王的外甥,比作为先王堂弟的腓力六世更具法兰西王位的继承权。】 【因此而拉开了所谓百年战争的序幕。】 你是法兰西前任国王,查理六世的第十一个孩子“查理”,由于你的兄长路易和约翰接连去世,你被立为新任王储。 你的父亲查理六世因在一次外出狩猎时,遭到了狼人袭击,罹患了狼毒,时不时就会陷入疯癫状态。 由于国王不能理政,法兰西的贵族们,分裂为勃艮第派和阿马尼亚克派,两派进行了一场漫长的内战。 最终,勃艮第派胜出。 勃艮第公爵约翰攫取了法兰西摄政王的权柄,开始了对巴黎倒行逆施的统治,直至被你和支持你的阿马尼亚克派驱逐回了勃艮第。 你在亲政后,立刻驱逐了你所讨厌的伊莎贝尔太后,太后因此投向了勃艮第派,勃艮第公爵于1418年率军再度攻入巴黎。 你带领忠诚于自己的臣属,逃到了布尔日,直属于你的领土,仅剩这狭小的一片,你只能依靠阿马尼亚克派的贵族。 英国人入侵诺曼底,勃艮第公爵约翰试图与你和解,共同对付外敌。 你假意接受了约翰的邀约,但看到他那张可鄙可憎的面孔时,你难以按捺住心头的愤怒,拔出匕首刺杀了他。 约翰公爵的儿子菲利普继任公爵之位,立刻对你展开了报复,公然拥护英国国王亨利五世继承法国王位。 勃艮第与英格兰正式结成同盟。 你那罹患狼毒,神志不清的父亲,被英国人逼迫,签署了特鲁瓦条约——条约规定,只要你父亲驾崩,亨利五世就将继承法国王位,而你这个王太子,则被废黜。 亨利五世驾崩后,他的儿子亨利六世继承英国和法国王位,加冕为二元王国国王。 贝福特公爵继任法兰西摄政,并再度率军南下。 由于阿金库尔战役的惨败,葬送了法兰西大部分的军力,这使你在面对贝福特公爵率领的英军面前,屡战屡败,威信尽失。 听完这冗长的背景介绍,洛萨只觉这法兰西的情况,跟耶路撒冷王国简直一摸一样。 同样是国王罹患“重病”,同样是封臣们为了攫取权力,而分成了两派,不顾外敌入侵也要内斗。 这个查理王太子也是个蠢货,明明勃艮第公爵都答应和谈,共同对抗外敌了,还因为个人仇恨做出刺杀这种宫廷大忌。 视角一转。 洛萨的面前,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地图,昔日的法兰西,如今北方大部分领土,都已被插上了英格兰的三狮纹章与鸢尾花旗帜(因为英国国王此时也兼任法国国王)。 仍旧插着法兰西鸢尾花旗帜的,就只剩下卢瓦尔河以南地区了。 【你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财政匮乏,敌人众多,最富饶的法兰西北部,已经尽数被英国人和勃艮第人占据。】 【你的直属领地萎靡到了极限,封臣们又因你未曾就任国王,而不愿缴纳应付的封臣税和盾牌税。】 【失去薪水的雇佣军和勃艮第,英格兰的联军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大肆劫掠,你的绝大多数臣民,只想快些结束这糟糕的战争,哪怕是让一个英国人来统治他们。】 你选择:A.向你的封臣征募一支军队,击败乡间的肆虐的雇佣军团,还法兰西子民们一个朗朗乾坤。 B.用爵位和土地,招安乡间肆虐的雇佣兵团。 C.向勃艮第公爵写一封信,郑重忏悔自己曾犯下的错误。 原来是这种模拟… 感觉难度一般啊。 洛萨沉思了片刻,以自己的眼光来看,如今面临的局势,是绝不能选择A项的,因为根本没戏。 因为他只是王太子,而且是已经被废黜了的王太子。 就算这些贵族愿意支持他,但在他没加冕成为国王之前,也没有资格命令他们履行封臣的义务。 至于B项,光拿爵位和土地,唯独少了钱财和粮食这个战争时期的紧俏物,应该也不是件容易事。 那些佣兵团,可都是人精。 分化勃艮第跟英格兰的联盟才是当今最重要的目标! 现在的法兰西,无论如何也应付不来这两个强大的对手了。 洛萨很果断地选择了C。 【你向勃艮第公爵诚恳地道了歉,痛陈了:“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的道理,并且声称,会在战后,支持菲利普公爵获取弗兰德斯·瓦隆,荷兰和布拉班特的头衔。】 【然而,信件送出去,却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不应该啊。” 洛萨对这个结果大为不满。 菲利普只要不是个蠢蛋,就该知道自己身边崛起一个同时掌握英法两国王位的庞然大物,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紧跟着,新的选项又出现了。 【你在香槟的领土,遭到了敌人的劫掠,对手是贝特纳男爵和他率领的五百名士兵。】 你决定:A.派出一支军队,援助香槟领地。 B.坐视不理。 C.派出士兵,帮助被劫掠的村庄进行重建工作,并向所有人宣扬英国人的残暴。 “才五百人的话,完全不虚呀!” 洛萨本想选择A项,但立刻意识到,自己直属的领地,仅有布尔日一小片领地,能拉出的常备军,也就只有五百人了。 这可是他全部家底。 他思索片刻,还是选择了第二项。 才第一次模拟,先稳一手。 【贝福特公爵率领大军进攻奥尔良,奥尔良公爵查理一世向你发出求援信】 你决定:A.按兵不动。 B.召开三级议会,试图借钱征募一支军队。 C.向你的岳母,阿拉贡的约兰达女士借一笔钱,征募一支军队。 屁的按兵不动。 有兵才能按兵不动好吗? 洛萨暗暗咬牙。 如果模拟开局的时间,是查理七世刚被册封为王储的时候,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一穷二白。 我选C。 同一个道理,洛萨现在只是王太子,根本没资格召开三级会议,而且现在的法兰西,饱经战火大半个世纪,即使再慷慨的人,也变得吝啬了。 【你的岳母约兰达慷慨地资助了你一大笔钱,但征募士兵需要时间,奥尔良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这时,法兰西正流传着——有两个女人分别会毁灭和拯救法兰西的预言。】 【前者已经得到印证,王太后伊莎贝尔将女儿嫁给英王亨利五世,使他的儿子亨利六世,从法理继承权上,压过了你这个正统王太子。】 这时,你的臣子们分别向你献出了一个女人。 你选择接见: A.洛林公爵查理二世送来的女人。 B.波旁公爵,让一世送来的女人。 C.沃库勒的驻军长官罗贝尔送来的女人。 “是贞德吗?” 洛萨仔细回忆着。 贞德的家乡是栋雷米,一座位于香槟与洛林交界的村子。 所以,是洛林公爵送来的? 不,不对! 洛萨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因为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查理七世,所以完全没听过沃库勒这个地名。 如果这个所谓的模拟战真的有难度可言的话。 “我选择C!” 【你在希农的城堡里,接见了来自栋雷米的女子,贞德,她自称得到了天父的启迪,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向你诉说自己得到的究竟是何启迪,你便惊喜地告诉她,你也得到了天父的启迪,将无条件地信任她】 果然! 洛萨长出了一口气。 【你将新征募的军队交给了她,并且派自己的侍从拉海尔辅佐她指挥军队】 【在救援奥尔良城的战斗中,贞德身先士卒,击穿了英国人的防御,他们引以为傲的长弓手还没来得及布置下木桩,就被法兰西骑士们的铁蹄踏碎】 【你取得了一场辉煌的大胜。】 【让娜紧跟着率军攻破了兰斯,于这座历代法兰西国王都需在此加冕,以示合法性的城市,邀你前来加冕】 【你在兰斯举行了加冕仪式,贞德举着白色绘有圣母像的旗帜,陪伴在你的身边。】 【兰斯大主教为你涂抹圣膏油,并拿起了国王的冠冕。】 这是,你选择: A.安心接受加冕仪式。 B.从兰斯主教的手中夺走王冠,并戴在自己头上,并感谢兰斯大主教替你保管王冠。 C.你从兰斯大主教手中夺走王冠,将它放在贞德的手中,并要她为你戴上王冠。 “别整这些幺蛾子了,虽然都是法兰西的国王,但你查理七世又不是拿破仑,想玩花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洛萨果断选择了第一项。 【你加冕过后,贞德又率军取得了多次胜利,然而,在进攻巴黎之时,贞德所率领的军队失利,这时你决定】 A.继续坚持武力收回巴黎,砸锅卖铁,支持贞德继续进攻巴黎 B.试图跟勃艮第和英国谈判接触,通过外交手段夺回巴黎与其余沦陷的土地 C.暂避敌人锋芒 洛萨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个时候,肯定应该选择第二项,哪怕已经是中世纪最末期,要攻打一座城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他的财政问题已经十分尖锐了,还不如见好就收。 【由于你试图和敌人议和,你的封臣们决定停止战争行为,但贞德坚持要与敌人战斗到底,陷入孤军奋战状态】 【1430年5月,贞德率领军队,向贡比涅转移过程中。遭到了敌人的袭击,贞德被勃艮第军队俘虏。】 洛萨:“.” 这.这是强行还原历史了? 你打算: A.通过外交斡旋,试图开出赎金,换回贞德。 B.立刻出兵,解救贞德安危。 按照洛萨原本的想法,这时肯定应该选A,但问题是,洛萨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在还原历史了。 以他干瘪的钱包,濒临枯竭的财政,根本就不可能开出比英国人更高的赎金。 这样的结局,哪怕最后真的能赢,洛萨也不愿接受! 所以. 【警告!】 【选择此选项,你将正式进入本次模拟战的最终战场上。】 洛萨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项。 【你选择立刻出兵,但穷困潦倒,债台高筑的你,只能勉强召集起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你的封臣们也不愿支持你的冒险行为。】 【于勃艮第人看守她的博尔瓦城堡外,你与勃艮第和英国人的军队展开了对峙。】 风云变幻,洛萨的视角,来到了大军之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跟真正世界里的一模一样。 覆着铁甲衣的战马,来回踱步。 在他身后,一张张紧张,严肃的面孔,令洛萨意识到,眼下,才是这场模拟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刻。 他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覆盖了量身定做的银白色板甲,襟前裹着蓝底鸢尾花的罩袍。 他试着使用鲜血魔力,依旧能正常运行。 “拉海尔,桑特莱伊,吕什蒙,鲍德古.” “你们都是贞德的挚友——我也是。” 洛萨将眼前一张张不知为何,变得无比熟悉的面孔,深深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身为法兰西的国王,或许我不该进行这场实力对比悬殊,甚至注定会失败的战斗。但是将军们,骑士们,还有我的士兵们——贞德一直在拯救我们,现在,也该是我们拯救她的时刻了。” 他在阵前纵马驰骋着。 他高举起手中的佩剑,轻轻亲吻剑格。 “以法兰西的国王之名。” 洛萨高喊道。 士兵们,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响起。 “以圣女贞德之名。” “法兰西人,随我冲锋!” 随着话音落下。 仅有三千人不到的法兰西士兵们,开始向早已准备好的联军阵地发起冲锋。 飞射的弓矢,击倒了洛萨身边一个又一个的战友。 那是英格兰的长弓手在发威。 全副武装的骑士们还未冲到敌人身边,便已遭受重创。 哪怕他们的全副板甲,能够抵挡弓箭,但护甲薄弱的坐骑也抵挡不了。 洛萨对此,却心如止水,只是一头撞进敌人阵营里,机械般地砍杀着。 因为他知道,这场战争从一开始,结局便是注定了的。 敌我差距太大,什么指挥微操都没办法挽回。 终于,敌人将他团团包围。 投降的士兵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仍在与敌人奋战,脚下的尸体,甚至都已堆积成山的国王,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天父在上,我们的国王仍在战斗,而我们却可耻地选择了投降。” 洛萨感觉自己的手变得越来越沉,围攻的敌人,也不再试图近身,而是用长兵器不断压缩着洛萨的活动空间。 终于。 最后一滴鲜血魔力也已耗尽,他的大脑一阵眩晕。 他拄着剑,站在尸山当中。 摘下头盔,面对前来劝降的贝福特公爵,微笑道:“下一次,我一定赢!” 他拔剑在自己的喉咙上划过,鲜血喷溅而出,溅了贝福特公爵一脸。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一位国王,竟于自己面前拔剑自刎,仅仅是为了避免被俘的命运? 英格兰的士兵们,脸色一片煞白。 贝福特公爵,许久才开口道:“处决掉所有战俘,这位国王曾奋战至死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天色昏黄。 夕阳西下。 洛萨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结局:你于博瓦尔之战惨败,在乱军中被杀,亨利六世彻底加冕为英法两国的国君,自此,兰开斯特家族取代了瓦卢瓦家族,成为了法兰西的统治者。 圣女贞德于鲁昂城中接受审判,并被认定为女巫,于1431年3月,被押送上火刑架上,火焰灼烧着她的身躯,于众目睽睽之下,她被焚烧殆尽,只留下了少许黑灰。 曼彻斯特大主教高声宣布道:“看呐,她可不是什么圣女,她已被神圣的烈火焚烧殆尽——法兰西注定将置于亨利国王的统治之下,这是天父的意志!” 【你的第一次模拟,宣告失败!】 第153章 两封信 洛萨从黑暗中苏醒,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冰冷的利刃抹过脖颈,这种感觉,真是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做噩梦了?” 般若清冷的声音,使洛萨原本在战场上厮杀到底的火热情绪,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看到般若,洛萨总有一种哪怕是再严重的事情,也不会使她动容的心安的感觉。 这就是重装铁卫带来的心安感吗? “算是吧。” 洛萨擦拭了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渍,起身道:“我去洗把脸,不用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般若正起身的动作停了停,稍稍思索了下,点头道:“好吧,以你现在在鲜血魔法上的造诣,应该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出问题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将被子拉到胸口处盖好。 深夜的康斯坦茨庄园,万籁俱静。 洛萨用庭院里,冰冷的喷泉水洗过脸后,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去。 他看到站在窗前的让娜,正穿着单薄的衬衫,微微低头和他对视着。 她的神情很复杂。 洛萨也是一样。 但两人也没有进行交谈,只是相视点头,便各自返回了房间。 洛萨替睡姿不太老实的芙琳吉拉掖了下被角,便重新躺下。 随即,毫不犹豫开启了第二次模拟。 【你开始了第二次模拟——你于希农的城堡中被惊醒,摸着脖颈上并不存在的伤口,心有余悸。】 【面对眼下严酷的局势,伱决定——】 洛萨扫过给出的三个选项,毫不犹豫道:“我能选择第四个选项吗?” 【重获新生的你,变得固执己见,你无视了臣子们对你的劝告,选择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你决定——】 洛萨的眼前,开始出现一道道光线。 视角下拉,画面变得生动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城堡大厅当中,武器架上摆放着两副全套的骑士板甲,在大厅正上方,则悬挂着法兰西的鸢尾花盾徽。 视角的右上方,有着一个小沙漏。 洛萨知道,这代表他只有沙漏流逝完这么短的时间,可供他自由行动。 他没有犹豫,直接提笔在面前的书桌上开写。 他要写两封信,一封给约克公爵理查,或是他的监护人——洛萨试图提前拉开玫瑰战争的序幕。 亨利六世,现在还只是个毛头小子,不然也不会需要两位公爵来分别摄政了,他的地位并不稳固。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人站出来挑战亨利六世的王位,是因为英国人一直在赢,但若是战场上受挫,就不一定了。 而约克公爵理查,就是原本历史线中,站出来挑战兰开斯特家族王位的人。 当然,仅凭他三言两语,现在根本不可能说动理查,这只是埋下了一颗提前引爆玫瑰战争的引子。 第二封信,依旧是给勃艮第公爵。 上一次,给勃艮第公爵菲利普的那封信,他不相信就没起到作用,菲利普也绝不是个蠢蛋。 唯一的可能就是,价码开低了。 但是,洛萨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除了空头支票以外,再也掏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提笔,开写。 由于洛萨不是查理七世,跟菲利普公爵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所以他提笔写出一句句虚伪的客套话,是丝毫不感觉羞耻。 尊敬的姐夫,堂哥,亲爱的菲利普,我是查理。 我知道你或许并不愿意看到我的信,但请容许我为我辩解,刺杀你的父亲,也是我亲叔叔的侍从,绝非是受我指使。 我已查明,他是受英格兰人指使的女巫控制,意图挑拨我们兄弟间的关系,好达成他们入侵法兰西,称霸欧陆的目的。 此事,我以你我共同的姓氏卡佩-瓦卢瓦,以及我们家族的祖先,雨果·卡佩的荣誉启誓,让上帝做见证,我绝无虚言。 洛萨笔尖微顿,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城堡内悬挂的巨幅,初代卡佩法王雨果·卡佩的画像,莫名有些心虚。 他继续写道: 亲爱的菲利普,哪怕你仍旧不相信我所说的这些,我也必须要警告你一件事。 请你扪心自问,时至今日,你还认为你能获得法兰西的王位吗? 不,不可能了。 获得英法王位的兰开斯特家族,将是一个无比恐怖的庞然大物,未来,你只能臣服于海峡对岸的英国蛮子。 若你愿意帮助我,哪怕是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保持中立,我也愿意向你保证:在我加冕为王,驱逐英国人之后。 我将支持你,向东部扩张,吞并洛林,布拉邦特,荷兰,列日,外汝拉勃艮第,萨伏伊。 我将支持你获得另一顶王冠,一顶丝毫不逊于法兰西的王冠——洛泰尔林吉亚的王冠。 你将成为法兰西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一位新王。 我亲爱的菲利普,如今,统治神罗的西吉斯蒙德正在跟胡斯派的异教徒打仗,神罗领主更是一盘散沙,难道不比继续着眼于法兰西这顶已经注定与你无关的王冠更好吗? 作为瓦卢瓦家族的兄弟,我们本应相互扶持,而非像现在这样对立。 这番话,皆出自王弟我的肺腑,绝无半点虚假,还望兄长能认真考虑一番。 将信件封好,盖上王太子的印章。 在送出去之后,洛萨的视角,重新来到了虚空之上。 【你送出去了两封至关重要的密信,挑选的信使,也是你最信赖的侍从,但信要送到,也需要时间,它们所带来的影响,会在未来逐渐显现。】 【半个月后,你在香槟的领土,遭遇了敌人的劫掠,对手是贝特纳男爵和他率领的五百名士兵。】 洛萨这一次,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一项——出兵解救! 他的视角再度下拉,他亲眼目睹一队全身披挂的精锐骑士,在自己的带领下,开出了希农的城堡。 沿途,自己不断召集士兵,终于在香槟和洛林的交界处,与贝特纳率领的英国军队展开了对峙。 战争,极为惨烈。 哪怕没有亲自操控身躯,洛萨所扮演的查理七世,依旧拥有着无比悍勇的实力,哪怕是一些掌握有超凡力量的骑士,也不是他的对手。 【战争结束,你成功拯救了这座即将被付之一炬的边境村庄,你在战场上悍勇无双的表现,被惊异的骑士和士兵们尊称——勇敢者查理】 洛萨想起,自己在现实中也有这样一个称号,只是现在,应该已经被“屠龙者”所取代了。 他继续看下去。 【你打破了英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你的臣民们对于战争的信心,开始有了被重新点燃的迹象,你那糟糕的个人形象,也得到了人们的另眼相待】 【这时,村庄中冲出来了一个手握骑士剑的少女,她声称得到了上帝的神启,要帮助你驱赶走英国人】 你的选择是:A.你决定给予她信任,重用她,任命她为你军队的统帅。 B.你决定让神父和主教们考验她,验证她是否是只会夸夸其谈的疯女人。 C.滚开,装神弄鬼的蠢女人! 第154章 最终战 果然… 这个村庄就是贞德所在的栋雷米,因为处于洛林与香槟的交界,所以地理位置有些模糊。 而上次模拟,贞德之所以执着于与英国人战斗到底,甚至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或许也跟她的家乡,曾经惨遭英国人的洗劫有关。 他心中振奋。 仅是两次不同的选择,他便能够确信,这次模拟的结果,将与上次大不相同。 不需任何犹豫,直接选择第一项。 【作为重生过一次的你,很清楚让娜·达尔克的不凡之处,你接见了她,并且对她倾注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教授她文字,授予她骑士的身份,让她与你的大臣们学习处理政务。】 【伱认可贞德在战场上的指挥才能,却认为她在政治上缺乏敏感度,有意在这方面对她着重培养。】 洛萨的眼前,开始浮现出一幕幕王太子与贞德相处的日常。 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 在希农城堡的城头,笑着谈天说地。 亲切地称呼她为“亲爱的贞德”。 她也很调皮地给查理起了一个“小旗子”的绰号,因为法兰西王室的旗帜在英国人手中,寓意她将为查理王太子夺回胜利。 她跟所有人都相处的很愉快,哪怕是王太子的妻子,安茹家族的玛丽,也愿意跟她一同沐浴,并且同床共眠。 洛萨看着这一幕幕,神情有些复杂。 这个时候的贞德,还很稚嫩,言谈间,不乏少女时代的纯真。 只有在骑士比武场上,她才会显露出自己卓绝的战斗天赋与才能。 虽然从相貌上,依旧能看出跟他的扈从耀骑士的相似之处,但无论是口癖,行为举止,似乎都截然不同。 十年就能完全改变一个人。 而让娜又经历了多少个十年?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授意主教们为贞德宣扬圣名,以凝聚人心,而她那仿佛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也感染着每个见过她的人】 【这天,英格兰在法兰西的摄政,贝福特公爵亲自率领大军,进攻奥尔良城,奥尔良公爵查理一世写信向你求援】 你决定: A.向你的岳母阿拉贡的约兰达女士借钱,征募大军,亲自带兵出征。 B.向岳母借钱,征募大军,任命贞德为统帅,全权指挥战斗。 C.借助“支援奥尔良”的名义,向封臣和三级议会加收一笔税务,训练更多的军队,但暂时按兵不动。 终于又到这一天了! 洛萨沉思片刻,便决定选择第二项。 不管什么名义,只要他还未加冕,封臣和议会就都有理由拒绝,而且,从法理层面上,海峡对岸的亨利六世,也的确比他更具对法兰西王位的宣称权。 至于按兵不动? 别扯了,奥尔良是阿马尼亚克派,也可以称之为“保皇党”在北方最后,也是最大的据点,一旦沦陷,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到那时,他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做一个乡间领主,还要时刻提防着不知哪天就会降临到身边的刺杀。 【你的岳母慷慨赠予了你一大笔金钱,你用这笔钱,征募起了一千名披甲士兵,又率领麾下的五百常备军,共计一千五百人,向奥尔良进军】 【在战斗中,你和高举白底金鸢尾花的贞德,并肩作战,一同冲锋在最前方,英格兰的长弓手还没来得及布置下拒马和木桩,就被你们带军冲入,杀得溃不成军】 【被包围在奥尔良城内的守备军队,也趁势反攻】 【此战,敌军损失四千,而你麾下军队的损失,还不足一百人】 【由于你跟贞德的勇猛作战,使你的个人威望得到极大程度的增长,奥尔良公爵亲自出城,单膝跪地,亲吻你的手背以示效忠】 【这场战斗,极大鼓舞了不愿臣服英国人的法兰西人的战斗热情,一扫阿金库尔战役给法兰西人带来的阴霾】 【圣女贞德在这场战斗中表露出的卓越的军事才能,以及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对战场局势的敏锐判断,得到了你的将领们的一致认可与拥戴】 赢得了这场大胜,臣子们认为您应该返回布尔日的宫廷,召集封臣和士兵,再准备收复失地。 因为就算贝福特公爵所率大军惨遭重创,短时间内很难再组建起一支军队,但勃艮第公爵同样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 你决定: A.撤军返回布尔日 B.继续进军,收复巴黎 C.听从贞德建议,前往兰斯加冕为王 洛萨陷入了沉思。 现在,他个人的威望,比起上一次模拟无疑要强出许多,或许不必再像上次那样,要先到兰斯加冕,以宣示合法性,再反攻巴黎。 那个时候的英国人,肯定早就做好了防御准备。 而现在,英国人主力受损,勃艮第公爵又很可能因为自己的信函,而选择按兵不动。 但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万一第一时间没能攻占下巴黎,又被勃艮第公爵带兵支援过来,结局堪忧。 赌了! 反正还有一次机会。 【你选择在奥尔良召集所有封臣,和他们所愿派出的军队,但除奥尔良的阿马尼亚克派领主们以外,南部封臣们大多仍处于观望态势,用王储无权召集大军为由,拒绝了你的征召令】 【你只好率领军队,和在奥尔良,愿意拥护你的封臣们,向巴黎进军】 【沿途城镇,纷纷打开城门,迎接你的到来,你每到一处,便派兵诛杀强盗和匪兵,为村庄和市镇的平民主持公道,获得了“公正者”的绰号】 【圣女贞德也发挥了她的亲和力,号召大批平民投入到你的麾下】 【一路上,你的军队越走越多,直至到了巴黎城下,你的军队数目已是来时的两倍有余,足足一万余人】 【相反,勃艮第公爵的援军迟迟未至,巴黎的守军数目稀少,只是巴黎城墙坚固,巴黎人惧怕你破城之时,会惩戒他们的背叛行为,而且你沿途征集的补给和物资并不充裕】 因此,你选择: A.围城强攻 B.包围巴黎,静待敌人到来,围点打援 C.转道进攻兰斯 “我选择第四项!” 洛萨很果断做出了选择。 视角下移。 他来到军帐之内,目光扫过在场的贵族将领们,阿朗松公爵,吉尔·德·莱斯,克莱蒙伯爵,布萨克元帅,旺多姆伯爵 还有最重要的,也是洛萨最信任的贞德。 沙漏迅速流逝。 洛萨抬起手,制止了正在争论不休的将领们。 “围城强攻并不可取,我们携带的火炮数目太少,口径也很小,你们应该也清楚巴黎城墙的坚固的程度,在滚石,热油,实心炮弹面前,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士跟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奴没有任何区别。” 阿朗松公爵赞许道:“殿下,我也认为短时间内攻克巴黎,难度太大,不如围困巴黎城,派兵埋伏敌人的援军。” “公爵阁下,请先听我说完——你所说的围城,伏击敌人援军的策略,的确是个好主意。但请诸位知晓,我们是孤军深入,补给有限。一旦英国人决定开出更高的筹码,说动勃艮第公爵率领援军前来,我们反而有被包围的风险。” 洛萨和贞德对视了一眼:“亲爱的贞德,转进兰斯,的确是风险最小的选择,但是,我要更贪心一些。” “传令,要士兵们宣布——所有巴黎城的市民们,都是受到英国人威胁的受害者。我很清楚,他们帮助英国人,并非出于自身的想法,只要他们杀死守城的英国人,献出巴黎,我就宽恕所有人!” 自主操控的时间,转瞬即逝。 洛萨做出这一选择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一个前提是——他现如今的威望比之以往已经大为改善,从勇敢者,到公正者——这极大弥补了当初查理王太子刺杀勃艮第公爵这件蠢事,对他信誉的打击。 否则,就算洛萨说破嘴皮子,也很难得到巴黎人的信任。 其次,守城的英军数目相较于巴黎的法兰西人,数目要少很多,哪怕计策不成功,这也会导致敌人互相之间的不信任。 【时间飞逝】 【你命令麾下的军队打造起巨大的攻城器械,不断散布你已与勃艮第公爵暗中达成协议,援军不会抵达的流言】 【巴黎城内,巴黎人与英国守军间,每天看对方的目光中,都开始充满警惕与敌视】 【而在城下,你不断虚张声势,夸大自己的军力,宣扬如果拒绝投降,城破之时就进行屠城,来向城内的巴黎人施压】 【终于,这天夜半,巴黎城内传出阵阵喊杀声。你即刻施展群体夜视术,发起攻城战】 【巴黎城被你轻易夺取,事后,你才知道那晚喊杀声的起源,不过是一个喝醉了的英国士兵,随口骂了句脏话,被巴黎守军误认为是在辱骂自己】 【你重新夺取巴黎,并且于此加冕为法兰西国王,王太子查理,自此变成了查理七世】 【虽然占据巴黎,但这座城市,历经多次战火璀璨,人口凋敝,许多人都食不果腹,昔日繁华的庄园和城区,终日游荡着野狗。】 【被炮火摧残过的废墟下,时不时还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累累白骨。】 【你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宽恕了所有巴黎人,但你没有在这座城市久留,并且带走了大批城内储藏的粮食,任由巴黎人自生自灭】 【你进军至兰斯城下,与赶来的勃艮第,英格兰联军,展开了对峙。】 勃艮第公爵菲利普不会轻易跳反到自己这边,是洛萨早有预料的,自己能开价,英国人也能开价。 或许是跟英国人达成协议,由他来做法兰西的新摄政,也或许是英国人许诺给了他更多的土地和封邑。 总之,他之前没出兵,仅仅是待价而沽罢了。 【于兰斯城下,你亲自率领一万大军,与贝福特公爵和菲利普公爵率领的联军,共计一万八千人,展开了对峙。】 你选择—— A.暂避锋芒,返回巴黎,等待封臣勤王 B.与敌决战(你将触发最终战。) C.和敌人展开谈判,进行和议 洛萨神情淡然,第一条和第三条,都是理想化的选择,前者,只有天知道会有多少封臣愿意出兵支援他。 后者,当敌人占据优势时,更不会愿意选择什么谈判。 “决战吧。”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跃跃欲试:“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着,率领一万人的大军,去跟敌人战斗了。” 在此之前,洛萨统帅的军队,数目最多时是多少? 也就八百多人罢了。 而现在,在他的军队里,单单只是身着全套板甲的重骑兵,就有足足一千五百人之多! 第155章 史诗级洛萨 微风习习。 枯草轻摇。 决战的天气有些昏沉。 洛萨骑乘着一匹覆有华丽马铠,在马首处还装了一根铁撞角的高大骏马,身边,是手握白底鸢尾花旗帜的贞德。 和第一次模拟时,在博瓦尔城堡外,自己仅有的三千拼凑起来的“大军”不同,这一次,他有超过一万的军队! 而对手,也变得更强了,联军不仅以逸待劳,数目更是他的接近两倍。 坐拥北法大片土地,又将触手伸向富庶的低地(指比荷卢地区)的勃艮第公爵,论及财力,还要远远胜过此时已经加冕过后的查理七世。 他派出的军队,数目极为惊人,占据了联军的一半还多,其中不仅包括大量的自由佣兵,还有一支近千人的精锐重骑兵旗队。 “让娜,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洛萨看向女骑士的侧脸,金色的长发因为戴过头盔,而紧贴在有些泛红的脸颊上。 让娜跟贞德都是译名,但后者,已经被洛萨渲染成了彰显贞德品行高贵的说法,相当于重新进行了意译。 也因此,让娜这个词,反倒成了很亲昵的称呼了。 让娜思索了片刻,便道:“不能盲目冲锋,英国人的防御很稳固,拒马,地刺,绊索,他们肯定想复制阿金库尔之战的胜利。” 法兰西的骑士们不可谓不英勇,英勇过了头就是鲁莽了! 他们甚至曾经对着敌人布置了拒马的阵地进行冲锋。 等冲到拒马前,又下马搬开路障和拒马,再进行冲锋——只是想象这副画面,都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骑枪冲锋,这一似乎什么时候都很好用,永远都不会过时的战术,使得他们变得僵化,死板。 而对手英格兰人,则恰恰因为武装不起如此之多的骑士,而进行了多次战术上的创新,以不到对方三分之一的财力和人口,屡次以弱胜强,击败强势的法兰西。 “那我们又该怎么做?” 洛萨又询问道。 让娜微笑着说道:“吾王,您已经想出对敌的策略了,何必还要问我呢?” 洛萨脸上露出笑容:“或许,天父的旨意能使你我心意想通,连对敌的策略都恰巧碰撞在一起呢?” 两人谈笑着,似乎根本没有把对面的敌人放在眼里,这也给予了诸多将军和骑士们信心。 自从百年战争打响后,法兰西已经失败了太多次了。 这时,对面跑来了一队骑士,于不远处停步,勃艮第公爵亲自纵马,来到了阵前,向洛萨的军队喊话:“让尼日尔王出来见我!” 尼日尔指的是查理七世被褫夺王位继承权,驱逐到尼日尔的封地后,人们对他的称呼,带有蔑称的意味。 洛萨毫不犹豫,纵马迎了上去。 “我的堂兄,很荣幸见到你,但也很不幸,是在这种场合与伱会面。” 洛萨摘下头盔,微笑着施礼:“但堂兄,我依旧期望你能恪守君臣礼仪,尊称我一声国王陛下。” 菲利普轻蔑道:“查理,你一日不到兰斯加冕,就永远算不上法兰西的国王,现在,我要你在此为我的父亲忏悔。” 洛萨于胸口画了个十字:“我很乐意这么做,愿天父保佑约翰叔叔——我很悲伤,堂兄,真的,因为你丝毫没有把我对你说的话放在心上,那分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菲利普拔出手中的骑士剑,冷笑道:“你所说的那些话,在我看来,就是毒蛇口中喷吐的毒汁,连一个字我都不信。” 洛萨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所以堂兄,你来此与我会晤,是要与我进行一场骑士间的决斗吗?就让天父来见证,我究竟是不是在说谎好了!” 菲利普犹豫了下,想起之前几场战斗中,对方展现出的身手,冷哼道:“不,我会在战场上亲自俘获你,准备好战斗吧,我亲爱的堂弟!” 洛萨望着菲利普的背影,高喊道:“亲爱的堂兄,你难道连与我决斗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说,你把我当做是对面那些善于背信弃义,一点都不讲究骑士精神,善于用弓弦勒死你的同胞的可鄙英国佬了?” 菲利普压抑着怒火,在骑士和贵族们的嘘声中,灰溜溜地返回了阵营。 似乎恼羞成怒,很快,对面勃艮第人的军队,便率先有了动作。 骑兵们在最前方,组成阵势整齐前进。 佣兵们依照武器划分队伍,形成各式方阵,齐头并进。 在菲利普看来,他们人数占优,专职杀人的佣兵,也远远胜过洛萨麾下的那些,许多刚从村镇中召集而来的农民兵。 这场仗,优势在我! 洛萨返回阵中,对让娜笑道:“呵,瞧我那迫不及待的堂兄,英国人一定许诺给了他很多东西。” 让娜也微笑着答道:“正按照我们设想的那样,菲利普亲自带兵,他自认为与英王平起平坐,肯定不愿意听从贝福特公爵的指挥。正相反,贝福特公爵还得配合菲利普,从他们布置好的宛如乌龟壳一样的阵地中冲出。” “准备好了吗?” 洛萨询问道。 让娜重重点了下头,她高举起手中的战旗,随洛萨来到阵前。 “勃艮第的叛国者,菲利普,正率领自己的军队,宛如英国人的猎犬一般,向我们冲来。就让这个已经丧失了法兰西的荣耀的可鄙之徒,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法兰西人!” 洛萨高喊道。 或许很多人都没听见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只是望着洛萨,和他身边的这杆白底鸢尾花的旗帜,就足以鼓舞人心。 骑士们,士兵们,贵族将军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法兰西人,随我冲锋!” 洛萨猛夹马腹,高举起骑枪,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 十二个由重装骑士,轻装骑兵,弓骑兵组成的骑兵旗队,紧随洛萨向勃艮第的军队冲去。 耳畔,火炮声轰鸣。 法军的大炮,狠狠向对面联军的阵地倾泻炮弹,尽管准头有限,但只要命中,沉重的炮弹就会犁出一片血肉泥泞。 洛萨拉下面罩,擎起骑枪。 狂风顺着面甲的缝隙灌入。 耳朵里仅剩下炮火的轰鸣声。 在与敌碰触的一刹,洛萨手中的骑枪,便将对面的一名身上绘有白色十字架的骑士狠狠搠下了战马。 人仰马翻。 铁与血碰撞在一起,溅起沸腾的血花。 对手,完全处于下风。 但菲利普公爵麾下的骑士,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们当中,有不少久负盛名的传奇骑士,哪怕在抽卡系统的评级中,也能混到三星,四星的水准。 在跟他们的交手过程中,洛萨逐渐感觉到了自身战力的有限。 但让娜还有洛萨扈从,拉海尔等骑兵,战斗力更强,他们牢牢护在洛萨的周围,使他不断向前凿穿敌人的阵型。 越来越多的敌军倒地。 也有越来越多己方的战士倒地。 逐渐,洛萨身边的骑士越来越少,在冲破敌人步兵的阵线后。 洛萨率军在敌阵间绕行一圈,于远处的高坡上重组队形。 这时,他才发现,身后原本的一千五百名骑兵,仅仅剩下一半人了。 失去的一半人,有些是被俘虏了,有些是四散遁逃了,还没来得及回归阵列,但更多的,还是被敌人掀开头盔,直接杀死了。 战争到了这种地步,双方仇深似海,早已没了几十年前,骑士老爷们还讲究的不杀贵族的战场礼仪。 而对手,更为凄惨,勃艮第公爵只带了一队硕果仅存的卫队,向后方撤去。 英国军队的阵地中,贝福特公爵神情激动地将一封信拍在了桌面上,上面的内容,赫然写着——约克公爵叛乱,即刻与尼日尔王议和,率军返回英格兰。 洛萨从侍从手中,取过一把崭新的骑枪,高举起来,让枪尖处系着的方旗处于最醒目的状态。 “瞧呐,这就是叛徒,丢失了骑士的荣耀,他们也不再拥有上帝的眷顾。” “法兰西人,随我再次冲锋!” “踩碎他们!” 骑士们呐喊着:“为了国王,为了圣女贞德,为了法兰西!” “踩碎这些英格兰贱种!”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骑士们,再度向山下席卷而去,冲入了这场已经陷入步兵正面厮杀的战场上。 这个时代的骑士和贵族们,仍旧保持着一腔血勇,他们从不畏惧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 洛萨和让娜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坐骑,身边的骑士们,也纷纷只能下马作战。 洛萨只觉自己的双臂,已经沉重到抬不起的地步了。 他的胸口,甲片深深凹陷。 若非有般若共享给他的天赋,承受了一次致命伤害,他肯定就被对手的一名骑士,直接锤杀了。 周围已经看不见敌人了。 洛萨剧烈喘息着,拄着剑,以恢复体力。 马蹄声,逐渐靠近。 洛萨有些警惕地抬起头,握住手中的长剑。 战场上的硝烟散去。 却发现,来者,仅有三人。 最前方那人,就是英国人驻法摄政的贝福特公爵,他身后的侍从,赫然打着一面象征“休战”的白旗。 洛萨和让娜相视一笑。 他轻轻拍了下让娜的肩膀,低声道:“看呐,我们赢了,贝福特那个蠢蛋,要来向我们投降了。” 让娜嘴唇轻轻动了动。 “陛下,这是一场梦吗?” 洛萨看着她脸上一瞬间有些熟悉的表情,褪去青涩,褪去还不够成熟的那部分,竟跟后世的让娜一模一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着说道:“就当这是真的,不好吗?” 让娜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没有。 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你成功率领军队,击败了英国人和勃艮第的联军,完成剧本“百年战争”的模拟。 评价:光荣与和平归于你,国王查理,永恒的歌颂也归于你。狂暴的敌人已经被击败;蒙基督之箴言和法律之襄赞,你的功绩再造了这个经受深重危机的王国。 洛萨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一行行小字在他眼前浮现: 结局:你与贝福特公爵和菲利普公爵,于兰斯城下谈判,贝福特公爵本想遮掩约克公爵反叛的事,却被你直接开口指出,谈判的局势,由此直接倒向了你。 最终,英国人和勃艮第的联军缴纳了巨额赎金,并退出了兰斯城。 你于兰斯城再度加冕,正式成为全法兰西的君主,在此战胜利后,你休养半年,在与勃艮第公爵菲利普达成谅解后。 便撕毁了所谓的一纸合约,向正处于内战当中的英国展开了收复失地的战争。 于两年后,你率军经过了勃艮第在弗兰德斯·瓦隆的领地,收复了加莱,这一英国人在大陆上仅存的据点。 全法光复。 人们为你冠以“太阳王”的尊称。 只是,在战争结束后,你最信赖的挚友,让娜·达尔克,便放弃了你对她的封爵,离开了法兰西,开始游历四方。 你获得了史诗级模版: 姓名:(太阳王)洛萨·冯·哈布斯堡 品质:史诗级(五星) 等级:10 爵位:外约旦伯爵,希伯伦男爵,约格律斯堡男爵。 官衔: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大团长 职业:领主 所属势力:耶路撒冷王国。 扈从:般若,汉斯·冯·塞戈,芙琳吉拉·采佩什,铁匠马勒斯,苦修士乌尔丁,耀骑士让娜·达尔克 力量:11 敏捷:9 体力:16 耐力:10 精神力:34 闲置属性点:(20) 天赋:【两世为人】【龙裔血脉】【坚石】【鲜血魔法专精】【野兽直觉】 天佑吾王查理:天父庇佑你,伟大的国王!当你身为统治者时,你的运气将得到小规模的加成,所有针对你的阴谋,将很难产生应有的效果。 敕令骑士:你每天都能获得一个将任意士兵转职为敕令骑士的名额,该名额可累积。(名额数:1) 【敕令骑士,又被称作宪令骑兵,作为法王查理七世,为了巩固王权,而组建的常备军骑士,直属于国王领导,他们装备有精良的板甲,人马具装,堪称是中世纪重装骑兵战术发展到顶峰之作。】 技能:冲锋! 【当你作为统帅,亲自带兵冲锋时,所有属于你的指挥序列下的军队,士气将得到百分之二十的增幅。】 技能:训练有素!需精英化一阶段解锁。 国王驾临:需精英化二阶段解锁。 装备:闪光的十字剑 房间内,闪烁起浓郁的紫色光芒。 洛萨睁开眼,恰巧和般若对视在一起。 不知何时,她已来到洛萨床边,就坐在他的边上。 “大人,你?” 芙琳吉拉有些惊讶地看着洛萨,不明白为什么仅是一觉醒来,洛萨就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 让娜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她犹豫了下,试探着喊道:“小旗子?” “是我,亲爱的让娜。” 洛萨轻声道。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你与六星扈从,耀骑士让娜·达尔克达成羁绊,你们的亲密度提升至“挚友”。 激活特殊羁绊:君臣之谊【当你与让娜处于同一战场上时,你与让娜均可选择为对方承受一次致命伤害】 第156章 雷蒙德的板甲 清早,愁云密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仿佛随时就会降下一场磅砣大雨。 “相较于内陆的荒漠,耶路撒冷的气候已经算是天堂了,难怪大多数贵族都不愿意留在自己的封地里。” 按照前世的地理学,耶路撒冷应该是属于亚热带地中海气候,夏季降水虽然会少一些,但也不算罕见。 洛萨在喷泉边上洗了把脸,清冷的泉水使他发出畅快的呼声。 芙琳吉拉递上了一条毛巾,试探着询问道:“大人,你昨晚还没说清楚,你到底跟让娜那个女人又扯上了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洛萨斟酌着,询问道:“芙琳,你记忆中的太阳王是谁?” 芙琳吉拉反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波旁家族的国王,路易十四吗?我虽然不关心人类的历史,但这一点还是清楚的。” “果然,模拟战就只是一场模拟。”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还猜测,会不会经过这一场模拟战后,历史上的太阳王,就转为查理七世了——毕竟“昨日巨舰”世界的历史,本就是他结合现实历史创造出来的。 芙琳不解:“什么意思?” “这样说吧,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成了查理七世,打赢了百年战争,还提前获得了太阳王的称号。” “而让娜,就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回忆起梦境中的场景,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现在虽然是【领主】模板,但不像扈从这样,必须要把属性点默认按照比例分配,他升级所获得的属性点,依旧可以自由分配。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特权。 他昨晚醒来之后,先把十点属性点分配在精神力方面,不仅是因为他最强力的手段依旧是鲜血魔法,也因为他最近能感觉到体内的龙裔血脉,在更进一步复苏,对他持续产生影响。 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使他行事作风上,更加符合一个“上位者”所应具备的特质。 这种改变说不上是好是坏,甚至也说不上全是受到龙裔血脉的影响,还是人性本就善变——但他还是本能对此很排斥。 余下的十点属性点,四点分配在体力上,使其突破二十大关,剩下六点一半加在力量,一半加在敏捷。 拥有闪耀的十字剑以后,他的近战能力也有所增加,搭配血瀑等近战类法术,战力飙升。 “只是左膀右臂?” 芙琳吉拉对洛萨的回答仍有些狐疑。 在她看来,让娜虽然算不上有多漂亮——肯定没她漂亮,但也很漂亮了,都做同一场梦了,还相处这么长时间,就没有擦出点火花? 一旁的般若,自顾自收拾行装,动作却也稍稍放缓了些。 “对,在梦境中,我们是很亲密的战友。” “那你称呼她‘亲爱的’?” 洛萨反问道:“这能代表什么吗?” 芙琳吉拉见洛萨神色坦然,也放下心来:“好吧。” “亲爱的”,的确是个很平常的称呼,洛萨在模拟战中写信给勃艮第公爵菲利普时,也使用过这一称呼。 “我似乎听到你们在谈论我?” 让娜牵着“葡萄”,向这边走来,她的脸色明显不像平时那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潇洒,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重。 “你听错了。” 芙琳吉拉有些底气不足地哼道。 让娜嘲讽道:“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知道吗?” 洛萨道:“好了,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纷纷上马,准备离开耶路撒冷。 让娜突然开口道:“今天,跟兰斯城下,和英·勃联军决战时的天气很像。” 洛萨深以为然:“是啊,所以我们要走快些,如果不想被淋成落汤鸡的话,兰斯那天没下雨,不代表今天就不下雨了。” 让娜犹豫了下,又道:“大人,需要我为你执旗吗?” 洛萨摇头:“不必这样,那只是一场梦,或许格外真实了一些,但你不用因此而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语气微顿,又询问道:“我好奇的是,在战争胜利后,你为什么选择放弃我赐封给你的爵位,离开法兰西呢?” 让娜皱起眉,思索了片刻,道:“或许是因为,真正的你已经离开了吧。” “你能感觉到?” 让娜点了点头。 到兰斯城之战后,他的确就已经彻底处于托管状态了。 让娜的神情有些复杂:“大人,到底哪一个人是你?” “都是吧,听说你被勃艮第人抓住后,带领三千人,不自量力地找勃艮第人拼命的是我;跟你在希农城堡谈天说地,教你参与政治,一路联手,收复巴黎,兰斯,光辉璀璨,荣膺太阳王称号的也是我。” 芙琳吉拉听得有些茫然。 让娜却好似完全明白了,她轻声道:“我明白了。” “谢谢.” 洛萨摇头道:“如果你指的是第一次的话,实在没什么可谢的,作为你的战友,我却连凑出一笔赎金的钱都没有,只好自己带人硬上了! 反正,又不是没有重来的机会?” 第一次模拟,虽然还原历史,但依旧有很大概率赢得百年战争剧本的胜利——只是他不想赢得这么窝囊罢了。 让娜忍俊不禁道:“这可不是身为国王所应该做的。” “的确,但这是身为朋友应该做的。” 洛萨说罢,便高喊道:“出发,返回希伯伦!” 一行人打着双头鹰的旗帜,刚刚离开庄园。 一个穿着光鲜仆人便迎面走来:“伯爵大人,您这是要离开耶路撒冷了吗?” “是啊。” 洛萨认出,这个人就是西比拉派出的,邀请他前往庄园赴宴的仆人。 他应该不单单是仆人的身份,能佩戴主人的纹章,至少也是个骑士侍从这样的准贵族。 “大人,您才刚来到耶路撒冷一天,为何这么着急离去呢?” 侍从丝毫未提上次的邀请,以及洛萨爽约的事,热络地与洛萨寒暄着。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新晋的伯爵,屁股底下的宝座还没坐稳当,哪能就这样撒手不管自己的领地,在耶路撒冷空耗时间呢?” 侍从微笑着劝谏:“您说笑了,在耶路撒冷怎么能说是空耗时间?这里,才是整个王国的权利中心呀。” “是啊,人们都说,这座城,是整个王国的权力中心。” 洛萨的声音变得有些细不可闻。 “但善于玩弄权术的人,恐怕永远不明白有一句话叫做——兵强马壮者为之。” 洛萨低声道:“侍从,我跟高弗雷男爵是最坚实的盟友,我们进退一致,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换个目标。” 说罢,便带着手下的士兵和扈从,在街道上疾驰而过。 只留下侍从站在原地,有些愕然地望着洛萨离去的背影。 雷蒙德的府邸上。 摄政王雷蒙德在仆人的服饰下,穿上了在胸口印有红底,空心黄色十字架纹章的精制板甲。 这件板甲通体呈现出银白色,上面描绘着大量的金色雄狮,十字架,金鸢尾花,边沿还镶有金边。 在洛萨看来,这件板甲上的花纹,过于花里胡哨。 但雷蒙德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这个时代贵族们的审美观很朴实——越华丽,便是越好看。 他在巨大的铜镜面前转着圈照了一遍,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容:“我本以为这种铠甲会很笨重,没想到竟一点也不影响动作。” 这件精制板甲,雷蒙德穿起来十分合身。 因为洛萨是特地嘱咐过马勒斯按照雷蒙德的身材打造的。 马勒斯曾见过雷蒙德一面,但或许这就是大匠师的本领,没有使用卡尺一寸寸丈量,也能做的相当合身。 另一件则是根据高弗雷男爵的身材量身定制。 至于那些普通板甲,就属于量产版本了,但搭配上锁子甲,武装衣等内衬,防御力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在板甲时代,体型过于肥胖,或是过于瘦小的骑士,在继承了父辈的甲胄后,如果手头拮据的话,则往往会把家传铠甲拿出去交换或是变卖。 如果是一些大贵族,要么把不合身的板甲赏赐给下属,要么就干脆挂在盔甲架上,充当装饰品了。 奴仆诚恳地赞美道:“大人,您穿上这一身,的确显得更加英武不凡了。” 摄政王雷蒙德沉声道:“洛萨伯爵在朝会结束后,第一时间向我送礼,是不是意味着,他想要向我这边靠拢了?” 他跟王党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冲突,跟高弗雷男爵的私交也算不错,这次在朝会上,更是跟王党同心协力,推行了组建新常备军的政策。 奴仆沉默着,没接话茬。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并不是在询问自己,只是思索时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罢了,这时,最好把自己当做空气。 “也对,他手头力量不够,仅是个空头伯爵,沙蒂永的雷纳德不会服他的。” 一个领主,能否管得住手底下的封臣,全靠自己个人是否具有强力手段。 洛萨的实力,在雷蒙德看来还是太过弱小了。 “洛萨是个人才,他跟高弗雷联合起来,名义上便相当于大半个南部王国了,倒是值得拉拢一番。” 第157章 葡萄园 雨下得并不大。 淅淅沥沥。 整个城市氤氲起了一层薄雾,像是佩上了白色的纱巾。 高弗雷男爵站在王宫大殿的门口,小心翼翼掸掉了板甲罩袍上溅的泥点,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一路上。 人们对他身上这副华丽的铠甲,那充满羡慕的表情,令他不禁有些飘飘然。 高弗雷不是个喜好享乐,崇尚奢靡的人。 公教的教义也从不推崇这一点,但一套防御力惊人,而且还能摆脱锁链甲那黑魆魆的糟糕外表的华美盔甲,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仅我有,而他人无。 这种爽感,就像是洛萨原本世界里,学校冬天只能穿着臃肿的蓝白校服时,你名正言顺地穿上了一件非常帅气,既保暖又舒适的崭新衣服。 高弗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朝会上,向那些封臣同僚们炫耀一番,顺带替洛萨宣传一波这种订制的精品板甲了。 这时。 身后,突然传出一阵马蹄声。 带着一队侍从的摄政王雷蒙德,身披印有十字架的蓝色披风,正面带微笑地将缰绳交给侍从,向石阶上走来。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下意识僵了一下。 “泰比利亚斯大人。” 雷蒙德也微笑着回礼:“高弗雷爵爷。” 高弗雷和他攀谈着,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见鬼的,雷蒙德这家伙,为什么穿起来要比我显得更英武一些?难道是洛萨送给他的盔甲,更加精美?” “对,就是这样,瞧他胸甲上的花纹,洛萨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雷蒙德对这一点倒是早有预料,洛萨跟高弗雷关系更亲近,既然都送自己了,怎可能不送给他最重要的盟友。 只是 “嘿,高弗雷这个家伙,身材明显远逊于我,穿着这副板甲,也没我看起来英武帅气!” 摄政王雷蒙德挺起胸膛,脸上笑意盎然:“我们一起进去?” 高弗雷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僵硬:“好,您先请。” “呼——” 汉斯做足了心理建设,有些忐忑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选择敲响了面前的木门。 他是来探望约瑟夫的遗孀的。 约瑟夫就是那个去年失去了儿子,今年又战死在跟恶魔的战斗中的骑士。 “谁在外面?” 汉斯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更温和一些:“夫人,我是约瑟夫的朋友。” 木门被打开了。 里面的景象,却令汉斯有些惊讶。 因为,在场的竟有三名骑士,六个军士,他们围坐在一张方桌前——除了伤势较重的,所有在恶魔之战中幸存下来的人,都聚在这儿了。 “司令官阁下!” 他们纷纷站起身,向汉斯致意。 约瑟夫的遗孀,是个脸上有着淡淡雀斑,留着火红色长发的女人,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呀,您就是塞戈的汉斯吧?我时常听约瑟夫提起您。您是个很不错的人,很感谢您能来参加他的葬礼。” 汉斯神情默然。 “快请进来吧,汉斯先生。” 汉斯有些艰难地迈动步伐,走进房间内,他低声道:“抱歉,夫人,我没能把约瑟夫活着带回来。” 女人脸上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但她立刻就擦干了眼泪,重新露出了笑容:“不,这没什么,他们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您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是天父也不能苛责一个像您这样善待下属的高贵骑士。” “快些请坐吧,我去为您端些酒来。” 骑士和军士们,也向他发出善意的邀请。 “是啊,司令官阁下,您请快些坐下来吧。” “乌尔丁神父和他的救赎教团,只花了一天就完全治愈了我们的伤势,听说您跟他的关系很好?” “啊,嗯,是还不错。” 他来到桌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会.你们会责怪我。” “责怪您?” “责怪您是一个狼人吗?” 士兵们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司令官阁下,您确实是一个狼人,但跟传说中的可一点都不一样,比起吟游诗人喝多了的描述,我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汉斯阁下,您跟传说中那种凶狠残暴,毫无人性的怪物可一点也不沾边。” “而且,大团长既然愿意相信您,并且还委以重任,我们也没道理不相信您。” 汉斯被感动的有些说不出话。 “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临行前,洛萨特意去挨个拜访了这些人,并且用鲜血魔法对他们做出了一定的引导。 至于,他们现在的表现,究竟有几分出于真心,几分又归功于魔法的功效,就不得而知了。 洛萨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汉斯。 作为兄长,洛萨觉得自己有必要呵护小弟的身心健康。 … 在乡间的葡萄种植园里。 洛萨一行,停在乡间的土路上,道旁,是正在劳作的雇农——这片土地,都是属于他这个领主的。 而现在,已是他回到希伯伦的第二天了。 但他并没有在领主大厅里多逗留,而是履行了当初离开时跟让娜她们的约定,带她们去体验一下葡萄种植园。 如今,正是丰收的季节。 随侍的翼骑兵,高举双头鹰的旗帜,向领民们宣示自家领主出巡。 他也时不时会停下来,倾听领民们的诉求,并且视情况予以解决或是回绝。 如此高调,是因为洛萨打算一劳永逸地钓出那些隐藏在臭水沟里的老鼠。 离开希伯伦接近两天的时间,如果那些地方豪强们足够果断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要对自己动手了。 他对此并不畏惧。 这些乡间豪强能请来多厉害的杀手? 顶多跟耶路撒冷的阴谋势力,组织的对王储小鲍德温刺杀的那次一样,请动阿萨辛的刺客们对他下手。 可今时不同往日,那种程度的敌人,根本不需要让娜,般若和芙琳吉拉出手,他自己一人就能轻松料理掉。 田野里。 有戴着纱巾的异教徒少女,赤着脚踩在泥土里,面带羞涩地捧着一篮子葡萄,向这边走来:“领主大人,这些送给伱。” 少女很漂亮,有着牛奶般的肌肤,黑色的泥点蹭在她的脸颊上,也丝毫没有掩去她的魅力。 洛萨微笑着命令卫兵收下:“谢谢。” 少女很诚恳地致谢:“感谢您的宽宏。愿圣火和天父都能保佑您。” “不客气。” 目送少女远去,洛萨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他将葡萄篮子递给般若。 芙琳立马伸出手:“我也要!” 洛萨有些无奈,打开了芙琳的手,在她有些委屈的目光中,询问道:“尝尝看有没有毒?” 般若面色淡然地拿起一枚葡萄,用纤长的手指灵敏地剥开,放入口中。 片刻后,她言简意赅道:“没有,很甜。” 芙琳吉拉有些讪讪地说道:“其实我也能试毒,人类的毒素,应该不会对血族生效吧。” 让娜嘲笑道:“芙琳小姐,我看你是完全不懂重装铁卫的含金量哟。” 芙琳吉拉立刻反问道:“这么说,你很懂咯?” 两人这段时间开始频繁吵架拌嘴。 让娜对芙琳吉拉的威慑力正在不断下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荣获一个跟般若的“傻大个儿”并肩的称号了。 洛萨有些感慨地拿起一枚葡萄,剥开皮放在嘴里:“的确很甜,大家分着吃了吧,说实在的,我很意外。” 跟在洛萨身边的安德里亚斯恭维道:“大人,这没什么可意外的,哪怕是异教徒,也会感谢您的宽宏。” 洛萨摇了摇头:“有语言和宗教的隔阂,有时候,不是你对平民好,就能收获感激的。” 安德里亚斯小心翼翼地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大人您应该也感觉很开心吧?” 洛萨微怔。 随即失笑道:“哈,的确,能收获别人的感谢,总比走在大街上,身后到处都是一双双充满憎恨与厌恶的表情要好得多。”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很愿意在能力范围之内,为麾下的领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这无关于是否有助于他的统治,也跟他曾出身于平民阶层有关。 第158章 飞鸟庄园 这座属于洛萨的葡萄种植园真的很大。 与其说是一座种植园,倒不如说是一座以种植葡萄为主业的村庄。 铁匠铺,牲口棚,巨大的风力畜力两用磨坊,还有一座座用木头和泥巴堆砌的房屋,有序围绕庄园排列。 村庄的农民,加起来大概有二十余户,一百来人。 在村庄最深处,一片二米高的白色围墙,环绕起一座并不是很华丽的三层庄园式建筑。 那里已敞开大门。 早早得到消息的庄园管家,带着十余名“仆人”站在门口,准备迎接。 一棵接近十米高的高大橄榄树,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狭长,茂密的叶片,遮出一片荫蔽。 耳畔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响,让娜吹了个口哨:“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洛萨皱了皱眉。 他依旧没搞清楚让娜在复生为“耀骑士”后,究竟有怎样一番经历,才变成了如今这副轻挑模样。 管家摘下帽子,恭敬行礼:“殿下,您的莅临,使飞鸟庄园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庄园之所以被称作“飞鸟”,据说是因为这里的第一株葡萄藤,就是来此越冬的候鸟粪便中,生长出来的。 洛萨微微颔首:“管家,告诉我你的名字。” 管家连忙道:“法比奥·霍斯,您称呼我老法比奥就好。” 这样一座庄园的管家,其实就相当于伦纳德这样的守卫官的角色。 在和平时期拥有收税,管理土地,租借给农夫农具,牲口以及召开庄园法庭的权力。 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还有权征召农奴无偿保卫领主的财产。 但值得一提的是,洛萨手底下的农奴已经很少了。 绝大多数人,只要愿意改信,都被洛萨解放为了雇农,按照比例缴税。 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每周都需拿出一半的时间,去无偿耕作领主的土地。 洛萨认为,雇佣制更能激发人们的主观能动性。 而农奴,在为领主无偿劳作的时候,免不得就会产生偷懒,摆烂的情绪——这是人的天性,不是一顿鞭子就能改变的。 “那么老法比奥,请你带领我的骑士们去休息吧,我和我的女眷会在庄园里用餐,品尝美酒。” “我保证,大人,您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款待。” 管家的态度很谦卑,甚至有些诚惶诚恐。 洛萨作为希伯伦的领主,法比奥在庄园里的权力,全部都源自于他,某种意义上来讲,法比奥应该算作是洛萨的“家臣”。 洛萨对法比奥的第一印象不错,穿着简朴,身材魁梧,皮肤因经常暴晒而有些发黑,举手投足间,带着浓郁的军伍风格。 “法比奥,你曾经参过军?” 法比奥连忙道:“的确,我曾在雷纳德伯爵麾下的军队中服役,最高做到过持标扈从的位置,指挥一队步兵。” “不错。” 洛萨言简意赅地夸奖道。 法比奥却有些心生忐忑,这位新伯爵跟老伯爵间的不和睦,是众所皆知的事。 “请跟我来。” 法比奥和一众奴仆将众人迎了进去。 飞鸟庄园里没有专业的侍女和奴仆伺候,都属于兼职性质,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仍需在田地里干农活。 法比奥在亲眼目睹一个奴仆笨手笨脚地去牵让娜的“葡萄”,却被一个响鼻吓得连连后退的蠢笨模样后。 连忙道:“抱歉,美丽的女士,这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他们无意冒犯。” 让娜露出善意的嘲笑声:“没关系,‘葡萄’是个促狭鬼,爱捉弄人的性格是人尽皆知的,没人会怪罪他。” 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们看得呆了。 法比奥又气又怕:“你们这群该被剜掉眼珠子的混蛋,居然胆敢直视领主家的女眷,都给我滚开!” 翼骑兵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声:“他们一定是没见过让娜女士战斗起来的模样,不然一定吓他们一大跳。” “没关系的,老法比奥,每个人都喜欢让娜女士,这很正常。” “大人是个宽宏的人,他会宽恕你们的,但你们再继续看下去,我们可就不乐意了。” 翼骑兵们七嘴八舌地凑着热闹。 他们都很喜欢让娜这位统领。 洛萨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法比奥,不用责怪他们,让他们下去吧。” 法比奥露出感激的神情:“大人,您要到酒窖看看吗?这里有一批已经储存了一整年时间的佳酿。” “不用了,我想先在大厅里休息一阵,你去拿一桶上来吧。” 洛萨径直走进庄园。 他在芙琳吉拉的帮助下,卸下了背后的披风,全套的铠甲,只穿了一件薄衬衫:“呼,都坐吧,这儿还挺凉快。” 大概是雷纳德此前也从未在此居住过,庄园里的陈设很简朴,但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清理打扫,罕见的干净整洁。 无论如何,要比阴森潮湿的城堡舒服多了。 管家这时也抬着橡木桶进来了。 半米高的橡木桶内,发出酒水碰撞的声响,看起来分量不轻,但他却没有露出丝毫吃力的模样。 “法比奥,你是哪里人?” “大人,我是墨西拿人。” 法比奥将木质的杯子摆放在桌上。 洛萨追问道:“帝国遗民?” (帝国可以用罗马代替) 看相貌,法比奥肯定不是来自北非的摩尔人,也不像是占据西西里的诺曼人,黑发黑眸,是典型的拉丁人。 《后汉书》里曾有一句话来形容帝国人:“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只不过这里的大秦人,大概率是在说希腊人罢了。 法比奥苦笑道:“大人,您说笑了,哪里还有帝国人呢?只有希腊人罢了。” 他拿起铁锤和木楔,对准橡木桶轻轻敲动,钻出出酒孔。 鲜红的酒水立刻带着葡萄味的芬芳,沿着木楔流到了下方摆放的木质酒杯中,等到快要满的时候,管家便将木片插在出酒孔上。 “大人,您请品尝。” 管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显然很自信于飞鸟庄园出产的葡萄酒。 般若正想端起酒杯,让娜已抢先一步抢过,一饮而尽:“唔——味道很棒,就是度数太低了。” 洛萨示意管家可以离开了。 他道:“我说过允许你去制作蒸馏酒。” 让娜坐在带靠背的椅子上,把腿微微翘起,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磕着桌腿。 闻言,她言简意赅道:“懒。” 般若皱起眉:“如果酒里有毒怎么办?” 让娜笑道:“总之,我是不忍心让般若小姐来替我试毒的,这么漂亮的小姐,就该让人好好疼爱才对。” 洛萨脸色顿时一黑。 臭丫头,你敢阴阳我? 让娜摆摆手:“没毒,放心喝吧。” 洛萨掀开木片,为众人一一倒上酒。 芙琳吉拉接过酒杯,姿态优雅地品着酒。 但吧唧了一下嘴,有些嫌弃道:“果然,就算颜色再像,还是没有鲜血好喝。” 第159章 预料中的刺杀 傍晚。 一众人在庄园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洛萨望着载歌载舞的人们,翼骑兵们和平民们不分彼此,手拉着手,簇拥在篝火旁跳着舞。 有个来自盖尔的农妇,似乎喝多了酒,脸色酡红地教授着人们跟她一起跳踢踏舞。 流浪的吟游诗人,在向另一堆篝火旁围坐的小孩子们,讲述“猎魔人”的故事。 他绘声绘色的描述,虽然跟“原著”有些失真,添加了大量自己的理解,仍是吓得小孩子们脸色惨白。 洛萨这个原作者却没有兴趣与民同乐,只是坐在一旁,有些出神地喝着酒。 白天里,洛萨带着芙琳她们体验了酿酒的过程。 般若白皙的像是能透过皮肤,看到血管的小脚,踩在饱满的紫色葡萄上,迸溅出深紫色的汁液,像是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师,将紫色颜料涂抹在洁白的画布。 这一过程,像是变成了一幅幻灯片,在洛萨脑海里不断滚动播放。 “芙琳小姐也不错呀,大人,你不能这么偏袒,芙琳小姐会伤心的。”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让娜的脸上,带着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暧昧笑容。 洛萨有些无奈道:“我没有在想你说的那些。” 让娜拿起酒杯,将洛萨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随即说道:“大人,您还记得安茹的玛丽吗?” “记得,查理七世的妻子——你放心,那段时间处于托管,我没兴致在那种时候,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妻子。” 让娜露出恍然的神情:“这样啊。但,大人,人的本性是不会变得哦,在我记忆中,兰斯之战大获全胜的那个结局里,你在统治末期,可是公然包养了很多情妇的。” 洛萨拍了拍脑门:“让娜,别来揶揄我了,于我而言,芙琳吉拉显得太小了。” 让娜打量着混在人群里,欢笑着载歌载舞的芙琳吉拉,对此表示十分赞同:“确实太小了,我一只手就能握住。” 洛萨皱起眉,随即又舒展。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又知道让娜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故意这么说罢了,若是恼羞成怒,反而遂了她的意。 这个促狭的女人,还好意思说葡萄是促狭鬼! 般若无声无息出现在让娜背后,轻声道:“你如果足够无聊的话,不如我们去切磋一下?” 气温,显著降低了一大截。 桌面上,覆上了一层薄霜。 “哈,般若小姐,你来得正好,我可一点也不无聊,不如我们一起把酒言欢?我相信,你对大人跟我一起做过的那场梦,一定很好奇。” 般若轻蹙娥眉,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 但说着,还是坐到了让娜的身边。 见让娜只顾自己喝酒,她不禁生出了些许恼意:“切磋。” “别!” 让娜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不好奇吗?” 般若没说话,只是默默指向不远处,言外之意,要么说,要么就打一架。 让娜一脸无奈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你们东华人是不是都这样拧巴?像芙琳那样,想知道就来问不好吗?” 般若又看向洛萨:“你去那边坐吧。” 已经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洛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还是般若第一次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 他不以为忤,只是强调道:“千万不要听信让娜这个促狭鬼的一家之言。” 坐到另一边,洛萨试图用敏锐的精神力去探听对面,却丝毫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得,还特地防着我。” 洛萨仰着头躺在长椅上,有些慵懒地仰望着天空中的繁星——这样的田园生活,还真是让人愉悦。 当然,仅限于领主。 这时,他胸口别着的一枚鹰徽突然亮了起来,这是黎凡特女巫协会的标记。 他将鹰徽拿起,凑到耳畔,里面立刻传出女巫安娜得意的笑声:“喂喂喂,是洛萨伯爵吗?” “什么事?” 安娜的语气中充满了炫耀的情绪: “我今天驯服了一头幼年的海龙,只要它成长起来,什么威尼斯,热那亚的舰队,就都是一堆臭鱼烂虾了。” 洛萨皱起眉:“这的确是个重要情报,但你跟我说有什么意义?我是外约旦伯爵,手底下连一艘船都没有。” 地中海最强大的舰队,最顶层,应该是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的舰队,后者的数目虽然不如前者多,但战绩辉煌,有所加成。 再往下,应该就属东帝国的舰队和十字军的舰队了。 东帝国的舰船数目最少,连塞浦路斯岛和克里特岛的掌控权都逐渐丢失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掌控有希腊火的东帝国舰队,依旧是不容忽视的海上力量。 安娜清脆的声音响起:“当然是为了炫耀!” 洛萨的脸色僵住。 他暗暗咬牙:“只是为了炫耀,就不惜消耗这么多魔力,来跟我进行远程通讯?” 安娜微笑着说道:“对你而言消耗很大,但对我而言可不是。” 洛萨面无表情切断了通讯。 情报的内容的确很重要,但对他意义不大,他手头也没有余钱去组织一支舰队,哪怕是商船队。 这时,般若突然和让娜站起身,向这边走来。 芙琳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从人群中走出,悄无声息像是漂浮一般来到洛萨身边。 “怎么了?” 洛萨有些疑惑道。 让娜言简意赅道:“有杀气。” 洛萨不禁有些怀疑自我。 他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让娜解释道:“敌人很弱小,你的野兽直觉察觉不到危险也正常。” “很弱小啊.那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洛萨有些手痒。 他现在,也是堂堂史诗级的人物了,虽然等级还有些低,但也是能在凡人史诗当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角色了。 般若立刻就要反对。 让娜阻止道:“大人其实很厉害,永远托庇于咱们的庇护下,就永远成为不了最顶尖的强者。” 般若沉声道:“大人不需要很厉害,有敌人,自然会有你我这样的扈从去对付,他只需统筹全局就是了。” 洛萨劝道:“般若,你是东华人,应该知道,有一句话叫作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如果以后再出现我跟你们失散的境地呢?” “而且,我跟你们升级的方式也不同,我需要战斗来使我变得更强。” 洛萨需要打怪才能升级,可平时又哪来那么多“怪”可杀呢? 草菅人命,不是他的性格。 杀死那些没法反抗的人,得到的经验也寥寥无几。 让娜微笑着说道:“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你放心吧,我跟大人是有羁绊的,只要我不死,大人就死不了。” 芙琳吉拉有些吃味:“没错,我跟大人也有羁绊!只要大人还剩下一口气,我就能把他变成长生的吸血鬼——” 屁的羁绊。 让娜斜了她一眼:“大人本来就具备龙裔血脉,你的初拥,可未必能使大人转化为血族。” “总之,危险性不大,还有我们在一旁保护,般若——你把大人保护的太好了,这虽然履行了重装铁卫的职责,但也未免太谨慎了些。” 让娜有些埋怨道。 般若迟疑了下:“抱歉,大人,我的确不该像这样约束你,这是极大的僭越。” 洛萨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说实在的,我现在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第160章 敕令骑士 法比奥没有参加宴会。 而是带了两个侄子,从武库中取出涂了油脂保养的锁链甲和武器,穿戴整齐,在庄园里巡逻。 “法比奥叔叔,你怎么不趁这个机会,多在领主大人那儿露露脸?” “就是就是,兴许大人发现你的才能,就封你做骑士老爷了呢?到时候,我们就跟着伱做侍从。” 两个侄子脸上充满了兴奋。 洛萨的到来,打破了庄园这些年来的宁静,还有枯燥。 最起码,在这之前,他们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贵族女人。 最常见到的外人,也不过是来此购买葡萄酒的商贩。 哪怕只是远远望一眼,他们都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更漂亮的女孩了。 “如果能被那位漂亮小姐看中就好了,兴许还能一跃变成贵族?都怪叔叔,害我没了在那位小姐面前展现魅力的机会。” “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法比奥看着这两个过分活跃的侄子,板着脸,训斥道:“都闭嘴,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 “法比奥叔叔,你太紧张了,像洛萨老爷这样的大人物,哪用得着我们保护?” 法比奥有心想解释这位“洛萨老爷”是以前在希伯伦,说一不二的外约旦伯爵雷纳德不一样,但又担心这两个侄子再口无遮拦。 “总之,别做那种妄想。” 法比奥沉声道:“在贵族世界,贵族小姐和平民私通,结果往往以平民杀死,贵族小姐被流放到修道院收场。” 然而,原本还有些聒噪的侄子,此刻却没有接这个话茬。 他本想回头察看。 在军中历练出的警兆骤起。 他下意识弯下腰,便听到嗖得一声,一枚袖箭从他头顶飞过,夺的一声,钉在面前的灰色墙壁上。 回头看去。 他目龇欲裂,两名侄子赫然已被袖箭洞穿了脖颈,噗通两声,先后倒在了地上。 他愤怒的情绪却在看清入侵者的面孔时,瞬间冷了下来。 在黑暗中,一个个披着灰色袍服,戴着包头巾的男人,正宛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向这边前进。 他们至少有三十个人,见多识广的法比奥,立刻在心中拼出了一个恐怖的词汇——阿萨辛刺客! 两名刺客抬起手弩,上下分别瞄准了他的脖颈与心脏。 法比奥一个翻滚,试图躲避。 但七步之外,弩箭快,七步之内,弩箭又准又快。 砰—— 两枚弩箭,突兀间被弹飞,就像有了一道无形的障壁。 有人突然出现在法比奥和刺客们中间。 来人只穿了一件轻薄的丝织衬衣,赤手空拳,正笑意盎然地盯着他们。 刺客们悚然一惊,因为他们竟不知对方是何时来到自己近前的。 “什么人?” 阿萨辛的刺客们,用蹩脚的法兰克语询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你们要刺杀的目标。” 洛萨将一枚顺手从酒桌上拿来的风干的甜椰枣塞入口中咀嚼着。 他上下打量着这些人:“还真是阿萨辛的刺客,难道东方世界的所有刺杀业务都被你们垄断了?” “正好,让我见识见识你们跟我上次撞见的那批相比,究竟谁更厉害些。” 话音还未落。 袖箭,弩箭,便如雨点一般向洛萨覆去。 但洛萨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洛萨很重视这场“表演秀”,不打出碾压性的效果,恐怕难以让般若信服。 虽然并不排斥被般若管制,但洛萨还是希望能尽量给自己争取到一份自由——最起码别连上厕所都要被跟着。 “大人!” 法比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他提起墙边的一块木板,奋力向洛萨身前冲去。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一股巨力掀飞了出去。 抬头一看,却发现阻止自己的,竟然是那位女骑士! 让娜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放心,大人要解决这群小家伙,还是没问题的,你在一边看着就好。” 芙琳吉拉冷哼道:“他们想依靠阻魔金克制我们鲜血王庭的秘法,可没这本事。” 阻魔金对这个世界绝大多数超凡生物都有克制效果,但对来自异世界的扈从们可没有。 弩箭与袖箭穿过洛萨的身影,泛起阵阵涟漪。 随即,一名阿萨辛刺客骤然握住了脖颈,手指缝间溢出大片的鲜血。 洛萨竟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刺客们的中间。 他的手中,闪耀的十字剑凭空出现,整个人在血瀑的加持之下,仿佛化作了一团血影,在人群中穿梭着。 洛萨仍旧在使用芙琳吉拉赋予她的鲜血魔法战斗,但战斗风格,明显更偏向于近战法师。 每一个倒地者,都像是抽水泵一般迅速流淌出大滩的鲜血。 “啧,你们数目虽多,但水平实在一般呀。” 眨眼间。 来犯的刺客们便死去了十余人,剩下的人不约而同想要伸手入怀,明显是要嗑药了。 洛萨早防备着这一招。 虽说,他们嗑药了自己也有把握能击败这些人,但效果,肯定就不像现在这样碾压了。 于是,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血爆。” 血爆不是血瀑。 下一刻。 所有死者流淌在地面的鲜血,像是某种烈性炸药一般,砰的一声爆成了无数鲜血组成的利刃,靠近的刺客们,顿时被扎成了筛子。 芙琳吉拉有些惊异:“大人竟然连我这一招都学会了——我用起来都勉强,大人怎么会这么轻松?” 让娜若有所思:“或许跟大人的龙裔血脉有关。” 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下般若:“怎么样,大人厉害吧?” “嗯。” 般若的神情也有些惊讶:“我没想到,大人的进步竟然这么快。” 洛萨将残敌一一追上,杀死,等级也直接提升到了十一级。 在战场上,用骑枪和刀剑杀敌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相较而言,对付起这些轻甲甚至无甲的刺客,就要轻松多了。 “大大人。” 法比奥有些惊恐地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洛萨。 他简直难以置信,那些传说中凶狠残暴的阿萨辛刺客们,就这么轻松被洛萨解决掉了,使用的手段,还是如此的.奇幻。 洛萨赞许道:“法比奥,你的表现令我很满意,尽管你没能帮上什么忙。” “我很惭愧,大人。” 法比奥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的武艺还不错,但在他眼中,洛萨这种人,已经不是武艺能对付得了的了,分明就是一个巫师。 洛萨道:“我是一名巫师,不是什么魔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法比奥。” 法比奥点头道:“是,是大人,我只是第一次见到巫师。” “跪下,法比奥。” 洛萨将手中的十字剑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大…大人,您?” 法比奥懵了一阵,他刚开始还在疑惑,砍头的姿势,也不是这样的啊。 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要处罚他,而是,他梦寐以求的册封仪式的开端。 “你也算是尽力了,而且,你把飞鸟庄园打理得还算不错,我很欣赏你的才能。” “那么,法比奥。” 洛萨的语气变得极为严肃起来:“你愿意成为我的敕令骑士吗?” “大人,我愿意!” 法比奥的心中涌现出一阵喜悦,但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侄子的尸体,顿时又涌现出阵阵哀伤。 “那就向我宣誓吧,” 法比奥只是稍微组织了下语言,便开始宣誓。 吟游诗人口中,士兵因勇武而被封为骑士的情节屡见不鲜,没见过真的,照着吟游诗人口中的说法念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洛萨郑重道:“我接受你的效忠,法比奥,你应该清楚,我是个宽宏慷慨的人,我从不吝啬对自己人的赏赐,我会赐予你盔甲和武器,但没有封邑,这需要你立下功勋才能获取。” 法比奥是个人才,洛萨现在手上的管理型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想要学习东帝国,施行官僚制的难度太高了,毕竟法兰克人不是希腊人,文盲比例太高。 敕令骑士,其实就是一支拿工资的常备军。 但洛萨反而要开倒车,让这支常备军去做自己各个领地,庄园的军事长官。 洛萨还打算在未来,教授这些敕令骑士们练兵的本领,说穿了还是军训的那一套。 步兵不需要有多精锐,多能打,能做到纪律严明,就是这个世上一等一的步兵了。 光指望常备军作战,实在不靠谱。 迟早,他也得征召起领地的老农们到自己的军队里效力。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在马勒斯的铁匠工坊产量上来之后,每个人分配一副用两块钢板拼在一起的劣质胸甲罢了。 法比奥连忙道:“大人,能够得到您的册封,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望封邑。” 第161章 打扫干净屋子 艾哈迈德有些焦虑地在房间内踱步。 房间内,壁炉的火焰熊熊燃烧,墙壁上描绘着各式各样的线条,方块,三角形所组成的图案,以及五颜六色的挂毯。 由于拜火教禁止偶像崇拜,以及对一切万物生灵的描绘,他们很少使用动物和人像画。 因此在战斗时,就能发现基督领主和骑士们,往往擎着一大片狮子,雄鹰,巨龙,公牛和蛇的旗帜,萨拉森人则擎着一大片由线条,月,火焰组成的旗帜。 当然,“萨拉丁雄鹰”旗除外,这一点,大概率是跟埃及的旧神信仰有关。 仆人端上来一盘切成条状,露出红色瓜瓤的西瓜:“老爷,您就别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那可是屠龙者,据说是耶路撒冷最勇猛的骑士,谁知道那些阿萨辛的刺客们到底能不能成事?” 艾哈迈德长叹了一口气。 洛萨声名在外,本就以个人勇武而著称,如果不是洛萨破坏了规矩,还有对他们下手的意思,他们肯定不敢跟洛萨作对。 此外,他们派出的,跟雷纳德联络的奴仆还没传出音讯,如果能得到老伯爵的支持,他现在也就放心多了。 仆人劝慰道:“老爷,您放心,这些阿萨辛们一个个悍不畏死,又携带有阻魔金的武器,就算那个法兰克领主真具备一些超凡异力,也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的。” 似乎这嘴开过光。 话音刚落下。 便听到一声巨响,整个宅邸都在颤抖。 紧跟着,喊杀声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艾哈迈德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苍白:“坏了,圣火在上,这个杀星第一个找上我来了,不是说阿萨辛的刺客们都是死士吗?” 是死士不错,但洛萨根本不需要他们招供,就知道是谁动的手——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艾哈迈德干的,洛萨也要把这屎盆子扣他脑门上。 此时,他正亲自带队,派士兵们用巨大的撞槌,撞击艾哈迈德宅邸的大门。 艾哈迈德来到院墙上,看着外面那一个个全副武装,披着铁甲,戴龙虾盔的留任老兵,脸色更加难看。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大喊道:“伯爵大人,您为什么要进攻我的宅邸呀,我可是向您效忠,进献过财赋的。” 砰—— 一颗颗头颅被下方的小型投石机抛出,如雨点般坠在宅邸内,引起一片充满恐惧的尖叫。 “艾哈迈德,你雇佣阿萨辛的刺客们向我动手,现在,他们的人头都在此了,你难道还想抵赖吗?” 洛萨冷笑。 艾哈迈德浑身一颤,他就是个地主,连侯赛因那种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都算不上,心理素质极差。 他带着一丝哭腔,哭诉道:“大人,我,我也是被胁迫的啊,阿丹和艾本尼才是主谋.” “好了,别狡辩了,今晚,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洛萨这边是一路,芙琳吉拉则跟着让娜,带着另一队人马,连夜行军,进攻阿丹和艾本尼的宅邸。 由于率领的军队数目减少,每队也就五十余人,所以群体夜视术持续的时间很长。 他一点也不着急。 砰—— 木门被撞开。 洛萨高喊道:“进攻!” 留任老兵们便蜂拥进了宅邸内。 惨叫声,不绝于耳。 … 是夜。 希伯伦的三位地位显赫,垄断了数万英亩田地的收税权,的地方豪强,被洛萨一扫而空。 从他们家中运出的财物,香料,织物,简直数不胜数——这都是他们历经数百年,所辛(巧)苦(取)积(豪)攒(夺)下来的。 “抄家可真是一条发财的捷径,如果明末时期,崇祯皇帝能跟我学学——不对,崇祯皇帝要敢跟我学,只会死的更快。” 洛萨有些感慨。 但抄家所带来的后遗症也是巨大的,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有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这个说法。 使得洛萨的封臣,还有其余领主麾下的地方豪强们,根本不愿掺和到希伯伦这边的局势。 否则叛军现在应该已经聚集起上万人,在围攻希伯伦的城堡了。 在这个连国王和皇帝(特指大日耳曼尼亚皇帝)都只是大封建主的时代,一位领主如何增加自己的权威,其实很简单。 就是不断扩充自己的土地。 获得更多的财货和赋税,以及更多骑士们的效忠。 但洛萨已经招惹了异教徒的地方豪强,再想在领地内部扩张就很难了。 比如说,洛萨若是试图以“通剑”“击剑”的罪名,剥夺一位封臣的头衔和领地,就很容易引来封臣跟地方豪强们的联合反对。 到时候,不打上几场内战,甚至引来外部势力的干涉,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些异教徒豪强们是绝不愿意头上骑着的领主,换成洛萨这种狠角色的。 不过也不碍事。 洛萨暂时还没打算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到自家封臣头上,就算是雷纳德,都向洛萨表示效忠了。 从法理上挑不出错漏,用这种关乎私德的事,或是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吞并他们的封地,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他想采用的,是另一种方式——比如,将一位封臣,封为自己的敕令骑士——这并不鲜见。 骑士既是低阶贵族,同时也可以说是一种职业,洛萨在模拟战中带兵冲锋时,就处于既是骑士,也是法兰西国王,尼日尔公爵的状态。 这时,再自上而下,逐步蚕食,同化掉外约旦伯爵领的封地,才是最佳的选择。 攻破艾哈迈德的宅邸后。 洛萨和般若,率先带了一队卫兵,押着囚车返回了希伯伦的领主大厅。 让娜还要负责第二天的“分田”,法比奥和安德里亚斯则充当让娜的助手。 转职成敕令骑士,虽然不需要花钱,但也没办法像军营那样获取到装备了,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好在马勒斯的铁匠铺,已经能够出产全副板甲了,倒是也不差。 今晚,洛萨将麾下最大的三个地方豪强一波带走,明天就召开公审——指望这些在地方只手遮天的人不作恶,就太期待人性的光辉了。 他们又不如某东方王朝的一些地主那样聪明,能够一面兼并土地,一面开仓放粮,背地里是一副恶棍,明面上还能摆出一副善人模样。 审完就吊上绞架——为恶较少的妻儿家人,则贬为奴隶,统统发卖或是丢到矿井上做工。 他没心思跟这些地方势要慢慢作斗争。 他要尽快将领地内的力量整合,好为收复沦陷的艾拉港和阿兰德勒城做准备。 什么? 阿兰德勒是主教区? 想什么呢! 如果收复阿兰德勒,洛萨最多也就把阿兰德勒名义上封给乌尔丁,要他来做大主教。 想要让洛萨把阿兰德勒再吐出来,交还给教会,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至于收复失地以后。 他的目标就是毗邻的西奈半岛了,那里虽然绝大多数土地都是杳无人烟的荒漠,但北部沿海地区可是相当宜居富庶的。 如果他真能攻下西奈半岛,那他这个伯爵的头衔或许也能变一变了——成为边疆伯爵,也可以译作是藩侯。 只是名义上的差别,没人会计较一个称呼的事。 也不会有人因此而认为洛萨这个藩侯,就比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伯爵高上一头。 但洛萨觉得自己应该又能获得一份新奖励了,谁让前世,“西方也施行公侯伯子男的封爵”这种说法,已经深入人心了呢? 回到城堡里,洛萨简单洗漱过后,便返回房间休息了,明天不仅是进行公审的日子,还能再进行新一周的抽奖。 祝大家新年快乐,提前为大家拜个早年。 爱你们。 mua~ 如果你们想要听邦邦邦也成。 我现场给大家磕。 邦邦邦—— 第162章 公审与新扈从 清早,希伯伦。 送水工考努特从公厕里走出来,这种由新任伯爵专门派人修建的公厕,既有蹲位,也有小便池,非常方便。 在排泄过后,还能用公厕提供的木片清理干净,算是希伯伦独一份的公共设施了。 每天积攒的粪尿,在清早时也会有专人过来运送出城,进行堆肥处理后,再廉价出售给农民。 毫无疑问,公厕是能赚钱的,只是这份钱对于洛萨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自从公厕在希伯伦投入使用,再加上那些凶神恶煞的城防军,经常手持棍棒在街上巡逻,希伯伦的卫生状况得到了显著改善。 但这对考努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是一个送水工。 在以前,他需要到城里的“水房”,一座搭着凉亭的水井,排着长队去汲水,再送到订水的人家。 枯水期的时候,甚至要到更远的山上,来寻找干净水源。 但现在人们许多时候,只用河水就够了。 快要失业的沮丧,使考努特不由对这座城市的统治者产生了一丝怨气。 虽然送水工的薪酬往往只有石匠,木匠的四分之一,但总比在乡下种地要强得多,而且旱涝保收,谁又能拒绝一个铁饭碗呢? 他来到面包房,路上,又看到有商人被城卫军围在一起敲诈,因为他们的牲口在大街上排泄,他们却没有将粪便回收。 这群狗仗人势的地痞无赖! 考努特忿忿地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店铺内那些新鲜出炉的面包。 谷物经过烘烤,冒出的浓郁香气,使他不由咽了下口水:“老尼尔,给我来一条黑麦面包,要新出炉的。” 经营面包房的人,往往最招人厌恶,在许多吟游诗人口中,他们都是魔鬼附体的第一选择。 因为这些该死的家伙,经常会在面粉中掺加各种各样,诸如木屑,小石子的杂物,来增添面包的分量。 但老尼尔是个例外。 他家烘烤的面包,最是货真价实,虽然稍微贵一些,但也不至于还得提防一口咬下去,崩掉一颗带血的牙。 老尼尔一边为他夹取面包,一边念叨着:“考努特你来的可真凑巧,我正准备关店呢,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走了。” 考努特有些疑惑道:“现在不正是你做生意的好时候吗,怎么突然要关店?” 老尼尔笑着说道:“又要公审啦,艾哈迈德那个混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要做证人出席,向所有人宣读他的罪状!” “这可真是件大喜事。” 考努特也不禁为老尼尔感到开心。 在这条街生活的人都知道老尼尔跟艾哈迈德的仇怨。 那是在老尼尔还只被称作小尼尔的时候。 那一年发生了旱灾,艾哈迈德老爷因为老尼尔没办法缴纳足额的税赋,强征了他家的所有土地和粮食,导致他一家人差点被饿死。 幸好得圣火保佑,老尼尔才有了今天这份成就。 “圣火在上呐,老尼尔,我看到了什么?” 考努特瞪大了眼,因为他发现,老尼尔的脖子上,居然佩戴了一个银质的十字架! 这不是异教徒们的标志吗? 老尼尔拿起十字架,向考努特笑了笑:“没错,我已经皈依正信了,倒不是为了拿回原本属于我家的田地,而是我衷心感激公正的伯爵大人,除了这种方式——我也没什么其它能为伯爵大人效劳的了。” 考努特沉默了。 他想要指责老尼尔的背信,但心中却又知道,这位新伯爵,是罕见的,拿他们当人看待的仁慈领主。 正相反,往日里,骑在他们头上耀武扬威的,不正是所谓的同宗兄弟吗? 老尼尔嘴角上扬,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善意的笑容:“考努特,或许伱也该考虑换一份工作,你是个勤劳的小伙子,不该把自己的人生都浪费在送水这种事上。” 考努特愣了下,他摸了摸因日复一日的扛水,而有些佝偻的腰部——自己的父亲,已经完全直不起腰了。 “的确,但是我除了送水,什么也不会啊。” 他掏出铜子,想要付账,却被老尼尔推了回来:“这次不用了,你稍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看公审。” 考努特和老尼尔,顺着人潮,向公审的高台拥去。 他看着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被捆住双手,跪在地上,心头不由生出一丝快意。 送水工远远称不上什么体面人。 在送水过程,遭遇克扣,谩骂,甚至是殴打,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对新来的领主,砸掉自己饭碗有些不满,但考努特这一刻,却一下子就想开了——连这些老爷们都丢了性命,我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领主大人,本就是为我这种平民撑腰的善人,大不了就辞掉送水工的工作,去做掏粪工就是了。 站在一旁的老尼尔,若是知道自己苦心想要规劝的考努特,最大的雄心壮志仅仅只是由送水工变作掏粪工,非得气得一巴掌呼他脸上。 臭小子,赶紧改信了给我从军去! … 洛萨没有去亲自主持公审,或在上面露面的想法。 外面的喊声,如山呼海啸。 他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认真伏案编撰希伯伦的第一部成文法典,他要将现在施行的“习惯法”废除。 由他编撰的《希伯伦法典》的内容很简单,但也很详尽,对债务,财产继承,婚姻,诉讼等各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定。 习惯法这种东西,太容易被曲解和诡辩了。 比如通奸者,在这个时代,哪怕只是怀疑,都可以诉之于教会,用神裁法,将有通奸嫌疑的女人,丢进河中。 若是她沉下,便是有罪,但人丢进河里,又哪能不沉下去呢? 当然,这种法律往往不会诉之于贵族女子身上,但这也要看贵女家中的权柄,如果是权势滔天的公爵之女,又有效忠于自己的骑士,带来了丰厚的嫁妆,那就是当着自己老公面给他戴绿帽,他也不得不忍着。 所以,这种法律干脆就成了迫害平民女子的专利。 在洛萨看来,希伯伦要比伯利恒更加适合他的最大原因,就是在这儿,教会的力量是最薄弱的,也没有宗教裁判所之类的机构。 但异教徒们的习俗,同样根深蒂固,比如在犹太街区,如果发生一起通奸案,肯定还是由他们内部审判,这是洛萨不愿看到的。 封建领主们的权力是无上限的,就跟皇帝一样,有的人能够无限拔高这份权力。 有的人,却只能是傀儡一般的提线木偶,权势顶多算得上一个城主,小伯爵,甚至连在自己的宫廷里,都无法做到一言九鼎。 … 返回希伯伦的城堡。 芙琳吉拉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昨晚没听大人讲故事,感觉整个鬼生都不完整了。” 让娜白了她一眼:“都几百岁的鬼了,还跟个小女孩一样,你就不感觉羞愧吗?” 芙琳吉拉哼哼道:“那有什么可羞愧的,我在大人面前,永远都是小女孩。” 让娜嘴角弯了弯。 这个蠢姑娘,不会真以为大人喜欢小女孩吧? “好吧,你先回去吧,我得去趟马厩,把这家伙安置好。” 葡萄是个坏脾气的大牲口,只准许让娜和洛萨触碰,昨晚芙琳吉拉想试着骑一骑,险些被葡萄一记后蹄给踹到。 气得她牙痒。 “哼,迟早我把你的宝贝‘葡萄’吸成标本!” 她脚步轻快地向城堡大厅的二楼冲去:“大人,傻大个儿,我回来啦!” “芙琳吉拉小姐。” 熟悉的声音,令芙琳吉拉有些惊异地抬起头。 随即,就看到在楼梯尽头的走廊上,一个身着管家式黑白礼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微笑着看着她。 “库…库尔斯!” 芙琳吉拉惊呼道。 “是我,殿下。” 库尔斯用戴有白色手套的手指,抚过楼梯上的护栏,看着上面积攒的灰尘,有些皱眉地对洛萨说道: “恕我直言,您的住所实在是太不讲究了,遍地灰尘,摆设陈旧,会大大拉低此地主人的位格。” 洛萨有些无奈道:“你得知道,现在还是中世纪盛期,国王也不会有那么多讲究。” 库尔斯叹了一口气:“原来您是这样想的。可怜的小姐,竟也要居住在如此陋室。” 这家伙古板程度跟乌尔丁有的一拼,穿着的礼服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就连脸上的表情都表达得恰到好处,仿佛严格按照某种标准做的。 芙琳吉拉明显有些兴奋,一路小跑冲上楼梯:“库尔斯,你怎么来了!” 库尔斯优雅地施礼,脸上终于绽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殿下,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先祖陛下得知您失踪的消息后,都快急疯了。” 芙琳吉拉轻哼道:“急有什么用,有本事也响应大人召唤,跨界过来呀?” 洛萨微微抿了抿嘴。 芙琳吉拉口中的先祖大人,就是鲜血王庭的掌舵人,诸多鲜血大君中最强大的采佩什家族首领——弗拉德·采佩什。 其实就是历史上那个很有名的穿刺公——德古拉。 在背景设定里,这可是个BOSS级角色,只有卡池极深,练度极高的玩家,才能凭借操作,将其击败。 像自己这种萌新玩家,现在这阶段,要是碰到芙琳吉拉的先祖,估计得团灭吧? 名称:库尔斯·采佩什 类别:刺客 品质:史诗级(五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20 敏捷:25 体力:10 耐力:8 精神力:15 简介:库尔斯是鲜血王庭,侍奉采佩什王族的下级吸血鬼,由于服务周到,被鲜血大君弗拉德赐予了王族真血,使其晋升为高等血族。 天赋:血魔解体:库尔斯曾是一只下级吸血鬼,他的体内恒定有“血瀑”魔法,在他晋升高等血族后,这一魔法也衍生为更高阶的“血魔解体”。效果是:在下一次攻击时,将自身的攻击力提升至百分之三百。 血影:几乎不会使用任何鲜血魔法的库尔斯,之所以打下赫赫威名,全靠他把“血影”魔法运用的炉火纯青。 技能:渴血:库尔斯能够汲取任何富含生命力量的鲜血,来作为补充自己消耗掉的体力及精神力的养料。 血池化:(需精英化一级解锁) 鲜血分身:(需精英化二级解锁) 羁绊生效:鲜血王庭。(你每拥有一名鲜血王庭的高等吸血鬼扈从,都将提升他们的全方位属性值一点。) 库尔斯的技能模板,能够看出跟芙琳吉拉有很多相似之处。 大概都是采佩什家族,一脉相承。 这时。 库尔斯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楼下,传来让娜的脚步声。 洛萨担心他做出过于激烈的举动,连忙告诫道:“别激动,自己人,让娜跟芙琳吉拉,可是很要好的朋友。” “切,谁跟她是朋友?” 芙琳吉拉轻哼道,但还是安抚道:“不过库尔斯,你确实不需要紧张,让娜是个神圣教会里的叛徒,你以后就能发现,她的行事作风,跟那些古板的神职者们,可一点都不一样。” “唔——我嗅到了一股很强的邪恶血气。” 让娜有些警惕地抬起头,指了指库尔斯:“这是自己人?” 洛萨点头道:“没错,跟芙琳吉拉来自同一个氏族。” “哦。” 让娜绷紧的身躯立刻舒展了,她甚至连楼都没上,只是站在楼底下挥了挥手:“喂,新人,很高兴见到你。” 便一屁股坐在了铺有天鹅绒软垫的椅子上,在储物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 举起,吨吨吨—— 库尔斯的神情紧绷,他那仿佛永远不会做出多余表情的面部,有些僵硬。 许久,才咬着牙,说道:“耀耀骑士?” “对。” 芙琳吉拉匆忙补充道:“别想着为我哥报仇,那货是活该,现在让娜跟咱们才是自己人,你头上最大的,是洛萨大人,而不再是先祖大人了。” 库尔斯深吸了一口气,他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自己将跟耀骑士在一起共事”这一劲爆的信息。 开口道:“殿下,您太高看我了,我哪有资格刺杀耀骑士。” 他说完,又向洛萨鞠躬致意:“大人,您请放心,我以鲜血始祖的名义发誓,从今往后,我效忠的对象仅有您一个。” 洛萨微笑着说道:“我接受你的效忠,库尔斯。有一点你说的很不错,这座城堡,包括庄园,还有我名下的产业,在管理方面,都太混乱了,急需一个专业人才来帮我打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操劳?” 库尔斯连忙道:“我愿意,大人,您请放心,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将所有账目,统计出来。” 他语气微顿,又道:“不知大人您,愿意为了装修城堡,雇佣仆人,购买新家具,花费的预算有多少?” 洛萨斟酌了一下。 抄家虽然获得了一大笔钱,但他还想着组建商船队,开辟一条东方航路呢。 将耶路撒冷的产物,运送到西欧,转手就是一大笔钱,可谓下金蛋的母鸡。 当然,风险也有。 比如被北非的海盗一窝端掉。 只是洛萨觉得,如果跟女巫安娜好好谈一谈,达成合作关系,自家船队的安全,应该能得到保障。 此外,跟医院骑士团的合作也可以提上日程,他们的舰队,比起东帝国的舰队也差不了多少。 于是,洛萨便道:“库尔斯,享乐不是现在我的第一目标,所以,越少越好。” 库尔斯微怔,但还是点头道:“我明白,大人。” 拿最少的预算,来做最好的事,本就是他所擅长的。 第163章 王庭管家 库尔斯的确是个非常出色,而且懂得分寸的管家。 如果主人荒淫,他不会像诤臣一样规劝,只会为洛萨寻来美女,打造完美的享乐环境——幸好,洛萨没有沉溺享乐。 他连那三个波斯女奴都没下手,只是让她们负责清洗衣物,打扫城堡。 库尔斯刚刚被召唤过来,便迅速投入到了帮助洛萨整理手头产业的事务当中。 相较于安德里亚斯这种具备才能,但还需要磨练的新人。 库尔斯这种已经经验丰富,昔日能在弗拉德大君沉睡时,代替他执掌王庭的老古董,实在是令人倍感可靠。 许多事,洛萨只需稍微一提点,库尔斯立刻就能领会洛萨的意图,根本不需要他在费心解释。 只花了短短一个小时,库尔斯就将洛萨手底下的产业,庄园以及大概产出,还有所需投入统统清点了一遍。 他合上账簿,神情严肃: “大人,您的产业赤字非常严重,如果您的私人金库没有得到抄家获得的财物补贴,现在就已经可以宣布破产了。” 不至于。 我还能拿我的头衔和领地做抵押,向教会和圣殿骑士团借一大笔钱。 洛萨心里嘟囔着,嘴上却道:“熬过这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库尔斯正色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您的眼光很不错,目前持有的几项负资产,可以预见,都能获得一笔很大的收益。” “但这其中,新哈布斯堡想要获得收益,需要的周期是最长的,您对此地的投入,实在有些太早了。” 新哈布斯堡不是一日能够建成的,哪怕有了最重要的外墙,仍旧需要将近半年的工期才能完工。 就算建成了,没有依附于新哈布斯堡和生命之树而建立起的村庄,这座城堡依旧属于负资产。 原本洛萨认为,作为希伯伦辐射外约旦伯爵领的枢纽,新哈布斯堡哪怕不建成,单凭收取过往客商和朝圣者们缴纳的税金,也能维持收支平衡。 但商路恢复的速度,比洛萨想象的还要慢。 其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艾拉港还没被收回,那里的新领主是个蠢蛋,横征暴敛,对过往客商收取竭泽而渔式的重税,导致从红海到来的商人宁愿绕远,也不愿再走这条商路了。 洛萨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有些操之过急,还有呢?” “目前,您在约旦河畔修建的铁匠铺,是所有产业中,赤字最大的,您似乎对于新式铠甲会畅销这件事情丝毫没有怀疑。” 洛萨点头道:“我的确很有信心。退一步讲,盔甲这种战略物资,就算滞销,我也可以拿来武装自己的士兵。” 在洛萨看来,没人能够拒绝一副更漂亮,更灵活,价格也不比锁链甲贵的新式铠甲。 执着于提升个人勇武,并且执着于提升自己颜值,期待能被贵妇们看中,并得到资助的骑士们,是绝对不会吝啬于掏空自己口袋里的每一枚第纳尔。 库尔斯有些疑惑道:“可以冒昧问一下,大人您的信心源自于哪吗?” 洛萨将自己撰写的“凛冬与火之歌”中夹带私货的事情讲述了一番,库尔斯顿时面露恍然。 “大人,您这绝对是天才之举。” “只是,我仍旧不看好葡萄紫的衣物能流行起来,您对人性的认知有限,不明白人们往往宁愿选择最好,也最昂贵的骨螺紫,也不愿选择更廉价,但却次一级的葡萄紫。” 洛萨有些不解:“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起骨螺紫的衣物的。” 骨螺紫染料的产量十分稀有,这注定了这种染料不可能占据整个市场。 库尔斯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所以人们宁愿选择不穿——这还能用契合教会崇尚节俭的风气来说服别人。” “一些贫穷的贵族,若是穿了葡萄紫的衣物,再碰上那些穿着骨螺紫衣物的富有贵族,岂不是天然就要矮上一筹?” “而底层民众,也不会愿意为此买单。” 洛萨微怔:“是是这样吗?” 库尔斯正色道:“您的宣传方式有误,不应该把葡萄紫渲染成比骨螺紫低端的服饰,而应该将其在书中描述成是一种用稀有染料染成的,比骨螺紫更加稀有,珍贵的衣物,仅有‘维斯特洛’皇族才有资格穿戴。” “只要您控制染料坊的产出,每个月只拿出几件去售卖,一定能大赚一笔。” 洛萨有些瞠目结舌:“可这,这不是骗人吗?”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大人,在我们那个世界流行着这样一句谚语——一个成功的商人,一定要比吸血鬼更加擅长吸血。”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的确,这方面,是我思考的方向有误了。” 他倒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实在是以他的性格,实在做不到把明显不如骨螺紫珍贵的,拿葡萄皮染出的布,卖出如此高价。 库尔斯也面露可惜的神情:“这一点,随着您的新书在耶路撒冷流行起来,已经没办法补救了。” “不过,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将葡萄紫的衣服,包装成‘每一个体面绅士的橱柜里都该拥有的衣物’或是“每次斋戒时,都应穿的衣物”。 没有需求,我们可以创造需求,只要做好引导,本就物美价廉的葡萄紫衣物,同样能赚一大笔钱。” 洛萨恍然。 他回忆起前世,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钻石恒久远;送礼就送脑白金。 … 中午的时候,大管家拿着一本《猎魔人》又找上了洛萨。 “大人,我有一个建议。” 洛萨调侃道:“库尔斯,染料工坊的事不是已经全权委托给你了吗?怎么还有时间看小说?” 库尔斯面色如常,微笑着说道:“大人,领地里亟待处理的事务并不多,很多都要等您的宫廷制衣官回来才能着手。” 分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让娜这个甩手掌柜,发现安德里亚斯已经逐渐摸索清了其中的关键,干脆就一股脑全都丢给他了,自己跟芙琳吉拉偷懒跑回了城堡。 这就是让娜不如汉斯厚道的地方。 洛萨笑道:“呵,库尔斯,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接下来,请说出你的建议吧。” 库尔斯指着这本书道:“您想要借助凛冬与火之歌来推销板甲的想法,非常聪明,但您为何就忽略了这本猎魔人中的宝藏呢?” “伱的意思是?” “昆特牌。” 库尔斯认真说道:“在书中,您既然已经详细阐明了玩法,为什么不干脆做出来?” 洛萨皱起眉:“我是有过这种想法,只是觉得这种牌的机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是过于复杂了?”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不,大人,您永远不会想到,在牌桌上,人们的学习能力究竟有多强。” “好吧,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库尔斯,我会告诉安德里亚斯,让他拨付给你一笔钱款,此外,印刷工坊也会交给你掌管。” 洛萨拍了拍库尔斯的肩膀。 库尔斯下意识皱起眉,因为整齐的礼服,肩膀处被洛萨拍出了一片褶皱。 “抱歉,习惯了。” 洛萨也不是连察言观色都做不到的蠢蛋,他刚下手,就意识到不对了。 库尔斯沉声道:“大人,您言重了,我的确有一些小小的强迫症,但您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洛萨叹了一口气:“好吧…总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果失败了,也不必自责,我相信你的才能,但你或许对这个时代还不太了解。” 他还是不太看好昆特牌能流行起来。 昆特牌的规则,对于洛萨这种后世玩过炉石等卡牌类游戏的人而言,自然远远算不上复杂。 但对于那些许多连数出超过十根手指头的数字都费劲的文盲,想要搞清楚昆特牌上的数字,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第164章 昆特牌 西比拉公主的宅邸。 她正抱着小鲍德温,用温柔的语气,为他朗诵凛冬与火之歌——时下在耶路撒冷的贵族圈子里,最流行的一本传奇小说。 看笔锋,作者跟猎魔人的作者似乎是同一个人,只是行文更加流畅,描写也愈发细腻了。 在他的笔下,西比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名为“维斯特洛”的大陆上,贵族们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世界。 “妈妈,詹姆太坏了,他竟然把布兰推下了塔楼,这是一场谋杀!” 西比拉公主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孩子,你得明白,是什么驱动詹姆做出把一个孩子推下高楼这种有辱骑士之道的行为。” 在她看来,真正称得上“坏”的人,应该是“瑟后”才对。 贪婪自大,自以为是。 明明是个顶格的蠢蛋,偏还认为自己手段高超,理应享有无上权力。 这样的蠢女人,也配染指摄政太后的宝座?她能掌权,对人民,对她身边的人,对她自己都是一种“恶”。 西比拉在心底,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就跟那个伊莎贝拉一样令人生厌!” 凛冬与火之歌的畅销,并没有出乎洛萨的预料。 有猎魔人这本珠玉在前,新书还采用了更精美的插画和封皮,定价又不是很高,它不畅销才怪。 但洛萨也不指望卖书挣钱,够回本,维持印刷工坊运转就行。 此外,在凛冬与火之歌又在耶路撒冷引发一波追捧热潮的时刻,库尔斯也悄然施行了他的计划。 … 耶路撒冷。 酒馆内。 吟游诗人优雅地伴随着鲁特琴的琴声,缓慢吟诵着新的故事。 这座酒馆的装潢明显要更高档,来此消费的,大多数都是骑士阶层或是富裕的手工业者和商人,他们也更为安静,不像市井里的酒馆那样嘈杂。 来自高卢的朝圣者,朗吉多克的富尔克男爵,有些惊奇地接过从酒保手中递过来的绿色玻璃酒瓶。 他感慨道:“在朗吉多克,只有教堂还保存着这种大块的绿色玻璃。” 酒保微笑道:“爵爷,这就是耶路撒冷,充斥着大量稀罕的宝贝。只是玻璃罢了,我们这里每一种叫得出名字的葡萄酒,都用这种瓶子保存。” 砰—— 这时,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人们一片哗然。 富尔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幕:“看来,就算是耶路撒冷,也总会有喝多了,互相殴斗的醉汉。” 酒保耸了耸肩:“这大概就是酒水的魅力。” 此时场上。 两个高大的骑士正互相对峙着。 其中一人大喊道:“混账,你竟敢侮辱伟大的范海辛,你这种败类,我要跟伱决斗!” 范海辛是谁? 富尔克的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他对一旁的酒保询问道:“这位范海辛,是一个很有名的贵族吗?” 酒保一脸肃然:“不,但他比贵族更高尚,他是一位伟大的猎魔人,经常豁免穷人的酬金,游走四方,宣扬天父的意志。” “啊,耶路撒冷竟有这样的人物?” 富尔克大惊:“他现在在哪?真希望能亲眼见他一面。” 酒保露出调侃的笑容:“抱歉,爵爷,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因为范海辛先生是时下最流行的一本小说《猎魔人》中的角色。” “小说?” 富尔克有种被愚弄了的愤怒。 酒保连忙解释道:“虽然只是故事,但范海辛在耶路撒冷人们的心中,不亚于一个真实存在的英雄人物。很多人都发自内心崇拜着他,但也有人视这种行为是渎神之举,两拨人经常产生冲突。” 富尔克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是耶路撒冷吗? 人们竟会为了一个虚构的人物,大打出手? 这时,场上另一边跟骑士对峙的男人高喊道:“教宗陛下曾说过,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决斗场上是一种罪。”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侮辱了你心目中的英雄的话,我们可以用这个来决斗!” 男人取出一沓保存在铁盒子中的卡牌,卡牌的背面,拥有金色的考究花纹,还奢侈地用铜制作了边框。 “这是什么?跟《猎魔人》封面的材质好像!” “猎魔人的昆特牌?” “居然真有人把它做出来了!” “天父在上,小说里描述的桥段真的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吗——骑士们用昆特牌来决斗?” 酒馆里的人们,满脸惊讶地交头接耳。 富尔克感觉自己就像个从乡下来的,脚底板沾满泥土的土鳖,完全看不明白此时场上局势的变化。 为什么不拔剑? 他们拿出这些卡片到底是要干什么? 骑士面带傲然的笑意:“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昆特牌的玩法,我拥有的,可是一整套耶路撒冷牌组。” 对面的男人也不甘示弱,取出了一沓镶嵌着铜边的卡牌:“比就比,谁怕你?我得警告你,无论是在决斗场上,还是牌桌上,我都不可能输给你。” 两人围绕着桌子摆开架势。 围观的众人纷纷拥了过去,富尔克也赶忙带着侍从向里面挤,凭借经常吃肉保持的壮硕体型,终于占据了一个好位置。 两名骑士,此刻已经面色严肃,在桌上摆开了阵势。 以中间为线,两边的骑士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己方场上放置卡牌,他被卡牌上精美的绘图吸引了视线。 “这上面画的是女巫?” 他小声嘀咕道。 骑士大笑道:“没错,就是女巫,在远程职业里,点数高达十二点的精英,这可是我买了十包卡组,才开出来的最强卡牌。” 对面的骑士面露冷色:“呵,你以为昆特牌靠得是金钱购买的卡牌吗?不,是靠智慧!” 他说着,打出了一张上面绘有黑色阴云的卡牌。 围观的众人中,顿时有懂行的人惊呼道:“是天气卡,果然跟小说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哈哈,在阴天,你的女巫攻击力大减,你要输了!” 富尔克心道,女巫可不会因为天黑了,就看不清东西,乱放法术。 只是看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骑士面露冷色:“好吧,就算你赢了这一回合又如何?你消耗的卡牌远比我更多,下一回合我看你怎么赢?” 果不其然。 在第二回合的时候,骑士改换了战术,不再执着于将卡牌丢在同一栏,而是分别放置于近战,射手,攻城器。 对面的骑士虽然再度打出了一张天气牌,降低了所有攻城器的战斗力,依旧没办法力挽狂澜,只能以三分之差惜败。 到了第三回合。 围观的众人已经是心驰神往,纷纷站在牌桌两边,为自己这边的人出谋划策。 “打这张大骑士牌呀,足足十个点数,我们赢定了。” 骑士被气得脸色通红:“蠢货,别再把我的牌面报给对面听了。” 但眼下,他也没有别的牌可出了。 双方的分数咬得很死。 手中仅剩的一张“天气卡”,还是对于双方都有同等减益效果的“烈日炎炎”,他若是上了这张天气卡,只会使己方的近战栏卡牌,战斗力大幅衰减。 于是,他只能咬牙打出这张“大骑士”卡。 但紧跟着,他就看到对面的骑士大笑着甩出一张牌,上面描绘着洛萨身着精美板甲,背后飘扬着黑色双头鹰披风的卡牌。 卡牌的名称是——大团长洛萨。 点数为:6 从点数上来看,还要逊色于对面的大骑士卡。 但这张卡的效果是:消灭对方近战栏点数最大的一张卡牌。 顿时,酒馆内欢声雷动:“哈,是带领我们击败邪恶异教徒的洛萨伯爵,现在,他又再次力挽狂澜,击败了侮辱范海辛的恶棍!” 对面的骑士脸色涨红,大骂道:“不,这不公平,你们根本就不讲究观牌的礼仪,若不是你们报了我的卡面,我不是不会输的。” 紧跟着,便是什么“报面不算数”,“对手不讲武德”之类晦涩难懂的话。 然而,现在已经没人还在乎他在说些什么了。 几乎每个人都在询问,这昆特牌该从何处去购买,每一张卡牌又值多少钱? 富尔克也看的心驰神往,开口询问:“伙计,这种昆什么牌,要到哪里去买?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新颖的玩法。” 第165章 一包双金 富尔克男爵带着侍从,沿着打听到的方向前进。 还没到,便看到有人排着蜿蜒的长队,后面,还有更多新抵达的人,填进队伍里,使道路变得越发拥挤。 他嘱咐好侍从牵着马匹在一旁等候,奋力挤开人群,向中间挤去。 有往里面挤的,也有挥舞着包裹,向外挤的。 一个头发稀疏,脸上因被海风吹得粗粝不堪的男性水手,拆开手中的包裹,略一打量,便破口大骂起来。 “该死,居然又是十张普通卡牌!” 水手满脸愤懑:“这已经是老子买的第三包卡牌了,竟连一张传说卡都没有!” 这时,偏偏有个石匠打扮的男人,举起手中一张卡牌欢欣雀跃地大喊道:“出了,出了,我出了一张洛萨伯爵的传说卡。哈哈哈,今天晚上,在‘树木与拳头’酒馆,老子一定大杀四方,血赚一笔!” 人与人的悲喜,是不互通的。 水手捏着手中的一摞卡牌,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头给他一榔头。 这时。 一个商人大声叫嚷着:“嘿,伙计,我出十枚成色十足的弗罗林金币买你手中的这张传说卡,怎么样,出手不?” 那人顿时面露心动的神色。 十枚弗罗林金币,可以买来五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或是两匹健壮的驮马,而自己购买卡包,总共才花了十枚第纳尔银币。 自己就算是在酒馆里大杀四方,连赢好几天,也很难赢下这样一笔巨额财富。 于是他便咬牙道:“成交。” 商人微笑着说道:“聪明的选择,我们可以立刻签订契约,保证交易过程一切合法。” 他出如此高的价格,是为了给自己效忠的领主送礼。 自家领主和他的夫人,都是《猎魔人》小说的忠实读者,他们肯定很高兴能得到这样一份别开生面的礼物。 至于值不值? 只要领主大人将自家的生意交给他来打理,他自然能赚取十倍于此的利润。 富尔克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道。 天父在上,这些耶路撒冷人简直都疯了,他们居然用十枚金灿灿的弗罗林,去换取一张卡牌。 虽然这卡牌的制作,的确很精美。 他排了许久,终于挤到最前面的位置。 他不假思索便道:“给我来十包。” 售货的年轻小伙,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每人只限购三包。三包已经足够你拼凑起一个卡组,用来跟他人对战了。” 富尔克露出惊讶的神情:“为什么还限购?” 售货的年轻小伙微笑道:“因为我家大人,希望更多人能参与到如此有趣的娱乐活动当中,而不是为了赚钱。” “同时,也是避免有人产生赌徒心理,把原本用来维系生活的钱财都拿来购买卡牌。” 把维系生活的钱拿来买这种东西?会有这种蠢货? 富尔克心中冷笑:“那就先来三包吧。” 售货员将三个卡包堆在一起,递给富尔克:“感谢惠顾,总共三十枚第纳尔,要成色上佳的,或是一枚索利德金币。” “这么贵?” 富尔克男爵暗暗心痛。 他在朗格多克的领地,位于靠近比利牛斯山的地区,到处都是裸露着白色石灰岩的山地,和荒凉的灌木丛。 因此,三十枚第纳尔于富尔克男爵而言,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尊敬的客人,这其实不算贵,我们采用的是,从东方的宋帝国运送而来的名贵纸张,还镶有金属边框,以防折角。 如果您亲眼见过我们卡牌的质量,就会知道,那上面栩栩如生的画像,若是放在画框里,谁不认为那是一位艺术家的名作?” 富尔克沉思了片刻,觉得有理,后面催促的声音又使他骑虎难下,只得说道:“这样吧,我还是先来一包算了。” 售货员的面色如常,依旧客客气气道:“好的,承惠十枚第纳尔银币。” 富尔克抱着卡包,有些艰难地挤出人群。 撕开纸封。 打开第一张。 背面渲染出灿金的色泽,富尔克甚至相信,这上面甚至镀了一层金。 上面画的内容,是鲍德温四世戴着银色面具,于战场上率军冲杀的场景。 【天佑吾王鲍德温】 点数:6 效果:将其置入己方近战栏,所有近战随从都将获得两个点数的增幅。 他的手,变得有些颤抖。 值了呀! 仅是制作这张卡的成本,恐怕都要远远超出他给出的那十枚第纳尔银币。 往下翻,又看到一张同样呈现灿金色的卡牌。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 点数:6 效果:将其置入己方近战栏,将会摧毁对方近战栏,左手边第一张卡牌。 “天呐,一包双金,你到底是什么运气?” 围观的人们发出阵阵惊呼。 很多人眼红地恨不得上来哄抢——如果不是旁边就有披坚执锐的王家骑士们在巡逻的话。 富尔克男爵只觉自己脚下一阵发飘,两张金色卡牌,如果按照刚刚那个商人的收购价,也就是说,自己仅用十枚第纳尔银币,就赚了二十枚成色十足的弗洛林金币? 他顿觉口干舌燥。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们每人只愿出售三个卡包了。” 他立刻转身,重新向人群中挤去。 库尔斯站在康斯坦茨庄园的顶层,看着不远处的店铺前发生的这一幕,露出满意的微笑。 事态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一批所有卡包里,仅有一个卡包里是拥有两张传说级,也就是金卡的。 事实上,哪怕再多放几张,他依旧有的赚,而且是赚很多。 人类最大,也最无法克制的天性是什么? 是贪婪! “赌”,便是利用了人类的贪婪之心。 人们有时会以为自己的运气足够好。 孰不知,越是概率性的东西,反而越没有明码标价更容易使人得偿所愿,偏偏这种概率性的东西,更会使人趋之若鹜。 有人兜里仅有一百枚银第纳尔,只需十枚第纳尔就能尝试一次,试一次就有可能翻上几十倍,谁会不动心呢? 若是明码标价,一张传说卡要一百枚第纳尔,反而就会使顾客变得冷静下来。 “可惜了,如果不是大人明令禁止,我甚至可以引导这些人,掏光兜里最后一枚用来吃饭的铜板。” 库尔斯露出了吸血鬼标志性的冷酷微笑,他可从来没把人类当做是自己的同类,更无半点慈悲可言。 今天光是“托儿”,库尔斯就派出去了二三十个,都是脱去铠甲的留任老兵,忠诚可靠,演技也在线,很多人甚至可以说是本色出演。 因为他们在城卫军里的时候,本就是地痞流氓一流的角色。 而洛萨之所以有令在先,是在担忧引发一场另类的“郁金香热”(十七世纪荷兰炒作郁金香事件),虽然大概率没这种可能。 但他不是个纯粹的商人,利润对洛萨而言,永远不是摆在第一位的。 法理,威信。 两个词汇看不见,摸不着。 但又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他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把自己的名声毁灭殆尽,沦为“掏空人们钱包的吸血鬼”这样的角色。 第166章 求助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 距离公审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这十天里,洛萨的生活节奏,趋向平缓。 他向让娜请教骑术和剑术,跟芙琳吉拉一起研究鲜血魔法,和般若一起创作凛冬与炎夏之歌的第二部。 偶尔,他们还会凑在一起打牌,这是一份不错的消遣活动,只要控制好卡组的强度,竞技性还是有的。 新一周的抽卡奖励,是一座马厩。 效果是:大幅降低马匹患病几率,增加马匹繁育成功率,被洛萨直接安置在城外,归典厩长莱恩管理的牧场里。 铁匠工坊出产的板甲,不出预料,在耶路撒冷引发了热潮,一些富有领主们预购的订单,短时间内就飙升至了三十余套,而且都是精制板甲。 回流的这部分资金,被洛萨继续投入到扩充产能,增加铁质农具产出方面。 至于葡萄紫的衣物,果然如管家库尔斯预料的那样,受到了冷遇。 这个时代的人们,更喜欢鲜艳的色彩,而不是寡淡,内敛的颜色,他们宁肯把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宛如流莺般的颜色。 染料工坊已经开始缩减产能,虽然小亏一笔,但这笔钱对洛萨庞大的开销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至于后续,库尔斯能否“制造需求”,使这种颜色的衣服风靡起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国王陛下来信了。 在信中,鲍德温四世半真半假地发怒道:“洛萨,你是想要王国的骑士们,从今天开始就不上训练场,都聚在荫凉处打牌赌钱是吧?” 信使见洛萨面露尴尬的神情,笑着说道:“大人,现在的耶路撒冷,每个酒馆都能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打牌,甚至通宵达旦,不过斗殴事件的确降低了不少,教士们都认为,昆特牌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教士们都认为? 洛萨暗暗发笑,应该是库尔斯花钱了,才使这些教士们为昆特牌站台的吧? “信使先生,请你稍等片刻,我得去给陛下写一封回信。” 从鲍德温四世偏向于玩笑的口吻来看,这件事并不严重,只是赌钱的风气的确不该这样大肆宣扬,最起码明面上要禁止。 这封回信还没写完。 雷蒙德伯爵派出的信使就又到了。 拆开一看,就发现雷蒙德伯爵,是对他,把这位伯爵的画像印在卡牌上,供平民们娱乐有些不满。 洛萨忍不住笑道:“雷蒙德爵爷这话里话外,明显是对他的卡牌效果,没有我的强而感到不满。” 虽然都是摧毁对方近战栏的卡牌。 洛萨能摧毁点数最高的,雷蒙德只能摧毁左手边第一个,这就排出高下了。 雷蒙德明显是口不对心,把他英武的形象印在卡牌上传播,其性质要比人们给君主起“矮子”“瘸子”“胖子”“秃头”这样的绰号要强多了。 在这之前,只有最忠诚的封臣,才会把自家领主的画像挂在城堡大厅里。 现在,却有大把平民都要把他们的画像珍而视之,明显更有助于提升他们的威望。 “尊敬的泰比利亚斯大人,我已知悉您的意志,下次我会推出更具威力的雷蒙德卡牌,比如——睿智者雷蒙德,增幅全部攻城器?” 提笔。 回信写完。 洛萨长出了一口气,他见好就收的表现,明显没在贵族间引发太大的波澜,否则,来得就不是这两封轻飘飘的信了。 他虽然没有以自己的名义来开办各个工坊,但只要稍微有点门路的,就会知道这几家工坊的幕后主人是谁。 希伯伦也在改变。 大量的铁质农具源源不断地自铁匠工坊产出,被分发到地方的庄园,又通过租借的方式,来到佃户和自耕农手中。 公厕产出的粪便,被集中起来进行堆肥,又运送到田野里。 分田,极大解放了人们的劳动积极性,被分派到地方的敕令骑士们,也受洛萨委托,开始号召领民修建灌溉水渠。 可以预见,今年必定会是一个丰收之年。 只是这种改变,至少需要一个季度才能看出成效。 此外,火药的研发也在进行。 公厕旁,就能产出硝石,虽然数量稀少,但只是用作实验还是够的。 只是,似乎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所限,火药根本无法发挥威力,哪怕是让娜这种熟悉火药配方的人,也配置不出具备足够威力的火药。 充其量,也就是烟花爆竹罢了。 洛萨干脆叫停了这一研究,只留下少部分人,尝试能否用土法,制配出可堪一用的“化肥”。 这个时期的粮食产量,实在是太低了。 正午时分,太阳正烈。 洛萨在自家庄园里,新近修建的凉亭下,支起了一个小炉子,在上面炙烤着切成片的牛羊肉。 旁边如雪一般的白色瓷碟里,分别放有这个时代极为贵重的各色香料还有白色的细盐。 让娜夹起烤肉,一口肉,一口酒,吃的嘴唇上都是油脂。 她有些感慨道:“可惜没有辣椒。” 辣椒原产地是新大陆。 而新航路的开辟者。 卡斯蒂利亚和葡萄牙王国仍在伊比利亚半岛上,跟伍麦叶王朝打仗。 两方人都打着“收复失地”的旗号,在遍布山地,丘陵和草原的伊比利亚半岛上厮杀着。 这是因为,在伍麦叶王朝攻占伊比利亚半岛之前,这里的统治者,是啃食西帝国残骸,伫立而起的西哥特王国(信奉基督教)。 “芙琳,般若,你们两个真的不打算试一试吗?” 两人对此均表示拒绝。 她们对于人类食物的态度,往往是能接受,但不是必需。 治安官莫德尔小跑着走进来:“大人,外面有个骑士想要求见您,他说他是来自朗吉多克的富尔克男爵。” “让他进来吧。” 身上满是血迹的骑士,大步走进庄园里,他一见到洛萨的面,便单膝跪在地上,面色沉痛地说道: “大人,我们家夫人遭遇了异教徒的袭击,他们自称是达哈卜和艾拉港的领主——扎恩·阿拉丁的队伍,要您缴纳赎金,在明天之前送往艾拉港换人。” 洛萨皱起眉:“先别急,富尔克男爵,请先说明,伱效忠的是哪位夫人?” “大人,我家夫人是朗吉多克的埃莉诺夫人。” “埃莉诺?” 洛萨皱起眉。 这位,不是雷纳德新近联姻的对象吗?要我缴纳赎金?这是想着借刀杀人,挑起我跟雷纳德之间的矛盾? 这位埃莉诺,洛萨也是有所耳闻。 她是安茹也就是金雀花家族,在朗吉多克的支系血脉,虽然也叫埃莉诺,但跟阿基坦的埃莉诺女大公可不是同一个人。 她是个虔诚的朝圣者,在圣地居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想来,早就跟雷纳德勾搭上了。 毕竟,雷纳德要是想要通过联姻扩充实力,挑选本土女性贵族才是最佳选择。 洛萨若有所思道:“骑士,你应该是从高卢直接过来的吧?” 如果是本地贵族,肯定都知道他跟雷纳德的君臣关系,可远远算不上和睦,扎恩·阿拉丁的意图,也十分明确。 富尔克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道:“没错,大人。” “是个不错的机会,扎恩·阿拉丁以为我这个新领主,手下兵力寥寥,孱弱不堪,屡次三番向我挑衅,我予以还击,总算不上是撕毁和约了吧?” 如无必要,洛萨也不愿背上“毁约者”的绰号。 “派人,召集我麾下所有的骑士和披甲军士,是时候夺回艾拉港和阿兰德勒城了。” 富尔克有些激动道:“大人,感谢您的援助,您果然是耶路撒冷王国,最仁慈,最慷慨的领主。” 他偷偷打量着洛萨的侧脸,心中暗道,这位大人,果然跟卡牌上画的一样英俊。 洛萨微笑着摆了摆手:“去养伤吧,富尔克男爵,我很欣赏你这样忠诚的骑士,等你一觉醒来,你所效忠的夫人,便会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里了。” 洛萨说完,便起身准备召集被分封在各个庄园和村落的敕令骑士和翼骑兵们。 请个假 我跟我对象都是很怂的人,放开之后,一直宅在家没怎么出门。 但后来我对象的姥姥,也就是外祖母因为阳了去世了。 她回去奔丧了一周的时间。 后来回来之后,果不其然也中招了。 我俩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今下午,我写着一半太困了就睡到现在,而且还想再睡一觉… 等我醒了,今天尽量把昨儿的给补上。 我的症状还比较轻,应该没啥问题。 万分抱歉。 第167章 收复失地运动 洛萨跟雷纳德的君臣关系很微妙。 后者既不来朝觐,也没有送来过封臣税,只是口头上承认了洛萨的上级领主的位置,而洛萨似乎也没有计较的意思。 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现在的局势,都没有改变的意思。 但雷纳德的未婚妻,洛萨是一定要救的。 因为这是洛萨提升威望,谋取政治声誉,收复法理领土的大好时机。 一个君主如何才能得到封臣们的拥护? 光实力强大可不够,还得能为小弟平事。 在许多封臣们眼中,洛萨虽然具备统兵才能,但作为封建领主,实力弱小,远远比不上老伯爵雷纳德。 单论在外约旦伯爵领内,洛萨伯爵的实力,甚至还要排在佩特拉的领主,阿尔贡男爵之下,位列第三。 就算封臣们表面上向洛萨效忠,对洛萨有一定的好感,但远远算不上忠诚。 否则扎恩·阿拉丁也不敢先是向,途径新哈布斯堡商路的商队,抽取重税,致使商路断绝,又出兵深入外约旦内部,劫走雷纳德的未婚妻了。 这就是不把洛萨放在眼里的挑衅之举。 他笃定四分五裂的外约旦伯爵领,不可能被洛萨整合起来对付他。 让娜脸色酡红,眼神却十分清明,这种程度的酒水,可醉不倒她。 她倒转过酒瓶,喝下最后一口酒水,开口道:“大人,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收复艾拉港。但我必须提醒您,红海之内,根本没有十字军的舰队,异教徒可以乘坐战舰,在任何时候突袭艾拉港。” 洛萨皱眉道:“的确,面对完全处于拜火教徒控制下的红海,艾拉港打下来容易,守住却不容易。” 他语气微顿:“但是,人总不能因为怕噎到就不吃饭了。” “艾拉港是红海通往耶路撒冷王国的贸易枢纽,占据这座港口能够为我提供大量的商税,而且艾拉港还是维系新哈布斯堡商路的关键节点之一。” “就算每天都要应对萨拉森海盗的袭扰,这里我也必须拿在手中。” 让娜轻叹道:“还有占下那里后,如何治理也是个问题。” “交给库尔斯就好。” 让娜微怔,叹道:“那的确是个擅长蛊惑人心的人才。” “海军的确是要组建的,但金库里的余钱,用来组建一支商船队绰绰有余,但要是想要打造一支近海作战的桨帆舰队,就差远了。” 阿尤布就是因为海军不如十字军舰队强大,几次围攻的黎波里也没能取得进展。 曾经挪威人的强盗,还曾乘坐战舰,突袭劫掠过法蒂玛埃及的沿海地区,他们也对此毫无办法。 “现在就谈占下来艾拉港还太早了,总之,这次机不可失,至少也要收复阿兰德勒城。” 洛萨站起身,对着让娜郑重说道: “让娜,这一仗,我不怀疑你能带给我胜利,但胜,也必须要胜的漂亮,胜的酣畅淋漓,好彰显我的实力。” 让娜也罕见正色起来:“我会的。” “就像曾经我们所做的那样?” 让娜抬起头,淡绿色眸子里露出了一丝缅怀。 许久,她的嘴角才勾起了一丝幅度:“没错,就像我们曾经所做的那样,大人,臣下,必将为您带来胜利。” 整个希伯伦,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备战环节。 城卫军将可拼凑的攻城器械运上马车,征集骡马,双峰驼,板车之类的载具——单峰驼更适合骑乘,作为驮畜实际上是要逊于双峰驼的。 战火再度被点燃的消息,如同烽火,燃遍整个外约旦。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洛萨仅仅册封了六名敕令骑兵。 其余四个名额,被洛萨积攒了下来,留待日后册封功臣。 翼骑兵在经历过之前战争的损耗后,如今又凑到了三十六人,瓦兰吉卫队则因为之前的战争中折损较少,凑到了五十人。 但还有二十余名瓦兰吉卫队,需要分别看守铁匠铺跟印刷工坊。 原本只有铁匠铺是有这个待遇。 但昆特牌的畅销,使印刷工坊成功跻身洛萨手底下最挣钱的产业之一。 再加上雕版印刷术,不仅可以用来印刷书本,还能应用于对布料织物的染色上,一旦外泄,损失极大。 所以此战,算上一百名留任老兵,洛萨所能带走的精锐常备军,也就只有一百五十人。 这些人在野战当中,洛萨有信心轻松击败十倍的敌人,但要用来强攻一座城堡,就远远不够了。 所以这一战,洛萨依旧打算出奇招。 只是仍要摆出要大举强攻的架势。 除了一百五十名常备军精锐,精简过后的城防军,也有两百人之多,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披甲的精锐军士了。 这两百人,洛萨打算只留下一百驻守希伯伦,另外一百全部随军出战。 此外,就是敕令骑兵们征召起来的农兵了,他们虽然只经过了很短暂的队列训练,但洛萨拉着他们,也只是打算做做样子。 他现在,可承受不起强攻一座城市的损失。 下午时分。 洛萨正在领主大厅内,跟让娜商量破城的策略。 “大人!” 汉斯,带着十余名穿着红白罩袍的士兵大步走进领主大厅。 他发出了征召令,在耶路撒冷任职的汉斯自然也得火速赶回。 洛萨站起身,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这些是?” “大人,您见过他们的,他们都是当初随我一同对付恶魔的战士,也是王家骑士团的成员,曾在您的带领下,与异教徒血战。” 洛萨当然认识他们,当初还特意带着芙琳吉拉给他们下过“暗示”,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因为区区一个“暗示”,顶多使骑士们感念汉斯的恩德,不去向教会告发他,而不至于成为汉斯的挚友。 不过洛萨并不后悔。 小心无大错,一旦汉斯是狼人的事情被告发,在势力强大的中世纪,汉斯仅有假死脱身这一条路可走。 连带着洛萨的声望,也会遭受沉重的打击。 因为这个世界的狼人,随着年龄增长,迟早有一天会彻底被兽性吞没。 一个亲手杀死过狼人,屠过巨龙的人,会辨认不出汉斯的身份? 到时,早就看不惯洛萨的部分贵族,很可能会煽动起这样的阴谋论。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亚历山德斯,阿德里安,阿道夫,还有约瑟夫.伱们每个人我都能叫出名字。” 洛萨的脸上,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别忘了,我才是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 被他点到名字的骑士和军士,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大人,您竟然还记得我们的名字。” “当然,你们都是很出色的战士,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他们纷纷开口:“大人,我们想要向您宣誓效忠,一同对抗异教徒。” “我们渴求能继续在您麾下战斗,取得功勋,而不是在耶路撒冷终日无所事事。” 洛萨点头道:“能够得到你们的效忠,这是我的荣幸。” 他拔出鞘中长剑。 骑士们纷纷跪倒在地,进行宣誓效忠的仪式。 洛萨暂时还没为他们转职的念头,得看他们此战的表现。 敕令骑士们需要装备铁匠工坊出产的板甲,还有洛萨分封给他们管理的土地,这可不是白得的。 “你们应该了解我,只要在战斗中立下功勋,我是不会吝啬一个骑士的头衔和封地的。” 完成册封仪式。 一名骑士脸上露出踯躅的神情。 洛萨开口道:“亚历山德斯,你有什么请求吗?” “大人,如果我们在这场战斗中立下功勋,您能不能赏赐我一张您的昆特牌?” 亚历山德斯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抱歉,大人,我知道这很唐突。” 洛萨饶有兴致道:“没关系,如果你取得足够的功绩,我自然不会吝啬这样一点要求。” 一众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送走这些人。 汉斯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您应该不知道,这段时间在耶路撒冷,昆特牌有多流行。” 洛萨忍不住笑道:“的确,只看库尔斯呈给我的账簿,实在想象不出一个骑士,居然会在向我效忠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傍晚的时候,军队已经准备完毕。 库尔斯也从耶路撒冷返回。 “库尔斯,你和安德里亚斯这段时间,留守希伯伦的城堡,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地方豪强的余孽,大概率是要趁机作乱的。”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莫德尔,你带人,看守好粮秣辎重,我们明早便启程前往新哈布斯堡。” 洛萨下令道。 第168章 各方反应 佩特拉城。 这里距离艾拉港更近,阿尔贡男爵收到朗吉多克的埃莉诺被劫走的消息,不比有富尔克男爵亲自送信的洛萨要晚。 “埃莉诺夫人是个很虔诚且富有魅力的女士,我曾经也跟她在卡勒堡的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大人,我们不该就这样坐视她被异教徒掠走。” “没错,大人,扎恩·阿拉丁是个宛如豺狼般的贪婪之人,我听说他在领地里,大规模迫害过基督徒,抢走他们的田地,占据他们的房屋,埃莉诺夫人落在他手里,实在太危险了。” 骑士们你一言我一语,想要劝阿尔贡男爵出兵。 男爵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我们的确该这么做,但是伯爵大人已经送信过来,声称要派兵讨伐扎恩,却没征召我们作战,这说明,伯爵大人有信心独力击溃敌人。” 骑士们面面相觑。 “可我听说,洛萨伯爵跟雷纳德爵爷的关系并不和睦,他会不会故意” “住口。” 阿尔贡男爵沉声道:“伯爵大人是个正直的骑士,他跟阿玛尔里克兄弟不和,在战场上,还会冒着生命危险救援他们两个,你不该用这种阴暗的心思来揣测他。” 洛萨当初在战场上,毅然决定返回救援失陷的骑士们,其中还包括了众所周知与他不和的阿马尔里克兄弟。 这件事给他赚取了大量的威望,这也是洛萨得赐伯爵的勋爵,没有迎来强烈反对的原因。 “抱歉,大人,我不该如此揣测洛萨伯爵,但是洛萨伯爵虽是个杰出的将军,却没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他不征召我们前去助力,真的能赢过异教徒吗?” 阿尔贡男爵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如果只是野战的话,我对伯爵大人还是有信心的,但若是攻城战.”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两方的兵力差距有些悬殊。 扎恩·阿拉丁除了拥有阿兰德勒和艾拉港以外,还跟亚喀巴维拉耶的领主是亲兄弟,两人关系极好,互为同盟。 两方至少能凑出两千名常备军。 一名骑士猜测道:“伯爵大人,或许只是想跟扎恩打一场小仗,胜了,便用俘虏来换取埃莉诺夫人吧。” “没错,洛萨大人的翼骑兵比异教徒的马穆鲁克更加精锐,而且来去如风,我若是洛萨大人,只要接连劫掠几座扎恩的村庄,应该就能迫使他交人了。” 阿尔贡男爵也认为这话有理:“愿天父庇佑,洛萨伯爵能成功取胜,若是他陷入危难,我们再找准时机,派兵救援。” 平心而论,就算洛萨发了征召令,阿尔贡男爵也不愿响应召唤,毕竟,被掳走未婚妻的又不是他。 他跟雷纳德的关系本就不睦,因为雷纳德曾经干涉过佩特拉的继承问题。 只是考虑麾下骑士们的心情,才不得不做出一副想要救援埃莉诺的态度。 这也是领地里,许多领主们的态度。 又不是外敌入侵这种大事,他们才不愿出动自己的军队。 … 而这时,卡勒堡的雷纳德。 正满脸愤怒地在城堡内来回踱步。 过了今年,他就是五十岁了,之所以急着在斯蒂芬妮女爵刚去世不久,便要迎娶一位新的妻子,就是想着能早些获得一个继承人。 否则,他若是死了,这片领地就要回到他的前妻的亲族手中了。 “该死的!” “如果我依旧是外约旦伯爵,如果不是在跟萨拉丁的战斗中折损了大量的骑士和士兵,扎恩这种小角色,怎么敢如此冒犯我?” 雷纳德在领主大厅内怒骂着。 曾几何时,他是整个死海的无冕之王。 扎恩·阿拉丁对他而言,还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现在反而骑在他头上,使他颜面扫地了。 这时,一名骑士走进大厅:“大人,希伯伦的领主,洛萨出兵了。” 骑士小心斟酌着用语,不敢称呼洛萨为伯爵。 “洛萨出兵了?” 雷纳德神情脸上生出了一丝羞愤:“该死的,他是想要把埃莉诺救回来,好像所有封臣们证明,他也有保护封臣的能力吗?” “这是本属于我的权力和义务,他才刚当上伯爵,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显摆自己的权威了吗?” 他巨大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骑士低下头,不敢回话。 自从斯蒂芬妮夫人去世后,雷纳德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很快,雷纳德脸上的一腔怒意又变作冷笑:“好,就让他出兵吧,他手底下区区一百多个精锐,还能打出什么像样的胜仗吗?” “传令下去,征召所有的骑士和士兵,我们要在洛萨这个窃贼打了败仗之后,向所有人证明,外约旦,仍旧是我雷纳德说了算!” 骑士沉声道:“是,大人!” … 艾拉港。 稀稀拉拉的白帆在港内停泊。 从这里的城堡处,恰巧能看到远方辽阔的海面。 一名信使,匆匆进来通报消息。 扎恩·阿拉丁冷笑道:“来的好,这个法兰克领主,曾经击败过扎希尔和阿迪勒,声名赫赫,连萨拉丁王都要因为他的骁勇而退却。” “我若是击败了他,必定声名鹊起,获取大量的威望。” “届时,我便联合我的兄弟一起北上,打通亚喀巴和西奈半岛的连接,法兰克人的王国,就将彻底被我们包围在其中,整个拜火教世界都要奉我为英雄!” 扎恩·阿拉丁并不怀疑自己会取得胜利。 他甚至都没想着要叫自己的兄弟派兵帮忙,因为他早就探听清楚了,这个新任伯爵的实力很一般。 自己麾下的马穆鲁克近卫,虽然比不上那些地方总督,但也是一支极为精锐的力量了。 人数优势,再加上敌人远道而来。 扎恩·阿拉丁忍不住笑道:“哈,我简直想不明白我该怎么输?连萨拉丁王都没能完成的伟业,即将由我开始!” 天色渐晚。 黑夜中的希伯伦领主大厅,在月光照耀下,像是蒙上了一层银霜。 噗嗤—— 阵阵白烟袅袅升起。 在城堡的一间密室里。 芙琳吉拉正拿着一个绿色玻璃试管,向大釜内倾倒溶液,溶液滴落在火堆上架着的大釜,便会腾起一阵阵白烟。 她在尝试着调配一种具备强烈腐蚀性的魔药,名为——酸液炸弹。 砰—— 大釜突然裂开。 里面的溶液喷溅而出。 芙琳赶忙变身成蝙蝠,躲在了屋顶上。 那些肆意流淌的溶液宛如能够吞没人体的剧毒王水,飞速侵蚀着地面。 “不应该啊。” 芙琳吉拉变作的蝙蝠,大声叫嚷着:“大人,你快帮我看看是哪道程序出问题了?它调配完成后,应该趋于稳定才对!” 芙琳吉拉的天赋,是鲜血魔法专精。 而不是鲜血魔法宗师。 在一些阵法和炼金术等方面,她虽然具备传承,但掌握的却十分一般。 洛萨捏着鼻子走进屋内。 只觉一阵酸臭味扑面而来,连忙又关上房门:“芙琳,伱问我算是问错人了,我的鲜血魔法传承自你,你会的,我不一定会,你都不擅长的炼金术,我更是一窍不通,你该问库尔斯才对。” 库尔斯身着礼服,宛如幽灵般在洛萨的背后出现,吓了洛萨一跳。 “库尔斯,你能不能别总这么神出鬼没的?”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抱歉,大人,我只是想要尽快赶到现场,所以才使用了‘阴影跳跃’的能力。” “不过,您说问我,其实还不如问您,因为我除了‘血影’以外,对任何鲜血魔法,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他推开房门,柔声道:“小姐,您快出去吧,这里,我会收拾干净的。” 芙琳吉拉赶忙飞了出来,一脸晦气地说道:“今天一定是时运不佳,才导致本小姐的试验接连出现了问题。” 库尔斯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有些慈祥的笑容。 这个笑面虎,虽然平时总是挂着彬彬有礼的笑脸,但只有在面对芙琳吉拉时,洛萨才能看出他真正的笑容。 “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在鲜血魔法的天赋上,并不包括炼金术这一项。难道您忘记了当初是如何炸掉一座古堡,导致先祖大人都大发雷霆,禁止您研究一切魔法药剂了吗?” 芙琳吉拉的脸色一黑:“这都几十年前的黑历史了,就不要再提了,而且,酸液炸弹只是很普通的魔法药剂,破坏力可没那么大。” 洛萨脸色更黑:“芙琳,你不是说,你以前研究过炼金术吗?” 如果知道芙琳吉拉有着如此光辉的战绩,他是万万不敢答应芙琳,在城堡内开设一间炼金实验室的要求的。 希伯伦的城堡,装潢还是很考究的,雷纳德此前下了大本钱。 若是因为芙琳吉拉研究炼金术给炸了,那就太可笑了。 第169章 小农兵 “确实研究过嘛。” 芙琳吉拉小声嘟囔着:“抱歉,大人,我只是觉得,凭借我现在的水准,应该不至于酿成那样严重的后果了。” 洛萨伸手,抓了抓芙琳的白色长发:“我也这么认为。” “但下次可不能再在城堡里做实验了,我可以划给你一座无人的庄园,或是提前布置好防爆的法阵。” 芙琳吉拉有些泄气道:“好了,我知道了。”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殿下,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还是快些去洗漱吧。” 芙琳吉拉有些不开心地应道:“哦。” 目送芙琳吉拉离去。 洛萨看向房间里。 库尔斯的手中正缭绕着黑色的雾气,那些被灯光投射出的阴影,在地上缓缓爬行,它们的颜色偏向于深红。 来到地上正腐蚀地砖的酸液旁,便张开嘴大口吞食着,很快,酸液就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砖石被腐蚀的深痕。 洛萨向库尔斯微微颔首:“辛苦你了,库尔斯。” 库尔斯摇头道:“不,大人,这是我的本分。或许有些僭越,但我还是想说,请您多关照一些芙琳吧,她看起来或许是个很骄傲的女孩,但实际上,内心很敏感,很需要陪伴。” 洛萨有些沉默。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 这段时间,他陪伴芙琳吉拉的时间的确很少,因为经常跟让娜在一起,学习骑术,锻炼剑术,还要处理领地里的事务。 而芙琳吉拉又是个对此一窍不通的傻孩子,洛萨处理政务时,她连听都听不懂,更别提搭话了。 所以,认为自己有些“无用”的芙琳吉拉,就开始耐着性子,研究起能对洛萨产生帮助的炼金药剂。 不然,以她那种坐不住三秒就会感觉枯燥乏味的性格,哪来的这种毅力? … 回到房间。 般若正伏在桌前,认真用鹅毛笔蘸着墨水,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她自己想要创作的小说,仍处于雏形。 只是废稿就积攒了厚厚一大摞,若是前世那些靠字数挣钱的网络小说写手,一定会心疼的滴血。 洛萨有些疑惑道:“般若,伱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我看过你的一些废稿,明明内容都很不错,为什么要丢掉呢?” 般若微怔,抬起头,平淡的眼眸里酝酿着少许波澜——你居然看过? 料想,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不然他的态度肯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于是,她又垂下眼眸。 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排阴影。 她低声说道:“写作,只是一个取悦自己的过程,我享受这个过程,不代表我就真想写出什么。” “是因为感觉太无聊了吗?” “还好。” 提问:女人的“还好”等于什么? 洛萨脑袋里不禁生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笑着说道:“要来一局昆特牌吗?谁赢了,等芙琳吉拉回来,就跟她对战。” 般若犹豫了下,将鹅毛笔插回在笔筒,偏着头盯了洛萨许久。 黑色的长发垂落在白皙的脸侧。 洛萨很坦然地和她对视着,只论样貌的话,般若实在是无可挑剔,每次只是远远打量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好吧。” “就用随机调过的盒子,咱们谁都不知道对方手牌的那种。” 洛萨取出两盒昆特牌。 昆特牌之所以畅销,和它们的材质也有关。 不仅纸张质地经过改良,比绝大多数书籍都更好,还包了金属边框,以避免弯折,上面的绘画也是用有别于这个时代画技的现代写实风。 哪怕排除娱乐功能,也算是非常不错的收藏品。 如果不是有雕版印刷术存在,它能不能挣到钱都成问题。 这也造就了在耶路撒冷城,哪怕是平民也有钱为自己购置一套卡组的盛况,使得这门娱乐活动,隐隐有了一种上至国王,下到自由民,都风靡起来的趋势。 至于农奴? 活着都难,怎可能拿钱来买这种东西? 洛萨将一盒昆特牌递过去,说道:“要用猜拳决定先后手吗?” 在他设计的昆特牌里,后手是占据明显优势的,所以如何决定先后手,历来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必了,第一,第三回合你后手,第二回合我后手即可。” 般若很自信。 她的实力也的确很强,整个希伯伦,也只有让娜能跟她打的有来有回。 洛萨手持的卡组,是怪物卡组,里面的怪物包括食尸鬼,劣魔,夜妖,吸血鬼,夺魂魔之类…极擅长解牌。 而般若手持的卡组,则是耶路撒冷阵营,擅长团队增益。 现版本的昆特牌,仅有两个阵营,耶路撒冷王国和阿尤布王国。 怪物阵营还未发售。 至于后续的卡组,仍在打磨之中,推出之前,还得由他们多试玩一番,尽量避免产生那种bug式的卡牌。 现实可不是游戏,没有版本更新这么一说。 一旦推出一张bug类卡牌,会引发一系列麻烦,更严重的,真是会导致口碑烂掉,仿造品后来居上的后果。 身为专业做游戏的,洛萨可太了解这些了。 转眼,便来到了最后一回合。 眼见般若丢出了一张使全体近战栏卡牌得到增幅的鲍德温国王。 洛萨转手就是一张夺魂魔,将对面的“鲍德温国王”移入了己方近战栏。 他眼神含笑,说道:“这打法,可真够大逆不道的。” 般若点头道:“的确,但更大逆不道的还在后面。” 说罢,直接丢出一张“洛萨牌”,将“鲍德温四世牌”摧毁。 洛萨面不改色再丢出一张地狱恶鬼牌,将其复生,从墓地里重新挪回牌桌上——若是让虔诚的信徒看到他们私底下这种狂放的打法,恐怕立刻就要被气得吐血。 简直是渎神之举! … 破晓之时。 修道院的钟声响起。 隐约能听到晨祷的神职者们,正发出悠扬的吟唱声。 黑夜带来的森冷寒意还没随着太阳出现而离去。 城堡的铁栅门便轰隆隆升起,一面随风飘扬的雄鹰旗帜,被汉斯握在手中,率先走出了领主大厅。 洛萨骑在坐骑上,背后的黑色披风上,用金线绣了一头张牙舞爪的龙首,下方是用拉丁文书写的箴言——沐浴龙血。 两名侍从跟在他身后,为他携带头盔,骑枪,鸢盾等装备。 翼骑兵们整齐列队,背后齐刷刷的羽饰,使人不禁心生敬畏。 瓦兰吉卫队和留任老兵们被混编在了一起,披着熊皮斗篷的掌旗官,高举金色的鹰徽,这两支同属于罗马,但又跨越了无数年的军队,就这样奇妙地融为了一体。 神父们在不远处迎接着。 一个头顶被剃得光秃秃,周围只剩一圈白色卷发的修士,穿着及膝的白袍,大步走上前,扶住洛萨握着缰绳的手臂。 这种地中海式发型,被称作圣彼得发式,有别于东正教的僧侣们,仍旧使用的要把头发全部剃干净的圣保罗发式。 修士高举起手中的十字架,高声吟诵道:“圣米迦勒与你同在,洛萨伯爵,你的军队必将沐浴异教徒的鲜血,凯旋而归。” “乌瑟尔司铎,感谢你的祝福。” 洛萨微微颔首。 在希伯伦,教会的力量很薄弱,最高品的神职者,也仅仅只是个七品司铎,地位跟耶路撒冷的宗主教是天地之别。 乌瑟尔司铎带着讨好的笑容:“大人,在您出征之后,我也会日夜为您祷告。” 洛萨也露出笑脸,说道:“再次感谢你,此行,我将以异教徒们的鲜血来回报你的善意。” 他知道乌瑟尔司铎的真实意图,不是想要在洛萨新获取的土地上,那些皈依者们组成的村庄里修建教堂,就是想要分一杯使异教徒改信的功劳。 不凑巧的是,洛萨都不打算给。 如果这货实在不上道,他就干脆找威廉大主教帮忙,让他滚蛋,换乌尔丁和他的圣拉撒路救赎教团来接管希伯伦的教堂。 只有这种自己人,洛萨才用的放心。 一行人疾驰着出了城,在城外,跟敕令骑士们率领的征召农兵们汇合。 大队人马,排成有序的队伍在土路上行军。 那些被从天地里征召来的农兵,有些忐忑地跟着队伍。 他们都穿戴有盔甲,但都是些陈旧的札甲和破损,锈蚀的鳞甲,以及少数黑漆漆的锁链甲,是希伯伦的武库里的存货。 铁匠工坊的产能都投入到了板甲的生产当中,钢铁产能也没富裕到能给他们每人打造一副简陋胸甲的程度。 反正,洛萨也没指望此战他们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而且,就这,也比当初耶路撒冷仓促征召起来的“朝圣者十字军”们强出太多了,他们那时甚至连人手一顶铁盔都做不到。 洛萨这些征召农兵,总计四百人的数目,全都是长矛,甲胄,头盔,盾牌齐备,跟军士阶层等同的装备。 算是相当豪华了。 敕令骑士们统统骑着蒙有链甲马衣的高头大马,走在他们身边,在他们队形散乱时予以纠正。 这些农兵最短甚至只接受了一周的军事训练,连队列都走不齐。 这里所说的“齐”,可不是军训时期的那种齐步走的程度,就是最简单的跟好自己的旗队,不掉队,也别走成赶鸭子那种散乱阵型的程度。 队伍里。 一名看上去不过十六岁,戴着顶过于宽大的头盔的小农兵一边走,一边扶着自己的头盔,对带领他们的敕令骑士说道: “圣…噢不,天父在上,法比奥老爷,你说我们这次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法比奥,这个曾经在军队里做到过持标扈从的敕令骑士,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询问道:“小卡拉米,你害怕了?” 小农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老爷,我并不是胆怯,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们死在战场上,就没办法回报伯爵大人的恩情了——您知道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向伯爵大人缴纳一个铜子的税金。” 前不久,雷纳德在希伯伦的税官刚征收了仲夏的税金。 下一次缴税的日子,得到九月底的米迦勒节了。 法比奥哈哈笑道:“听着,小卡拉米。伯爵大人分给你们土地,发给你们口粮,借给你们农具和耕地用的牲口,还让我训练你们战斗技巧,可不是为了把你们拉到战场上去送死的。” 法比奥是众多敕令骑士里做的最好的,因为他懂得萨拉森人的语言,这一点比洛萨还要强。 虽然洛萨跟着般若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阿语和库尔德语,但由于口音问题,跟领民交谈的时候,依旧时常是鸡同鸭讲。 法比奥高声向他所训练的这支农兵说道:“难道伯爵大人征募那些缺衣少食,信仰狂热且悍不畏死的法兰克朝圣者们,会比我们更加昂贵吗?” “看看你们身上的盔甲,那甚至要比你们的全部家当还要珍贵,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伯爵大人对你们的期许吗?” 农兵们叫嚷起来: “没错,法比奥老爷说的对,老爷和伯爵大人怎么对我们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天父在上,此战我一定要杀几个异教徒来回报大人的恩情。” “我们要让那些敌人知道,我们可不只会用锄头和粪叉。” 农兵们见识或许有些短浅,但绝不是一群蠢货。 法比奥忍不住笑道:“小伙子,别忘了我教你们的,这场仗不需要你们多英勇,只要像训练时那样,听从我的命令就够了。” 行军队伍的脚步,在谈话间,变得轻快了许多。 一些农兵小声埋怨着卡拉米道:“你不该那样对法比奥老爷讲话,伯爵大人解放了我们,使我们成为了自由民,还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有些愤怒道:“不要忘了以前你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每天拉着犁在田地里劳作,一旦偷懒就会挨一顿鞭子,晚上还要被锁链像一条狗一样锁起来。” “是伯爵大人让我们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为此,哪怕付出生命,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呢?” 小农兵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抱…抱歉,但就是因为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才更不愿意就这么死去。”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们现在拥有了自己的土地,要交的租子比以前也少的可怜…而且,还是在河边的肥沃土地,甚至不需要牲口来深耕,就能种出吃不完的燕麦。” “领主大人还允许我们在他的森林里砍伐树木,用来建造房屋…我原本正想着建造一座谷仓,养一只带花纹的猫来捉老鼠。” “如果当初妈妈没被饿死的话,她现在已经会很开心。” 指责他的农兵有些沉默。 饥荒对于存不下余粮的农奴而言,就是一场噩梦。 以前的侯赛因老爷,可从来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在缺乏粮食的时候,他宁肯派粮队把余粮卖到城里,也不愿借给缺粮的农奴。 除非是那些拥有一定土地的自耕农,因为他们能用自己的土地来抵债。 眼前的阴影放大。 法比奥骑在坐骑上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小卡拉米,只是这样的生活,就让你们感到满足了吗?难道就不想像我这样,骑着高头大马,穿上崭新的,能照出人影的明亮铠甲吗?” 小农兵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虽然都穿上了盔甲,但他们这些农兵,跟法比奥这种身着板甲的骑士老爷们相比,还是差太远了。 简直就是乞丐和国王的差别! 小农兵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我们也可以吗?” 他甚至想象不出来,自己穿上那副铠甲,骑在那样雄壮的健马上是怎样的模样。 其余农兵们也是一阵心驰神往。 法比奥这张大饼,画的实在是太诱人了。 “伯爵大人是个慷慨的人,我想,这一点你们都领略到了。 而且,你们又都皈依了正信。 那么你们立下足够的功勋后,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赐予你们区区一个骑士的头衔呢?” 法比奥如是说道。 第170章 汉斯与四十大盗 洛萨在希伯伦的领地,可不像外约旦那样,到处都是杳无人烟的荒芜戈壁。 军队一路走来,有佃户们耕作的小农庄;建立在朝南斜坡上的葡萄种植园;废弃的石灰坑还有法理上归属于洛萨,但他从未组织过狩猎的林地。 农兵们甚至会路过他们所属的村庄,有人兴高采烈地向人们介绍,哪里是他们分到的田地,农庄,还有果园。 有的地方,村民们还会簇拥在路边,围观鲜衣怒马的骑士,向自己同村的农兵们送上椰枣之类的零食。 虽然是第一次出战,但农兵们的士气却相当高昂,时不时随着领队的敕令骑士,喊着激昂的调子。 汉斯跟在洛萨的身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洛萨手底下的敕令骑士们。 见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调动起农兵们的士气,他有些感慨道:“大人,您的这些敕令骑士,可真是能说会道。” 洛萨对此有些自得:“那当然,他们在前往封地前,都经过我亲自培训。” 汉斯有些担忧道:“但是,让这些刚刚皈依不久的萨拉森人,来对付自己曾经的同宗兄弟,真的可靠吗?” 洛萨想起自己曾对安德里亚斯说的那番话。 “汉斯,萨拉森人跟法兰克人一样,仅仅是个地域性称呼。” 洛萨笑着说道:“高卢,阿尔比恩,日耳曼尼亚也是一样。难道你觉得诺曼人,会把高卢人当做是同族吗?” 诺曼人是斯堪的纳维亚的一支维京海盗,他们在西西里和高卢北部定居,建立起了自己的统治,于本地人而言,他们是征服者,是强盗,唯独不是自己人。 洛萨沉声道:“而且,保险起见,我这次征召的,大多数都曾是农奴——农奴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一旦变成奴隶,就永远都是奴隶了。或许你认为,奴隶也可以为自己赎身,但他们哪来的钱呢?他们在土地里所有的劳作,都是在为自己的主人工作。” “汉斯,我给了他们自由,给了他们面包,土地,还有未来——伱觉得,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忠诚于我呢?” “难道说,换一个领主,会对他们更仁慈吗?哪怕是萨拉森的领主?” 汉斯露出叹服的表情:“不,他只会把这些背信者吊在火刑架上烧死。” 洛萨补充道:“不,汉斯,如果是萨拉森领主,应该会选择绞刑,土刑之类的,因为背信者没有资格沐火而亡。” 汉斯露出钦佩的神情:“大人,跟在您身边,我总能学到东西。” 洛萨忍不住笑道:“汉斯,看来你是在国王陛下身边待久了,说恭维话的本领也增添了不少。” 荒凉的戈壁滩上,一队来自泰西封的朝圣者队伍,正缓缓向希伯伦前进。 他们走的是东北方向的商路,经焦夫一线的绿洲,一路南下,途径卡勒堡——这也是一条重要的商路。 只是客流量,要远比经红海从南部的艾拉港直接北上,或是从地中海东部沿海一线南下的两条商路要少的多。 一名年轻的萨拉森朝圣者,正坐在双峰驼鞍上,吹奏着芦笛。 “姆巴赫爷爷,您也跟着我一起伴奏吧!” 另一个戴着白色包头巾的老人,哈哈笑道:“好啊,给大家伴一首敬神的曲子”,他珍重地拿起用木匣子储藏的巴尔巴特琴,拨动琴弦,开始弹奏。 “圣火至高!” 朝圣者队伍里的人们,聆听着曲声,面露虔诚之色,齐声开始诵唱。 这时——一支弓箭洞穿了年轻朝圣者的眼眶,他噗通一声跌落驼鞍,手中的芦笛,迅速被鲜血浸染。 “有强盗!” 朝圣者们发出尖锐的大喊声。 只见原本空旷的戈壁滩上,那些土坡,沙丘之下,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了一个个骑乘着单峰驼,戴着黑色头巾的强盗。 他们手持锋利的直剑和圆盾,一个个杀气腾腾,粗略一数,起码有四十人! “快,快跑!” “圣火在上,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拥有武器的武士们,快聚在一起准备战斗!” 朝圣者的队伍乱作一团。 没一会儿,强盗们便如一阵风,刮进了朝圣者队伍里。 一些波斯武士试图与之对抗,但他们的数目太少,又分散在队伍里,需要分心保护自己的雇主和亲人,不多时便被杀掉了大半。 有人哀求道:“圣火在上,看在我们是前往圣地的朝圣者的份儿上,就请你们饶过我们的性命吧。” 迎接他的,只是当面一斧。 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强盗,将他的脑壳从正中间劈开,高举起战斧,向伙伴夸耀自己的勇武。 “圣火在上,至高至大!” 强盗们高声呐喊着,这段时间,他们被那该死的希伯伦的巡境官追得东躲西边藏,隔了这么久,才开第一次荤。 至于这些朝圣者们所说的话? 他们根本听不懂。 就算听得懂又怎样? 一些骑着速度较快的单峰驼的朝圣者,侥幸逃出了强盗们的包围,但他们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一片惨白。 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个盔甲鲜亮的骑士,正驻足于此。 那些背后装有羽饰的骑兵,罩袍上的十字印记,是如此醒目。 “十字军!” “是那些戴十字架的恶魔!” “圣火在上,难道我们注定都要死在这里了吗?” 朝圣者们面露绝望之色,这些佩戴十字纹章的骑士,早已在拜火教世界里,被传作了能令小儿止啼的嗜血怪物。 这简直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这时。 一个头戴宛如公牛一般的角盔的骑士,走到那些穿带有十字印记的骑兵们当中,他口中发出骇人的战吼。 紧跟着,山上的骑兵们便带着排山倒海的势头,轰然向山下冲来。 他们胯下的单峰驼,惊惶地来回踱步。 眼看着那名一马当先的“公牛骑士”,挺起骑枪向他们迎面冲来,他们连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只是一遍遍吟唱着“圣火保佑”。 马蹄声充斥耳畔。 却又在这时,逐渐远去。 朝圣者们有些迷茫地睁开眼。 烟尘散去,他们依旧完好无损,而那些十字军骑士们,已如离弦的弓箭一般,向远方狂奔而去。 这时。 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留着金色短发的年轻骑士,停在他们面前。 这个年轻骑士穿着的铠甲要更考究,上面镶着金边的龙纹和双头鹰的徽记,盔甲光滑的表面,迎着太阳,熠熠生辉。 他说了些什么,语气温和。 但朝圣者们无一能听懂。 黑发的高大女子,骑乘战马,从男人背后走出。 从女子的面纱下,传出的是清冷,宛如天籁般的声音:“这是希伯伦的领主,洛萨伯爵,他说,他有义务保护所有途经于此的朝圣者。” “但前提是你们合法缴税。” 朝圣者们立刻纷纷开口道:“尊贵的女士,我们在途经那座种植有大橡树的城堡时,已经缴纳了过路费,我们保证!” 黑发女子转述给了那位披着黑色披风的希伯伦领主。 他微笑着向朝圣者们点头,又说了一句话,便带着麾下的骑兵们离去了。 黑发女子说道:“你们在此稍等,等强盗被剿灭后,你们就能和亲人团聚了。很抱歉,让你们遭遇了厄运,这是我们的失职。” 朝圣者们诚惶诚恐地连连还礼。 直至洛萨一行远去,他们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放过了。 第171章 被夜袭 宽阔的戈壁上。 四散在朝圣者队伍里的强盗们,在翼骑兵们快要冲到跟前时,才猛然惊觉。 “是那群长翅膀的骑士!” “这群阴魂不散的畜生,快撤,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这时撤,又哪还来得及? 汉斯手握那把“具装骑兵的骑矛”,一马当先,杀入强盗当中,这把沉重的武器在他手中,像是枯木制成的一般,灵巧挥舞着。 所有强盗,没有一个是汉斯的一合之敌。 强盗们被吓得心胆欲裂:“快跑,这家伙比那个巡境官可厉害太多了!” 翼骑兵们沉默着,像是杀戮机器一般有效率地追杀着强盗们。 他们往往要比骑乘单峰驼的强盗们矮上一头,但强盗们居高临下的优势,在翼骑兵面前,却被他们强行用个人武艺和装备抹平了。 翼骑兵,可是能正面击溃马穆鲁克的精锐骑兵。 而且,他们的坐骑都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战马,也不会因为嗅到骆驼身上的气味,而受到惊吓。 再加上战马的爆发力,也要远远胜过单峰驼,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很快,强盗们就被清剿一空。 汉斯来到洛萨身边,恭敬地说道:“大人,所有强盗都已被歼灭。” 洛萨反问道:“有活着的吗?” “有。” “乌尔姆,你过来。” 乌尔姆面露愧色,从后方走来:“抱歉,大人,这是我们的失职。” 强盗们很难剿灭干净,因为在这茫茫戈壁上,只要有藏匿的水源和补给,谁也没把握将一群来去如风的强盗抓住。 洛萨轻哼道: “你知道就好。你现在,去拷问出他们藏身的老巢,如果有留守的同伙,就带着伱的巡境队把他们剿灭干净。” “我明白了。” 洛萨皱着眉,追问道:“我所说的重点是什么?” 乌尔姆略加思索,便郑重说道:“重点是找出他们的藏身地?” 汉斯低声提醒道:“重点是藏身地的宝藏。” 乌尔姆恍然:“我明白了,大人!” 洛萨轻咳了一声:“快去快回,今晚在新哈布斯堡汇合。” 在清理完战场后,洛萨接见了朝圣者队伍的领袖,一个波斯阿訇,据说是来自泰西封最大的拜火寺庙。 “很抱歉,尊贵的长者,让你们在我的领地里遭受这样的不幸,是我的失职。但我保证,接下来你们的旅途将会是一片坦途。” 阿訇是个披着白袍的苦修僧,他满脸谦卑地说道:“感谢您的帮助,仁慈的领主,这不是您的失职,或许是圣火赐予我们在人间的磨砺。” “正是因为要面临重重困难,朝圣之旅才更加能够证明我们的虔诚。” 洛萨不置可否道:“尊贵的长者,我想听一听东方的情况,比如契丹,鞑靼,或是更遥远的宋。” 他已从过往商队口中知晓,此时的契丹人,已经被驱逐到西域地带,建立起西辽国,还曾跟萨珊波斯打过几场大仗,双方算是互有胜负。 阿訇愣了下,开口道:“抱歉,仁慈的领主,我自小在寺庙中长大,对俗世的了解有限,恐怕不能给您解惑了。” 洛萨摇头道:“没关系,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其实,不只是好奇。 这个时代,鞑靼人的崛起,要比洛萨前世早了很多,最起码,现在他们的名声,都已随着商队,传到耶路撒冷了。 这不得不使洛萨感到警觉。 若是历史上的第二把上帝之鞭,这么快便要降临,整个西亚现有的局势,就要被大洗牌了。 和朝圣者的队伍道别。 洛萨在一座山坡上回头看去,这些朝圣者们正在收集死难同胞的尸体,将他们堆积在一堆木柴旁,浇上易燃的火油,将篝火点燃。 黑烟向穹霄升去。 … 快到傍晚时。 洛萨的军队才抵达了新哈布斯堡。 还未靠近,骑士和农兵们便宛如乡巴佬进了君士坦丁堡一样,张大嘴巴,发出阵阵惊呼声。 “这是什么树,竟然这么高?” “是橡树吗?” 在荒漠里,是很难看到橡树这种,足够二十米高的巨大橡树的。 而且,这还远远不是生命之树的极限。 对于生命之树,二十米高仍旧处于幼年期,最起码得有三十米,才算是步入了青年期,接下来的生长速度,才会逐渐放缓。 伦纳德带着谄媚的笑容,匆匆赶到洛萨的队伍前。 “大人,您的军队的营地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干净的水源和食物,您已经奔波一天了,还是赶紧进来休息吧。” 洛萨点了点头:“城堡的修建进度怎样了?” 伦纳德面露难色:“大人,附近没有合用的岩石,得从三十里外的地方开凿完再运送过来,因此耽误了工期。” 洛萨没好气道:“我不是来听你诉苦的。” 伦纳德连忙道:“再有两个月,我保证再有两个月一定能完成。” 洛萨抬起马鞭,拍了拍他的肩膀:“带我去看看,伦纳德,如果进度比我想象中的慢,小心挨一顿鞭子。” 天色渐晚。 乌云遮蔽了皓月,使整个希伯伦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而此时,在城市正当中的城堡外。 一群黑影正用钩索,丢到三米高的外墙上,随即身手敏捷地翻越围墙,潜入到了内堡当中。 留守的城卫军岗哨,被他们轻松绕过。 砰—— 细微的脚步声,使得在客房里居住的富尔克男爵,猛然被惊醒。 他警惕地拿起挂在墙上的武器,缓缓向窗户边走去。 惊鸿一瞥间。 他看到在墙角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手持武器,四下张望着。 他刚想拿起武器大喊。 一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男声,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客人请放心,我们已经知悉来犯逆党的位置,接下来,还请客人安心待在房间里,以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伤。” 富尔克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啊,是库尔斯先生啊,您怎么?” “我出现的方式,的确容易使人受惊,但事态紧急,还请不要责怪。” 库尔斯露出彬彬有礼的公式化笑容,又重复了一遍:“请客人安心待好,千万不要出门。” 随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等,推开门? 那他怎么进来的? 富尔克刚松了一口气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殊不知此时的库尔斯,脸色也并不好看,在黑暗中,他的脸上像是敷了一层粉般苍白。 如果被人突然瞧见,肯定会以为他是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鬼。 虽然事实也没多大区别就是了。 库尔斯再出现时,已是在安德里亚斯休息的房间当中了。 安德里亚斯被库尔斯从睡梦中叫醒,看到站在床边,宛如恶鬼一般的库尔斯,整个人的背后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是你呀,库尔斯先生。” 他松开自己条件反射握紧的武器,从床上爬起,紧张道:“来了?” 库尔斯微微点了下头。 “他们比大人预料的还要沉不住气。” 原本洛萨预料的,是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或是第三天才会有人准备对他的城堡下手——怎么也得跟扎恩·阿拉丁商量一下,里应外合啊。 不然,光烧他一座城堡,又能怎样? 再请个假 今儿真是我最难受的一天了,浑身发冷,爆汗,头疼,屁股疼,腿疼,背疼,嗓子疼。 无论做什么,躺什么姿势都感觉煎熬。 下午打了两针,好了一会儿,然后晚上又开始烧。 今儿,等我好了一定都补回来。 第172章 阿兰德勒 现在的新哈布斯堡,看上去,俨然是一座大工地。 城墙内,木质的脚手架,装满石灰的铁桶,被简单切割过的条砖,都散乱堆在修筑了一半的内堡边上。 马厩,牲口棚,面包坊,厨房,工具铺,还有那些数目众多,供给筑城工匠居住的简陋房屋,则依托新哈布斯堡的外墙搭建。 希伯伦四百农兵,一百五十名精锐常备军正于此地围着篝火,吃饭,休息,算是把这儿塞了个满满当当。 新哈布斯堡在未来,洛萨的规划当中,是要建成一座大型城市的,但不妨碍它现在仅能勉强维持一个“兵站”的职责。 到后半夜的时候。 翼骑兵,留任老兵还有瓦兰吉卫队们。 他们纷纷动作麻利地从焐热的床铺上起身,互相帮助同袍穿戴好衣甲,系好罩袍,护腕,护胫,斗篷等装备。 驮畜们的嘶鸣声,惊醒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农兵们。 但他们立刻就被各自所属的敕令骑士们,督促着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他们精力有限,白天里的行军损耗,必须要靠晚上的睡眠来补充,根本不可能做到像希伯伦的精锐常备军这样夜半突袭。 今晚的气温很低,空气中甚至能够清晰看到人畜口鼻中喷出的白雾。 洛萨披着印有龙首的黑色披风,用毛绒绒的领口裹住耳朵。 他此时,正坐在生命之树的一根凸起于地面的粗壮根茎上,伸手抚摸着它。 粗糙的触感下,传来的是一种仿佛阔别许久的亲切感。 这是生命之树在向洛萨传递自己的情绪。 由于有地行龙的血肉滋养,它的生长速度极快,大概再有一个月,就能步入青年期了。 到那时,它就能充当训练林地射手的军营了。 洛萨麾下军队的拼图中,缺乏远程力量一直是个问题。 耶路撒冷的十字军中,弩手即十字弓手,占据远程力量的比重,向来是要高出许多的。 相较而言,水平高超的弓手就稀罕许多了。 他在查理七世的模拟战中也领略过。 从热那亚雇佣来的弩手,根本就不是英国长弓手的对手,无论是射程,射速,都被对手狠狠压制了。 只要生命之树训练出的林地射手,能有英国人长弓手的那种水平,就足够成为他麾下军队极重要的一环了。 “大人,都收拾妥当了,我们该出发了。” 让娜突然开口道。 洛萨看了眼天色,点了点头,翻身上了坐骑:“莫德尔,你留在这儿,明天一早,立刻整军前往阿兰德勒。” 莫德尔疑惑道:“那些攻城器和辎重?” “当然就不携带了,驮畜都被我们带走了,哪还有余力携带,你到时候准时出发,带兵进城收拾残局就好。” 一招鲜,吃遍天。 不论夜袭这一招用多少次,依旧是以小博大,以弱胜强的最佳选择。 他此行,几乎把所有携带的驮畜都带上了,这其中还包括缴获的那些强盗们留下的单峰驼。 就是为了使留任老兵们临时转职成骑马步兵,增添其机动性。 枯燥的赶路时光乏善可陈。 一路上,也没有遭遇哨探之类的敌人。 空荡荡的荒漠,除了那些被风沙掩埋的骷髅头里爬进爬出的蝎子以外,仿佛就没有任何生命存在了。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也可能更久一些,因为他们必须照顾速度更慢的留任老兵们。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堡垒式建筑的轮廓。 道旁,也开始有了田地和果园。 院落中,犬类发出尖锐的吠叫,引得一双双眼睛,从窗户的缝隙间向外窥探过来。 斥候返回汇报:“大人,前面那是一座修建在城外的修道院,绕过它,我们距离阿兰德勒就只有十里远了。” “修道院…” 洛萨微微眯起眼睛,依稀能够看到修道院的顶部,建有滴水嘴兽即石像鬼的雕像,还有它们簇拥在当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拜火圣坛。 正如基督徒攻占耶路撒冷之后,没有拆掉拜火教的宣礼塔,而是转而把它们演变为基督教的钟楼。 萨拉森人也同样没有拆掉这座坚固的修道院,只是在顶部立起了一座圣火坛。 “不用管它,只要攻破阿兰德勒,这座修道院迟早会破的。” 洛萨继续下令行军。 … 阿兰德勒并不是一座坚固的大城,它的地位跟蒙特利尔于卡勒堡一样,都属于中转枢纽型城市,因此所属的村落和居民较少。 更像依附于艾拉港存在的一座城镇。 马队逐步向城门口附近靠拢过去。 芙琳吉拉悄然化作蝙蝠,飞越了城墙。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阵吱咔声。 沉重的包铁城门,在一个个被迷惑了心智的士兵们,奋力推动绞盘的动作中,缓缓升起。 紧跟着,汉斯和让娜,分别率领一支军队,以步战的形式,向阿兰德勒城的内堡冲去。 汉斯手中的具装骑兵矛跟让娜的天赋,都能使骑士战斗力暴增,于攻城战和巷战当中,十分紧要。 这时。 已有睡眼惺忪的守军,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儿,开始呼喊,召唤起身边的同伴,向城门这儿包围了过来。 他们当中,有不少正穿戴盔甲的士兵。 可还不等他们做好准备,汉斯便冲在最前面,带着十余名手持双手斧的瓦兰吉卫队,宛如割麦子一般将迎上来的敌人砍倒在地。 来之前,特地经过培训的他们,纷纷开口,用异教徒的语言大喊道:“放下武器,停止抵抗,不然杀无赦。” 阿兰德勒的守军,加起来大概也就五百余人,分布在这面城墙的,更是只有一百多人。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立刻开始了溃退。 拜火教的教义中禁止鸣钟,一时间,遭受敌人突袭的消息根本来不及传遍全城。 洛萨坐镇后方,没有上前厮杀的意思,有让娜和汉斯分别率军,他根本不需要掺和进战场指挥这方面。 片刻后。 一名拜火教僧侣,在两名翼骑兵的看守下,被带到了洛萨面前。 他露出头顶中间秃一片的标准发式,用日耳曼语高喊道:“天父在上,终于有人前来解救我们了!” “您就是洛萨伯爵吧?” 洛萨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你是谁?” “大人,我是阿兰德勒的主教梅瓦尔,我之所以穿成这副模样,只是假意改信,为了迷惑那些异教徒的恶魔罢了。” 拜火教僧侣面露悲伤之色,不住在胸前画着十字:“看在我保住了阿兰德勒修道院的份上,求您别将这件事说出去。” 洛萨很礼貌地点头道:“当然没问题,尊贵的梅瓦尔主教,伱在阿兰德勒沦陷之时,就隐姓埋名,藏在城市里,又在我们反攻阿兰德勒之时,英勇站出来帮助,直至阵亡在敌人残暴的攻击下——这样的结果您觉得怎么样?” 这.这不对吧? 梅瓦尔瞪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语速极快地说道:“伯爵大人,我比你更了解这座城市,我活着对您掌握阿兰德勒主教区更有利。” “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并不需要。” 洛萨挥了挥手。 下一刻,站在梅瓦尔身后的翼骑兵,便提起武器,从他喉咙处抹过。 恢复正常更新了 这几天,平均每天扎四针,屁股算是全身上下最深受折磨的部位了。 每天都迷迷糊糊,精力不振,看一会儿手机都会犯困,每睡一阵儿起来身子底下都是一堆汗。 烟也戒了,但没完全戒,心里还是想抽,但嗓子上的痛苦又不允许。 最倒霉的是,我初期出现症状的时候——也就是我自以为我阳了的时候,我其实是普通发烧。因为我对象阳了,所以我就先入为主认为我也阳了。 结果实际上又过了两天,我才转阳。化验的时候是细菌加上病毒都有。 今儿恢复正常更新,应该能写出两章,往后慢慢补欠的。 实在抱歉,因为个人原因造成的拖更。 也十分感谢大家的挂念,谢谢大家! 第173章 蝎尾狮 洛萨皱起眉:“丕平,我是让你把他带下去处理掉,而不是当着我的面,把这里好生生的弄成一个屠宰场。” 翼骑兵丕平有些尴尬地将武器归鞘:“抱歉,大人,是我会错意了。” 他解释道:“我实在看不惯他这样的人,在您面前说出这种亵渎之语。” “尸体拖下去吧。” 洛萨摆了摆手,也没说什么。 … 耳边萦绕的喊杀声,正逐渐远去,这意味着战线正迅速向前推进着。 战斗从一开始便呈现出一种碾压的态势。 拥有骑士头衔的下马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身披重甲,冲在队伍最前方。 他们拥有汉斯手中的“具装骑矛”和让娜“骑士之花”的全属性增幅。根本不是一群战斗力堪忧的城卫军所能媲美的。 一个个异教徒士兵倒在血泊当中,他们的武器甚至都没办法穿透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的防御。 在这些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守军眼中,这俨然是一支刀枪不入,有如恶魔或是梦魇般的军队,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话, 很快,突进城内的希伯伦军队,就将阿兰德勒城内的主堡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在阿兰德勒内堡城墙上。 扎恩·阿拉丁的小舅子,正惊疑不定地看着街道上,排成有序队伍,逐步向城堡推进的,全副武装的敌人们。 他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脸色铁青:“这些异教徒,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城里的?” “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巫术?” “那些守城的都是群废物吗?” 一个萨拉森将领提醒道:“塔里克大人,我们得立刻关上城门了,不然他们会跟着溃兵一起冲进来的!” 塔里克沉默了下,点头道:“先试着让士兵用弓箭和标枪压制敌人的脚步,尽量放更多的溃兵进来,我们需要更多人来守住这座城堡。” “是。” 城墙上,矢若飞蝗。 但下方的留任老兵们,立刻纷纷举起手中的方形盾牌,组成严丝合缝的龟甲阵,继续向前推进。 迫使守军不得不松开沉重的绞盘,任由那悬起的铁栅门轰然坠地,截断了溃军返回内堡的最后一条生路。 没有攻城器,希伯伦的军队似乎也被迫要止步于此了。 然而就在这时。 一骑身着鲜亮银色铠甲,手握金色圣枪的女骑士,在留任老兵们敬仰万千的目光中,向着城墙疾驰而来。 “怒焰!” 让娜举起手中的圣枪。 金色的光芒汇聚,勾勒成一个骑士的模样。 只听一声高亢的马嘶。 马蹄声大作,金色的骑士化作一团流火,轰然撞向了内堡的铁栅门,黑色的铁条和木板,被烧融出了一个大洞。 希伯伦的士兵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神迹!” “耀骑士,耀骑士!” 他们围在缺口旁,只等火焰消散,便一拥而上。 塔里克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这特么不是玩赖吗? 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同样惨白,军心已经动摇到了极致的属下们。 塔里克颓然道:“守不住了,这简直是一群魔鬼。” “我早就劝过扎恩这个蠢货,挑衅法兰克人是最愚蠢的行径,他连雷纳德都对付不了,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对付一个先后让阿迪勒和萨拉丁都折戟的对手?” 塔里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放蝎尾狮吧,但愿这只畜生,能让这些法兰克人付出一些代价。” 萨拉森将军犹豫了下,还是道:“已经有三天没有喂它了,如果它击败了那群法兰克人,我们该怎么把它逮回来?” 塔里克忍不住嗤笑道:“一只畜生罢了,怎可能击败使用巫术的法兰克人?” “能稍微拖延下时间就好了,传令下去,准备撤退!” 金色圣炎组成的骑士,向让娜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被一阵风吹过,便消散无形了。 它便是让娜的十二守护骑士之一,有着怒焰骑士之称的“拉海尔”——自史诗长河当中,复刻于人间的投影。 这时。 一阵淡淡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在城堡深处,宛如水井般的铁质的地牢,大门被打开。 在地牢底部,铺有一层又一层牛羊牲畜的白骨——萨拉森人试图驯服蝎尾狮这种猛兽来作战的尝试,由来已久。 但这种桀骜不驯的动物,至今仍未听说有愿意服从人类命令的。 阿兰德勒守军在打开地牢门之后,便立刻开始向内堡后门撤去,这蝎尾狮,可不是什么能分清敌我的战兽。 吼—— 一道生有蝙蝠双翅,毒蝎般的尾巴,体型硕大,宛如一头巨象的雄狮,振动翅膀从地牢深处飞出。 它的速度极快,在飞出地牢的一瞬便擒住了两名逃窜的萨拉森士兵,将他们带到了城堡的塔楼之上。 一张血盆大口就像嗑瓜子一样,轻易把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的头颅连带着头盔一同咀嚼着咽到了肚子里。 “好畜生!” 让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怒意。 蝎尾狮算不上黑暗生物,跟魔物也完全不沾边。 但对让娜这位昔日的神圣教会骑士团的大团长而言,食人者,就是魔物! 只见她屈膝弓步,右手反握圣枪。 金色长发被骤然激发出的力量高高托起。 满嘴鲜血的蝎尾狮,浑浊的,充满桀骜不逊的眼神中,骤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它没有丝毫犹豫,顾不上还没享用完的两具尸体,直接振翅飞起,试图升空逃离。 “现在才想跑,晚了。” 让娜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虔诚。 “圣哉!” 金光贯穿琼霄。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塔里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原本寄予厚望的巨型蝎尾狮,被一道金光贯穿,那具无比庞大的身躯,就这样轰然坠落在地。 “死…死了?” 阿兰德勒的守军们有些不敢置信。 往年,因为想要驯服这只蝎尾狮,他们不知丢掉了多少条性命。 可这被他们视作无敌的蝎尾狮,竟然一个照面就被射下来了? 塔里克原本正想跨上马背,进行撤离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 他跳下坐骑,整理了下领口,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对身边的萨拉森将领说道:“看来我们不用跑了。准备投降吧,敌人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 萨拉森将领脸上也写满了不敢置信,他低声道:“这…这绝对是魔鬼的力量。圣火在上,我们真能对抗如此恐怖的魔鬼吗?” 塔里克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我们现在所应做的,是向这支敌人的首领投降,并且寄希望于对方愿意让我们花费赎金,赎取自己的生命。” 第174章 战后处理 当洛萨被翼骑兵们簇拥着,进入到阿兰德勒城的内堡时。 塔里克立刻恭敬地捧着镶金的托盘,将最珍贵的葡萄酒奉上。 “圣火在上,敬拜外约旦的大领主,死海新任无冕之王——洛萨伯爵大人,请您饮下这杯酒,接受我对您的致敬。” 洛萨下意识看了一眼让娜,见她眼神中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也不禁生出了种啼笑皆非的感慨:“我听说,拜火教的教义不是不允许饮酒吗?” 塔里克振振有词地说道:“于我们而言,这只是发酵的葡萄果汁罢了。” 塔里克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道:“大人,我愿意说服我的姐夫,将您的封臣雷纳德的未婚妻,连带着他抢掠走的财物统统奉还,请您宽恕他对您的冒犯。” 洛萨皱起眉:“阿兰德勒城我已经占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将此城归还回去的了。” 塔里克赶忙道:“洛萨大人,您误会了,我可没有要拿人质来换取您退兵的意思。” “我只是认识到,您掌握有某种恐怖的魔力,这不是我们所能抵抗的,所以我们愿意与您罢兵言和。” 塔里克的语气明显有些悲观。 他不懂洛萨的超凡力量究竟是从哪来的? 也不明白,为何他们笃信的“圣火”没有眷顾他们,赐予他们应对洛萨这种“恶魔之力”的方式。 难道法兰克人的神,真的要比我们的更厉害一些? “你说的算话吗?” 塔里克摇了摇头:“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去劝说我的姐夫。” 洛萨微笑着点了点头:“可惜,你暂时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把他带下去,关押进地牢。” 塔里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白:“洛萨大人,您是寄希望于让我的姐夫鲁莽冒进,好在野战之中被您全歼吗?” 洛萨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这小子还挺精明。 塔里克敏锐察觉到了洛萨神情的变化,急忙道:“您想得实在太多了,我那姐夫,脑袋虽然的确不好使,既鲁莽,又胆怯,看到利益比谁下手都快——但同样的,他若看到危险,肯定会如鬣狗一般逡巡不前。” 洛萨挥了挥手,示意丕平将塔里克带下去,这次又特地强调道:“给他准备间好囚室,不要伤他性命。” 丕平干笑道:“我明白,大人。” 让娜轻声感慨道:“这塔里克是个聪明人,难怪会得到扎恩·阿拉丁的重要,你觉得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洛萨摇头道:“不知道,但主导权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我若想打,就依托阿兰德勒为前线,跟他慢慢耗着,他拼不过我的。” 他现在,反而不用急于继续对艾拉港动手了,一是突袭这种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二是,目前手中也算有了筹码。 他就算止步不前,也算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了,在封臣们眼中,大大涨了一回脸面。 让娜指了指不远处:“那头蝎尾狮的遗骸,要砍掉头颅,制成标本吗?” “砍了吧,就挂在这内堡里。” 洛萨抬起头看去。 这时。 城堡上原本悬挂的圣火旗帜,已经被两名留任老兵挥剑劈断,换成了巨大的双头鹰旗帜与耶路撒冷十字旗。 洛萨开口道:“莫德尔,你目前暂任阿兰德勒治安官的位置,带领你手下的士兵,维持城里秩序,所有法律简化为三条——杀人者死,偷盗者死,强暴者死。” 莫德尔连忙单膝跪地,应道:“是,大人。” “典厩长莱恩,你负责看押俘虏,只要他们能够缴纳赎金,可以立刻把他们送离阿兰德勒。” 洛萨一个个命令发布下去。 手底下这不到二百人的军队,立刻宛如一个上好发条的机械,开始井然有序运转了起来。 阿兰德勒大概有五千多人口,也算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了。 原本这里的人口大多数由法兰克移民和希腊化移民组成,后来在艾拉港和阿兰德勒主教区沦陷后。 这里就成了也门等地的拜火教移民的前沿地带。 等到战局定下,洛萨恐怕还得进行一场清洗活动,把那些原有的既得利益者干掉,填补上自己可以倚重的。 短时间内,阿兰德勒还不会成为洛萨手底下的负资产。 因为接下来,抄家,换取赎金,变卖战利品等,都是来钱的好手段——还有一种最损的办法,就是洛萨完全可以将阿兰德勒里里外外劫掠一番,所有异教徒变卖为奴,财产全部没收,等把所有油水都榨干净之后。 再将此地归还给教会。 很多领主也都是这么做的,盲目扩充领地,未必能获得多少钱财,反倒是大肆劫掠一番,更能落袋为安。 阿兰德勒城,在度过了最开始的混乱之后,变得静谧非常。 人们瑟瑟发抖地躲藏在自家,担心那些大街上趾高气昂的异教徒士兵,会用武器强行踹开自家门,进行一场大屠杀。 而原本在阿兰德勒,处于被压迫阶级的基督徒,则大有翻身农奴做主人的心情,开始了对那些昔日欺凌自己的异教徒展开报复。 莫德尔的临时治安军,人手太少,一时间也管不过来。 这一点,直至驻扎在新哈布斯堡的农兵们赶来之后,才得到改善。 城外的大修道院,虽然城高墙坚,里面还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和守城器械。 但并没有给洛萨带来多大的阻碍,仅是让塔里克带人劝降了一番,里面的守军就放下武器,成建制地撤离了。 这下,阿兰德勒算是全须全尾落回到了洛萨的手中。 战后清算伤亡,阵亡者就一个,是个倒霉的被从城墙上推下来的瓦兰吉卫队。 受伤者倒是有一大堆,不过由于甲胄精良,受的也仅仅只是些小伤罢了。 … 艾拉港。 城堡里。 扎恩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信使送回来的消息,上下嘴唇都在颤抖。 “怎…怎么可能打成这副模样?” “这个洛萨伯爵,手底下竟然有能一击秒杀蝎尾狮的巫师…” 他瘫坐在宝座上。 洛萨没有放塔里克回来劝说扎恩·阿拉丁跟他休战谈和。 但他也的确就像自己这个小舅子预测的那样。 原本想着踩洛萨的名头上位的雄心壮志,在遭受到如此大的挫折之后,立刻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总之,这法兰克人凶猛,我可不能轻易带军前往。” “还是掏…掏钱吧,先把塔里克赎回来,再派人去跟这个洛萨伯爵好好谈一谈,能不能拿雷纳德的未婚妻,把阿兰德勒换回来?” 他犹豫了片刻,又道:“再送一封信给我的兄长,请他尽快派出一支军队过来支援我。” 扎恩的兄长,被称作穿刺者卡西米,是个残酷暴虐的领主,同时,又是达哈卜,马安维拉耶等地的领主,实力非同一般。 如果当初不是有他这位兄长力挺,扎恩也坐不上艾拉港领主的位置。 第175章 库尔斯之威 希伯伦,内堡。 穿着一身挺拔管家服的库尔斯,正用手帕擦拭着双手上沾染的血迹,地面上,倒着两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他们的脸上,仍旧残存着不敢置信,仿佛是被某种恶鬼一瞬间夺取了性命。 在希伯伦的城堡主楼里。 如今已是尸横遍野。 敌人的数目,决心,还有精锐程度,都远远超出了库尔斯他们原本的预料。 窗户边,钉来两枚袖箭。 安德里亚斯全副武装的身影,在甬道里跟敌人碰撞了几个回合,闪回到阁楼内。 就这么短暂几个回合,他的衣甲上就被印上了四五道深痕。 他喘着粗气:“这些都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一群叛逆罢了。” 库尔斯神情严肃,他拧眉沉思着。 守卫城堡的城防军,损失极为惨重,再这么打下去,恐怕都要崩盘了。 “你在这里继续守着。” 库尔斯嘱咐道,他将手指放在脖颈后面,随后,像是拉开拉链般,向下轻轻一扯,取出了一条锋利的白色骨刺。 破口的皮肉蠕动着,缓缓闭合。 安德里亚斯咽了口唾沫:“库尔斯管家,你要去哪?” 库尔斯脚步微顿,沉声道:“保护主人的财产。” “我们慢慢拖延到天亮不好吗?” 库尔斯回过头,惨白的脸上,充满了森森寒意:“不好,因为我听到对方的交谈了,他们想要把主人的城堡付之一炬。” 披着白色亚麻长袍的阿萨辛刺客们,正手持沾有火油的木棍,在城堡中上下飞蹿。 由于多次在洛萨身上折戟,阿萨辛为了自家声誉着想,总算是出了一次全力,决定给洛萨留下些刻骨铭心的教训。 一名刺客,站在那两面巨幅盾徽,以及中间摆放的那颗巨型龙首雕像面前。 他忍不住低声说道:“长老,这个洛萨伯爵,可不是一般的十字军王公,我们真的要跟他闹到如此不死不休的境地吗?” 长老冷笑道:“在黎凡特,没有人能够违逆我们的意志。这个洛萨伯爵,我们必须要让他明白得罪我们的代价。” 一个刺客组织,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信誉! 而是威慑力! 就好比,阿萨辛们虽说刺杀萨拉丁失败,但这件事,并未给阿萨辛们的金字招牌抹黑,反倒是因为萨拉丁脸颊上的那道伤疤,而使阿萨辛们的刺客们更加令人谈而变色。 无论能不能做到,阿萨辛最起码也要表现出“敢”做。 至于后面再跟洛萨达成暗中的协议之类的,从此把洛萨的名字从接委托的名单上剔除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快动手吧。” 长老开口道。 然而,那名刺客依旧站在龙首雕像前,仿佛看得入神了一般,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长老顿时警觉起来。 “你怎么了?” 噗通—— 刺客的身体,宛如被抽干了鲜血,软绵绵的,颓然倒地。 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 整个城堡大厅里,像是根本不存在第二个人一般,唯独能听到长老胸膛里,那颗正因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长老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探手在怀,先是取出了一瓶用来激发潜能的高等魔药,拧开盖子将其饮下。 他眼眶的血管,颜色开始加深,四周的景物,传来的各种微弱声响,在这一刻,都变得清晰无比。 他反手取出了一把阻魔金匕首,随即,默默向后退去。 但就在这时。 他像是感受到背后有人一般,阻魔金匕首倒握着狠狠向后刺去。 随即,刺了一个空。 长老剧烈喘着粗气,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感觉到有人在我背后?” 心头惶恐,他干脆取出了一枚骨哨衔在嘴里。 吹响之后。 遍布在城堡里的刺客们,便纷纷汇聚而来,总算是给长老带来了少许的安慰。 “有这么多人保护我,我应该是安全了吧?” 他的脸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长老,您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您召集我们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刺客们有些不满。 虽然是长老,但发布这种要所有刺客们都暴露于同一场景下的“乱命”,还是使一众刺客们生出了不满。 “因为什么?” 长老像是一下子被问住了,许久,才像是恍然大悟:“当然是,因为想要你们的命了。” 长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笑。 他的嘴唇,划拉出一条夸张的弧度。 库尔斯的血影魔法,早已将其侵蚀,直至现在方才发动。 只见长老的皮肤宛如烂泥一般剥落,露出其内混合着血与肉组成的傀儡之躯,随即,向刺客们扑去。 “该死!” “这是什么怪物?” “阻魔金无用啊!” 刺客们拼了命跟长老化作的傀儡怪物厮杀着,而库尔斯,就宛如一只吸血水蛭一般,紧贴着长老的背,在操控他的身躯战斗。 咔嚓—— 长老的身体,被刺客们拦腰斩断。 他们却根本看不见库尔斯的本体,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红色的光芒,便又有一个刺客,沦为了跟长老一般无二的状况。 寄生,潜伏,刺杀。 论刺杀手段,阿萨辛的刺客们跟库尔斯相比,实在是差得远。 吸血鬼汲取敌人鲜血,补充自身的天赋,使库尔斯根本不必担心能量耗尽。 当第二天清早,安德里亚斯带人,进来整理残局时,所看到的景象,便是这遍地残尸与血泊的惨烈景象。 至此,阿萨辛刺客们带给洛萨最大的伤害,应该就是这“晦气”二字了。 洛萨在阿兰德勒城施行的军管,还算切实有效,整座城市的秩序,在最短的时间内得以恢复。 “给扎恩·阿拉丁的信已经送过去了是吧?” “我都这么侮辱他了,他就没有任何表示?” 洛萨皱着眉。 扎恩·阿拉丁,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便慌忙送来了议和的书信,试图进行人质交换,赎回塔里克还有阿兰德勒城。 价码当然谈不拢。 洛萨直接一手狮子大开口,捎带着在信中狠狠羞辱,奚落了扎恩·阿拉丁一番。 他希望能够通过激怒对方的手段,来使扎恩·阿拉丁失了智,带领麾下的军队来他面前送人头。 只是事与愿违。 让娜耸了耸肩,道:“大人,您是尊贵的外约旦伯爵,死海的无冕之王,龙与蝎尾狮的屠戮者,战胜萨拉丁和阿迪勒的荣誉者。” “被您辱骂几句,我想,扎恩可能也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第176章 讹诈 阿兰德勒城的城墙上。 崭新的双头鹰旗帜飘舞着。 披坚执锐的农兵们,正在敕令骑士们的带领下,排成井然有序的队列,于城墙,街道间巡逻着。 这些农兵,短时间内,洛萨是不打算将他们遣返回希伯伦的土地上接着去干农活儿了。 他们要在阿兰德勒进行新的一轮军事训练,甚至举家搬迁,就此安置下来。 巡境官乌尔姆向洛萨禀报:“大人,阿兰德勒本地的富商,地主们,都嚷嚷着想要见您,并向您宣誓效忠。” 洛萨忍俊不禁:“是希望我保护他们的财产吧。” “你去告诉他们,不必向我宣誓了,但他们必须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维持好整座城市的军需,一旦粮食,水源等紧俏物资短缺,我就将派人到他们家里去取。” 洛萨对于这些地方豪强们,向来是没什么好感可言的。 他们就相当于东方的士绅阶层,吃得最多,缴税却最少,因为也只有他们有能力去避税。 所谓藏富于民,全藏这些“民”手里了。 “等回头我派人厘清土地,把该分的田产都分到‘皈依者’手中,阿兰德勒才算是彻底被我占住了。” 洛萨倚靠着垫有绸布的领主宝座,暗暗思忖着。 让娜走进城堡内,说道:“大人,扎恩派来的信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这个扎恩,看来是铁了心想要议和了——明明挑衅的时候如此乖张,稍挨一顿揍,就又老实如鸡。” 洛萨皱着眉。 这已是扎恩派出的第三波信使了,足见这货对于求和一事,真算得上是诚意满满了。 披着白袍的信使一进门,便恭敬地将礼盒奉上:“伯爵大人,我奉我的主人,尊贵的扎恩·阿拉丁阁下,向您献上一盒美味的七腮鳗,以及一瓶珍贵的发酵葡萄汁作为见面礼。” “呵。” 洛萨拿起食盒,在里面看到了十几条纠缠在一起,长相颇为抽象的活鳗鱼。 七腮鳗是很名贵的食材,阿尔比恩的亨利一世,据说就是因为酷爱这种美食,吃多了蹿稀而亡的。 让娜顺势将食盒接过,带了下去:“我去给您烹调。” “扎恩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连这点胆魄都没有吗?” 洛萨的神情微冷,久居高位,再加上身怀龙裔血脉,使他的威严一瞬间,竟令信使萌生了一种浑身都在战栗的森然震怖感。 “伯爵大人,您的威严,是如此之高,想必任何人在目睹您的时候,都会露出敬畏的神色的。” 信使很诚恳地说道。 “伯爵大人,您请开个价吧,作为臣子,我们不该因为区区一个女子,就破坏掉鲍德温国王和萨拉丁王定下的和约。” 洛萨抬起一根手指:“塔里克是个人才,他值三百枚苏勒德斯,这一点,你没有异议吧?” 信使稍稍思索了下,表示赞同:“没问题,大人。” 洛萨继续说道:“此外,你们得把朗吉多克的埃莉诺女士送还给我,要知道,埃莉诺女士可是一位纯洁的少女,可我很清楚伱们必定玷污了她的贞洁,因此,还需再付一笔赔偿,这个数字暂时拟定为五百枚苏勒德斯好了。” 信使微微张开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不,这是讹诈!” “伯爵大人,您是如何昧着良心,说出这位放荡的女士是个贞洁少女的话语的?据我所知,她早在很多年前,就跟您的封臣雷纳德搞在一起了!” 洛萨微挑起眉:“对,你可以把这理解为一场讹诈。”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战火一旦被点燃,可不是那么容易熄灭的,阿兰德勒城现在就是我的兵站,我随时可以据此派出军队去袭扰,劫掠你们的村庄,也随时能在你家主人睡梦之时,再度带兵杀进艾拉港当中。” “如果他不服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他召集军队,与我一战。” 信使看着洛萨一脸淡然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浓浓的憋屈感:“好吧,大人,我们愿意掏这份‘贞洁费’。此外,我家主人还愿意拿出一千枚苏勒德斯,换回阿兰德勒城的统治权,只要您退兵,埃莉诺女士还有钱财,都会送上。” “阿兰德勒城是我的领地,我是不会考虑把这里交还给异教徒的。” 洛萨沉声道。 其实扎恩·阿拉丁提出的建议的确是很丰厚,如果不考虑占据阿兰德勒城,而是将其洗劫一空,再算上这一千枚苏勒德斯的赔款,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看来,您对和平的诚意十分有限,难道说,您这几次接见我们,都只是在戏弄我们吗?” 信使的脸色,突然变得平静下来。 他已经意识到,洛萨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谈。 “因为我是个讲信誉的人,一旦说出话,就不会轻易反悔。” 洛萨凝视着信使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面孔:“最起码,扎恩·阿拉丁还不配我用谎言欺骗。” 信使沉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只需赎回塔里克大人就够了,对吗?” “拿人质置换吧,明天,你把艾莉诺女士带来,我则会把塔里克送回去。” “可以。” 信使很敷衍地行了礼,退下了。 让娜在一旁,询问道:“你这么说,就不怕他们早做防备?”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洛萨反问道。 阿兰德勒于艾拉港,就像是一把捅到咽喉处的尖刀。 只要这座城在洛萨手中,艾拉港就永远安全不下来。 扎恩·阿拉丁要么选择征集各路军队,围攻,攻破阿兰德勒城。 要么就得忍着,随时可能被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砍掉脑袋的风险。 洛萨不认为他能忍受后者,归根结底,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阳谋大势。 他根本没得选。 “这些七腮鳗可真肥,般若说她会料理这些小家伙,已经交给她送到厨房了。” 让娜舔了舔嘴唇,有些期待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品尝般若小姐的手艺。” 洛萨有些疑惑道:“这种长相跟异形一样的丑陋东西,有这么好吃?” 让娜一脸正色道:“当然,这可是中世纪的宫廷里,最流行的一道美食!吃不起七鳃鳗的领主,都是穷鬼。” 第177章 家中来信 洛萨在阿兰德勒的第一餐,吃的是一顿美味的七鳃鳗。 如果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 那么第一个吃七腮鳗的人,就是斯堪的纳维亚传说里的英灵殿,那些拎着两把斧子,视死如归的英灵。 这种长有恐怖口器,无论怎么看都跟“食物”不搭边的东西,经过般若的烹饪后,竟然出奇的鲜美。 洛萨有些意犹未尽地拿起面包,蘸着餐盘里的酱汁吃下。 “般若,你是从哪学会的料理这种东西的?” 般若的脸上,罕见流露出了一丝缅怀:“是在做地狱守门人的时候,在冥河里,也生活着一群跟这种七鳃鳗类似的生物。” “只可惜,手中材料有限,不然味道应该会更好一些。” 让娜恍然:“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食尸鱼?” 洛萨脸上的笑容僵住。 让娜大笑道:“开个玩笑罢了,我哪知道地狱冥河里生活着什么怪物。” 般若点头道:“她的确是在信口胡诌,地狱的冥河里根本就没有尸体,也不可能存在什么食尸鱼。” 洛萨放下心来。 让娜脱下靴子,将丰盈圆润的双腿抬到桌上,随口道:“大人,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有什么规划?” “别把脚放在餐桌上好吗?” 洛萨皱着眉,往远处挪了下屁股:“没什么规划,就在这儿等着扎恩·阿拉丁沉不住气,先向我发起进攻。” “唉,那可真是无聊透顶。” 让娜将脑袋枕在双臂上,仰躺着翘着腿:“我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要趁这段清闲时光,好好享受一下封建贵族的靡靡生活。” 洛萨的脑袋里,下意识冒出了“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jpg” “拿下艾拉港之后,的确该清闲一段时光了。” 穷兵黩武,也得考虑邻居们的感受,以及自己是否有余力消化获得的新领土。 洛萨觉得,自己现在拿下艾拉港都是个很沉重的负担。 “我跟般若刚到耶路撒冷时,我带着二十人,十匹马,因为父辈的余荫,得到国王陛下和高弗雷男爵的看重。” “如今,我已坐拥沃土千里,地产,庄园无计,若穷兵黩武,则能拉出上千装备有铁甲和头盔的披甲士兵。” 洛萨站起身,将食指按在大厅里悬挂着的黎凡特地图,说道:“我的帝国,自这里而始。” “的确是很了不得的成就。” 让娜轻轻鼓起掌来:“话说,大人您如果建立起一个新帝国,国号该叫什么?哈布斯堡君主国?或是黎凡特帝国?” “谈这些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洛萨耸了耸肩:“我只是展望一下未来,你听着就是了,非要在下面接一句‘细说’,弄得咱们跟一群白日做梦的癔症患者一样。” 让娜摊开手:“听汉斯他们说,大人你早期创业时,很擅长画饼之术,不仅擅长给别人画,还擅长给自己画——我只不过是想见识见识罢了。” 洛萨黑着脸:“别污蔑我,我什么时候画过饼?那叫宏图伟业!” 这时。 汉斯走进大厅内。 “大人,有您的一封信。” 洛萨展开信函,面色微喜:“呀,我的兄长奥托要来耶路撒冷朝圣了,还给我带了几个不错的人才要投奔我。” 朝圣,几乎是每个西欧领主在自己的人生中,都会完成的一项旅程。 奥托需要继承祖业,估计也就是走完这趟,就得返回阿尔高了。 洛萨看了一阵,又有些皱眉。 “您在发愁吗?” “我这不省心的兄长,居然是背着我的父亲偷偷跑到耶路撒冷的。” 洛萨揉了揉眉心:“据我父亲维尔纳伯爵所说,他竟是为了逃避跟下洛林公爵次女的婚姻…这个蠢货。” 让娜很没心没肺地点评道:“追求真爱?大人,这应该值得鼓励吧?” “值得鼓励个屁。” 洛萨轻哼道:“他是阿尔高的唯一继承人,自己的婚姻必然是要为家族存续而让步的,更何况,下洛林公爵次女这份婚姻,还不知道花了维尔纳伯爵多少人情才订下来的,他哪能说逃婚就逃婚?” 权责相对。 吃着老哈堡家的饭,就得为家族利益考虑。 既想享受贵族勋爵,又想逃避责任,那是懦夫之举。 … 阿兰德勒城内。 巡逻的农兵们,在荫凉处歇息着,顺带交头接耳,谈论着领主大人新在阿兰德勒封给他们的领地。 “据说大人要把我们原本在希伯伦的土地置换到阿兰德勒,只是能获取双倍的份额。” “你怎么看?” “应该是值得的吧?” “反正之前的土地,咱们也没耕作多久。” 有人心动,也有人担忧阿兰德勒会在明天就沦为战场,担心洛萨打了败仗,连带着自己的土地也都要丢失。 只是简单一件“置换土地”的事,就搅得一众农兵们心情大乱。 骑士老爷们也没什么高谈阔论,他们既不会讨论圣经里,诸如“巴拿巴福音的真实性”这种神学问题;也不会谈论遥远的伊比利亚半岛上,另一处圣战前线取得了怎样的进展。 他们在闲暇时,往往会相视一笑。 “打两把?” “喝两杯?” 对此,巡境官乌尔姆的任务变得越发繁重——因为他还有负责稽查军纪的职责。 “这是个强奸犯!” 不远处,一阵骚动。 在路旁歇脚的农兵们,立刻在一名敕令骑士的率领下,向前方围了过去。 提着裤子的农兵,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慌乱:“我没有!大人,我付了钱的。” 对面,一群衣着保守的萨拉森男人,正围着一个衣着不整的女子,向这边破口大骂着。 敕令骑士的脸色一阵发黑,箭步冲上前,抓住农兵的衣领:“别告诉我你忘记了领主大人在进城时定下的规矩。” 农兵面露绝望之色,他指着对面,不住哀求道:“大人,我是付了钱的,绝没有强迫她的意思。” 那边,女子在萨拉森男人们的推搡间,也有些紧张地说了些什么。 敕令骑士搞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是这家的妇女,由于需要抚养孩子,缺乏生活物资,从而跟农兵们做了交易。 但她的家人们又不知道这一点,才爆发了这一冲突。 敕令骑士当即决定:“这样吧,我已知晓你家的男人在战争中丧生,你家正缺一个成年男子照顾妻儿,干脆你便去她家里,做一个男主人吧。” 农兵有些不情不愿道:“大人,我都说了,我是花了钱了的。” 他的同伴们顿时哄笑起来:“快占了便宜就别说话了,就你付那点钱,还能白得两个儿子,一个漂亮老婆,哪来的这么好的事?” 第178章 奥托 阿兰德勒城里发生的这一幕,很快就传入到了洛萨的耳朵里。 作为领主,洛萨每天都在处理这种琐碎小事。 对于敕令骑士的处理方式,洛萨表示赞许:“干得不错,去找我的书记官领取十枚银第纳尔,送给这对新人,就当是我给他们的贺礼。” “另外,告诉所有农兵,他们如果有谁愿意在阿兰德勒成家立业,我也会送出同样数目的贺礼,同时免除他们的婚姻税。” 这个时代的农奴,在结婚时需要向领主缴纳一笔税款。 这大概也是所谓“初夜权”传说衍生的起源,实际上,根本没几个领主愿意去“享用”那些平民女子的。 繁重的劳作,很快就会摧毁一个漂亮女子的青春。 洛萨又对骑士嘱咐道:“和异教徒结婚是不允许的,所以,你可以充当临时的证婚人,为他们主持婚礼和皈依的仪式。” “还是同样的筹码,只要皈依正信,就能分得土地。” 骑士询问道:“那若是婚配双方,原本就是基督徒呢?” 洛萨如是说道:“那就按照我们在希伯伦的规定,发给他们更多的土地。” 骑士有些忧心道:“可是大人,我们手里真的有这么多土地可分吗?” “很快就会有了,我会没收一部分异教徒豪强的土地,并且租借给皈依者铁质农具,帮助他们开垦荒地,兴修起灌溉水渠。” 洛萨沉声道。 外约旦并不缺乏土地,这里土地广袤,相当于整个耶路撒冷王国的三分之一。 但这里的领民仅有不到十万人,相当于整个耶路撒冷王国的十分之一。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这里的土地开垦难度太高,缺乏绿洲,水源,灌溉设施。 土地荒漠化,在后世都是一个严峻的难题,更别提在这个时代了。 这就需要他这个做领主的不断进行投入,这是笔长期的支出。 也是围绕生命之树建立起的新哈布斯堡,未来必将成为洛萨手底下最具价值的一块领地的原因所在。 在洛萨麾下,享受待遇最优渥的领民,自然是来自欧陆,跟洛萨同文同种的法兰克移民。 他们的人数虽少,却是洛萨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其次是其余各族,包括皈依者在内的公教信徒。 再往下,是包括帝国的正教徒遗民,亚美尼亚的使徒教会信徒,科普特教等异端基督徒,最后才是异教徒。 必须要划分出阶梯性,这样才使“皈依”更具意义。 但同时这种阶梯性,又不至于严重到,各民族层层压迫式的殖民统治。 … 雅法。 五官端正,长着一对棕色眼眸的英俊男子,在贴身骑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抵岸的柯克船的踏板。 半个月来,第一次踏足坚实的土地,男子不禁感慨道:“终于抵达圣地了,我都忘了咱们在海上漂泊了多久了。” 他穿着一袭用黄色染料染过,胸口绘有红色立狮的罩袍,腰间佩着骑士剑,还戴了顶脊状头盔。 “大概有半个月了?” 骑士回答道。 从阿尔高而来的奥托,笑道:“感觉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圣地的太阳可真毒,跟瑞士群山里完全不一样。” 一行人走上码头。 不远处的田埂里,妇人正在捡拾脱粒的黑麦,以避免被鸟类吃掉。 码头上的水手,喊着号子,向方方正正的宽腹柯克船上装卸货物。 凌乱的农庄排布在乡野。 亲眼目睹这一幕,骑士不禁悠然神往:“这里就是圣地,传说中——流淌着奶和蜜的天国乐土。” 奥托说道:“听说,这里的贵族都是用柔软的织物铺地,而不是灯芯草,就连最底层的贫民,也能在修道院免费领取到足以饱腹的黑面包。” “洛萨就是在这儿坐上了外约旦伯爵的尊位,如果类比帝国,他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地位,已经不逊于萨克森的狮子亨利。” “未来,你们就要在他的麾下效力了。” 骑士们有些期待道:“真的难以想象,昔日在训练场上还有些稚嫩的洛萨少爷,竟已是一方大诸侯了。” “而且,还不是依靠婚姻获得的爵位!” 奥托的神情有些复杂:“的确,他做出了一番壮举。” “嗨,尊敬的爵爷,你的纹章似乎有些眼熟。” 迎面走来的骑士,面带微笑地向一众人打招呼:“我是西比拉公主的封臣,也是雅法港的侍卫官,很荣幸见到伱们。” 奥托用一口流利的,带施瓦本口音的拉丁语,迅速回道:“我也很荣幸能在抵达圣地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你这样英武不凡的骑士。 我是来自哈布斯堡的奥托——你觉得这个纹章眼熟,大概是因为我的兄弟正是外约旦的伯爵。” 骑士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原来是洛萨爵爷的兄弟,您跟爵爷简直一样英俊,请快些随我进到雅法的宫殿,我家主人将盛情款待你。” 奥托被骑士猛然变得更殷切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尊贵的骑士,你跟我的兄弟很熟吗?” “熟?” 骑士不禁笑道:“当然熟了,所有耶路撒冷的骑士,平民,贵族都对您的兄弟耳熟能详,他带给了耶路撒冷胜利,被誉为常胜不败的屠龙者,还发明了各种新奇的东西。” “我们敬佩,又羡慕他。” “总之,您快随我来吧。” “不用担心会错过正事,因为我会立刻派出信使去通知您的兄弟,他会赶到雅法港来接您的。” 骑士热情的态度,使奥托不禁放下心来。 他跟着骑士走进雅法城内,看着这座繁华的港口城市,不禁感慨:“圣地可真是富庶。” “那是自然。” 骑士有些与有荣焉。 相较于贫瘠阴冷的法兰克地区,耶路撒冷的确算是得天独厚之地。 当然,外约旦是不能跟的里波黎还有王国本部领土所媲美的。 洛萨自吹时所说的“沃土千里”四字,千里肯定不成问题,但“沃土”二字实在存疑。 奥托从马鞍袋中取出一枚苹果,给来到圣地后,因为不适应这里的炎热气候,而汗流浃背的坐骑喂下。 “难怪上次东征时,父亲说,他和麾下的骑士们不得不选择步行作战。” 奥托拍了拍战马修长的脖颈:“这些高卢马和日耳曼马,根本适应不了圣地迥异的气候。” 雅法港的守卫官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没错,奥托爵爷,您应该把您的坐骑存放在港口的马厩里,在那儿它们能得到妥善的照料,但指望它们在圣地征战,厮杀是全然不靠谱的。” “但您无须多虑,我家主人会赠送您一匹优秀的阿拉伯战马作为替代品的。” … 奥托在雅法居住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里,他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宴会,得益于洛萨闯出的优良名声,他收获了很多份礼物。 奥托,原本是不曾料到洛萨居然曾做出了如此丰功伟绩的。 狼人杀手。 屠龙者。 圣地保护者。 国王之手。 慷慨者。 昆特之父。 勇敢者… 一系列绰号,使人目不暇接。 要知道,整个阿尔高伯爵领,也就维尔纳伯爵有一个知名的绰号,还是贬义的“斗鸡眼”。 第三天下午时。 奥托正在马厩照料自己的坐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奥托,好久不见。” 骑在马背上的年轻贵族,勒住缰绳,他背后的黑色披风如同一杆军旗,在傍晚的冷风中猎猎作响。 光洁的钢铁板甲上,覆了层红白底色的罩袍,上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双头鹰。 奥托怔了下,看着洛萨许久,才憋出了一句:“你跟刚离开时相比,要英俊多了。” “那是自然。” 居移气,养移体。 王国实权伯爵,跟一个乡下伯爵的次子,无地的流浪骑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洛萨的心中罕见流露出想要炫耀的情绪:“奥托,还记得我们分别时所说的话吗?” “当然。” 奥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对这件事记挂的可真久,在信中说,见了面也说,就跟一个喋喋不休的长舌妇一样。” 洛萨哼道:“说实在的。” “我不明白,奥托,下洛林公爵的次女有什么不好的?” “父亲的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 “她的嫁妆据父亲所说,起码有两块男爵领,二十座村庄,而且都是肥沃的土地,拥有两千名领民,每年给你缴纳的实物税,能够维持一支一百人的精锐常备军。” 奥托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其实还有两座采石场和小铜矿。” 洛萨翻身跃下坐骑,来到他的面前。 “所以我很疑惑,奥托,这样优厚的嫁妆,你的未婚妻到底有多可怕才会使你萌生逃婚的想法。” 奥托忍不住露出了满脸郁闷的神情:“那是个放荡的女人,她早就失去了贞洁,终日跟修士和男仆厮混在一起,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因为撞破了她的好事才被气死的。” 洛萨沉默了片刻。 原来还是个离异的。 他轻咳了一声,规劝道:“传言未必是真的,而且,如果不是名声不佳,又哪里轮得到你来迎娶这位娇妻?” 第179章 兄弟重逢 奥托阴沉着脸:“洛萨,你是铁了心要在你我兄弟重逢的大好日子里,跟我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是吧?” “呵,耿言逆耳是吧?” 洛萨抓住对方的手臂,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跟这位兄长虽然平时的交流并不多。 但到底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对奥托还是有一定感情的,这次阔别重逢,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话虽然难听,但奥托,你也该知道自己作为哈布斯堡家族的第一继承人,所应履行的职责吧?” “只想享受权力,而不履行义务,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所应做的。” 就连洛萨自己,都享受到了出身于贵族的红利。 别看阿尔高的哈布斯堡家族只是个小家族,但也是具备加洛林和卡佩等古老贵族血脉的正统贵族。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出身。 哪怕洛萨立下再大的功勋,鲍德温四世想要授予他外约旦伯爵的头衔,也必然会迎来大量的反对者。 “我也知道,可.” 奥托面露苦涩:“唉,伱若是不介意这种事,怎么不娶了西比拉公主?在雅法这几天,我早就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了。” 洛萨哭笑不得道:“怎么说到我这儿了?” “有什么说不得?西比拉公主论身份,比下洛林公爵的次女高出不知多少,论嫁妆,更是远远胜过,而且,西比拉公主又不是放荡的女人,仅是离过一次婚,比我那位好了不知多少,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洛萨翻了个白眼。 他可没有喜当爹的爱好。 “咱俩情况不一样,我不需要依靠联姻来获得政治盟友,但你不一样。” “怎么不需要?” “若你成为耶路撒冷的亲王,未来还有希望继承国王尊位,你将很可能成为整个欧陆最尊贵的君主,到时,我们就是哈布斯堡王室了,这对我们家族不是更重要吗?” 洛萨面不改色,信口胡诌。 “七鳃鳗与健康不能兼得知道吗?我能坐到伯爵的位置,借助了两位女巫的力量,她们要求我不能娶妻。” 奥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不禁惊道:“那你未来的继承人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 龙裔血脉生育困难,同时还有生殖隔离的问题,他想要子嗣势必艰难。 洛萨推脱道:“这一点不急,有巫术的帮助,我死不了那么早。” “巫术…” 奥托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天父赐下的神迹,难怪欧陆的君主们都热衷追求巫师的投效。” “有得到就有失去,为了家族,我不得不放弃世俗婚姻。” 洛萨拍了拍奥托的肩膀:“所以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知道了。” 奥托的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完成这次朝圣之旅,我会返回阿尔高履行婚约的。” 洛萨劝慰道:“到时候你们各玩各的就是了,就当两个合伙人,没必要拘泥夫妻的关系。” 一阵脚步声传来。 “洛萨大人,好久不见。” 穿着考究的男仆,向洛萨垂首行礼。 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不满的神色,但洛萨已经放过他两次鸽子了。 “洛萨大人,我家主人邀您赴宴,这次您总不会拒绝了吧?” 洛萨微笑着说道:“当然,能得到你家主人的盛情款待,对我而言也是最大的荣幸。” “听说,您前不久攻破了阿兰德勒城?现在战事告一段落了?” “嗯,姑且算是停战了。” 奥托不禁皱起眉,疑惑道:“在这种紧要关头,你还离开前线就为来接我?” 洛萨微微颔首:“的确是紧要关头,但我有个完全值得信赖的战友替我统筹一切。” 奥托小声询问道:“女巫?” “不是。” 洛萨语气微顿,笑道:“是一个很厉害的骑士,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无论是指挥作战,还是战场天赋,他都远不如让娜。 信任度也没得说。 所以他很干脆地变成了甩手掌柜。 而且,他很怀疑自己若是继续留在阿兰德勒,那个谨慎的扎恩,还有没有胆量敢带兵进攻阿兰德勒。 虽然嘴上说随时会进攻艾拉港,但洛萨派人打探过艾拉港,那里的守备十分严密,如果不是像雷纳德那样,运送一支舰队到红海里去,想要攻破艾拉港的难度相当之高。 所以他此行,既是为了接奥托回去,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兄弟俩并肩走在雅法港的王室园林里。 洛萨随口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最近怎么样?很久没听到信儿了。” 对于这位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皇帝,洛萨还是持警惕态度的,日耳曼尼亚虽然相较于高卢要贫瘠一些,但领土实在广袤,还占据了北亚平宁的富庶地带。 若是真正统合起来,大日耳曼尼亚的国力,还要胜过高卢。 而且,这位皇帝兴建巫师塔,系统培养施法者的行径,也令人警惕。 在洛萨看来,中西欧的三位强国君主,大日耳曼尼亚,阿尔比恩还有高卢,最值得警惕的,就是前者。 “不怎么样。” 奥托轻叹了一口气:“这次劳师远征,征讨米兰成功,接连攻破了几座要塞堡垒,迫使米兰的城市代表,赤着脚到营帐里祈求皇帝陛下的宽恕。” 亨利皇帝不像历史上,这个时代本应占据皇位的“红胡子”,他的风格要温和不少。 “皇帝陛下在隆卡利亚召开了会议,算是接受了以米兰为首的伦巴第联盟的求和,也在会议上重申了皇帝对于北亚平宁城邦的主导权。” 洛萨有些疑惑道:“这不是大获成功吗?” “我还没说完。” “在皇帝返回奥格斯堡的行宫时,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唆使了一批自由市的代表,公然表示拒绝缴纳今年的贡税,除非国王惩戒那些蛊惑人心的巫婆。” 洛萨点头道:“这很正常,国内许多封臣们都不会愿意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把北亚平宁,彻底变成自己的钱袋子。” 亨利皇帝是个矢志复兴法兰克帝国,雄心勃勃的君主,这些年来的韬光养晦,并未使人们放松对他的戒备。 奥托轻叹了一口气:“我跟父亲也参加了那次的帝国会议,还差点跟鲁文伯爵因为座次的问题打起来。” “说实在的,我对咱们这位皇帝的看法还不错。” 洛萨调侃道:“那是因为咱们父亲在他的军队中服役,得到了赏赐是吧?” 维尔纳伯爵也响应了皇帝对北亚平宁城邦的征伐,而且还担任了位置不低的指挥官一角,在战后,获得了一小块封地作为奖赏。 奥托慨叹道:“我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日耳曼尼亚就要爆发一场内战了。” “恐怕还不仅仅是内战。” 洛萨耸了耸肩:“高卢的腓力国王,阿尔比恩的狮心王理查,都有可能参与进来。” 欧陆的局势就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能刚刚进行了一番扩张,一个围绕你组建的包围网,就会大喊一声“你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随后,兴兵讨伐。 倒也不一定会占据你的土地,往往只是劫掠一番,废黜了你的爵位,进行一番惩戒就是。 但这也足以一仗打回解放前了。 奥托这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天父在上,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跑到耶路撒冷的,如果打起来,咱们父亲一定是要应召的。” 第180章 结盟的提议 洛萨安慰道:“不必忧心。” “说打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打得起来,亨利皇帝也不是个喜好穷兵黩武的人。比起武力,他更喜欢使用政治手段来处理问题。” 奥托回忆着自家这位皇帝的行事作风,稍稍放下心来。 如果不是北亚平宁的城邦主动抗税,也不至于招致亨利皇帝兴兵讨伐。 “但愿皇帝陛下能够思索出解决眼下局面的良策。” 兄弟二人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宴会上。 宴会大厅里,一众贵族,贵妇还有骑士们,正气氛热烈地欣赏着优美的东方舞蹈。 穿着清凉,只蒙着一层薄纱,露出大片光洁肌肤的曼妙女子,摇曳着自己纤细的腰肢,伴随音乐翩翩起舞。 来自波斯的女奴,在伺候人这方面,永远碾压法兰克女人。 萨拉森女人还要更次之,许多阿尤布的王公贵族们,都更喜欢光顾法兰克人的妓院。 洛萨刚一露面,便成了宴会上当之无愧的核心。 骑士们,贵族们蜂拥而上,端着酒杯试图跟洛萨搭话。 哪怕抛却那些“屠龙者”“神眷者”之类的传奇经历,洛萨在他们眼中,也是个能够点石成金的实权伯爵。 在耶路撒冷,最火爆的盔甲铺还有酒馆里,几乎人手一副的昆特牌,都是洛萨一手缔造的。 这两样几乎可以说是改变了所有耶路撒冷骑士阶级生活的发明,大大提升了洛萨的声望。 洛萨带着奥托一番觥筹交错,将自己这位兄长正式引荐进了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圈子。 这时。 西比拉公主端着酒杯,寻了过来。 “很高兴见到您,殿下。” “我还以为你不会觉得见到我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西比拉公主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长外套,下身是带有东方特色的长裙。 脸上戴着条白色的缀有宝珠的纱巾,裸露出的细眉和清澈的蓝色眼珠,显得越发妩媚多姿。 很漂亮。 洛萨在心中默默称赞了一句,但没有我家般若好看。 比让娜都要差不少。 洛萨笑着回道:“能跟殿下久别重逢,当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说起来,我还没感谢你当初救了我的孩子。” “职责所在罢了。” 洛萨微笑着说道:“哪怕现在,我也没卸任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之位,维持王宫的治安,仍是我的职责。” “我们进去坐吧。” 西比拉公主和洛萨相对坐在了最上手的桌案。 这不符合礼仪,但西比拉公主不是个简单的女贵族,她同时还是一位封建领主,拥有效忠于自己的骑士和封臣。 哪怕在风气保守的欧陆,也没人能管束这样一位女贵族。 更别提是在日趋东方化的耶路撒冷王国了。 “要不要打一局昆特牌?” 西比拉公主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匣子,推开滑盖,露出其中叠放整齐的精装版卡牌——这种卡牌在边框里甚至添加了金粉,属于顶格的奢侈品。 洛萨忍俊不禁道:“哈,殿下,你确定要跟昆特牌的发明者打牌吗?我有一整套特殊金卡。” “我也有,不要小看了一个《猎魔人》资深爱好者愿意为一副昆特牌付出多大的代价。” 西比拉的眉眼间露出了一丝骄傲:“我此前,还不知道你就是猎魔人的作者。” 洛萨有些心虚道:“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我的,可不多——事实上,这本书是我麾下的一位女士代笔写的,我只是给了个思路。” “那位般若女士?” “你知道?” “当然,赫赫有名的铁骑士,如果不是她整天跟在你身边,追求她的浪漫骑士们,早就挤满了你的帐下。” 洛萨耸了耸肩:“我可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西比拉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拒绝我,就是因为般若女士吧?我听说,她是一位拥有魔力的女巫,欧陆的君主们总是热衷于追求这样神秘的,多情的女子。” 洛萨没料到西比拉竟会说出这种近乎于摊牌的话来。 “女士,我也是个普通人,之所以能够立下这些丰功伟绩,不过是得到了女巫的帮助。” “不必用这种话来安慰我。” 西比拉轻轻翘起嘴角:“如果真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会接二连三得到女巫的投效?而且据我所知,你的手底下,可不止般若女士一位女巫。” “放心吧,洛萨,不用忧心我会对你纠缠不休,事实上,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嫁给权力了。” 西比拉跟洛萨对视着。 “和我结盟吧。” 洛萨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炽烈。 那是仿佛流淌的熔浆般炽烈的情绪。 “殿下,我只忠诚于陛下。” 西比拉加重了语气道:“但陛下,我的弟弟,他罹患了无法医治的恶疾,他的妻子也没有为他诞下子嗣,我注定是这个国家的女王。” 洛萨继续推脱:“那我便在您加冕那天,成为您最值得信赖的臣子。” 西比拉的语调顿时拔高了一截:“洛萨,你在侮辱我!” 洛萨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个怒而生威的女封君,微笑道:“我没有侮辱您的意思,因为我对王位,对更高权位,财富没有您那样的野心。” “不,你骗不了我,你是个有野心的人。” “在你眼神,你撰写的故事中,我都看到了勃勃野心和雄心壮志。” 洛萨摇头道:“殿下,我的确有野心,但我跟您的追求不一样。” 洛萨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若想获得更高的权位,只会是西奈边伯,埃及之王这样的头衔,而不是忙于内斗,置王国安危于不顾。” 西比拉反问道:“你只想开拓边疆,跟异教徒厮杀?你若支持我,我会给你更多的支持!” “不,殿下。” 洛萨微笑着说道:“陛下已经给了我他所能做到的最大支持,您不会,也无法给我更多。” 他站起身,微微躬身:“抱歉,殿下,我的野心的确很大,但我们不是一路人。” 正如西比拉所说,她已经嫁给了权力。 这种人,是愿意为了获得权力和地位,不惜一切代价的政治动物。 宫斗内行,理政外行。 在洛萨看来,若是在王国落入到伊莎贝拉公主手中,和王国毁灭,但是她继承女王头衔两个结局当中选。 西比拉会毫不犹豫选择第二个结局。 而且,更重要的是,洛萨很确定,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鲍德温四世将会活很久,他根本没必要提前站队。 西比拉看着洛萨的背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站住,洛萨伯爵,我们的牌局还没开始呢。或许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不理解你的追求。但我们最起码不会是敌人。” 洛萨已经表明了不愿掺和太后党和爵党斗争了,这件事,给了西比拉一颗定心丸。 但眼下,爵党的力量是要压过太后党的。 因为太后党的中坚力量,也就是昔日的外约旦伯爵雷纳德,现在仅仅只是卡勒堡和蒙特利尔的领主了。 取而代之的洛萨伯爵,却又跟摄政王雷蒙德关系不错,这是使西比拉公主还有一众太后党成员感觉十分危险的讯号。 洛萨看着西比拉坚定的眼神,微微点了下头:“能和殿下打牌,自然荣幸之至。” 第181章 艳惊四座 西比拉公主掀开桌布,露出下面一张铭刻着“近战”“远程”“攻城”三栏相对的棋盘。 正中央,还有一条酷似“楚河汉界”的天气栏,用以施加种种增益效果。 初版的昆特牌,规则趋向于简化,目的是为了更容易流通,使绝大多数都是文盲的骑士阶级,也能轻松上手。 不止洛萨跟西比拉在打牌,下面的骑士,贵族们也同样有不少聚在一起饮酒,围观牌局。 人们似乎对于娱乐这方面,总是会抱有莫大的智慧和毅力,来克服重重阻碍。 昆特牌的流行速度,实在是出乎洛萨的预料。 两人一番交手。 出乎洛萨的预料,这位公主殿下的牌技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十分高超,而不是单纯依靠卡牌数值的碾压。 似乎她口中自称的“猎魔人资深爱好者”,也不仅仅是为了加深两者关系所说的政治谎言,而是包含了部分真情实感。 “三局两胜,抱歉,我赢了。” 西比拉将手中的昆特牌,一一收回牌盒,脸上露出了少许骄傲的神色:“我知道你从心底不认为我会是个睿智的统治者。但事实证明,你错了。” 一个聪明人,不代表就是一个英明的君主。 洛萨心中暗道。 他对西比拉的坏印象,源自于前世历史上的那位西比拉公主。 她跟居伊一登上耶路撒冷的王位,就使国家陷入了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但这个世界的西比拉公主,似乎真没洛萨原本料想的那样不堪,对待治理地方,驾驭封臣这方面,颇有独到之处。 洛萨又跟西比拉公主聊了很久。 只要她放弃拉拢自己过去当打手的想法,洛萨还是很愿意跟西比拉公主搞好关系的。 他现在奉行的,就是跟高弗雷男爵一样的中立原则。 王党对他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的王党,也不像昔日那样软弱可欺,最起码在政治层面上,已经能与太后党并驾齐驱。 而三角形最具稳定性。 三方对峙的局面,能使耶路撒冷的政局,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处于平稳期。 西比拉公主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哦,对了,我这儿有个客人,你或许会感兴趣。” “殿下请讲?” 西比拉拿起银质酒杯,啜饮了一口美酒,才皱着眉说道:“一个自称是猎魔人的人,他说自己是为了追踪一只作恶多端的狼人来到圣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骗子,但若是真有一只狼人潜伏在圣地,对任何人都是一件威胁。” 洛萨微微皱起眉:“又是狼人——说实在的,最近在耶路撒冷看到的黑暗生物似乎有点多。” 西比拉点头道:“这也是我心中的疑惑,那位猎魔人说,是因为黑暗生物们善于隐藏,很多时候,它们就在街上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仍旧浑然不觉。” 洛萨想起女巫安娜曾对自己说的那句——巫师的数目,远比伱们想象的更多。 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合理的解释,等到宴会后,我会跟他见一面。” 这时,宴会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嘈杂的交谈声,一下子就变得小了很多。 洛萨和西比拉公主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盛装打扮的芙琳吉拉和般若,正联袂走进宴会大厅。 般若今天穿了一袭大红色的宫装长裙,裙摆原本应该是能够拖地的程度,但因为她的个子格外高挑,反而露出了一截脚踝。 这种鲜艳的色彩,出现在她身上令洛萨感觉分外稀罕。 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光彩夺目,第一时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一旁的芙琳吉拉,则穿了件淡绿色的长裙,跟她平时的风格截然相反,所以显得有些朴素,但无疑也是十分出彩的。 红配绿… 洛萨心中不禁感慨,这俩人的相貌实在太出挑了,竟能驾驭住这样糟糕的配色。 在宴会上的奴仆,骑士,贵族们此刻像是集体失了声,只能听到一阵此起彼伏咽口水的声音。 西比拉轻轻攥住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有些戳痛她的掌心。 这才使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抱歉。” “我得失陪一阵了。” 洛萨微笑着说道。 西比拉佯装淡然道:“没关系。” 洛萨起身向下走去,他感觉自己要是不及时站出来,不自量力的搭讪者们,得演绎出好一番争风吃醋的闹剧。 … 芙琳吉拉牵着般若的手臂,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我就说得换一身漂亮衣服——你看那些女人嫉妒的眼神?” “傻大个儿,你得好好感谢我一番,本公主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愿意给别人当绿叶陪衬的。” 般若微微抿起嘴角,她原本是不打算穿成这副模样的。 是芙琳吉拉在听说了有宴会时,主动带着她到客房里更换了衣服。 这个爱臭美的小姑娘,随身携带的行李全都是漂亮衣服。 “确实要谢谢你。” 般若低声说道。 芙琳吉拉罕见地很大气: “没事,总之这次一定要大大地铩一下那个西比拉公主的气焰,让她颜面无光,不再抱有对大人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虽然洛萨几次三番承诺过不会跟西比拉进行政治联姻,芙琳吉拉仍旧对此抱有警惕。 毕竟,那是能令人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就连芙琳吉拉自己都觉得诱人。 洛萨迎面走了上来:“你们两个刚才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去换衣服?” 芙琳吉拉轻哼道:“对啊,看那些男人们充满羡慕的眼神,是不是极大满足了你的虚荣心?” “呵,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虚荣的人吗?” 洛萨反问道。 他的视线,迅速落在了般若身上,有些挪不开。 这种鲜艳的色彩,衬得般若那白皙若雪的皮肤,更显得光滑如玉,而且极大冲散了她清冷的气质。 般若微微侧过脸颊,柔顺的黑发垂落在他的肩侧:“好看吗?” “好看!” 他轻声道:“般若小姐,请问我是否有幸邀请你做我宴会上的伴侣?” 般若犹豫了下,芙琳吉拉抢先道:“大人,她不愿意,还是我来吧!” 洛萨伸出手,揉乱了芙琳吉拉白色的长发:“乖,下次一定。” 芙琳吉拉还要说话,般若已嘴角含笑地点了下头。 “可以。” … 一旁,有些蠢蠢欲动的骑士,被身边的同伴厉声叫住:“不要命了,蠢货,这两位都是洛萨伯爵家里的女眷,哪轮得到你上去凑热闹?” “两个都是?” 骑士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这个洛萨伯爵,也太贪了吧?” “可别把这两位女士当做是普通人,她们,一个是神秘莫测的女巫,一个是声名卓著的‘铁骑士’,像你我这样的人,远远看着就已经足够荣幸了。” “难怪,原来这两位就是传说中的铁骑士和红女巫。” 关于洛萨麾下的女巫们的传说,在圣地向来不是一个秘密,人们很热衷于传这样的流言,尤其是那些曾在洛萨麾下效命过的骑士们。 奥托看着被般若挽住手,向这边走来的洛萨,脸上怎么也露不出半点笑容。 他得承认,自己有些破防了。 原本以为洛萨也为了家族,为了扩充自己的力量,付出了“无法娶妻”这样的代价。 使得他也下定决心,要完成朝圣之旅后,返回到阿尔高去完成跟下洛林公爵次女的婚约。 但现在看来,这算个屁的代价啊! “这是奥托,我的兄长。” 洛萨依次介绍道:“这两位,是般若和芙琳吉拉,她们都是我最信赖的战友。” 奥托面露苦笑:“很荣幸见到两位女士,我听洛萨说起过,因为你们,他没办法娶妻——但我想说的是,如果能跟你们二位这样美丽的女子在一起,娶不娶妻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芙琳吉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嘴上却道:“我可没有要求大人不能娶妻,这是大人自愿的。” 奥托没有怀疑,露出了“我都明白”的神情,他若是知道洛萨真是自愿的话,肯定会更加怀疑人生。 第182章 让娜的指挥艺术 阿兰德勒城。 让娜全副武装,按着腰间佩着的宝剑,跟汉斯并肩而立。 “大人预料的不错,这个扎恩·阿拉丁果然按捺不住了。” “他们的人数有些多了。” 汉斯皱着眉。 城下,是连绵起伏的攻城营地。 扎恩在得到了自己兄弟的援助后,趁着洛萨离开阿兰德勒,集结了三千大军,兵临阿兰德勒城下。 如今已经开始修建起攻城营地了。 两座攻城塔,一架陈旧的配重式投石机,还有一座攻城锤,正在攻城营地里,由一干工匠热火朝天组装着。 木材的来源,就是阿兰德勒城附近的林地。 作为防守方,往往会进行坚壁清野,甚至是一把火烧掉阿兰德勒城附近的林地——但让娜不知有何考量,并没有这样做。 电影中扛着梯子,蚁附攻城的桥段,鲜有发生在真实攻城战当中的。 而攻城方,若是有充足的攻城器械,在攻城战中,损失未必就会比防守方大多少,两者的交换比甚至可以持平。 这使汉斯不禁心中打鼓,认为接下来将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攻防战。 “大人把那位埃莉诺女士送还给了雷纳德,他也不想着带军支援过来,偿还大人的恩情。” “即使他愿意,大人也不会乐意接受的。” 让娜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希伯伦的立威之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那些封臣们都心服口服。” 汉斯沉默了一阵,询问道:“所以我们到底该怎么做?芙琳吉拉小姐跟着大人走了,我们没有夜袭的能力了。” “我也没打算再进行夜袭。” 让娜拍了拍汉斯的肩膀。 汉斯心中一阵无语,你也拍? “汉斯,我教给你一个道理,作为指挥官,永远不要拿你的敌人当傻子——最起码那个塔里克就是个聪明人。” 汉斯沉默了一阵,说道:“我明白了。” 夜袭的确是个万金油的手段,敌人即使提前知晓了也很难应对,但很难,不代表不能。 比方说拜火教就有控火的手段,提前布置好陷阱,围困夜袭的敌人也不是完全无法做到的事。 “这场仗,咱们正面打。” 让娜自信满满地伸出一根手指:“就这样,正面冲垮他们,区区三千人,直接碾碎就是了!” 让娜在等。 等敌人当中,如马穆鲁克这样的精锐,下了马,跟那些伐木,修建攻城器械的民兵们混杂在一起的时候。 汉斯心存疑虑:“可敌人数目太多了。” 洛萨的家底还很薄,可经不起这样的硬仗。 “以少敌多,一定要学会驱赶。” “驱羊吞狼,明白吗?” 让娜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即,丢下了句“准备出击!” 便风风火火下了城。 “我只听过驱虎吞狼。” 汉斯快步跟了上去。 让娜没受过什么系统化的战略教育,她属于那种上天追着她喂饭的战场大师。 在战略上,她或许算不上多杰出,但在战术上,洛萨所见过的人中,无出其右。 这对很多将领而言都是十分难得的,庸才们都知道应该按照书本上的知识,在何时出击。 可真正身处战场,这个“时机”二字,便变得极难把握。 阿兰德勒城的城门,伴随着农兵们推动绞盘,被缓缓打开。 让娜拉下面罩,高举起手中的圣枪,呐喊道:“以希伯伦之名,以洛萨之名,以天父之名,冲锋!” 汉斯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叫做“驱羊吞狼”的战术了。 翼骑兵,敕令骑士们,加起来也就只有五十多人罢了,那些敕令骑士们,有大半都是洛萨在此前战场上,论功拔擢的。 但这五十余名披甲骑兵,在这一刻,却赫然杀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从天空往下看。 高举圣枪,一袭银白铁甲的让娜,俨然一位女武神。 双头鹰的旗帜随风飘扬。 骤然出现的十字军铁骑,使根本没料到敌人胆敢主动出击的扎恩,一时间惊喜交加。 “太好了,这群没脑子的法兰克蛮子,加起来还没有我的军力的三分之一,居然还敢离开城墙主动出击!” 塔里克急忙道:“姐夫,小心有诈。” “哪来的诈?仅是几十个十字军骑兵罢了,让士兵们准备好阻魔金箭矢,即使他们当中藏了邪恶的女巫,我也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扎恩催促着塔里克带兵出战,心头一阵狂喜。 看来,自己挑选的洛萨不在的时机,绝对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失去了洛萨这个天才将领,这群法兰克人也不过如此嘛!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 飞扬的双头鹰旗帜,还有那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披甲铁骑,在大地上狂奔着,掀起的烟尘,铺天盖地。 那些被征召起来的农兵,立刻方寸大乱。 他们可不是洛萨手底下的农兵,经历过简单的队列训练,每天好吃好喝,还有敕令骑士们教授武艺。 这些萨拉森农兵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别说是甲胄了,手里往往仅有一根长矛和木板制成的简易盾牌。 就这,他们也有许多没有拿在手中。 都是拿着斧锤之类的工具,在砍伐树木,修建营地和攻城器械。 面对让娜一众骑兵的冲击,他们就像羊群一样一哄而散,根本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放箭,放箭!” 萨拉森的轻步兵指挥官大吼着,根本不管那些被十字军铁骑踩在马蹄下的农兵们。 可本身盔甲便是极为精良,又有汉斯和让娜的双重加持,十字军铁骑面对这些萨拉森射手的箭雨,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硬顶着继续驱赶着四散溃逃的农兵们。 “跟紧我的旗标!” “不要掉队!” 让娜高喊着,率队转向。 翼骑兵跟敕令骑士们,不仅精锐程度还要胜过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骑士,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组织度极高。 不会像散漫的十字军骑士那样自顾自冲锋,不听指挥。 汉斯眼看着,溃逃的农兵们,直接将一队披着鳞甲,手持剑盾的萨拉森步兵冲散,心中,生出了一丝恍然之色。 “原来,这就是驱羊吞狼。” 让娜不断带队在敌人的营地里来回冲击,她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牧羊人,驱赶着羊群按照自己的意志前进。 塔里克面对眼前棘手的局势,急得满头大汗,他不断催促着麾下的马穆鲁克不要顾忌拦路的友军,试图冲到近前,纠缠住十字军骑兵。 “快,再快一点,都给我滚开,不要挡路!” 塔里克咬着牙,只要他带领的马穆鲁克缠住敌人,后续支援来的友军步兵,就能如潮水般将这伙难缠的敌人淹没。 但塔里克知晓的道理,让娜又怎么会不清楚? 她率领的翼骑兵和敕令骑士们,就像能够洞察塔里克的所有意图一般,宛如滑不溜手的鱼儿,在敌营之中肆意奔驰。 火焰点燃了堆积起来的木料,辎重。 受到惊吓的驮畜更是发了疯似的在营地里四散奔逃。 敌人互相践踏而亡的数目,绝对要远远超过让娜一行骑兵们骑枪和长剑杀死敌人的数目。 最终。 十字军骑士们退去了。 他们趾高气昂地把营地搅和的一团糟,又几乎毫发无伤地返回到了城里。 扎恩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恨不得像屋大维一样用头撞墙,喊出那句千古名句——瓦卢斯,还我军团! 塔里克如丧考妣地在收拾着残局,看着这哀鸿遍野的场景,一时间心如死灰。 但更加令扎恩没有料到的是,让娜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返回城内的翼骑兵和敕令骑士们,立刻在农兵们的服侍下,更换了战马。 “原地休息,记住按照军规,小口饮下盐水。” 让娜仿佛不知疲倦般,在一个个汗流浃背的骑士中间走来走去。 “时间有限,我们不能放过那些已经被吓破胆的异教徒。” 她中气十足地呐喊着,不断拍着麾下骑士们的肩膀: “我和洛萨大人从来都不怀疑我们能赢,只是单纯打退敌人的进攻,根本不值得我们骄傲。 我们必须打得敌人大败亏输,杀得敌人胆战心惊,使翼骑兵和敕令骑士之名,响彻整个黎凡特!” 无论是翼骑兵和敕令骑士们,还是那些未曾经过系统转职的农兵们,都领会到了让娜无穷的人格魅力。 她的自信,仿佛浑然天成的统帅,使人油然而生一种想要为她拼死效命的冲动。 第183章 大胜追杀 城外,乱糟糟的攻城营地当中。 正着手收拢溃兵,组织大军灭火,抢救辎重的塔里克,惊愕地看到,闭合的阿兰德勒城的城门再度洞开了。 铁蹄,宛如鼓点,踏在他的心脏之上。 那些蒙着铁面,连坐骑都覆了一层鳞甲或是链甲马铠的具装骑士,沉默地举着系有各色方旗的骑枪。 在为首那名女骑士的带领下,再度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出了阿兰德勒城的城门。 翼骑兵们跟在敕令骑士们的身后,人人手持三米长的空心骑枪,背后的羽饰因与空气高速划过,发出簌簌的哨声。 他们不像敕令骑士那般人马具装,作为“轻型重装骑兵”,他们兼具冲击与机动性,职业定位更像是马扎尔人的骠骑兵。 也致使他们的防御力并不如前面这些,装备了全覆式板甲的敕令骑士们恐怖。 因此,他们跟在这些宛如铁罐头般的敕令骑士们的身后,借助他们来抵挡敌人的箭雨。 烟尘滚滚。 惊慌失措的萨拉森人根本不知道从城中又冲出来了多少“佩十字架的恶魔”。 原本刚恢复了少许秩序的萨拉森营地,再度像是被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抱着水罐救火的农兵一哄而散。 塔里克没有丝毫犹豫,带领上百名马穆鲁克禁卫军,向自己姐夫靠去。 “塔里克,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拦住那些法兰克骑兵!” 塔里克高喊道:“扎恩,我们败了,已经没有翻盘的余地了,必须立刻撤离营地。” 扎恩挺直的脊梁,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他麾下的大军,只有六分之一是骑兵,其中还有一多半都是从各部落里征召来的轻骑兵,本部的精锐,仅有五百披甲步兵和两百马穆鲁克禁卫罢了。 此外,还借了自家兄弟的五百名披甲步兵,三百名擅长使用弓箭,投石索和梭镖的轻步兵。 一旦选择撤退,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放弃麾下所有的步兵。 这使他原本就心痛得想要滴血的心脏,此刻更是快要碎成玻璃渣了。 塔里克语速极快地规劝道:“扎恩,带着马穆鲁克亲卫撤退,放弃艾拉港去投靠你的兄弟,你仍是一方诸侯。但若是连马穆鲁克亲卫都丧失了,伱就连一枚铜币都不值了。” 扎恩心头剧震,他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 “好,就按你说的办!” “那些萨拉森骑兵们要撤!” 让娜发出了酣畅的大笑声:“哪那么简单!” 她摘下自己的头盔,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她有些嘶哑的嗓音,在骑士们耳畔回荡着:“翼骑兵,拦住他们!” 身后,城门再度洞开。 戴着链甲头盔和脊盔的瓦兰吉卫队,全身覆盖着黑漆漆的沉重链甲,用以遮阳的白色罩袍,使他们跟东帝国的同行们看上去已大不相同。 此刻,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宛如一群猛虎,手持双刃斧向萨拉森人的营地冲杀而去。 背后,是排着松散队列,脸上充满狂热的农兵们。 他们在城墙上看得是真真切切,心中,对这些乌合之众般的萨拉森士兵,不禁生出了一种浓浓的蔑视。 如今,正是士气高昂,恨不得冲到战场上好好抢劫,厮杀一番。 实际上,他们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短短半个月的队列训练,并不能使他们蜕变成一支精锐。 但凭借装备和士气优势,又有瓦兰吉卫队这些刚猛之士顶在前面,对手还是一群已经士气大丧,根本不剩半点组织度的溃军。 此战,根本没有半点悬念。 阿兰德勒城如今已是空城一座。 若是此时再杀出一支军队,偷袭了无人把守的阿兰德勒,或是城内那些,洛萨还没来得及料理的异教徒豪强们反叛,或许此战结果又会有所改变。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城内,之前侥幸逃过一劫的异教徒豪强们,有的刚刚流露出反叛的意向,就看到自家刚分到土地的雇农,脸上露出了森寒冷光。 利益捆绑,永远是保证臣民忠诚的不二法门。 穿着漆黑鳞甲,背负骑弓和长矛的马穆鲁克骑兵们,正护卫着扎恩和塔里克,疾驰在旷野中。 “塔里克,他们要追上来了!” 背后。 滚滚烟尘越来越近。 扎恩回头看去,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只见不知不觉间,那些背后装备了羽饰的奇怪骑兵们,已经从两边包抄过来了。 双方的距离,正在迅速拉近。 敕令骑士们这时,反倒落在了翼骑兵们的后面,更加沉重的装备,使他们更适用于冲击敌人,而非追逃。 “我去拦住他们。” 塔里克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姐夫:“对我姐好一点,扎恩。” 扎恩心头一酸。 郑重道:“我以圣火的名义发誓,若我除了你姐之外,再娶任何一个妻子,都立刻坠入无边火狱,永生永世被锻烧。” 塔里克用手掌抚了下肩膀,随即一言不发带着麾下的一队亲卫,向敌人迎了上去。 他的亲卫,冲到一半便在他的命令下分成了两队,一左一右拦向了那些包抄过来的翼骑兵。 烟尘滚滚。 扎恩只能听到一阵剧烈的碰撞,喊杀,惨叫声逐渐远去,便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片刻后。 烟尘中,一对宛如染血天鹅羽翼的翅膀,率先浮现。 那些宛如恶魔般的翼骑兵,浑身浴血,再度冲杀了出来。 扎恩的心,猛得一坠。 塔里克麾下的亲卫,虽然因为之前在阿兰德勒的守城战中损失殆尽,后来又重新组建的,但也算是精锐了。 竟然连敌人这么短的时间都拦不住吗? 洛萨不知道远隔数百里的阿兰德勒,战局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但他很清楚让娜的指挥水平。 很难想象一个没受过教育,此前也没统帅过军队的乡间少女,竟然有这样的本领。 她的履历之传奇,真的使人萌生了一种,除非是得到了神启,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存在的念头。 在宴会上,和众多贵族,骑士们喝着酒,偶尔看看昆特牌局的洛萨,压根儿就没担心过让娜会打输。 “洛萨,我跟你喝一杯。” 奥托醉眼惺忪地举着酒杯凑了过来。 洛萨不禁皱起眉:“这可是社交宴会,多结识一些朝圣来的贵族对你是有好处的,怎么还真喝上了?” 奥托揽住洛萨的肩膀,心中五味陈杂:“洛萨,我真羡慕你呀。” 洛萨见他醉的厉害,不禁有些无语。 “羡慕我的人,多了去了。” 奥托长叹了一口气:“你的变化太大了,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还是不是当初那个跟我一起跟着忒图斯神父学习高卢语的笨弟弟了。” 洛萨面不改色道:“你在说什么蠢话?” 奥托带着哭腔说道:“洛萨呀,你怎么变得这么优秀呀,每个人都拿我跟你相比,我是真心为你高兴——但我也真心嫉妒你呀。”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 既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人之常情。 第184章 真正的猎魔人 奥托醉眼惺忪地盯着洛萨,棕色的眸子里,是溢于言表的羡慕之色。 “洛萨,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你也有挂的话,就能做到。 洛萨沉默了一阵,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你喝多了,去休息吧,等伱清醒过来再跟你细说。” 奥托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普遍偏低,但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 酒馆里那些动不动就打得头破血流的烂酒鬼,就是最好的明证。 而且西比拉宴会上的酒,明显也不是一般的“发酵葡萄汁”。 洛萨唤来了一个哈布斯堡家族的骑士,搀扶着奥托,把他送去了客房。 目送他离去,洛萨的神情有些复杂。 原本的奥托,跟洛萨各有所长,洛萨长于个人武艺,奥托则长于学识。 两人年幼时,一起跟着神父学习高卢语时,洛萨掌握的速度就远比不过奥托;奥托都开始学习拉丁语了,洛萨仍旧还做不到流畅读出高卢语。 想起奥托之前说的话,他不禁默默感慨道:“的确是换了一个人啊。” 穿红裙的冰山少女轻轻挽住洛萨的手臂,询问道: “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洛萨笑着跟般若对视了一眼。 伴随着两名骑士向西比拉公主请求进行一场表演式的决斗。 宴会,逐渐来到高潮。 这两名骑士的武艺都还算不错,两人交手过程也十分精彩。 看得一众骑士们目不暇接。 最后,胜者一个漂亮的刺击,将此武专用的钝头木剑抵在了对手的喉咙处。 “漂亮!” “打的不错!” 叫好声雷动。 胜者收回木剑,在众人的欢呼之下,径直走向洛萨。 只见他单膝跪地,说道:“洛萨大人,我想将这场胜利献给您。” “我认识你,骑士。” 洛萨看着对方有些熟悉的面庞,回忆起来道:“你叫奈德·史塔克对吧?” 骑士一脸震惊:“您…您还记得我?” 洛萨微笑道:“当然,你当初穿着一套破旧铠甲,在维也纳的骑士竞技大赛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都要感谢您当初的慷慨与仁慈,如果不是您放弃了我的赎金,我就没有现在了。” 洛萨认真道:“天父自会庇佑虔诚的勇士,奈德骑士,你愿意向我效忠吗?” 奈德惊喜道:“当然…如果您愿意接受的话。”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效忠,奈德骑士,可惜这场宴会上没有一位神父作为见证者。” “明天我会在雅法的特拉维夫教堂,接受你的效忠。” 洛萨面露微笑,如是说道。 花园里。 披着件有些破烂的熊皮斗篷的魁梧壮汉,拎着包铁的木酒壶,站在走廊里默默等待着召见。 阿纳哈德感觉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魔幻了。 明明此前,人们听到他自称是猎魔人时,往往还心存抵触,甚至是恐惧,不愿与他交流。 可在耶路撒冷,这种明明神学氛围最为浓郁的圣地,自己反而被邀请成了公主殿下的客人,还能经常得到召见。 侍从缓步向他走来,喊道: “阿纳哈德,跟我来吧,那位尊贵的客人想要见见你。” “嗯。” 沉默寡言的猎魔人,跟着侍从走进一间房间。 一位看上去就英气勃勃的年轻男性贵族,正居高临下坐在阶梯上的石阶上。 “你就是猎魔人?” “是的,老爷。” 阿纳哈德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惊异。 洛萨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眼神中的震撼,皱眉道:“看到我你似乎很震惊?” “是的,大人,因为我很少看到男巫,更没见过做世俗领主的男巫。” 阿纳哈德沧桑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您身上磅礴的精神力,已经说明了您的身份,只是我感知不到您身上的魔力到底是什么属性的。” 是个有本事的人! 洛萨正色起来:“阿纳哈德先生,说说你追捕的那头狼人吧。” 阿纳哈德在一旁坐下,他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下屁股,在洛萨身上,他感觉到了浓郁的威压,恍若一头人形的巨龙,正盘踞在御座上。 他曾经见过的那些领主们,竟无一人能与之比肩。 这使得性格冷硬的他,也不由的下意识流露出了谦卑的神情。 “它是一头典型的黑鬃狼人,我从波希米亚的布拉格,一路追杀它至此。” “追杀?” 洛萨皱起眉:“也就是说,他不是你的对手了?” 阿纳哈德很干脆地点头:“没错,我们猎魔人拥有专门对付魔物的秘银武器,比阻魔金的伤害更大,而且我们熟识魔物的习性。” “在布拉格,我就曾重创过它,可惜让这只狡猾的畜生逃跑了。”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你的动机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远千里,追杀这只狼人直到圣地?” 阿纳哈德沉默了一阵,低声道:“我们猎魔人使用的是恶魔的力量,每个人体内都用仪式魔法封印了一只魔物,我需要这只狼人的尸体作为我们学派的储备。” “很合理。” 洛萨微微颔首。 但他身边的般若,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他在说谎。” 阿纳哈德的脸色微变。 洛萨用手撑起下巴,轻叹道:“猎魔人,我觉得我们可以更开诚布公一些。” “比如,你若追踪的这只黑鬃狼人,实际上曾是一个猎魔人?” “你…你…” 被戳破心事的他,心底生出了一丝由衷的畏惧。 阿纳哈德的额头上,渗出了大滴的汗珠:“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萨轻笑道:“魔物的力量,哪里是那么好驾驭的。” 龙裔血脉尚且需要他不断提升精神力,用以对抗血脉对理智的侵蚀,更不用说,本就对理智侵蚀最为严重的黑暗属性的力量了。 联系到阿纳哈德此前说的,这个世界的猎魔人,需要容纳一只魔物在体内。 事实,显而易见。 “是,您猜的没错,那只黑鬃狼人,是我们华沙猎魔人学派的叛徒,它带走了学派里一只恶魔的封印物,并且还试图将里面的恶魔容纳进自己的身体。” “也就是说,你追踪的这只黑鬃狼人,实际上仍是一位猎魔人?” “也可以这么说。” “看过圣地流行的猎魔人小说吗?” “没有,我不识字,但我在酒馆里听到过一些。” “是我写的。” “很感谢您能为我们猎魔人说句公道话。” “呵。” 洛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吧,我会派人留意你所说的这位猎魔人的。” “这位贵族老爷,您一定要重视这件事,一旦让这个叛徒把恶魔释放出来,必定会酿成一场灾难。” “我会的。” 洛萨面露严肃之色:“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有义务维护耶路撒冷的治安问题。” “您就是洛萨伯爵?” 阿纳哈德惊道。 “没错,阿纳哈德,在抓住你的同门之前的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我吧。” “好。” 洛萨吩咐侍从带阿纳哈德下去休息后,询问道:“你感觉他的实力怎么样?” “不会比汉斯差多少。” 般若低声道。 芙琳吉拉在一旁补充道:“它的体内,应该容纳了一只吸血鬼,这个世界吸血鬼的腐朽气味,只是闻着我都感觉作呕。” 万分抱歉,昨儿晚上没写出来,睡着了,我的锅。 第185章 忠诚的艾拉港 (新年快乐) 时间匆匆。 第二天清早,洛萨在特拉维夫教堂,接受了奈德以及奥托带来的五名哈布斯堡家族骑士的效忠。 这五名骑士,就是洛萨当初写信给维尔纳伯爵得到的反馈。 水平也就还过得去,老伯爵真正最器重,也是压箱底的人才,是要留着辅佐奥托的。 完成效忠仪式,洛萨便带着他们,还有猎魔人阿纳哈德离开雅法,赶赴耶路撒冷城。 在王宫里。 洛萨跟鲍德温四世转述了阿纳哈德所说的“猎魔人”已来到了圣地的事,便向王家骑士团的骑士们,下达了追捕令。 阿纳哈德是知道那位流亡猎魔人的体貌特征的,就算他再怎么遮掩,气息总是变不了的。 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人了。 在傍晚的时候,洛萨收到了一封来自阿兰德勒的信。 送信的翼骑兵喜气洋洋,神情中隐含得意之色:“大人,让娜骑士带领我们拿下艾拉港了。” 洛萨对这个结果虽然早有预料,但仍是惊喜道:“居然这么快?过程怎么样?看你这满脸喜色的模样,我们的伤亡应该不多吧?” 翼骑兵说道:“您想知道的,让娜骑士都写在信里了,就不用我说了。” 洛萨拆开信封。 “诶,竟然是让娜的亲笔信。” 洛萨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上有些凌乱的笔迹。 让娜最开始是个文盲。 虽然让娜的出身并不像人们普遍认为的,只是个乡下农妇。 让娜的父亲是栋雷米村的一个绅士阶层的地方官员,相当于萨拉森世界里的头人或者是包税人,只是没有骑士的头衔。 这样的出身使她自小接受了一定的骑士训练,但在连骑士都大多是文盲的中世纪末期,身为女性的让娜,并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 这一点一直延续到她旧生命的末尾,被审判时,在她的罪状上,让娜只能画个叉表示否认。 但在重获新生后,历经数百年,让娜显然已经摆脱了文盲的身份。 信的开头是:至高无上的伯爵殿下,即将抵达他忠诚的艾拉港。 洛萨哑然失笑。 让娜作为法兰西人,是知道拿破仑的故事的。 “很幸运,我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在阿兰德勒,我用驱羊吞狼的手段,轻松击溃了敌人,精锐的常备军只损失了三人,农兵们死伤了二十几个,而敌人的损失,近乎于全军覆没。”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只可惜,我们没能抓住敌人的首领,扎恩·阿拉丁,让他跑回了艾拉港。” “虽然在我带军兵临城下时,他已经带着亲卫军队离开了艾拉港,但这座港口的大量财富,也被他洗劫一空。” “我知道贪财的你对这个结果肯定不甚满意,但在下已经尽力了。” “希望带着两位漂亮小姐去度假的领主老爷,能够宽容我的失误。” 信的落款是——伱的挚友,让娜·达尔克。 没能截获扎恩·阿拉丁这些年来,依靠艾拉港收获的大量财富,虽然有些可惜,但以这样小的损失,就收回了所有失地,洛萨心中的惊喜,显而易见。 一旁的芙琳吉拉看得有些酸酸的:“让娜这个坏女人,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般若,你好歹也是个将军,怎么就没点带兵打仗的本事?” 般若面色淡然地说道:“地狱鲜有战事,我只需带着鬼军守在门外就是了。” “哦,原来你就是个守门的?” 般若没把这句话当成是嘲讽,微微点了下头:“的确只是个守门的。” 洛萨伸出手,揪住了芙琳吉拉的后脖颈:“别挑事了,我今天心情不错,带你去城里逛个街。” 虽然同为六星,般若的光彩总是被让娜碾压,但没有般若,他就没有今天。 在维也纳的骑士竞技大赛,他肯定就死于阿韦拉多之手了。 … 第二天清早。 又该进行新一周的抽卡了。 洛萨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抽取。 紫色的光芒闪烁,于洛萨面前凝聚成了一个闪烁着半透明幽绿色光泽的灵体。 名称:幽灵船长·霍格 类别:领主 品质:史诗级(五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20 敏捷:15 体力:23 耐力:12 精神力:15 简介:霍格船长是传说中驾驭着幽灵船和挪威海怪,纵横于地中海的恐怖海盗,他的座舰拥有着不可思议的恐怖魔力,船上的死人水手,更是拥有不死不灭的身躯。 鲜有目击者能在霍格船长的屠刀下幸存。 他被称作海洋的灾祸,所出没之地,只留下大片漂浮于海面上的破旧船骸。 天赋:海洋之灾:霍格船长于任何地方,都能召唤出自己的座舰——海洋之灾及上面的不死者水手们。 乘风破浪:当霍格船长立足于大海上之时,他的座舰移动速度将会得到成倍的提升。 技能: 深渊潜航:霍格船长能够使自己的座舰遁入海平面以下,悄无声息接近敌舰,用来规避敌人的炮火并展开接舷战。 挪威海怪的触须:(需精英化解锁) 挪威海怪降临:(需精英化解锁) … 你完成了里程碑:“黑暗领主”。 【你麾下的黑暗类扈从,数目达到了五人:般若,汉斯,芙琳吉拉,库尔斯,霍格】 你获得了奖励:黑暗领主。(你的麾下,云集了各种各样的黑暗势力强者,任何桀骜不驯的黑暗生物在面对你时,都会感受到由衷的恐惧,你将能对其产生震慑,并根据对方实力,获得一定的压制力,最高为百分之五十) 激活进阶里程碑:黑暗暴君【你麾下的黑暗类扈从,数目达到了十人】 霍格船长是一个面色苍白,宛如吸血鬼一般的中年男人。 他留着棕色的胡须,戴着一顶三角形的船长帽。 跟库尔斯的外表有些相似,只是相较而言,实在有些不修边幅。 在现身之时,霍格船长那一双略显忧郁的眸子立刻盯上了洛萨。 “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尊贵的黑暗领主。” 霍格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敬畏,他摘下帽子,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 黑暗领主的特性,同样对他产生了极大的震慑。 使本性桀骜不驯的霍格,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虔诚低头。 “我也很高兴能得到你的效忠,霍格船长,我现在正是需要海军人才的时候。” 霍格的嗓音很沙哑,就像用手指抠动黑板,给人一种背后发凉的别扭感。 霍格船长这位扈从,同样不是洛萨设计的。 所以他开口询问道:“不知道你的座舰海洋之灾,到底是一艘怎样的战船?” 霍格回答道:“领主大人,我的座舰是一艘中型桨帆战船,它上面载有一百五十名划桨手,一百名能在跳帮,接舷时作战的冲锋手,只可惜似乎受限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它上面的火炮被替换成了捕鲸叉。” 霍格又补充道:“不过,大人,您同样不能忽视我豢养的小保罗,这头挪威巨怪,在海上拥有绝对的统治力,我相信,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有保罗助阵,在海上我都是无敌的。” “很好。” 洛萨若有所思。 有霍格船长在,艾拉港的安全性将大大提升,只可惜,他手头资源有限。 他现在的扈从都快有十人了,仍旧没有一个精英化的,连升到满级的都没有。 实在是越往上升,所需花的金钱数目就越多,性价比还不如均衡发展。 所以,大概率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看到一头横行于红海的“挪威巨怪”出现了。 第186章 圣殿山上的教团 洛萨伸出手,习惯性地拍了拍霍格的肩膀。 掌心传来的触感,是一种更甚于般若的冰冷,使人不禁毛骨悚然。但却不是料想中的从对方的体内穿过。 看来霍格船长虽然看起来像个幽灵,实际上还是具备实体的。 “霍格船长,我先同你讲一讲现如今的局势好了。” 洛萨跟霍格聊了很久,包括接下来想要让他在红海上驾驶幽灵船游曳,清剿海盗,维护航路,并守护艾拉港的任命。 霍格咧开嘴,露出海上漂泊惯了的人的满口黄牙:“抱歉,大人,虽然我很乐意接受您的任命,但我很怀疑,一旦我在红海上露面次数过多,那些萨拉森商人们恐怕宁肯走陆路,也不愿意进入艾拉港了。” 洛萨皱起眉:“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之所以要收回艾拉港,就是为了收取这里的商税,若是商船断绝,这里的收益得被砍掉四分之三。” “但你驾驶的幽灵船,又不可能列入我麾下的海军舰队里,因为我的身份,明面上,是绝对不能被人们指认为驱使幽灵船的黑暗领主的,哪怕这是事实。” 霍格船长沉默了片刻,说道:“大人,我会尽量把握好尺度,既放任商船进出,又肃清红海上的海盗——但您知道的,商船只要悬起黑旗就是海盗,我没办法保证完成任务。” “总之,以保护艾拉港为重,海盗的事,能剿则剿,不必强求。” 洛萨沉声道。 跟霍格又聊了一阵关于组建桨帆船这种近海舰队的想法。 他便起身,决定去看一看,已经搬迁到圣殿山上的圣拉撒路教团的发展状况。 他还得花一些时间,去打点耶路撒冷宗主教,让他把阿兰德勒大主教的头衔,运作给乌尔丁。 以耶路撒冷教会的独立性,这一点只要说服了宗主教,就应该没问题了,无须经过教皇城的过问。 当然,乌尔丁是不能离开耶路撒冷的,因为他得时不时进王宫为鲍德温四世进行治疗。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提尔的大主教威廉同样每天都在都待在耶路撒冷。 … 圣殿山。 虔诚的朝圣者们,互相搀扶着向山攀去。 穿着破旧麻衣,在胸口别着一枚绿色十字架的苦修士,站在一座小教堂的门口,指引着前来看病的朝圣者,进到各个祈祷室改成的诊室。 这里,就是圣拉撒路教团在圣殿山上的新领地了。 洛萨坐在最里间,属于大团长的房间里。 乌尔丁就坐在他的对面,此刻正谦卑地低下头:“大人,很高兴能再见到您。” “我也很高兴。” 乌尔丁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洛萨:“这段时间不见,您身上的黑暗气息越发浓郁了。” 洛萨皱起眉:“你有什么想要规劝我的吗?” 乌尔丁面带微笑地摇头道:“大人,有让娜女士在您身边,我不相信您会堕入黑暗,只是黑暗属性的力量,对于人的侵蚀是非常严重的,您一定要提高警惕。” 洛萨忍俊不禁道:“我还以为你是对我有信心——原来是对让娜有信心呀。承你关心,我会提高警惕的。” “接下来说说看吧,教团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我记得上次回到耶路撒冷时,似乎还不错。” 乌尔丁不置可否道:“您觉得呢?” “来时路上,我可看到了不少朝圣者,这座小教堂里,佩戴绿色十字架的修道士,数目也很多。” “的确,教团的发展还算迅速,但我们得到的捐助太少,哪怕每一个教团成员都跟我一样奉行苦修士的生活,仍旧有些入不敷出了。” 洛萨心中咯噔一下:“你该不会想要我掏钱资助你吧?” 他现在的确还有一些存款,但那是他用来构筑红海舰队的钱。 原本预想的是建立地中海的商船队,但现在占了艾拉港,又有霍格船长这样的人才,他自然要转变想法。 乌尔丁很诚恳地说道:“大人,我们是穷人教团,但采集草药,养活修道士,免费为朝圣者们进行治疗,都是需要很多钱的。” “教团的规模能在短时间内扩充到现在这样,没有这些举措可不行。” 洛萨深深皱起眉:“那些身无长物的穷人朝圣者们,即使捐助也捐不出多少钱——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圣殿骑士团的打压?” 乌尔丁摇了摇头:“不,大人。杰拉德大团长是个虔诚的信徒,也是现如今教团除您和国王陛下以外,最大的捐助者——他似乎希望拉拢我们,一起对抗医院骑士团。” “就像医院骑士团拉拢条顿骑士团对抗圣殿骑士团一样?” “没错。” 洛萨的手指,轻敲桌面:“跟我仔细讲讲你们现在的困境吧。” 乌尔丁斟酌了下用词,开口道:“教团最擅长的,是新式医学,但在耶路撒冷的起步并不顺畅。” 这个时代经院医学,偏向于“精神治疗”,也就是说,将病人收治在教会收容所里,日夜忏悔,祈祷。 最多由神职人员做一些仪式,诵一些神学典籍,涂抹些圣膏油或淋上几滴圣水,或者取一抔泥土涂一涂之类。 此外,就是盛行于世的“体液平衡”学说。 这种学说大概是发源于古埃及,但又盛行于欧陆,认为人体患病,归咎于体内体液的不平衡。 这种“体液平衡”学说,表现出的最知名的治疗方法,就是放血疗法,灌肠,还有催吐。 有时还会用烙铁灼烧伤口。 虽然也有歪打正着的,比如说用烙铁,热油冲洗伤口,进行消毒。 但除非是使用阿片之类的镇定性草药,否则过程无异于酷刑。 在军队里,因为这种救治方式而死的,占了绝大多数。 幸存下来的也掉了半条命。 连鲍德温四世这种国王之尊,都要经历这种折磨,可见这种治疗方式的盛行。 大概是归功于地处东西方交界,融合了希腊和东方医学,黎凡特地区的萨拉森和犹太医生,在这个时代掌握了不错的医术。 但他们的排他性,又使得他们很少愿意治疗异教徒,基督徒们也不愿接受他们的治疗。 这也是圣拉撒路救赎教团面对的困境,虽然乌尔丁凭借自己的特殊能力,治愈了一些权贵的伤病,但这仍旧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扭转人们对于新式医学的认知。 “所以,愿意相信你们的基督徒,大多数都是一些身无长物的底层朝圣者,其中甚至连市民阶层都寥寥无几对吗?” 乌尔丁点头道:“是这样的,大人。” 第187章 猎魔人与恶魔 洛萨皱起眉,道:“不应该呀,你救治的贵族都有哪些?他们没有为你扬名吗?” 在洛萨预想中,只要乌尔丁通过自己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医治好几个贵族老爷的伤病,立刻就能成为贵族圈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没有伤病! 到时候捐助源源不断,要不了多久,教团就能发展成一个不逊于条顿骑士团的中型军事修会。 而洛萨,也将获得一个神学界的有力臂助。 乌尔丁摇了摇头:“愿意接受我的治疗的并不多——国王陛下至今仍未透露自己已经恢复健康的事。 而且,被治愈者,也认为我使用的是巫术手段,为了避免招惹来竞争对手的攻讦,没人愿意宣扬出去——不过诊金给的倒是不少,如果不是这样,教团也维系不到现在。” 洛萨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道:“或许只有到了下次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才能明白救赎教团存在的意义。” “我还有其他事,这几天我大概率能把你运作上阿兰德勒主教区的主教位置,当然,你仍旧要留在圣地,发展教团,同时维系国王的健康。” 洛萨站起身,准备跟乌尔丁道别。 “我明白了。” 乌尔丁沉默了下,跟洛萨对视着。 “你还想说什么?” 乌尔丁轻轻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尴尬。 “大人,捐赠的事?” 洛萨似乎早就等着乌尔丁开口了,他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好整以暇地问道:“捐赠不是问题,但我得知道我能获得怎样的收益?” 乌尔丁皱着眉道:“大人,所有护教骑士随时都能为您而战,这难道不是收益吗?” “不,这还不够。如果我想要扩充军力,有更多比这种省钱,效果还更好的方式。” 他手底下的敕令骑士,除了装备需要自己提供以外,既不需要工资,还能替他掌管一方领地,简直是物美价廉。 洛萨摇头道:“乌尔丁,你真的想把圣拉撒路救赎教团发展成一个公益组织吗?” 乌尔丁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会遵循您的意志,若您希望教团转变,我会做的…” 洛萨打断了他的话:“我没这个意思——阿兰德勒的十一税,会交给你们作为捐助,这笔钱省着点花。” 作为阿兰德勒主教区,这里拥有诸多免税特权,把十一税捐给乌尔丁的教团,说白了,就是把原本该上缴给耶路撒冷教会的钱给了乌尔丁。 相当于一分没花。 但洛萨原本把乌尔丁扶上阿兰德勒主教的位置,可是想要省钱的。 所以他还是亏了。 “谢谢大人。” 乌尔丁沉声道:“我代那些穷苦的朝圣者们,感谢您的慷慨。” 洛萨伸出手,制止了乌尔丁想要单膝跪地的动作。 “乌尔丁,圣殿骑士团在创立之初,每两名骑士只能同乘一匹马,这甚至成了后世法王指证他们为同性恋的证据。 我想说的是,他们的清贫,更胜于你们——最起码他们当时的规模可远没有现在的圣拉撒路教团大。” “但他们的清贫和虔诚,很快就为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财富。” 洛萨郑重道: “教团现在清贫已经有了,所欠缺的仅仅只是虔诚。” 乌尔丁沉声道:“大人,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无法坐视这些朝圣者们罹难,而不去使用在他们眼中,能跟巫术画等号的草药学。” 洛萨的手指,轻轻敲动桌面:“或许,你该向陛下求助,而不是我。” 他也没办法说出,放任那些病人自生自灭,或是改用更“虔诚”的手段。 比如说,用放血代替草药——这在洛萨看来,跟谋杀没有任何区别。 “总之,乌尔丁,你坚持自己的道路未必是错的,圣殿,医院,条顿骑士团,已经把前路趟了个遍,我们再走老路的收益,也只会比他们更小。” “我走了。” 洛萨起身,跟乌尔丁道别。 乌尔丁凝视着洛萨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酸涩。 “领主大人虽然身处黑暗,但心中的光明,的确要胜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了。” 他低声感慨着,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愧意。 … 耳畔,传来亲密度增加的提示音。 但洛萨并没有太在意,他跟络绎不绝,前来教团看病的朝圣者们擦肩而过。 看着那些怀抱着面色蜡黄的儿童的母亲,背负着重病妹妹的哥哥,病入膏肓,咳得撕心裂肺,佝偻着腰,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 还有那些戴着用多层亚麻布制成的防护面罩,前身大多数是被教团无偿治愈的病人的苦修士们。 他们忙碌地走在人群当中,询问病情,指引他们走向不同的诊室,胸口的绿色十字架,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他原本做了个亏本生意的郁闷心情,又变得好受了不少。 “唉,就当我是好人做好事算了。” 他这次光出征艾拉港和阿兰德勒的军费,就能维持教团的运作许久了。 但带兵出征,不仅是投入,也是有收益的。 若是洛萨愿意把艾拉港男爵的头衔,出售给佩特拉的阿尔贡男爵,不仅能收回投入,还能额外大挣一笔。 这还是艾拉港先是被提桶跑路的扎恩,给提前洗劫过一遍后的事。 这还没算阿兰德勒城。 而捐助给圣拉撒路教团,那就真的只是捐助了,连个好名声都落不下。 欧陆的贵族们热衷于捐赠医院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不就是为了一副“虔诚者”的好名声吗? 据说,圣殿骑士团的大金库里,金币能够堆积成山,用都用不完。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洛萨跟般若和芙琳吉拉汇合后,一行三人,向圣殿山的山脚走去。 沿途,依旧能看到很多的底层朝圣者。 他们中有很多像是洛萨在奥地利边区看到的穷人十字军。 一个个衣衫褴褛,拄着木棍制成的拐杖,连一件完好无损的衣物都没有。 历经千辛万苦,通行者死了不知多少。 原以为到了圣地这流淌着奶和蜜的膏腴之地,就能摆脱贫穷,过上富足的生活,可哪那么简单呢? 教会定期发放的面包,顶多能填饱肚子。 除非是有幸遇到一些领民损失过多,想要招收农奴作为补充的领主老爷——可圣地的土地,根本算不上肥沃,能承载的农奴,其实是很有限的。 耶路撒冷王国的富庶得益于商贸,而不是种田。 看着这一幕,洛萨心中暗道。 “等库尔斯返回耶路撒冷主持盔甲店和印刷工坊事宜的时候,顺带招募一批朝圣者去新哈布斯堡筑城吧。” 随着生命之树的茁壮成长,新哈布斯堡附近的水文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绿洲正飞速吞噬荒漠。 要不了多久,洛萨就能获得一大片肥沃的土地,这批土地正需要人手来耕种。 从阿兰德勒迁出的人口,并不足以填满新哈布斯堡。 到时候这批从耶路撒冷招募的穷苦朝圣者们,恰巧能作为新哈布斯堡的领民。 这是双赢之举。 以库尔斯的能力,想必也能甄别出谁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谁又是真正老实巴交的农民。 … 猎魔人阿纳哈德站在圣殿山的山脚下,打量着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朝圣者们。 他的神情凝重,属于吸血鬼的强力嗅觉,试图分辨着过往行人身上的气味。 他是跟着那位洛萨伯爵一同来到圣殿山的,但他并未攀登上去。 跟对洛萨说的一样,自己这位同门的流亡猎魔人,掌握着一件恶魔的封印物,并且试图将恶魔解封,容纳到自己体内。 但阿纳哈德很清楚,自己这个同门迎来的结局,只可能是失败。 失败的下场,就是恶魔解封——怀揣着对他们华沙猎魔人学派的满腔憎恨,对他们展开无休止的报复。 他必须阻止自己的同门。 第188章 来了 “阿纳哈德。” 由于圣地的炎热气候,自知穿着件破旧熊皮斗篷,过引人瞩目的阿纳哈德,特地只穿了件亚麻衬衫,闻言回过头。 “大人,您回来了。” 他很谦卑地低下头。 原本脾气冷硬,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般的猎魔人,今天再见到洛萨时,只觉洛萨身上的气质,俨然比之前天所见时,更加恐怖。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在他的感官里,洛萨就像一头盘踞在火狱中的魔龙,口鼻,鳞片的缝隙里,都喷吐着黑色的魔火。 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震怖感。 “谁能想得到,受人崇敬的圣地英雄,竟然是个专精黑暗魔力的男巫呢。” 阿纳哈德心中生出了一丝感慨。 他已笃定,洛萨是修炼黑魔法的巫师,而且是非常强大的那种,否则不可能再具备这样的气息。 他开始怀疑自己跟这个巫师领主合作是不是件正确的事了。 洛萨牵着坐骑,随口问道:“还没找到你的同门吗?” 阿纳哈德摇了摇头。 “你确定他真的在耶路撒冷?” 洛萨皱起眉,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阿纳哈德很多遍了。 他每次都一脸笃定,却又从来没有解释过原因。 “我万分确定。” “给我一个理由。” 洛萨沉声道:“猎魔人,我希望你不要试图愚弄我,后果会很严重。” 阿纳哈德低下头,头顶,鬓发,后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洛萨带给他的压力,简直比他毕生见过的魔物中,最强大的那只还要恐怖数倍。 “我不敢愚弄您,但是我实在不敢说出口。” 洛萨询问道:“跟这座圣殿山有关?” “这两天,我发现你一直在圣殿山附近徘徊,阿纳哈德,你凭什么笃定你的猎魔人同门,会在这附近出没?” 阿纳哈德愣了下,低声道:“如果您非要知道的话,我希望您不要怪罪我。” “你得先说说看。” 阿纳哈德犹豫了下,低声道: “我的同门,想要依靠耶路撒冷的圣遗物,克制恶魔的力量,从而保证自己成功完成容纳恶魔的仪式,您也知道,像高卢,阿尔比恩,日耳曼尼亚,都有女巫坐镇,窃取难度太高了。” “只有耶路撒冷,这里圣遗物更多,同时也没听说过有女巫为国王效力——当然,事实证明这大错特错。” 阿纳哈德看了一眼洛萨和他身后的两位女士,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不仅有,而且还是一个强大的巫师领主。 洛萨若有所思道:“圣遗物——所以,你的同门的目标,就是藏在耶路撒冷的真十字架碎片了?” “不,不一定……圣包皮,真十字架碎片,不知所踪的圣枪,什么都可以。” 阿纳哈德低声道:“您知道的,就以圣包皮为例,有十几座教堂都宣称自己收藏有这件圣物,连教宗都没办法甄别哪个是真的圣物。” “难怪你不愿直说,想要对圣物下手,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洛萨声音微冷:“但是阿纳哈德,你为何笃定你的同门不会成功呢?” 似乎是彻底突破了心理防线,阿纳哈德不再犹豫,直言不讳道:“洛萨老爷,如果真的存在圣遗物,那它必定有灵,不会被心怀恶念之人触碰。” “你说的有道理,但你都知道的事,你的同门难道就不明白吗?” 阿纳哈德咬着牙说道:“大人,我的同门已经被恶魔蛊惑,他坚信自己才是走在正义道路上的虔信者。” “他认为,力量无分正邪,就像屠刀也不分善恶一样,既可以用它来斩除邪恶,匡扶正义,也可以用它来屠戮弱小——在他眼中,他无疑是很正派的角色。” 洛萨沉默了。 芙琳吉拉吹了个口哨,有些轻佻地说道:“大人,这话仿佛似曾相识。” 洛萨在第一次跟乌尔丁谈话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实际上,力量就是分善恶的。 一个由人类转化为的狼人,他的思想会潜移默化改变,或许最开始还能维持理智,但随着食人数目增多,迟早会失控,沦为野兽。 就像阿韦拉多,如果不是死于洛萨之手,肯定也已沦为食人的恶兽。 系统出品的扈从,看起来没受这种影响,是因为有他在。 “阿纳哈德,我觉得你守在圣墓大教堂外,能逮到你同门的可能性更高,因为那里收藏有圣裹尸石,真十字架碎片。而圣殿山上的天主圣殿,原本是一座拜火教的寺庙,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才刚刚改成教堂。” 不光是天主圣殿,耶路撒冷几乎所有的圆顶教堂,都是由拜火教寺庙改建的。 阿纳哈德愣了下:“抱歉,大人,我不知道这些——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信徒。” 洛萨微笑道:“可以理解,阿纳哈德,西斯拉夫人最近两百年才刚开始皈依正信,波罗的海沿岸,仍有不少人仍旧坚守着多神信仰,这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准备吧,你的同门大概率是在晚上到——你看,你早些说清楚的话,也不用浪费这么长时间,但愿还没让他得手。” 洛萨在山脚平坦的路面上翻身跃上坐骑:“阿纳哈德,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的,希望你能开诚布公一些,而不是这样遮遮掩掩。” 阿纳哈德低下头,犹豫了下,又道:“我的同门手中的封印物里,封存着一只名叫伊利萨的恶魔,它是代表爱欲的深渊领主,如果它破除封印的话——我的意思是万一它破除封印的话,请一定要尽快解决掉它。” “在破封之初,也是恶魔最虚弱的时候,如果让他逃走了,等到这只记仇的恶魔恢复过来,一定会对我们展开疯狂的报复。” “放心,这不是我第一次对付恶魔。” 洛萨看了阿纳哈德一眼,脸上轻松,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凝重。 上次对付恶魔的时候,有让娜在——没有她那杆圣枪在,洛萨心底还是有些忐忑。 可事态紧急,又根本等不到让娜回来。 等等…… 洛萨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圣枪,好像是让娜的天赋,而不是技能啊。 那么是不是说,自己也能共享? 洛萨试着做出了选择。 … 赶到圣墓大教堂时。 威廉大主教正在亲自为一群前来朝圣的贵族们布道。 洛萨在一旁等待了片刻,威廉大主教就有些无奈地向他走来。 “又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洛萨面带微笑地摇头道:“大主教阁下,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向您求助,而是来帮您的。” “帮我什么?” 威廉大主教的脸上,写满了警觉,明显是不信。 洛萨轻咳了一声:“有人要对圣墓教堂里存放的圣遗物下手。” “这你放心,自从那次之后,圣墓的防守比之前严格多了。” 威廉大主教摆了摆手。 他当洛萨提起这件事,又是要来敲诈他。 “那事?” 洛萨眨了眨眼:“主教阁下,您的意思是,圣墓大教堂曾经有圣物失窃过?” 威廉大主教没好气道:“所以你就直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吧?” 洛萨轻咳了一声:“也不是说帮,就是我收复了阿兰德勒主教区,我觉得这里该由乌尔丁神父掌管——圣拉撒路教团的穷困,我们都看在眼里,他该得到这些,不是吗?” 威廉大主教哼道:“你说的是那个使用巫术,收买人心的乌尔丁吧——我甚至后悔当初你要我授予他约格律斯堡的本堂神父的职位,这种人就该被打成异端。” 洛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看得威廉大主教有些发毛。 他咬牙切齿道:“好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但你记住,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洛萨微笑着说道:“大主教阁下,别觉得我是在要挟您,我们本就是互帮互助的合作伙伴,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最近,是真的会有贼人来窃取圣遗物。” 威廉大主教沉着脸下了逐客令:“好,我知道了,现在请你离开吧。” 他正处于角逐耶路撒冷宗主教的关键时刻,否则哪会受洛萨的威胁。 “虽然您不欢迎我,但我却不能离开,因为我所说的有贼人来窃取圣遗物,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这个窃贼是一只邪恶的黑暗生物——不是普通人所能对付得了的。” 洛萨诚恳地说道。 威廉大主教沉默了一阵,低声道:“你可以待在教堂的塔楼里。洛萨,希望你没有骗我。” “您放心,运气好的话,今天我还能获得一只新的狼人尸体。” 洛萨微笑着行了一礼,躬身退去。 这只猎魔人,体内容纳有狼人的力量,死后他的尸体,应该跟狼人的差不多。 … 洛萨接下来,带着般若,芙琳吉拉待在塔楼里,守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霍格船长实力不济,洛萨没有带他一起。 他现在用钱的地方太多,系统的战利品商店里储存的金币,他不会轻易动用。 因为这是临战时所能对扈从做出的唯一提升。 “来了!” 阿纳哈德突然低声喊了句。 只见一个穿着连帽白色长袍的男人,此时,正低垂着脑袋,缓步走向圣墓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第189章 猎魔人之战 深夜教堂的钟楼上,窗户边涌进呼呼的冷风。 洛萨扶在窗边,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上面用金线绣出的龙首徽记。 他低头打量着借着夜色,一步三回头,打量着周边,缓步走来的男人。 鬼鬼祟祟的,看起来的确像是心怀叵测。 “大人,您说的对,他的目标果然是圣墓大教堂。” 阿纳哈德面色凝重,继续道:“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跑了,我们立刻动手!” “嗯,好,但是得你先上。” 阿纳哈德愣了下,疑惑道:“只是我自己?” 洛萨点了点头:“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对手吗?也让我看看你们猎魔人的本事。” 以他向来谨慎的性子,在不清楚敌人实力时,很少愿意直接闷头莽上去。 万一这个猎魔人,实际上已经容纳了深渊恶魔,在让娜不在身边的前提下,他很可能要遭重。 最起码,得留出一个缓冲的余地。 反正,他跟阿纳哈德也没什么交情可言。 阿纳哈德怔了下,点头道:“如果他要逃跑,大人您一定要拦住他,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杀死,因为如果陷入绝境,他有可能会放出恶魔。” 洛萨点头道:“你放心,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四人离开塔楼的顶端,向下飞奔而去。 半途。 洛萨看到,圣墓教堂值守的修道士们,听到动静,正神色匆匆地拿起斗篷,掩盖住了什么东西。 看那斗篷未曾遮住的角落里,分明散落着一张以他为原型的昆特牌。 洛萨皱起眉,威廉大主教果然没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 这伙在塔楼里守夜的修道士们,不仅没有提高警觉,反而在打牌,开小差。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感慨。 在圣地,昆特牌的影响力正在迅速上升,并且随着喜好将薪水都丢在酒馆里的水手们,传回到欧陆,东帝国和阿尤布。 哪怕是排他性极高的亚美尼亚和高加索山民,也开始接触这种有趣的娱乐方式。 买不起套牌,在热闹的酒馆里,端着一杯啤酒在一边看看热闹也是件非常不错的娱乐活动。 “去敲钟,窃贼已经来到圣墓教堂,让教堂的神职者和骑士们都做好警备。” 洛萨对着这些神色紧张的修士们吩咐了一句,便继续跟着阿纳哈德向下冲去。 … 圣墓教堂前。 正低着头悄然来到墙边的兜帽男,双手弹出了锋利的爪子,刺穿墙面,宛如切奶酪一般轻松。 正打算向上攀爬,男人突然怔住。 “汉纳,停手吧。” 戴兜帽的男人回过头,露出了一张有些青涩的年轻外表。 “阿纳哈德!”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都到了现在了,你还要阻止我吗?” “你应该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区区一只狼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使我复仇——那可是我们全家的血债!” “收手吧,汉纳,放弃这种疯狂的想法,跟我返回学派吧——猎魔人,也不可能对付的了所有魔物,放弃复仇吧。” 阿纳哈德沉声道:“我只是容纳了一只中阶吸血鬼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你居然妄想把一只深渊领主纳入你的体内,你简直是疯了!” 汉纳反唇相讥道:“所以阿纳哈德,这只深渊领主是怎么沦落到被我们的前辈封印到盒子里的下场的?” 阿纳哈德微怔。 汉纳冷笑道:“先辈猎魔人能获得这样的力量,我也能。你,还有学派里的那些老古董们,根本就低估了猎魔人的上限,为了多苟活几年,固步自封,顽固守旧,哪里还有先辈们的进取心?” 阿纳哈德的嘴角,伸出了两颗白森森的獠牙,浓郁的血气弥漫开来:“汉纳,你已经为了获得力量迷失了自我了。” “呵。” 汉纳的脸上,黑色的粗毛疯长,骨骼,肌肉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阿纳哈德,我感激你曾经对我的照顾,但,没人能够阻挡我的道路。只有深渊领主的力量,才能对付另一只深渊领主!” 汉纳的吻部向前拉伸,眼珠变成野兽的棕色竖瞳,在黑暗中散发着慑人心魄的绿芒。 “去死吧,阿纳哈德,我会在完成复仇后,向你自杀谢罪。” 汉纳的发出了一声压抑着的低吼,双腿在墙面上猛蹬,身体如炮弹般弹向阿纳哈德。 阿纳哈德身上的血气飘摇而起,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已消失不见,一对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肉翅,撑破身上的亚麻衬衫,舒展开来。 锋利的爪子延伸而出,他的身体更是变得肌肉虬结,从体型上看,竟然丝毫不逊于对面狼人化的汉纳。 砰! 两人撞在一起,宛如两头凶兽般展开了肉搏。 与此同时,圣墓教堂的大钟,猛然响起,整个耶路撒冷都被其唤醒。 … 芙琳吉拉调侃道:“啧,这个世界的吸血鬼还真是野蛮。” 正在观战的洛萨,神情严肃道:“你们觉得这猎魔人怎么样?” 无论是敏捷,还是反应速度,这两个猎魔人都要在他之上。 虽然他的精神力能够捕捉到对方的动作,但身体却跟不上。 若是底牌尽出,在不动用圣枪的前提下,他估计也只能对付其中一个。 这么来看,芙琳吉拉跟般若,对付这两个猎魔人应该也能处于碾压的态势。 洛萨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这个叫汉纳的猎魔人,别怀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把那只深渊领主从封印物里放出,这种局面,他完全应付得来。 芙琳吉拉罕见露出了一丝十分感兴趣的神情:“有意思!在解放了恶魔的力量之后,他们跟真正的魔物几乎没有任何分别,可他们平时看起来分明就是正常人。” “这绝对值得我开一个新课题——大人,我们把这个阿纳哈德带回去解剖掉好了?” 洛萨没好气道:“别瞎说,这阿纳哈德又没得罪我,也不是什么恶棍,怎么能平白无故给人解剖掉。” 般若摇了摇头道:“他们虽然平时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实际上也就是看起来罢了,他们的内核已经被侵蚀得很严重了,越是频繁使用魔物的力量,这种侵蚀就会蔓延得越厉害,迟早他们的躯体会变得很魔物别无二致。” 洛萨皱起眉:“能在使用恶魔力量的前提下,还能长久地保存理智,已经很值得称道了。” “的确。” 般若赞同道:“大人你可以在战后,向阿纳哈德索要这种强化精神力的秘术。” 洛萨点了点头:“我会记得的。” 猎魔人的本事,如果能够隔绝龙裔血脉对他的影响,他就不用每次升级都把属性点加到精神力上面了。 战斗很激烈,地面开裂,土石纷飞。 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一队甲胄齐备的城卫军。 “什么人?” 第190章 身陷囹圄 耶路撒冷的城卫军,依旧由阿玛尔里克负责,但大约是这次出征露了怯,回来后便不敢再贪的太明目张胆了。 城卫军虽然依旧没有多少战斗力,但最起码装备已经提上去了,维持治安绰绰有余。 “退后,我是王家骑士团的洛萨,立刻封锁圣墓教堂的路口,这里发现了一头狼人,在我解决它之前,不要让人靠近。” 洛萨站了出来,拦住了这些城卫军的去路。 跟让娜使用过的“驱羊吞狼”的道理一样,一旦人多了,被这个名叫汉纳的猎魔人掀起骚乱,很可能趁乱逃跑。 “原来是洛萨爵爷,有您在,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我们保证,不会有人误闯进去。” 城卫军们纷纷恭维道,头也不回向后退去,在从心这方面,城卫军向来不会让人失望。 … 砰—— 乱石纷飞。 黑色的狼人须发喷张,攥住吸血鬼的手臂便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汉纳一只手按住阿纳哈德的身体,另一只手,锋利如刀的利爪高高抬起,蓄力,刺下。 阿纳哈德努力挣脱了汉纳的钳制,在千钧一发之际,于旁边一滚,避开了要害,胸口被利爪剖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他顺势将汉纳扑倒在地,两只恶兽展开了角力。 短时间内,谁也无法压制住对方。 “阿纳哈德,现在可是来人了,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暴露在这些普通人面前,就赶快收手吧。” 阿纳哈德咬牙切齿道:“把封印物交出来,否则我宁肯跟你同归于尽。” 汉纳咧开嘴,狭长的狼吻露出了人性化的嘲讽表情。 “封印物不在我身上,但你如果跟我同归于尽,可就没人维护封印了——要不了多久,恶魔就会破封而出,到时候还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们的学派也会遭受最惨烈的报复。” 阿纳哈德的神情狰狞,青色的血管在他苍白的皮肤表层宛如蚯蚓般蠕动着。 伤口处,流淌出半凝固的污秽血液。 “我不会受伱的威胁的,叛徒!” 阿纳哈德张开嘴,两根巨大的犬牙再度伸长了一寸,狠狠啃在狼人的脖颈处。 汉纳发出了一声嘶吼,竟是伸长脖颈,紧跟着啃在了阿纳哈德的后颈上。 两只都以生命力顽强见长的魔物,拼命吮吸着敌人的鲜血。 直至。 一个轻盈的脚步,在他们身边响起。 “阿纳哈德,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对手吗?” “怎么弄成这样一副惨烈模样?” 这个声音…… 是黑暗领主手下的那名女巫? 阿纳哈德有些混沌的脑袋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松开啃着对方脖颈的嘴,嘶吼着:“快控制住他,得问出来封印物的下落。” 芙琳吉拉微笑着说道:“好嘞,包在我身上。” 她抬起纤细素白的手掌,比之阿纳哈德身上的血气浓郁了不知多少倍的血气,萦绕而起。 深红色的结晶一寸寸沿着她的指尖凝聚,蔓延至半身,形成坚固的臂铠。 在她肩头,红色的尖刺宛如利剑,笔直插向天空。 而她的手指,也变成了五根覆盖着血色结晶的尖锐长剑。 芙琳吉拉嘴角微微翘起,说道:“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汉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阿纳哈德,你跟吸血鬼联手,你这个猎魔人的败类,还好意思说我!” 下一刻。 五指贯穿了被阿纳哈德紧紧束缚着的汉纳,他体内的血液流动,瞬息间变得极为缓慢。 随即,原本死死抓着阿纳哈德的手臂,也颓然松开,满是黑色狼毛的身体,也开始恢复原状。 猎魔人抬起头,猩红的眸子打量着芙琳吉拉。 “怎么,你要跟我动手?” 芙琳吉拉挑了挑眉:“想好后果。” 阿纳哈德打量着芙琳吉拉许久,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摇头道:“你不是吸血鬼——你用的这种力量,饱含生机,跟吸血鬼有着本质的区别。” 随即,身体逐渐恢复原状。 芙琳吉拉努了努嘴:“把你们的同门带上,我们该走了,你给我家大人招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阿纳哈德脸色僵了下,默默背起恢复人形的汉纳。 “噢,对了,如果把他杀了,他是会变成狼人,还是以人类的躯体死去?” 阿纳哈德回道:“狼人——因为人体是封印物,他体内属于狼人的力量,一旦失去了汉纳的束缚,就会立刻释放出来。” 芙琳吉拉扬起笑脸:“那就好,我家大人正需要一具狼人尸体给人送礼。” 阿纳哈德心中一凉。 “愣着干什么,赶快走啊!” 芙琳吉拉催促道。 … 康斯坦茨庄园。 洛萨看着被五花大绑,身子底下还布置了一座不知名法阵的汉纳。 称赞道:“干得不错。” 芙琳吉拉扬起笑脸,像是想要得到表扬的小孩儿。 “大人,我可是继承了你一贯的谨慎作风,他身子底下这座虚弱法阵,正源源不断抽取着他的血气,既不会要他命,也能使他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力气。” “真棒!” 洛萨伸出手,揉了揉芙琳吉拉白色的长发。 小吸血鬼的小脑袋瓜,盘起来手感极佳。 “阿纳哈德,开始审问吧,我要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返回领地了。” 洛萨在一旁坐下。 阿纳哈德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拍了拍汉纳的脸, 汉纳依旧昏迷不醒。 芙琳吉拉有些不耐烦道:“你这样行不通,得像我这样。” 她张开手,血气凝聚成一个光球,被她拍进了汉纳的体内。 原本昏迷不醒的汉纳,猛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芙琳吉拉揉了揉耳朵,对洛萨说道:“大人你放心,我已经提前布置好隔音法阵了。” 看着洛萨露出“孺子可教”的赞许神情,芙琳吉拉的眉宇间闪过了一丝得意,她笑盈盈地看了般若一眼。 谁知般若嘴角竟稍微弯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但芙琳吉拉确定那绝不会是错觉。 这个蠢女人凭什么笑话我? 芙琳吉拉有些生气。 般若依旧面无表情,心底却不由感叹,这个蠢女人,难道真以为大人会喜欢一个残忍的拷打者? 阿纳哈德看着惨叫着的汉纳,有些于心不忍地劝道:“汉纳,赶紧说吧,说了也能少受些苦。” 汉纳止不住地惨叫着,身体如蛆虫般在地上扭曲,挣扎着。 洛萨皱起眉,拍了下芙琳吉拉的小脑袋瓜:“芙琳,停下吧。” 芙琳吉拉有些失望地将红色光团从汉纳身上收回。 嘀咕道:“还以为是硬汉复仇者,没想到这都顶不住。” 汉纳躺在地上,剧烈喘着粗气,许久才抬起头,环顾众人。 “呵,阿纳哈德,看看你找的这些帮手,每个人身上都萦绕着恐怖的黑暗力量,你跟恶魔合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露出森白的牙齿,冷笑着。 阿纳哈德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他们不是恶魔,只是一群使用黑暗力量的巫师罢了,汉纳,我比你的眼力可好多了。” “还有,你既然知道不能跟恶魔合作,还不赶紧把封印物交出来,你被它蛊惑太深了。” 汉纳发出了一阵瘆人的笑声:“真是可笑,阿纳哈德,我可不是跟恶魔合作,而是在驾驭它,你也就能自欺欺人了。”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这个“黑暗领主”的buff,还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了。 整的他手底下跟全员带恶人一样。 “汉纳是吧,把封印物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洛萨板起脸,努力激发出自己体内的龙裔血脉,再加上黑暗领主的威压,双重压迫感,使得房间内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汉纳的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他咬紧牙关,努力不使自己发出丢人的寒颤声。 在他的视角里,就跟阿纳哈德一样,洛萨俨然变成了一只盘踞在白骨王座上的恐怖魔龙,巨大的龙尾来回甩动。 魔焰滔天! “你要这个封印物做什么?吞掉里面的恶魔?” 汉纳结结巴巴道:“阿纳哈德,你还说你不是在跟恶魔合作?这分明就是一只深渊领主!” 第191章 敕令恶魔 阿纳哈德有些无力地争辩道:“这位大人只是精研黑暗魔法的巫师,不是什么深渊领主。” 洛萨板着脸,没有说话。 芙琳吉拉嘴角弯了弯,有些憋笑地扭过头。 洛萨皱眉道:“我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不然,我就杀了你,抽出你的灵魂,丢到火狱中去拷打。” 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出自己的气息,既然这个汉纳固执地认为他也是来自深渊的领主,那他也没必要解释了。 砰。 门被推开,霍格船长提着一把水手刀,幽绿色的身躯冲进屋内。 霍格船长环顾四周,收起武器,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大人,看您这样释放自己的气息,我还以为您有危险。” “幽灵!” 汉纳发出了一声惊呼:“阿纳哈德,伱这个被恶魔蛊惑的蠢货,他竟然能驱使这样恐怖的幽灵,就算是巫师,也是最邪恶的那种,封印物落在他手中才是灾难!” 阿纳哈德神情微动,心中不禁萌生了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触。 他心中,是赞同汉纳的说法的,但自己又哪有反抗的余地? 只要能维持住封印,别让学派遭受到报复,就算跟邪恶的巫师合作,也只能如此了。 “够了!” 洛萨面露寒意:“我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的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就下地狱吧。” 阿纳哈德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手持弯刀的霍格船长,将武器横在汉纳的脖颈处,他露出了一丝忧郁的神情:“可怜的家伙,得罪了大人,我也只好送你离开了。” 洛萨欲言又止——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汉纳啊,结果霍格这个不知轻重的愣头青进来了。 现在可怎么收场? 如果跟霍格说:我开玩笑的,自己苦心营造的形象就拳垮了。 眼见得汉纳眼睛一闭,露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阿纳哈德,嗤笑道:“呵,我不会向邪恶低头的。” “有骨气!” “但你不该对大人无礼。” 霍格阴郁的脸上,生出了一丝赞意,但握住武器的手却丝毫没有手软,微微用力。 锋刃割破皮肤。 鲜血渗出。 下一刻。 一阵恐怖的邪恶气息席卷开来,将霍格船长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接下来,让我来跟你谈吧。” 汉纳的背后,一截连着他脊柱的黑色雾气,缓缓升腾而起。 霍格的脸上生出了一丝怒意,从地上爬起,身上萦绕起幽绿色的鬼火。 自己堂堂一个纵横地中海,连神圣教会的骑士都奈何不了的“怪异之主”,竟然被像打发小喽啰一样掀飞,简直是奇耻大辱! 黑色雾气逐渐凝聚成一个穿着火辣的漂亮女人形象,只露出上半身,腰部跟汉纳的脊柱相连,而她身下的汉纳两眼一翻,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 般若脚步微动,来到洛萨身旁,地狱门扉碎片铸就的盾牌,缓缓旋转起来。 芙琳吉拉浑身上下萦绕起浓郁的血气,在这个火辣女人的身上,充斥着浓郁的危险感。 洛萨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反问道:“你就是伊利萨,或者,我该称呼你为伊莉丝?” 火辣女人微笑着说道:“都可以,深渊领主没有性别,我猜您大概率是喜欢女人的,所以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来跟您谈。” 事情显而易见。 所谓被“封印的恶魔”,早就从封印物里跑出来,寄居在汉纳身上了。 只是祂似乎还没办法发挥自己的实力,处于虚弱期。 当然,更可能是被洛萨“黑暗领主”的气息唬住了。 再加上,不管般若和芙琳吉拉现在的实力如何,她们巅峰时期的力量,都是极强的,从气息上看,绝对是站在这个世界上顶点的存在。 拥有这样强力手下的洛萨,被当作一个强大的巫师领主,也理所应当。 洛萨暗骂了句阿纳哈德坑货一个,脸上却是云淡风轻:“说吧,你想谈什么?放了你这具容器?” 伊莉丝舔了下诱人的红唇,用一种甜到发糯的声音哀求道:“你放过我一次,等我恢复好了,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无论是财宝金银,还是勋爵美女——应有尽有。” “有我帮你,你就算想坐国王的宝座,也是轻松平常的事。” 洛萨皱起眉:“就连乡村的无知孩童都知道,跟恶魔做交易是没有好下场的。” 伊莉丝挺了挺丰满的胸部,微笑道:“您这样强大的巫师,也会怕跟恶魔签订一份小小的契约吗——您现在还没动手,不是已经说明您心动了吗?” 洛萨暗道,我心动个屁,还不是怕打不过。 如果我真有表现出来的气息那样猛,还用得着跟你废话,直接干碎就是了。 阿纳哈德听到伊莉丝的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若真让这两个“人”达成协议,自己可就是华沙学派的千古罪人了。 可偏偏这两个人旗鼓相当的气势碰撞,压迫得自己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洛萨轻“呵”了声,不置可否道:“那你就应该清楚,以我的实力,有什么我自己得不到的,还得靠你施舍的?” 伊莉丝的脸色微僵:“是这样没错,但总有一些地狱和深渊的特产,是您没办法轻易得到的——比如您想要的施法材料之类的,和我这样的深渊领主建立一个良好的合作关系,可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哟。” 洛萨站起身,不屑道:“这样廉价的价码,还是算了吧。” 伊莉丝脸色一变,黑色的魔火环绕着她升起:“好,那就鱼死网破,我要你,还有你身处的这座城市,都跟我一同化为灰烬!” 洛萨轻飘飘地说道:“只有鱼死罢了,至于这座城市——谁在乎呢?” 气氛,陷入凝滞。 洛萨黑暗领主的气息,混合着龙裔血脉的威压,仿佛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几乎完全压倒了伊莉丝。 伊莉丝沉默了下,身上的黑色魔火逐渐消散:“说出你的条件吧,狡诈的黑巫师。” 洛萨有些轻佻地伸出手指,挑起般若的下巴:“美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这只恶魔呢?” 如果让娜在的话,她一定会发现,洛萨分明是在模仿她的那种仿佛万事不挂于心的洒脱模样。 般若神情微动,意识到洛萨是担心自己在超凡层面上的贫瘠知识被对方看出破绽。 开口道:“向吾主宣誓效忠,答应成为吾主麾下的敕令骑士。” 伊莉丝闻言,似乎生怕洛萨反悔一样,从汉纳身上挣脱了出来。 噗通一声。 五体投地。 “我效忠——誓言怎么说来着?” 洛萨心中生出了一丝恍然,这只深渊领主再强大,还能强过系统的伟力? 般若真是好建议! 他很痛快地说道:“我发誓——强敌当前,不畏不惧。” 伊莉丝也很痛快地重复道:“我发誓…”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警告,你试图将一个强度极高的非凡生物转职为你麾下的敕令骑士。 由于敕令骑士模版无法容纳此强度的生物,仅能有限限制其行为,使其对你不生敌意,无法对你造成伤害,但忠诚度仅作有限度提升。 建议使用空白“六星扈从模版”,将其转化为系统扈从。 我也想接受你的建议,但“空白六星模版”还得通关“君士坦丁堡的末日副本”呢。 而且,这个空白六星模版,他还想着给自己用呢。 洛萨心中暗骂了声。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也够了,洛萨觉得自己完全能唬住这个不知深浅的深渊领主。 随着伊莉丝迅速跟着念完誓词,祂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愕。 “这种规则的力量……难怪你会提出这种要求。” 伊莉丝微微低下头:“是我小瞧了你,强大的巫师,那么现在,您总能放了我了吧。” 第192章 尾声 洛萨没有说话。 他在犹豫。 要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觉得,还是将伊莉丝物理毁灭最为省心。 也不用考虑这只能到人类世界的深渊领主,以后又会酿成怎样的灾难。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伊莉丝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惊愕。 祂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潜藏的对这个人类巫师的敌意,正在飞速下降。 无形,但又确实存在的规则之力,正在改变祂的认知。 就算祂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这种能够扭曲祂认知的恐怖力量,恐怕就算是她全盛时期,都要感觉恐惧。 这跟她最开始以为的,只是限制祂无法攻击洛萨完全不一样。 “你走吧,等待我的召见,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 洛萨摆了摆手,既然没有限制对方的能力,还不如痛快一点。让她走人。 阿纳哈德憋的脸色涨红,眼见两人气势逐渐收敛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不能放祂走。” 伊莉丝的眼神一寒,本就心情极度郁闷,这下更是恨不得当着洛萨的面,将这个可恶的虫子捏成碎肉。 洛萨神情未变,轻描淡写道:“啊,对了,我答应了这个猎魔人要保住他的学派,我是个讲信誉的人,所以……” 伊莉丝很恨地看了阿纳哈德一眼,脸上挤出了一丝讨好的媚笑:“既然是您的意思,我自然会遵守。这个世界上有如您这样的强大巫师,我宁愿待在深渊里,也不会轻易过来了。” 洛萨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 伊莉丝立刻重新钻进了汉纳的身体,汉纳突然睁开双眼,再度很恨地看了阿纳哈德一眼,向洛萨敷衍地行了一礼,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如果有可能,祂宁愿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个可恶的人类巫师了——虽然他还蛮有形的,如果能作为自己的配偶,一定能帮助自己在深渊里开疆拓土。 等等! 我虽然掌管爱欲,但可不是魅魔那种骚蹄子,怎么会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 难道这也是规则的力量? 伊莉丝离去的脚步变得更急促了。 她迫切希望尝试一下,是否离洛萨越远,受到的影响就越少。 … 房间里。 灯影摇曳。 阿纳哈德有些忧虑地对洛萨说道:“感谢您最后说的那一番话,但我想知道的是…” 洛萨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问话:“我知道伱想问的是什么,但我对这只恶魔的束缚并不深,我不敢保证祂真的会放弃对你的报复。” 阿纳哈德有些不敢置信道:“可这恶魔之前分明对您的手段恐惧万分啊。”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跟他解释的兴致,只是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不管伊莉丝会不会选择报复,还是带着你的学派迁出华沙吧。” “您的建议很不错。” 阿纳哈德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这次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还是要感谢您的帮助,没有您的话,我肯定已经被这只破封的恶魔杀死了。” “嗯。” 洛萨感觉到了一阵倦意,跟伊莉丝这样狡诈的恶魔进行气机对抗,还得做好角色扮演,对他而言也是件相当伤神的事。 阿纳哈德低声说道:“那么我就告辞了。” “嗯。” 洛萨挥了挥手。 “等一下。” 般若叫住了阿纳哈德:“大人,您忘了一件事吧?” “哦对了!” 洛萨一阵恍然。 他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询问道:“正如你所见,猎魔人,由于我经常研究黑暗魔法,对我的精神产生了一定的侵蚀。” “我想知道,你们猎魔人,是如何应对恶魔的力量对你的精神造成的侵蚀的?” 阿纳哈德愣了下,开口道:“像您这样强大的巫师,也会遭受侵蚀吗?” 洛萨“嗯”了一声:“我所要应对的侵蚀,远比你想象的更强。” 阿纳哈德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沮丧:“我们没有什么特殊的应对方法,只是会修行一种冥想法,不断锻炼,提升自己的精神力——这种冥想法,在巫师当中并不罕见,所以您可能要失望了。” “还是提升自己的精神力吗?” 洛萨皱起眉。 “我知道了,你走吧,但愿,我们未来还有机会再见。” 他挥了挥手,说了句场面话,目送阿纳哈德离去。 芙琳吉拉轻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原本还想为此开个课题呢。” 洛萨无奈道:“倒也不全是没用的,最起码给我了一个思路,我该试着向安娜要一部冥想法,只是我还没想好用什么筹码去做交换。” 芙琳吉拉轻叹了一口气:“大人你得做好失望的准备了,冥想法见效的速度很慢,还远远比不上您升级提升的速度——或许一年才能提升几点。” 般若轻声道:“这就是你每天晚上都睡觉的理由?” 芙琳吉拉脸色一僵:“冥想根本就没什么用,而且我们血族睡觉时间越长,实力就越强——像始祖,他老人家一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在睡觉。” “呵。” 般若有些嘲讽的一笑,转而道:“这次你也该有些紧迫感了,这只恶魔处于如此虚弱的状态,我们两个都没把握将其击杀。” 芙琳吉拉也有些沮丧道:“对哦,不然大人也不用这么辛苦地跟这只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恶魔虚与委蛇。” 她露出坚定的神情,仿佛痛下决心道:“大人,你得更辛苦地赚钱,好给我升级了。” 洛萨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的痛下决心? 般若轻哼道:“论能打,让娜远胜于你,倒不如提升我,能给大人带来更安全的保障。” 本就已经十分困倦的洛萨,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俩人。 视线扫到霍格船长正要开口的模样,他不禁扶住额头,苦恼道:“你不会也要吧?” 霍格船长有些尴尬道:“大人您放心,我只是想提出一个请求,以后我每次抢劫敌人商船的缴获,能够拿出一部分给我升级用。” 他说完,生怕洛萨不满意,又补充道:“大人,您也知道,我好歹是纵横地中海的怪异之主,水手们口口相传的,最恐怖的海洋之灾,今天就让人家当小喽啰一样打发了,我哪能咽得下去这口气?” 洛萨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如果只是你自己的缴获的话,那当然没问题。” 他之所以没把所有钱都投入到扈从的升级上,说白了还是个产出和投入的差别。 他需要经营自己的领地,来源源不断获取财富。 而不是就做一锤子买卖,把所有钱优先堆在同一个扈从身上。 而且,同一个扈从越往后提升,花费就越高,性价比也越低。 倾洛萨所有拥有过的财富,也顶多只能把一个六星堆到第一层精英化满级的程度。 而且,精英化还得使用特殊材料,只是这个世界里给魔改成什么样了,洛萨还没来得及体验。 毕竟现在他手底下的扈从,还没有一个满级达成精英化要求的。 “今天早些休息吧,芙琳,你记得找个人,替我通知一声威廉大主教,就说窃贼已经逮到了。” “明天我觐见过陛下后,就该启程去艾拉港了,那里还有阿兰德肋的地方头人我还没清理过,把他们都解决掉之后,应该还能凑出一笔钱。” 洛萨又捏了捏眉心,这次的消耗着实不小。 这么扮演下去,他觉得自己最后如果选择跟伊莉丝翻脸,还真未必有足够的精神力来使出圣枪。 “黑暗领主”好用归好用,但只是气势上的压迫,终究没有本身实力提升更让人有底气。 第193章 由于跟恶魔斗智斗勇,耗尽了精力,洛萨这一觉睡得很沉。 直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庄园里响起。 让娜单手抱着铁盔,风尘仆仆,大步流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的发梢,脸颊上都沾了不少灰尘。 芙琳吉拉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道:“谁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一只冰冷的手顺势塞进了她的被窝,随即大失所望:“呀,我忘了,你身上一点热度都没有。” “让娜你这个痴汉,怎么不伸傻大个儿” 旋即注意到,般若正轻倚着墙壁,一对黑眸在夜里晶莹发亮——她根本就没睡,在让娜到院子里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让娜你怎么来了?” 洛萨勉强撑起身子。 让娜挺直腰杆,一身戎装,站得笔直,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洛萨,微笑道:“因为感受到您昨天试图动用圣枪,是有危险吗?” 洛萨揉了揉眉心,回过神来:“就因为这,伱连夜赶路过来的?” 让娜“嗯”了一声:“得感谢大人你送给我的‘葡萄’,这一路上它可累坏了。” 她将头盔放在一旁的桌上,伸手招呼了一下:“能过来帮我解一下甲吗?” 她说着,率先将脖颈上套的链甲护颈脱下。 接下来,还得卸下护臂,护胫,上身甲和下身甲,内衬没有旁人的帮忙,想要独力穿卸一套全身板甲可不容易。 洛萨摆了摆手:“让芙琳帮帮你吧,虽然最终没有打起来,但我感觉自己精力上的消耗,比真打起来还要夸张。” “看来是错过了。” 让娜轻叹了一口气:“大人,虽然有般若小姐在你身边,但您的安危还是令人颇感担忧啊。” 般若眼神微眯,却也没有说什么。 洛萨上下眼皮打架,音量越来越低:“你自己安顿一下,这些事明天再说,我真的困得睁不开眼了。” “唔,睡个好觉。” 让娜说了句,见洛萨已躺回到床上,继续酣睡了,才向芙琳勾了勾手:“芙琳小姐,快过来帮忙。” 芙琳吉拉翻了个白眼:“不要,你这个变态疯女人。” 让娜:“嗯?” 她语气戏谑,略显轻佻地说道:“芙琳小姐,你也不希望大人醒来后,我控告你是个不听话的女孩吧?” 芙琳吉拉犹豫了下,神情僵硬地靠上前去:“我可不想帮你解决,只是大人的命令罢了。” 般若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 … 第二天,上午。 经过一晚酣睡,总算感觉又恢复过来的洛萨,早早便骑着马赶往了王宫,觐见鲍德温四世。 跟持剑奴仆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洛萨径直走进了国王的书房。 鲍德温四世此刻正埋首于桌上,一本很厚实的书中,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询问道:“事情解决了?” 能这么大摇大摆进来的,也只有洛萨了。 高弗雷男爵或许也可以,但他更讲究规矩。 “算是吧。” 洛萨点了点头,自己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鲍德温四世抬起眼眸,神情温和中又隐含担忧:“我就不问你解决的过程了,但你也没要求阻魔金的配给,就这么对付一只穷凶极恶的魔物,是不是有些太不谨慎了?” 洛萨笑了笑:“阻魔金,王家骑士团的武库就有,我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动用,但确实也没什么必要,我有更加克制黑暗生物的圣物。” 跟圣枪相比,阻魔金差远了,而且,阻魔金在对付黑暗生物这方面,还比不过猎魔人特制的秘银。 “噢,对了,陛下,得跟您提件事,我已收复了艾拉港。” 鲍德温四世有些惊讶道:“是留守在阿兰德勒的让娜女士做到的吗?战报怎样?” 洛萨简单汇报了一下。 鲍德温四世不禁赞叹道:“现在回忆起让娜女士当初在比武场上的英姿,依旧感觉记忆犹新,如果不是曾经亲眼见识过,我实难相信如此漂亮的仗,竟是位女骑士率军打出来的。” 洛萨点头道:“让娜在战场上的天赋,远比我要强得多。” “真是叫人羡慕啊。” 鲍德温四世眼神中满含笑意:“洛萨,能得到这么多的女巫投效,是你的荣幸,但切记不可自得自满。” “想必你也感受到了,魔物,巫师,还有种种拥有超凡异力的存在——在世上的存在感越来越高了。 或许,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萨拉丁,萨珊王,东帝国的那位女皇,都在试图组建自己的巫师或是祭司顾问团,你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拥有巫师的投效,就小瞧其他人。” 洛萨重重点了点头:“陛下,我会记住你的教诲。” 他虽然行事作风比较谨慎,但在面对世俗敌人时,往往还是会下意识忽视对方也可能存在强大的施法者这一可能。 这种可能虽然的确很小,但一旦发生,就会对他现在还单薄的家底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鲍德温四世话锋一转,笑着询问道:“不过洛萨,你的兄长呢,我还以为你会把他引荐给我见见。” 洛萨微怔,实话说,这几天,忙着处理猎魔人的事,压根儿就没怎么关注过奥托的情况。 鲍德温四世问道:“你是否觉得他不会在圣地久留,就没想到这件事?无妨,我不需他为我助力,维尔纳是我的良师益友,你也是我的肱骨臣子,作为他的长子,你的兄长,怎么说我也该见一面。” “好,我下午的时候会带他过来。” “嗯。” 鲍德温四世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拉开了抽屉。 从里面,他取出了一个镶有金边的黄铜匣子:“要跟我对决一局吗?” 洛萨失笑道:“陛下,你不是前段时间还在信里训斥过我不该让您的骑士们,变得懒于上比武场,只知聚在荫凉处打牌赌博吗?” 鲍德温四世眉头微蹙:“看来,我们的洛萨伯爵这段时间在圣地,的确是威风凛凛,都敢揶揄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洛萨的眉心:“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还借着民众公审的名义,这副手段倒是真有了你父亲的几分模样。” 洛萨讪笑着:“不敢,不敢,我哪有资格跟我的父亲这种狠人相提并论。” 鲍德温四世轻笑了声:“你啊,还是有分寸的,知道哪些人能动,哪些人不能轻易动,我对你很放心。” “洛萨,说实在的,如果我的身体真的恢复了健康,我更想跟你在比武场上对决。 象棋不是你所擅长的方面,所以,我们就玩你这个创始人最擅长的游戏。” 洛萨点头道:“既然这样,陛下我就持阿尤布卡组了。” “可以,看看到底是我复刻蒙吉萨的胜利,还是你复刻萨拉丁的泉水谷之胜了。” 最终。 鲍德温四世一脸颓然地丢下手中的牌:“堂皇大势不敌阴谋小道,这是何道理?” 洛萨微笑着说道:“陛下,昆特牌本质只是一种娱乐的工具,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有其道理的,能够教给人们什么哲理。能带给人娱乐,本就是它最大的道理。” 鲍德温四世哑然失笑。 “的确。” “但这番话,若是让教会的人听到,一定不会开心。” 鲍德温四世没留洛萨吃午饭,他的恶疾只是被控制住了,而非真正痊愈,身体状况比之普通人还要差一大截。 离开王宫的时候,恰巧跟威廉大主教碰上。 这位大主教昨晚上抱着藏有真十字架碎片的盒子,祷告了一整晚。 此时,眼睛里正充满了血丝。 看见洛萨,他立刻迎了上来,询问道:“洛萨伯爵,那只狼人还有吸血鬼的尸体?” 他昨晚,听到动静后,在塔楼里看得分明,也确定了洛萨没有诓骗他。 洛萨一脸惋惜道:“实在可惜,打起来没控制好力度,已经在战斗过程中灰飞烟灭了。” 他语气微顿,又道:“您也知道,为了保护圣墓,我经历了一番血战,差点就丢掉了性命,实在是没办法做到控制好力度。” 威廉大主教沉默了一会儿,明显有些失望,但仍是强打起精神,称赞道:“洛萨伯爵,你是位虔诚,勇敢的骑士,你的善举,必定会得到回报的。” 洛萨知道,这代表乌尔丁,阿兰德勒主教的位置,应该是稳了。 “赞美天父。” 两人相对,互画十字,满口虔诚,各怀算计。 第194章 返程 在耶路撒冷的街头。 一座乌烟瘴气,充满汗液和荷尔蒙气息的酒馆里,奥托正端着木质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场即将开始的决斗。 两名来自欧陆的骑士,仍在各自用着充满地方口音的乡村俚语,相互咒骂着。 奥托甚至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他猜测大概率是带有卡斯蒂利亚或是纳瓦拉山民口音的高卢语。 这些来自伊比利亚的十字军骑士,在耶路撒冷,就跟奈德这种的北日耳曼十字军一样罕见。 围观者们则气氛热烈地叫好,起哄,期待着一场能够取悦自己的,铁与血的战斗。 这对奥托而言不是什么新鲜事。 骑士们可能因为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拔剑相向。 有的是为了心仪女士的荣誉,有的只是为了一次口角。 不仅是骑士。 平民间的决斗,甚至是神职者,都时常出现披挂上阵,和任何污蔑自己荣誉的人进行对决的情况。 在战场上身披修士袍,挥舞着连枷和战锤的战斗修士们,从不稀罕。 许多地方法庭审判中,经常使用以决斗胜负来判处双方谁是罪人。 虽然听起来不公平,但这总比把人丢进水里,看谁沉浮这种“神裁法”靠谱得多。 教宗虽然几次三番在公开场合表示,决斗违反了公教会“非暴力”的精神,虽然这种精神不知是从何而来,但近年教皇城里,据说的确有提出禁止司法决斗,这一论调。 但估计,也就跟所谓的“弓弩禁令”一样,最终沦为一纸空文罢了。 他将一颗椰枣塞进嘴里,充分咀嚼过后,猛烈的甜味大大满足了他的味蕾。 椰枣对于奥托而言,实在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食。 至于在后世,东华人看来,过于甜腻这种缺点,反而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优点。 这个时代,任何调味品都是奢侈品! 奥托有些不舍地将手中最后一枚椰枣塞进嘴里,在身上蹭了蹭有些发粘的手,暗暗感慨道:“据说洛萨领地里的椰枣树,多得数不胜数,走的时候应该多带一些。” 两个骑士这时已经开始推搡起来,甚至各自的扈从,同伴都有拔剑相向的趋势。 这个时代的决斗,单挑,群殴都有。 只是洛萨还没遇见过后者。 酒馆里的圣地人,或是本土骑士,不禁发出了阵阵嘘声。 酒馆老板拎着战锤走出来:“先生们请克制,如果你们的战斗给我造成了损失,我将依法向你们索取赔偿。” “哈,就是,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传统决斗,不如来一把昆特牌?” 有人吹了声口哨。 也有人调侃道:“看他们那副满脑子肌肉的野蛮人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哪里玩的明白昆特牌这种高级货。”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赞同。 仿佛骑士们手持利剑和骑枪,在比武场上决斗已经逐渐落伍。 实际上,这些新抵达圣地的“小马驹”们,被耶路撒冷人视作只知使用刀剑的野蛮人,已是由来已久的事。 法兰克人的尚武精神,的确到了富裕的东方,有逐渐没落的势头。 昔日栖居在苦寒之地的日耳曼诸族,以一副穷横的姿态,被天灾驱赶着南下,毁灭了富裕(实际上也穷)的帝国。 又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劳师远征,给四分五裂的萨拉森人一记重创。 越穷越能打,穿鞋的怕光脚的,属实是真理了。 这时。 酒馆大门敞开。 十余名全副武装,盔甲鲜明的骑士率先踏入酒馆。 他们迈着沉重的脚步,身上的盔甲鲜亮到能照出人脸。 同色的红白罩袍,又显得他们不像一般骑士打扮得那样花枝招展。 人们立刻辨认出这是出产自城内最大的那家盔甲工坊的高档“全身板甲”。 奥托瞪大了眼睛。 这些骑士里,有好几个熟面孔,都是他从阿尔高带来的骑士。 但换了新装,他都有些认不得了。 骑士们分开两边站好。 气氛变得肃然。 人们意识到,一位大人物即将出场。 下一刻,一位身披红白********系着用金线绣着龙首的黑色披风的年轻男人,大步走进酒馆。 “是洛萨伯爵!” 人们低声议论了起来。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位洛萨伯爵都是圣地里了不得的大人物。 哪怕是摄政王雷蒙德这样的老牌贵族,相当于半个国王的的大诸侯,在他们眼中,都不如洛萨这般具备传奇感。 短短几个月,就从骑士,跃升至男爵,外约旦伯爵这样的高位,还不是依靠联姻,而是战功封爵,实在是世上罕见。 年轻贵族在骑士们的簇拥下,环顾四周。 无形的威严,压迫得众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奥托张了张嘴……这就是弟弟如今在耶路撒冷的威势吗? 真是可怕。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仅是奥托的疑惑,也是所有耶路撒冷人的疑惑。 洛萨向奥托径直走来:“你跟我去我的领地,最近可能会有几场小仗要打,你跟着我,也算提前涨涨见识。” 奥托下意识点了点头,心中又感觉有些没面子。 “我可是你哥,你就用这种吩咐下人的语气跟我说话?” 洛萨有些无奈道:“哥,跟我一起去希伯伦帮我打仗吧。” 奥托顿感心满意足,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没问题!” 洛萨又看向刚刚打算决斗的两位骑士,开口道:“圣地正处于危难之际,如果自恃勇武,不如拿到战场上跟异教徒作战。” “我无权干涉你们神圣的决斗,这是天父赐予你们的权力,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建议。” 两名骑士讷讷地点了点头,看着洛萨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念头。 大贵族当如是! … 接奥托入宫觐见过后,洛萨便提出了返程。 让娜说道:“需要这么赶吗?” “汉斯虽然已经独当一面,但艾拉港才刚拿下来,正是暗流涌动的时候,你又不在,我实在忧虑。” 洛萨虽然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内政方面的人才,但他最起码知道一点,就是拉拢更容易拉拢,数量也更多的平民。 打掉吃的最多,占得也最多。 在洛萨到来之后,利益有可能受损,因此反抗心最强的原有既得利益者。 再慷这群人的慨,去拉拢贫民,扶持起新的既得利益者——说白了就是打土豪,分田地。 还有就是洛萨手底下,新接受效忠的这一批敕令骑士,都能分配到地方,为他镇守一方村镇,还有庄园地产。 洛萨始终认为,自己最大的财富不是这些领地,而是这些数目日益增多,经系统转职,忠心可靠,战斗力强悍的士兵。 现在,洛萨手底下拥有五块领地,分别是希伯伦,艾拉港,阿兰德勒主教区,约格律斯堡还有新哈布斯堡。 这里面,毫无疑问,艾拉港跟新哈布斯堡的潜力是最大的。 前者若是商路畅通,能够收取到大量的商税,红海的商船将会把络绎不绝的,来自东非,天竺的货物,运送到他这儿。 新哈布斯堡则将出产大量的可耕作的肥沃土地,倒是它原本的商业枢纽地位,因艾拉港被洛萨迅速收入囊中,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经蒙特利尔这条内陆商道,比起海路商道,终究只是次要的。 还有希伯伦作为大卫王的第一个首都,也是洛萨手底下最大的财税来源。 尤其是在清剿了最大的几个地方头人之后,这里能给他贡献的赋税,初步预测,每年应在三万苏勒德斯金币左右。 接下来,只需一段时间的发育,等这些敕令骑士们手底下的农兵部队训练出来。 他的实力,就会膨胀到能够匹配外约旦伯爵这个封号的一方大诸侯,甚至不会逊色于的黎波里伯国的程度。 在洛萨麾下,以农兵为主体的步兵的重要性,实际上也是毋庸置疑的。 洛萨起初没有发展步兵,是他受限于当时的局势,无能为力之举。 就像驱羊吞狼之策中,几乎没发挥什么作用就被击垮的萨拉森披甲步兵。 他们同样是勇猛的武士,可被自家一盘散沙的征召兵一冲,就裹挟着冲散了。 谁若真认为步兵无用。 洛萨在模拟战里的死对头,勃艮第公爵腓利普的儿子,被瑞士戟兵劈开脑壳的大胆查理,可就有话说了。 第195章 红海上的海盗 天朗气清。 来自地中海的湿润海风,吹走了从内陆荒漠里带来的沙尘。 洛萨披着黑色的披风,乘着坐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身边,跟着的是刚刚投效到他麾下,还未经过转职的奈德·史塔克,跟凛冬与火之歌里的角色撞了名,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安格妮丝太后的丈夫和情夫还同名呢。 不过这不影响洛萨截留了一批正在耶路撒冷的盔甲工坊出售的合身的板甲,并对这批新近投效到他麾下的骑士们提前进行了换装。 “奈德,你跟奥地利的那位贵族少女最后怎么样了?” 奈德强笑道:“大人,您还记得这件事啊。” 洛萨笑道:“当然,你们当初比武场上眉目传情的模样,可是令我羡慕非常啊,一份纯洁的爱情,在贵族间是如此难能可贵。” 奈德垂下眼皮,有些沮丧道:“斯嘉莉被许配给了一位实权男爵,您也知道,像我这样的穷骑士,她的父亲是不会答应把她许配给我的。” 洛萨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在闲聊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有限。 那件事的结局,想想也知道。 但他就是没过脑子,张口就来了。 “出身并不决定一切,奈德。” 洛萨露出鼓励的笑容:“我相信,即便是没有显赫的祖先和血脉,出身平凡的人,也能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 奈德愣了下,他把这当作了洛萨对他的安慰,感激道:“您能这么说,我很感谢。” 因为洛萨所说的这番话,跟欧陆主流的观点是相悖的。 后世的哈布斯堡家族发迹后,也拼命想把并不显赫的血脉,往上追溯一个源头——就跟大唐李氏认老子为先祖一样不靠谱。 后世的哈堡甚至都把祖宗扯到恺撒所在的朱利乌斯家族了。 这神罗跟罗马,那能是一回事吗? “说实在的,奈德,在圣地我很少看见北日耳曼人。” 奈德来自荷尔施坦因,这几乎是大日耳曼尼亚最靠近北欧的边境了。 奈德解释道:“就像在圣地,您也鲜见伊比利亚十字军一样。比起东征,我们更愿意参加北方十字军,因为那里离我们的家乡更近。” 北方十字军讨伐的对象是波罗的海诸国,后世大名鼎鼎的普鲁士王国,及其前身条顿骑士团国,就是北方十字军的产物。 “原来如此。” 两人闲聊着,奈德是个很聪明的骑士,既有勇气,也不乏才智,在新收的,预备转职的敕令骑士里,算是最杰出的一个了。 道旁,是阡陌纵横的田地还有葡萄种植园,载着橡木桶的马车,行驶在简陋的土路上,向耶路撒冷行去。 村庄和贵族们的庄园地产,有序分布在各地。 一些富裕的骑士甚至在自己的领地里修建起了一座座城堡,它们耸立于一处处高地,顶端飘扬着各色纹章和旗帜。 “洛萨,这些土地都是你的?” 奥托纵马跑到洛萨身边,有些惊奇地询问道。 洛萨伸出手,指着一座葡萄种植园说道:“从那里开始,除去一些分封给骑士们的庄园地产,就都是我的了。” 奥托顿时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天父在上,那你岂不是有着喝不完的葡萄酒?” 洛萨轻哼了一声:“嗯哼,不仅如此,希伯伦的葡萄酒在整个耶路撒冷都很有名,只靠葡萄酒业,我就能养活一支数百人的军队。” 阿尔高伯爵领的土地其实还算肥沃,但受限于交通等问题,产出的农作物无法变卖为货币,仓库里的粮食显然也没办法转化为各种消费品。 欧陆上真正富裕的大贵族,还得属那些占据着大型金银矿,能够行使铸币权的贵族。 比如坐拥戈斯拉银矿的亨利皇帝,掌握波希米亚各大金银矿的波希米亚公爵奥图卡一世。 后世著名的,处于奥地利边疆伯爵的利奥波德控制下的蒂罗尔银矿,现在还处于未发掘的状态。 洛萨倒是有着,若有朝一日返回欧陆,把这片领地从利奥波德手中购买来的想法。 这也算是他罕有的几件可以利用的“先知先觉”了。 到了希伯伦。 这座昔日大卫王建国初的都城,拜火教与犹太教两教圣地的城市,再度带给了奥托难以想象的震撼。 看着那美轮美奂的建筑群,富丽堂皇,带花园的宅邸。 奥托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也就这,才配称得上是“王公”吧? 相较而言,同是伯爵,阿尔高就像个乡下的土财主。 “洛萨,这座城市就是你的封地啊?” 奥托与其说是在发问,不如说是在感慨。 “当然。” “天父在上,国王陛下还真是慷慨,虽然你立下了那样显赫的功勋,但这样一座富饶的城市,说封就封给你了?” 洛萨微微颔首:“嗯,我得感谢陛下的慷慨。” 欧陆除亚平宁半岛上的城邦以外,日耳曼地区许多拥有五六千人的城市,就已经属于“大城市”的范畴了。 拥有近五万人的巴黎,和拥有两到三万人的伦敦,那都属于首屈两指的大城。 整个阿尔比恩,包括盖尔,爱尔兰在内的所有人口加起来,也就三百万出头。 “在欧陆,就是一些大公都没有这样庞大,富饶的城市,就是有,也被他们分封为自由市和城邦了。” 城市的崛起,使手工业者,行会,市民代表这一阶层兴起,贵族老爷们需要他们为自己挣钱,两方斗争中又相互妥协,从而催生了一座座自由市的兴起。 “那当然,这可是流淌着奶和蜜的圣地。” 洛萨微笑着说道。 其实耶路撒冷王国的人口也不多,只是少数几座大城市因为商业或是宗教原因,而显得更发达一些罢了。 希伯伦的常住人口有一万多人,但若是算上朝圣者,轻易就能翻个番。 洛萨返回到希伯伦的内堡,只是稍作休息,为带领的骑士们每人准备了一杯在水井里冰镇过的葡萄酒,就开始向库尔斯过问最近希伯伦的状况。 答案可以简单概括为四个字“井然有序”。 自从那晚的袭击过后。 洛萨清剿地方头人所遗留的叛徒和逆党们,被库尔斯的雷霆手段,打击得很惨,许多人无声无息间就消失不见了。 没有公审,也没有大肆抓捕,只是他们家的店铺,宅邸,田地,都悄然变更了主人。 这位曾经身为吸血鬼卫队,专职保护上级鲜血贵族的王庭管家,因为应对过太多的刺杀,而对刺杀一道也非常擅长。 鬼魅莫测的阴影魔法,一般的超凡者根本无法反制。 库尔斯可真是个人才! 洛萨心中感慨,对库尔斯说道:“库尔斯,你作为我的管家兼财务官是不是太屈才了?” 库尔斯摇了摇头,毕恭毕敬道:“为您服务,是臣仆分内之事。” 洛萨很干脆道:“这样吧,库尔斯,我授权你组建一支直属于我的密探部队,负责打探情报,暗杀,保卫方面的工作。人手就从留任老兵,瓦兰吉卫队还有翼骑兵里挑选,他们的忠诚是有保障的。” “我明白。” “初期人手不必太多,暂定为十人吧,我知道这很少,但先搭起一个框架。” 洛萨现在的军力其实不少,只要招到满额,基本上就能触碰到他现有直辖领土和人口的上限了。 但缺的就是时间。 “哦,对了,那个朱莉亚呢?” 朱莉亚是芙琳吉拉收服的那只吸血鬼,完成了刺杀斯蒂芬妮女伯爵的任务后,就被洛萨抛诸脑后了。 “您说的是那只本土血族吗?” 库尔斯微微蹙起眉:“抱歉,大人,因为前段时间人手紧缺,我就自作主张派她替我打探情报了。” 洛萨不禁感慨了句,不愧是吸血鬼,哪能容许有人偷懒。 “嗯,很好,希伯伦不养吃白饭的人。” 库尔斯对此深有同感,于是道:“大人,那个富尔克男爵,在伤愈后,被我安排去做守城军官了,您看是不是?” 洛萨明白库尔斯的意思,摇头道:“库尔斯,我手头的敕令骑士的名额很紧缺,这个富尔克,即便是有什么杰出的才能,也稍后再说吧。” 说实在的,即使不经过转职,洛萨麾下的许多臣民,忠诚度也是有保障的。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倒行逆施,赏罚不分的暴君。 所以,对于不涉及自己核心秘密的一部分骑士和军队,洛萨一般是怀着不必,或是暂缓其转职的想法的。 “好了,这里我就不再久留了,库尔斯,希伯伦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 又嘱咐了安德里亚斯跟着库尔斯好好学习,尽快能独当一面。 洛萨便带着人离开希伯伦,继续赶赴艾拉港了。 … 红海上。 两边的土红色崖壁,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暗红的色彩,再加上浅海处密布的藻类,使这片海洋从高处乍一看,真有一种殷红的色彩。 两艘并排前行的三层桨帆战船,正劈波斩浪前行着。 他们是一支来自也门的海盗团,这群前身大多数是亚丁湾附近渔民的海盗,名义上已随也门的舍穆耳国王臣服于阿尤布,但又时常跟昔日效忠的萨珊波斯眉来眼去。 在印度洋,哪怕是悬挂阿尤布的圣火旗,也不能免使他们缴纳一笔过路费,若是看你软弱可欺,一口吞掉也是常事。 两艘桨帆船,此时正分别升着唯一一根主帆,在海面上悠然前行。 其中一艘,前面顶着一支巨型撞角,这是用一头独角鲸——一种凶猛的海洋巨兽头颅上的独角制成的。 在接近敌人时,可以通过血祭,唤醒其中的鲸鱼恶灵,狠狠提一把速,使这枚尖锐的撞角,直插敌船腹部。 凭借这枚撞角,这支来自也门的海盗团,在西印度洋(很显然这个时代的西印度洋还不叫西印度洋,文中仅做此称呼,方便阅读)闯出了偌大的名头。 一声富有穿透力的鹰唳突兀响起。 一头神骏非常的猎鹰,宛如利箭般穿破云层,向下方俯冲而来。 胳膊上蒙着层小牛皮的水手伸出手臂,接住了这只俯冲而下的猎鹰,它的尖爪甚至洞穿了水手手臂上的小牛皮。 痛的龇牙咧嘴的水手骂骂咧咧道:“你这个该死的扁毛畜生,每次不弄得老子胳膊上全是血点,你是不是就不满意?” 他将猎鹰腿上绑着的羊皮纸取下,粗略看了一遍,便激动道:“头儿,来活儿了!” 他在一众海盗们的欢呼雀跃声中,迅速走向站在船头,戴着白色包头巾的船长,毕恭毕敬道:“头儿,达哈卜的‘穿刺者’给出了一笔酬金,要求我们奇袭艾拉港——所有劫掠都归我们所得,只要求我们尽可能多的杀伤守军。” “艾拉港不是他的兄弟的领地吗?” 船长皱起眉。 “已经沦陷了,现在那里的主人是个叫什么‘洛萨丁’的十字军王公。” “洛萨丁?” 船长皱起眉。 “没听说过。” “他是那个狂妄的雷纳德的属下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地中海沿岸十字军诸国的局势了,那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在苏伊士运河还没开通的这段时间,红海距离地中海,简直就是天堑。 除非是像那个狂妄的十字军王公雷纳德一样,把船只运到陆地上,再送进海里——随后,就真的沉入大海了。 “或许吧,‘穿刺者’没有提这些细节,但他给出的条件,的确是十分优渥,要知道那可是艾拉港,红海上的明珠!” 水手满脸喜色。 船长轻哼道:“经历过一次战争洗礼的艾拉港,又被穿刺者那个愚蠢的兄弟糟蹋了个遍的艾拉港,可早就配不上这个称呼了。” 水手笑着说道:“船长,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做瘦死的双峰驼,也要比马大。” 船长微微点了点头:“的确——通知下去,目标红海,全速前进,我们要在明天清早,借着旭日东升的第一缕阳光,对艾拉港发动奇袭!” 十字军王公,在这些也门海盗们的眼中,根本不足为虑。 因为他们在印度洋,根本就没有任何海上力量。 任凭十字军舰队在地中海拥有怎样的威势,也鞭长莫及,根本管不到他们这些纵横印度洋的大海盗们的头上。 第196章 海洋之灾 阳光下。 霍格船长披着厚实的毡袍,他很讨厌在这种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行动。 他在地中海上横行的时候,总是要把自己和座舰包裹在浓雾中,或者干脆就是在海面下进行潜航。 整艘船上的布置,就像是在地狱一般晦暗。 霍格船长不仅不喜欢阳光,也不喜欢陆地,在陆地上的虚弱感,总会使霍格船长感到一阵心悸。 尤其是被那只该死的——芙琳吉拉小姐称作是“不男不女”的恶魔,像打发小喽啰一样掀飞之后,更是被霍格船长引以为奇耻大辱。 “我可是‘海洋之灾’的船长!” 霍格船长暗地里咕哝着,记下了仇。 倒是洛萨没觉得这有什么,领主模板还有统帅模板的扈从,战斗力从不聚焦于个人身上——让娜属于特例。 即便在游戏中,让娜也绝对属于那种限定级的六星扈从。 还是卡池没保底的那种,不扔个三五千根本别指望能抽出来,只要挂在助战面板,就倍儿有面子。 霍格船长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了一阵不怀好意的冷光。 芙琳吉拉乘着一匹小马,快步凑上前来,有些好奇地戳了戳霍格船长的胳膊:“原来你真是实体的,也就是说,能解剖咯?” 霍格船长打了个冷颤。 他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虽然都是五星,但霍格船长还是能够看出这位名叫芙琳吉拉的高等血族,在洛萨心目中的地位的。 而且,他现在等级仅仅被洛萨提升到了十级,跟这位起码已经在三十级往上的“前辈”可没法比。 更别提,哪怕是同级,在陆地上,他也绝无可能是芙琳吉拉的对手。 霍格船长干笑着解释道:“芙琳小姐,我不是真正的恶灵,而是跟幽灵船绑定的不死者,所以是有实体存在的。” “就跟鬼族一样?” 霍格船长摇了摇头:“东方的鬼族,跟不死者可不是一码事,我是被诅咒的凡人,前者是天然诞生于地狱的种族。”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般若。 虽然看起来似乎都属于“鬼”,但对般若,霍格船长可没什么亲近感可言。 在对方身上,霍格只有一种仿佛老鼠见了猫一样,囚犯撞上狱警,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感觉。 因为地狱看门人所属的“鬼族”,本就兼有率领鬼军,征讨徘徊于人间,不愿乖乖到地狱中去的不死者的职责。 只是般若没干过这活儿罢了。 “难怪你从来不跟傻大个儿搭话,我还以为你们算是半个同族呢。” 芙琳吉拉若有所思。 霍格船长干笑道:“我可没有故意不跟般若小姐说话,只是般若小姐习惯沉默寡言。” “她才没有沉默寡言!” 只要她感兴趣,嘴里俏皮话多着呢! 芙琳吉拉轻哼道:“这样吧,霍格,你切块肉给我研究研究,等我搞出来不死者魔药,第一时间分你一份儿!” 霍格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芙琳,别欺负霍格!” 洛萨百忙之中抽空骂了句,这小丫头欺软怕硬的性子可真是没救了,先是欺负汉斯,现在又来欺负霍格。 队伍途中,又在新哈布斯堡停留了一次。 奥托看着那棵高耸的生命之树,还有郁郁葱葱的树冠下,那一大片绵延开来的广阔绿洲。 以及那些听说了这一神迹,远道而来,在此朝圣的人们。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这可真是沙漠中孕育的伟大神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得到这样荒芜的地方,也能有这样勃勃生机?” “如此神迹,我必须得去朝拜一下。” 洛萨张了张嘴,没想好怎么解释,只能说道:“去吧。” 不仅是他,队伍里的其余骑士们,也纷纷面露虔诚与震撼之色,结伴上前去膜拜。 新哈布斯堡的守卫官,伦纳德也适时带着人为队伍送上清水和食物。 洛萨一边吃着,一边在此等待。 许久,奥托神情迷茫地率先返回了队伍。 再看洛萨时,眼神中的羡慕逐渐淡去,仿佛多了些别样的色彩。 “你怎么了?” 洛萨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该叫你洛萨,还是……圣洛萨?” “当然是洛萨。” 洛萨没好气道:“活人哪有被封‘圣’的,只有已经蒙召者才能被封圣。” “可在你身上发生的奇迹实在是太多了,洛萨,你得知道,圣徒不是因教皇城准许而被封圣,而是他们本就是圣徒。” 洛萨哑然失笑。 “你到底从那些朝圣者们口中听说了什么?” 奥托眼神炯炯,看得洛萨很不自在:“这棵树,据说是在你宣布建立新哈布斯堡之后才生长出来的。 此前,我还以为它已经在此扎根了几百年。 我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但最起码,卡勒堡会战前,这里必然是没有这棵大橡树的。” 洛萨含糊其辞道:“这对女巫而言没什么稀奇的,她们本就是天父力量在地上的代行者,属于神迹的一部分。” 奥托有些不信道:“我可没听过施瓦本的皇帝陛下,手底下的女巫顾问还有这样的能力。” “你没听说过的东西还多着呢,奥托,不要那么少见多怪,像个乡下的土包子——虽然你的确是,但能不能不要丢我们哈布斯堡家族的脸?” 奥托气道:“好啊洛萨,你才坐了一个月伯爵的宝座,就觉得跟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是来自乡下的土包子了是吧?” 洛萨挑了挑眉:“不服来追我,让我看看你的马术有没有长进。” 说罢,猛夹马腹,如离弦利箭飞驰而出。 奥托不甘示弱跟在后面。 芙琳吉拉有些感慨道:“没想到大人还是很在意他的这个兄长的。” 般若“嗯”了一声,看着芙琳吉拉有些憧憬的眼神,不禁嗤笑道:“别妄想了,你们鲜血王庭哪有这种亲情可言。我可记得,你的兄长被让娜亲手干掉,你都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 芙琳吉拉一秒破功,咬着牙轻哼道:“我那群兄长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也配本公主为他们报仇?” “我可不是怕让娜,她又不敢对我怎样。” 让娜在一旁,满脸笑意地表示赞同:“的确,芙琳小姐的哥哥们可都是恶棍,可不值得芙琳小姐这样的美人儿记挂。” 说完,又调侃道:“般若小姐,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长的大段话,你的声音可真好听,以后能不能多陪我聊聊天?” 般若面无表情道:“我可以多陪你打架。” 让娜“嘿嘿”笑着拍了拍“葡萄”的屁股:“那还是算了。” 阿哈尔捷金马顿时疾驰了出去。 她酣畅地大笑着:“大人,我可要来追你了哦,都让了你们这么多,可别输给我一个女人。” 洛萨脸色一黑。 合着咱这儿欺软怕硬,是一脉相承? 闹剧告一段落。 又过了许久。 霍格船长突然眼前一亮,纵马向前狂奔而去:“大人,我嗅到了大海的气息。” 很快。 一行人就看到了红海。 在嶙峋山崖之下,宽阔的海面,正随风泛起阵阵涟漪,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驱散了队伍里的燥热。 “大人,我就不跟您回艾拉港了。” 霍格船长站在悬崖边上,他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迫不及待。 洛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因此只是微微颔首:“记住我交代你的事情,如我预料不错的话,最近,肯定会有针对艾拉港,来自海上的袭击。” 现在,他在艾拉港立足未稳,若是发动袭击,这是最好的机会。 霍格船长摘下了自己的船长帽,优雅地施了一礼,心情仿佛也因抵达大海,而变得开朗了起来。 “您的意志,我将铭记于心。” “海洋之灾,必将为您守护大海上的门户。” 随即。 他面带微笑地来到悬崖边上。 纵身一跃! 洛萨亲眼看到霍格船长在入水的一刹那,海面下,刹那间闪过了一大片漆黑的阴影。 一众骑士们面面相觑。 “不必在意他,霍格是一个具备特殊力量的人,他摔不死,也淹不死。” “我们走吧,加快脚步,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我忠诚的艾拉港。” 在洛萨一行人走远后。 只听砰的一声。 一艘中型三层桨帆船,骤然破水而出。 覆满苔藓的破旧船板,上面缠绕着大量的藤壶等贝类赘生物。 泛着幽绿色泽的巨大黑帆,在一个个身体腐朽的僵尸水手的操控下,缓缓升上桅杆。 霍格船长单手叉腰,一只手高举着水手刀。 只见他踩在桅杆顶部,脸上带着与平日完全不符的肆意与张扬:“小伙子们,升起黑旗。霍格船长在今天宣布,这座海洋将臣服于我。” 巨大的,绘有交叉刀剑的骷髅旗,被升到桅杆顶部。 薄薄的白雾,迅速弥漫在海面上,将这艘腐朽的桨帆船笼罩在其中。 第197章 可怜的海盗们 如果把耶路撒冷王国的版图,看作一个三角形。 艾拉港就处于三角形最下端,伸入阿尤布领土的矛头位置。 海岸两侧,分别被穿刺者卡西姆的两片领地,亚喀巴和达哈卜包围,越过一座悬崖,再翻过高坡,就能看到远方穿刺者修筑的边境城垒了。 洛萨骑着马,在十余名守护城门的瓦兰吉卫队的致敬下,缓缓步入这座弥漫着海腥味儿的港口城市。 这里到处都是平顶的,铺有泛黄白色墙壁的建筑群。 教堂,拜火教寺庙泾渭分明,根据地势和基督徒,拜火教徒的分区,有序分布。 他仔细端详着这座城市的地势,不由感慨道:“这里还真是易攻难守啊。” 同一件事可以用两种对立的表述方式。 既可以说艾拉港是被包围,也可以说是艾拉港宛如一把锋刃,直插敌人胸腹。 将整个阿尤布王国的领土从南部一分为二。 所以阿兰德勒主教区的地位,也变得至关重要了起来,这两座城显然是互为犄角的。 这也是扎恩不得不放弃固守艾拉港的想法,试图趁着洛萨不在的时机,夺回阿兰德勒的原因之一。 洛萨带人径直来到了原本扎恩·阿拉丁的宅邸。 艾拉港的局势很紧张,除基督徒以外,每个人脸上都是紧绷的,他们不知道洛萨这个新的异教徒领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但他们倒也没什么反抗的心思。 没有几个人怀念扎恩·阿拉丁的统治,就连分属同族的萨拉森地方头人,也对这个刮地三尺的贪婪之徒充满恶感。 他们在得知洛萨到来之后,第一时间选择了觐见。 “洛萨大人,很荣幸能得到您的召见!” 一个地方头人操着一口流利的高卢语向洛萨哭诉扎恩·阿拉丁对他们的暴行——苛以重税,巧取豪夺,肆意妄为。 颇有“天下苦扎恩久已”,今日喜迎洛萨这个异教徒“王师”的滑稽感。 耶路撒冷王国对地方的统治虽然从来没有深入到地方,但也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 对于这些地方头人而言,艾拉港曾属于耶路撒冷王国时,显然他们过得更加风生水起。 接见完艾拉港的地方头人们。 洛萨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暗暗思忖着,或许不必过早处理掉艾拉港的这些地方头人,或者如果他们够聪明的话,就留他们一命算了。 一来,他们的力量已经很萎靡了。 二来,洛萨得考虑,自己若是处理掉这些地方头人,是否会破坏洛萨对艾拉港,不分信仰,不分人种,一视同仁的商港的定位。 再者,他们原有的商业渠道,一旦断了线,自己手底下虽然有库尔斯这样的商业人才,但要再连上也不容易。 穿着清凉,有着小麦色肌肤的漂亮女仆,战战兢兢地上前,想要服侍洛萨脱下外衣。 洛萨笑了笑,用库尔德语婉言谢绝了。 扎恩·阿拉丁在艾拉港的宅邸,跟洛萨继承自雷纳德的,在希伯伦的宅邸相比,也不遑多让。 墙壁上贴有蓝白雕花的壁纸和挂毯,镀金的大型灯架上,插满了动物油脂制成的白色蜡烛。 在客厅与花园的交界。 是三根纯白色泽的大理石柱,顶部是半圆形穹顶,上面同样雕刻有各式的镂空花纹,就如东方木窗的窗花一样。 再往前,就是垂落的珠帘,被两名机灵的女仆,快步走上前,用钝头的金属杖轻轻挑开。 洛萨脚步微顿:“如果是白天,这里的光照一定很充足。” 让娜微笑着说道:“这里,的确要比您在希农的城堡富丽堂皇多了,也只有艾拉港,能支撑起扎恩的穷奢极欲。” 正式走进宅邸。 所有房间的地板,都是光洁的大理石,金银器皿之类,便于携带的贵重物,是全然没有的,都被扎恩·阿拉丁“洗劫”一空。 虽然这原本就属于他。 木质雕花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种书本。 铺有天鹅绒的圆凳,造型相当别致,跟酷似现代沙发的,铺有软垫的大型靠床,一同围着小茶几摆放。 洛萨在上面坐下,只觉整个人都要陷入柔软的靠垫里了。 “呼,舒服。” 般若坐在他的对面,微微翘起一条腿,取来了书桌上用不知什么语言写成的书本,默默阅读了起来。 芙琳吉拉欢快地在宅邸里来回巡视,迫不及待想要在这儿洗去满身风尘。 天色渐晚。 辽阔的海面上。 两艘降下帆,安静等待的桨帆船,在船长一声令下之后,缓缓升起了帆。 第二层船舱两侧的木桨,也随着划桨手的动作,开始有序挥动起来。 两艘船,像是幽灵一般,缓缓向艾拉港的方向驶去,但也仅仅只是像,孰不知,真正的幽灵,正等待着它们。 “注意规避暗礁,都警醒一些,这条路可没那么好走。” 船长穿梭在水手当中,来到舵盘前,一边掌舵,一边大声喊道:“听好了,每杀一个人,你们都能得到一枚银币的赏赐,劫掠所得,此次我只抽取一半,余下的都属于你们自己。” 他语气微顿,高喊道:“感谢你们伟大船长的慷慨吧!” “船长万岁!” 海盗们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都没注意到,在海面上,巨大的阴影,宛如一头来自深海的鲸鱼,正缓缓游曳着,随他们一同向前驶去。 “起雾了?” 船长突然皱起眉。 在狭窄的海峡当中,不知何时,悄然弥漫起了一层薄雾——说是薄雾,但顶多还能看出几十米,再稍远些全都变得一片朦胧。 下一刻。 海盗们就看到了令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身边的友舰,下方,突然像是被一头巨型的海兽撕裂,整艘船,从剧烈震颤,到从正中央被开膛破肚,切成无数碎末,只过了一瞬间。 令人牙酸的巨响,还有木板崩裂的声响,震得每个海盗的耳朵,都是一阵嗡鸣。 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着的船骸。 原本位于他们身边的友舰,此刻,已经被一艘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桨帆船所取代了。 黑色的帆。 腐朽的,覆满赘生藤壶等赘生贝类的船体。 还有那飘扬在桅杆顶部,随着海风猎猎的巨型骷髅旗帜。 张狂,肆意的狂笑声,远远传来。 “哈哈哈,霍格船长欢迎你们造访艾拉港,可怜的小家伙们,现在开始,这里是地狱时间。” 双手抱胸,站在船舵前的霍格船长,斜戴着那顶船长帽,一个个腐朽的僵尸水手们,扛着巨大的箭矢,将其填进船首,那架巨型弩炮里。 霍格船长跟着这两艘船已经很久了。 之所以现在才出手。 一方面是,第一次进行“保安”工作,他得确保对方不是正经生意人。 另一方面,霍格船长不愿使其余目击者,看到红海上居然游荡着一艘幽灵船——这会使艾拉港本就萎靡不振的商业,再度遭受重创。 “是是幽灵船?” 海盗们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情,常在海上漂泊的,无论是世界各地哪里的水手,都免不了听说过幽灵船的恐怖传说。 海盗船长已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了转舵,打算顺着风向调转船头逃离。 但只见对面的那艘幽灵船,以一副与那庞大身躯全然不符的灵活态势,就这样逆风前行,只一刹那。 砰。 前方,幽灵船的船首,一声巨响。 巨型捕鲸叉里填充的弩炮,直接钉进了海盗船的船腹。 系着弩矢尾端的绳索,开始收缩,使得两艘船的距离,被越拉越近。 僵尸水手们一个个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们扛着船板,水手刀,铁钩,站在舷侧。 海盗船长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神采:“准备迎敌!” “小心别弄坏了对面的撞角,那可是个好东西!” 霍格船长叮嘱了句。 他一眼就看出,对方这艘海盗船的撞角,像是萦绕着一只生满獠牙的独角巨鲸的恐怖恶灵,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最适合“海洋之灾号”的宝贝。 随即一马当先,仿佛乘着风,一跃而起,整个人滑翔着落入了对面的甲板。 第198章 献礼 薄雾笼罩的海面上。 仿佛来自地狱的恐怖幽灵船,那覆满藻类和贝壳的漆黑船板,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迅速靠近,擦着海盗船的侧舷蹭过。 船板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海洋之灾号”上的木板和钩锁,在一个个海盗们被剧烈的震动,晃得站不住脚之际,便迅速搭在了对面。 霍格船长落地之时,踩在那疯狂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冲进混乱的海盗群中,便是一通砍杀。 鲜血,汨汨流淌在甲板上。 他的剑术极为高明,手中的武器宛如毒蛇般精准而又迅捷地钉在每一个海盗的喉咙处,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紧随其后的。 是那些踩着木板和钩锁,展开接舷战的僵尸水手。 这些在水里泡的肿胀的不死者,一个个脸上充斥着对生者饱含恶意的狰狞笑容。 最前面的,是一个膀大腰圆,宛如小巨人的僵尸水手,它是霍格船长最忠诚的大副,生前如此,死后亦然。 “剥掉他们的皮,掏出他们的内脏,用鲜血取悦我们的海洋之灾号!” 大副扯着嘶哑的嗓音,咆哮着。 僵尸水手们紧跟着,发出呜呜的怪叫声。 在海盗们恐惧的眼神中,它们接二连三登上甲板,有壮着胆子的海盗,一剑砍飞了一只僵尸水手的头颅。 它却像毫无感觉一样,反手就是一刀,划破对方喉咙,喷溅出的鲜血,沾满了它的无头身体。 这一幕,彻底摧毁了海盗们抵抗的心思。 绝望,迅速笼罩在每一个海盗的心头。 海盗船长的脸色惨白,他是一个掌握超凡力量的施法者,曾经有幸跟部落里的巫祭学习过古老的巫术。 但他也不可能对抗如此多的不死者啊! “不管是圣火,鳄神,哈比神,波塞冬.求你,快制裁这恐怖的邪恶吧。” “闭嘴,你这个满嘴渎神之语的蠢货!” “圣火在上,至高至大,焚尽这些该下地狱的鬼怪吧。” 海盗们乱作一团,有不少慌乱之下,直接跳入大海中,这里距离陆地很近,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死。 一名海盗绝望地喊道:“我们根本杀不了这些鬼东西!” 其实,是可以的。 霍格船长咧开嘴,露出一颗大金牙,这世上,哪有什么杀不死的东西呢? 再可怕的诡异,也会有破解的方法。 幽灵船上的船员们,作为被诅咒的产物,实际上是依附于“海洋之灾号”的。 一旦“海洋之灾”这个承载诅咒的物品毁坏,所有不死者都将解脱;此外,若是幽灵船本身的魔力耗尽,船员们也将失去无限复活的能力,陷入沉睡状态。 而要补充这艘幽灵船损耗的魔力,其实也很简单——以鲜血和恐惧祭祀,幽灵船不仅能恢复魔力,还会褪去腐朽,变得越来越强大。 眼看着海盗们已经溃不成军,霍格船长大步流星,来到海盗船的船首,那根据说是用独角鲸的独角制成的撞角。 这个世界的独角鲸,跟洛萨前世可不是一码事。 而是一种凶猛的海洋巨兽。 许多漂浮在海面上,在烈日照射下,逐渐腐坏的海兽尸体,往往就是它们的杰作。 “噢,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你解脱了。” 霍格船长满脸爱怜地抚摸着坑坑洼洼,布满伤痕的撞角,像是在抚慰一个历尽沧桑,不得解脱的可怜魂灵。 “以后,你将追随伟大的霍格船长横扫整个海洋。” “当然,保罗一定不会喜欢你出现在我的座舰上的,但我保证,在我能呼唤出保罗之前,一定会提前把你拆卸下来。” “保罗”是霍格船长对自己心爱的宠物,一头挪威海怪的亲昵称呼,那是一头巨型章鱼。 霍格能闯出海洋之灾的名头,最起码得有一半,要归功于这头同样亡灵化的巨型海兽。 洛萨在艾拉港的第一顿早餐,就很令他满意。 正餐是一种在阿拔斯王朝统治时,从东方的天竺传过来的手抓饭。 里面放了各式香料,水果,蔬菜,还有必不可少的羔羊肉,用黄油简单炒完,又上蒸笼蒸煮而成。 来自埃及种植的长粒米,浸泡了炖羊肉的汤汁,使自从穿越过后,就吃惯了面食的洛萨,重新体会到了能吃米饭的幸福。 汉斯坐在洛萨对面,手里拿着一块放有欧芹的烤面包,蘸着餐盘里的羊肉汤汁小口品尝着。 两人正在交流艾拉港的近况。 “昨晚前来觐见的那个,能说一口流利的高卢语的,是艾拉港最大的船厂老板,他垄断了艾拉港几乎所有的造船业。” “对了,他还经营北非的奴隶贸易,将织物,葡萄酒和小麦通过海运贩卖过去,换取宝石,黄金还有经过阉割后,温驯忠诚的黑奴。” 洛萨咽下一口抓饭,点头道:“嗯,这个人暂时可以留着,只要他缴税——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大胡子呢?” 汉斯道:“正要跟您说,那个家伙是艾拉港最大的帮会首领,垄断了城里城外,几乎所有的放贷行业,家里的田产庄园数不胜数。” “高利贷?” 洛萨言简意赅地反问道。 “当然。” 汉斯皱着眉说道:“还不起的,土地被占,全家被变卖为奴的数不胜数,他在艾拉港的风评很差,很多平民和农奴都憎恨他。” 洛萨微微颔首:“不错。” “就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汉斯有些犹豫道:“这几个人在艾拉港的势力不小,而且的确受了扎恩·阿拉丁不少刁难,大概率是真心归附。” “前面那个开船厂的,还掌握了一条航路,还算有些用处。但后面这个” 洛萨随口道:“我讨厌放贷的,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吗,他们连扎恩·阿拉丁都没胆子反抗,难道还敢反抗我?” 汉斯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就着手去办了。” “嗯,就按照咱们在希伯伦的套路来,抄家,搜集证据,公审,收买民心,分掉田产,解放农奴。” 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一个地方豪门的生灭。 由于没有外人在,洛萨说得很露骨,比如抄家居然在搜集证据之前。 这时,有一名翼骑兵大步走进屋内,禀报道:“大人,有一艘残破的桨帆船正向岸边漂来。” 洛萨拿起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污渍:“那艘船上有什么特点吗?” “桅杆顶部悬挂了一面双头鹰的旗帜——这跟您的纹章一样,但船上似乎没什么人。” 这是洛萨跟霍格约定好的信号! 洛萨有些振奋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成果了。这是我们的船,派人接引这艘船靠岸,但不要登船。” 洛萨很快就在港口的桨帆船上看到了霍格。 霍格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大人,这艘船可以给您的岸防舰队做训练舰,‘海洋之灾号’上的捕鲸叉给它造成了很大的损伤,这意味着它一旦接受太过剧烈的撞击,甚至有解体的风险。” 这种近海作战的桨帆船,结构不说跟大航海时代,那些能够承受各种炮轰的远洋巨舰相提并论;就连即将诞生的加莱桨帆船,也比它强出了太多倍。 制作这样一艘船的成本,并没有多高。 “但大人,我要献给您的战利品,可不是这艘船,而是这艘船上的宝物——他们大概刚刚劫掠过一个商队,还没来得及藏宝。” 洛萨脸上露出了笑容:“放心,我记得当初答应你的承诺,这部分宝物里,我会划出一部分用来给你升级的。” 霍格腼腆地笑道:“大人,我没这个意思。” 洛萨笑着给了他肩膀一拳:“得了吧,没这个意思你还特意跑这一趟?” 第199章 凋敝的艾拉港 ps:章节编号错了,这是第一百九十七章。 洛萨仔细打量着面前这艘桨帆船,这是一艘三层桨帆战舰,虽然说是中型,但离近了看,它依旧大得吓人。 它长大概有三十米,使用三角帆,算上划桨手,起码能够乘坐一百五十名以上的海盗。 在第二层处,开了一排细空,从中伸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排桨,这赋予了它即使在逆风时,依旧拥有极强的机动性。 除船舷上有一道醒目的贯穿伤,除此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完好无损。 但就是这道贯穿伤,已经相当致命了。 他跟着霍格,踏上了登船的船板。 甲板上,遍布着刀斧劈砍过的痕迹,虽然经过了简单的清洗,但洛萨依旧能够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这艘船你确定是海盗的吧?” “当然,我在水底跟了它很长一段时间才动手。” 霍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邀功的神情:“我可以向您保证,没有搞错他们的身份,也没有目击者看到我们。”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船上的海盗都解决了?” 霍格得意洋洋道:“都解决了,那些蠢货以为跳进海里就能逃出生天,真是天真;不过这艘船的船长可是个狠角色,他在我靠近时,施展了火属性的魔法,把我的整具身体都烧成了灰——幸好我能复活。” 洛萨捏了捏眉心,看着这艘船,仿佛都能联想到那些绝望的嚎哭声。 哪怕是他,在大海上碰到这样一艘幽灵船,恐怕也会有种无路可逃的绝望吧? “走吧,带我去看看这些海盗们的藏宝。” 砰—— 霍格踹开了船长室。 他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海图,对洛萨说道:“大人,我看过了,这份海图记述了亚丁湾对岸的几座港口的位置。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藏宝图,他们应该是把还没得及脱手的战利品,都藏在一座岛屿上了,等过段时间,我会尝试着把它取出来。” 洛萨来到船长椅的后面,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份海图粗糙的羊皮纸面。 霍格口中,亚丁湾的对面,指的是非洲之角,也可以译作“东北非洲”。 非洲是个不次于新大陆多少的大宝库,黄金,白银这样的贵金属,宝石,象牙这类奢侈品…都是非常坚挺的硬通货。 可惜了。 洛萨现在根本没有力量去开发。 一来航海水平不够,靠近亚丁湾的东北非的阿比西尼亚等国,可算不上什么土著势力,他们占据有利地形,文明悠久,还有不少信仰科普特派基督教信徒。 攻打他们的难度,不会比正常开疆拓土容易多少,而且也不占据大义名分。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的说法,是自三十年战争,即那场席卷欧陆的宗教战争之后,才开始盛行的。 所以,要想进行更顺畅的殖民扩张,只能往更南方航行,去捏那些还处于原始部落的软柿子。 如果是单纯只是跟非洲人进行贸易的话,外约旦又缺乏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椰枣,葡萄酒,粮食.这些都很难挣取暴利。 奴隶贸易洛萨又不想沾边儿。 再加上蚊虫,疟疾等瘟疫,足以使不适应那里气候的一支远征军,还未碰到敌人就减员过半。 更得考虑非洲部落里那些巫师们,还有原始信仰的动物神灵。 因此,还是徐徐图之吧。 洛萨将海图卷起来,视线扫过船长室的一些金银器皿,手指接连摸过,将其出售给了系统商城。 “大人,您跟我来,船舱里还有另一艘被击沉的海盗船上的财宝,都被我麾下的小伙子们捞起来放进货舱里了。” … 一番扫荡过后。 换算下来,洛萨最终获得的金币,足有一千苏勒德斯,大概相当于新哈布斯堡的筑城费了。 当然,这是因为新哈布斯堡耗资最为巨大的外城墙,已经提前建好了缘故。 海上的战斗,往往赢家通吃,挣的全都是暴利——如果霍格没有把海盗们统统杀死,而是变卖为奴的话,还能大赚一笔。 “霍格,这些钱里,我拿出一半为你进行升级,希望你再接再厉。” 霍格有些惊喜,但还是故作推辞:“大人,您现在手头正紧,分我一半是不是太多了些?” “呵,不用谦虚,这些钱都是你赚的,分你一半可算不上有多慷慨。” 洛萨拍了拍霍格的肩膀,有种:“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扈从了,该有自己挣钱给自己升级的觉悟了”的念头。 “好了,霍格,你这次的行动我很满意,以后就这么来。” 眼看着霍格的气势,猛然拔高了一截,身上的幽绿色火焰都猛然涨大了一瞬,随即才缓缓收敛了起来。 五百枚苏勒德斯金币,直接而把霍格船长推上了三十级,这速度简直跟坐火箭一样。 但是一旦越过五十级这个界限,升级花费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等到精英化后,扈从属性不变,等级重新跌落回一级,升级花费才会变得正常起来。 “多谢大人。” 霍格满脸喜色,攥紧拳头,又松开,能够感受到体内暴涨了无数倍的力量,作为领主模板的扈从,这能使他的座舰,海洋之灾号,还有上面的船员们都得到不小的提升。 现在再来一次,那个海盗船长可没机会偷袭到他。 洛萨目送霍格站在船舷侧面,以一个优雅的姿势跳入水中。 海面下,一道巨大的漆黑影子,缓缓浮现,宛如一头潜伏在水面下的巨型鲨鱼,随即,又飘然远去。 让娜来到了他的身侧,有些感慨道:“能挣钱就是好,霍格才来到你手底下多久就升到三十级了?” 洛萨没好气道:“你要是能自己挣钱,获得的收益都归你自己。” 他以前还打算帮让娜建个酿酒工坊呢,谁知道这个女人只是三分钟热度,就完全放弃了酿造蒸馏酒的想法。 转而每天在他的酒窖里吨吨吨,喝那些价格高昂的葡萄酒。 让娜翻了个白眼:“又想让在下挣钱,还想让在下卖命,我们那个时代,工厂里的资本家都不敢这么想。” “那是你见识少。” 洛萨回想起前世听说过的,付费上班的新闻,又默默给霍格船长点了个赞。 命人将这艘桨帆船开到船厂清洗和修补,洛萨便准备返回宅邸了。 他预备组建的“艾拉港岸防舰队”还没个影儿,第一艘船已经有了。 汉斯,今天已经开始带着瓦兰吉卫队,跑到城外去主持分田了。 但跟希伯伦那种大刀阔斧的激进手段不同。 艾拉港的力度要小得多,绝大多数田产,洛萨都是分的扎恩和他的死忠们的田地,相当于他自掏腰包了。 由于扎恩在艾拉港的倒行逆施。 这里的港口显得有些凋敝,码头等待工作的搬运工们,满脸愁容地蹲在一旁,畏惧而又警惕地打量着洛萨的队伍。 巡逻的翼骑兵们,列着整齐队伍在港口内来回巡视。 校阅场上,农兵们正在敕令骑士们的率领下,展开集训,他们这段时间相当于完全脱产,一直在接受军事训练。 因为洛萨手底下的摊子铺得有些大了。 许多田产刚置换到阿兰德勒的农兵,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自己的新田,就又要跑到艾拉港来驻扎。 暂任艾拉港治安官的丕平提议:“大人,我们是不是该把这支农兵完全转化为脱产的常备军?” 洛萨看着空荡荡的,连一艘商船都没有的港口,一阵叹息。 虽然新获得了霍格送来的五百枚金币,自己的小金库里也还有不少自昆特牌和板甲工坊赚得的金币。 但花销也很大啊。 他摇了摇头:“如果艾拉港不能回复往昔的活力,维持一支新的农兵常备军,完全就是赔本的买卖。” 第200章 清剿运动 艾拉港。 昔日横行霸道的帮会分子,在听说昨晚他们的首领觐见了新领主后,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在一家木工坊里。 正在箍木桶的兰登,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自家工坊的大门被踹开。 一伙帮会分子大剌剌闯进工坊里,为首一人踹翻了摆着木酒杯的柜子,单脚踩在上面,露出凶狠的笑容。 “兰登,你欠的这个月的利息该缴了。” 兰登下意识拿起身边的手斧,声音有些颤抖:“这段时间不景气,我已经停活儿好久了,而且,我欠你们的钱,就算是三倍,我也已经还清了。” 帮会分子的首领冷笑道:“我说的是利息,你没听清吗?” 他的脸上有一道像是蜈蚣一般狰狞的疤痕,笑起来像是在蠕动。 他叫哈迪。 拉赫曼老爷豢养的鹰犬。 兰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即拔高了语气,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我不会受伱们这些该死的恶徒敲诈的,你们的靠山,那个叫扎恩的混蛋已经被赶走了,现在这里是洛萨老爷的领地。” 哈迪哂笑道: “哈,谁坐领主老爷的宝座,也得要我们来放贷啊,你以为我们收上去的钱,有多少是分给领主老爷的呢?” 兰登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惊愕。 “呵,我奉劝你乖乖还钱,不然,你的这栋木工坊,就得归拉赫曼老爷了,你也知道,他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人。” 兰登沉默了。 许久。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艰难抬起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木桶。 “拿走吧,那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但只有这一次了,再往后,我不会再掏一枚铜子儿给你们。” 哈迪取出沉甸甸的钱袋,粗略一数,便皱起眉:“不够数呀,兰登,要想还清你欠下的所有利息,这个数起码得再翻三倍。” 兰登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恐惧已经全然被愤怒所取代。 他攥着手斧,咬紧牙,向哈迪一步步走来。 哈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在斧子迎面飞来的时候,轻松躲开,并把兰登踹翻在地。 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道:“这次就放过你了,兰登,下个月我还会来的。记得像今天一样提前准备好钱袋。” 兰登从地上爬起,胸口喘得像是风箱。 许多人在借高利贷时,要么处于走投无路的局面,要么就是遭受了欺骗和恐吓。 然而,只要一只脚陷进去,就再也没有拔出来的可能了。 哈迪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面露冷笑:“别那么愤怒地盯着我,你这运气算是好的了,如果是以前,不把你丢到船上卖到黑酋长的宫廷里,这件事可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脚步声逐渐远去。 兰登看着地上的手斧,不禁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圣火如果有灵,为何不燃尽这些该死的恶棍?” … 哈迪揣起沉甸甸的钱袋,心情好了不少,虽说大都是铜子儿,自己也只能拿十分之一,但这也够他快活一段时间了。 他们惯例的分成比是,小弟拿一成,他拿一成,拉赫曼老爷拿五成,余下三成上贡给领主。 原本是只需上贡给领主两成的,都怪那个悭吝贪婪的扎恩! 这时。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 一队巡逻的翼骑兵迎面奔来。 哈迪连忙摘下帽子,做出一副谦卑的行礼的模样,手底下的小弟也纷纷跟着行礼。 翼骑兵头也不回地从他们身旁经过,掀起一片尘土。 “狗屎!神气什么,这群狗娘养的法兰克蛮子!” 一个小弟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 哈迪冷冷道:“闭嘴,我警告你们,别去招惹这些佩十字架的骑兵,那些可都是在战场上,把扎恩的马穆鲁克禁卫,杀得丢盔弃甲的狠角色。” “你们不会有谁蠢到自以为能跟那些沉默寡言的奴隶骑兵相提并论吧?” 小弟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知道了头儿,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耀武扬威的模样,以前城卫军的人都得跟咱们称兄道弟……” “你也说了是以前!” 哈迪声音森冷,他环顾一众小弟,沉声道:“现在,这片领地里最大的是洛萨老爷!” “都给我记好了!” 小弟们讷讷称是。 “我们走。” 哈迪很清楚谁能惹,谁又不能惹,以前的城卫军跟他们称兄道弟,那是他送过钱了的。 现在的这些翼骑兵? 开玩笑,能穿得起这种甲,骑得了这种马的骑士老爷们,就是把自己拆了,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哈迪带着小弟,开始继续收利息。 木工坊是第一站,往后还有一家铁匠铺,一家皮制工坊,两家面包坊,还有一家染料工坊。再往下的就是私人宅邸了。 收完一圈,才带着这个月的收益,向拉赫曼的宅邸行去。 拜火教的教义同样鄙夷欺压奴役同宗信仰的兄弟的举动。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放贷的目标,也包括“自己人”。 就像教宗陛下曾颁布的“弓弩禁令”一样。 “头儿,你看,前面好像失火了!” 一个小弟突然喊道。 “是拉赫曼老爷的庄园!” 只见不远处,一道清烟扶摇直上。 哈迪德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不是失火,那是拉赫曼老爷家的烽台,他在向我们求援!” 小弟们顿时激动了起来。 “居然有人敢到拉赫曼老爷家闹事,我们赶紧过去!” “干掉那些闹事的蠢货,咱们每个人,怎么也能分上一把铜子儿吧?” 小弟们摩拳擦掌,纷纷打算回去取来武器。 但哈迪却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拉赫曼老爷家的卫队可非同一般。 甲胄齐备,箭术卓绝,足有三十多人,他们都要求援了,又哪里是他和手底下这群地痞流氓能掺和得上的? “都站住!” 这时,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哈迪连忙喊着小弟们躲到了一旁的小巷里。 飞驰而去的翼骑兵们向冒着青烟的地方飞驰而去。 “看到没,你们的对手就是这些盔甲精良的骑士,他们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我们碾碎!” 哈迪咬牙切齿道:“拉赫曼老爷肯定是没救了,得罪了新来的领主,谁也救不了他。” 小弟们面面相觑。 有人愣愣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各自回家?” “你是没脑子的蠢货吗?咱们跟拉赫曼老爷牵扯太深了,他没了,那些法兰克蛮子能放过咱们? 当然是立刻逃跑,带上所有积蓄,跑到穿刺者的领地!” 哈迪语速极快地说道。 他断定是新来的领主对拉赫曼下手的原因在于,只有他有这种能力! 其余几个老爷们,虽然穆勒老爷因为掌握了造船业和非洲商路,更加富裕些,但在私人卫队这方面,还不如拉赫曼老爷。 “好了,大家把手里钱分一分,现在立刻解散。” 哈迪拿了两个钱袋,头也不回地飞奔出了巷子,丝毫没有犹豫。 只留下一地面面相觑的小弟们,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群蠢货。” 哈迪揣着钱袋,有些放心不下自己那些没脑子的弟兄们,但当下,也只能祈祷圣火庇佑了。 他连家都没回,脚步匆匆就想出城。 然而在城门口,一个个提着双手斧,穿着双层锁链甲的卫兵,把城门堵得死死的,根本不容许任何一个人离开。 “他们,应该不会惦记自己这个小人物吧?” 哈迪掂量了下自己的分量,发现自己堂堂艾拉港最大的帮会首领,还真不能说是小角色,不由产生了一种欲哭无泪的念头。 这时。 他看到自己的一个小弟,战战兢兢向城门口走去。 刚一靠近,就被如狼似虎的法兰克蛮子给按倒在地,心中不禁意识到,前路算是彻底断绝了。 “等等,还有一条路,我可以坐船……不行,港口呢船都是穆勒老爷的,这个时候,他肯定更愿意跟新来的领主合作。” “好在我水性不错,就是游,我也能游到岸上。” 哈迪下定决心,扭头就走。 “你要去哪,哈迪先生。” 一个温和的男声,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谁?” 来人没有穿戴盔甲,穿着件白色亚麻不衬衣,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你好,哈迪先生,我是汉斯,你应该感觉很荣幸,能入得我家大人的眼。” 哈迪德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混迹帮会二十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只是看着,都令他感觉头皮发麻的存在。 “你…你家大人是谁?” 汉斯微笑着说道:“当然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像你这种小人物,本来是没可能入得他的耳朵的,但谁让你恶名昭著,被大人要求当作典型,处决掉以平息民愤呢。” 噗通一声。 哈迪五体投地:“求您饶了我,我知道拉赫曼老爷的藏宝地,我这些年也算小有积蓄,只要您答应,我都愿意给您。” 汉斯摇了摇头,叹息道:“到了监狱里,你什么都会说的,芙琳小姐的魔法,可不是你经受得起的。” 哈迪骤然暴起。 原本趴在地上的双手,各自攥着一把泥土,洒向汉斯的双眼。 “倒也算是个人物。” 哈迪隐约听到了一丝叹息,随后,世界便彻底陷入黑暗。 汉斯拖起哈迪的一只脚,招呼着守城的瓦兰吉卫队接手。 这个哈迪在普通人中,也算武艺不错的了,但跟他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201章 “招”贤纳才 在曾经属于扎恩,现在改姓哈布斯堡的宅邸里。 洛萨正端着酒杯,小口品尝着冰镇葡萄酒。 他跟让娜不一样,无论前世今生,都不喜欢酒精的味道。 这种低度数的发酵葡萄汁,正合他的口味。 汉斯掀起珠帘,在一张燃有香薰的桌子旁坐下。 “解决了?” “嗯,您点名要求抓捕的哈迪,已经被我送进监牢了。” 洛萨微微颔首。 哈迪只是个小人物,一个地方帮会首领,是不会如游戏中那般,还敢跟领主对着干,甚至绑架贵族子弟的。 “攻打拉赫曼的宅邸还顺利吗?” 汉斯犹豫了下,说道:“有让娜小姐在,应该是很顺利的。” 谨慎是一方面,让娜对付一个小小的地方头人,简直跟核弹打蚊子一样是降维打击,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辛苦了,坐下喝杯酒,稍微歇一歇,这艾拉港虽然算不上酷热,但这种潮热也挺煎熬,比起这儿,我还是觉得住在希伯伦更舒适。” 洛萨让侍女呈上酒来。 这些侍女他没打算遣散,希伯伦和阿兰德勒的宅邸都需要人手维护,分批送走一部分,平均一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汉斯接过酒杯,赞同道:“的确,在这种天气顶着全副武装的甲胄在街上巡逻,实在是折磨人。” 这时,帘外响起卫兵的声音:“大人,那个叫穆勒的萨拉森头人想要见您。” “呵,胆子还挺大。” 洛萨有些意外道。 “让他进来吧。” 很快,名叫穆勒的萨拉森头人,就低着头重新来到了这处,他昨天刚刚拜访过的宅邸。 但心境跟昨天相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洛萨轻轻摇晃着酒杯,微笑道:“请坐,穆勒先生。” “我本以为对拉赫曼下手,会吓到你,但现在来看,你应该没有把我误认为是一个暴君,我很欣慰。” 穆勒强笑道:“大人,我想知道您到底是为什么,对拉赫曼下手?” 洛萨只是稍微释放了一丝气息,就使穆勒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怎么?你想为他求情?” 穆勒连忙摇头道:“大人,拉赫曼死有余辜,他做了那么多恶事,您处理掉他,简直是大快人心!” “呵,穆勒,处理掉他的确是大快人心,那处理掉伱呢?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留下你?” 穆勒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犹豫了下,说道:“大人,我对您有用。” 洛萨微微点头道:“姑且算是吧,但你有没有用,你自己说的可不算。” “艾拉港的凋敝,令我很不满,哪里还有半点红海上的明珠的风采?我希望,你能尽快帮助我,恢复这里的繁盛。” “不必担心,我跟扎恩那个蠢货不一样,不会竭泽而渔,新的商税咱们商量着制定,最好创建一个商业行会,来维持艾拉港商贸的公平性。” 征收商税,是需要专业的税务人员的。 不然就只能像新哈布斯堡和希伯伦那样,设卡收取过路费——这种粗暴的一刀切模式,无疑是很不合理的。 因为这会导致贩卖一船粮食,跟贩卖一船香料,所需缴纳等额的税款。 如果生硬套用在艾拉港,会导致大量的商税流失,这是比例税制较人均税制的优越性。 “穆勒,你是个人才,对于人才,我向来不吝重用——我想任命你为艾拉港的税务官,唯一使我迟疑的,是你的忠诚。” 穆勒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连忙道:“大人,我对您绝对忠诚!” 洛萨哂笑了声,或许利益捆绑,穆勒在价码不够时,不会背叛他,但这跟忠诚明显不搭边。 “穆勒,你今年有四十岁了吧?” 穆勒不明白洛萨为什么会跳到这个话题上,迟疑道:“大人,我今年已经三十九了。” “嗯。” 这个年纪,对于终日劳作的底层穷人而言,无疑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纪,但穆勒明显不属于穷人,正处于年富力强的状态。 “那就下跪吧,向我宣誓效忠,我将拔擢你为我麾下的敕令骑士,至于改信皈依的仪式——下午在城里的教堂办就好了。” 穆勒没有犹豫。 他也不敢犹豫,更不敢说出什么“我是个虔诚的拜火教徒”,不愿皈依的慷慨陈词。 噗通—— 他单膝跪地,跪得干净利落。 洛萨抽出寒光凛然的武装剑,搭在了他的肩头:“随我念誓词。” 随着穆勒念完誓词,种种敕令骑士的作战技巧,尽数涌入他的脑海,他惊愕地脱口道:“大人,您是一位巫师?” “可以这么理解,那么现在,穆勒,你就是自己人了,可以跟我仔细讲讲,如何改善艾拉港的窘境吗?” … 洛萨以闪电般的速度,在阿兰德勒城下,击溃了扎恩率领的大军,接连收复了阿兰德勒主教区和艾拉港的消息。 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外约旦。 在卡勒堡的宫廷里,刚刚举行完跟埃莉诺的婚礼,正预备动兵接手洛萨的烂摊子的雷纳德,被气得直跳脚。 洛萨这一举动,算是彻底坐稳了自己外约旦伯爵的威望,就算是最叛逆的封臣,从此也不敢轻易违背他的意志。 各地领主有的大感振奋,有的则满面愁容。 而在佩特拉男爵领。 阿尔贡男爵就属于那满面愁容的一员。 “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因此而发愁呢,您可是在洛萨伯爵上任的第一天,就向他宣誓效忠的心腹。” “呵,三言两语就成心腹了?” 阿尔贡男爵不禁为手下人的天真而感到好笑。 “我发愁的便是,该怎么才能真正跟洛萨伯爵结成更亲近的关系,这场仗,几乎就是洛萨伯爵一个人打的,这意味着什么?” “他根本不信任我们这些封臣。” 阿尔贡手底下的廷臣思索片刻,给出建议道:“大人,洛萨伯爵还没结婚,您的女儿虽然年纪尚小,但您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妹妹。” 阿尔贡翻了个白眼:“蠢货,就我那两个妹妹的姿色,如果真联上姻,你确定不是跟伯爵大人结仇吗?” 手下人还要再说,阿尔贡已经摆手拒绝道: “不要再说了,想跟伯爵大人联姻的多了去了,据说大人甚至拒绝了西比拉公主抛出的橄榄枝。” 阿尔贡坐回到椅子上,喃喃自语着。 “以洛萨伯爵现在的威望和军力,接下来,恐怕就该对内部他麾下的封臣们下手了。” “雷纳德太强,他之下,我便是首当其冲了。” 阿尔贡所掌握的佩特拉男爵领,几乎是外约旦除雷纳德的卡勒堡和蒙特利尔外,最富庶的领地了。 此外,祖加尔,邵克巴,塔菲拉,西拉,霍尔木兹(hormuz非霍尔木兹海峡那个),萨诺瑞尔等地,皆不如他。 可以预见,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阿尔贡更希望自己能在这场风暴中得利,比如获取到旁边的边境城市邵克巴的统治权,再随洛萨东征,获得新的领地。 而不是首当其冲,被清洗掉的那一个。 “准备好礼物和坐骑,我们明早就出发,前往艾拉港去拜会伯爵大人。” 第202章 龙鳞甲 穆勒作为艾拉港的地头蛇,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是很可观的。 在献出忠诚之后,他自然也愿意利用自己的这份人脉,将艾拉港即将实施新政的消息散播出去。 商人逐利而居,走尽可能短的商路,挣尽可能多的利润是他们的本能。 在绕行艾拉港,付出的代价大于通行艾拉港时,这里恢复往日的兴盛只是时间的上的问题。 而且穆勒在商业上的才华,也的确值得洛萨付出一个敕令骑士的名额,他打算借助穆勒,成立一个商会,继续经营造船业和非洲贸易。 这样,霍格从海盗船上搜来的那份“非洲之角”的海图,也能派上用场了。 送走穆勒,洛萨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连扎恩那种粗放式,竭泽而渔式的压榨,都能从艾拉港抠出这么多油水。 可以预见,洛萨未来从这里得到的利益,保底也不会逊于他的大本营希伯伦。 这时,奥托单手抱着头盔,汗水打湿了他的长发,急匆匆走进来。 “回来了,拉赫曼逮回来了?” 奥托也参加了围攻拉赫曼的庄园的战斗,这种低烈度战争,很适合他进行磨砺。 反正他穿戴了洛萨给他准备的新式板甲,防御力有保障,又叮嘱了让娜多加关照,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奥托点头道:“你手底下的那支持斧亲卫,还有方阵老兵真是够猛的,我实在纳闷你到底是从哪招来的这么一支凶悍的军队?” “就这,你还想着从阿尔高抠出几个稀缺人才,伱呀你,还真好意思?” 瓦兰吉卫队跟留任老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出来精锐。 放在整个世界,排除那些超凡因素,也算是一流的重步兵了。 “呵。” 洛萨没有回答他的疑惑,指着他盔甲上的血迹,说道:“先换身衣服,让娜呢?” “让娜女士还在清点战利品,这个拉赫曼家里可是富丽堂皇得很,还藏匿了不少军械,你这次收获可着实不少。” “嗯,对了,奥托,有件事交给你。” 洛萨打算进行那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再次接受一次封臣们的效忠,并将他们册封为敕令骑士。 “我要在艾拉港举办一场大宴会和骑士竞技大赛,庆祝外约旦伯爵领的失地尽数都被收回。 你安排一下,给领地里所有的封臣都准备一封邀请函。” 洛萨手底下的文盲居多,唯一算得上文采斐然的也就只有般若了。 但这种麻烦事,当然还是坑亲哥更合适。 “雷纳德也准备吗?” 虽然才抵达圣地没多久,但奥托对洛萨跟雷纳德的矛盾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当然,他结婚时不也给我递了请柬吗,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 洛萨觉得,雷纳德大概率是不敢的。 虽然但凡有脑子,洛萨就不会在这种场合对雷纳德下手。 但雷纳德肯定不敢赌——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蠢货。 奥托点头道:“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洛萨笑着说了句恭维话:“辛苦你了,奥托。” 奥托伸出手,在洛萨愕然的眼神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算什么,谁让我们是亲兄弟呢。” 目送奥托离去。 一旁的汉斯不禁失笑道:“大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拍你的肩膀。” 洛萨挑眉道:“汉斯,去帮让娜组织分田去。” 汉斯脸上的笑容凝固。 … 汉斯走后没多久,让娜就施施然,走进了殿内。 一进来就拿起桌上的酒瓶,吨吨吨灌下。 洛萨愕然:“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让娜理直气壮道:“既然您派汉斯去了,我干脆就把分田和清点战利品的事情都交给他了,年轻人还是要多加一加担子,磨砺一下为好。” 我早该知道这个惫懒的女人会偷懒! 洛萨沉着脸问道:“战斗过程怎么样,我们的损失大吗?” 让娜摇头道:“如果是派农兵上的话,恐怕得死不少人。 这个拉赫曼估计亏心事做多了,宅邸修得那叫一个城高墙厚。 他豢养的卫队实力也不错,面对我们围攻,还打开武库,把仆人们武装了起来。” “但你知道的,在下亲自出马,还有瓦兰吉卫队和留任老兵,所以——幸不辱命,在下以零伤亡的代价,轻松拿下了拉赫曼的宅邸。” 洛萨满意地点了点头。 偷懒归偷懒,但他是了解让娜的,在本职工作这方面,他可以永远信任让娜。 “拉赫曼呢?” “他全家包括三个老婆,十二个子女都被抓住了,待会儿就跟着囚车一起押回来了。” “那就好。” 洛萨对于拉赫曼这个邀买人心的关键道具,还是很看重的。 没了他,这台大戏都显得没那么精彩了。 “对了,我回来时,正巧撞上那个波兰铁匠马勒斯,派人送来的龙鳞甲,那是之前我们解决的那头地行龙的龙鳞制成的。” 洛萨愣了下:“这么长时间才铸好,我差点都忘了。” 杀死地行龙,他还得到了一个“铸铁之躯”的技能,可惜他上阵杀敌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如果加上这副龙鳞甲,想必般若也能更放心他出去浪一浪了吧? “一共有几副?” “目前只制成了三副,都是使用的巨龙背部最坚硬的鳞片。” 让娜站在屋内,任由女仆们伺候她脱下沉重的铠甲。 “让人呈上来吧。” 很快,三副黑得发亮的龙鳞甲就被呈了上来。 洛萨拿起一副,在身上比划了下,不禁赞道:“很轻便,如果防御力能及得上它生前时候,这绝对算得上是顶级的鳞甲。” 龙鳞甲是一副典型的鳞甲,三角形的龙鳞均匀覆盖在龙皮内衬上。 “你和汉斯一人一套。” “不分给般若小姐吗?” 让娜眨了眨眼。 洛萨吐槽道:“般若是重装铁卫,比那头地行龙生前都硬,用不上这东西。” 在让娜帮助下,洛萨换上新装,活动了下身子,感觉一点都没受到束缚,比之前穿的那套全身板甲还要更加舒适。 “走,我们去检阅场上试试。” 洛萨兴冲冲拉着让娜打算出门。 让娜眨了眨眼:“我可不敢私自带你出门,今早上跟你去了趟港口就被般若阴阳怪气了一阵。” 洛萨哼了一声,傲然道:“她哪管得了我?” 让娜的脸上露出坏笑,指了指洛萨身后:“可她就在你的背后。” 洛萨心中一惊,撑着笑脸回头看去,却发现根本空无一人。 不禁有些恼怒:“让娜,你现在都敢捉弄我可是吧?” 让娜背着手,郑重其事道:“在下可不是在捉弄您,而是在合理劝谏,您在忙于政事的时候,也不要忘了两位可爱的小姐嘛。” 让娜露出一阵憧憬的神色:“我若是您,肯定夜夜笙歌,白天都不起床的那种。” 洛萨没好气道:“芙琳吉拉好不容易有些发奋图强,跟女巫安娜探讨着巫术,般若也专心致志写自己的小说。我哪里是忘了她们?” “原来是这样。” 让娜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落:“我还以为你是想趁这个时机,跟我单独相处呢。” 洛萨心中一惊,正当他担心“友情变质”的时候,又敏锐察觉到了让娜眼神中的狡黠。 他不动声色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对啊,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跟你单独相处一阵,毕竟你这身段,容貌,可令我很是心动呢。” 让娜“切”了一声。 “在下可不是好糊弄的傻子,下次换个好一点的理由,在下也不是不同意把你我战友之情发展到床榻上。” 洛萨心道“我信你个鬼”,大步走出房间。 “快跟上,试试这新甲,我得看看我现在的防御力强到什么程度了。” “啧,您总不会是想让在下用长矛戳您吧?在下可没那种东西。” 洛萨定了定神,看着让娜一本正经的模样,你特娘的最好说的是真的“长矛”。 检阅场上。 农兵们仍在进行训练,大热天里,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但依旧站得笔直。 农兵们虽然依旧是样子货,但这段时间的操练和低烈度战争,也使这伙昔日的农夫有了一定的蜕变。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远胜普通征召农兵是肯定的。 洛萨在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中,跟让娜来到了一旁的武器架旁。 “先试试防劈砍,你穿戴好,别乱动。” 让娜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要我给你当靶子?” 洛萨理直气壮道:“不然难道是让你砍我?你那么大力气,万一真伤到我怎么办?” 第203章 新书 事实证明,龙鳞甲的防御力是真的强! 它说白了就是用地行龙富有韧性,看似柔软,实则对锐器防护效果极佳的腹部皮革,缀了一层用铁丝串起的龙鳞。 全重仅有十公斤,防御力却比板甲强出了起码三倍。 即使甲片松动,或是被掀起,下面的龙皮依旧能提供不弱的防御力。 洛萨出了全力,还使用了锋利非常的闪光的十字剑,也只是在甲片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大概是经过了某种淬火工序,龙鳞甲单个鳞片的防御力不仅没有因地行龙死去而变得脆弱,反而强度更胜过祂生前。 果然不愧是波立联邦的首席大匠师! “轮到我了!” 让娜取出圣枪,跃跃欲试。 洛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一本正经道:“龙鳞甲这么宝贵,哪能让你直接上圣枪,万一损坏了怎么办?” “你得知道,龙鳞甲上面的甲片穿孔和安装,因为材料本身的硬度和韧性,都是费时费力的工序。”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让娜,要尊重马勒斯的劳动成果。” “喂,大人,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让娜挑起眉,嘲笑道。 洛萨轻哼道:“我有‘铸铁之躯’和般若的天赋‘坚石’在,论防御力比你都强,我怎么可能会怕?” 让娜思索了下,觉得有理。 但心里还是不服:“总感觉被你白打了一顿,还没有机会报复回来。” “你这个小心眼儿的女人,跟我这么计较,你幼稚不幼稚?” 洛萨看着让娜,联想到了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还得喊一声“平了”的场景。 让娜翻了个白眼,低声絮絮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感觉好亏,想打回来。” … 从拉赫曼家中抄出的,单算金银器皿,瓷器古董,就起码能换出三千枚苏勒德斯,地产庄园等不动产,更是无法计数。 这笔钱刚落入洛萨手中,就必须得准备花出去一部分了。 宴会的场地,骑士比武场,还有猎场都得开始紧锣密鼓筹备。 虽然简陋一些也无妨,但这可是他上任后举办的第一场宴会,就算称不上豪奢,最起码也得过得去。 至于为什么要建设猎场? 原因很简单,贵族老爷们总不能跟那些受雇的猎户一样,往身上涂抹动物粪尿,钻山爬树去捕捉猎物吧? 肯定是端着酒杯,坐在铺有绒垫的椅子上。 等待仆人或是手底下的骑士们骑着战马,把野兽们聚拢在一起,再施施然拎着骑矛或是骑弓去捕捉猎物。 席间还得有吟游诗人,美酒佳肴助兴。 凛冬与炎夏之歌中对此有详细的描述——这么一想,自己是不是该继续推出《凛冬与炎夏之歌》,还有《猎魔人》系列的后几部了? 洛萨沉思了片刻。 觉得这件事也不能再拖延了,虽说自己不靠卖书挣钱,但出新书,也能更有理由筹备创建新卡组售卖了。 魔物类卡组已经基本完善,但洛萨觉得这套卡组属于“邪道玩法”,太过惊世骇俗,不如暂且搁置,搞一套东帝国卡组。 余下的钱币,一部分归入到洛萨的小金库,另一部分则直接交给穆勒,准备让他手底下的船厂,帮助自己制造岸防舰队了,并且招募水手了。 还有农兵,洛萨也已下定决心,进行常备军化整编,他们在阿兰德勒的土地,则可以交给佃户耕作。 因为目前他手底下的确是缺乏军力。 阿兰德勒主教区的守备力量严重不足,这一点或许等到乌尔丁手底下的一部分救赎教团迁移过来,会得到改善。 但眼下,农兵们可以预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解甲归田,花销不会因洛萨不愿给他们一个“常备军”的名头而省去多少。 既然如此,不如就直接定下来。 虽然这会给洛萨带来严重的财政压力,但实在不行,不还有穆勒这位忠诚的敕令骑士兜底呢吗? 这位大商人虽然受限于眼光,实力,还有胆量。 但这么多年积累,手底下积攒的财富,比起拉赫曼这种依靠压榨底层人民和农庄积累起来的财富,只会多,不会少。 返回城中的宅邸。 洛萨走进内宅,听到里面一间房间里传出阵阵谈笑声,不由探头进去瞅了眼,发现芙琳吉拉仍在跟女巫安娜“煲电话粥”。 “大人,你来了。” 芙琳吉拉听到动静招呼洛萨进来:“安娜小姐答应送你一部冥想法了,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她会派协会的人给你送来。” 洛萨走近了些,说道:“那可真是要感谢你了,安娜小姐。” 纹章里,传出安娜略带调侃的笑声:“没什么,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男巫在冥想一道上的天赋,本就要逊色于女巫,你又是世俗领主,每天能抽出来冥想的时间有限,很难有太大的提升。” “没关系,我也只是试试罢了。” 芙琳吉拉的冥想法他也试过,效果的确很一般——确切来说,他根本就感受不到有效果。 有那个时间,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在比武场上锻炼一番更合适,最起码,他在刚穿越过来之初,锻炼时是有属性提升的。 只不过随着他属性逐渐增强,现在常规的锻炼,对他的提升也变得十分有限了。 “哦,对了,安娜小姐,我现在打通了红海的出海口,这里异教徒的海盗肆虐,不如把你们希腊火的配方给我吧?” 洛萨张嘴就来。 纹章那端,君士坦丁堡皇宫里的女巫安娜,不禁露出了一阵牙痒痒的表情。 这个洛萨,简直是不要脸了! “有病治病,别在这里说一些疯话。” 洛萨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是试着说道:“你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做交换,反正我现在手底下只有一艘船,连水手都没有,借希腊火也不过就是想用来对付海盗,不可能对你们东帝国的海权造成威胁。” “想都别想,这是我们帝国人的秘密!” 安娜话锋一转:“你要真是发愁海盗,不如让我带着我那头幼年海龙去你的领地里转一遭?别看它还小,撞沉几艘海盗船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可出不起你的出场费。” 洛萨又跟安娜扯了两句,便退出了房间,希腊火只是随口一说,那可是东帝国海军最倚重的秘方。 就算能换来,付出的代价,恐怕都够洛萨把霍格船长精英化后,召唤来他的那头挪威海怪了。 说起来,挪威海怪能敌得过一头成年海龙吗? “也不知道霍格船长的那头挪威海怪还能不能繁育,这个世界的传说里,北欧也生存着不少挪威巨怪。” 洛萨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觉得大概率是不能了。 因为受诅咒的缘故,霍格船长和挪威巨怪都已经亡灵化了,这固然给了他们不死者的强大特性,但也失去了很多。 就比如,霍格船长从来不需要进食和饮酒——因为他连味觉都丧失了。 走进下一个房间。 般若正伏在书桌前,认真书写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地问道:“去哪了?” “出去了一趟,试验了下马勒斯送来的新甲。” 洛萨来到她背后,视线扫过她黑色发丝间,隐约可见的白皙肩膀,还有顺着锁骨,能够看到一条深深的沟壑。 他看得有些入神,鼻尖能嗅到淡淡的幽香,一时间忘记了想要说些什么。 “好看吗?” 般若微微抬起头,修长的脖颈跟衬衣间的缝隙,变得更大了些。 “好看。” 洛萨下意识说道。 对上般若一片淡然的眼神,不禁有些心虚:“新书筹备的怎么样了,我指的是凛冬与炎夏之歌还有猎魔人,不是你自己的那本。” 般若对自己原创的那部小说,简直认真到了可以说是严苛的地步,逐字逐句斟酌修改,稿子废了又写,写了又废。 “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三天之内应该能写完一本。” 洛萨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模样,不禁笑道:“那你的那本呢,打算什么时候写完?” 般若皱起眉:“可能永远也不会写完,我享受的是这个过程,而不是想着哪天写完了拿出去售卖,供人品鉴。” 洛萨点头道:“唔——是这样啊。” 般若一脸淡然,心想,那些稿子里私密的内容可太多了,如果被别人看到,她恐怕会萌生一种杀人灭口的冲动。 最起码,芙琳吉拉肯定会嘲笑自己一辈子。 那可不行,只有她嘲笑芙琳的份儿,绝不能使攻守之势易位! 第204章 召见 第二天清早。 艾拉港,圣安德烈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在宣读完拉赫曼一家,部分奴仆,以及哈迪一众帮会分子的罪状后。 随着丕平的一声令下。 踩在绞刑架踏板上的一众人,脚下顿时悬空,骤然下坠的身躯,使他们被系在绳套上的脖颈断裂。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兰登更是泪流满面,他几乎已经被拉赫曼手下的哈迪,逼迫得家破人亡了。 “圣火在上,你不惩戒恶徒,反倒是异教徒的领主给了我们公正。” “既然如此,从今日起,我便不再信奉圣火,在眼前这座教堂里,受洗皈依。” 和兰登做出同一决定的人不在少数。 这一天,皈依者众,尽管有不少人,都是为了所谓的改信分田。 但洛萨不在乎,只要改信就相当于交了投名状,日后萨拉森人打回来,他们都是被清算的对象。 而且,底层人就是这样虔诚与不虔诚的矛盾体。 人们不远千里,来到圣地,更多的,不还是为了所谓的“流淌着奶和蜜”的传说吗? 能在今生过上好日子,谁也不会愿意寄希望于升上天国之后。 … 很少有人能料想到,在他们眼中,富有,强大,使人根本提不起反抗心思的拉赫曼头人,败亡得竟如此之快。 艾拉港的人们感激这位——有着屠龙者,圣地守护者,国王之手等绰号的法兰克人的伯爵,称颂他的公正与仁慈。 但也有人对此感到恐惧。 在一个地方头人的庄园里。 有人正在慷慨陈词: “你们难道不知道在希伯伦,这个暴君是怎么对待那些跟我们一样的地方头人的吗?拉赫曼只是开端,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 “没错,他比扎恩那个贪婪的蠢货还要更加贪婪,扎恩只是想要我们的钱,他却还想要我们的命!” “是时候团结一致了,兄弟们,再这样一盘散沙,我们只会被各个击破!” 有人高呼道:“我推举穆勒作为我们的领袖,他是我们当中最富裕,最有实力,也最有威望的人,如果能成功赶走那个暴君,我愿让穆勒来当我们的领主!” “没错,我也愿意。” 影从者众。 穆勒坐在最上手的位置,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啼笑皆非的感慨。 谁能想到一伙聚众准备造反的人们,竟要推举他这个内鬼,担任反叛军的领袖? 穆勒沉默了下,开口道:“诸位,或许,我不能胜任这一职务,因为我已向吾主洛萨宣誓效忠。” 众人,一片哗然。 “你这个叛徒!” “该死,他肯定已经把我们的行踪通报出去了。” 有人铿的一声拔出武器,试图挟持穆勒,穆勒的亲卫也不甘示弱,拔剑迎敌。 双方仍处于对峙阶段。 庄园里,沉重的脚步声便已响起。 铁片碰撞的声响,仿佛来自地狱的勾魂曲,正迅速向他们逼近。 由于接连战胜,得到了大量缴获,农兵们的装备比之最开始时,有了很大的进步,鳞甲,锁甲,都称得上是精良。 在他们当中,一个个步行的敕令骑士,不时发号施令,这是洛萨为农兵们准备的一场试炼。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个手里拿着重标枪和方形大盾的留任老兵压阵,确保不会有人能够逃离。 战斗,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农兵们排成盾墙,脚步整齐有序,随着敕令骑士嘴里叼着的口哨而不断前进,压缩着敌人的空间。 对手又没有携带弓弩,更无骑兵,最终被围堵起来,长矛如林,染满鲜血。 穆勒的神情有些怅然:“大人原本没打算这样对你们的,只要你们公正守法,可惜…” 地方头人们的聚众反叛,使艾拉港陷入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许多稍微富裕些的萨拉森人,都变得极为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出门。 就连一些底层异教徒,都不由回想起了曾经十字军进行的那一场场大屠杀。 一封封加盖了蜡封的邀请函,被飞驰的翼骑兵们送出,分别送往洛萨的各个封臣们手中。 随后,便是紧锣密鼓的分田,分产,从洛萨小金库里,流出了一大笔钱,用于兴修水利。 坎儿井,这种曾被记载在教科书上的水利工程,也开始广泛修建。 工人们待遇极佳,还能分到田产,才过了一天,洛萨跌至谷底的口碑,就有了反弹之势。 洛萨单手撑着下巴,坐在书桌前。 他没去观看第二轮公审,让娜和汉斯不在艾拉港,他们率领瓦兰吉卫队和大部分翼骑兵,赶往了阿兰德勒。 这里的变故,瞒不过阿兰德勒那边的萨拉森头人,所以,那边掀起叛乱也是迟早的事。 “般若,我不想杀那么多人,如果他们老实一点的话,没有勾结起来,预备反抗我的话,我没打算对他们下手。” 在洛萨的预想里,的确是要对艾拉港的地方头人们网开一面的。 但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又有希伯伦的先例在,自己只是挑了个典型,就吓得他们扯旗造反了。 只可惜,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不然,还真有可能对洛萨造成不小的损失。 要知道,艾拉港的地方头人们,受益于商贸,可比希伯伦的富裕了不少。 “这在未来,可能会变为常态,因为我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每一个在我领地里的异教徒头人,都会感觉恐惧。” “我的敌人会更团结,比如穿刺者,若我进攻他,他手底下的头人们,肯定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般若低声道:“任何一个君主,身下的宝座都是用白骨铸就的。” 洛萨笑了笑,说道:“放心,般若,我现在已经心坚如铁,没有因此而动摇,只是看到那些孩子们,还是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嗯,不错。” 般若言简意赅道。 洛萨知道,这里般若是在说,他依旧保持着充沛的人性,龙裔血脉并未对他造成更进一步的侵蚀。 这时,卫兵上前通报。 “大人,阿尔贡男爵来了。” 洛萨有些惊讶道:“这么快?” 信才送出去一天吧? 报信的卫兵犹豫着询问道:“大人,要请阿尔贡男爵进来吗?” “当然。” “大人,好久不见。” 一进门,阿尔贡男爵便毕恭毕敬地向洛萨行礼。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实际上也没过多久。 他伸手搀起阿尔贡男爵,两人一阵寒暄。 阿尔贡男爵便吐露了自己的来意:“大人,我希望能让我的儿子在您手底下当差,无论是侍从,还是掌酒官,传菜官都行。” 洛萨顿时反应过来,阿尔贡男爵这是在向自己交托“质子”。 “阿尔贡男爵,你是我最信赖,也最仰仗的封臣,何必要如此呢?” 阿尔贡男爵单膝跪地,郑重道:“大人,我只是希望能得到您更多的信任,无论是雷纳德,还是异教徒,您对付任何敌人时,都可以拉上我。” 洛萨沉思了片刻,道: “这样吧,阿尔贡男爵,我授予你荣誉敕令骑士的名号,在我麾下,敕令骑士是我最亲近,我最信赖的骑士队伍。” 阿尔贡男爵微怔:“大人,作为敕令骑士,您需要我做什么?”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检测到您正试图将一位具备爵位的下级领主收为敕令骑士,这将使对方的忠诚度提升等级默认下降两个等级,由“崇拜”降为“尊敬”。 建议使用空白一星扈从模版,将其收至麾下,但忠诚度将转变为亲密度。 洛萨沉默了下,“尊敬”有什么用?阿尔贡对自己的态度,本来就够尊敬了。 看来,自己想要依靠册封敕令骑士,将所有封臣们收服的计划,是要落空了。 洛萨很快就摆脱了失望的情绪,没了系统的帮助,他也不是就成废人了。 更何况,他还有座天使的雕像在生效,领地里的大小封臣们,多数还曾在他手底下跟萨拉丁作战。 洛萨默默选择了放弃将阿尔贡转化为敕令骑士,名额有限,他得省着用。 他开口道:“阿尔贡,荣誉敕令骑士代表你不需要在平时履行敕令骑士的职责,但这不仅仅是一个称号,也是一位荣誉和义务。” “阿尔贡,回答我,你是否愿意在我需要你时,第一时间响应征召,即使你已在今年服役了四十天的时间。” 封臣每年一般需要为效忠的上级领主服役四十天,可以缴纳盾牌税规避,也可以自己不去,只派遣骑士和士兵代替应召。 阿尔贡毫不犹豫,单膝跪地道:“大人,我愿意!” “好,阿尔贡,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洛萨伸出手,将阿尔贡从地上扶起。 第205章 大宴 在会客厅,迎接阿尔贡男爵的宴会上。 洛萨跟这位男爵相谈甚欢。 一个有意拉拢,一个则已经决定旗帜鲜明投入到洛萨麾下,打算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两人一拍即合。 阿尔贡将一块烤肉塞进嘴里,说道: “大人,我理解您想要废止包税制的想法,可失去了那些萨拉森头人,我甚至没办法维持我对领地的有效统治。” 他语气微顿,道:“没有多少骑士愿意学习异教徒的语言,他们甚至不愿意到自己的采邑去。” “我们法兰克民族不擅长统治,我们更擅长战争。” 如果没有包税人,阿尔贡男爵感觉自己能收上来的钱只会更少。 还得考虑组建专门的收税机构,派出卫兵保护。 只有包税人,他们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知道那些刁民们藏匿起来的每一枚铜子和每一粒粮食。 虽然他们也能得利,甚至是拿大头,但自己也省心呀! 这是双赢。 “但这不会得到拥护,男爵。” 洛萨严肃起来。 耶路撒冷王国对黎凡特地区的统治,更像是殖民统治,虚有其表。 阿尔贡有些诧异道:“大人,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得到这些异教徒的拥护?难道您指望在战争时,征召这些胆小懦弱的他们为你作战吗?” 他攥紧拳头,信心十足:“我们的骑士足以摧毁一切,让他们作为牛羊,牲畜,为我们耕作,提供谷物和肉类,战争则应该交给我们这些高贵的贵族和骑士们来做。”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虽然阿尔贡还算忠诚,但终究不是敕令骑士,没办法无条件服从自己的命令。 “阿尔贡男爵,你应该见到我在城里的卫兵了吧?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不等阿尔贡回话,洛萨又补充道:“我指的不是我的持斧亲卫,还有方盾步兵。” 阿尔贡略加思索,很诚恳道:“很精锐,大人,他们的装备不错,训练有素,我看过他们的操练,算是一支不错的军士。” “他们曾经就是你口中的异教徒,当然,他们已经皈依了正信。” 洛萨看着阿尔贡满脸不信的模样,心底,彻底是放弃了将“新政”在外约旦领地里拓展的念头。 “我明白了,大人!” 阿尔贡突然露出激动的表情:“您为了宣扬天父的福音,不惜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也要使这些异教徒皈依正信,这简直是圣徒一般的高贵之举。” “我现在才领会您的意思,实在是愚钝至极。” “只是,我也尝试过让领地里的异教徒改信,他们表面听从,私底下却依旧我行我素。” 面对阿尔贡的误解,洛萨很无奈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但这不怪你,很多人都把异教徒视作不可教化的,但他们难道不也是天父的造物吗?” “在北欧,很多氏族和波罗的海沿岸,很多人都保留着双重信仰,既信奉天父,又修行巫术,向异教神灵献祭,但也没人指责他们是邪恶的异端——在远离欧陆之地,我们在信仰这方面,应该更宽容一些。” “您说的有道理。” 阿尔贡露出了一副深受启发的模样。 洛萨暗叹了一口气,跟这个时代,除鲍德温四世之外的人交谈,隔阂实在是太严重了。 经常会造成眼前这种,恍如“鸡同鸭讲”的情形。 经过系统转职过的扈从,就算揣摩不出洛萨的深意,起码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不会固执己见。 时间匆匆,转眼就是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各地贵族,纷纷带着家眷,手底下的骑士,卫兵抵达了艾拉港。 他们都得到了洛萨的妥善招待。 宴会在第二天便召开,从早到晚,不限量的肉类,谷物,酒水和蜂蜜,使他们不禁感慨新伯爵的慷慨与富裕。 这同样是在彰显自身的实力。 有钱自然就有兵,即便不算已经在圣地打出名头的斧卫和翼骑兵。 也不算那些剽悍勇猛的留任老兵,单说洛萨手底下的征召农兵,那整齐划一的行军和训练,就令他们心中大感震撼了。 伴随着盛大的骑士竞技大赛,将整个宴会推上高潮。 汉斯一路连胜,也算圆了当初在奥地利未竟的骑士竞技大赛的冠军梦。 洛萨坐在御座上,不断接见一个个上前觐见的领主和骑士。 或是调和彼此间的矛盾,公正地做出仲裁,以避免将矛盾演变为战争。 洛萨还为他们准备了回赠的礼物,包括:精装的昆特牌组,来自东方的瓷器,丝织物,金银饰品。 手笔看起来很大,实际上许多物品若是出售给系统商城,所得极为有限,都是附加价值大的东西。 洛萨攥在自己手中,短时间内也很难变现。 奥托站在台下,代替洛萨接待一个个不那么重要的客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作为洛萨的兄长,他去接待这些人,既不会显得怠慢,又能大大减轻洛萨的压力,但他以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维尔纳伯爵举办的最大的宴会,来的人还赶不上此次宴会的三分之一。 哪怕在整个耶路撒冷王国,这场宴会的规格都不算小了。 声望就是这么来的。 当初斯蒂芬妮女伯爵之所以被誉为“穿裙子的骑士”,说白了就是大方撒币。 名声这东西,说有用也有用。 说没用也没用。 对洛萨这种有志于开疆拓土,攻略西奈,甚至是埃及粮仓的一方公侯,名声自然是至关重要的。 有了名声,他振臂一挥,就能从王国,召唤来大批心怀建功立业的骑士们免费为他效命——战后,也只需分封给他们洛萨无暇控制的领土作为报酬即可。 名声,还跟威望挂钩,如果名声不重要,哪来的前赴后继,参与东征的君主呢? 他们糜费良多,甘冒破产的风险,不远千里,远征这片所谓的“圣地”,打下的疆土也不可能纳入自己的统治,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威望”二字吗,有威望,封臣对你就更信服,统治就越稳固,你就是变着花样横征暴敛,都没人敢扯旗造反。 吟游诗人在场上来回巡曳,跳着舞,弹奏鲁特琴,其中不少,甚至在跟一些多情的贵妇眉目传情,或许宴会途中,就会溜到马厩,谷仓里进行一番体液交流。 而她们的丈夫也对此并不在意,热火朝天地跟同僚们饮酒打牌。 也有人并不热衷于昆特牌这种时下流行的娱乐和社交模式,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谈天说地。 “在我的领地里,前段时间来了一个怪人,他每天藏在自己的小屋里,离群索居,只是时不时出来向村民购买些食物。” “有人曾看到他在墓地里出没,捡拾人骨,我也不敢确定这一切是真是假。” “那可是你的领地,伙计!” “就是,你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但那可能真的是一个邪恶巫师,兄弟,我们都该知道,在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伙我们招惹不起的人,比如施法者,也比如伯爵大人。” 人们一阵沉默。 不是谁都喜欢,或是尊崇自己头上这个新领主的,最起码不全是。 认为洛萨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了女巫投效,才平步青云的大有人在。 说起洛萨“狼人杀手”和“屠龙者”名头,他们则会满脸不屑地咂咂嘴,道:“我有女巫投效的话,我也行。” 就像亚瑟王与湖中仙女的传说,有人认为是亚瑟王的英雄气概征服了湖女,也有人说,是湖中仙女赐予的神剑,成就了亚瑟。 当然,他们就算心中这么想,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第206章 边境冲突 这场宴会,足以使每一个外约旦的领主,还有那些没接到请柬,却又不请自来的朝圣者贵族们所铭记。 送别最后一波贵族。 洛萨又于圣安德烈教堂内,接受了一批骑士的效忠。 教堂里,被洛萨僭越性地提拔为地区主教的神职者,毕恭毕敬为骑士们主持了效忠仪式。 但这次,洛萨只是单纯接受了这些骑士们的效忠,而未让他们留在自己的宫廷。 在这个时代,很多骑士都会向多位君主效忠,服务。 脚踏两条船的,都算是比较专一的了,最多的,甚至能踩着数十条船。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君主也不需付给他们薪酬和土地,两者间并未建立起真正的附庸关系。 无军功不得封邑,封建领主们也不是慈善家。 时光匆匆。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 这段时间,艾拉港已经初步恢复了一丝元气。 最起码在港口里,已不再只有孤零零的几艘船了,而且,有不少来此造访的商船都发现,最近红海上游荡的海盗,数目越来越少了。 在以前,这里的海盗之猖獗,就连沿海那些驾驶着小舢板的渔民,都可能是一些海盗团伙的眼线。 只要被他们看到,不一会儿,从一些隐秘的海盗藏身处,就会开出一艘艘划桨战船。 这导致很多商船都需要配置大量的护卫,成本激增。 若是海盗们得到控制,商船投入在护卫上的成本,还有可能遭遇的风险越来越少,这条商路必然能够重新焕发生机。 街上,得到整编的农兵队伍,在敕令骑士的带领下,整齐有序地每日在港口内巡逻,维持治安。 所有的帮会分子都被清理掉了,部分人公审完,跟着那些造反的萨拉森头人们一同送上了绞刑架。 但大多数人只是被贬为农奴,进行强制劳作,自赎后,可以重得自由。 这使艾拉港原本严峻的治安问题,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新一周的抽卡奖励,正耸立于艾拉港城墙内,那是一座巨型塔楼,顶部是跟这个时代风格迥异的哥特式尖顶。 它被洛萨命名为:齐格菲。 取得不是“齐格菲防线”的含义,而是北欧神话中,一位沐浴龙血,因而变得坚不可摧的战士的含义。 即便早就改信皈依多年,但北欧神话依旧在日耳曼尼亚和北欧三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齐格菲”在前些日子里,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场景,吓坏了不少人。 作为“奇观”或者说“神迹”,它坚固可靠,内里还布置有神秘的魔法阵。 虽然肯定比不上日耳曼尼亚皇帝,为自己的女巫顾问们修建起来的巫师塔,但齐格菲高塔的火力也绝对不算弱。 它的特殊效果是:从这座塔楼里投射出的“砲弹”和“弩箭”,精准程度和射程,都将会有大幅度提升。 这将使艾拉港几乎成为一个永不沦陷之城,因为哪怕是小型投石机,从这里抛出的砲弹,也足以砸到这时代最先进的巨型配重式投石机。 这意味着敌人的攻城器械,永远没办法靠近艾拉港的城墙。 可惜这座塔楼上的弩炮和投石机,一旦被拆卸下来就不会奏效了,防守有余,但却没有进攻能力。 不然洛萨肯定更愿意把这座塔楼拆解开,用驮畜拉着拆下来的攻城器,作为随军作战的“支援砲兵”。 投石机之所以难以应用于野战,就是因为它那糟糕的精确度,大多数情况下,就只能给对手听个响。 洛萨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抽取一座攻城器械制造所。 没有更先进的攻城器械,对于接下来对红海沿岸邻居们,那些错综复杂,星罗棋布的大小城堡,是件非常大的难题。 这些城堡从规模上看,远远不如新哈布斯堡,甚至是约格律斯堡得到修缮之前的状态,但架不住数量实在繁多。 … 昨晚,女巫安娜派来的黎凡特女巫协会的成员也到了。 来者是一个浑身上下笼罩在黑色袍子下,但裸露出的地方,分外光滑白腻的女巫。 她送上“冥想法”后,就匆匆施展变形术,化作飞鸟离去。连个名字也不愿提——洛萨还以为自己作为男巫,在黎凡特女巫协会里应该挺吃香的。 昨晚,入睡前他就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冥想——洛萨在试用芙琳吉拉的血族冥想法时,根本就没沉浸进去。 一直到今天早晨。 他才从冥想中醒来,皱着眉头道:“效果似乎还不错。” 精神力居然增加了一点! 这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芙琳,你的冥想法,是不是更适合吸血鬼才导致对我的效果不好?” 芙琳吉拉的脸色不太好看,小声嘟囔道:“没道理你连鲜血魔法都能用,却用不了血族的冥想法呀。” 洛萨有些哭笑不得:“我能使用鲜血魔法,不全都是靠你的吗?” 包括般若的“坚石”,让娜的“圣枪”,汉斯的“野兽直觉”,洛萨都属于能用,但根本不了解其原理的程度。 鲜血魔法还好,因为洛萨精神力本身就够格,使用频率也够高,算是摸出了一些门道。 但这只是熟练度增加,充其量算是能够娴熟地套用公式,依旧属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 “没关系,这事不怪你,安娜应该也猜不到我是第一次进行冥想。”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或许未来再冥想时,不会如第一次这般立竿见影,但只要有提升,他就可以节省出不少属性点加在力,敏,体上了。 让娜脚步匆匆,推门进来。 她的眉头微皱,低声道:“大人,别再赖在床上不起了,你的那个邻居,绰号穿刺者的萨拉森领主,已经派兵攻过来了!” … 等到洛萨匆匆带领翼骑兵们赶来的时候,靠近边境的一座农庄,已经被洗劫一空,只留下燃烧着火焰的棚屋,冒着滚滚浓烟。 垂死者被竖在木桩上,发出绝望的哀嚎。 对面的山坡上,马穆鲁克拱卫的穿刺者拉乌夫,对洛萨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洛萨的脸上,因心中茁壮而起的怒火,变得越发森寒。 让娜语气中隐含愤怒:“我们要向这个喜欢把人串在木桩上的狗杂种开战吗?” 穿刺者这个绰号,来源很简单,就跟被称作穿刺公的德古拉一样,自己这位邻居热衷于将反对者挂在削尖的木头柱子上。 受刑者在体重的作用下,会不断向下滑落,肠道等脏器,不会被粗暴地戳烂,而是会被逐渐“推开”。 这使得受刑者往往能哀嚎着,继续存活很久。 “不,他在挑衅我,试图让我来挑起战争,而这样,他就能去寻求阿迪勒的帮助了——这个老对手据我所知,刚刚改任埃及总督。” 洛萨可不想像雷纳德一样,承担挑起战争的名声。 艾拉港和阿兰德勒主教区,属于外约旦伯爵领的法理领土,而且也是扎恩·萨拉丁挑起贸易冲突在先。 但继续扩张,一来洛萨手头缺乏能够消化占领区的人员,二来,也很容易引发阿迪勒这位埃及总督的干涉。 除非洛萨愿意把占据的领土,都粗暴地分(承)封(包)给自己的封臣,借助他们本身的力量,去控制新获得的领土。 那就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封臣力量强大,对于领主而言可不是好事,就比如利奥波德伯爵,他就是因为占据了奥地利边区,实力几乎能跟巴伐利亚公爵比肩,才有了谋求将奥地利从巴伐利亚头衔下独立出来,升格为公国的野望。 汉斯在一旁,皱起眉,忧虑道:“那就这么放任他对我们进行挑衅?您在艾拉港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威信,会因此而动摇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 “加派人手在边境巡逻——萨拉森人的猎鹰是非常棒的侦查手段,找穆勒问问,能不能提供一部分驯鹰师加入到我们的队伍里。” 洛萨加重语气道:“必须让这些分到田地,改信皈依的自己人,知道我这个领主,有能力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除此之外,让娜,你准备进行一场伏击,这个穿刺者拉乌夫肯定还会来的。” “下一次,不要让他活着离开。” “一旦这个自以为是的穿刺者身亡,他的领地肯定会因继承问题,而变得四分五裂。” 第207章 巫师踪迹 洛萨早就想把驯鹰师拉进自己的队伍里了,这种完美的斥候,可比靠四条腿在地上跑的轻骑兵好用多了。 但驯鹰师,多少沾点超凡者的边儿,他们是通过某种仪式,跟猎鹰缔结了“契约”,能够心意相通,掌握“鹰语”。 而且,猎鹰的培养,也不是简单的事。 说常见,也确实常见。 许多规模稍大一些的萨拉森领主,手底下都有驯鹰师。 但要说稀罕,也真是挺稀罕的,十字军这么多王公贵族,也没几个拥有驯鹰师的,似乎这驯鹰师是跟拜火教绑定的一般。 洛萨没有靠近那一具具血淋淋的木桩。 只是吩咐道:“让阿兰德勒派驻的圣LS路救赎教团分会,派一队神职者来艾拉港,战争将至,没有军医怎么能行。”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除非是乌尔丁亲自到场,根本没人能治得了这样的贯穿伤。 艾拉港治安官,丕平在洛萨一众人远去后,低声吩咐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好好安葬,天父会保佑他们升上天国的。” “阿门。” 对面的高地上,一众身穿黑色鳞甲,头戴链甲头盔的马穆鲁克亲卫簇拥着一顶东方式的华盖。 它是用黑色绸布蒙着的遮阳伞,穿刺者拉乌夫站在荫凉处,端起银质酒杯,轻饮下一口发酵葡萄汁。 “呵,真沉得住气,难怪扎恩你会败给他。” 在他身边,扎恩的神情有些复杂。 本心来讲,他当然是想要向洛萨复仇,夺回自己的领地的。 但当初那场仗,他的自信心,被让娜几乎是完全打崩了,打心眼儿里,他是不愿再跟洛萨这样的对手为敌的。 “的确,他跟那些传统的法兰克王公不太一样。” “可惜了。” “没能把他激怒,杀死在这儿。” 拉乌夫·阿拉丁轻叹了一口气。 跟洛萨预想的不同,拉乌夫想要激怒洛萨,可不是想着让洛萨承受撕毁和约的罪责,而是真想着把洛萨袭杀在此的。 他掌握有红海两岸大片的领土,能够凑出披甲的军士三千人,拥有一支五百人的马穆鲁克亲卫军,是汉志地区,除两座圣城的守护者以外,最强大的领主。 “不过扎恩,你放心好了,有舍迈尔大师在,很快,我就会帮你夺回伱失去的领地。” 拉乌夫信心满满。 他早就从扎恩嘴里听说了这位法兰克领主手底下有巫师在效力,自然不会在没有应对方式的前提下,就贸然行动。 舍迈尔大师,就是他请动的一位来自东非,侍奉动物灵的巫师。 扎恩强撑着露出笑脸:“拉乌夫,要不还是算了吧,就让我在你手底下做一员将领也没什么不满足。” “哼,扎恩,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懦弱不堪,像是脊梁被踹折的败犬。” 拉乌夫冷哼了一声。 “最迟半个月后,等到第一批蝎尾狮骑士训练完毕,我们就对艾拉港发起进攻——到时,再联络一批海盗,配合我们的舰队,两路并进——他撑不住的!” 扎恩张了张嘴,有心想提醒,你上次联络的海盗,无声无息就消失了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但又闭上了嘴。 自己这个兄弟,这些年在汉志地区大肆扩张,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态,都膨胀得厉害。 原本自己在他面前说话就没什么话语权,现在又弄丢了他给自己打下来的领地。 要不是手底下还有一支军队,以及抢运走了大笔艾拉港里积攒的财富,自己现在,恐怕都没资格站在拉乌夫的身边了。 … 这场边境冲突,闹得有些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分得的土地靠近洛萨领地和拉乌夫边境的皈依者。 艾拉港内,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神情中隐含不安。 返回到艾拉港的府邸。 洛萨很快就将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下来,精神力越强,就越是难以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 在井中冰镇过的葡萄和西瓜,被侍女摆在他面前。 洛萨坐下来,沉声道:“问问穆勒,他手底下有没有渠道,替我打听打听这个拉乌夫,到底有什么底气挑起这场边境冲突?” “是。” 他没有吃桌上的水果,而是径直返回自己常住的卧房。 取出那枚双头鹰纹章,精神力接入,道:“安娜小姐,方便聊聊吗?” 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稍稍微等一下。” 君士坦丁堡的皇宫里。 女巫安娜在一顶架在火堆上的大釜中,洒下一堆红红绿绿的香料,只听“砰”的一声,火花四溅。 大釜中的液体,开始迅速变少。 眨眼间,就只剩下浅浅的一层锅底,呈现出粘稠像是糖浆般的模样。 她拍了拍双手:“哈,成了——来人,把这些‘强壮魔药’送到‘黑手大队’的营地里,让他们喝完,就能启程前往保加利亚边境去平叛了。” “是。” 立刻有侍从毕恭毕敬走来,很熟练地将大釜内的魔药分装,带走。 安娜走到一旁,低声道: “喂喂喂?” “我这边好了,你有什么事吗?” 纹章那端,传来洛萨的声音:“我得感谢你派人送来的冥想法,安娜女士。” “哈,你太客气了,不是什么高深的知识,如果能对你有帮助,就再好不过了。” 一部冥想法,的确算不上什么值得称道的高深知识,君士坦丁堡的大图书馆里,没有一百部,也得有九十九部。 “安娜女士,或许这对你算不上什么,但我记得,咱们黎凡特女巫协会的宗旨,是等价交换不是吗?” 安娜强调道:“是‘黎凡特巫师协会’,已经改名了!我们协会讲究的是海纳百川,怎么会因为取一个限定性别的名字呢?” “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讲究等价交换——恰好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一个被通缉的巫师,前段时间因为在帝国图书馆行窃,被通缉——他很危险,大概率流窜到你们法兰克人的地盘了,所以,帮我留意一下他的行踪就好。” “有更具体的特征吗?在前几天的宴会上,我的封臣的确有提到过,有可疑的人来到他的领地。” 安娜的脸色变得凝重了些。 她思索了下,道: “可跟你谈具体特征也没用,这是个掌握变形术的强大巫师,这家伙试图研究失传多年的人体炼成术,打算把活人从炼金大釜中取出来,这种人的相貌随时都能改变。” “这样吧,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会尽快派妮莎娅…就是给你送冥想法的小姑娘,让她陪你去甄别一下。” “可以,对了,这位妮莎娅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啊!” 安娜的语调微微拔高,随即又连忙放平,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当然没有,但你得知道,很多女巫对待爱情,可都是很忠贞的。” “虽然你是个稀罕的男巫,但身边跟着的女巫太多了,这可不怎么招人喜欢。” 那边传来洛萨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安娜才掐断通讯,心中,不禁有些心虚。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跟妮莎娅说的是,洛萨是个善于迷惑漂亮女巫,使她们沉溺于爱欲,每句话都带有蛊惑人心力量的邪恶男巫。 倒也不是说她对洛萨有什么想法,纯粹就是恶作剧式的随口一说。 … 艾拉港。 洛萨皱着眉,感觉眼下面临的问题可真不少。 但愿是自己搞错了,如果真有一个巫师潜藏在自己的领地里——还是交给巫师协会去解决吧。 他还没跟巫师交手的经历,但之前在奥地利碰到的那位,曾经化身巨蛇,跟在利奥波德伯爵身边的女巫,给他的印象可是记忆犹新。 哪怕是现在,他纠集所有扈从,也没把握能够击败她。 一部冥想法,换一个消息,应该算是等价了吧? 接下来,就是层出不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港口里的小贩在秤上作假,缺斤短两;两户农夫因为相邻田地的分界线大打出手;马车轧断了过往行人的腿… 大量需要洛萨拍板决定的事务,都被堆到他耳朵边。 有那么一瞬间,洛萨真想随口来一句:“让他们进行司法决斗,别再拿这种小事来麻烦我了。” 但他立刻就把这种想法掐断了,对他而言是小事,具体到个人身上,就是能够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大事。 他命令手下,把这些人提审上来,又通过翻译,来审理一桩桩案件,并给予妥善处理。 “大人,一些边境皈依者们想要分到一些武器用来防身。” “答应他们的要求,派敕令骑士组织他们进行农兵式操演,每家都得出男丁,但愿下次遭受袭击时,他们能够拖延足够的时间,到我们赶到。” “此外,汉斯你把奈德叫过来,我授权他组建一支边境巡逻队。” 洛萨躺在柔软的靠垫上,有些怀念有库尔斯打理的希伯伦。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翘着腿,百无聊赖玩头发的芙琳吉拉;一副酒鬼模样,大口吨吨吨,脸颊酡红的让娜;捧着一本阿语书本,读得津津有味的般若。 没一个靠谱的。 至于莱恩,莫德尔,丕平,奈德这类骑士,往往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唯独汉斯靠谱,但汉斯肩上担的责任已经够多了。 他只好道:“立刻通知库尔斯,希伯伦的局势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让他把所有事物移交给安德里亚斯,到艾拉港来。” 芙琳吉拉惊喜道:“大人,您终于要把库尔斯带过来了吗?” 洛萨翻了个白眼:“你们之中,要是有一个靠谱的,我也不至于整天这么忙。” 让娜举起酒杯,向洛萨示意道:“大人你说的对,在下曾经就是个农妇,帮家里煮饭,放牧,整理家务在行——处理政务可不行,所以可别想拿那些恼人的内政问题来烦我。” 我信你个鬼,你就是单纯的懒罢了。 让娜早在被英国人审判时就吃了没文化的亏,重生后这么多年,早就不是文盲了。 般若合上书,正当洛萨以为她是不是对自己的话有些不满的时候。 就看到她将这本书插回到书架上,又换了一本读了起来。 全程,仿佛根本没听见洛萨所说的一样。 又好整以暇坐好,继续看书——真应了芙琳吉拉那句话,对于不顺耳的话,她就装听不见。 芙琳吉拉有些不服气道:“大人,我可以为你分忧解难,我以前可是公主,有自己的领地的那种,你可不要小瞧我!” 洛萨来了兴致,问道:“那你说说看,如果是你来处理我刚处理的那些案件,你该怎么做?” 芙琳吉拉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把他们统统吊死,敢拿这种小事来烦我,是嫌我不会杀人吗?” 洛萨脸上的笑容一僵,他伸出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她脑门上敲了一声响亮的脑崩。 声音清脆。 洛萨看着一脸委屈的芙琳吉拉,微笑道:“真清脆。” “好听,就是好头,以后要多敲!” 让娜在一旁说道。 芙琳吉拉委屈坏了,对着让娜怒目而视,但敢怒不敢言。 傍晚的时候,那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女巫便再度来访。 她在站在房门外,用悦耳像是铃声般的清脆声音询问道:“拉格曼尼在哪?” “要进来说吗?” 洛萨询问道。 女巫立刻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声音中充满了紧张:“不!不必了,你告诉我拉格曼尼的行踪,我这就离开。” 洛萨有些无语,要这么怕我吗? 自己明明已经刻意收敛了气息。 “拉格曼尼就是安娜口中那个,窃取了帝国图书馆的藏书,试图进行人体炼成的巫师?” “没错,这是个危险人物。” “他在我的封臣,祖加尔男爵的领地里,据说是个叫‘德赫姆’的村庄,他行事孤僻,离群索居,应该一眼就能看出。” 洛萨说完,又问道:“妮莎娅小姐,确定不需要我带人跟你一同前去吗?” 妮莎娅迟疑了片刻。 许久,她仍旧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在隐匿术上的造诣很深,只是探知对方身份的话,就我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虽然安娜的传讯,是要她跟洛萨一行一起去探查目标。 可巫师,怎可能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能做到令行禁止。 妮莎娅有着自己身为隐匿术宗师的自信。 而且,比起洛萨这个色魔男巫,她觉得这个执着于搞人体炼成的巫师,还真难说谁比谁更危险。 第208章 阅兵与人体炼成 璀璨星空中。 一只头顶生有一簇白色羽毛的猫头鹰,有些惊慌地扇动着翅膀,飞到一棵椰枣树下,才“砰”的一声,化作了一个披着黑袍的少女。 少女摘下兜帽,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映出一张生有淡淡雀斑的漂亮脸蛋。 她轻轻拍了拍略显平坦的胸脯,白皙的额头和后颈,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被冷风一吹,就有种想要打喷嚏的感觉。 “真是吓死人了!” 她的眼力很好,能够看出,虽然洛萨已经极力收敛,但依旧盘踞在背后,宛如一头张牙舞爪的恐怖魔龙般的阴影。 那种隐而不发的黑暗气息,足以证实向来喜欢满嘴跑马车的安娜大姐没有说谎。 这是一个位格很高,起码有着“传奇”层面的黑巫师,她想不通安娜大姐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危险分子拉进协会。 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妮莎娅心中生出了些许猜测,她从树上摘下一枚椰枣,塞进嘴里嚼得像个小仓鼠般鼓起腮帮子。 舌尖涌现的甘甜,使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嘿,没想到这样贫瘠的荒漠里,还能孕育出这样的美食。” “我偷吃他领地里一颗椰枣,应该不会要我赔吧?” 她稍作休整,便再度化作额头上,生有一簇白毛的猫头鹰,振翅飞起。 祖加尔男爵领,德勒姆村。 白额猫头鹰于夜空中掠过,一双灵动的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夜空下,这座位于绿洲边沿的小村庄。 猫头鹰在夜晚的视力很好,由变形术转化来的猫头鹰,也继承了这一优点。 据安娜大姐说,一些专精变形术的大师,甚至能够化作真正的火龙。 能飞,能喷火,还拥有坚固的鳞片。 当然,到了这一步的变形术,肯定只能专精一种物种,并且长期服用配套的魔药等媒介物,才能施展。 比如要变身巨龙,就得饮用大量的龙血药剂,变身时还得使用龙鳞等媒介物,十分繁琐。 “这里,有熟悉的魔力残留?” “跟在帝国图书馆里残存的魔力气息简直一模一样。” 妮莎娅降落在地面上,一棵梭梭树的树梢上,警惕打量着四周。 “看来,这个洛萨没有说谎,拉格曼尼就在这儿——最起码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她立即打算传讯给安娜大姐。 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就该出意外了。 “此地,禁止变形!” 冰冷的男声响起。 猫头鹰“砰”的一声,又变作少女的模样。 在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匕首,便如闪电般袭来,捅进了妮莎娅的小腹。 鲜血汨汨流淌。 妮莎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捂着小腹,被豁开的伤口处,一种陌生的特殊力量,使她体内的魔力,正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变得凝滞。 她的魔力,被封禁了! “你…你怎么能用阻魔金?” 她看着眼前这个异常高大的男人——他最起码有两米高,强壮的手臂,轻松便攥住了她的脖颈,像提溜一只小鸡仔一样,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我当然能用阻魔金。” 男人发出了一声怪异的笑声,他掀开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具畸形的,一眼看去,便觉是用各种人体残肢,拼凑起来的身体。 “自然是因为这具身体,根本不需要使用魔力,就能轻易抓住你这样的小女巫。” “我切下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碎片,移植到了它的体内,而不是用魔力操控它。” 妮莎娅看着那一道道狰狞的缝合线,恐惧感,使她整具身体都在颤抖。 阻魔金遏制了她的魔力传输,未经过魔药强化的身体,简直就像她还没被安娜大姐带回协会时一样孱弱不堪。 “瞧这具身体,它拥有脊背龙的喷火能力,拥有罗斯巨人的手臂,凛冬巨魔的双腿,体表还覆有龙鳞。” “在需要时,还能展开一对可收缩的龙翼,飞到天上去。” “它的躯干,则来自于一头强悍的狼人之王——我把它体内那些令人作呕的恶魔邪力统统提出掉了,因此不必担心侵蚀问题。” “我将它命名为“尼德霍格”,希望它能拥有那头上古黑龙的恐怖力量。” “可惜,它还不够完美,最起码,它还没能成功活过来。” “现在,只欠缺一副能把这一切统合起来的大脑,巫师的大脑最为合适,而伱恰巧送上门来,该说今天不愧是我的幸运日吗?” 巨人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妮莎娅光洁的脸颊。 眼神中,却不含半点爱欲。 “天呐,言语简直都没办法来形容你的美好,瞧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简直就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我改主意了,不仅是你的大脑,你的这对漂亮眼珠,也该移植到尼德霍格身上。” 妮莎娅这时,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冷冷道:“行不通的,只是肢体的拼凑,不可能使一具死物焕发生机,就算人体炼成不是无法完成的妄想,我也敢肯定,你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尼德霍格”稍稍松开手,一脸欣慰道:“真好呀,你是第一个愿意同我讨论‘人体炼成’的同行。” “你说得对,这样做,是不可能使尼德霍格活过来的,它需要一个生命之源——一个拥有庞大生命力的源泉。” 通过“尼德霍格”这具载体,拉格曼尼的笑声响彻夜空。 “承蒙天佑,在外约旦,我找到了这样一个生命之源——那棵伫立于荒漠中,被愚夫视作神迹的大橡树。” “神话中,尼德霍格会吞噬世界树,而我的尼德霍格,也将吞噬掉这棵生命之树——到那时,你将荣幸地见证,人体炼成的大获成功,我将如造物主一般,创造一条崭新的,强大的生命!” 那棵位于新哈布斯堡的大橡树? 妮莎娅的心,猛然一坠。 … 第二天清早。 洛萨戴着一顶金色头冠,披着威风凛凛的黑色披风,站在圣安德烈大教堂前。 面前,是整齐列队,身着统一式样的白底黑十字罩袍,在背后还绣有一只黑色双头鹰的农兵方阵。 今天是他正式以四百名征召农兵,组建“黑鹰旗队”,进行检阅,并授予其军旗的日子。 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将被列入正规军的行列。 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兼职运送辎重,担负翼骑兵和敕令骑士的公用侍从,为他们照料战马,穿戴铠甲,提供换用骑枪等杂活儿。 耶路撒冷王国能够组建起拥有上千名骑士的大军。 但这不意味着只有一千名披甲骑兵——一些富裕骑士的侍从和追随者,甚至能有数十人之多。 这是洛萨手底下的翼骑兵和他分封的敕令骑士们所不及的地方。 自希伯伦带来的城卫军部队,都安置在了阿兰德勒主教区,随着圣LS路教团的进驻,在那驻防的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都已撤回。 那里的地方头人也在不久前被清剿掉了,局势趋向于平稳,有一百希伯伦城卫军和圣LS路教团的护教骑士在,不会生出什么乱子。 在艾拉港,现在聚集了洛萨手中,整整八成的军力。 农兵方队旁,是一个留任老兵方队和瓦兰吉卫队,留任老兵方队将被整编为“鹰旗大队”,瓦兰吉卫队则被编为“伯爵禁卫军”。 鹰旗大队的旗标,自然就是那枚古帝国样式的金色鹰徽。 伯爵禁卫军的旗标,则是代表洛萨的龙首标志,象征他们既是洛萨最亲近的护卫,也能如龙首一般冲锋在前。 事实上,作为普遍使用双手斧的重步兵,他们经常会冲锋在军队的第一线,背负的圆盾更多时候是用来防备己方从后方射来的箭矢。 “法比奥·霍斯!” 这位曾经掌管一座庄园的管家,此时正穿着鲜亮的敕令骑士板甲,来到洛萨面前,单膝跪地,亲吻洛萨的手背。 “大人,法比奥聆听您的意志。” 洛萨接过自汉斯手中递过来的黑鹰军旗,递到法比奥的手中:“法比奥,你忠诚贯彻了我教授你的练兵法,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或许你没有立下多少杀敌之功,但你为我训练出了一支忠诚而且善战的精锐之师。” “因此,我授予你黑鹰军旗,并任命你为黑鹰旗队的长官。” 法比奥的语气十分激动,甚至一度哽咽:“大人,感谢您,说实话,我没料到您能看到这些。” 洛萨拍了拍法比奥的肩膀:“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在我麾下,不是只有上阵杀敌,才算斩获功勋。” 接下来,便是后续的论功行赏。 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足以震慑宵小,稳固人心。 原本,还在因那场发生在边境上的屠杀,而有些人心惶惶的艾拉港臣民,几乎是肉眼可见定下神来。 一位能够带来神迹(指齐格菲高塔),对待绝大多数穷人都算得上是慷慨(分田),而且还有一支强大军队的领主,哪怕是异教徒,人们又有什么理由反对他呢? 更何况,自家这位领主,可不是单纯的仁慈之辈,那绞刑架上还未风干的尸体们,同样在彰显这位新领主残忍暴虐的一面。 返回到自家宅邸,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的洛萨,便感受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黎凡特巫师协会纹章”,变得滚烫起来。 “妮莎娅失联了?” 洛萨有些无语。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女巫,果然还是出事了。 安娜的声音有些焦躁:“洛萨,帮帮我,妮莎娅是协会里最年轻最有天赋的女巫,她今年才十七岁。” 以巫师漫长的寿命来看,十七岁往往属于才刚入门的年纪。 洛萨询问道:“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安娜扯着嗓子喊道:“你没听到我这边呼呼的风声吗?我现在正变身成了海鸥,穿越一片风暴天!” 她语气微顿,赶忙道: “洛萨,你必须帮我,只有靠你了,我现在还没到塞浦路斯岛,要抵达外约旦,最快也得明天一早了。” 洛萨心情微沉。 “在圣地,你就没有一些其余可以支援的力量了吗?说实在的,我没把握对付那名搞人体炼成的巫师。” 安娜沉默了片刻,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恼意。 你当老娘没见过你身边的女巫吗? 她们两个之中的任意一个,都不会比我弱多少,怎么可能没把握对付一个搞人体炼成的“学者派”巫师? “我可以开价!” 安娜高声道:“说吧,除了希腊火的秘方,所有属于巫师的知识,你想要哪一份,变形术大全?常见魔药图解?还是元素魔法专精?帝国图书馆的藏书应有尽有,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拍板做主。” 洛萨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许多:“不是价钱的问题——这次真不是,或许在你看来,我身边的两位女巫,还有其余超凡者随从,他们都已足够强大,但事实上,我们都处于一种虚弱状态,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过来。” “我向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在以妮莎娅的性命要挟你,更不是有能力做,却不愿意做。” 话说到这份儿上,洛萨也算是坦诚相待了。 洛萨还是很看重跟安娜的合作关系的,虽说之前只是稍微占了些小便宜,但随着他涉足更深层面的超凡世界,未来,要用到她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 “你说真的?” “我以哈布斯堡家族的荣誉发誓。” 安娜的心情沉了下来。 这个时代的誓言,可不是后世那样,随便发一百个誓,还能当个屁放了一样轻佻。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过去,但愿妮莎娅运气足够好,我早就告诫过她,不要迷信于自己的隐匿术。” 安娜的语气变得有些愁闷:“也都怪我,是我那句玩笑话害了她。 不然她肯定会跟你一起去探查,如果你们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就算打不过拉格曼尼这个阴险的老东西,最起码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洛萨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会带人赶过去,但不保证能救下她——安娜,我会以我的人为重。” 在地中海上的狂风骤雨中,穿梭着的海鸥,一对黑色眸子不禁亮了起来,她充满感激道:“谢谢你,洛萨,你能帮这个忙就已经很令我感激了。” “但愿吧。”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掐断了通讯。 让娜在一旁,满意地称赞道:“真不错嘛,咱们家大人还知道要先抑后扬,先阐明自己的难处,再答应帮忙。 这样才能让这个叫安娜的女巫更加感激——再接下来,不会就要以身相许,在咱家柔软的床榻上翻滚了吧?” 芙琳吉拉顿时露出了忿忿不平的神情:“不行,绝对不行!虽然安娜这个人还不错,但我可不想让她也住到咱家来。” 让娜阴阳怪气道:“啧啧啧,要我们为他卖命,去讨好另一个女人,在我们那个时代,对这种行为有一个称呼——芙琳小姐,你跟人类世界有些脱节可能不清楚,但我可是很了解的。” “好了,让娜,不要再揶揄我了,这个不知底细的巫师,跑到我的领地上来,本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洛萨沉声道:“他可能是被我引发的一系列‘神迹’吸引过来的,总之,他的目标,大概率跟我有关。” 不是洛萨自负。 外约旦这片土地,既不富裕,也不偏僻,这里到处都是荒漠,缺乏魔药材料。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逃避黎凡特女巫协会的追捕。 洛萨觉得,这个叫“拉格曼尼”的巫师,跑到黑非洲去,肯定要比待在外约旦,离自己这个有名的“具有女巫投效”的领主这么近,更加符合常理。 “所以,这次,帮安娜,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洛萨语气微顿,强调道:“当然,此行的目的你们要记好,不是为了救人,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让娜轻哼道:“好了,我知道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行了吧?” 第209章 老奸巨猾 一旁,许久默不作声的般若开口道:“我会保护好大家。” 让娜笑着说道:“那当然,我们永远相信重装铁卫的含金量。”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不过说起来,安娜之前许诺的,那一系列魔法书还是很诱人的,尤其是变形术。” “我们鲜血魔法也可以变成蝙蝠呀,毛茸茸的,多可爱!” 芙琳吉拉震声道。 “但我在鲜血魔法上的造诣还不够,准确来说,是精神力不达标。” 因为他本来就没什么造诣可言。 让娜皱起眉:“大人,说起来,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营救那位胆小的巫师小姐吗?” “嗯,我们四个,再加上汉斯——据安娜所说,这个拉格曼尼属于学者派的巫师,自身战斗力不强,但这不代表学者派巫师就不危险了。” “所以,要出全力。” 洛萨对让娜说道:“我最起码拥有般若的天赋,龙鳞甲,还有‘铸铁之躯’,说难听点,我比你可能扛多了。” 让娜做了个小熊摊手的动作:“好吧,如果般若小姐不反对的话,我也没什么反对的必要了。” 般若瞥了她一眼,弧度轻微地点了下头:“一起吧。” 一行人乘上坐骑,没有再携带翼骑兵等护卫。 翼骑兵跟敕令骑士,虽然已是世俗军队中,一等一的骑兵队伍,但掺和到超凡战斗中,还是太脆弱了些。 如果是一群使用阻魔金箭矢的长弓手,或许还能发挥出一定的效果。 “那位‘你傻呀’小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昨晚。” “可惜了,按照常理,就算现在赶过去,我们估计也就只能给她收尸了,或许场景会很难看。” “尽人事,听天命。” 洛萨言简意赅道。 房间内。 一片漆黑。 妮莎娅从昏迷中醒来时,身边正站着一个矮个子男人,他蓄着蓬乱的胡须,但打理得很干净,最起码,她没看到有跳蚤在里面钻进钻出。 “你醒了,女巫小姐。” 他的声音并不难听,最起码,要比她之前听过的,拉格曼尼借助尼德霍格发出来的嘶哑声音强多了。 妮莎娅努力挣扎着,发现自己被阻魔金的镣铐,铐在了一张木板床上,板子又硬又硌,她的挣扎,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妮莎娅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徒劳无功的挣扎。 她看着身边的这个矮小男人,冷笑道:“呵,拉格曼尼,是因为你的本体太过矮小,所以才特意把你的新身体做的又高又大吗?” 拉格曼尼微笑道:“女巫小姐,你知道的,虽然我在变形术上的造诣不算精深,但只要我想,随时可以通过药剂和变形术,拥有一副世间最英俊的皮囊。”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浅薄言语,是不可能激怒我的。” 妮莎娅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无力感。 但她立刻意识到,这只很可能拥有上百岁的老妖怪,绝不可能是无欲无求的,她立刻变换思路,嘲讽道: “呵,你不会成功的,你的野心太大了,如果只是一具普通的身体,或许还能凭借那棵大橡树充沛的生命力,使其活化,但你贪心地为它添加了这么多强大生物的肢体,这只会使它体内的排异性更高。” 拉格曼尼眼神,迷茫了一阵,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曾经在集会里,跟十余个有志于进行人体炼成的同伴辩论的日子。 “你说的不错。” “但你不知道那棵树究竟拥有怎样的潜力——知道为什么现在我还没动手吗?因为我在等待着它更加茁壮。” 拉格曼尼的神情中充满了狂热,他张开双手,激情无限地说道:“人体炼成,终将在我手中得以实现,在此前,这可是独属于造物主的伟大力量!” 生命之树即将步入青年期,就在这几天就会迎来第一次蜕变,得再过几年,或是得到如“地行龙”那般的“肥料”,才能进入成熟期。 妮莎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她曾经路过新哈布斯堡,也曾见过那棵生命之树,但却没有仔细观察。 事实上,生命之树的真名叫做生命古树,寿命是以万年为计量单位的,它的潜力,近乎于无限。 “呵,稚嫩的小家伙,你的眼光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安娜应该很看重你吧?” 拉格曼尼满怀欣赏地端详着妮莎娅的脸颊:“这意味着你的潜力十足,融入到新的身躯里,也能使尼德霍格拥有不错的施法能力。” “所以,你的人生最后一餐,打算吃些什么?我这里有风干的棘背龙肉,还有一些从村民手中换来的腌羊肉。” 妮莎娅这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抑制不住的恐惧。 哪怕是死去,她也不愿沦为一头“融合怪”的拼凑物。 拉格曼尼明显很欣赏妮莎娅脸上的恐惧,出言调侃道:“小家伙,你是不是在等人救你?” 妮莎娅的神情一怔。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现在还在德勒姆那座小村庄吧?” 拉格曼尼满怀得意道:“哈,让我来猜猜看,那个洛萨伯爵身边的女巫,是不是就有你们协会中的人?不然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 “所以,你在等这个洛萨伯爵,还有你那个大概率是从君士坦丁堡赶来的安娜导师来救你对吧?” “但他们不可能找到我的,我已经抹除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 看着妮莎娅几乎彻底陷入绝望的神情,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大笑道:“小家伙就是小家伙,单纯幼稚得可怜。” “你内心在想什么,即使没有掌握读心术的我,也能在你脸上看得真真切切。” 黑暗的房间内,响起低声的啜泣声。 妮莎娅咬紧嘴唇,脸色一片惨白。 拉格曼尼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重新变得阴沉:“只要我的‘尼德霍格’吞噬了那棵大橡树,登临传奇,来再多人,都无所谓了,他们都将成为‘尼德霍格’的素材。” 德勒姆村。 汉斯冲在最前,一脚踹开了这座跟村庄有些格格不入的小木屋的门。 村民们详细描述了这个深居简出,总是用黑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疑点实在多得不像话,此前,他似乎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踪迹的想法。 这让洛萨不禁产生了一种,他是不是在钓鱼的感觉。 房间里,空荡荡的。 仅有透过窗子的阳光,清晰照射出的浮空的灰尘,还有几件破旧的家具,和晾晒在门外的腌肉,显示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大人,没人在。” 洛萨皱起眉,环顾四周:“看来,他已经跑了,东西都收拾齐整了——汉斯,你有没有办法追踪?” 汉斯沉默了下。 有心想说,大人你这种说法,好像我是一条猎狗似的。 但还是深深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很奇特的味道,蛮荒,野性,原始,暴虐,似乎还带着点熟悉感——就像这个世界的狼人。” “又是狼人?” 洛萨皱起眉,他感觉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最常打交道的黑暗生物就是狼人了。 不过这可是好事! 如果对手是黑暗生物,他也能动用圣枪,跟让娜配合一下,就是两连击,血条再厚也得暴毙当场了吧? “不,最起码不单纯是。” 汉斯皱着眉:“总之,大人你跟我来。” 般若在一旁,板着脸,心中却萌生了一种,眼前这幅情景,好像二郎神与哮天犬。 汉斯是哮天犬。 大人则是二郎显圣真君。 她抿了抿嘴角险些勾起的笑意,定下心神,警惕打量着四周。 头顶传来的脚步声,令妮莎娅猛然惊觉:“你搬到了地下?” 拉格曼尼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他们果然来了。 不过你不用开心得太早,因为我已经提前布置了隔音结界。 你如果试图大喊的话,只是徒劳无功,还会遭受我的惩罚——我希望,在你生命最后的阶段,能够少受些苦。” “在地下!” “救我!” 妮莎娅猛然大喊道。 但拉格曼尼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他只是皱起眉,说道:“可真是不乖呢。” 噗—— 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一声高亢的尖叫声,令拉格曼尼露出了少许怜惜的表情。 他拔出了刺穿妮莎娅手背的匕首,将它抛在一旁。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我的忍耐心,是有限度的。” 拉格曼尼轻叹了一口气:“再忍耐一下,很快,你就能得到解脱了。 你应该为自己即将成为巫师世界,近百年来最伟大的成就的一部分,而感到光荣。” 妮莎娅的眼神,有些失焦,头顶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令她心中最后的一丝期望都消失殆尽。 谁能来救救我呢? 第210章 难觅其踪 在绿洲的边沿,风沙堆积成一座围墙式的土丘。 洛萨一行翻越土丘,在一棵梭梭树下,停步。 汉斯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搓起一抔泥土:“这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已经处理干净,但还是留有痕迹。” “或许,妮莎娅小姐就是在此地遇害的。” 洛萨皱起眉,有血迹可不代表就已经遇害:“还能继续追踪吗?” “嗯,跟我来。” 汉斯带着一行人,继续在围绕着绿洲前进,但随后,他们抬眼看去时,才发现那座孤零零的小木屋,竟再度映入眼帘。 “汉斯,你到底行不行呀?” 芙琳吉拉有些不耐烦起来。 “别干扰汉斯。” 洛萨皱了皱眉,低声训斥了下芙琳,又来到汉斯身边询问道: “你也觉得这里有问题?” “是。” 汉斯猜测道,他思索了下,又补充道:“我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巫师能做到哪一步,或许是他在杀死妮莎娅小姐后,又返回此地,开启了传送阵离开。” “传送阵” 洛萨走进屋内:“我没感受到有传送阵的气息,蒙特利尔事件后,我向安娜请教过如何分辨一个地方有没有传送阵的方法。” “这里,没有那种空间扭曲的感觉,你们觉得呢?” 般若开口道:“我也没察觉到,或许是对方使用了某种隐匿的手段——他能从巫师协会的追杀中逃离,这种手段肯定不会弱。” 洛萨眉头紧锁,环顾四周。 小木屋很狭小,站在门口便能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了人。 地面上的土,也是陈土,没有翻动过的痕迹,他在上面用脚步丈量,一寸寸踩过,也没感受到任何异常。 “也不在地下吗?” 洛萨眉头皱得更紧,共享自汉斯的野兽直觉,告诉他这里有问题。 但他却找不出问题在哪。 “既然大人伱觉得这里有问题,还不如拿最简单的方法——把这里直接炸掉。” 芙琳吉拉戴上遮阳的纱巾,她不喜欢阳光,长时间在阳光下行动,使她心底不禁萌生了一种想要靠魔法把这里夷为平地的冲动。 让娜轻笑着宽慰道:“这可不行呀,芙琳小姐,暂且忍耐一下吧。 这里可能存在着敌人逃跑的唯一线索,若是被破坏掉,那位可怜的女巫小姐就连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都没了。” 芙琳吉拉撇撇嘴。 “切,她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 她跟安娜关系虽然不错,但跟这个妮莎娅可没什么交情。 洛萨没有理会芙琳吉拉的抱怨,正色道:“外约旦值得一个巫师惦记的,除了我们本身之外,也就是那棵生命之树了。” “除非他来到外约旦,真的不是另有谋划,而仅仅是巧合——我们去往新哈布斯堡,守株待兔,肯定能逮到这个巫师。” 洛萨此时,对于还能不能救出“妮莎娅”,也不再抱有什么期望了。 但这个巫师,该解决还是要解决,用前世一句古话来讲,那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他沉默片刻,拍板道:“再在附近搜一搜吧,不然,就只能等安娜过来,再看看她能不能在此探查到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了。” 只可惜,在场这些人的眼力都非比寻常,如果真存在什么痕迹,肯定早就被看出来了。 他们只能选择离开。 … 感受到头顶,再度远去的脚步声。 拉格曼尼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隐含嘲讽的笑意,头顶,是一个单向的隔音,隔绝气息的结界。 但不代表这真的深入地底多少。 其实若是真按照芙琳吉拉所说的,直接开轰,拉格曼尼肯定是藏不住的,但他很清楚,没人会这么鲁莽。 “该吃饭了,女巫小姐。” 拉格曼尼轻轻拍了拍手,在黑暗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端着托盘缓缓走来。 这具名为“尼德霍格”的怪物,压迫力十足,覆满鳞片,酷似龙首的面庞,不含半点情绪。 返回到新哈布斯堡的洛萨,来到大橡树前,它又长高了,伸手按在上面,能察觉到隐约的欣喜之感。 头顶,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 仿佛是它的枝叶,都因开心而变得雀跃起来。 “最近,有没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过你?” 洛萨询问道。 大橡树似乎听不明白洛萨话语中的深意,它还很年幼,地行龙的血肉这一肥料,只催熟了它的身体,不包括心智。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你应该快要步入青年期了吧,如果拉格曼尼觊觎你,或许就是在等这个节点。” 生命之树的守备力量太过薄弱,这里指的是对超凡者的守备力量,虽然洛萨在新哈布斯堡的守卫中配备了阻魔金武器。 但很显然,这玩意儿除非是在狭窄地域,短兵相接,否则很难奈何一位手段诡秘莫测的巫师。 好在,生命之树在进入青年期后,也会觉醒种种特殊能力,再加上生命力顽强,防御力惊人,一般人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它。 洛萨看过生命之树后,就带人进了新哈布斯堡。 新哈布斯堡的修建进度比预期要快不少,又因为此地逐渐形成了一处“朝圣地”,商贸,集市,村镇,都有了一定的雏形。 坎儿井,新开垦的农田,水波荡漾的湖泊,一派勃勃生机,令人欣喜。 看到伦纳德向他呈递上来的税单,他的眉头微微舒展,新哈布斯堡终于摆脱负资产的地位,开始自给自足了。 眼下,各处领地都已经步入正轨,只要稍微休养生息个把月,他就有把握施行自己的西奈攻略了。 安娜在傍晚的时候就抵达了新哈布斯堡,她的状态很糟糕,脸上不含半点血色,栗色的长发显得有些蓬乱。 洛萨没有追问安娜明明说好了明早才能抵达,怎么今儿晚上就到了——既然已经答应帮忙,就不要再多嘴了。 “你猜的没错,拉格曼尼的人体炼成,的确需要这棵树充沛的生命力。” 安娜的声音很冷冽,她的语气很急促:“带我去看看妮莎娅失踪的地点。” 但很可惜。 她得到的,也只有失望罢了。 “拉格曼尼很了解巫师的手段,他自然会做针对性的防备,洛萨,能告诉我你是为何觉得这里依旧有问题吗?” 洛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觉。但它一向很准。” “那就把这里炸掉!” 安娜的语气中,隐含狠厉,她完全能猜到拉格曼尼抓走妮莎娅是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人体炼成的素材。 那比被杀死,还要更受折磨,因为连灵魂都可能无法幸免于难。 “他如果没有逃离于此,把这附近统统炸开,他必定藏不住!” 第211章 暗渡陈仓 汉斯站在新哈布斯堡,城墙顶部,飘扬着双头鹰旗帜的高塔。 一节生命之树的树杈,因太过茂盛,穿过窗子,延伸到了塔楼内。 他试探着伸出手。 生命之树的树杈竟没有排斥,而是缓缓缠住他的手掌,顶端的枝叶,在过程中,拂过他的掌心,痒痒的。 它在向汉斯表达善意。 汉斯忍俊不禁道:“是大人让我保护你的,你不用感谢我。” 在他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捏着一枚双头鹰的纹章,只需传入精神力,就能跟安娜建立联系,这是原属于洛萨的那一枚。 目的,当然是为了防备调虎离山的计策。 新哈布斯堡距离祖加尔男爵领并不远,如果有安娜帮忙,他们赶回来的速度只会更快。 就在这时。 远处的地面,传来一声巨响。 在远方,大地隆起一道土丘,迅速向这边靠近。 下一刻,浑身覆满漆黑鳞片,双臂粗壮,像是一条巨型猩猩的怪物,从地底飞出——它是尼德霍格! 钻地的能力,则来源于它的那双罗斯巨人的双臂,所带来的掘地效果。 巨人是大地之子,生活在广袤东欧草原的罗斯巨人,虽然已经不复往昔先祖的伟力,但依旧是不逊于中阶巨龙的巨兽。 只可惜,它掘地的动静十分之大,很容易暴露,不然拉格曼尼甚至可以凭借尼德霍格,在地底修建一座城堡! 站在塔楼上,汉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该说大人是算无遗策,还是乌鸦嘴呢?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 他试着向安娜传递出讯息,但那边,却根本是杳无音讯。 砰! 生命之树感受到威胁的靠近,一根根延伸出去的树枝,如同鞭子一般抽射而出,带起呼啸的凌厉风声。 但尼德霍格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它张开血盆大口,口腔里,一团火焰迅速放大。 旋即,一道橘红色的龙息,从它口中喷涌而出。 将生命之树抽来的树枝,还未靠近,就在火焰中变得枯萎,传出噼啪之声,痛的生命之树只得断掉树枝,缩了回去。 感受到生命之树传递而来的,有些恐惧的意志。 汉斯轻叹了一口气,他来到塔楼的窗子边,身手敏捷地抓着几块凸起的岩石,迅速降落到城墙上。 “汉斯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伦纳德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恐惧,既愤怒于圣树遭到袭击,又恐惧于这头“恶魔”的伟力,那绝非是人类所能匹敌的对手。 “你们撤退,不要掺合进来,这不是属于你们的战斗。” 汉斯屈膝,身体如同炮弹般自城墙上飞起,很快便投入到了夜色当中。 伦纳德揉了揉眼睛:“难怪汉斯这么受大人器重,汉斯大人,莫不是追随着大人的圣使徒?” 昔日,圣子也有十二门徒追随。 … 安娜没有接通讯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已经被卷入到了一场战斗中。 拉格曼尼穿着黑色的巫师袍,在她试图摧毁此地的时候,撑起了一个巨型护罩,防御住了安娜施展的火焰系法术。 “你果然在这儿!” “说实在的,我想不通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拉格曼尼耸了耸肩,脸上的神情中,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似乎眼下这个结果并没有糟到他没办法接受的地步。 “把妮莎娅交出来,丢掉你的法杖,跟我回君士坦丁堡,我会奏请陛下饶你一命。” 拉格曼尼的脸上缓缓勾起一丝笑容:“真是诱人的条件,可惜,你的妮莎娅,她的大脑已经被我摘除,移植走了——只可惜时间紧迫,我还没来得及取下她的眼珠。” “所以,我把那个小女巫的身体交还给你,也能饶我一命吗?” 安娜脸上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恐怖的魔力,从她的体内蓬勃而出,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剧烈的风暴。 芙琳吉拉暗暗咽了口唾沫,这个女人原来这么猛的吗? “你该死!” 安娜发出尖锐的喊声。 天空中,她溢散出的魔力,迅速凝聚出一个个脸盆大小的火球。 扑面而来的热浪,使洛萨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砰砰砰—— 一颗颗火球,宛如陨石撞击地球,狠狠撞在拉格曼尼撑起的魔力护盾上,迸射出的火星,落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向周围扩散开来的趋势。 “动手,速战速决,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洛萨开口道。 他张开手,金色的光辉正要凝聚,让娜来到他的身前,信心十足道:“大人你得稍等一下——让在下先为你做个示范。” “圣枪何在!” 更猛烈,刺眼的金色光芒,在她手中汇聚。 锈迹斑斑的圣枪,此刻再度焕发出金色的光彩,上面的古如尼文字都变得清晰可见——昆古尼尔! 让娜的脸上露出悲悯的圣洁模样,仿佛莅临凡尘的天使。 “以神之名,我审判你为——罪人!” 圣枪化作流光。 顷刻间,洞穿了拉格曼尼撑起的护盾,直接捅穿了他的胸膛。 恐怖的金色纹路,迅速密布他的全身——这是圣枪中的神圣之力,在瞬时,便已侵占了他的全身的表现。 “还愣着干什么,大人快补刀!” 让娜拍了下洛萨的肩膀,他会过意来,亲手杀死一个巫师,最起码也能支撑他升上一级,这可是抢人头的大好时机。 他抬起手,远方,圣枪突兀消失,重新凝聚于洛萨的掌心。 他的浑身肌肉紧绷,像是一架蓄满力量的大弓。 “我是不是也该说句什么?” “好中二啊。” 洛萨脑袋里冒过这一想法,随即,毫不犹豫,以投掷标枪的手法,将圣枪投了出去。 圣枪脱手,他整个人有些脱力地长出了一口气。 拉格曼尼低下头,看着自己再度被贯穿的胸口,轻声呢喃道:“真是闻所未闻,但又了不起的力量。”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下一刻,金色的圣炎将他整个人吞噬。 耳畔响起的系统提示音,令他不禁萌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你完成了里程碑:巫师杀手。(你成功杀死了一名拥有“中等魔力”的敌对巫师) 你获得了特殊奖励:切里尼娜的饼干盒。 效果:从它里面,你每天能够取出一百根随机口味的巧克力饼干。 评价:这是送给切里尼娜小姐最佳的礼物,拥有它,你下次抽卡能够招募到切里尼娜小姐的概率大幅增加。 但别指望性格冷淡的切里尼娜小姐会因为你的赠礼而送上香吻——她是一个你不主动的话,你们的关系就永远不会更进一步的腼腆姑娘。 … 看着气息有些萎靡的两人,安娜微微皱起眉: “你们原本的底子都还在,但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我不了解你们是怎么受的伤,但如果需要什么疗伤的魔药,尽管来找我。” “多谢。” 芙琳吉拉询问道:“就这么轻松解决了?我还什么都没干?” 安娜微怔:“确实有些过于轻松了,拉格曼尼虽然是个学者派的巫师,但能力还是很强的。 不过,你跟这位女士手中的神器,威力的确惊人,似乎还蕴含着某种规则之力,他抵挡不住也正常。” 后面这句话,是对洛萨和让娜说的。 “安娜大姐。” 细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出。 安娜神情微变,她看向火海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火焰尽数消弭。 随即,她看到了被用阻魔金匕首,洞穿四肢,钉在墙上的小女巫。 她并没有受到火焰的侵扰,身边,萦绕着一层魔法阵撑起的护盾,但此刻,光芒也已经很微弱了。 “妮莎娅!” 安娜惊喜道。 “你没事就好!” 安娜的眼眶一热,快步冲到小女巫的身边:“那个拉格曼尼,没对你做什么吗?” 妮莎娅强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昏迷——不过,他的确是说过,要把我的大脑和灵魂植入尼德霍格的体内。” “尼德霍格?” 正在拆除墙壁上的阻魔金匕首的安娜,脸色微变。 “你们没有碰到那个融合怪吗?” 妮莎娅声音微弱地说道。 下一刻,一座巨型魔法阵,自安娜脚底下亮起。 安娜的咬着牙,怒骂道:“这个狡猾的畜生,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我们解决了,因为他是在假死脱身。” … 轰! 汉斯化作的狼人,被狠狠砸飞了出去。 尼德霍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笑容,它回头看向远方。 那具垂垂老矣的身体,就这样毁灭吧。 可惜了,我原本是想用那个可爱小女巫的大脑和灵魂,来使这具身体活化的。 但,时间不够呀。 那个不知是因为什么,伪装成世俗领主的男巫,和他手底下的女巫们,实力可真不赖,对手的实力过于强劲了些。 如果是还没吞噬掉这棵富含生命力的古树的尼德霍格,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计划,从洛萨第一次探访他的小木屋,并且在上方逡巡许久时,就已经得到了改变。 第212章 尼德霍格 看着头顶,将众人罩在其中的一层涟漪。 洛萨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他们已经被困住了。 “妮莎娅所说的融合怪,应该就是拉格曼尼在人体炼成术上,所进行的实践,他把自己的大部分灵魂,都移植到了融合怪体内,只留下一缕灵魂碎片操控原本的身体。” 安娜解释道:“拉格曼尼现在,应该已经趁着我们被困住,对你的那棵生命之树动手了。”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洛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中了拉格曼尼的“李代桃僵”的计策了。 “我们需要多久才能脱困?” “我得先研究一下。” “看样子,应该是复合式的法阵,通过两层隔音阵与一层隔绝气味和精神力的法阵为基底…构造很复杂。” 安娜的脸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如果有芙琳辅助我,并且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的语气中隐含歉意:“抱歉,我也想更快一些,但拉格曼尼在阵法上的造诣,看起来,的确要比我强一些。” 妮莎娅并没有生命危险,服食魔药后已经在让娜的照顾下,沉沉睡去。 这让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浓郁的愧意。 在她看来,那棵蕴含生命之力的古树,应该就是洛萨他们在此耗尽心血,培育出的用来恢复自身伤势的宝物。 若是真被拉格曼尼给毁了,那她此行欠下的人情可就太大了。 “半个小时…”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半个小时,可还不算赶路回去的时间。 “所以,只能指望汉斯自己了。” 洛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很看重生命之树,但更看重汉斯。 他又很清楚,汉斯对他的忠诚,是势必不可能放弃看守生命之树的职责,而选择独自逃生的。 “汉斯,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他看着不远处,被安娜的火焰魔法吸引过来的普通人,低声呢喃着。 … 砰。 尼德霍格的巨人双臂,带着磅礴巨力,将汉斯狠狠砸飞了出去。 他落地之时,大地都在颤抖,以他为中心,层层扩散的涟漪,仿佛这片荒漠都变成了汪洋。 灰尘弥漫。 躺在地上的汉斯,只觉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这个家伙,施展的这是什么力量?” “震荡波?” 尼德霍格,或者说拉格曼尼,就这样一步步向生命之树走去。 生命之树的树枝在狂舞,试图抵挡靠近的尼德霍格。 就像一个挥舞着树枝,打算抵抗坏人的稚童,似乎连眼睛都闭上了。 尼德霍格看着它的眼神,既有贪婪,也有赞叹:“每次看到你,我都发自内心地感觉造物主之伟大。虽然还差一点,可我已经没时间继续等下去了。” “站住!” 汉斯再度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的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着,银灰色的毛发被流淌出的鲜血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这个尼德霍格,真的好强! 它仿佛融合了许多超凡生物的特殊能力,防御力惊人,力气也极为恐怖,站在大地上能源源不断恢复体力。 更能展开一对龙翼,飞到天空中喷吐出灼热的龙炎。 汉斯能够感知到,这个尼德霍格的能量和身体强度,其实并不比自己强多少。 但对方的能力多变,又全面,完全碾压了自己这个仅擅长近战的狼人剑士,他根本就没几次能跟敌人正面交手的机会。 “退下吧,狼人。我不愿跟你的领主老爷结下死仇,但不代表,我就会一直宽宥你的冒犯!” 尼德霍格,一对金色龙眸,闪烁着冰冷的光。 虽然夺走对方的生命之树,已经算是结仇了,但仇,也有深浅之分——他可不希望未来,永远都被这个巫师领主惦记着。 那种仿佛涉足规则之力,根本无从躲避,也无法抵挡的神圣力量,令他现在仍感觉心有余悸。 哪怕吞噬了这棵大橡树,使自己这具新身体完全活过来,他也没把握能在那样的力量追杀下,得以幸免。 “我说了,站住。” 砰。 狼人高高跃起,猛扑向尼德霍格。 这头狰狞的融合怪物,本想振翅飞起,脚下,却蓦然伸出了一根粗壮的根须,瞬间缠住了它的双腿。 眼见狼人的利爪,已带着呼啸风声,向自己劈落。 尼德霍格的脚下,地面迅速浮现出一层冰霜。 来自凛冬巨魔的双腿,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极致的低温,缠绕着它双腿的根须,立刻被冻结,它稍微一动,便化作了无数碎屑。 “既然你找死。” 尼德霍格双腿微屈,在汉斯如同刀锋般的利爪劈在它体表的龙鳞上时。 它赫然抬起一只手臂,精准抓住了汉斯的脚踝,将其狠狠掼进地面。 “我也就不留手了。反正,也已经得罪了。” “其实,你也算是不错的素材,如果在之前遇到你的话…可惜了。” 尼德霍格张开嘴,龙息在其口中酝酿。 这种不依靠魔咒便能施展的磅礴伟力,令原本只是一个学者派巫师的拉格曼尼,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汉斯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 恐怖的高温,令他心中死亡的警兆变得越发浓郁,野兽直觉宛如急促的警笛声,不断提醒他必须要躲开。 但他体内充斥着的那股“震荡之力”,又使他短时间内,根本就动弹不得。 “抱歉,大人,我没能履行我的使命。”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下一刻。 尼德霍格的脖颈处,突然飙起了大片的血水,原本正在酝酿的龙息,立刻被中断。 它不敢置信地捂住喉咙。 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一道深红色的阴影,自尼德霍格的背后缓缓浮现。 身穿黑色礼服,面色苍白的英俊中年人,正彬彬有礼地向汉斯点头示意。 “汉斯骑士,但愿我来得还不算晚。” 接到洛萨命令的库尔斯,今天将希伯伦和各工坊的事务,尽数移交给了安德里亚斯。 安德里亚斯虽然经验尚浅,但也是个可塑之才,跟着库尔斯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也勉强能暂时支撑现在的局面了。 看着库尔斯,这位自己很少打交道的同僚,汉斯不禁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你来的正是时候。” “小心!” 汉斯突然发现,尼德霍格脖颈处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连忙提醒道。 下一秒。 尼德霍格猛然回过头。 恐怖的龙息,宛如风暴一般喷涌而出,将库尔斯燃成了灰烬。 “哈,愚蠢的虫子,巨魔就是切掉大脑,都能重新生长出来,你们怎敢因为割了我的喉咙,就掉以轻心?” 尼德霍格发出酣畅的大笑声。 但它的笑声,很快就凝固了。 在汉斯的背后。 依旧穿着黑色礼服,彬彬有礼的吸血鬼管家,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领口。 库尔斯抬起头,跟尼德霍格对视着,眼眸里一片平淡。 他微微皱了下眉,掸了下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差点弄皱了我的衣服。” “卑贱的杂种。” “你竟敢侮辱我这完美的造物,是卑贱的杂种?” 尼德霍格的眼眸中,立刻涌现出了无尽的狂怒,仿佛和融合怪合为一体,连他原本的性格都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影响,而变得暴躁易怒起来。 第213章 巨龙之息 伴随着一声轰鸣。 笼罩于天空中的束缚法阵轰然破碎,流光如同星屑,坠入大地。 洛萨吹了声口哨,唤来坐骑:“我们得赶紧过去了。” “等一等。” “我有更快的法子。” 安娜毫不犹豫,自宽大的巫师袍下,取出了一瓶蓝汪汪的魔药,里面的药剂如天空般澄澈。 她拔出橡木塞,举起药剂瓶将其一饮而尽。 在一众人惊叹的目光下。 安娜的身体,砰的一声,变化成了一头有着洁白羽翼的巨型天鹅,那对宽阔的翅翼,伸展开来,起码有十余米长。 “到我背上来。” 天鹅口吐人言。 洛萨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容易坐的下这么多人,你就不能变得更大一些吗?” 他想起在奥地利看到的那条巨蟒,虽然天鹅也很大,但也就顶得上巨蟒一口餐后甜点。 “屁话,我又不是专精变形术的巫师,坐不下,就贴紧一些!” 安娜没好气道:“我堂堂帝国紫衣公主,连身体都奉献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洛萨不再犹豫,一脚踏在了她的背上。 “咳,你可真沉。” “别抱着我的脖子算了,还是抱着吧,尽量伏低身子,不要被风吹下去,芙琳,你连个隔绝气流的法术都不会吗?” “闭嘴吧你!” 芙琳吉拉轻哼了一声,刚想趁机坐到洛萨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轻轻一撞,便挤到了她的前面。 “过分了啊,傻大个儿!” 般若来到洛萨背后坐下,面无表情回头看了芙琳吉拉一眼:“抓紧时间。” 让娜抱着妮莎娅,跟在最后:“安娜女士,妮莎娅小姐就交给在下照顾吧,你放心飞——葡萄,带着你的小弟们往新哈布斯堡跑。” 后半句话,是对洛萨一行人赶来时乘坐的坐骑说的。 “嗯,多谢了。” 安娜抬起头,猛然扇动那对巨大有力的白翼,冲天而起。 新哈布斯堡。 尼德霍格的身上,遍布着的细小伤痕,正在迅速愈合。 拥有“血魔解体”的库尔斯,每隔三分钟,都能挥出一记百分之三百的强大攻击,即便是尼德霍格覆满龙鳞的身体,也难以抵挡这样凌厉的攻势。 再加上他的血影秘术,神出鬼没。 一时间,尼德霍格只觉身边有一只打不死,碰不着的蚊子,虽然每次攻击,都对它造不成多大威胁,但仍让它不胜其烦。 汉斯此刻,已经恢复了人身。 他站在生命之树下,背后,一截根须连接着他的身体——这是生命之树在用它强大的生命力,帮助汉斯补充体力。 他有些忧虑地看着库尔斯,这位吸血鬼同僚,看似游刃有余,实则依旧是游走于刀锋之上,危机重重。 对手的血条太厚,恢复能力也惊人,就算库尔斯也能借助每次攻击,汲取鲜血恢复自身体力,也比不过尼德霍格。 砰—— 炽热的龙息在天空中划过。 又一道库尔斯的血影,在半空中爆成一团火炬。 远处,库尔斯的身影再度浮现,礼服笔挺,但眼眸中的猩红色彩,却又褪了一层,变浅了许多。 库尔斯神情冷淡,但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丝焦躁,这个卑贱的杂种,竟然这么难缠? “看来,又该我上了。” 汉斯长吸了一口气:“多谢你了,树先生。” 生命之树摇晃了下树枝,像是在说“不用谢”。 “呵。” 汉斯的体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纵身飞跃而起,尚在半空中,便化作了一头巨型狼人,在迈步前进之际,高举起手中的“具装骑矛”,身如强弓,将其狠狠抛飞了出去。 具装骑矛划破空气,带着刺耳尖啸,洞穿了尼德霍格的腹部,才去势衰减,落在了地面。 尼德霍格发出了一声充满愤怒的咆哮,腹部的伤口,一层层肉芽在疯狂蠕动。 但它眼神中的疯狂,却逐渐开始消退,这具身体越虚弱,原属于拉格曼尼的意志,就越能占据上风。 “蠢货,跟这两个人纠缠有什么用?” 尼德霍格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暴躁,在汉斯飞扑而来之际,一个肘击,将其砸入地面。 随后,竟是不管不顾,向生命之树飞去。 生命之树的树枝,下意识向它包围过去,但又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它的对手,因而又不敢靠近尼德霍格分毫。 “你的对手在这儿。” 砰—— 尼德霍格回头一个肘击,将凭空出现的库尔斯击飞了出去:“遁于阴影之中,这种法术,已经失传很久了。” 库尔斯能在每个人的影子里穿梭,相当于冷却极端的闪现,但跟闪现,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你每次想要靠近我,都只能出现在特定的位置,只要预判得当,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库尔斯从草地上爬起,看着自己瞬间变成乞丐装的衣服,平静的眼神中不禁萌生了一丝暴虐与凶戾之气。 这只卑贱的杂种! 尼德霍格轻蔑笑道:“你的阴影法术,看穿了,根本不值一提,还有你,狼人崽子,我若不愿,你连摸都摸不到我。” 虽然作为学者派巫师,拉格曼尼只有中等魔力,但他在理论层面上,是绝对不逊于安娜这种接近传奇阶的大巫师的。 地底,被汉斯砸出的坑洞,尘埃袅袅。 下一刻,狼人便再度飞扑而起。 “唉,明知不敌,还要硬上,我该称赞你的忠诚呢,还是该鄙夷你的蠢笨?” 尼德霍格此刻,力量已经大幅衰减,但智慧占据上风的它,威胁性反而更高了。 这一次,它没有留手,将汉斯砸飞出去后,口腔中,龙炎汇聚。 随即,又瞬间中断。 尼德霍格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轻蔑,回头一拳,将从它影子中现身的库尔斯砸飞了出去。 “呵。” 它哂笑了一声,径直向生命之树那高耸的树干走去。 它的脖颈,迅速伸长,口腔撕开,一张原本就很巨大的血盆大口,又增加了接近一倍,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尖锐獠牙。 但这棵怂巴巴的大橡树,此时,却像是有了主心骨,摇曳的树枝,不再退后。 那遮住半边天的茂密树冠,径直让开了一个大洞。 从中,一只巨型天鹅振翅俯冲而下。 手握黑色盾牌的般若,人还在半空中,便纵身跃下。 黑发飘舞。 旋转如链锯的盾牌,狠狠将尼德霍格从正中间劈开。 但它的生命力简直顽强到了极致,被从正中间劈开,伤口处仍旧有肉芽在不断蠕动着,似乎想要将身体再度拼凑起来。 巨魔的恐怖再生能力,可见一斑,如果不是它们数目稀少,繁殖能力也很差劲,早就在罗斯诸邦中泛滥成灾了。 “大人,还有余力吗?” 让娜催促道:“又是补刀的大好时机,可别浪费了。” 洛萨没有理会他,而是迅速找到了汉斯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隔了一百多里,他连临阵给汉斯进行升级都做不到,可让他担心坏了。 放下顾虑。 洛萨才回了句“好。” 他抬起手,因为升级而补满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流,疯狂倾泻而出。 锈迹斑斑的圣枪,在这一刻,也重获光彩。 洛萨高举起它,金色的辉光,映得他本人都显得端庄神圣了许多。 “圣哉!” 他低声呢喃,气氛庄重而宏大。 安娜屏住呼吸,认真感受着这股力量。 在她背后的妮莎娅,也猛然被惊醒,看着这个在她眼中的黑巫师,宛如神圣降临般的伟岸背影,不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 尼德霍格的半边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浮现在它的身上,照得它整具身子,都像是透明的一般。 “呵,功亏一篑。” “果然,放弃人身,拿一群怪物拼凑的身躯,就会沾染怪物自大愚蠢的毛病。” “物质,决定意识。” “此乃世间真理,我果然是走了一条错路。” 下一刻,汹涌的光芒将它彻底吞没。 洛萨的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你沐浴了特殊龙类“混血种”的鲜血,龙裔血脉觉醒度增加,力量,敏捷,体力各增加三点。 你获得了新技能:巨龙之息:龙息作为绝大多数成年龙类,都能施展的技能,因种族也各有不同。 你掌握了源自于北欧群山中,栖居的棘背龙之吐息,经过短暂酝酿,可以喷吐出拥有极致高温的龙炎来灼烧敌人。 第214章 办事处 你激活了专属进阶里程碑:巨龙杀手。 【作为龙裔血脉,每沐浴一次龙血,都能使你变得越发强大,当你连续杀死十头巨龙时,你的龙裔血脉将得到彻底的觉醒。】 “这也算沐浴了龙血?” 洛萨感觉有些离谱。 先不论这头用各种素材拼凑起来的融合怪,到底算不算巨龙,他可都没碰到过这头黑色融合怪,也能算是“沐浴”了? 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洛萨不再纠结“沐浴”的问题,他能感受到,体内原本因施展圣枪而干涸的精神力和体力,再度随着等级提升,而变得充盈起来。 杀死这只融合怪,竟让他连升了三级。 比杀死拉格曼尼他的本体,还要高一级。 但说实话,他并没有感觉到这只融合怪的强度有多高,大概是因为让娜的“圣枪”,在攻击力这方面,实在是强得有些离谱了。 “安娜,这头怪物,也算是巨龙吗?” 安娜解释道:“对于巫师而言,龙类是很珍贵,但又经常会用到的素材,所以,它体内肯定含有巨龙的成分。” “你使用的是对龙类特攻的法术?” 洛萨摇头道:“不,我的家族箴言是‘沐浴龙血’,每杀死一头巨龙,都能使我的实力恢复一分。” 安娜若有所思道:“那我推荐你去罗斯和诺曼人的地盘,那里是龙类最后的乐土,在人类世界里的龙类,都快被巫师们抓干净了。” 在这个超凡世界,只有巫师才是主宰,巨龙因为独居问题,就算个体能力强大,种群数目仍在萎靡。 洛萨点头道:“我会考虑的,但现在走不开。” 安娜轻笑道:“呵,我实在难以理解你这样的巫师,为什么要做世俗领主,是有什么扮演的癖好吗?” 生命之树没事,也没有人因此而死,结局皆大欢喜,令安娜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不用欠人情了。 确切来说,是人情欠的不大,好还。 洛萨跟安娜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汉斯忘在脑后了,赶忙快步向不远处走去。 汉斯的大脑有些昏沉,勉勉强强睁开眼,声音虚弱道:“大人,你终于来了,我没有辱没您给我的使命。” “嗯,你做得很好。” “能起来吗?” 汉斯试了试,摇头道:“恐怕不行。” 洛萨点头道:“那你先躺一会儿吧,等下我让安娜用漂浮术把你挖出来。还有——汉斯,如果有下次的话,以保护自己为先。” “生命之树很重要,但没你重要。” 生命之树闻言,有些愤怒地扬起树枝,晃出沙沙的声响。 洛萨头也没回地说道:“去进食吧,把这具怪物的尸体统统吃光,最好加强一下你的自卫能力。” “我不可能为你专门配一个保镖。” 生命之树顿时美滋滋地拔出好几根藏于地面的树枝,将尼德霍格的尸体,纠缠着拖入地底。 安娜用漂浮术把汉斯从坑里取了出来,灌下一瓶治愈类的魔药,放到一旁缓慢恢复。 又随手抓住一条生命之树的树枝,惊奇道:“这些枝叶,富含生命力,算是相当不错的魔药材料。” “或许我该在耶路撒冷设置一个办事处,不仅可以从你手中收购这些树枝,还能作为窗口,向黑非洲购买珍惜材料。” “你觉得怎么样?” 洛萨微笑道:“这当然再好不过了。” 生命之树的树枝,重生速度很快,每天切下几条影响也不大,当然切太多,还是会影响它的发育速度的。 “妮莎娅,你过来。” 小女巫有些腼腆地向这边走来,她的伤势在魔药治愈下,很快就痊愈了。 她脸颊微红,屈膝施礼道:“谢谢你的帮助,洛萨大人,我之前对你的态度有些冒犯,请你原谅。” “不必客气,我跟安娜是老朋友了,你是她最杰出的学生,我可不能对此袖手旁观。” 芙琳吉拉捧着一个小铁盒——大概是马口铁制成的,从里面抽出了一支像是香烟,但实际上只是一根巧克力棒式饼干。 她塞进嘴里,自舌尖弥散开的甜味,使她不禁笑得露出了一对吸血鬼的小白牙。 虽然是切利尼娜的饼干盒,但天知道这个切什么玩意儿,什么时候会被召唤过来? 在这之前,它是属于我哒! 库尔斯勉强整理了下自己的乞丐装,看着芙琳吉拉,神情变得柔和了些:“小姐,好久不见。” “啊?” “库尔斯,你怎么也在这儿?还弄得这么狼狈?” 库尔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合着您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在呀。 随即面不改色道:“是大人召我去艾拉港主持内政,恰巧路过罢了。” “那可真是凑巧,这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怪物,看来不太好对付。” “的确,它很聪明,这是最难缠的一点。” “我现在的能力太单一了,又不像您能够使用各种鲜血魔法,一旦被敌人看穿血影秘术的缺点,就会陷入被动。” 库尔斯希望自己能尽快晋升到精英一的阶段,可又知道,自己在晋升顺位的排行里,绝对算不上靠前。 芙琳吉拉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库尔斯的肩膀:“不用忧虑,库尔斯,你最大的才能不在战斗上,而在于内政。” 天色渐晚。 日薄西山。 新哈布斯堡的城头,安娜跟妮莎娅向众人道别。 临行前,她提出邀请:“洛萨,有跟我一起去君士坦丁堡作客的想法吗?” 洛萨微怔。 回想起他还有一个模拟战,要扮演巴列奥略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击败雄心勃勃的征服者,拯救这座古老的城市。 但彼时的君士坦丁堡,是经历过十字军洗劫,衰败颓丧,又历经诸多草包皇帝的盘剥,内战的洗礼,已然是积重难返。 人口萎靡到仅有数万人,还都心思各异,遍是投降派。 跟现在虽然已经在走下坡路,但依旧强大的东帝国相比,差了太多。 中世纪始于西帝国的灭亡,终于东帝国的灭亡,时间跨度近千年,都脱不开跟这座古老帝国的联系。 “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拜访。” 洛萨郑重点头道。 安娜微笑道:“但不是现在,对吗?” “嗯。” “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洛萨点头道:“好。” 安娜和妮莎娅变作两只猫头鹰,飞到半空中,她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再见,般若,芙琳,还有让娜小姐。” 第215章 成神 洛萨皱起眉,考虑着接下来,要把属性点分配到哪一个属性上。 远方,传来一阵战马嘶鸣,在马鞍袋上,绘有双头鹰纹章的“葡萄”,带着洛萨等人的坐骑,向这边飞奔而来。 它们径直冲进生命之树郁郁葱葱的树冠下,在那儿,有一座小型湖泊,从中流淌出的湖水,清澈而甘甜。 “可怜的葡萄,一路上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让娜纵身跃下城墙。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伦纳德,张了张嘴,有心想问,大人您到底有几个圣使徒? 能不能算我一个? 又不敢开口。 “好了,伦纳德,派人准备好精细饲料,犒劳下这几位功臣。再为我们准备一桌晚餐,不用太丰盛,今晚,我们就在你这儿过夜了。” 伦纳德连忙道:“是,大人。” “大人,来一根吗?” 芙琳吉拉将一根巧克力棒塞进洛萨嘴里,他品了品,是抹茶味的。 他觉得以这个巧克力饼干盒的特性,应该叫“阿甘的饼干盒”才对,因为在抽出一支前,永远不知道会吃到什么口味。 他来到城墙边沿坐下,跟芙琳吉拉肩并肩,吃起了这盒难得的甜点。 最终,他决定从这二十五个属性点里,拿出十八个,平均分配到力量,敏捷,体力上。 至于耐力,虽然作为领主,他应该一切以“保命为重”,但他觉得自己这阶段的防御力,是完全足够的。 余下的,也没立刻加到精神力上。 冥想法在精神力越高时,效果越差,他打算存在手里,临阵对敌时,或是等到冥想法效果锐减后再加。 反正这次沐浴龙血,也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这证明他现阶段的精神力是够用的。 “芙琳,你觉得我向安娜索要变形术,还是空间类法术更实用些?” 其实魔药学也是很好的,但他肯定没有精力去研究。 难不成要他堂堂外约旦伯爵,终日躲在阴森的地下室里,用勺子搅拌大釜当炼药师吗? 至于指望芙琳吉拉? 洛萨看向一旁,正眯着眼睛嘎嘣一声嚼碎饼干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在做梦。 “还是空间传送类法术比较合适,更能保证你的安全。” “但难度有些高,我不确定你能学得会。” 洛萨点了点头。 空间类这一门巫术,门槛确实比较高,而且成效很慢。 安娜这种实力强悍的女巫,在情况紧急的时候,都只能使用变形术来赶路,就能看出空间类法术其实并没有那么实用。 “这个世界的特洛伊木马传说,据说就跟空间类巫术有关。” 洛萨摸了摸自己下颌生出的短粗胡茬,这个时代蓄须是很普遍的事。 但他觉得很不卫生,经常能够看到有粗犷的骑士,吃完饭后用本就沾满菜汤的胡须,擦一把嘴,便起身离开。 所以他还是保留了剃须的习惯,这跟剃光头一样,都算不上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只是后者有可能会被误认为是正教的僧侣。 公教徒们则一律是“地中海”发式。 “或许,应该亲口询问安娜来得到建议——但她把我误认为是一个处于虚弱期的强大巫师了——好吧,这其实是我的责任。” “所以,从她口中得到的建议,想必大概率不会很适合我。” 芙琳吉拉给出建议:“实在不行,就把她整天挂在嘴边吹嘘的那头,能重振东帝国海军荣光的幼年海龙索要过来好了。” 洛萨揉了揉芙琳吉拉的头发,好头,不仅好听,还得好盘。 “红海上的海盗不需要一头海龙来处理,有霍格和他的幽灵船就足够了。” “而且,我跟有着狭长海岸线的东帝国不一样,现阶段,我还是要以陆权为主的。” 之所以说是现阶段,是因为在洛萨的构想中,一旦拿下埃及粮仓,不发展海军,如何从地中海商贸中分一杯羹? 十字军舰队,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的舰队,还有东帝国的舰队,说是基督兄弟,但还真未必算得上有多可靠。 同室操戈,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 生命之树的闪烁起了蒙蒙绿光,一股清新的,仿佛正在酝酿着勃勃生机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新哈布斯堡。 “生命之树要步入青年期了。” 洛萨站起身。 城堡内,市集,村庄里的人们,也纷纷被这异象吸引,向生命之树走来。 白天里的战斗,洛萨已经派人去解释过了,他们并不担心还会遭受到危险。 随着聚在生命之树下的“朝圣者”们越来越多。 洛萨仿佛隐约看到了有一道道细密的线,从朝圣者们的头顶,链接到生命之树的树冠上。 “这是什么?” “是信仰。” 让娜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 “小树要成神了,就跟黑非洲那些人们膜拜的图腾神跟动物神一样。” “大人你跟小树有特殊联系,不然也是看不到这种线的。” 让娜语气微顿,补充道:“我是神圣教会骑士团的大团长,跟‘信仰’打交道比较多,所以才能看到。” 洛萨皱起眉:“那教会里那些终日受人膜拜的圣物,圣像怎么没有成神?” 让娜耸了耸肩:“生命之树本就是精灵们膜拜的图腾类神灵,小树大概只是觉醒了原本的能力罢了。” “而且,大人您得知道,谁也没办法保证那些圣物背后,没有真正的神灵存在——祂们若存在的话,人们的信仰便会到这些圣物背后所代表的神灵手中,而不是停留在器物里。” 洛萨恍然:“是这样啊。” 成神不代表生命之树会立刻迎来某种蜕变,黑非洲一些部落的图腾神,常被巫师们拿来煎药,或是做成法器,道具,可一点都不高大上。 “还有一点,大人。” 让娜伸出手,接过从天而降的一个绿色光点,看着它在手心消散,不禁笑着说道:“大人,您见过哪些圣物,就能大言不惭地说出——那些圣物圣器没有成神的话的?” 洛萨从善如流:“的确,让娜,这件事你考虑的比我全面。” 耳畔,响起提示音。 你沐浴了生命之雨,在一年之内,你将很难罹患疾病。 这是一场馈赠。 很多朝圣者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外伤,因劳累而终日疼痛的背,腿,手,都得到了显著的缓解。 在洛萨视线中,那些信仰的丝线,变得更加醒目了。 “如果不是我是外约旦的伯爵,我现在就得担心,生命之树会被打成异教神,哪天就得准备迎接十字军的讨伐了。” 现在则不然。 耶路撒冷公教会本就是具备东方特色的,“修”过的教会。 添个“生命之树”的圣物,或是将其无视掉,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当然,这都需要洛萨掌握权柄,若是亨利皇帝,狮心王理查那些欧陆君主过来,可就不一定轮得到洛萨说话了。 这些欧陆君主们,不仅拥有强大的军队,广袤的领土,还拥有巫师的投效。 第216章 下一步攻略 艾拉港西南部,达哈卜。 在穿刺者拉乌夫的宅邸。 一位披着华美白袍,赤着双脚的中年男人,正面露微笑地向这里的主人道别。 拉乌夫的脸色有些难看:“舍迈尔大师,我马上就要讨伐异教徒,您真的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中年男人微微颔首:“感谢你的盛情款待和帮助,拉乌夫领主,但我也已经帮你驯服了一批蝎尾狮,我们并不相欠。” 站在拉乌夫身边的扎恩开口道:“大师,只凭蝎尾狮是无法击败那个法兰克领主的,他麾下有邪恶的女巫效力。” 扎恩可是亲眼看到那头野性难驯的蝎尾狮被一枪干净利落秒杀的。 被称作“舍迈尔”的男人目光炯炯:“有阻魔金,还有蝎尾狮,就算进攻不足,要守住你们的领地也是够的。” “萨拉丁在大马士革召开了巫师集会,我虽然没有为他效力的心思,但只有到那儿,才能展现‘哈穆宰’学派的威名。” 拉乌夫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左右一个强大施法者的意志,只好道:“我会派十名精锐的‘法里斯’(骑士)护送您。” 护送? 舍迈尔的双眼,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般,与拉乌夫对视着,直至对方大汗淋漓地低下头,才开口道: “不必了,我不愿意横穿法兰克人的领地,那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他吹了一声口哨。 天空中,一声响亮的狮吼声响起。 一头撑开双翼,起码有二十米宽的巨型蝎尾狮,从天而降。 在它尾后,一根深红色的锋利蝎尾,正轻微摇晃着。 “再会了。” 舍迈尔挥了挥手。 在他这种强大施法者眼中,什么信仰,人种都是虚的。 除了那些可笑的,只能依靠膜拜圣火,获取到微薄施法能力的祭司和驯鹰师,还会有施法者信奉神? 至于人种,更是不值一提,统统被归类于凡人罢了。 他跨坐在蝎尾狮的鞍上,向拉乌夫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蝎尾狮振动双翼,掀起的狂风吹得一众人东倒西歪。 拉乌夫看着远去的蝎尾狮的背影。 脸色阴沉:“这个老东西,这些天我对他毕恭毕敬,几乎是有求必应,他竟还要离去!” “凭什么对面那个法兰克领主就能得到那么多漂亮施法者的投效,我连一个都招揽不来?真是该死!” 扎恩劝谏道:“拉乌夫,算了吧。” “舍迈尔大师不欠我们的,他给我们打造了一支拥有十二人的蝎尾狮法里斯团,他们能从空中任何地方向敌人发起突袭。” “只要我们依靠这支蝎尾狮法里斯,不断在汉志进取,吞并那些弱小领主的领地。” “到时候,再向萨拉丁王请封一个汉志总督的封号,你的地位不会比埃及的那位阿迪勒总督逊色多少。” “呵。” 拉乌夫轻蔑地看了拉乌夫一眼:“扎恩,你就是因为太过软弱才沦落到这一步,早知道你这么轻易就被那个法兰克人吓破了胆子,我就不该让你去驻守艾拉港。” 扎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拳头攥紧,青筋暴起。 似乎也有些后悔这么羞辱自己的兄弟。 拉乌夫语气变软了些:“扎恩,我的领地,现在被艾拉港一分为二,若我想返回马安堡,要么横穿敌人的领地,要么就只能依靠船只,从亚喀巴登陆,而那个法兰克人的领地,也将处于我的包夹之下。” 他语气森然道:“这注定我跟对面的领主,从始至终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除非我宁愿放弃达哈卜和西奈半岛的领地,但这是不可能的!” 扎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易地而处,他觉得自己也舍不得放弃三分之一的领土,就为了跟那个法兰克蛮子和平相处。 如果有关系亲近的领主,还能用领地置换的方式,解决这一问题。 但拉乌夫这个有着穿刺者之名的暴君,哪有这种关系? “而且,不仅是我的领地被一分为二,整个阿尤布王国都是如此,如果我没办法收回艾拉港,到时,他必定会向我问责。” “你知道的,我不算他那派的人、” 扎恩沉默了片刻。 人们都传萨拉丁是个宽厚仁慈的君主,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可涉及权力斗争,谁又敢做出什么保证呢? 阿尤布王朝对地方的控制力并不算太强,但在汉志地区,如果萨拉丁要解除他的职务,制裁他对内的扩张。 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 从新哈布斯堡返回的洛萨,顺路在阿兰德勒巡视了一番。 这座像是艾拉港卫城的城市,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 圣拉撒路的十字纹章,跟洛萨的双头鹰旗帜在城头飘舞。 这些来自耶路撒冷的穷人教团,得到了洛萨的资助,换装了一批陈旧的锁链甲或是鳞甲,在城中巡逻,并且帮助那些罹患疾病的朝圣者们,治愈伤患和疾病。 走底层路线的圣拉撒路教团,其实跟洛萨的政策是不谋而合的。 阿兰德勒主教区的皈依者们,虽然获得了洛萨分给他们的土地,但从土地上获得收益,是需要时间的。 虽然有了立锥之地,但他们依旧很贫穷。 圣拉撒路教团的帮助,对他们而言,实在是雪中送炭一般,再加上洛萨对皈依者低价甚至免费租赁农具的待遇,这也促使越来越多的人皈依为公教徒。 至于他们是不是假意改信,这对洛萨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投名状一交,等到萨拉森人杀回来,谁会管他们到底是不是假意改信? 如果是战时,阿兰德勒现在应该能够拉出三百名军士。 还有教团的护教骑士,这些穷骑士们肯定不如富有骑士那么能打,因为携带的侍从,持有的装备,坐骑,都要逊色于富有骑士,但在个人战技上,应该差不了多少。 因为夸夸其谈的穷困骑士,早就死于哪一次酒馆斗殴,或是横跨地中海的旅行上了。 田地里,工匠正带着人手,打造一座灌溉水渠。 随着一声轻响,远方的水源,顺着水渠滚滚而下。 围观者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赞美天父,赞美伟大的洛萨伯爵!”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才在阿兰德勒的城卫军护送下,继续向艾拉港行去。 说实在的,洛萨并不希望现在就跟穿刺者打起来。 除希伯伦和约格律斯堡以外,新哈布斯堡,阿兰德勒还有艾拉港,都处于百废俱兴的上升态势。 每多休养生息一天,就能多一分力量。 如果是现在把西奈半岛的领地,都划给洛萨,他甚至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分兵驻守——他也不会去这样做。 因为埃及的总督,洛萨的老对手阿迪勒,可能就等着这一天呢。 一旦洛萨分兵,力量衰弱,他就会趁机向洛萨发起进攻,反正,所谓的停战和约,只要找理由,总是能撕毁的。 “芙琳小姐,回去之后要多努力了呀,像安娜小姐那样强大的巫师,在这个世界里可不是少数。” “如果你还只是这样惫懒的话,恐怕在未来,连保护大人的力量都没有了。” “或者说,连大人的力量都强过你的话,你也没有保护他的必要了。” 让娜调侃着坐在马背上,仍旧嚼着饼干的芙琳。 换来两人的怒视。 “什么叫‘连’我都强过芙琳?” 洛萨轻哼道:“等我龙裔血脉彻底觉醒,能够化身巨龙的时候,咱俩就再单挑一次。” 到那时,他还打算完成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模拟战,给自己换个六星模板——两者间的差距,可不只是一个属性点那么简单。 这一点从般若身上的表现或许还不够明显,毕竟她只是个赠品。 般若察觉到洛萨有些异样的眼神,微微皱起眉:“让娜,答应大人的要求吧,到那时,我也很希望能跟大人切磋一下。” 洛萨:“…” 第217章 远方 茫茫戈壁,辽阔旷野。 十余名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组成的队伍,正缓慢行进着。 他们都是约格律斯堡最近得到转职的“新兵”,需要到艾拉港去服役。 一名留着络腮胡的翼骑兵,从马鞍袋里取出一把椰枣,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马上就要打一场恶战了,萨拉森人不可能坐视艾拉港被我们夺回来,他们肯定会对我们进行反扑。” “怎么,你怕了?”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翼骑兵,百战百胜的翼骑兵。” 牵着驮马的瓦兰吉卫队,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呵,就跟谁不是百战百胜似的,而且,我们所有斧卫,都被编入了伯爵大人的禁卫军,你们有这个荣耀?” 他们脸上露出骄傲之色。 那可是禁卫军啊,这代表伯爵最信赖的,始终是他们这些持斧重步! 络腮胡反驳道:“呵,哪能代表什么?你们充其量也就是大人的步行禁卫军罢了。真要打起来,你们凭那一双腿去跟着大人冲锋吗?” 瓦兰吉卫队正要说些什么。 “什么声音?” 前方,响起阵阵轰鸣。 一名探路的翼骑兵,站在高地上,远眺着远处,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之柱,宛如犁地般从地表划过。 他微微张开嘴。 “天父在上,那是什么?” … 洛萨轻轻发出了一声咳嗽声,有两道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黑烟从他的鼻腔中喷出。 他在试验自己新获得的“巨龙之息”这一能力。 龙息在地上,犁出了一道半圆形的火墙,空气在灼热的高温下,变得扭曲,不远处的坐骑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若是普通驮马,现在恐怕已经被吓得一哄而散了。 没有燃料的火焰,很快就熄灭了。 洛萨来到近前,发现地面的沙砾,都因高温,而呈现出一定程度的结晶化。 可见这龙息的温度之高。 “汉斯,听你说,那只融合怪只需停顿一会儿,就能再次喷吐出龙息?” 近距离目睹龙息的威力,汉斯有些心有余悸:“没错,大人,如果不是有库尔斯在,我恐怕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洛萨揉了揉有些红肿的嘴巴,只喷吐了一次龙息,他就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 巨龙之息不仅赋予了他喷吐龙息的能力,似乎还改造了他的身体,使他更加耐得住高温,最起码,不会产生被自己烧死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死法。 让娜推测道:“大概率是因为那只融合怪身上的巨人素材的缘故,巨魔素材赋予它强悍的生命力,巨人赋予它几乎不会耗尽的体力——很完美的搭配。” 她语气微顿,调侃道:“大人是要在小龙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等到大人能够巨龙化的时候,一定要给我骑骑。” 你想当龙骑士,我还想当呢。 洛萨懒得搭理她,向般若询问道:“你觉得威力怎么样?” “还可以,但穿透力不足,也不具备圣枪锁定敌人,对黑暗生物造成更高伤害的特性。” 般若语气微顿,又道:“优点是,攻击范围比较广,如果是在两军交战时,犁一遍地面,遍地都会是冤魂。”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用东方话来讲,这叫有伤天和?” “嗯。” 芙琳吉拉一边咀嚼着巧克力棒,嘴角鼓囊囊的:“诶诶诶,大人,你不会放着这种利器不用吧?” “当然不会。” 洛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要么是敌人死,要么是我的士兵死——我肯定选他们死啊。” … “大人!” 远方,马蹄声越来越近,翼骑兵们飞速向一行人奔来。 他们神情激动地喊道:“大人,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刚才的动静,是您和您的顾问团在试验新法术吗?” “请让我们护送您回去。” 洛萨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大部分都是熟人,有些是立下功勋的士兵,有些则是约格律斯堡的守军。 “很高兴能碰到你们,我最忠诚的翼骑兵,我很乐意能在你们的护送下,返回艾拉港。” 有个翼骑兵提醒道:“大人,后面还有您的步兵卫队。” 于是,一行人,数目便翻了好几倍。 让娜催动“葡萄”,跑到队伍前面,跟在洛萨身边说道:“大人,大家都很拥护你呀。” 洛萨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经系统转职的士兵,忠诚度本就是恒定的,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不要妄自菲薄,大人,忠诚不代表就拥护,我能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热爱你。” 让娜伸手灵敏地探出手,在洛萨肩膀上拍了一下:“无论是哪个时代,你都算得上是个英明的统治者了。” 洛萨不禁笑道:“让娜,你也会说起恭维话了,不过,我确实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一些封建君主强一些。” 别人不敢说,他觉得,自己总是要比这个时候,大概率已经挂掉了的徽钦二宗强得多的。 洛萨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昂首挺胸的翼骑兵和瓦兰吉卫队:“他们热爱我,我也热爱他们,我始终认为,他们才是我最大的财富,哪怕丢掉所有领地,有他们在,我就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让娜挑了下眉:“只是他们?” 洛萨无奈道:“当然,你们更重要。” 对于一个统治者而言,忠诚当然是至关重要的。 古拉姆反噬主人,毁灭了一度压制了萨珊波斯的中亚霸主萨曼王朝(大概在波斯北部)。 帝国的禁卫军,甚至衍生出了所谓的“禁卫军继承法”,由禁卫军来操控皇帝继承,甚至随意废立君主。 瓦兰吉卫队之所以选择来自北欧的罗斯人和诺曼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防止原禁卫军跟内部权臣勾结作乱。 人心难测,所谓忠诚,往往很难经受住考验。 所以,翼骑兵,瓦兰吉卫队,还有留任老兵,敕令骑士,这样一支能够毫无保留忠诚于君主的军队。 洛萨相信,换这世上任何一个君主,都要垂涎三尺。 因为这不仅代表他们毫无保留忠诚于洛萨,洛萨也知道他们的忠诚,并能毫无保留信任他们。 返回艾拉港的第一时间。 留守于此的莫德尔,便向洛萨觐见:“大人,有个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山民首领,希望能得到您的雇佣,他有一百名轻装骑兵,还有三百名没有着甲的轻步兵,我认为这对我们的军队是一个很不错的补充。” “西里西亚不是波希米亚和波兰的臣属吗?” 洛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它跟亚美尼亚山民有什么关系。 “大人,是奇里乞亚。” 莫德尔加重了语气。 洛萨不禁恍然。 奇里乞亚是塞浦路斯和安条克北部,小亚细亚沿岸地区,曾经属于东帝国。 现在,那里正处于亚美尼亚人和突厥人的控制范围。 这个时代,发音太过相近,甚至干脆就是同名的地方实在太多。 就比如圣地有个的黎波里,北非也有个的黎波里。 洛萨以后可以建个洛萨堡,欧陆其余叫洛萨的,也可以建个洛萨堡。 更糟糕的是,同一个地名在不同语言中,也有不同叫法,法兰克人管达哈卜叫菲尔奥恩。 突厥人未来会管君士坦丁堡叫康斯坦丁尼耶,或是伊斯坦布尔。 “这个亚美尼亚人首领,就是他们这伙佣兵的头目了?他们需要多少佣金?” 莫德尔说道:“五百枚苏勒德斯金币,如果您能包吃包住的话,他们会为您服役一个月的时间。” “不行,太贵了,告诉他们的首领,作为折损率较低的轻步兵,他们的要价太高了,库尔斯,这种事应该是你最擅长的,就交给你好了。” 洛萨又有些不放心道:“别把价格压得太低,我怕他们到时候出工不出力。” 库尔斯彬彬有礼地鞠躬道:“此事交给我,您请放心。” 下午时分。 港口里。 经过大修的训练舰上,水手们正在船长指挥下,忙碌地操帆,清洗甲板,演练跳帮战。 洛萨的第一支商船队,已经在穆勒的支持下,组建起来了。 确切来说,是穆勒原有的舰队,被洛萨掏钱兼并了。 他们将按照穆勒原本的商贸路线,从艾拉港出发,去往阿比西尼亚人的戈贾姆,再经过亚丁湾,到往天竺的古吉拉特。 沿途,以葡萄酒,黄金,象牙,奴隶,贵金属,织物,瓷器等货物进行贸易。 堪称中世纪的三角航线,获利极丰。 那些训练舰上的水手,则是专门用来对付海盗的。 霍格船长和他的幽灵船,需要在亚丁湾附近巡航,清剿海盗。 不可能担负起护航任务,正相反,霍格船长若是黑吃黑,打劫一艘刚刚抢劫完的海盗船,就顶得上三角贸易一个周期了。 穆勒有些感慨道:“大人,您不知道阿比西尼亚人究竟有多富裕,他们的王帐正迁往戈贾姆,据说为他拉车的毛驴就有五万头,随行的工匠,官吏,神职者,皇室卫队,雄狮,数不胜数。” 洛萨笑道:“这排场可真大。” 鲍德温四世和阿尤布的萨拉丁,都属于比较节俭的君主,他们出行的排场,在洛萨看来就已经够大的了。 结果跟阿比西尼亚的国王,简直不值一提。 “大人,阿比西尼亚人没有首都,每隔十年,或是更久,他们才会迁徙一次王帐,这样的盛况,平时也很难看到。” 穆勒语气微顿,开口道:“大人,我很冒昧向您提出一个恳求。” “东方贸易是属于萨拉森人的,这里到处都是悬挂圣火旗帜的船队,所以,我恐怕没办法挂起您的双头鹰旗帜。”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洛萨表示理解。 十字军在东方的港口,仅有他手中的艾拉港,这里的海洋,对于除科普特派的基督徒而言,是极为陌生的。 陆地商路还好一些,据说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的商队,经常到访萨珊波斯的泰西封。 想到这儿,洛萨不禁回忆起初到圣地时,看到的那支宋人商队,据说他们已经去往君士坦丁堡了。 “穆勒,你听说过宋人吗?” “当然,前些年,就有宋人乘坐一种特殊的大船,穿过风暴之海到艾拉港上的岸,可惜从那之后,就再没有宋人乘船过来了,他们宁肯选择走陆路。” 洛萨眺望着远方平静的海面:“风暴,海盗,海兽,都是远洋贸易的阻碍。” 连霍格船长这种“海上怪异”都说过自己在大海中,碰到过好几次不敢招惹的气息,这个世界的大海,比陆地还要更加危险。 “穆勒,这个世界很大,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在欧陆最西边的地方,还有两片大陆你知道吗?” 第218章 切利尼娜 穆勒当然不知道新大陆的存在。 不过在欧陆的一些传奇小说里,倒是常有关于北欧海盗,曾经探访到一个名为“文兰”的新陆地的描述。 有人猜测那里就是传说中,失落的亚特兰蒂斯。 也有人据理力争,亚特兰蒂斯跟希腊人的神话息息相关,理应位于东地中海。 洛萨知道,所谓的文兰,其实就是北美的魁北克,维京海盗经过盖尔北部岛屿,途经冰岛,格陵兰,一路航行至北美。 但知道这些也无用,连距离较近的东非,他都没有能力去探索,更别提遥不可及的新大陆了。 再过三天,洛萨的第一支商船队,就要进行首航了。 他们将携带葡萄酒,椰枣,盐还有在圣地受到冷遇的葡萄紫染料的亚麻布,在经验老道的水手带领下,进行远航。 外约旦缺乏性价比较高的特产,这是洛萨一直很苦恼的事情,最大的盐矿,都被雷纳德的领地给垄断了。 洛萨在试验龙息时,从被高温结晶化的砂砾中,得到了灵感——他打算试着改良这个时代玻璃的工艺。 开罗,亚历山大等埃及的主要城市,所出产的玻璃器皿,已经占据黎凡特地区的玻璃制品市场很久了。 甚至远销西辽,鞑靼,金,宋。 而欧陆的玻璃市场,则被威尼斯,热那亚等商业城邦占据。 距离埃及如此之近,被洛萨视作薅羊毛的最佳对象的“阿比西尼亚人”,自然对于玻璃也很熟悉。 如果有人想要拿着不值钱的绿色玻璃珠,去跟阿比西尼亚人换取金银,恐怕会被当成是骗子,丢进海里。 物以稀为贵。 要想在玻璃制品市场上分一杯羹,甚至是大啃一口肥肉,不做出改良是万万行不通的。 这个时代的玻璃大多是杂色玻璃,洛萨觉得,会出现这种情况,应该跟炉温不够有关。 至于具体如何改良玻璃工艺,就不是洛萨所擅长的了,他前世是个倒霉的文科生,顶多只能提出一个思路。 就跟火药一样。 真上手,还得指望筑造了高炉的马勒斯。 … 从港口归来的洛萨,途经圣安德烈教堂。 一位留有地中海发式的司铎,正在向一些刚皈依不久的信徒布道,看到洛萨经过,连忙快步走上前来。 艾拉港的教堂,归属于阿兰德勒主教区管辖,相当于一个分堂口。 也就是说,这里的司铎,顶头上司就是几乎没离开过耶路撒冷,也没抵达过阿兰德勒主教区的乌尔丁主教。 至于那些修女,修士,他们都属于平信徒,没有圣品神职。 司铎在身前画着十字:“赞美天父,洛萨伯爵,你对异教徒的劝导,使他们皈依正信,彰显了你那圣徒般高洁的心灵,天父会保佑你的。” 洛萨也回了礼,微笑道:“感谢你,神父,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司钹讪笑着,似乎有些张不开口。 洛萨道:“没关系,神父,你应该知道我其实是个很宽宏的领主,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 司钹轻咳了一声,道:“大人,我想,是不是能征收一笔十一税,用来修缮教堂,您也知道,自从艾拉港沦陷,我们这里也变得越来越窘迫,教堂的壁画很久没有修缮过了,此外,我还想购买一面拼装的彩绘玻璃,用于装饰圣像。” 洛萨微微皱眉,这是听说自己抄家发了笔财,想要从自己手指缝里抠钱了? 他随即露出笑脸:“神父,这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得知道,艾拉港刚刚稳定下来,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 “修建水渠,开凿水井,购买谷物种子,葡萄藤,训练岸防舰队,维持常备军——哪一项都代表了巨额开销。” “如果我的军队战败,艾拉港又将重新落入邪恶的异教徒手中,你应该知道那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司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是,的确是这样,我能理解您的顾虑。” 他心中暗叹,这些钱里,起码有一多半都大可不必用在那些羔羊身上。 但他也知道,如果不掏这些钱,就不会有那么多改信皈依的信徒——这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洛萨这时,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以试着找到我的财政管家,他和我一样,都是个虔诚的信徒,如果我的金库里还有余钱,他一定不会吝啬交给你一笔用来修缮教堂的钱财。” 司铎哪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千恩万谢离开了。 汉斯低声笑道:“大人,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吝啬的吸血鬼。” “呵,别这么说,库尔斯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汉斯微怔,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抱歉,大人,我的确不该这样说库尔斯先生。” 洛萨忍俊不禁道:“呵,不用那么正经,我确实有让库尔斯应付这个司钹的想法。” 接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政务,他已打算全盘交给库尔斯。 至于他? 打了这么多年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 傍晚的时候。 洛萨在自家宅邸的花园里,举行了一场篝火晚宴。 有撒了香料,炙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肉,被厨师切成薄片,用清洗干净的包菜卷住,配上两瓣大蒜,吃得令人十分开怀。 让娜看着嘴唇油亮的芙琳吉拉,调侃道:“芙琳小姐,吸血鬼不是很讨厌大蒜吗?” 芙琳吉拉翻了个白眼:“你作为神圣骑士团的大团长,怎么可能不清楚所谓的阳光,银器,大蒜,都没办法克制我们?” 让娜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玻璃酒杯:“啧,我虽然知道这些对你们无效,但还以为多少会让你感觉到一些厌恶。” “说起来,巧克力棒给我吃一根。” 芙琳吉拉连忙皱起眉:“不多了,每天都只有十几根,哪里有多余的分给你?” “呸!” 让娜轻啐了一声。 这小姑娘一天下来,光她看到的就有好几十次在偷吃,怎么可能只有十几根? “在下才不稀罕这种小姑娘的零食。” 洛萨突然想起了件事,问道:“哦,对了,你们几个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切利尼娜的姑娘?” 切里尼娜的饼干盒这件道具,能够使抽取到她的概率大幅增加。 但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切利尼娜是谁。反正不属于开服十杰。 看来,自己走后,工作室出新扈从的速度有点快呀! 没想到,你们这群浓眉大眼的也学会圈钱了。 芙琳吉拉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将饼干盒收起,摇头道:“没听说过,但肯定是个贪吃鬼。” 般若也是摇头。 她是东方人,跟绝大多数西方背景下的扈从都没什么交集。 倒是让娜若有所思道:“似乎有些耳熟。” 她语气微顿,接道:“如果不是同名的话,那应该跟乌尔丁是老熟人了,她是一个两西西里的狼族公主。” “狼人?” 洛萨皱起眉。 让娜耸了耸肩:“狼族是个泛称,不一定都是狼人。很多年轻狼族都属于混血,不具备变身的能力,谁让他们已经扎根于人类世界许久,跟那群避世隐居的吸血鬼们可不一样。” “芙琳小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让娜调侃道:“要我说,你这个吸血鬼公主,当的可一点也不称职。” 芙琳吉拉轻哼道:“我了解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跟那群狼族在巴尔干半岛打得狗血淋头的,都是伊斯坎德氏族的蛮子。” 不过话是这么说,芙琳吉拉还是很讨厌狼崽子。 这是血脉决定的。 “这样啊。” 洛萨有些失望。 他眼下,倒是很想获得一个新的术士,或是神射手这样的远程扈从,像狼族这样的近战类,他实在不怎么缺。 第219章 海龙遗骸 让娜看着洛萨的表情:“啧,你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做什么?那位狼族公主可是很漂亮的,该说正合你意才对。” 洛萨“呵”了一声:“说的跟我是个好色如命的色鬼似的。” 真要是这样。 我还至于一个人睡那张床? 你们统统得给爷休产假! 想到这儿,洛萨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自己是不是胆子太小了,按说,亲密度应该也算达标了吧? 但就直说要一起睡觉,是不是太过生硬了。 直接伸手去摸,万一挨打怎么办? 般若轻轻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木质酒杯的杯壁充当遮掩,眼神不露痕迹地瞥了洛萨一眼。 又匆匆放下,呼啦呼啦翻书,一脸淡然。 让娜挑了挑眉:“汉斯,你怎么看?” 汉斯愣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混合着酒水,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让娜女士,我不是正统狼人,这一点你是清楚的,我以前只是个条顿骑士团的预备役骑士。” 让娜有些不怀好意道:“那也是同族,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汉斯满脸真诚地摇了摇头,心中却默默祈祷着,但愿,这位即将加入他们的切利尼娜小姐,能稍微靠谱一些。 这么来看,自己岂不是就有靠山了? 想来,到时候,芙琳小姐肯定是不敢欺负自己了。 至于让娜… 汉斯觉得,只要是跟黑暗阵营搭边的六星,就没几个是她的对手——而且,让娜对他的态度其实还可以。 “嘿,真是无趣的男人们。” 让娜耸了耸肩,姿态很不雅地翘起腿,放在桌案上:“我要是大人,早就夜夜笙歌了,最先拿般若小姐开刀。” 般若微微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虽然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但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是不是该有一个恋爱的过程? 汉斯缩了缩脑袋,这种话题,可不是自己能掺和的。 只是,心中还是痒痒的。 到底哪位女士能率先成为伯爵夫人呢? 般若女士,或是让娜女士? 反正肯定不是芙琳小姐这种脾气恶劣的家伙! 这时,芙琳吉拉“呸”了一口。 汉斯手中的酒杯顿时一抖,酒水险些洒出。 只见芙琳吉拉,正眼眶通红地骂道:“怎么会有芥末味的巧克力饼干,生产商应该被丢进火狱中烧死!” 呼—— 汉斯轻出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大家都是五星,你肯定不能读我心! … 夜色渐深。 洛萨洗漱过后,躺到床上,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很粘人,吵着要听故事的芙琳,不禁又按捺住躁动的心。 心中暗骂了句,这个小电灯泡! 等到哄她睡着。 般若才道:“新书已经写完了,明天若是有空,你看过,校正之后,就可以送到印刷工坊了。” “嗯,好,辛苦了。” “晚安。” 月色下,般若的皮肤,晶莹得像是柔美的玉石。 “我们明天,一起出去逛逛吧。” “好。” 般若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从她的神情中,看不出喜怒。 洛萨看了眼芙琳吉拉,又小声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般若微怔,旋即点头:“好。” 这种程度的暗示,应该够了吧? 洛萨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摒除杂念,逐渐进入冥想状态。 冥想是可以一定程度代替睡眠的,当然,这需要精神力足够高,他的精神力数值,也就勉强摸到了这个门槛。 中午的时候,他一般还是会午休一个小时,作为补充。 大脑放空。 洛萨感觉自己的意识体来到了一片浩渺寂寥的星空,周围,除了那些闪烁着微光的星辰,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了。 门外的灯烛,伴随着一阵冷风,突兀熄灭。 淡淡的海腥味,随风飘来。 湿漉漉的脚印,从走廊,庭院,泥土,地砖,一直延伸到门外。 般若睁开眼,眼神中有些疑惑。 随即,起身。 推醒了正处于冥想状态的洛萨:“霍格来拜访你了。” 从冥想状态惊醒的洛萨,顿时生出了一种起床气般的暴躁感:“他挑的可真是个好时候。” 大概是两世为人的缘故,他在冥想上的天赋其实相当不错。 但究竟有多不错,他也没个标杆去衡量。 按照这个进度,再冥想两天,应该就又能提升一点精神力了,这比当初洛萨刚穿越来,修行骑士武技对属性的增加速度还要快。 般若没说话,只是默默取来洛萨的披风,为他披上,两人一起出了门。 “霍格,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来找我?” 霍格摘下上面还挂着一截海藻的船长帽,按在胸口,便淌落一大串水流。 他面露微笑道:“夜安,伟大的领主大人。” 洛萨皱起眉:“夜安,霍格船长。” “大人,我想邀请您进行一场神秘的海底旅行。” 霍格的脸上,有种献宝式的得意。 “海底旅行?我可不会水下呼吸。” “我们也不会。” “海洋之灾号是恒定了海洋庇佑法术的,在它上面,您完全可以自由呼吸——不然我的那些船员们都会被海底恐怖的压力碾成肉泥。” “这样啊” 洛萨微微颔首,一场神秘的海底旅行——的确让人很期待。 “说说看,为什么有这样的一个邀请。” 霍格好整以暇地说道:“大人,我在海底,发现了一头巨大的海龙遗骸,我记得您是龙裔,或许这对您有用。” “海龙?” 洛萨皱起眉:“恕我直言,霍格,无论是海龙,还是海龙遗骸,对我的龙裔血脉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活着的海龙,在大海中横行无忌,除非是安娜那种近乎于传奇阶的大巫师,否则,几乎没有天敌。 至于死去的海龙遗骸. “如果是龙鳞或是龙骨之类的材料,你带回来就好了,我会以此打造一批新装备,到时,也会分你几件。” 霍格露出神秘的笑容:“大人,您得知道,海龙死后,它的肉去哪了?” 洛萨皱起眉:“有话就直说,别沾谜语人的臭毛病。” 霍格船长有些尴尬道:“咳,我的意思是,在那具海龙尸体附近,肯定会有吞噬了海龙血肉的亚种龙类,您完全可以狩猎它,来完成龙裔的觉醒仪式。” “亚种龙类?你有发现它?” 霍格摇头道:“没,我不敢跟它打照面,甚至不敢在附近过多逗留,因为海洋之灾的气息,对于一般的海兽而言,可是相当危险的讯号。” “我只是感受到了它遗留下来的气息,跟海龙遗骸上的很像,但又很不纯粹,所以,我打算邀请大人您,来进行这场海底狩猎。” 洛萨皱起眉:“敌情不明吗?” 他很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尤其是在海底,很难发挥出全力。 他手中威力最强的两记杀招,巨龙之息肯定会受到限制,圣枪也会因敌人不是黑暗生物,而伤害减半。 “不,已经很明朗了,我可以向您保证,海洋之灾完全应付得来,只是需要您亲自到场并出手。” 霍格拍拍胸膛:“您得相信我,即便排除我可爱的小‘保罗’,这片大海中,能威胁到海洋之灾的依旧是少数。” 洛萨微微点头道:“我相信你。” 霍格跟他的亲密度,虽然只是‘友善’,但作为系统扈从,忠诚度肯定是没问题的,不用怀疑这一点。 他敢笃定洛萨不会有危险,那应该就是真的有把握。 “那么,般若,只咱们两个走一趟?” 他回头看去,般若的黑色眸子,仿佛两泓清泉,既纯粹,又美好。 “这算是约会吗?” 般若开口道。 洛萨有些出乎意料,愣了下,才道:“当然算。” 霍格微笑着向后退去,示意洛萨不必在意他。 般若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斟酌的神情:“海底会不会很冷,要多穿一点吗?” 霍格在一旁提醒道:“女士你考虑的很周到,海底是很冷的,尤其是在满船都是行尸走肉的情况下,比你曾经镇守的地狱,也不会强多少。” 第220章 海底之旅(上) 般若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丝质长裙,及腰的乌黑长发用发箍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洛萨没有着甲,只是在丝绸衬衣外,套了一件厚罩袍,并披上了那件黑色龙纹披风,因为就算是龙鳞甲,在面对海洋巨兽时,穿了也跟没穿一样。 这些巨兽,无论是否具备像海妖那样的超凡能力,单凭自己庞大的身躯,就具备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霍格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恭维的笑容:“女士,您今晚真是光彩动人。” 虽然不太喜欢般若,甚至是有点恐惧,敌视她,但霍格可不会愚蠢到表现出来。 任谁都知道,般若,芙琳吉拉,让娜三位女士,未来都可能成为他们的主母,沉默寡言的般若女士可能性尤其高。 因为她是最早跟在大人身边的,比狼人汉斯还要更早。 大人是个念旧的人。 般若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权当是道谢。 霍格不在乎般若的冷淡,在他看来,这在正常不过了,要知道,他若是贼的话,般若就是官,还是典狱长这种大官。 “大人,海洋之灾已经在港口恭候您的莅临了。” 霍格恭敬地说道。 “请跟我来。” 一行畅通无阻。 巡逻的士兵,自然不会阻拦洛萨,反而被洛萨吩咐着明早如果自己还没回来,就通知一声库尔斯。 洛萨跟霍格经过了正规的海港,一路绕行来到侧面一堆礁石旁。 “它在哪?” “我们要乘坐小舢板去登船吗?” 霍格有些得意地说道:“当然不用,‘海洋之灾’就在我们的脚下,您只需要迈出您尊贵的脚步,就能一路畅通,抵达它的甲板。” 他张开手臂。 水面,波澜微起。 咕噜噜的气泡从海底冒出。 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一股不祥,阴郁的气息,在洛萨心底氤氲而起,但野兽直觉,并未发出警兆,只是这股气息属实令人不安。 咔—— 一根根森白的骨骼,伸出水面,相互扣连,仿佛榫卯一般吻合,形成了一层层白骨阶梯。 从海底缓缓堆积而起,一直延伸在礁石上。 霍格船长微笑着鞠躬道:“大人,请您检阅您忠诚的‘海洋之灾’以及它上面的船员们。” 穿着阔腿裤的霍格,后退了两步,行了一个大航海时代通用的绅士礼,示意洛萨先行。 洛萨没有犹豫,伸出脚踩在了第一层阶梯上。 很稳! 一点也没有摇晃的感觉。 随后,是第二阶,第三阶. 他的脚,完全浸泡在了海水中。 但海水却并没有灌进靴子里面,甚至没有沾湿他的裤腿。 洛萨露出了一丝惊奇,随即,继续向下方的阶梯走去,直至,他只剩下胸口往上的部分还在海面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燃着灯火的“齐格菲”高塔,这座高塔在某种程度上,还能充当灯塔的效果,为商船指引航向。 身后,般若古井无波的眼眸,使洛萨安下心来。 他继续向下走去。 嘴巴先没入海水中,他试着呼吸了一下,发现空气中虽然带着一丝淡淡的陈腐气,但却没有海水灌进来。 洛萨不再犹豫,彻底沉入海面下。 水下,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原本的喧嚣,立刻被尽数隔绝。 他看到,在一层层向下绵延的白骨阶梯之下,一艘漆黑,腐朽的幽灵船,正安静地漂浮在海水中央。 它的周身,萦绕着幽绿色的荧光。 悬挂在桅杆上的黑帆,描绘着一颗狞笑的骷髅头。 甲板上,是一个个身体腐朽,体型各异的僵尸水手。 体型雄壮,起码有两米五的僵尸大副抬起头,端详着这个据说是“船长的老大”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呵,得让大伙们瞧瞧,这位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船长大人毕恭毕敬。” “无能之辈,可得不到海洋之灾的认可。” 一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打算给这个明显属于“生者”的“船长的老大”,一个下马威。 自从被诅咒为不死者后,这些船员们既无法品味美酒佳肴,也没办法在妓馆中厮混,一个个都变成了乐子人,唯恐天下不乱。 洛萨的靴底,踏在白骨阶梯的最后一层,来到甲板上——这里明显清洗过,虽然陈旧,但却很干净。 “欢迎你,小伙子。” “欢迎作客,作为客人,给大伙们表演一个舞蹈吧,哈哈!” 聚拢过来的僵尸水手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声,像是在欢呼,但更像是在嘲讽。 “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所以,我的扈从的船员,也不是我的扈从?” 洛萨没有被这种亡灵环伺的阵仗吓到。 他也很清楚,霍格没有说明这一点的原因,估计是因为他不认为这对洛萨而言算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 黑暗生物什么的,我最擅长对付了。 洛萨挺直胸膛。 平静的眼眸里,像是有一团黑色的风暴在凝聚。 下一刻,作为黑暗领主那恐怖的威压,轰然扩散开来。 在僵尸水手们的眼中,一只散发着滔天凶焰的恐怖魔龙,正于洛萨背后,向着一众人张开了血盆巨口。 吼—— 无声的咆哮声,使它们下意识齐刷刷后退了好几步。 就连小巨人一般的僵尸大副,脸上也露出了充满畏惧的神情。 般若紧随在洛萨身后踩在甲板上。 她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但手中那面鬼脸盾牌上的鬼脸,却是猛然睁开双眼。 它的眼神,在放光。 里面饱含恶意的贪婪之色,令僵尸水手们感觉头皮发麻,像是连身上的腐肉都变得不安全了,要被这张鬼脸啃食殆尽。 霍格跟着来到甲板上,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这群蠢货,你们老大的老大,又岂是你们这群被海水泡烂脑子的笨蛋能冒犯的?” “都给老子跪下,叫“大人”!” 没有任何犹豫。 僵尸水手们,齐刷刷跪了下来。 原本计划着的“下马威”,早就被它们抛在九霄云外了。 … 洛萨伸出手,扶着黑色的船舷顶部,抬头仰望着泛着凛凛波光的海平面。 头顶的些微光亮,正在迅速消退。 很快,四周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海洋之灾上燃烧着的一盏盏幽绿色灯光,在大海中,也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没一般。 甲板上,静谧一片。 仅能听到细微的水流声。 一股恐惧,压抑的感觉,从洛萨心底升起。 这使他不由皱起眉。 这种环境,对于陆生的人类而言,实在习惯不来,这跟实力强弱无关,纯粹是本能,谁也不确定,周围的黑暗中,会不会突然扑来一只海兽。 “别怕,有我在。” 一只柔软,纤长的手掌,塞进了洛萨的手心。 “我没怕。” “我只是…” 洛萨感觉有点丢人,明明这种话应该换自己来说的。 般若打断了洛萨想要解释的话:“霍格说的没错,这里跟地狱真的很像,几乎没有一点光亮,有阵子没接触过这样的环境了。” 她侧过头,看向洛萨,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在鬼门关,就是这样,两侧悬着幽绿色的灯笼,我和族人们,就看着一个个来自人世的亡魂,像是木偶一样,机械地从黄泉路走来。” “平时,绝大多数时间,都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像是雕像,站在鬼门关的两边,没有交谈,只有思考。” 这时。 海洋之灾旁,洛萨看到了宛如风暴一样,稍一靠近,就会一哄而散的巨大鱼群。 有僵尸船员手里攥着一杆鱼叉,突然投掷出去,穿透了一只附近游曳的蠢鱼。 被它拖回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见洛萨看来,它的脸上,连忙挤出讨好的笑容:“大人,您要来一口吗?” 洛萨看着还在挣扎的海鱼,摇了摇头。 “继续说吧,般若,我很乐意了解你的过去。” 第221章 海底之旅(下) 般若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无趣,无聊,远没有故事书中的那样精彩。” “芙琳吉拉说过,我们就是一群看大门的,这句话其实很贴切。” 洛萨微怔。 有些感慨。 百年如一日地守在地狱门前,想想都觉得枯燥,如果彼此间再不说话的,换作他的话,真的会疯。 “可真正能够活得像故事中的主角们那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每本书里,只有寥寥几个主角,余下的,可能是一句轻描淡写提及的某某战争,死伤百万中的一员;可能是主角此前素昧谋面,战场上一个回合就被解决掉的喽啰。” 他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嘲讽,又有些无奈:“般若,你得知道,在我之前的世界,那样的人生才叫无趣。 所谓的“房贷”据说都延伸到下一代了,得贷一百年才能买下一间房,孩子们在呱呱坠地的一刹那,头上就顶上了三十年的债务。很多人,只是活着都很辛苦了,哪还有余力去追求什么精彩呢。” 他是穿越者这件事,从来没有对扈从们隐瞒过,实际上,般若,汉斯,芙琳.他们也都是穿越者。 他们这样亲近的关系,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所以,般若,你的人生,对我而言可一点都不无聊,我很乐意听你讲。” 般若微微皱起眉:“但那会很长,而且,真的很枯燥——鬼族都是这样,互相之间也没什么深值得铭记的交往。” 洛萨抬起手,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将她的眉头抚平。 “有你的故事,就不枯燥。” 般若嘴角微微弯起:“我很少听你说这样的话,但听起来,确实还挺顺耳的。” 洛萨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笑道:“如果想笑的话,就笑出来吧,总憋着做什么,怕破坏你一贯高冷的形象?” “倒也不是,只是不太习惯。” 般若皱起眉,但随即又刻意舒展开:“你跟平时不太一样,是因为没有芙琳和让娜在身边,你更放得开吗?” “还是,独身的时间太长,使你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洛萨轻咳了一声。 虽然这两点,的确是原因的一部分,但他可不会承认。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般若,你是在我刚到这个世界时,唯一一个依靠,每天睁开眼时能够看到你,我就会感觉很安心。” 他语气微顿,继而说道:“我很庆幸能跟你永远在一起。” 洛萨攥着她的手掌,语气认真,心中起先还有些紧张,但后面,反而平静了许多,因为这其实也是真心话。 但以他的性格,能说出这种真心话,也是莫大的挑战了。 般若的手不比洛萨的小多少,手指纤长,触感柔软,光滑细腻。 他平视着般若。 般若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轻声道:“那你庆幸不庆幸,能跟芙琳和让娜也永远在一起?” 洛萨语塞。 实话来讲,当然是很庆幸的。 般若又道:“哦,对了,还有名叫切利尼娜的狼族公主。” “咳。” 边上,响起一阵轻咳。 霍格船长扶着船长帽,脸上带着浮夸的惊讶表情,指着远方说道:“快看,那里有个大家伙!”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远方。 隐约能看到一头海底巨兽的轮廓,它大概是一头巨鲸,在幽灵船上灯光的照射下,只能看到一小片灰白色,覆有一丛藤壶的皮肤。 “哈,它起码有二百英尺长,比地中海最大的桨帆巨舰也小不了多少,我们得庆幸,这个大家伙对我们没什么敌意。” 巨兽的身影,许久才远去。 确切来说,是它被照亮的部位,一直在远去,却因太过巨大,而显得许久没有移动。 二百英尺,那岂不是有六十米长? 洛萨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震撼,前世,最大的蓝鲸,也就只有这头巨兽的一半身长吧? 霍格船长来到洛萨身边,脱帽行礼:“大人,您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海洋就是如此的危险,您如果不尽快帮我提升实力,指不准哪天,可怜的‘海洋之灾号’就得被这种巨兽一尾巴砸成废墟了。” 洛萨还没从刚刚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询问道:“在海底,这样的巨兽很常见吗?” 霍格很想说“是”,以渲染危机,但他又不愿欺骗洛萨,只好坦然道:“当然不,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巨鲸。” “不过显然,它的性情很温顺,是靠小鱼小虾维生的,如果是性格暴戾的掠食者,肯定不会有这么大,但危险性会更高。” “我会尽量快地使你跟你的保罗团聚的。” 洛萨许下了承诺。 霍格和他的幽灵船定期所能献上的财宝,是对他小金库的极大补充,羊毛出在羊身上,多拿出一部分给霍格,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么多年,埋在海底的珍宝数不胜数,像是珊瑚,珍珠,海底金矿之类的,也是一大笔财富。 霍格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但在他看到般若平淡的眼神扫过他时,不由浑身一冷,讪笑着向一旁退去。 洛萨又看向般若。 眼神中,明显有些忐忑。 对芙琳,他怀的多是些兄长照顾妹妹的心思;对让娜,他怀的多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情谊。 可若说一点没有男女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呵,不用说了。” 般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像是皑皑积雪上,蓦然绽放的雪莲:“放心,我不会再问你这种问题了。” 她的手指,轻轻挠了下洛萨的掌心:“松开吧,我看你也没感觉有多害怕。” “不,我很害怕。” 洛萨一脸严肃道。 他们大概是在不断下沉。 但具体下降到了多深的海底,他也不清楚。 因为感受不到水压的变化,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也没有什么参照物——他甚至连上下都分辨不出来。 海底的鱼儿,形象也变得越来越千奇百怪。 洛萨看到,在船舷外,有一头生着一口尖锐獠牙,眼睛呈现出灰白色,看上去很像是鮟鱇鱼的丑陋怪鱼,划着水游过。 又在下一刻,被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血盆巨口所吞噬。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洛萨还是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只头部有着盾牌式护甲,看上去一点也不符合流线型身材的怪鱼。 霍格向洛萨解释道: “海底就是这样,遍布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生物,大概是没人看得到,就随便长一长。” 越来越靠近海底,这里反倒开始有了少许光亮,有各种各样的荧光生物,散发着微光,仅照亮周围的方寸土地。 洛萨紧紧握着般若的手掌,欣赏着此前从未经历过的奇妙场景。 第222章 深海猎龙者 霍格信心满满地询问道:“大人,您对这次的旅行,还满意吗?” “满意。” 这里已是人类禁区,洛萨以前也就在纪录片里看到过这里的场景。 这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蟹,鱼,和软体动物。 有些发光的,像是珊瑚虫一样的管状蠕虫,聚在一起,随着水波摇曳着,照出五颜六色的瑰丽色彩。 灰白色的沙地上,有潜伏在沙砾中的掠食者,在蟹类爬过地面时,突然暴起。 哪怕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伟大的王侯将相,这也是他们永远无法目睹的奇景。 洛萨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发闷,体内的龙裔血脉,在飞速流淌,使他身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暴起。 洛萨低声自语着。 “这种既兴奋,又恐惧的感觉,快要到了吗?” 他的眼眸变成冷血动物的竖瞳,在霍格的视角中,那头盘踞于深渊的魔龙形象,越发真切起来。 “还好吗?” 柔嫩的手指,在他掌心刺了下。 回过神来,眼前是般若隐含关切的眼神。 洛萨捂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 “放心,我没事。” “大人,您有反应了?” 霍格面露喜色。 什么话,说的我跟要怀孕了似的。 洛萨皱眉道:“的确有一些特殊的‘感应’。” “太好了,这说明我们没走错路!” 霍格讪笑道:“说实在的,我也只记得大致的方位,在海底,也没有什么参照物可以作对比,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近了。” 他说罢,又信心满满道: “大人,您就看好吧,咱们海洋之灾号,猎杀这种海怪可是一把好手。” 他指着船首摆放的一座巨型捕鲸叉,以及更前方,安装好的撞角:“用利维坦巨鲸的骨骼,沉船之城的大匠师亲手制成的捕鲸叉;还有一根用独角鲸的角,制成的撞角。” “独角鲸?” “那应该是它的牙齿才对。” 洛萨前世,也有名为独角鲸的生物,那是一种体型不大,很温顺的鲸类。 “哈,大人,您得知道这是异世界,这里的独角鲸,体型硕大,满嘴尖牙,顶着一根独角,堪称海中一霸。” 霍格哈哈笑道。 洛萨猜测道:“或许有很多种独角鲸,反正这个名字,也就是所谓的长角的鲸。” “没错,是这样。” 霍格挥了挥手,小巨人般的大副,端着托盘向三人缓缓走来。 它看上去比马勒斯还要高一头,神情有些拘谨,肩头趴着一只亡灵化的寄居蟹。 寄居蟹跟大副一同露出了黑色的,充满好奇的眼神。 “大人,请用。” 霍格解释道:“这是来自天竺的葡萄酒,一个船长的珍藏。” “从古吉拉特来的?” 拜火教禁酒,天竺西北部,因长期遭受萨珊波斯等拜火教大国的入侵,也基本拜火教化了,更东方的地区,则依旧信仰本土宗教。 洛萨品尝了一小口。 酸酸甜甜,几乎没有酒味,就是葡萄汁罢了。 洛萨喝干了瓶中的酒,心神稍定。 随着海洋之灾号的前行,他们穿越了一道深谷,随后,眼前豁然开朗。 海底深处,映照出淡淡的荧光。 洛萨能够清晰看到。 一座庞然巨兽的遗骸,正如小山一般安静地匍匐在海底。 它生前一定是一只无比雄伟的猛兽,海洋之灾号在它面前,都显得渺小的像是个孩子。 它没有翅膀,那样庞大的身躯,即使有带有魔力的翅膀,也很难支撑起它飞到空中去。 整体看上去,它更像是一头巨蛇,只是体型更粗壮一些。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虽然跟来时路上看到的那头巨鲸相比,它小得可怜,但给洛萨带来的冲击力,还要更甚于那未曾窥到全貌的巨鲸。 洛萨知道,这就是巨龙的威仪。 他捂住胸口,感觉心脏砰砰跳动得厉害,他体内的龙裔血脉在渴望——渴求着能够从这头本土龙类汲取到成长的养分。 只可惜,它已经死去很久了。 霍格笑着说道:“我们可以试着切下它的一截遗骸,拿到陆地上去,只是泡了这么多年水,它估计也快朽烂了。” 洛萨不关注这具只剩下骷髅的遗骸,他的语气因血脉中的渴求,而变得有些急促:“你现在能感受到那头亚种海龙的气息吗?” 霍格闭上眼,感知了片刻,摇头道:“没有,但我们已经闯进了它的领地,它会找上来的——大人,接下来,就是‘海洋之灾’表演的时候了。” 海洋之灾号,行驶的速度没有放缓,只是绕着这具海龙遗骸徘徊着。 孤寂,沉静。 急促的水流声,突然大作。 远方。 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迅速游来。 “它来了!” 洛萨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正离自己越来越近——它也在渴望着吞噬自己体内的龙裔血脉,得到蜕变。 水流的速度明显加快,声音也变得密集起来。 霍格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兴奋,他灵敏地攀爬到桅杆上,吹了声口哨:“小伙子们,让你们头儿的头儿好好看看咱们的厉害!” “划桨队就位,炮手就位,海洋之灾,全速航行!” 像是有无数怨灵,正托着海洋之灾已经腐朽的船壳向前行进,周围的水流流速,明显有了更为显著的增加。 一只只躲闪不及的海鱼,因为穿越了海洋之灾的护罩,落到甲板上,被僵尸水手们大笑着撕碎,塞进嘴里。 “转舵!” “蠢货,滚开伟大的霍格船长专属的舵位。” 霍格高喊道。 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从船舷边上擦过。 轰—— 脚下的幽灵船,在剧烈摇晃。 一层木屑藤壶从船舷上脱落,霍格站在舵盘前,单手掌舵,另一只举起,大笑道:“瞧,这个蠢货,它以为自己很快,但我们会更快!” “小伙子们,加把劲!” 划桨室内,僵尸水手们更加卖力。 随着急促的水流声传入耳中,这头亚种海龙明显又在进行冲撞。 海洋之灾号,以一种极为灵敏的速度,再次躲开了一次撞击。 这次,因为早已做好了准备,洛萨清晰看到那头亚种海龙,覆满深蓝色鳞片,像是巨蛇一般的流畅的身躯。 “该我们反击了,捕鲸叉,去掉绳索,给我瞄准了射!” 十余名水手,扛着巨大的捕鲸叉,将其安装在以白骨构筑成的弩炮上。 弦松的一刻。 竟像是有一头垂死的海兽,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嘶鸣。 砰—— 捕鲸叉大概是命中了。 一声充满愤怒的咆哮声,在黑暗中响起,旋即,是再一次撞击。 可海洋之灾号,依旧以一种非常灵活的姿态,躲过了这次撞击。 霍格高喊道:“不用急着出手,大人,它离死掉还早,我的捕鲸叉,会源源不断抽取它的生命力,拖延越久,它就越虚弱。” 洛萨点了点头。 他也没出手的想法,虽然圣枪有必中的特性,但可不代表它哪里都能必中。 对于这种大体型的海兽,只要不命中要害,很难对它造成重创。 而以洛萨的精神力,在没有杀死敌人,得到临场升级的前提下,仅能使出一次圣枪。 第223章 兴风作浪 被捕鲸叉命中的海龙,再一次的撞击,依旧险而又险地擦着“海洋之灾”的边沿蹭过。 船舷的木板崩裂,碎木纷飞。 洛萨甚至感觉自己只要伸出手,就能触摸到那亚种海龙那深蓝色的鳞甲。 “哈哈哈,带劲!” 霍格双手掌舵。 僵尸水手们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头儿的头儿,把这条大海蛇祭祀给‘海洋之灾’吧。” “大船吃饱了,哥几个也能乐呵。” 洛萨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可以。” 然而海龙这次擦着船舷离去,却并未再转过头来展开撞击。 周围的海域,寂静了还不到十秒钟,流水声便再度急促了起来。 霍格大喊道:“小心了,这畜生要动真格的了。” 龙类生物,绝不是没有智慧的野兽。 一些聪明的巨龙,甚至会绑架公主,勒索钱财和血食,把人类领主耍的团团转。 洛萨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也相信霍格,能够应付眼前的局面,不会使他陷入险境。 周围,水流声越来越大。 随即,海洋之灾被一股暗流,掀翻了。 天旋地转。 若非有海底作为参照物,眼下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般若适时抓住了洛萨的手臂,裙摆下的双腿,稳稳扎根于甲板上,丝毫未动。 一众僵尸水手们,有的紧紧扒住船舷。 有的则直接被抛飞了出去,惨叫着,被卷入波浪中。 咔嚓—— 在船边,飞掠而过的海龙,大口咀嚼着被抛飞出去的僵尸水手。 霍格船长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要海洋之灾不被摧毁,死再多僵尸水手,也能于甲板上重塑躯体。 因为它们的灵魂,根本就没有寄存于躯壳中,而是就存放在海洋之灾号的船长室内。 海洋之灾号,很快就于海底重新稳住身形。 高悬的黑帆上,骷髅头变得越发生动,死死盯着黑暗中,诡秘莫测的亚种海龙。 霍格毫不犹豫,驾驶海洋之灾,朝着骷髅头看向的方向,冲了过去。 “轮到伟大的霍格船长,给你尝尝这根大宝贝了。” 泛着幽绿色光芒的幽灵船长,大声咆哮着。 船首的森白撞角,顿时泛起一层猩红的色彩。 仿佛有一头庞然巨兽的虚幻影像,将整艘幽灵船笼罩起来——在亚种海龙的视角里,那艘木壳子,此时俨然化作了一头生有独角,满口獠牙的巨鲸,正以陆上骑士们,那种决死冲锋的姿态,向它撞来。 海龙犹豫了下,选择了退却。 它不惧怕独角鲸这种海洋巨兽,可它现在已经受了伤,伤口处正源源不断流淌着自己珍贵的龙血。 这很容易引来其余海兽们的围攻。 尤其是那些鼻子灵敏的巨齿鲨。 没有海兽不期待着蜕变成海龙,哪怕是亚种,这意味着更悠久的寿命,更强大的体魄。 “想跑?没门!” 霍格大笑起来。 一个又一个幽绿色的恶灵,托起海洋之灾的船壳,使它的速度,在短时间内,竟飙到了连绝大多数海兽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砰—— 锋利的撞角,洞穿了海龙的腹部,并且去势丝毫未减,连带着海龙一起,狠狠撞在了不远处的崖壁上。 “头儿,可以动手了!” 霍格高喊道。 这一刻,洛萨感觉自己距离海龙,已经无比之近,抬眼就能看到那双,宛如门扉一般的巨大竖瞳。 里面充满了暴虐与愤怒。 轰—— 海龙一记甩尾,将海洋之灾的底部,砸得歪到一旁。 洛萨脚下一个趔趄,被般若扶住。 随即,毫不犹豫,也不管自己的“黑暗领主”威压能否起效,便连带着龙裔血脉的龙威一同,全力催发起来。 虚幻的魔龙影响显化。 使海龙原本正在奋力挣扎的身躯,猛然一顿。 “就是现在!” 洛萨的右手,高举过头顶,锈蚀的圣枪于洛萨掌心凝聚,在那上面,每一个古老的如尼文字,都变得金光熠熠。 海洋之灾上的僵尸水手们,瑟瑟发抖。 这种神圣而又光辉的力量,竟让这群不死不灭的僵尸水手,都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寻常死亡能够重生,但在这种神圣辉光下死亡却未必! “圣哉!” 洛萨神情肃然,圣枪脱手而出,直指海龙那双门扉大小的巨型双目。 下一刻。 近前,海龙蓦然发起了一声凄厉的咆哮声。 圣枪贯穿了它双眼正中央的部位,直接进入了它的头颅之中,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迅速覆满它整个龙首。 砰。 金光四射。 海龙垂死间的挣扎,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泥沙,碎石纷飞。 整艘船像是陷入了海中的大漩涡,开始拼命摇晃,翻滚着。 不知有多少僵尸水手惨叫着被丢了出去。 天旋地转。 七荤八素。 许久。 洛萨耳畔才响起了提示音。 你的等级得到提升。 你沐浴了特殊龙类“亚种海龙”的鲜血,龙裔血脉觉醒度增加,力量,敏捷,体力各增加三点。 你获得了新技能:兴风。 这是海龙特有的“兴风作浪”“布雾唤雨”之能,在大海中,一头成年海龙可以轻易覆灭一支庞大的舰队。 一头年迈的海龙,在跟敌人鏖战至濒死之际,投入大海,将此地作为自己的坟茔。 附近的海兽拼命吞噬它的血和肉,尔后,每一头身具稀薄龙血的龙类,又互相吞噬,最终,才催生了“亚种海龙”。 你的进阶里程碑【巨龙杀手】,完成度增加,目前(3/10)。 新的力量,在洛萨体内凝聚。 洛萨能够感知到,自己变得更强了。 虽然只获得了亚种海龙继承自海龙,且又由自己再次继承,相当于三手货的“兴风”,但这种能力,作为战场上的控场法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比如“火攻”。 极讲究天时地利,若是风向不对,引火烧身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如果能掌控风向,战场上,几乎是无往不利。 “大人,你没事吧。” 霍格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他搓了搓双手。 洛萨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点头道:“这具海龙的尸体,对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这次你跟你的船员们出了大力,它的尸体理应归你们处理。” 霍格喜道:“感谢您的慷慨,我最尊敬,最崇拜,最英俊的大人。” 洛萨摆了摆手:“不必,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们所谓的祭祀吧。” 霍格点头道:“我正要开始。” 他来到船舵上,低声呢喃着不知名的语言。 似乎是唤醒了某个恐怖的意志,森白的骨手,从海洋之灾的船舷上伸出。 密密麻麻,伸向海龙的尸体。 随后,化作一根根利刺,戳进它的体内。 脚下的这艘船,像是某种活物一般,洛萨甚至能够隐约听到一颗心脏的砰砰跳动声,以及那淡淡的呼吸声。 虽然出自系统,洛萨感觉不到它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但这个意识,也绝非自己所能掌握的力量。 就像是圣枪,通过让娜的羁绊,洛萨能够使用它,却根本无法与之沟通。 接下来,仿佛一场饕餮盛宴。 甲板上都密布起一条条血色纹路,而海龙的尸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深蓝色的鳞甲,也尽数失去光泽,变得黯淡无光。 白骨尖刺,许久才收回。 海龙的尸体,也轻飘飘地跌入海底深处。 于甲板之上,一个个僵尸船员们,伸了个懒腰,再度现身。 它们吵吵嚷嚷:“真痛快,我感觉我的力量更强了。” “呸,这艘破船就不能让老子多沉睡一会儿吗?我都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睡眠了。” 霍格的脸上,笑容逐渐收敛起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每次祭祀,我都觉得,对于海洋之灾而言,我这个船长,也就是个打工仔罢了。” 第224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洛萨调侃道:“这么说,你也是脚踏两只船了?” “也?” 霍格若无其事地说道:“咳,海洋之灾——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为大人服务的工具罢了,虽然要打两份工,但只要大人您知道我的辛苦,我就很满足了。” 大人,接下来我们返航?” “嗯,顺带再看看这具龙骨有没有可以利用的素材吧。” “估计是没有了。” 霍格一脸惋惜道。 事实证明。 霍格估计的没错。 真正海龙的遗骸,靠近了才发现,上面留下了很多小洞和裂痕,早在海洋生物日复一日的啃噬中,被啃穿,蛀空了。 里面甚至寄居着不少小型软体,甲壳类海洋生物。 而刚刚死去的亚种海龙,精华更是被贪婪的“海洋之灾”吞噬了绝大部分,剩下的,无论是用来铸造,还是当做肥料,都已用处不大。 本想搬回去做标本,结果骨头脆到一碰就碎。 洛萨只好转手出售给系统的战利品商店,才换了五十枚苏勒德斯金币。 龙裔血脉的觉醒度又增加了,这是好事,而且这种程度的觉醒,仍处于洛萨精神力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时光匆匆。 海洋之灾自黑暗中不断爬升。 “快到了!” 抬头仰望。 头顶的海水,正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晨曦照亮了浅层海水,洛萨能够清晰地看到,一条条在头顶肆意遨游的鱼儿那五颜六色的鳞片。 此前的那种随时会被黑暗吞没的感觉,被迎接光明的期待所取代。 哗—— 洛萨从海水中走出。 让娜站在海岸边上,一身银白色骑士铠甲,皱着眉,紧盯着洛萨。 见洛萨身上并没有什么异状,她稍稍放下心来:“身为一地封君,一声不吭就抛下自己的臣子和领民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洛萨连忙送上歉意的笑容:“抱歉,是我不对。” “呵。” “认错倒是比谁都快。” 让娜看着一袭黑色丝质长裙,气质冷艳的般若。调侃道:“这是去约会了?啧,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该改称您为伯爵夫人了?” 般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让娜也见好就收,免得被拉去单挑。 单打独斗,她可不是般若的对手。 当然,她可以跑。 洛萨补充道:“让娜,我应该通知你一声的,但怕吵醒你,所以只是吩咐了人在天亮的时候通知库尔斯。” “你动用圣枪时,本就会吵醒我。” 让娜没好气道。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理由,如果只是想跟般若小姐约会的话,也不必跑那么远啊,齐格菲高塔的顶部,就足够你们两个玩耍了。” “抱歉,但真的不是。” 洛萨有心想说,自己明明是去办正事了,顺带着约了个会,哪至于遭受这种批判? “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应付芙琳小姐吧。” 洛萨笑容满面,丝毫不慌:“没关系,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醒。” 让娜嘲讽道:“抱歉,您有自信事是好事。但芙琳小姐每次起很晚的前提,都是您在的时候。” … 清晨的艾拉港。 港口内的农兵们,正向昔日同胞们宣传着改信皈依的好处。 他们的日子,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好,这比什么宣传手段都更能奏效。 城卫军站在公示栏前,向众人宣布新领主出台的:禁止公共场所便溺条例。 踩在经过翻修的地砖,洛萨返回到宅邸当中。 推门回房的时候。 房间里空无一人。 抬头看去,就发现白发少女正倒悬在屋顶,神情恹恹地看着洛萨。 洛萨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愧疚。 “抱歉,芙琳,昨晚霍格来找我,我怕吵醒你” 他试图解释。 但芙琳也不是真就笨到洛萨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变成小蝙蝠,飞出了窗子。 般若皱起眉:“去追吧。” 洛萨“嗯”了一声。 芙琳是个缺爱的,没安全感的小孩儿,漫长的生命并没有给她带来充足的阅历。 就像童话故事里会被王子拐走的人鱼公主。 躲在阁楼里,攥着巧克力饼干盒的芙琳,拢起双腿,神情难过。 她试着吃下一根巧克力棒,是榛子果仁味道的,很甜,嚼起来嘎嘣脆。 但旋即想到,这东西并不属于自己,而是一个叫切利尼娜的狼族公主的。 自己仅仅是暂借罢了,便感觉越发难过起来。 阁楼的扶梯。 响起脚步声。 芙琳吉拉的脸上,原本还强忍着的泪珠,哗就流下来了。 “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在你心目中,我根本就不重要。” 脚步声微顿。 库尔斯露出一个脑袋,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微笑:“小姐,您怎么会这样认为,无论是我还是大人,都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啊。” 芙琳吉拉看着库尔斯那张白化病人似的老脸,眼泪更像是决堤了一样。 委屈坏了。 老库尔斯一阵气闷,他是真拿芙琳吉拉当女儿的,可芙琳明显不是老父亲的贴心小棉袄。 “库尔斯,换我来吧。” 洛萨的声音,有些无奈。 他来到阁楼上,看着侧方的小窗照进来的白光,以及刻意躲在阴影中的芙琳,不由微怔。 虽然嘴上没说。 但他心中,最开始其实是怀有一丝“至于吗”的想法的。 可看到芙琳时,就只剩下了心疼。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昨晚,是霍格船长来找我…” 洛萨把昨晚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见芙琳对此仍没有什么反应,一时间有种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感觉。 逼乎提问:小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答:建议分手,下一题。 洛萨就属于回答出“建议分手”的那一类。 他只得破罐破摔地把胳膊伸到了白发垂在耳畔的小吸血鬼面前:“总之,我知道错了,你要感觉不解气,就给你喝两口我的血算了。” 芙琳没说话,只是一口啃了上去。 痛感并不强烈。 洛萨也没有挣扎。 许久。 芙琳吉拉抬起头。 她的唇边没有血迹,洛萨的手臂上也只是沾了少许透明的口水,并且留下了两排牙印。 小姑娘泪眼婆娑:“你得答应我,我永远是你最重要的那一个。” 洛萨果断答应。 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 “好了,别哭哭啼啼了,这可不符合你鲜血公主的名号。” 芙琳抽噎了一下,努力想止住哭声。 哭声顿了下,随后更强烈了。 “鲜血公主就不能哭了吗?谁规定的啊?” 上午的时间,就在哄小姑娘中度过了。 好在,洛萨手头也没有什么事情亟待他处理——库尔斯在处理内政这方面,比他强多了,就像个大型计算机。 洛萨还可能会遗忘一些琐事,但库尔斯不会。 他很乐意做个甩手掌柜。 隔壁的“好邻居”,穿刺者拉乌夫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整个艾拉港一派安宁祥和的气质,商人们来来往往,在穆勒这个税务官带领的税吏们面前,面带苦笑地缴纳税款。 虽然要缴的商税多了,但艾拉港能使他们省却大半路程,红海上的治安问题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么一算,比之前还更有得赚。 汉斯,带着一队巡逻边境的翼骑兵,随时准备应对隔壁邻居对附近农庄的突袭。 从战争阴霾中摆脱的平民,迅速适应了洛萨带来的新秩序,并试图安居乐业。 港口内的酒馆,也恢复了昔日的热闹与喧嚣。 虽然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耶路撒冷。 般若新写完的两版新书,被艾拉港的商队,送到了城里的印刷工坊。 两版新书分别是《猎魔人》《凛冬与炎夏之歌》的后续,不为赚钱,只是为了维持两本书的热度,使昆特牌不会遇冷罢了。 在商队进城没多久。 来自君士坦丁堡的两位女巫,便联袂而至,向王宫走去。 女巫以杜卡斯家族的紫衣公主的身份,面见了耶路撒冷的国王。 “陛下,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还缺一个顾问。” 戴面纱的女巫微笑着说道。 鲍德温四世皱眉道:“自无不可,但女士,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放心,陛下,我跟您最信赖的臣子洛萨伯爵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打算在耶路撒冷设置一个办事处,顺带,想让我的学生为您做一个法师顾问。” 安娜推了下身边的小女巫:“妮莎娅,向陛下问好,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陛下身边吧。” 鲍德温四世皱着眉:“请说明你的来意。” 安娜有些无奈道:“您还真是谨慎——我希望我的学生,能从您这儿学到一些知识。” 鲍德温四世不解道:“我可不擅长法术。” “您是一位智者,您的臣子洛萨对您可是推崇极了。” 鲍德温四世轻笑了声:“可我不保证能教给这孩子些什么。” 安娜摸了摸小女巫的脑袋:“你能教给她谨慎,聪明,智慧就够了——她之前,差点就因为鲁莽大意,丢掉了小命。” … 时间匆匆。 新一周的抽卡,并未将切利尼娜小姐带到洛萨的身边。 奖励仍旧是一座建筑,名为新兵训练营,任何在此训练的新兵,都能更快提升自己的武器熟练度和战斗素养。 这对提高农兵们的战斗力,有很大的帮助。 毕竟,这个时代,要训练出一支真正的精锐,至少也要以年为计算单位。 洛萨刚结束了一次冥想,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 这次冥想,他大概是打破了一层瓶颈,冥想时的景象有了显著改变。 他的意识体,从原本虚幻的星空上升至了真正的现实当中,脱体而出,继续向空中飘去,直至将整个宅邸都笼罩在其中。 从天空中俯瞰,他自己的气息,显化成一头巨大的黑色魔龙,盘踞在宅邸深处。 强不强不一定。 但气息是真唬人,难怪能把一头深渊领主吓成那般模样——说起来,也不知那头深渊领主到底有没有返回到深渊里。 在宅邸里,两团浓郁的血光,一团清澈,一团深红,前者应该是芙琳吉拉,后者则是擅长血影秘术的库尔斯。 那金光熠熠,仿佛披上了一层金甲的圣骑士,自然就是让娜。 而另一旁,那鬼气森森,像是能吞噬所有目光的黑色身影,则是般若。 汉斯是一道充满野性的灰影。 在更遥远的天边,他甚至能够看到一棵伫立于天空下的巨大橡木,正有无数条信仰丝线链接着它。 至于其他人。 除了系统转职过的士兵以外,哪怕是普通人,也感觉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连做一个变态偷窥狂都没辙。 洛萨意识到,他能看到那些“本相”的原因,根源应该在于,他跟扈从间的联系,或者说是“羁绊”。 进入这一状态的效果也很喜人。 他的精神力瞬间提升了三点。 但结果就是,他像连续熬了三天通宵一样,眼眶发青,头痛欲裂,躺在床上,明明极度困倦,却又没丝毫困意。 心中有疑惑,却又没人可以咨询。 洛萨思索再三,还是打通了安娜的“电话”,说明了这一状况。 “哈?” 安娜一头雾水:“你又重新从星灵体晋升了一遍?” 第225章 第二次边境冲突 星灵体,指的就是普通人通过冥想,进入到的巫师第一阶段。 这个阶段的巫师数目最多,因其在冥想时,意识会仿佛化作星辰,悬挂在星空中,而得名。 星灵体阶段的巫师,仅被视作学徒,大多只能使用一些戏法级别的小法术,跟真正的巫师相差甚远。 得再晋升一次,才算是具备低等魔力的巫师,彻底步入了超凡世界的大门,能够熟练使用魔法了。 洛萨,目前就处于刚刚自星灵体,晋升至具备低等魔力的巫师这一阶段。 当然,这是正统巫师的划分,一些冷门流派的施法者,就像洛萨曾经遭遇的沙漠强盗头领那样,自身精神力一般,却能通过仪式魔法,施展出破坏力很强的魔法。 对面的女声变得凝重了些: “你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听你的描述,你大概率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度,冥想可不是时间越长就越好,睡个好觉或许能够缓解症状。” 洛萨揉了揉眉心:“没关系,我这里的情况,的确特殊。” “哦,对了,忘了告诉伱一件事,我让妮莎娅留在耶路撒冷做鲍德温四世的宫廷法师顾问了。当然,名义上只是宫廷医师。 这只是兼职,真正的职位应该是黎凡特巫师协会驻耶路撒冷办事处。 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出手的材料,随时可以交给她,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洛萨想起了昨晚击杀的那头亚种海龙,如果不是献祭给海洋之灾,而是出售给妮莎娅,恐怕又是一大笔钱。 “这件事我清楚。” 这件事是鲍德温四世前不久派人送来亲笔信告知的。 何况妮莎娅作为鲍德温四世,新任的宫廷医师,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洛萨在耶路撒冷,还是留有眼线的。 “对了,你能治疗国王陛下的麻风病吗?” 洛萨语气微顿:“就拿你欠我的那个人情来偿还。” 安娜轻叹道:“我很乐意还你的人情。但治病救人不是巫师们所擅长的,最起码不是我擅长的,如果拉格曼尼没有死的话,他的人体炼成术,或许能够帮助到这位国王。” “不过还好,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短时间内不会恶化,那个叫乌尔丁的神父是你的人对吧?” “嗯。” “你手底下还真是人才济济,说实在的,我有些想不通你为何要投效这样一个形势危急,势力弱小的小国王?” “向拉盖娅女皇效忠,我保你一个专制公的头衔怎样?” 专制公是东帝国最近才有的一个头衔,据说源自于匈牙利人,可以类比于亲王,国王,往往仅册封王子和驸马。 安娜的潜台词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要知道,拉盖娅女皇和东帝国的阿莱克修斯皇帝,仅留下了一个独女,并未有其余继承人,这驸马之位的含金量十足。 远非遥远的东方王朝,连实权都很少能碰的驸马所能相提并论的。 “不必了,我是个虔诚的公教徒,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洛萨笑着拒绝了安娜的提议,这位紫衣公主,近段时间,可没少替她家的摄政女皇招揽他。 只是开出的价码虽然优渥,却丝毫没使洛萨动心,他现在的基业初成,稳定发育一段时间,拿下西奈半岛,以此为跳板,直取埃及粮仓。 到时候,自己当国王,不比在东帝国的女皇手底下吃软饭来得舒坦? 成为一个如日方升的新兴王国的开国君主,跟成为一个已经腐朽不堪,垂垂老矣的帝国的摄政王相比,洛萨觉得还是前者更香。 因为他是绝对不可能像对待外约旦的那些异教徒头人一样,去对待东帝国那些根深蒂固的贵族群体,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洛萨挂断通讯,躺回到床上。 这时,脑袋里的痛感已经消退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意。 “我睡一阵,如果时间稍微长了些,你们不用着急,一切政务由库尔斯处理,所有军务由让娜处理。” 吩咐完这些,洛萨便再也克制不住上下打架的眼皮,陷入沉睡当中。 … 奥托跟乌尔姆,并肩骑乘着战马在旷野中驰骋着。 他们背后,跟着十余名翼骑兵。 他这段时间,参与到了洛萨组建的边境巡逻队,每天骑着马在领地里巡逻,整个人被晒黑了一大圈。 圣地的气候,跟多山的外汝拉勃艮第,截然不同。 翼骑兵们多半都没有骑士头衔,即使有,也没有与头衔匹配的封地。 奥托很疑惑,这样的待遇,洛萨是怎么让这群骁勇善战,武艺高强的骑兵们对他死心塌地的? 总不可能是从小培养的吧? 培养一名骑术,战技娴熟的骑士,起码要三年起步,还得是天赋很出众的那种,洛萨来到圣地总共才几个月? “奥托大人,您在想什么?” 奥托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乌尔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大人,我以前只是个马夫,是洛萨大人赐予了我骑士的头衔,赐予我铠甲和战马。” “于我而言,我不在乎国王,也不在乎什么封地采邑,能为大人效命,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他看向自己身后的袍泽们,微笑着说道:“他们也是一样。” “可是.” 奥托正要说话,就看到乌尔姆的脸色突然一变,他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侧耳倾听了一阵。 随即,面色大变,高喊道:“有动静!” “所有人警戒!” 远方,烟尘滚滚。 数十名全副武装,身着黑色鳞甲,人马具装的马穆鲁克骑兵,缓缓出现在前方的高地上,绘有熊熊圣炎的旗帜,在风沙中飘扬着。 奥托的嘴巴下意识张大。 随后,扯着嗓子高喊道:“敌袭,快去通知!让所有民兵带着家眷,赶快躲进边境的堡寨中去。” 民兵跟农兵不一样,在艾拉港,农兵往往特指新组建的黑鹰旗队,他们已被编为常备军,装备精良。 而民兵则指的是前不久,洛萨授命组建的边境村民自卫军队。 在艾拉港的武库里,堆了不少陈旧武器,都被洛萨发放给了土地分配在边疆的村民家庭。 他们以几个家庭为一组,能在敌人入侵时,迅速带着家眷,赶往附近最近的简陋夯土堡垒,进行协防。 三名队尾的翼骑兵,立刻四散离去。 乌尔姆皱眉道:“奥托大人,我们怎么办?” 奥托理所应当道:“还能怎么办,撤呗,我们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不,现在只剩下十个人了,难道还要跟不知多少的敌人去战斗吗?” 骑士理应勇敢无畏,但也不能自取死路吧? 奥托向来就不是个好勇斗狠的人,这跟他从小到大,在跟洛萨的对战中,从没赢过也有关系。 乌尔姆皱眉道:“但是,我们还没搞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人。” 奥托急道:“等到我们撤进堡寨中,让那个穆勒招来的驯鹰师去探查一番不就好了?” 乌尔姆的神情凝重:“奥托大人,洛萨大人要求我们保护好他的子民,这是我们的职责。 如果我们这就退去,以这些异教徒骑兵的速度,附近几个庄园和村庄的居民,都会遭受一场屠杀。” “洛萨大人曾经说过,要向艾拉港的人们证明,他有能力保护这片领地上自由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奥托看着乌尔姆坚定的眼神,不禁皱眉道:“可我很确信,对于洛萨而言,你们比这些刚刚皈依不久的平民重要得多。” “或许是这样,但” 乌尔姆回头看向众人:“你们觉得呢?是履行职责,还是苟且偷生?” 没有丝毫犹豫。 翼骑兵们齐声高喊道:“当然是履行职责!” “我们是翼骑兵,勇敢无畏,从未失败的翼骑兵!” “杀光这些异教徒强盗!” 乌尔姆跟奥托对视了一眼,沉声道:“您还是立刻离开这里吧,我会带人拖住这些异教徒前进的脚步。” 第226章 以哈布斯堡之名 “强敌当前,无畏无惧!” 乌尔姆举起巡逻时使用的骑矛,矛头尾端悬挂的鸢尾旗,随风飘扬着,显现出一只振翅欲飞的双头鹰。 洛萨赐予他们荣誉,头衔,盔甲,武器,甚至还以神迹赋予了他们战斗技巧。 在他们心中,深切明白一件事:如果不是洛萨,他们现在可能还是矮墙上的一个小小农兵。 “保护弱者,无愧天理!” 身后的翼骑兵纷纷呐喊着回应。 “翼骑兵,跟我来!” 乌尔姆高喊道。 奥托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张张被晒得黝黑的面孔,昂首挺胸,仿佛眼前不是慷慨赴死的结局,而是即将登上充满欢呼和荣耀的检阅场。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真是值得钦佩的骑士们。” “或许他们当中有些人不具备骑士的头衔,但他们绝对无愧于骑士的称号。” “我未来,也能拥有一支如此勇敢无畏的骑士追随吗?” 奥托低下头,沉默许久。 翼骑兵们缓步前进着,积蓄马力。 领头的乌尔姆实际上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镇定。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队作战,可以前的对手,只是一些沙漠强盗,流寇,盗贼,哪里能跟对面,那些装备精良的马穆鲁克骑兵相比呢? 身后,马蹄声由远及近。 奥托的胸口,印着红色立狮的纹章,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乌尔姆惊愕地喊道:“奥托大人,这里很危险,请你快些回去吧。” 奥托戴着遮面的亚麻布,高声道:“强敌当前!下一句是什么?” 乌尔姆下意识接道:“无畏无惧。” “可奥托大人,你这样尊贵的人,怎能跟我们一起犯险?” “呵,我算哪门子尊贵的人,也只有你们会这么看我。” 奥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哈布斯堡只是个小家族,跟韦尔夫,霍亨斯陶芬,卡佩,巴本堡那些显赫的大家族相比,就跟乡巴佬一样。 “更何况,法兰克人即使是一国君主,也要亲自上阵厮杀。” “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冲锋吧,乌尔姆,如果洛萨在这儿,他会怎样做?” 乌尔姆沉默了下,沉声道:“如果是洛萨大人,他会跟我们一起冲锋,并带领我们取得胜利。” 奥托沉默了一下。 这个答案令他有些意外。 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你们哪来的信心,他就能带着十几个骑兵,击败目前来看,起码十倍于己的敌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摘下马鞍上悬着的铁矛头,替换了矛杆上的旧矛头。 这其实没有必要,他只是想要通过这样的动作,来缓解内心的紧张罢了。 毕竟奥托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勇猛的骑士。 迎着炽烈的阳光。 他面带微笑着说道:“我肯定是不如洛萨了,我能做的,仅是随你们一同冲锋。但愿我们都能活着回去。” “以哈布斯堡之名。” 奥托高喊道。 高地上。 扎恩带着一队马穆鲁克骑兵,在原地驻足。 他的神情有些苦闷。 扎恩其实根本不想带着自己仅剩的宝贵亲卫队,来劫掠艾拉港的边境领地。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刚刚建立起来没多久的村庄,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可剐。 他也不希望再跟洛萨交锋了。 甚至于,他觉得西奈半岛的领地,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舍弃的。 西奈半岛有什么? 北岸还好,最起码濒临地中海,地形平坦,种植业,商业都十分发达。 但拉乌夫的领地都位于南部啊,虽然也靠海,但这里大部分都是群山和高原。 此外,中间的广袤荒漠,遍地都是沙子,还有野蛮无礼,桀骜不驯的贝都因游牧民。 那些部族和聚落,靠放牧羊群和骆驼维生,穷则穷矣,却有不少还供奉着旧神信仰,拥有一些诡异的莫测的力量。 拉乌夫对于这些部族,也仅仅只能说是“羁縻”统治,除了自己的核心统治区域,根本收不上半点税金。 “拉乌夫已经被自己的野心蒙蔽了双眼,他太自以为是了!” “没有能够克制对方的强大施法者,就算有蝎尾狮骑士又能如何?” 扎恩轻叹了一口气。 舍迈尔大师已经离去了。 虽然拉乌夫新招揽了一位来自黑非洲,戴着人骨项链,邪气森森的老巫师。 但他可不认为这个黑巫师,就能跟舍迈尔大师那样声名卓著的强大施法者相提并论。 这个黑巫师若是真有自己吹嘘的那个本事,哪轮得到拉乌夫来招揽,不早就跑到大马士革投效萨拉丁了吗? “拉乌夫与我之间,是有兄弟情谊的,但不多,愿意收留我,更多的,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但若是我再损兵折将,这点情谊也会被消磨殆尽。因此,这场仗,可以不赢,但绝不能输。” 扎恩很稳健,虽然因此失去了突袭的意义,但他本来就不在意是否能劫掠一两座没什么油水的边境村庄。 “大人快看!” “那是长翅膀的法兰克骑兵。” 马穆鲁克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屈辱和愤怒的神情。 他们曾经在阿兰德勒城下,被这群翼骑兵打得大败亏输。 可心底又何尝真正服气过? “大人,是时候一雪前耻了!” “我们要向您证明,当初的战败,绝不是我们不如他们,而是那些该死的乌合之众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猎鹰没有发现其余敌人的踪迹?” 驯鹰师摇头道:“没有,附近只有这一支骑兵。” 扎恩沉默了下,挥手道:“那就结果掉他们,我们这次出来,最好还是有点收获。” 山坡上。 数十名马穆鲁克立刻毫不犹豫抽出了武器,向山下的翼骑兵疾驰而来,宛如山洪暴发,黑色的波涛汹涌而来。 “翼骑兵,跟我来!” 乌尔姆高喊道。 跟敌人硬碰硬,是最糟糕的选择。 翼骑兵是一种很特殊的骑兵队伍,他们是骠骑兵,属于轻骑兵和重骑兵的中间态,这使他们相较于这个时代的骑兵,更具机动性,冲击力也丝毫不弱。 “他们的战马没有披甲!” “射他们的坐骑!” 马穆鲁克们高喊道,都是精锐老兵,他们很清楚翼骑兵的弱点。 但翼骑兵的速度,显然不是他们所能相提并论的。 稀疏的箭簇,落在他们的背后,没有一支能够命中的。 “这些滑不溜手的法兰克蛮子!” “莫莫尔,你带人去前面堵他们的去路。” … 奥托努力催动战马,他得庆幸,自己因执行巡逻任务,没有给坐骑披上那副英武的鳞甲马铠,否则他现在已经掉队了。 这些翼骑兵的速度可真快! “他们分兵了。” 乌尔姆的心情极为冷静,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声道:“这群狗娘养的想要从前面包抄我们,这是我们的机会,准备好!” 这里的地势,十分复杂。 西奈半岛北低南高,地中海沿岸是低矮平原,南部,则是一片高原和群山。 这就使得,乌尔姆在绕过前面的一座小山后,身后的追兵,眼前突然失去了翼骑兵的身影。 “他们没地方跑的,追上去!” 马穆鲁克的首领高声喊道。 或许艾拉港曾是扎恩的领地,但不代表身披重甲的马穆鲁克骑兵,会经常性执行边境巡逻的任务。 他们是重装骑兵,这里的地势,对他们而言,反倒相较于刚刚来到艾拉港不久的翼骑兵们更加陌生。 马蹄扬起的灰尘,扑在马穆鲁克首领的脸上,他用手遮住眼睛。 可当他们冲出烟尘当中。 所看到的情景,却令他们神色大变。 只见十名翼骑兵还有奥托,正手持骑矛,一字排开。 他们的队形很散,一改十字军骑士们惯用的紧密阵型。 在马穆鲁克们视线刚刚恢复的一刹。 奥托高喊道:“以哈布斯堡之名。” “以伯爵之名,以翼骑兵之名。” “冲锋!” 骑矛放平。 马蹄声震如雷。 翼骑兵们,呼啸而至。 第227章 让娜出征 “迎击!迎击!” 仓促之下,马穆鲁克的首领高喊着擎起骑矛:“他们的退路已经被堵住了,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圣火永燃,至高至大,洗刷耻辱的时候到了!” 马穆鲁克们身披漆黑的鳞甲,擎起骑矛,以从法兰克人手中学会的夹枪冲锋的姿态,猛然开始提速。 天空中,硕大的黑色猎鹰俯瞰着地面。 银灰色的浪潮,跟黑色波涛,于峡谷当中,展开了激烈的对冲。 奥托喘着粗气,覆面式头盔只露出双眼,使他根本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情景。 在与第一个敌人错身而过之际,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的骑矛便应声断裂。 矛头大概是断在对方的肋骨当中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流畅地取下马鞍上别着的破甲锤,矮身躲过敌人投掷出的短标枪,撑起鸢盾,格挡住敌人的攻击。 在接触到第二个敌人时,反手便将破甲锤狠狠砸在对面马穆鲁克的头盔上。 对手的口鼻中立刻迸溅出污血,直接栽落战马。 “一群萨拉森杂种,我打不过洛萨,还打不过你们?” 奥托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从小在骑士训练中,一直被洛萨压着打,但不代表他就是个只会动笔杆子的书记员。 铿—— 对面刺出的铁枪传出的巨力,差点将奥托整个人搠下马,他甚至能够听到金属变形的声音,枪头断裂,嵌在了他的腹部铠甲中。 砰—— 手握战锤的乌尔姆,从他面前掠过,轻松将一个敌人砸倒在地。 扎恩的马穆鲁克虽然也算精锐,但根本无法跟萨拉丁,甚至是扎希尔的马穆鲁克相比,在个人战斗技巧上,完全被碾压。 砰—— 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奥托的后脑上,铁盔传出的巨响,震得他脑袋嗡嗡的,坐骑却去势不止,载着他继续向前冲去。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敌人的数目并没有多少,他已成功凿穿了对方的阵型。 奥托胸口剧喘着,汗水把内衬的丝绸衬衫都完全浸透了,他却不敢摘下头盔,生怕被敌人一箭射穿后脑勺。 一直跑到很远的地方。 他才止住脚步。 回头看去,翼骑兵们正狼狈的跟在他的身后,有些人只是背后的羽视被砍断了,每个人身上的甲胄,都伤痕累累,遍是凹痕。 甚至有个翼骑兵的肩部铠甲缝隙中,还嵌着一把短柄斧。 那名翼骑兵摘下斧头,鲜血顿时喷溅出来,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乌尔姆勒住缰绳,高喊道:“都谁没冲出来。” “快腿罗伯特,小约翰,还有杰克逊。” 翼骑兵们七嘴八舌地说道,他们的神情有些怆然。 敌人数目众多,他们是不可能再折返回去,营救同伴了。 乌尔姆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损失了三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在开阔地带,被这群手持骑弓的马穆鲁克攒射一轮,射杀掉坐骑,他们肯定会大败亏输。 “他们为公义与正道而死,天父必将保佑他们升上天国。” 乌尔姆毫不犹豫道:“现在,敌人的脚步已经被我们拖延住了,立刻撤退,返回到最近的堡寨中!” 一行翼骑兵,继续向峡谷另一端奔去。 马穆鲁克首领满脸愤怒地看着一个个倒在地上的伤员和尸体。 有些只是摔断了腿,或是被搠下战马,被坐骑踩过的马穆鲁克,正强忍着剧痛,发出阵阵哀嚎。 他满脸仇视地望着远去的翼骑兵们。很清楚,这个时候再想追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下令道:“看看他们丢下来几具尸体。” 片刻后,一名马穆鲁克走上前来,低声道:“法里斯,他们只死了一个,另外两个都是被撞晕坠马了。” “也就是说,我们死伤了十几个人,就只换了对面一个人?” 首领的脸色越发难看,简直就像是被一巴掌狠狠抽在了脸上。 “不要伤他们的性命,这是我们的战利品。” 这时,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对面包夹过来的另一支马穆鲁克骑兵,这时才姗姗赶赴战场,看着这满地狼藉,他们一阵沉默不语。 以五十追击十个敌人,不仅没有抓住他们,反而被敌人打得顿时惨重。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 山坡上。 扎恩听着首领满脸惭愧的报告,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多少不满的情绪。 他甚至感觉有些理所当然。 毕竟,那天在阿兰德勒,让娜率领的翼骑兵,可是享受着她的光环加成,比乌尔姆带领的翼骑兵强多了。 他扶起跪在地上的马穆鲁克首领:“这不怪你,我听说,一些贝都因部落民,能够依靠在身上刺青的方式,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这些法兰克蛮子拥有邪恶的巫师,他们的骑兵,自然也经受了邪恶力量的灌注,你们能俘虏两个活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把他们带回去,让医生治疗他们的伤口,好好招待他们,如果能够拷问出训练他们的秘诀,就再好不过了。” 马穆鲁克首领微怔,恭敬领命。 他很意外自家大人的转变,从原本的贪婪短视,暴躁易怒,到现在的平易近人,心胸宽广,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如果大人能一直这样,就算不收复失地,我们也一定能重新开辟一番基业吧? 首领这样想着。 艾拉港。 让娜挎着佩剑,大步流星走进房间。 看着床上睡得昏沉的洛萨,不禁眉头一挑:“怎么还睡着呢?” 般若语气平淡道:“大人说,任命你为艾拉港首席骑士,所有军务皆交予你一人掌管,无需向他请示。” 让娜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大人,可是掌握着我们当中最强大的群体攻击法术。” “若是敌人排成密集的方阵,一道巨龙之息扫过,威力简直比咱们那个时代的火炮还要恐怖。” 般若问道:“敌人来了多少?若是大军压境,敌人辎重,攻城器,轻重步兵齐备,还不知要在路上耗费多少时间,也不差这点功夫。” “若只是小股敌人,你自己出面就能解决,没必要非唤醒大人。” 让娜不禁侧目。 这位鬼族大姑娘说的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库尔斯在一旁,很恭敬地提出建议:“让娜女士,我记得,大人一直都很期待那位邻居,能够主动挑起战端。” 让娜皱起英气的剑眉:“所以,要示敌以弱吗? 但那些边境上的平民,难道就要这样放弃掉吗?” 库尔斯低声道:“这就是我们臣下,应该为大人排忧解难的地方了。” “呵,吸血鬼,果然只是吸血鬼。” 让娜冷哼道。 库尔斯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 芙琳吉拉倒是有些忿忿:“库尔斯也是好意。” 让娜冷冷道:“但他的好意,违背了我的信条。” “传我命令,即刻让所有翼骑兵都集合起来,跟我出发,黑鹰旗队和伯爵卫队暂时做好守城准备,一旦得到征召,除留下一只百人队借助齐格菲高塔,驻守城墙外,余者尽数在汉斯骑士的带领下出发。” 汉斯皱眉道:“只留下一支百人队的农兵是不是太少了?” “最起码,应该把伯爵亲卫留在艾拉港吧?” “艾拉港有民兵,如果有大股敌人偷袭,征召他们守城就够了,如果只是小股敌人,有你们在也够了。” 让娜神情肃然,一袭黑色龙鳞甲后,灰色披风飞扬着。她向般若和芙琳吉拉微微颔首:“大人安危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第228章 战争将至 达哈卜。 这座荒漠古城,土黄色的城墙下。 旌旗飘飘。 人嘶马鸣。 拉乌夫甲胄齐全的本部军队,来自各个下属封臣的军队,大多数只穿着布衣,来自沙漠当中的贝都因游牧民。 还有数目众多,布衣无甲,手里只有一杆长矛的征召兵。 这些成分复杂的军队,此时,都聚集在穿刺者拉乌夫的麾下。 粗略一看,数目不下五千! 拉乌夫从驯鹰师手中,接过传讯,扫了一眼,眼神中便升起了一丝轻蔑:“扎恩这个懦夫,看来是被那个法兰克蛮子吓破了胆,居然声称攻打那些堡寨无用,想要撤军。” “这可不行!派出猎鹰向他传讯,至少要拿下法兰克人在边境上的三座堡寨,除非敌人大军压境,否则,绝不容许他后撤。” 他回头看向后面,阵型齐整的军队,还有不远处,那些闻讯能够自由抢劫红海上的明珠——艾拉港,被征召而来的贝都因游牧民。 一位乘着白马,裹着包头巾的部落首领,来到拉乌夫面前,以手抚胸:“圣火永燃,拉乌夫阁下,阿迪勒总督禁止我们同法兰克人开战,我们这样是否会受到惩戒?” 拉乌夫微笑着说道:“可是阿迪勒大人没说过不允许我们还击呀,尊敬的莫桑科酋长。 那个名叫洛萨的,野蛮无理的法兰克领主,强占了我手足兄弟的领土,掠走了他的财富,奴役我们的拜火教兄弟,使他们被迫改宗异教。” “这是任何一个蒙圣火庇佑的虔信者都无法忍受的屈辱。” 莫桑科酋长愣了下,点头道:“是这样的没错,但艾拉港本就是…” “本就是什么?” 拉乌夫的声音阴冷,像是洞窟里的毒蛇:“本就是法兰克人的地盘吗?” 莫桑科连忙道:“不,那当然是属于您,尊贵的阿拉丁家族。” 拉乌夫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呵,很不错。” 他高举起手中,镶嵌珠玉宝石的佩剑,呐喊道: “圣火庇佑下的子民们,蛮横无礼的法兰克人占据了我们的圣地,抢劫了我们的财富,屠杀我们的同胞,强奸我们的女人。” “这些来自西方贫瘠之地的野蛮人,他们是毁灭文明,贪欲永远不会被满足的蝗虫,如今,正野心勃勃地伺机向我们发起进攻。” “作为汉志与南西奈的封君,我以圣火之名,召集诸位,向敌人展开复仇。” “攻破艾拉港之日,所有人自由劫掠,收获全归个人!”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响起。 莫桑科看着志得意满的拉乌夫,还想规劝两句,却见他神情微冷,高声道:“把那些叛徒推出来,斩首祭旗!” 一个个被铁链铐起来的萨拉森人,被拉乌夫的亲卫推搡着来到城下。 这些,都是被穆勒收买,或是一直就跟穆勒有所联系,常常私底下给穆勒传讯。 眼下,却是不知道怎么暴露的,尽数被拉乌夫抓了起来。 随着一声令下。 这些人全家男女,不分年纪,尽数被串在了木桩上。 这番惨烈景象,就是还信奉着旧神,崇尚血祭的部落民,都有些不寒而栗。 拉乌夫冷哼道:“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部族首领不敢再劝,垂首退却。 拉乌夫看着这一幕,神情中充满了得意。 派扎恩去进攻敌人边境的堡寨,当然是为了声东击西。 这是很简单的策略。 扎恩就是他抛出去的弃子。 既有一定分量,丢掉又不足以使自己伤筋动骨。 “米诺墨脱先生准备好了吗?” 站在拉乌夫背后,戴着人骨耳环和项圈,邪气森森的黑巫师,微笑着说道:“当然,伟大的蝎神早已迫不及待接受鲜血的供奉了。” 莫桑科被这个存在感极低,但一注意到,便觉遍体生寒的恐怖角色吓了一跳。 伴随着阵阵野兽的嘶吼声,十余只巨大的蝎尾狮,承载着骑手,升空而起。 看到这一幕的各部征召兵,再度发出了阵阵惊叹与欢呼声。 作为沙漠地带最强大的掠食者,每年,他们都不知要被蝎尾狮掳走多少牲畜和人口,眼下,竟发现拉乌夫能驱使这种强大猛兽,不禁信心倍增。 他们聚集在此,才不是为了什么拜火教同胞,什么圣地不圣地。 事实上,西奈半岛上的贝都因人,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圣火与旧神双信仰,甚至有许多部族,根本就不信奉圣火。 他们愿意跟随拉乌夫作战,只是单纯为了抢劫。 亚喀巴。 一艘艘桨帆船靠在港口。 拉莫尔——穿刺者拉乌夫的心腹干将,正焦急地等待着传讯的猎鹰。 一旦拉乌夫的大军兵临城下,他就得从海上出击,攻入艾拉港。 这时。 伴随着一声鹰唳。 猎鹰从天空中俯冲而落。 拉莫尔张开手,由于太过心急,忘了戴护臂,猎鹰落下时,爪子顿时深深嵌入他的皮肤。 “这个该死的畜生。” 他骂了一声,将猎鹰丢给自己的奴仆,展开猎鹰腿部系着的信件。 他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即刻登船,我们要给那些该死的法兰克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扎恩看着从西南方飞来的传讯,脸色有些难看。 旁边的马穆鲁克首领有些不解道:“拉乌夫大人要我们至少攻占三座敌人的边境堡寨,这是做什么?” 那种简陋的夯土堡寨,要想攻破,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也无需攻城器械。 但建造这样一座堡寨的成本很低,即使打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扎恩沉默了片刻。 低声道:“显而易见,拉乌夫要向艾拉港发起全面进攻了。” “我们,只是诱饵。” “我早就发现,今天达哈卜城里有些不对劲,看来我这个兄弟,对我始终是防了一手。” 扎恩哪知道,若他还是以往那种鲁莽自大,肆意妄为的模样,自己这个兄弟,也不至于这么防备他。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扎恩气道:“还能怎样?流浪到哪位国君手底下,指望能被收留做一个维齐尔吗?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 “传令下去,包围前面的那座堡寨!” 所谓的堡寨,真的很矮小。 它并不是防守用的据点,仅仅只是给附近的村民提供一个简陋的庇护所,使民兵们能够借助城墙,多拖延一段时间,好等到援军抵达。 这种夯土的小型堡垒,最多只能容纳几十个人,此时已经人满为患。 附近的村民,一家老小都挤在里面。 人嘶马鸣。 羊群,骆驼,鸡鸭禽畜的叫声和臭味,混在一起。 奥托听着耳边传来的孩童啼哭声,有些烦躁道:“这伙萨拉森人怎么还不退走?他们想要做什么,不顾萨拉丁和鲍德温国王签订的和约了?” 小打小闹的边境冲突根本不值一提,耶路撒冷王国的边境封地,到处都是这种景象。 乌尔姆正在包扎伤口,闻言,面色凝重道:“或许,那些萨拉森人真的打算撕毁和约,向我们发起进攻了。” 扎恩带着一众马穆鲁克亲卫,来到堡寨前。 虽然早有预料,仍是不禁冷笑道:“瞧啊,拉乌夫要我攻下的,就是这样一座由烂泥堆成的土堆。” 亲卫首领询问道:“大人,我们要发起进攻吗?” 扎恩看着爬到城墙上的翼骑兵和民兵,摇头道:“攻什么攻,攻个屁,派人去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 亲卫首领疑惑道:“大人,要打下这样一座堡寨,根本就不需要攻城器,只需找个木桩,就能砸破大门。” 扎恩冷笑道:“有意义吗?” “拉乌夫要我们做诱饵,勾引法兰克人的主力出动,他好趁机偷袭艾拉港,我们只要在这里装装样子就够了。” “驯鹰师,你要时刻注意从南边过来的敌人,那些长翅膀的骑兵速度极快,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们就立刻撤退。” 扎恩发现,现在自己谁都靠不住,只有手里这支花费重金,训练出的马穆鲁克禁卫。 第229章 敌人终至 八十名盔甲鲜明,英气勃勃的翼骑兵第一次被全部集中起来,骑着戴有盔冠的高头大马,整齐列队。 队伍后方,还有穆勒提供的仆从军。 他们的作用是,为翼骑兵提供轮换坐骑,骑枪,粮食和水源等补给,以及充作斥候的轻骑兵和驯鹰师。 往常,他们是没这个待遇的。 但随着艾拉港重新步入正轨,又成为了一个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洛萨有足够的底气来为翼骑兵们提供有力的支持。 收复艾拉港和阿兰德勒给洛萨带来的利益是无比巨大的,使他从实质上成为了外约旦最强大的封君,能跟雷纳德分庭抗礼。 而不是此前那个口头伯爵。 让娜单手握着缰绳,催动“葡萄”从翼骑兵们的面前走过,他们也报以崇敬和敬爱的目光。 在翼骑兵们的心目中,让娜就是一位能够带给他们无限胜利和荣耀的女武神,浑身上下充满神圣的光环。 “携带好水源和干粮,我们即刻出发。” 一行骑兵,在城里居民或惊异,或崇拜的目光中,向城外飞奔而去。 吊桥被城楼上的农兵,转动绞盘升起。 让娜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高耸的齐格菲高塔,有这样的守城利器,也不知需要多少人,才能攻克这座洛萨口中的,易攻难守的海港城市。 “如果这是引蛇出洞,我现在已经出来了,就看你们究竟有怎样的计划了。” 局势,要比让娜想象的糟糕得多。 他们这支军队,刚出现在旷野上不久,头顶,就出现了一只猎鹰,它宛如跗骨之蛆,始终盘旋在队伍头顶。 “驯鹰师,能把它打下来吗?” 驯鹰师操着一口生硬的高卢语,回道:“可以。” 伴随着一声鹰唳。 驯鹰师肩头的雄鹰,宛如利箭般飞射而出,试图追击敌人的猎鹰。 但很快,他的猎鹰便带着人性化的慌乱,从天空中俯冲下来,重新落在了驯鹰师垫着小牛皮的手臂上。 “怎么回事?” 让娜皱起眉。 驯鹰师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看,看那里。” 只见云层中,一只又一只的猎鹰,显露出身影。 十余只猎鹰盘旋在队伍的上空,宛如是荒漠中,盯上了将死者的秃鹫。 “看来,敌人这次出动的规模不小啊。” 让娜神情微冷。 弓箭肯定是无法伤到这些盘旋在半空中的猛禽的,她的圣枪倒是没问题,可用来对付猎鹰,无异于大炮打蚊子。 太亏! 她虽然不像洛萨,只用一次圣枪就会力竭,但最多也就连续使用三次,而敌人的猎鹰很显然不止这个数目。 “这下,我们得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当中了。” 再怎样厉害的指挥官,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对手眼皮子底下,也要感觉棘手。 就像是即时战略游戏中,对手开了全图挂。 你这边还在出牛采矿,对面已经卖基地暴动员兵,出坦克了,情报不对等,带来的后果无疑会是毁灭性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让娜思索了片刻,道:“继续,我们仍按原定计划,支援被敌人攻击的边境堡寨。” 正如库尔斯之前所说的那样,洛萨是盼着拉乌夫前来攻打艾拉港的。 不仅是因为不愿承担撕毁停战协定的罪名,也是因为,艾拉港在拥有齐格菲高塔后,早已不算是易攻难守之地了。 “呵,如果那个穿刺者真是打算趁机攻打艾拉港,想必大人一定会很乐见其成。” … 艾拉港的伯爵府邸当中。 咳—— “水,拿点水给我。” 洛萨醒来时,只觉喉咙一阵干涩。 般若拿来一盏马勒斯试制的玻璃杯,为他接来了甘洌的井水。 “我睡了多久?” 洛萨将水一饮而尽。 精神力又增加了三点,如今,他已正式突破五十点精神力的大关,而且手中还盈余了十二个属性点。 “一天一夜。” “这么久?” 洛萨有些意外。 “边境再度发现了敌人的踪迹,起码有上百名精锐骑兵进犯?” “让娜已经带领所有留在城内的翼骑兵出发了?” 他皱起眉。 对此,他倒没什么担忧,让娜的指挥才能比他要好,就算敌人数目众多,他相信让娜也能打赢,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他只是有些疑惑,这拉乌夫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 “般若,帮我穿戴衣甲,到议事厅里去,我得问问汉斯,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到了议事厅。 听到汉斯汇报的眼下情况,他不禁一怔:“因为丢掉了制空权,所以根本拿不到外界来的情报吗?” 洛萨一时间有些难以想象在中世纪就要因丢失制空权而遭殃了。 穆勒帮助洛萨招揽的驯鹰师,数目本就稀少,毕竟这一职业是跟拜火教绑定的,而洛萨对拜火教徒虽然算不上迫害,但也绝没有什么优待。 “派出去的斥候呢?” 汉斯摇了摇头:“也没有消息。” 暂任艾拉港治安官的丕平猜测道:“不会是遭受了猎鹰的袭击吧?那种大型猛禽,爪子跟钢刀一样锋利,很难对付。” “哪有那么夸张,咱们又不是没跟萨拉森人的猎鹰打过交道。” 洛萨摇头道:“咱们的斥候,都是全副武装的骑兵,甲胄齐备,是根本不会惧怕它们锋利的喙和爪子的。” 他思索了片刻,冷笑道:“看来,我们的这位邻居,是打定主意要搞一番大动作了。” 如果只是边境冲突,拉乌夫很显然没必要连艾拉港派出去的斥候都要拦截。 “通知下去,艾拉港进入战时戒严状态,伯爵卫队还有鹰旗大队,进行全城巡逻,任何可疑之人,统统逮捕,关押起来,一定要提防有敌人的奸细在城里引发骚乱。” “黑鹰旗队和亚美尼亚雇佣军,即刻于城墙上布放,城门更是重中之重。” 汉斯皱眉道:“大人,让娜女士可能还指望着我们的支援。” 洛萨摇头道:“敌人这次明显是来者不善,让娜率领的,本就是我们手中几乎全部的机动兵力,哪里轮得到我们去支援她。” “而且,斥候连信都送不回来,谁又知道让娜究竟需要我们支援哪?什么时候出动?” 他冷哼道:“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看这个拉乌夫,到底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很快。 洛萨就知道敌人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有浑身鲜血的斥候,冲进城内。 高喊道:“异教徒的军队来了,他们派出了蝎尾狮兽,跟我一同的同伴都被这些恶兽吞吃了,我要见伯爵大人!” 敌人大军压境的消息,使艾拉港不禁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境地。 穿刺者拉乌夫的残暴之名,可是人所皆知,尤其是那些皈依者,他们很确信,一旦城破,他们都会遭到清算。 这时,洛萨也就顺理成章,组建了一批由皈依者组成的民兵,协助防守城墙。 洛萨登上城墙,齐格菲高塔的最顶端。 他将对准射击孔的弩炮小心翼翼挪开,双手撑住窗子边沿,极目远眺。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然出现了一道道高举起的旗帜。 烟尘滚滚。 成百上千全副武装的骑兵,正排成整齐的队伍,缓缓前行。 紧随其后的,是穿着各式盔甲的精锐步兵,还有数目众多,一眼望去,不知多少的布衣征召兵。 在更遥远的地方,甚至还能清晰看到,一辆辆辎重车辆,正缓缓运送着各式攻城器械,以及粮秣辎重靠近。 洛萨低声呢喃着:“还真是要攻打艾拉港,做出这样一副姿态,就这点东西?” 第230章 交锋 “呵。” 芙琳吉拉诧异道:“大人,你笑什么?” “我笑这拉乌夫无谋,扎恩少智,他若是想着围点打援,引蛇出洞,就不该拦截所有斥候,这么一来,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我若是他,就拦截一部分斥候,放出一部分斥候,最好是传出让娜和翼骑兵被包围,急需支援的消息。” 般若微微皱眉:“要围住让娜和翼骑兵,迫使他们求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的确.” 洛萨语气微顿,询问道:“汉斯,我们现在征召了多少民兵?” 汉斯答道:“已经经过简单队列训练,皈依正信的新农兵,只有二百余人,剩下的则有八百多人,志愿帮助我们守城。”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 艾拉港一万多人口当中,从占据多半的皈依者中征召出一千名民兵,对于守城方而言,是很正常的比例。 有些城邦,更是能征召所有成年男性服兵役。 因为就算是在欧陆的战争,大家都是基督兄弟,破城之日,也肯定要大肆劫掠,屠杀一番。 像洛萨这种,占据艾拉港后,对平民近乎于秋毫无犯的,放眼整个世界,也绝对算得上极为罕见的了。 大家利益绑定,自然愿意效死命。 “看来,拉乌夫的残暴恶名,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汉斯低声道:“大人,您该不会认为自己的名声很好吧?” 洛萨有慷慨者,圣地守护者,勇敢者等一系列正面意义的绰号。 但这些都是在基督世界的名声。 在拜火教世界中,但凡是在地方上拥有一定财富和地位的头人,就没有一个不恐惧他的残忍和暴戾的。 被其余十字军王公占据了土地,他们尚且还有通过献金,成为包税人,继续维系自己统治的可能。 而被洛萨占据了土地,他们要么就得背井离乡,要么就肯定会被清理掉。 这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例子证实的事。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所以我短期内,根本就没打算继续对外扩张。” 汉斯低声道:“可是大人,现在时机正好,送到嘴边的肉,若是不吃就太可惜了。” 洛萨深以为然道:“的确,若是能在此战歼灭掉大部分敌人,拉乌夫在西奈半岛南部的领地,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这并不算是一块大蛋糕,西奈半岛就算全部一统,也比不上外约旦,但我们依旧很难一口吞下。” 洛萨现有的力量,分摊到各个领地里,还是有些单薄。 他需要一段稳定发育的时间。 站在一旁,像是幽灵般寂静无声的库尔斯,突然开口道:“或许,您可以考虑把外约旦的其余贵族们,也拉上餐桌。” “喜欢吃独食的人,可没那么讨人喜欢。” 洛萨“嗯”了一声,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事实上,我对此已经有了一个简略的计划,等到击败了这支敌军,我就会征召外约旦的封臣们进攻西奈半岛。” “同时,我打算招收外约旦的贵族子弟,也就是无权继承领地的家族次子,向我宣誓效忠,成为敕令骑士。” “新打下来的领地,我会分封给他们,用来偿还请他们出兵的代价。” 库尔斯微怔。 听到这儿,洛萨的计划就已然能窥全貌。 如果是将领地分封给没有根底的骑士,他们很难控制好自己的封地,单枪匹马,可不能使那些剽悍的贝都因游牧民臣服。 这就使他们必须依靠洛萨的力量。 这有助于洛萨集权,但洛萨就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力量分摊到新占领的土地上,才选择的分封。 而分封给这些有根底的骑士——他们出身的家族,必定会出大力,帮助他们掌握住新获得的领土。 哪怕是家业未来都要传承给嫡长子,他们也不介意为自己的家族次子谋取一片封地。 因为一个家族拥有的头衔越多,对整个家族的传承,都是十分有利的一件事。 维尔纳能为奥托,相中一门跟下洛林公爵联姻的亲事,一定程度上,也跟洛萨在圣地打下的威名有关。 这样一来,洛萨不仅不必为新占据的土地花费行政资源,费心费力去整合领土,还能在需要时征召这些骑士和麾下的侍从,军队为自己作战。 堪称是空手套白狼。 而且,还不必担心忠诚度的问题。 你系统不允许我用士兵模板转化封臣,总不能管着我,不让我提拔普通骑士为封臣吧? 城下的敌军,已经开始修建营寨。 随军的工匠从辎重车上卸下拆解的攻城器,正进行组装,征召农兵们则放下武器,拎着斧子去附近砍伐树木。 这时。 敌军营地里,数十名马穆鲁克骑兵,拱卫着一个穿着精美鳞甲,戴着大红色火焰披风的男人开出营地。 一个黑甲的马穆鲁克骑兵从中疾驰而出,来到城下,高喊道:“让你们的首领出来觐见伟大的拉乌夫大人。” 洛萨“哼”了一声,皱眉道:“汉斯,问问现在这个距离,塔楼上安装的投石机能不能命中拉乌夫?” 他可不想跟拉乌夫浪费口水。 这不是欧陆贵族间的战争,战前还得来一波决斗,平民杀死贵族甚至会被问责。 这是圣战。 不死不休。 汉斯很快就回来了:“距离不够,但射中那个马穆鲁克骑兵绰绰有余。” 洛萨望着远处,那道被马穆鲁克们簇拥着的身影,冷笑道:“那就算了,没必要因为一个人,就暴露了我们投石机和弩炮的精准。” “等他们组装好攻城器,打算进攻时,再开火。” 他按住腰间的佩剑,低声呢喃道:“拉乌夫,我那些被你施以穿刺之刑的领民,可还等着跟你团圆呢。” 旷野中。 让娜看着远方的天空中,逐渐出现的三头庞大的蝎尾狮兽,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只是三头畜生可没办法解决掉我们——敌人马上就要来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迎击敌人。” 拉乌夫不是蠢货,他当然准备了对付翼骑兵的军队。 只有吞掉这支在圣地已经打出赫赫威名的翼骑兵,拉乌夫才能完全放下心来进攻艾拉港。 否则,任由这支轻装重骑兵在他们的补给线上肆虐,要不了多久,城还没攻下来,他们就得因为断粮而主动撤军了。 似乎正应了让娜的话语。 远处,烟尘滚滚。 数百名穿着黑色鳞甲的轻重骑兵出现在山坡上。 在翼骑兵们来时的后路,也有不少骑着单峰驼,穿着宽大沙漠长袍的贝都因游牧民,手持长矛和圆盾,缓缓靠近。 两边的沙丘后面,也同时有旌旗飘飘。 拉乌夫派出,围剿让娜的轻重骑兵,加起来足有近千人。 当然,这里面包含了相当一部分贝都因游牧民。 他们就跟洛萨出道时面对的马扎尔强盗一般,纪律松散,只能打打顺风仗。 让娜爽朗的笑声响起:“哈,这些异教徒竟然想要包围我们!” 翼骑兵们面露轻蔑。 包围,就意味着拉长战线。 应对翼骑兵强大冲击力的防线,就会变薄。 “凿穿他们!” 翼骑兵们纷纷呐喊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仆从军,看到翼骑兵们如此气势昂扬,也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让娜高举起圣枪,高喊道:“翼骑兵们,听我号令,以天父与我们尊奉的主君洛萨之名,冲锋!” 第231章 夜袭 轰鸣,如雷神擂鼓。 飞扬的沙尘,像是风暴。 近百名翼骑兵,齐声呐喊着发起冲锋,俨然具备了排山倒海之势,令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贝都因游牧民心神剧震。 他们平端起长逾三米的骑枪,排成宛如大雁迁徙时的楔形阵。 让娜作为骑兵队伍的锋矢,冲锋在前。 翼骑兵们则组成了楔形阵的两翼,将护甲轻薄,近乎于无的仆从军包裹在了里面——他们是艾拉港骑兵队最薄弱的环节,但同样至关重要。 一旦失去仆从军提供的,可更替的战马,骑枪,粮食和水源,翼骑兵的战斗力将大幅下降。 吼—— 雄狮的咆哮声于天空中炸响。 生有浓密鬃毛的棕色雄狮,振动双翅,载着背后的黑甲骑士俯冲而下。 它的尾部宛如标枪一般扬起,泛着猩红色泽的毒针,向让娜狠狠扎下——擒贼先擒王,这是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但就是这一看似聪明的选择,使他送了命。 还未靠近让娜百米的距离。 锈迹斑斑的圣枪,便飞射而出,自下而上,精准洞穿了蝎尾狮的胸膛,连带着其背后的骑士串在了一起。 朴实无华一记投矛。 蝎尾狮庞然身躯便轰然坠入大地。 让娜冲击的势头丝毫未减,被她唤做“葡萄”的汗血宝马,像风中精灵一般驰骋着。 另一个蝎尾狮骑士,看到让娜手中失去了武器,立刻驾驭着蝎尾狮向她扑来。 但随着让娜一招手,金色的光芒便在手中汇聚——与此同时,贯穿蝎尾狮尸体上的圣枪,开始虚化,消失。 在新一只蝎尾狮骑士靠近的一刹。 圣枪便再度脱手而出,这一次,是从蝎尾狮那大张着的,试图发出嘶吼声惊吓翼骑兵们坐骑的嘴巴贯入。 又一只蝎尾狮骑士轰然坠地。 剩下的那头蝎尾狮,看见自己两个同伴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接连阵亡,赶忙扑扇着翅膀,向天空中飞去。 “就这?” 让娜嘴角微微扯动。 再度招手,唤来圣枪:“你也给我滚下来!” 圣枪化作流光。 再度飞射而出,这一次,让娜激发了圣枪必中的特性,而非只是像之前那样平凡无奇的投掷。 因此,纵使蝎尾狮骑士已然飞到了云层之上,仍旧被这一记圣枪精准命中。 砰。 尸体砸在敌人阵前。 飞溅的鲜血,碎肉使人们面如土色。 “圣火在上,这个法兰克人的首领,难道是魔鬼吗?” 萨拉森人的首领,看着这一幕不禁遍体生寒,这些蝎尾狮,在往常可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 就连一些贝都因部落供奉的巫师,也没办法杀死这些来去如风,凶残狡诈的畜生。 却不曾想,在这个法兰克人首领的面前,竟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松便尽数给解决了! “让娜骑士长万岁!” “以让娜之名,杀光这些该死的异教徒!” 跟士气大跌的萨拉森人正相反,翼骑兵们的士气更加高涨起来,纷纷呐喊着让娜的名字,用来表达自己心中对她的敬爱。 对面,黑甲的萨拉森骑兵也开始了冲锋,但气势对比这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轰—— 黑与银白色的浪潮碰撞在一起。 黑色,被迅速吞没。 眨眼间,翼骑兵们便凿穿了敌人的包围群,在让娜的率领下,向着远方突围而去,只留下遍地的黑甲尸体。 追在后面的贝都因游牧民们,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步。 他们的首领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撤吧?” 艾拉港城下。 “懦弱的法兰克人,难道你连觐见吾主的勇气都没有吗?” “如果真这么害怕的话,不如直接献出城市,赤裸着身子,向吾主献上代表和平的羔羊,吾主自会宽恕你的性命。” 黑甲马穆鲁克,在艾拉港城下耀武扬威地呐喊着。 城墙上,正在运送弓箭,石块的亚美尼亚人,小声嘀咕道:“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不生气,咱们新效命的这个领主,脾气可真够好的。” “呵,还勇敢者洛萨呢,法兰克人就是喜欢夸大其词。” 不仅是这些亚美尼亚雇佣兵,就连守城的民兵们,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是个看重荣誉的时代。 汉斯皱起眉:“大人,再这么下去,士气问题” 洛萨摆了摆手:“你想怎么做,因为一个人就暴露齐格菲高塔上精准的守城器吗?还是说,你打算让我放下吊桥,派你出去跟对手来一场单挑?” 汉斯耸了耸肩:“不用放下吊桥,我直接跳下去把他宰了算了。” 芙琳吉拉轻哼道:“不用这么麻烦,还是让我来吧——大人,手段诡异一些,会不会有问题?” 洛萨摇头道:“没关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在外约旦,我现在才是最大的,没有人有资格对你说三道四。” 教会跟女巫之间的关系,本就暧昧。 由于公教会宣称,一切超凡力量皆源自于天主,许多人更是将女巫视作天父的眷顾者——这可不是洛萨自己编织的谎言。 哪怕是在前世,大规模的猎巫运动兴盛起来时,也已经是中世纪结束,宗教改革开始的三十年战争时期了。 此前,猎巫运动只是愚民或地方教会主导的零星事件。 芙琳吉拉“嗯”了一声,开始低声吟诵咒语。 只见那名黑甲马穆鲁克的身下,坐骑的眼眸猛然变得猩红一片,它剧烈喘着粗气,马蹄不安地原地刨着。 随后,竟是张开满嘴獠牙的森然巨口,脖颈像是蛇一般扭曲,一口啃在了背后主人的胳膊上。 “该死,你在做什么?” 黑甲马穆鲁克惊骇地大喊着,挥动马鞭,抽动坐骑的臀部。 但被芙琳吉拉法术影响,已经血肉畸变,完全失去理智的战马,哪里会顾忌这几下鞭打,咔嚓一声,便将他的手臂硬生生扯了下来。 战马大口咀嚼着血肉。 黑甲马穆鲁克强忍着痛苦,拔出直剑,狠狠劈下。 马头顿时被斩落。 但落在地上的马头,竟像是僵尸一样,仍在大口咀嚼着马穆鲁克被咬断的胳膊,骨头和血肉,被嚼碎了,吞咽了下去。 马头连接的断颈处,落下了好几团混合着森白骨茬的血肉。 马穆鲁克惨叫着,跌落战马,拼命向来路跑去。 拉乌夫皱着眉,看向身边的黑巫师:“大师,这是什么邪术?” 黑巫师摇了摇头:“我不了解法兰克巫师的手段,但我也有类似的能力,甚至能使死者重新站立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拉乌夫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那就好。” “派人去接达姆里回来,让医生为他治.” 话音刚落,正狼狈奔逃的马穆鲁克,身体便砰的一声,炸碎成无数血肉碎块。 拉乌夫神色一僵,又看向身边的黑巫师。 黑巫师面露轻蔑:“放心,只是小手段罢了,我若想杀人,只会比这更加血腥恐怖十倍。” 攻城战不是儿戏。 刨开“骂战”这一插曲。 一直到傍晚,城下的大军仍旧在打造攻城器械。 虽然拉乌夫原本是有突袭的打算的,但很显然,自己的对手早有预料,且戒备森严,所谓突袭,毫无意义。 “敌寡我众。” “我又有大师你在,还有蝎尾狮骑士的底牌。” “此战,毫无悬念。” 拉乌夫的脸上,满是自得,他举起玻璃酒杯,向对坐的黑巫师敬了杯酒。 黑巫师的脸上,也同样很轻松,白天观察时,它发现,对面的巫师并不比自己强,这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只要拿下这座城市,上万名亡魂的大祭,定能使自家的蝎神满意,赐予自己更加强大的力量。 这时。 艾拉港内,传来一阵喧嚣声。 在城里港口的地方,隐隐有火光冲天。 拉乌夫忍不住大笑道:“哈,看来是我派出去夜袭的敌人港口的舰队得手了!” 第232章 兴风作焰 艾拉港,港口。 深夜的海风,清爽又不至于料峭,跟内陆相比,这里晚上的气候,要宜人许多。 当然,仅限于晚上。 洛萨站在港口内的一座堡垒的顶部塔楼上,这里已被改造成税务官署,穆勒平时就在此办公。 在官署内外,近百名瓦兰吉卫队正全副武装,倚靠着墙壁,或是干脆就席地而坐,默默休息着。 穆勒看着空荡平静的海面:“大人,真的会有人突袭港口吗?” “今晚的月色很美,对吗?” “啊?”穆勒微怔,连忙道,“是啊,大人,这几天,是月亮最圆的时候,的确很漂亮。” “拉乌夫是个不太聪明,但自以为很聪明的人。” 洛萨低声道:“所以,他今晚一定会派人袭击艾拉港——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这么圆的月亮?” 夜袭,最大的难点就是夜盲症。 实际上,就算是后世的现代人,如果被丢到没有路灯的漆黑郊野,再赶上天色不是很好的时候,照样是个睁眼瞎。 洛萨突然面露惋惜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了我没有跟霍格联系的渠道,他现在应该还在红海上飘着,亚喀巴湾不在他的航道上。不然,有他在,我根本不用担心来自海上的袭击。” “霍格船长.” 穆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心有余悸的神采。 前两天,洛萨命令他跟这位“船长”接触过,目的是为了“销赃”,他本以为只是件很普通的事。 哪知道这位“霍格船长”,根本就特娘的不是人! 满船的僵尸水手,在它们当中晃了一圈,他回来时,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满了混合着尸臭的海腥味,一连洗了好几遍澡。 亚喀巴港。 数十艘小型桨帆船,已经准备就绪。 拉莫尔站在船首,询问道:“吾主的大军,已经做好准备了是吗?” 大副恭敬道:“没错,大人,主人的军队已经在艾拉港城下,修筑好了攻城营地,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拜火教禁止奴役同宗兄弟,因此这两人其实都是从黑海对岸的克里米亚,贩卖来的库曼人奴隶。 “那我们也该出发了。” 拉莫尔神情肃然,高喊道:“升帆,启航!” 水手,还有那些披甲的步兵们,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平日里的薪水,顶多只够饱腹,只有抢劫才是发家致富之道。 拉莫尔看着这些神情轻松的手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的神情。 大副看着拉莫尔脸上的忧色,不禁开口道:“大人,你担心此战会有意外?” 拉莫尔摇头道:“我只是不确定,那个叫米诺墨脱的黑巫师,是否只是个夸夸其谈的蠢货,这个洛萨可不好对付。” 名声,就等于实力。 洛萨现在可是黎凡特地区新近崛起的,最显赫的领主。 怎么可能好对付? 大副连忙道:“不会的,大人,若米诺墨脱是个无能之辈,以主人的英明,怎会被他迷惑?” “你说得对。” 拉莫尔敷衍式地点了点头。 自家主人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或许算不上愚蠢,但肯定跟英明不搭边。 数十艘小型桨帆船,升起铁锚,向艾拉港行去。 亚喀巴港距离艾拉港很近。 很快,他们就能隐约看到艾拉港内,那座高耸的灯塔了。 “那就是法兰克人口中的齐格菲塔?” “据说,它是一夜之间,便伫立在那儿的,简直是,荒诞可笑。” 拉莫尔嘴上说着“荒诞可笑”,但脸上的忧虑,却变得更浓郁了——他前不久才来过艾拉港,那时,可没这座塔。 他抬起头,今晚月色正好。 沉寂的港口,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太好了,那些法兰克蛮子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 大副惊喜万分:“大人,我们立刻靠岸登陆吧,只要我们按照跟主人的约定,点上一把火,就能跟主人里应外合了。” 拉莫尔看着寂静的港口,心中,却有些发毛。 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本以为会是一场强行登陆的恶战,但这里竟连一队守夜的士兵都没有,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亚喀巴港距离艾拉港如此之近,这些法兰克人难道就没有一丝警惕? 大副催促道:“大人,你还等什么,再犹豫,如果被敌人发现了,我们就失去突袭的优势了。” 拉莫尔心中的不祥,越发浓郁。 但此时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如果就这么撤军离开,拉乌夫还不知要怎么处置他。 “传令,立刻登陆!” “一旦舰船靠岸,所有划桨手也都给我拿起武器,登陆作战!” 得到命令的划桨手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这些桨帆船迅速进入了港内。 拉莫尔突然抽动了下鼻子,他喃喃道:“这是什么味道?” “像是硫磺?” 下一刻。 一道恐怖的火光,便从港口内喷射而出。 宛如一柄握于巨人手中的火焰巨剑,从那些因为要靠岸登陆,排成密集队形的桨帆船上横扫而过。 整个港口,在此刻,俨然成了一片火海。 拉莫尔推开了已经变成一团火炬,正嚎叫着向他求助的大副,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撤,快撤!” 但这时,哪里还能撤得出去。 排成密集队列的桨帆船,有的想要掉头,结果却正好撞上旁边同样想要掉转航向的友方舰船。 而绝大多数桨帆船,内部的划桨手根本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仍旧在奋力向前划桨。 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 原本应该吹向内陆的海风,突然转了个向。 一艘艘桨帆船桅杆上的帆布,被飞溅而来的火星点燃,眨眼又变成了一个巨型火把,伴随着一阵噼啪声响,轰然砸落。 甲板上,一个个水手,还有正拼命脱下身上甲胄的士兵们,飞速跳进海水中,以躲避这恐怖的烈焰。 船舱中的划桨手,发出绝望的惨叫声,他们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船舱中,被烤成一具具焦炭。 没有铁锁横江。 但眼前的战果,却俨然复刻了赤壁之战。 这就是巨龙之息和海龙“兴风”能力搭配的效果。 穆勒惊叹道:“大人,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哪有什么神的。” 洛萨揉了揉发肿的嘴唇,接过般若递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耳边,充斥着敌人的惨叫声,眼前的场景,更是宛如地狱一般。 他本来是没办法做到同时施展“巨龙之息”和“兴风”的,但他升级了。 一口巨龙之息,也不知烧死了多少敌人,使他连升了三级——保守估计,也得有三百人往上,而且数目还在增多。 般若捏了捏他的掌心,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洛萨摇头道:“放心,我早就做好背负这种杀孽的觉悟了。” 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他面色肃然,开口道:“传令下去,敌人可能做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命令所有城上的士兵,准备迎敌。” “伯爵卫队留下一半人清理登陆的敌人,剩下一半在城内巡逻,提防敌人奸细作乱。” 第233章 攻城战起 艾拉港城外的攻城营地中。 最大的营帐里,灯火辉煌。 拉乌夫志得意满道:“我早在之前,就派出了我在亚喀巴的舰队,准备着向敌人的港口发起突袭。” “我们以火焰为讯号,只要点起火,就证明他们已经得手了。” 他指着远方,艾拉港内,若隐若现的火光:“现在,我的一千多名勇士,都已杀进了敌人城内。” “现在,他们恐怕已经慌成一团了。” 名叫米诺墨脱的黑巫师,语气森冷:“看来,领主大人你是不信任我啊,这么重要的计划都不曾跟我提起?” “呵,米诺墨脱大师,这种小事哪里值得你挂怀,还请你替我看看,这港口内,情况到底怎样?” 猎鹰不是猫头鹰。 它们不需要捕食夜晚出动的啮齿类动物。 所以在夜晚,它们白日里锐利的眼神,就跟瞎子也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洛萨之前,能够带领十字军骑兵,成功突袭萨拉丁的营地的关键。 黑巫师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许久,他才开口道:“港口内有很浓郁的死亡气息,应该是发生了一场大战。” 拉乌夫立刻笑道:“看来,拉莫尔干的不错,杀伤了不少敌人啊。” “只是,敌人毕竟有巫师在,拉莫尔需要我们的支援。” “传令下去,燃起火把,派出首席千人队,动用所有攻城器,立刻发起进攻!” 命令传出。 整个攻城营地都沸腾了。 拉乌夫忍不住轻蔑道:“这个洛萨,只是个毛头小子,跟我那老对手雷纳德可没法比,手底下算上征召兵,也超不过两千人。” “现在,恐怕得有大半都被吸引到了港口,城墙防御正是最薄弱的时候。” 拉乌夫怎么想,己方都是大占优势。 但心中仍有些不放心,叮嘱道:“米诺墨脱大师,如果敌人的女巫出手,你一定要替我擒拿住她们。” “擒拿?” 米诺墨脱冷哼道:“收起你的色心吧,施法者间的战斗无比凶险,我就算实力更强,也不敢留手。” 拉乌夫开出价码:“破城之时,我会将这里屠戮殆尽,到时,所有灵魂都归你和伟大的蝎神所有。” “你得清楚,这样做的话,此战过后,艾拉港几乎就沦为一片废墟了,这对我可是很大的损失。” 米诺墨脱沉默了片刻,道:“好吧,我会试着为你擒住一个女巫,但我无法保证。” 拉乌夫仍有些不满,但看米诺墨脱阴冷的神情,也没再敢说些什么。 这个黑巫师实力虽然也很恐怖,但脾气比为他训练出一支蝎尾狮骑士团的舍迈尔大师还要糟糕。 不过,只要能为他捉来一个女巫享用,脾气臭一些也没什么。 听说,女巫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想到这儿,拉乌夫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 攻城营地里。 战鼓声响起。 本就提前做好准备的首席千人队,穿着统一的黑色鳞甲,手持直剑和圆盾,随着鼓声开始推动攻城塔前进。 一个个萨拉森士兵,一部分躲在攻城车下,一部分在后方推着。 这种攻城车里,悬挂着攻城锤,顶部还覆有带有铁片夹层的挡箭板,能为下面的士兵提供一个临时的掩体。 征召农兵们被他们的长官推搡,踹着,从睡梦中醒来,他们要负责填平艾拉港城墙外,那一圈壕沟。 艾拉港没有护城河,但外圈的壕沟,对于那些庞大的攻城器而言,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伴随着阵阵野兽的咆哮声。 蝎尾狮承载着背后的骑士们升空,这些蝎尾狮从今天开始,就没有再喂食,正是为了保持它们的凶性。 不远处的土丘下。 让娜连忙缩回脑袋。 好在,这些蝎尾狮和背后的骑士,根本没往她这边看。 更远处的壕沟里,是翼骑兵和他们的仆从军将近两百人。 只有她孤身一人跑到前面,来观察敌人的攻城营地的布局。 一支黑甲的马穆鲁克骑兵,正在后方严阵以待,没有参与进攻城当中——估计就是为了防备她带领的翼骑兵所做的布置。 有猎鹰在,她带队突出重围的消息,是不可能瞒过拉乌夫的。 洛萨称拉乌夫是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但拉乌夫虽然自以为是,但智力还是处于正常人的范畴的。 因此,他早就提前将自己的亲卫队,最精锐的一支骑兵力量,布防在营地后方。 如果让娜想要发起突袭,马穆鲁克骑兵就能第一时间将其拦截。 “没机会呀。” “那就不冲喽。” 让娜很坦然。 她才不信眼前的这支异教徒军队,能够攻破艾拉港。 与其在这个时候,带领翼骑兵冲上去打一场硬仗,拼着损失过半的风险,打乱敌人的阵型,不如在这儿看戏,等待时机。 最好,是等到敌人溃败时,趁机来一波斩首战术,直接解决掉敌人的首领,那个叫拉乌夫的恶棍。 … 此时。 洛萨已经带领瓦兰吉卫队登上了城墙。 港口内,只是清理一些敌人的残兵败将,这种小任务,被洛萨留给了莫德尔。 “大人,要开火吗?” 汉斯询问道。 以齐格菲高塔的精准度,在这个距离命中敌人的攻城塔和攻城车,根本不成问题。 这种攻城器,虽然不惧一般的弓箭和投石,但不代表就不惧怕弩炮和投石机了。 一旦攻城器被毁,敌人今晚,甚至最近的攻城计划都可以宣告破产了,他们必须得重新修建攻城器。 扛着简陋的梯子,冒着敌人的箭矢和砲弹,蚁附攻城,只会出现在敌我双方力量差距过于悬殊,或是电视剧里。 洛萨摇头道:“再等一等,把他们的距离放近一些再开火。” 齐格菲高塔里的攻城器,精准度极高,射击孔那独特的设计使它们的射界也很大,这是洛萨敢于让他们把攻城器放近些再打的底气之一。 况且,他还有巨龙之息这一底牌在,就算敌人完全脱离了齐格菲高塔的射界,他也能将一整座攻城塔里的士兵,一同焚烧成火炬。 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消耗一些敌人的力量,他又如何施行下一步的西奈攻略? 到那时,可就轮到他去攻城了。 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亚美尼亚佣兵团的首领,试射了一箭,精准命中了一个躲在攻城锤的挡箭板后的萨拉森士兵,但立刻就有新人补上了他的空缺。 而且,这人还吸取了教训,将盾牌堵在了挡箭板的漏洞上。 严丝合缝,他的轻步兵根本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 “唉,这一战可难了。” 佣兵首领轻叹了一口气。 这要不是围城战,能跑他早就带着手底下人跑了。 头顶,这时响起了一阵狮吼声。 十名蝎尾狮骑士从天空中掠过,他们背后的骑士,与其说是骑士,不如说是驯兽师,因为在空中高速行动,无论是弓箭还是标枪,都失去了准头。 他们实际上是无法发挥任何战斗作用的,只是作为蝎尾狮的大脑,指挥这些野兽作战。 第234章 艾拉绞肉机 夜空下。 吼声如雷。 月光投射下来的巨大的阴影掠过城墙。 张开翅翼,起码有五米宽的蝎尾狮,在半空中盘旋着。 城墙上,顿时引发了一阵骚乱。 有人惊恐万分地跪倒在地:“是蝎尾狮,食人的恶兽,敌人居然派出了蝎尾狮,难道这就是圣火对我们这些背信者的惩戒吗?” “天父在上,请用您的神威,消灭这些恶兽吧!” 蝎尾狮这种凶兽,还没真正出手,就已沉重打击了城墙上守军们的士气。 这也是拉乌夫对蝎尾狮骑士十分看重的原因所在,真到了战场上,这些凶兽既不能喷火,又不擅长陆战。 它们所能造成的直接杀伤其实是很有限的。 但它们对于敌人士气的打击,才是最重要的,在萨拉森世界里,哪个孩童小时候没听过父母“你如果不听话,就让蝎尾狮把你叼走”的恐吓? 许多地区的游牧民,更是经常有牲畜乃至人口被蝎尾狮叼走,对这种恶兽,恐惧之心早已是根深蒂固。 但拉乌夫没预料到的是,民兵们虽然恐惧,但却依旧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没有动摇。 “少特娘的放屁,一群长翅膀的畜生罢了,谁敢抢走老子的土地,老子就要它们死!” “没错,我们身后就是家园,我们的妻儿都在看着我们,我们无路可退!” “别忘了,伯爵大人可是神眷者,他一定会带领我们赢得胜利。” 跟亚美尼亚佣兵团这伙拿钱办事的职业打手不同,征召民兵们虽然战斗力有限,但士气却很高昂。 因为他们很清楚,就算艾拉港被攻破,他们不会受到清算,在洛萨统治时期,被分到的土地也肯定会被没收。 他们依旧会过回以往那种,暗无天日,未来一片晦暗,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生活当中。 他们纷纷咆哮着,呐喊着,为自己鼓舞士气。 引来旁边,正试图鼓舞黑鹰旗队士气的敕令骑士们的侧目。 “看,连那些民兵都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你们怎敢心生胆怯,难道都忘记伯爵大人对你们的恩惠了吗?” “牢记我曾经教给你们的战斗技巧,那些异教徒敌人们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蝎尾狮骑士们在天空中盘旋着,各自挑选着有价值的目标,很快,他们就瞄准了站在城墙上,穿着明显有别于普通士兵的洛萨。 “那就是法兰克蛮子的首领,杀了他!” 蝎尾狮骑士驾驭着坐骑,摘下鞍上的标枪,纷纷俯冲而下。 能够施行斩首战术,机动性极强,同样是他们最大的优点之一。 标枪带着呼啸风声,投掷而下。 因为采取了俯冲姿态,他们投掷标枪的精准度,要比在天空中极速飞行时高太多了,而且威力十分惊人。 站在洛萨背后,宛如藏匿于阴影中的库尔斯,蓦然消失。 血色的影子,在半空中闪烁着。 只听一阵金属碰撞声,十杆标枪尽数被他拦截了下来,斩成了两截。 蝎尾狮开始减速,以避免撞在地面上。 越来越近。 这些庞然巨兽给人的压迫感,无疑是极为恐怖的。 但在洛萨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无论是跟地行龙还是海龙相比,蝎尾狮都只能算是个小个子。 铿。 蝎尾狮的利爪,连同那庞然之躯撞在了般若的盾牌上。 锋利的爪子在上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般若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黑色盾牌上的鬼面浮雕,一阵龇牙咧嘴,像是很不舒服的模样。 洛萨趁机向前跨出一步,血瀑发动,他的体魄瞬间增强了将近一倍,手中锋利的闪耀十字剑,划出一道银色的光芒,从下而上撩起。 鲜血,夹杂着花花绿绿的内脏,喷涌而出。 他这一剑,竟是硬生生剖开了蝎尾狮那坚韧的肚皮,经验条,也向上跳了一小截——计算下来,只要他能杀死五头蝎尾狮,就能再升一级。 汉斯没有狼化。 他身穿铁甲,头戴条顿骑士的带翼巨盔,硬生生将一头蝎尾狮撞翻了出去。 手中具装骑矛在他手中,如同一杆铁棍,横扫而出,就将身后再度袭来的蝎尾狮狠狠砸飞。 等级已被提升至五十级的汉斯,力量已经破百,哪怕不变身狼人,也绝不是一头蝎尾狮所能对付的。 库尔斯仍旧在发力,神出鬼没的他,蓦然出现在一头蝎尾狮的背后,猩红的刀芒闪过,其背后的骑士已被割掉了头颅。 喷涌出的鲜血,成了芙琳吉拉的施法工具,迅速化作一杆杆鲜血投矛,攻击着这些皮糙肉厚的凶兽。 城下,由于距离太远,士兵们根本没看清这一幕,只知道城头上发生了大战,底下的军官大声催促着手底下的士兵,命令他们加快前进的脚步。 但这时。 只听一声呼啸。 从那高耸的齐格菲高塔当中,同时飞出了十余枚投石,轰然砸在了一座座攻城塔上。 有些巨石被上面的蒙皮和铁板弹飞。 但也有巨石直接洞穿了攻城塔上拼接的薄弱处,使得这一座座高达六米的攻城塔,瞬间便有一半被摧毁。 紧跟着,是锐器划破空气,传出的厉啸声。 由硬木制成,相当于小孩儿手臂粗细的巨型弩箭,被塔楼中的城防弩炮激射而出,直接洞穿了攻城车上的挡箭板,从下方士兵的头颅穿过,直接贯入地面。 鲜血,溅了萨拉森士兵一脸。 被弩箭贯穿了地面和顶部的攻城车,则是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局面。 还是这个百人队的军官,当机立断,斩断了弩箭的根部,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声:“快往前推,到敌人城下,他们就射不中我们了。” 这是实话。 齐格菲高塔上的射击孔,就算设计的再巧妙,也是有死角的。 但艾拉港城外的壕沟,还有那座吊桥,还没解决呢。 那些怀抱着木板,沙袋的征召农兵,现在还在冲锋路上,正遭受亚美尼亚人的投石手和弓箭手的攻击。 他们都是一群穿不起护甲的征召民,纯粹的炮灰兵种,唯一能用来防御远程攻击的简陋盾牌,也因要携带沙袋留在了营地里。 倒是有不少征召农兵,依靠原本用来填平壕沟的木板,挡住了不少亚美尼亚人的射击。 这些来自奇里乞亚的亚美尼亚轻步兵,也是穷的可怜,他们使用的弓箭和投石索,穿透力都十分有限。 若是对付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敌人,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场。 但可惜,他们现在的目标,恰恰就是一群无甲的布衣征召兵。 … 拉乌夫远远看着这一幕。 脸色有些难看。 “该死的,这群法兰克人的投石机怎么这么精准?” 眨眼间,自己准备的攻城器,就被毁掉了一半,这意味着,自己同时能运送到城墙上的士兵,数目将大幅降低。 到时,就算自己兵力占优,也根本发挥不出这种优势。 一旦陷入消耗战,首席千人队必定会遭受巨大的损失,要知道,这可都是自己手底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锐。 他看向身边戴着骷髅项圈的黑巫师,开口道: “米诺墨脱大师,你该出手了,我的蝎尾狮骑士已经缠住敌人的女巫了,你现在动手,正是最佳时机。” “敌人现在在城墙布防的军队肯定很有限,因为他们还得应对内部的我方士兵,只要能有一半的攻城塔靠近城墙,此战就稳了。” 米诺墨脱没有再犹豫,他能看出,敌人的巫师水平不低,但跟自己相比,应该还差不少。 此时出手,还有那些蝎尾狮的协助。 他的周围,弥漫起黑雾,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隐约有亡魂簇拥在他周围。 只见他一步踏出,身体已经飘散出现在数十米外。 这时。 终于有一座攻城塔靠近了壕沟,在征召农兵们不计生死的填埋下,很快就用沙袋和木板铺出了一条通往城墙的通道。 这其实是洛萨故意的。 他一口巨龙之息,或是一轮投石,当然可以砸毁一座攻城塔。 但敌人的损失,恐怕也就几十人。 只有攻城塔搭上城墙,战争才会演变成恐怖的消耗战,敌人后续的兵力,会在“敌人内部动乱”这种诱惑下,源源不断登上城墙。 艾拉港将会成为洛萨为拉乌夫准备的放血池,一个恐怖的绞肉机。 砰—— 攻城塔上的木板轰然砸在城墙的垛口间。 沿着攻城塔上的梯子,攀爬而上的黑甲士兵们,咆哮着向这边,已经结成盾阵的鹰旗大队扑去。 鹰旗大队则岿然不动。 宛如墙壁般的盾阵,使敌人根本找不出进攻的目标。 有人挥舞着狼牙棒和斧头等钝器,试图砸开挡路的盾墙,但盾墙后面,一把把罗马式短剑已经如毒蛇般刺出。 鲜血,迅速染红了城墙上的砖石。 第二座攻城塔搭上城墙。 奈德等敕令骑士,率领黑鹰旗队,不断开口鼓舞着他们的士气:“小伙子们,这将是黑鹰旗队成立以来的第一战,为了黑鹰的荣耀,此战,我们绝不后退!” 第235章 大捷 打磨光滑的石弹,重新填充完毕,带着凄厉风啸,从大地上犁过,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肉泥泞。 婴儿手臂粗细的重弩,将一个个全副武装的萨拉森士兵钉在一起。 他们坚固的铠甲在这种恐怖的战争机器面前,简直就跟纸糊的一样。 骑着战马,穿着精致鳞甲衣的拉乌夫,在亲卫队的簇拥下,远远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生出了进退维谷的感觉。 “敌人现在正处于内乱当中,顶多只能发挥出一半力量。” “蝎尾狮跟米诺墨脱配合,就算没办法解决对手的女巫,也能打个旗鼓相当。” “我方已有两座攻城塔搭在城墙上,首席千人队正与敌人鏖战,现在撤军,前功尽弃。” “而且,此战出动了所有攻城器械,一旦损毁,根本没有重新建造的时间,毕竟这个洛萨还有那么多封臣没有召集。” 这一系列想法,使拉乌夫有种只要自己再多投入些力量,就能拼赢这场消耗战的错觉。 此前的沉没成本,更是使他不愿放弃。 “但不能再折损我的本部精锐了,派那些贝都因人出战,我允诺他们,多分一成战利品。” 拉乌夫脸上流露出些许心痛之色:“该死的,这群法兰克人打造的攻城器怎么会这么准?” 像是配重投石机这种攻城利器,技术含量还是很高的,拉乌夫也没预料到区区一座艾拉港会这么难拿下。 所以也就没有花钱雇佣擅长打造这种器械的工程师。 虽然他有配重投石机也没用。 除非是那种射程极远,但技术含量更高,建造难度也更大的巨型配重投石机。 否则,居高临下,且精准度极佳的齐格菲高塔会教他做人。 城墙上。 奈德剧烈喘着粗气,面前如潮水般的黑甲士兵们终于退却了,这些黑甲士兵大概率是敌人的精锐。 一个个装备精良,悍勇无畏,嘴里高喊着“圣火永燃”,死战不退,给他所带领的这队黑鹰旗队造成了相当大的压力。 黑鹰旗队虽然被设立为常备军,但根本无法同瓦兰吉卫队和留任老兵们相提并论,战斗素养差太多了。 顶多也就跟对手的这些黑甲士兵旗鼓相当。 如果不是有守城优势,现在肯定已经死伤惨重了。 “哈,圣地还真是个好地方,这些异教徒,可比波罗的海半裸着身子,只会闷头冲锋的蛮子强多了。” “小伙子们,都鼓起劲儿来,你们也不想被那些还不如你们的民兵瞧不起吧?” 他大笑着鼓舞着身边士兵们的士气。 敕令骑士同僚们纷纷穿梭在队伍当中,拍拍这个肩膀,摸摸那个脑袋,突出一个亲和力。 这场战斗中,黑鹰旗队虽然暴露了一些问题,但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他们使用了跟留任老兵们一样的轮换制。 前排士兵作战疲惫后,后排士兵会依次顶上,这极大减少了己方伤亡。 伤员也会得到圣拉撒路救赎教团的战地医生的救助,受伤的虽然不少,但战死者并不多。 另一边,鹰旗大队的战果,就恐怖多了。 这些配合默契的留任老兵,无愧于老兵之名,配合默契,宛如杀戮机器一般,很多刚踏上城墙的士兵,就被他们捅穿心脏,或是直接依靠盾阵,推下城墙。 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在他们面前城墙上的敌人,同一时间里,从来不会超过十个。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因血瀑而凸显的一根根青筋逐渐消失。 他一脚踩着蝎尾狮的肚皮,拔出手中的十字剑,轻轻一挥,上面的血渍顿时飞溅到垛墙上,剑身依旧光洁如新。 似乎是被他们杀怕了,现在只剩下五头蝎尾狮,继续盘旋在城头。 芙琳吉拉预备的鲜血投矛,悬在半空中,只要蝎尾狮敢俯冲下来,投矛便会毫不留情扎穿它们背后骑士的身体。 她身上的红色长袍,都因魔力狂舞而漂浮起来。 超过洛萨一倍有余的恐怖精神力,使她哪怕在这个世界的巫师当中,也超过了大部分中等魔力的巫师。 这时。 一把仿佛凝聚了无数亡魂,看一眼便觉恶毒非常的骨质匕首,像是藏匿于阴影中的毒蝎,蓦然从芙琳吉拉的背后出现。 覆着黑袍的手臂,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中探出的一般。 在这只握着匕首的手臂向芙琳吉拉的后心狠狠刺下的同时,更是隐约能够看到,有一头庞大的巨型毒蝎,盘踞在阴影当中。 “住手!” 洛萨的体内,黑暗领主的恐怖气息毫无保留尽数释放了出来。 这种气息对于黑暗生物的压制力,无疑是十分恐怖的。 致使黑巫师手中的匕首,微微顿了一下。 而这一下,就给了库尔斯机会。 只见库尔斯那副仿佛泰山压顶也不会变色的脸上,覆满了一条条狰狞的青筋,两对尖锐的獠牙刺穿嘴唇。 俨然已是狂怒。 他是玩弄阴影的好手,可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刺客,竟然超出了他对阴影的掌控,还前来刺杀他最疼爱的公主殿下。 这简直就是耻辱! 铿—— 库尔斯满手锋利指甲,跟这白色骨匕碰在了一起,两者都不是金属,却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黑袍巫师从黑暗中走出。 却不是出现在芙琳吉拉背后,而是出现在相隔十米远的城墙上。 洛萨微微侧目,不知他是怎么跑到那边去的。 他看向洛萨,面露嘲讽:“真是恐怖的气势,可惜外强中干,如果不是蝎神赐予我神目,或许我还真会被你唬住。” 回应他的。 是洛萨毫不留情的一记圣枪,这神出鬼没的敌人,明显跟黑暗阵营搭边,不然也不会受他“黑暗领主”气息的震慑。 光芒汇聚。 圣枪凭空出现在洛萨的手中。 黑巫师的脸上,嘲讽的表情瞬间凝固。 “神器?” 圣枪是神器,毋庸置疑。 他想要逃跑,但圣枪必中的特性,又哪里是一般人所能躲避的。 般若提醒道:“他不是巫师,应该是一个图腾神的神眷者,他能从背后信奉的神灵那里借来力量。”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 屠神,咱又不是没干过,上次是鳄神,这次,先拿个神眷者祭枪。 砰! 圣枪洞穿黑巫师的身体,在他体表,顿时浮现出无数哀嚎的魂灵。 这些都是囚禁于他体内,准备回到部落里,在献祭给蝎神的灵魂。 它们饱受痛苦的折磨,在圣枪的辉光中,迅速被净化,消散。 黑巫师发出痛苦的咆哮声:“伟大的蝎神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渎神之人。” 洛萨没有开口的意思,冷眼看着这一幕。 圣枪有必中特性。 你再给我闪现个试试? 黑巫师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了一丝惊恐:“不,不,伟大的蝎神,你竟然要剥夺我的神眷——难道你怕了这个渎神者吗?” 他的背后,一阵诡异声响。 随后,一头黑色的蝎子虚影浮现,它的复眼看了一眼洛萨,随后飞速消失了。 般若皱眉道:“它跟你说了什么?” 洛萨“呵”了一声:“它说,井水不犯河水。” 黑巫师发出疯狂的咆哮声,但库尔斯,已然出现在他背后,毫不留情,挥爪切下。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随着圣炎燃烧,黑巫师彻底化作了灰烬。 新的力量,在洛萨体内浮现,他只杀了两只蝎尾狮而没凑齐的经验,成功蹿到顶格。 “休息吧,再给他们放放血,我们就准备反攻。” 重新恢复气力的洛萨,将目光放在战场上。 随着时间推移。 敌人的进攻烈度越来越弱,白天行军,晚上也没休息好。 哪里支撑得起这样凶猛的攻势? 而眼见许久没有取得进展,拉乌夫也心生退意,开始吩咐吹响撤退的号角。 “是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了。” 洛萨站在城头,果断下令。 城门口,吊桥被放下。 提着双手斧的瓦兰吉卫队为先锋,在汉斯的带领下,向敌人撤退的军队杀去。 洛萨酝酿起巨龙之息,在靠近敌人营地之时,宛如一把火神手中的巨剑,顷刻间横扫了出去。 火焰肆虐。 哀鸿遍野。 与此同时,在敌人营地后方,马蹄声大作。 身披银甲的让娜,高喊道:“小伙子们,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让娜兴奋坏了,这可是捡人头的好机会! 第236章 西奈攻略 艾拉港守城战圆满落幕。 许多人还没从“洛萨伯爵再度以少胜多,赢得一场大胜”的消息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新的重磅消息给震撼到了。 洛萨伯爵,征召所有外约旦的封臣,准备进攻穿刺者拉乌夫在西奈半岛的领地! 刚刚平息没几个月的战火,似乎又有再度点燃的趋势。 于耶路撒冷王宫里。 鲍德温四世正在召开王国会议。 听闻“洛萨伯爵征召所有外约旦的封臣,进攻西奈半岛”的消息,不禁皱起眉来。 耶路撒冷王国在阿玛尔里克王统治时期,也曾占据过一段时间的北西奈,对于那个地方,鲍德温四世还是印象很深的。 中部最广阔的地区,都是沙漠。 但南北两地,尤其是北边,拥有很不错的平原耕地,背靠地中海贸易,链接黎凡特与埃及的陆地商贸易,还是较为发达的。 但洛萨不是才刚收复艾拉港和阿兰德勒主教区吗?这么盲目扩张,他吃得消吗? 大殿内。 宫廷总管阿玛尔里克率先发难:“洛萨伯爵是在挑起一场战争,他破坏和约,就是在藐视国王的权威,我们应该召回他进行质询!” 洛萨又不是金币,在王国内可不是人人都看他顺眼。 哪怕洛萨现在跟爵党,太后党都已算暂时和解。 但也不代表就没人眼热洛萨靠着出售新式盔甲和昆特牌赚得盆满钵满。 许多贵族私底下都称洛萨是个来自穷乡僻壤的暴发户。 “我反对!” 高弗雷男爵第一个开口道:“洛萨伯爵收复艾拉港跟阿兰德勒主教区是有法理依据的,而艾拉港保卫战,也是场防御战争。” 他义正言辞道:“就算是撕毁和约,也应该是那个叫穿刺者拉乌夫的萨拉森领主。” 阿马尔里克据理力争道:“的确,如果到此为止,谁也没办法挑出洛萨伯爵的错来,可他想要反攻!” “如果萨拉丁把这视作是王国对他的宣战行为,难道我们就要为了他一己私欲,再度掀起一场大战吗?” “混账话,难道我们面对敌人的进攻,还不能反击了?如此懦弱的行径,难道就是天父的战士所应做的吗?” “可这分明是洛萨伯爵率先挑起的冲突!我们应该通过外交手段跟萨拉丁磋商,不能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但洛萨伯爵只是在收复失地。” 车轱辘话来回转。 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办法说服谁。 因为这件事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站在鲍德温四世身边的妮莎娅压低了声音,微笑道:“陛下,您的宫廷可真是热闹,在帝国可不会出现这种景象。” 鲍德温四世面露苦笑,王权衰微,想要收回已是越来越难,除非是在战时——这也是许多贵族们都担心再掀起大战的原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耶路撒冷王国内部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洛萨的预料。 但洛萨其实不在乎,从法理上来讲,他这番做法没有疏漏。 这场战争,理论上来讲,是仅限于洛萨跟穿刺者拉乌夫之间的,而非是阿尤布跟耶路撒冷王国间的。 历来,这种下级领主间的战争,都屡见不鲜。 而且,阿尤布王朝目前正处于动乱时期。 上次战争,萨拉丁没有取得战果,反而损失惨重,已然使国内不少反抗势力抬头。 又跟邻居萨珊王朝起了冲突,虽然还没直接爆发战争,但边境上已是剑拔弩张,大概率是没那个精力再跟耶路撒冷掀起战争的。 而且,只是西奈半岛南部的领地,也没有那么敏感,若换作是西奈北部沿海地区,肯定就要引来埃及总督阿迪勒的干涉了。 因为那已经打到埃及的门户上了。 虽然在萨拉丁心目中,大马士革要比埃及更重要,但这依旧改变不了埃及才是他的王朝根基的事实。 … 而在外约旦伯爵领内部,对于洛萨主动出击,开展西奈攻略的做法,则得到了一致认同。 就连雷纳德都没跳出来说些什么。 洛萨的征召令刚一发出,佩特拉的领主,阿尔贡男爵便第一个响应。 他率领手底下足足五十名骑士,包括常备军在内,近千士兵出动,占了他手底下几乎百分之七十的力量。 一方面,阿尔贡男爵对洛萨的基础好感度就很高,这有座天使雕像的缘故,也有两人相性相合,十分投缘的缘故。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随着洛萨的征召令,到往各地领主手中的,还有一份措辞并不委婉的分赃条例。 没办法,洛萨的这堆封臣们,有不少都是文盲,措辞太高雅的话,他们很可能看不懂。 由于拉乌夫已然是主力丧尽,接下来对西奈半岛的进攻,在很多封臣眼中,其实跟分赃大会也没多大区别了。 他们把这当作是洛萨拉拢他们,而开出的价码。 一个个乐不可支,纷纷称赞伯爵大人的慷慨,虽说能够分到的利益有限,封地也相对贫瘠,但总比没有强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扩张过了。 很多家族次子,要么只能投身于修道院,要么只能做一个无地骑士,这部分人是很不甘心的。 而他们的兄长,也担心这些人留在领地里,会惦记着自己屁股底下继承人的位置。 听到洛萨有为这些贵族次子们封爵,赐地的意思,整个家族无不是欢欣鼓舞,大力支持。 倒是洛萨,除了菲尔奥恩,也就是达哈卜以外,其余几座小城,几十座村庄他是压根儿懒得纳入自己直辖领地的。 瞧不上,也控制不来。 至于西奈半岛中部大沙漠里的贝都因游牧民,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民族观念,他们只是一盘散沙。 这次拿亚平宁半岛举例,有日耳曼亲缘的伦巴第人,拉丁人,帝国统治时期遗留的希腊人,南部的萨拉森人,摩尔人,还有诺曼人。 把他们都视作意大利人? 呸,谁跟你是一个族群的! 拉拢一个部落,打击另一个部落,等到两败俱伤时,就算不统统清理掉,剩下的也更加容易掌控了。 或者根本就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继续在沙漠中吃沙子好了,作为领主,洛萨只需掌握一条通往北西奈的道路就够了,也没人愿意去统治一群游牧民。 埃及也是类似的情况,虽然拜火教化了相当长的时间,但其实也并不稳固。 阿尤布之前的阿拔斯,可是信奉叶宗拜火教的,跟现在的主宗拜火教不是一码事。 埃及的基督徒数量也不在少数,只是大都是正教和科普特教徒。 这里人也没什么反抗精神,此前被亚历山大帝国和他的继业者统治,后来又被帝国人统治,再后来,又被阿拉伯人统治,换成法兰克人,也没什么。 洛萨此时正在城里的工坊,观察工匠们打造攻城器械。 如果攻城器械完备,守城方在没有准备热油,足够的弓箭,还有各种城防设施的情况下,守城方其实根本没多大优势。 穆勒低声询问道: “大人,您有考虑过继承问题吗?” 洛萨皱起眉,有些意外道:“暂时还没…我有龙裔血脉,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这个时代,绝嗣问题是很多大贵族都要面临的难题。 因为卫生条件有限,且讲究一夫一妻制,导致人丁不够兴旺。 私生子又往往不具备继承权。 倒是阿拉伯地区的统治者,因为妻子众多,子嗣也众多。 但这又经常酿成兄弟阋墙,争权夺位的局面。 “但没有继承人,就会导致人心不稳。” 穆勒提醒道:“大人,您应该知晓,雷纳德之所以这么着急娶一个新妻子,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继承人来稳定局势。” “我就算娶亲了,也注定子嗣艰难。”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现在担心这种问题还早,不过你提醒的没错,我会放在心上的。” 他的根基在于几百名由系统转化来的士兵,他们无条件忠诚于洛萨,只要有他们在,洛萨就不必担心根基不稳。 而且说实话,洛萨未来的王国,恐怕都不一定能有洛萨活的时间长。 第237章 战后 扎恩带着手下的马穆鲁克亲卫,拾级登上通往亚喀巴宫殿的大理石阶梯。 这座海港城市,现在到处都是撤回来的溃兵。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在得到战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安然撤退了。 拉乌夫此战,出动的本部军队,约有四千余人,再加上封臣和盟友的军队,负责运送辎重的民夫,加起来这个数字接近一万。 能够回来的,恐怕也就十分之一。 反倒是那些来凑数的贝都因游牧民,由于轻装简行,跑掉了大半。 如今的亚喀巴,几乎家家户户都传来恸哭声。 来往的卫兵,小封建主,地方头人,神情复杂地看着扎恩。 这一战,反倒是原本被视作诱饵的扎恩,全身而退。 凭借他手底下这支马穆鲁克亲卫,实力一下子跃升为拉乌夫手底下第一大将。 扎恩面色沉恸地和他们问礼。 恍惚间,他竟有种回到了当初,他于阿兰德勒城下战败,狼狈逃窜到达哈卜时的模样。 只是此刻,双方易位。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有些开心——明明拉乌夫打赢了他才有机会拿回领地,但他就是不自觉地感觉开心。 让你们当初嘲笑我! 你拉乌夫,实力远胜过我,跟那个洛萨打了一场仗,不照样也是输吗?而且输得更惨! 呵。 他把随行的卫兵留在了宫殿外,径直走进殿内。 拉乌夫正躺在领主御座上,衣冠不整地大口灌着发酵葡萄汁,他的眼眶中遍布血丝,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受打击太重。 “你回来了。” 拉乌夫抬起头,眼神已不复当初的桀骜。 这场仗,他的本部精锐折损严重,要不是有蝎尾狮接应,就连他本人都得折在那支从背后蹿出的翼骑兵手中。 这下,不仅他在西奈半岛的领地注定要沦丧,他在汉志地区的领地,也有统治不稳的可能。 这些年他的迅速扩张,可为他积累了一大堆潜在的敌人。 比如他的领地南部,哈希姆的领主——哈希姆·苏莱曼,跟他就是死敌。 原本属于哈希姆统治下的“延布”和“海拜尔”地区的领地,被他侵吞了不少。 如果不是苏莱曼家族还掌握着那处圣地,有神学光环笼罩。 拉乌夫早就继续南下,将自己的领地拓展到也门地区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选择东进,去开拓内志沙漠中的烂地。 现在,他兵力折损大半,对方肯定会伺机报复。 所以,他现在需要扎恩。 扎恩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关切的表情:“兄弟,你喝太多了,你是天空中的鹰隼,火焰庇佑的雄狮,如果母亲还活着,绝不会愿意看到你像现在这样颓废下去的。” 他心中默默感慨,自己现在真是成熟了太多了。 换作曾经,他绝对不可能做到一边心中乐不可支,一边露出这种虚伪的关切表情。 拉乌夫长叹了一口气,将镶有红宝石的金色酒杯放下:“扎恩,你说的对,我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这个洛萨的确没那么好对付。” “都是那个该死的米诺墨脱,我听信了他的自吹自擂,我的蝎尾狮骑士,眼睁睁看着他被敌人割掉了头颅,是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死就死了,还搭上了我那么多忠诚的士兵。” 拉乌夫服气吗? 当然是不服的。 在他看来,洛萨仅仅是运气好,得到了女巫的投效罢了。 他的战略,绝对是没问题的。 扎恩沉默了下,心中鄙夷: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个蠢货吗? 脸上,神情却越发恳切:“我的兄弟,后悔已经无济于事,达哈卜只是一片贫瘠之地,暂且放弃掉也没什么,当下,还是要守好汉志,这里才是我们的根基。” 拉乌夫沉思了片刻,开口道:“你说得对,扎恩,我打算将延布交给你来防守,那里是我的领地最南部的边境。” 扎恩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喜色。 延布也算是片富裕领地,自己虽然只是暂时代管那里,但也终于能借此,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他从艾拉港带来的钱财,可不在少数,很容易就能再拉起一支军队。 心中这么想着。 他的脸上,却充满惊愕:“兄弟,我一个败军之将,怎么能担当此等重任?” 拉乌夫毫不犹豫道:“扎恩,帮我守住延布,我现在谁都信不过,唯有你,你是我的同胞兄弟,血脉相连,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哈希姆的军队挡在那儿!” 扎恩热泪盈眶,好一派兄弟情深的模样:“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艾拉港外。 平民,正在有组织地清理尸体,死者数目太多了,不尽快清理掉,很可能会酿成一场可怕的瘟疫。 这些尸体上的财物,已经被士兵们掠去,有的交给战利品商店变卖,更多的,则是丢进了仓库里。 这些破旧铠甲,武器,头盔,只需稍作修补,就能重新拿出来使用。 黑鹰旗队采用的武器装备,也多是来源于此。 尸体像是破布一样,堆积成山。 撒上火种,不一会儿便焚烧起滚滚浓烟。 人们却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敌人被击退,全军都有赏赐,那些民兵们大多没机会参战,还能得到领主大人慷慨赠予的粮食,简直不要太美! 新一周的抽卡并没有得到切利尼娜小姐的效忠。 但得到的奖励还是很实用的。 是一座罗马式大型灌溉水渠,可以安置在艾拉港附近的庄园里,能够极大加快水力工程的建设。 当然,实用归实用,价值却没多高。 洛萨自己花几百枚金币,请一些工人修建的灌溉水渠和坎儿井也能凑活用,效果虽然不如系统出品,但也凑活能用。 “大人,你应该很失望吧?” “毕竟是新的漂亮小姐,如果是我,现在都要气哭了。” 让娜的脸上,满怀戏谑。 “那你可真是个爱哭鬼。” 洛萨眼睛不抬地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这场仗,虽然因为升级的缘故,接连几次补满了消耗掉的蓝条和精力,但他依旧感觉到了一种仿佛深入灵魂的疲惫。 累! 实在是太累了! 恨不得连睡十天! 但他还不能这么做,他得等待封臣们抵达,并且向他宣誓效忠。 外约旦的封臣们,第一次响应征召,速度却很快。 往常,欧陆的封臣们,可不会有这种积极性。 磨磨蹭蹭,慢慢悠悠出发。 很多时候,战争都打完了,封臣们才姗姗来迟。 或是,有些人来得早,在军营里悠闲晃荡了一两个月,服役期满,便不管打没打仗,拍拍屁股就走人。 偏偏,这种行为完全是合法的。 就算是封君也无权惩罚他们。 但洛萨这次,手底下的封臣们可不会磨蹭,因为这是一场分赃盛宴,菜都摆到桌子上了,就等着他们来吃。 手快有,手慢无。 … 在诸多贵族子弟们,向洛萨宣誓效忠以后。 外约旦十字军便开始了此次西征。 战争的进展很顺利。 洛萨甚至都没亲自出面,只是派让娜和汉斯统帅大军,来了场盛大游行,主要战斗,都由封臣们来完成了。 虽说是分赃。 但也得看实力,决定谁能多吃一点,谁能少吃一点,就全看此战个人的表现了。 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外约旦的十字军,便攻占了菲尔奥恩(达哈卜)及其西部的大片领地。 洛萨重设圣凯瑟琳主教区,提赫男爵领,又分封了四十六个骑士领——由于敕令骑士的名额有限,许多骑士领,洛萨是真的分出去了。 其中,圣凯瑟琳主教区,由祖加尔男爵的次子,莫雷诺暂管——是直接世俗化,成为领主封邑,还是让莫雷诺誓发终身愿,投身于神职者的行列,就看他的家族如何推动了。 莫雷诺本来是想征询洛萨意见的,但洛萨没有意见。 提赫男爵,则由阿尔贡男爵的次子,伯瓦尔继任。 下面的骑士领,不再赘述。 许多贵族家族都获得了数目不等的骑士头衔,至于他们是准备开发领地,还是竭泽而渔,压榨平民,就不关洛萨的事情了。 西奈半岛西南部的图尔,法兰,加拉特等沿海领地,由于有高山阻挡,洛萨暂时没打算进攻。 拿下之后也不好防守,那里站在高处甚至就能看到对岸的埃及,尼罗河以东的阿拉伯沙漠。 阿迪勒不会允许洛萨扩张到这一步的。 洛萨暂时只打算拿下西奈半岛东南部,至于没分到一杯羹的,只能等下次了。 吞并了三分之一西奈半岛,外约旦伯爵领的领土扩充了将近一倍,但增加的人口也就三万左右。 这里还要算上一部分半游牧,半定居在绿洲附近的贝都因人。 完成了一场盛大的武装游行,几乎没有出任何力的让娜,在返回艾拉港的府邸第一时间,就向洛萨宣布。 “大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位伟大的沙漠君主了。” 洛萨的领地,现在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沙漠。 这么广阔的面积,放在欧陆上当一个公爵已是绰绰有余,但在圣地,如果不靠商业,洛萨觉得自己顶多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伯爵。 第238章 新的一周 下午时分,阳光正好。 散射的光斑,透过庭院里,栽培的棕榈树的扇形树叶,投在洛萨手中的“新书”上。 新书里的精美插图,描绘了猎魔人范海辛,正跟一头没穿衣服的吸血鬼女战斗时的情景。 是正经战斗! 这是时下精装版的猎魔人小说,许多不识字的贵族,冲着它里面的插图,也愿意掏腰包。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暂时远离了战争和波澜诡谲的超凡世界。 被让娜戏称为“沙皇”的洛萨,如今正躺在一张铺有印花薄毯,雕刻有雄狮的软塌上,手边,摆着在井中冰镇的葡萄酒。 他以葛优瘫的姿势躺着,时不时拿起酒杯喝上一口。 他现在是真的悠闲! 也不得不悠闲。 虽然洛萨现在只占据了三分之一个西奈半岛,但前段时间,还是修书一封,给鲍德温四世,阐明了自己打算建立耶路撒冷王国西奈边疆辖区的意图。 归根结底,还是想要一个“藩侯”的虚名。 这需要得到耶路撒冷王国的承认,不然就只能是如勃兰登堡藩侯那样的自称,在帝国内,仍称其为马克伯爵。 不具备法理效力。 值得一提的是,大名鼎鼎的德二,德三帝国的首都柏林,现在仍是一片荒地。 统治勃兰登堡的,也不是后世耳熟能详,建立起德二帝国的霍亨索伦家族,而是阿斯坎尼家族的阿尔布雷希特伯爵。 他原是萨克森公爵,因为战败,被狮子亨利所在的韦尔夫家族,夺占了萨克森公国和其头衔。 霍亨索伦家族,现在则统治着施瓦本的索伦伯国和巴伐利亚的纽伦堡伯国,算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老邻居。 虚名于旁人无用,对洛萨而言却不然。 而且,也不仅是虚名,建立起边区后,其实就给了洛萨单独向异教徒宣战,并发动十字军的法理依据。 勃兰登堡边区初建时,地盘可没现在这么大,是在一次次向文德人等异教徒的进攻中,才扩张到现在这样的版图。 可惜。 鲍德温四世让他稍安勿躁,他最近的表现太惹眼了,在王国内部,有不少贵族都认为应该召洛萨回去接受质询。 这还是打赢了的。 西比拉公主曾说,洛萨不应该远离耶路撒冷这一权力的中心。 因为一旦远离,就会遭受政敌的种种攻讦。 现在,洛萨连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之位,都有不稳的趋势。 元气逐渐恢复过来的太后党,开始搞风搞雨,想要跟爵党争夺权力,暂时没人掌管的王家骑士团,就是他们的目标。 但洛萨不在乎。 作为一方诸侯,他在自己的领地上就是国王,就是皇帝,手中有兵有钱,封臣们也大多拥护他。 没人能怎么着他。 只是建立西奈边疆辖区的事情,暂时就只能推迟了。 让娜端着一盘切成瓣的西瓜,来到洛萨的身边坐下,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样的阳光,可真适合美美地睡上一觉。” 咔嚓。 芙琳吉拉咀嚼巧克力棒的声音响起:“大人,你也不管管这个女人,堂堂首席骑士长,整天偷懒怎么能行?” 你也好意思说。 洛萨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句。 “别瞎说,我可是有正事的。” 让娜好整以暇躺了个舒服的姿势,端起洛萨还剩一多半的酒瓶,吨吨吨一口气喝光,才开口道: “库尔斯来信了,他在菲尔奥恩做得不赖。” “他预计,等到菲尔奥恩完全安定下来,每年的税金刨开支出以外,应该能达到三千枚苏勒德斯。” “目前,菲尔奥恩已经组建起一支二百人的常备城卫军,在战时,能提供最多一千五的征召农兵。” 让娜说到这儿,不免有些可惜道:“可惜大人你声名在外,我们的军队还没到,菲尔奥恩的那些地方头人,就抛弃了自己的土地,庄园和宅邸,携带着金银财宝投奔亲戚去了。” “的确是有些可惜。” 抄家,是会使人上瘾的。 没有那些地方头人们的“无私资助”,洛萨也不可能进行这样大范围的兴修水利,公厕,开辟荒地等公共建设。 他说道:“等到菲尔奥恩基本稳定下来,我们就回希伯伦去。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爆发战争了。” 说是不会发生战争。 实际上,这是因为洛萨不喜欢当强盗。 不然以邻居拉乌夫现在衰弱的实力,洛萨就算不愿占据新领土,每隔一段时间派出一队骑兵去他的领地内烧杀抢掠一番,也是一项不错的财物来源。 坦白来讲,外约旦和西奈半岛这堆烂地,指望种地和放牧的话,能穷死。 除非是希伯伦的飞鸟庄园这种,有天然肥料搭配粪肥,种地的收益才算是比较高,能跟高卢的沃土相媲美。 但收益不能这么计算。 农业是根基,只有农业发展顺畅,洛萨的统治才更加稳固,底层平民也会更加倾向于造人,能够活下来的新生儿数目也会大增。 人口多了,就意味着更多的税收,更多的兵源。 就好比新哈布斯堡,这里原本属于洛萨的负资产,刚刚扭亏为盈不久。 但随着人口不断积聚,昔日孤零零的一座城堡,一座村庄,如今有建立起一座新城的趋势。 可以预见,在未来,这里将成为一座至少不逊于希伯伦和艾拉港,潜力甚至会更高的陆地商业枢纽。 但这都属于长远规划,短期内很难发生质变。 从这方面看,贵族老爷们的短视也不无道理。 今日深耕,投资在领地上,没准哪天领地就被人夺走了,还不如巧取豪夺一番,把钱财捏在手里,随时准备跑路更妥当。 … 正当洛萨计划着返回希伯伦“养老”的时候。 一个新的消息,不得不使他停止了咸鱼模式。 他那已经接壤的新邻居——埃及总督,阿迪勒带领大军来到边境上,声称要跟他会谈! 对于阿迪勒会干涉自己的扩张,洛萨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阿尤布跟萨珊王朝别看版图大,实际上对地方的统治,跟东方对于边疆地区的羁縻统治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时代的大帝国,大多都能冠以“散装”的称呼。 严格意义上,就连阿尤布王朝的萨拉丁,其实也属于萨珊的万王之王的封臣,但萨珊王能管得住萨拉丁吗? 显然不。 “阿迪勒只带了两千人,还是大张旗鼓的,应该没有跟我大战一场的意思,估摸着,应该是想跟我这个新邻居谈判磋商一番,兼具展现实力,让我知道有他坐镇的埃及,不是我能招惹得起的。” 洛萨很快就判断出了阿迪勒的来意,吩咐下去:“让娜,带领一队翼骑兵,我们去跟阿迪勒见个面。” “没问题,但只带翼骑兵?” 洛萨无奈道:“不然呢,我也倾巢出动,来一场武装游行?咱们家底薄,经不起这么浪费。” 敕令骑士部分在各自封地里,部分在黑鹰旗队担任军官。 而且他们的速度较慢,洛萨此行又不是为了打仗,所以没有带上他们的意思。 带上也没多大区别。 双方硬实力差距太大,埃及现在的人口估计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万。 光亚历山大,开罗等几座大城市的人口,就是洛萨整个领地的总和的好几倍了。 比底蕴,整个耶路撒冷王国都没办法跟埃及相提并论。 会谈的地点,定在提赫男爵领跟加拉特的萨拉森领地的边境。 忠心耿耿的提赫男爵,洛萨的敕令骑士——伯瓦尔想要带领手底下的佩特拉骑士护送洛萨,被他拒绝了。 作为敕令骑士,忠诚本就毋庸置疑,没必要做一些面子工程。 到了双方约定好的时间。 洛萨和随行的翼骑兵们,在山坡上一字排开,默默等待着。 片刻后。 远方烟尘弥漫。 密密麻麻,看不到边沿的黑甲骑兵,宛如一道能够吞噬世界的洪流,向前席卷而来。 沙漠的土黄色,逐渐被黑色覆盖。 翼骑兵们望着这一幕,不由紧张了起来。 战马打着响鼻,不安地原地刨着土。 让娜吹了声口哨:“真是威风呢,大人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出行都有几千精锐披甲骑兵护送。” “那恐怕得等我打下埃及以后了,埃及总督的位置,这含金量可一点不比一位国王低。” 他双腿轻夹马腹,率先向前奔去:“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位萨伏丁。” 来到骑兵阵前布置的帐篷中。 洛萨能够明显看到阿迪勒身边的护卫,有不少都紧握着阻魔金制造的武器。 “洛萨伯爵,好久不见。” 阿迪勒一袭金色布面甲,披着黑色斗篷,这个被十字军称作萨伏丁的男人,以手抚胸跟洛萨见礼后,又递上清水。 “多谢。” 洛萨在身前画了一个十字,没有犹豫,便饮下清水,在拜火教的教义里,有不能伤害跟你同饮一碗水的人的规定。 虽然这种君子协定,向来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但即使是小人,也得看重自己的名声。 洛萨也微笑道:“我听说,你刚到埃及没多久,就镇压了南方努比亚人的叛乱,整个埃及都被你以雷霆手段稳定了下来。 我说的没错吧,扎希尔跟你比真的不算什么。” 阿迪勒轻咳了声,他想起洛萨上次在扎希尔面前的挑拨。 “洛萨,在遇到你之前,我可没发现法兰克人里,竟也有人能够像希腊人一样巧言善辩。” “说正事吧,萨伏丁总督,你打算跟我谈什么?” 阿迪勒的脸色微冷:“你都已经扩张到我的家门口了,现在来问我想跟你谈什么?” 帐篷内,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家门口指的是还隔着一片大沙漠吗?萨伏丁,你坐拥整个埃及,难道还怕我对你构成威胁?” 洛萨坐在椅子上,神情悠然。 阿迪勒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温和下来:“我可不会瞧不起你,洛萨伯爵,毕竟,你曾经亲手击败过我。” “吾王和萨拉丁签订的和约还有效吗?” “当然。” 洛萨微笑道:“所以,就这么维持现状吧,你继续稳固你的埃及,我继续增强我的力量,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我迟早会有一战。” 阿迪勒补充道:“但不是现在。” “不过,你不能再向西奈半岛扩张了,否则我会带领我的铁骑,先把你踏成碎片。” 洛萨微笑道:“我确实没打算继续扩张,但对你的威胁,我只想说,你可以试试。” 阿迪勒冷哼道:“你把我当成了拉乌夫那样的废物?” 洛萨摇头道:“我从来不会轻视你,但我自然有我的底气在——说实在的,带着这么多骑兵走这一趟,花销不少吧?” 西奈半岛的大沙漠,就是洛萨的屏障。 黎凡特地区的兵力投射是有限的,这里到处都是荒漠,大军倾巢出动,风险和损耗都是极大。 阿迪勒微笑道:“也没多少,这次出行,你这儿只是终点站,沿途震慑四方也是我的打算之一。” “行了,就这样吧,等到未来你我战场相见时,我可不会留手。” 阿迪勒微笑道:“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微笑,各自向自己的阵营奔去。 … 回到艾拉港后。 奥托告诉洛萨,他收到了维尔纳伯爵的信,要他回欧陆去履行婚约。 第二天,他便郁郁寡欢地出发了。 洛萨亲自相送。 看着闷闷不乐的奥托,他劝慰道:“想开点,你不是一直羡慕我威风吗,你那老丈人已经上年纪了,几个继承顺位靠前的身体也不太好,兴许哪天下洛林公爵的王冠就落到你头上了。” 下洛林公爵,可比他这个外约旦伯爵威风多了。 “哪来那么好的事?” 绝大多数顺位继承人,一辈子都等不来继承爵位的时候。 奥托耸了耸肩:“不过我也想开了,洛萨,你的确比我强,更有勇气,运气也更好,我跟你比不了。” “但振兴哈布斯堡家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该付出些什么。”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错,振兴哈布斯堡,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我们哈布斯堡家族,被推举为日耳曼人的国王(选帝侯只能选举国王,需经教宗加冕,才能称作皇帝),占据了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低地,伦巴第,威尼西亚,伊比利亚,整个世界都有我们的领地。” “这算是神启吗?” “如果我们完成了这一伟业就算。” “哈,洛萨,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他伸出了一只戴着链甲手套的手掌。 啪得一声。 两人手掌碰在一起,又握住。 “洛萨,我不会忘记你说的话的。” 他的脸上,带着一如当初目送洛萨离家踏上东征旅途时的温和笑容:“愿天父佑你,武运昌隆。” 洛萨也正色起来:“也愿天父佑你,尽快开枝散叶,等到我加冕为王的典礼那天,我会邀请你跟父亲一起来观礼的,希望那时,我能看到哈布斯堡家族的下一代。” 砰。 奥托一拳砸在洛萨的肩膀上:“王冠哪里是那么好得的,如果让父亲听了你这样轻挑的语气,一定会狠揍你一顿。” 洛萨倨傲道:“他是个伯爵,我也是个伯爵,凭什么揍我?” 奥托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 回想起当初跟洛萨犯错时,一起挨揍,一起睡马厩的经历,再看如今洛萨穿着华丽板甲衣,身披龙首披风的模样,不免有些伤感。 他有点舍不得洛萨,也放心不下洛萨怀揣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迟早又会投入新一轮的战争当中去。 “好了,时候不早了,再不上路,天黑前就赶不到新哈布斯堡了,你不是说,还想在那儿住上一晚的吗?” 洛萨催促道。 “好,我走了。” “等一下。” 洛萨抛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拿上这些——阿尔高是个穷地方,多花点钱撑撑场子,别让你丈人瞧不起你。” 奥托犹豫了下,还是将钱袋放进马鞍袋里。 “走了。”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随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两名护卫的骑士,一同向北方疾驰而去。 洛萨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一座沙丘后,才转身离去。 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 他今晚打算做做芙琳吉拉的思想工作,把切利尼娜的饼干盒要过来。 第239章 切利尼娜小姐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送走奥托,就躲在房间里,冥思苦想该如何把切利尼娜的饼干盒要回来的洛萨,应道:“进来吧,门没锁。” 芙琳吉拉走进房间。 “什么事,小芙琳?” “大人,明天就到日子了吧?” “什么?” 洛萨的脸上,露(演)出了一丝困惑:“你说的是什么日子?” “新人来的日子。” 芙琳吉拉伸出手,将小铁盒放在桌上:“喏——也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也不一定…” “她没来的话就再给我咯。” 芙琳吉拉轻哼了声,向外走去:“我可不是那种死皮赖脸占着别人东西不给的人。” 洛萨笑着安慰道:“当然,我们家芙琳最是体贴不过了。” 芙琳吉拉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矜持,但又掩盖不住的得意的笑容。 脚尖微微翘起。 “哎呀,好啦,都是小事,你继续忙吧。” “嗯,好,等我忙完手头的公务,就带你去逛街。” 目送芙琳吉拉离开,他拿起桌上的铁盒,顺手进去一摸——摸了个空。 切利尼娜的饼干盒每天能够拿出一百根巧克力饼干! 所以,这一百根已经被芙琳吉拉吃完了? 洛萨有些无语。 但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暖意,有种我家小妹居然懂事了的欣慰感。 … 第二天清早。 洛萨从睡梦中醒来,惺忪着睡眼,看着床边站满的人。 被吓了一跳! 般若,芙琳吉拉,让娜,汉斯四个人赫然都在。 “你们干什么?” “快快快,该开始了!” 让娜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汉斯挥了挥手中,写有“欢迎切利尼娜小姐莅临”标语的横幅。 般若在一旁站着,面无表情,有种孑然独立的超然。 芙琳明显是盛装打扮过,穿着一袭红色长裙——很符合她鲜血王族的身份。 她双手抱胸,小声嘀咕道:“我倒要看看这位切利尼娜到底有多漂亮。” “好,我知道了。” 洛萨揉了揉眼睛:“哪里要这么着急?” 让娜一脸期待地说道:“拜托,大家都等了半个月了,当然着急了。” 洛萨不急不缓地起身,没有多卖关子,直接选择了抽卡。 耳畔,隐约响起龙吼。 下一刻。 一张顶部雕有振翅欲飞的巨龙,正中描绘着一个生有兽耳的灰发少女的金色卡牌,缓缓浮现于洛萨的手中。 她手握双剑,面无表情。 神情,看起来与般若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 如果说,般若是万事不萦于心的淡漠的话,兽耳少女就是单纯的含蓄,内向,收敛,理智——给洛萨一种很可靠,很能干的印象。 她或许会是个得力助手。 洛萨这样想着。 … 名称:切利尼娜·迪·巴斯利卡塔 类别:处决者 品质:传说(六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略有敬畏 力量:25 敏捷:48 体力:15 耐力:10 精神力:10 简介:切利尼娜小姐是巴斯利卡塔狼族,族长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她从小就展露出了杰出的天赋。 于切利尼娜十二岁那年,她的父亲选择带领巴斯利卡塔狼族,移居新大陆与两西西里狼族划清界限。 这种背离传统的行为,使旧大陆的狼族视巴斯利卡塔家族为眼中钉。 并在两西西里的幕后统治者,狼族共主的推动下,向巴斯利卡塔狼族展开了清算。 切利尼娜小姐是唯一的幸存者。 没人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复仇?继承家族意志?重建巴斯利卡塔?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狼族都在恐惧着这位处决者。 天赋: 处决:作为处决者,切利尼娜可以强制处决生命值不足百分之十的对手。 独狼:当切利尼娜附近没有友军时,攻击力增加百分之三十。 扼喉:切利尼娜的第一次攻击,可以强制沉默对手一秒钟。 技能: 授首:切利尼娜斩杀敌人后,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对方的一项特殊能力。 疾风:需精英一阶段解锁。 骤雨:需精英二阶段解锁。 完美的刺客模版。 这是洛萨第一次看到,初始属性点中,竟有逼近五十大关的扈从。 当然,防御力也极差,也意味着她注定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脆皮角色,有着明显的短板。 就是不知道跟神出鬼没的库尔斯比起来,哪个更强一些。 呸,我在想什么,作为高贵的六星,库尔斯拿锤子跟切利尼娜比? 洛萨使用了卡牌,金色的光芒充斥整个房间。 又于房间正中央汇聚,形成了那位与卡牌上绘制的别无二致的兽耳少女。 少女睁开眼,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当她看到汉斯举着的横幅时,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了一丝错愕。 “你们这是?” “欢迎你,切利尼娜小姐。” 洛萨开口道。 “谢谢。” 切利尼娜小姐环顾四周,如数家珍道:“鲜血王庭的公主,神圣教会的耀骑士,还有东方的鬼族,一个没有佩戴家徽的狼族同胞。” “您麾下真是人才济济。” 她挪动脚步,单膝跪地,用没什么起伏的平静语调说道:“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尊敬的领主大人。” 洛萨微微颔首:“起来吧,切利尼娜小姐,我也很荣幸能得到你的效命。” 切利尼娜站起身,询问道:“我能有幸知晓我的职务是什么吗?” 洛萨略加斟酌,道:“你暂时…先担任我的首席刺客吧,汉斯,你来跟切利尼娜小姐讲一讲现在的局势。” “是,大人。” 汉斯的脸上,露出有些局促紧张的笑容,虽然他是真狼族,切利尼娜是半狼族。 但他明显能够感觉出,对方的血统更加高贵。 这是一条大粗腿。 抱紧了的话,芙琳吉拉小姐应该就再也不敢欺负自己了! “你好,切利尼娜小姐,我是汉斯·冯·塞戈,暂时担任艾拉港的守卫官。” 切利尼娜有些疑惑道:“你好,汉斯,我没见过你,你是来自哪个家族的,为什么我没看到你的家徽?” 汉斯解释道:“切利尼娜小姐,我不算是正统的狼人,是大人赐予了我狼族血脉,此前,我是条顿骑士团的一个预备役骑士。” “原来是后天的狼人,难怪没有家徽。” 她语气微顿,又道:“不过,这反而是好事。” 说话时,她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中也看不出多少起伏,让人难以揣摩她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 让娜开口道:“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为切利尼娜小姐做讲解,依在下来看,我算是您手底下最合群的了。” 切利尼娜微怔。 “你好,切利尼娜小姐,我是让娜·达尔克,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但传说,跟事实总是会有出入对吗?” 让娜很自来熟地伸出一只手。 “大名鼎鼎的邪恶克星,耀骑士竟对我这样的邪恶狼族如此盛情,的确是让人意外。” 切利尼娜看着让娜脸上洋溢的热情笑容,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很高兴认识你,让娜小姐。” 让娜许久没松开。 “好滑,好细腻,像我们这种经常握武器的,手上难道不会出现老茧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独特的保养秘诀?” 切利尼娜努力将手掌挣开,有些疑惑地看着洛萨。 洛萨轻咳了一声:“让娜,不要吓到切利尼娜小姐。” “切利尼娜,你不用放在心上,让娜就是个这样的人,不过确如她所说,她比较合群。”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 “既然让娜和汉斯都已做过自我介绍了,芙琳还有般若,你们两个也来跟新同伴认识一下吧。” 第240章 可靠的工具人 切利尼娜看向众人,虽然有些不适应这种场合,但还是很大方地说道:“我是切利尼娜,很高兴能跟诸位一起共事。” “般若,铁卫,如果有危险,可以躲到我身后。” 虽然言简意赅,但般若还是表达了善意,并且主动递出手,与她相握唔,触感确实很滑,很嫩。 难怪让娜会那样说。 芙琳吉拉微抬着下巴,打量着切利尼娜,没有动作。 见她主动伸手过来,才很勉为其难地把手递过去。 “我是芙琳吉拉·采佩什,鲜血王庭里血脉最尊贵的公主,你应该听说过我吧?” 切利尼娜微微皱起眉:“原来是采佩什家族的公主,久仰大名。” “哼。” 芙琳吉拉有些得意道:“算你有眼光,我正在研究狼毒药剂的配方,能够大幅提升狼族的战斗力,你要参一股吗?汉斯现在已经是仅次于我的大股东了。” 汉斯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幽怨。 所谓参一股,其实就是“献血”。 至于能否看到收益? 看芙琳吉拉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估计也指望不上了。 切利尼娜虽然不了解这是什么项目,但还是本能对此敬而远之:“还是算了,我暂时没有做投资的打算。” 让娜感慨道:“像切利尼娜小姐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总是会显得很可靠,就跟般若小姐一样。” 洛萨吐槽道:“所以,像让娜你这样总是嬉皮笑脸,轻佻的人,就显得不是很可靠了对吧?” 让娜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洛萨真的很好奇,这些年,让娜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让娜耸了耸肩,很无所谓道:“大人要是觉得我不可靠的话,把我丢在家里当暖床女仆我也没意见。” 切利尼娜微微皱起眉:“身为扈从,还要满足大人的性需要吗?” 扯淡! 洛萨刚想摇头,就看到让娜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要为主君分忧解难,就该做好宽衣解带的准备。” 切利尼娜皱起眉:“请恕我不能胜任此等重担。” 洛萨很严肃地看了让娜一眼:“她在同你开玩笑,除正事以外,在我手底下,你不需要履行任何额外的义务。” 让娜振振有词道:“谁说暖床不是正事?于领主而言,繁衍子嗣,开枝散叶难道不是天大的正事?” “切利尼娜小姐,你也不想主人的事业,因为家族绝嗣,而陷入终结吧?” 洛萨张了张嘴。 一时间,竟感觉让娜所说的,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切利尼娜眉头紧锁,看向洛萨的眼神中充满了抗拒与戒备:“若是如此.即便合乎情理,可我暂未做出心理准备。” 般若突然开口道:“让娜,去训练场上切磋。” “我可不想跟你打。” “那就闭上你的嘴。” 般若语气平静,毫无波澜,但让娜敏锐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怒意。 她笑着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一个拉链似的表情,默默向后退开。 “到我这边来,切利尼娜小姐。” 般若招了招手。 她向来沉默寡言,不代表她就不会说话了。 切利尼娜犹豫了下,还是站到了般若身边,对于这个看上去有种拒人千里的高个子美女,她却感觉有种很可靠的感觉。 般若语气平静道:“没人能强迫你做什么,让娜只是在开玩笑,你以后跟她熟悉了,就会知道她是个喜欢满嘴跑火车的人。” 切利尼娜稍稍松了一口气:“让娜小姐还真是风趣。” 般若又道:“大人,把你准备的给切利尼娜小姐的礼物拿出来吧。” 洛萨恍然:“好。” 他取来藏在柜子里的小铁盒,递了过去。 切利尼娜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有些意外地拿在手里,啪嗒一声打开顶端的盖子:“这是.我的饼干盒?已经丢了好久了,没想到会在大人你手中出现。” 芙琳吉拉的眼神跟着小铁盒挪动,里面充满了心疼与不舍。 切利尼娜迟疑了下,从中取出一根,递给了芙琳吉拉:“芙琳小姐,我不太喜欢抹茶味,你能帮我吃一根吗?” 芙琳吉拉“啊”了一下,脸颊微红,扬起眉:“这个嘛也不是不行,虽然我不是什么贪食的小鬼,但我可是很喜欢助人为乐的。” 切利尼娜很郑重地说道:“多谢。” 洛萨在一旁看着,感觉越发满意。 切利尼娜,真是个可靠的人,虽然有一副看不出情绪的淡然表情,但要比般若合群多了。 只要稍加培养或许根本不必培养,她就能成为库尔斯这个级别的顶尖工具人,能够替自己打理一方事物。 所以,刺客等于工具人? 洛萨的心神有些发散。 嘎嘣。 切利尼娜咬断了一根巧克力棒,头顶的狼耳,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这阔别已久的熟悉味道,使她刚刚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的紧张感,被冲散了大半。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你将切利尼娜失落已久的,富有魔力的饼干盒物归原主,切利尼娜对你的亲密度显著增加。 目前为:友善。 洛萨心中微喜,他还是很眼馋切利尼娜的天赋的,独狼不用提,这个天赋明显不适合他,他也没做独狼的本事。 扼喉和处决两项,使洛萨有些犹豫,都是极佳的天赋。 前者,能强制沉默敌人,这可不仅仅只是沉默一秒钟的事,许多法术,在施展过程中被打断,都是有反噬的。 玩过MOBA游戏的人,对此应该更好理解。 原本流畅的连招,很可能因为沉默的这一秒,而中断,导致前后加起来,真正的沉默时间,往往会超过一秒的范畴。 而处决,能够强制斩杀血量低于百分之十的对手,效果简单,但却拔群,而且看描述,应该不是“扼喉”这种,还需要冷却时间,只能施展一次的效果。 权衡再三。 洛萨还是决定选择“扼喉”。 现实,不是游戏。 血量低于百分之十的对手,往往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了,战斗力大幅衰减。 说难听点,能把敌人耗到百分之十的血量以下,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已不需要这个处决效果。 极少数情况,也有切利尼娜出手。 扼喉就不一样了。 关键时刻的一记沉默,很可能会逆转局势。 而且,洛萨的第一次攻击,可不仅限于近战,他可以通过丢“圣枪”的方式,来保证这一记带有沉默效果的攻击,能够必中! “传我命令,去准备一桌好菜,把酒窖里储藏的最好的美酒拿上来,我们一起为切利尼娜小姐接风。” 洛萨很热情。 但又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致使人反感。 他特地吩咐女仆使用了一套来自埃及的雕花珐琅器,虽然这东西其实就是搪瓷,但总比单调的金银器皿显得有格调一些。 也只有圣地的大贵族才能有这种认为金银器皿单调的阔气。 欧陆的穷亲戚们或许有粮有兵,但就是没这种阔气,颇有种老伦敦人看纽约佬的不屑。 “不用这么客气吧?” 切利尼娜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热情。 上来就送大礼,还有迎接她的“横幅”,紧跟着又是摆上一桌子宴席。 “快坐吧,托你的福气,我可是眼馋大人酒窖深处珍藏的陈酿许久了。” 让娜面露期待地说道。 第241章 伊甸园 洛萨的厨师是个萨拉森人,他制作的菜肴很合洛萨的口味。 最起码,相较于那些擅长制作“天鹅派”“飞鸟派”等看上去很有意思,实则属于黑暗料理的西欧大厨,要合口味得多。 前者,厨师在将天鹅肉制成馅饼后,会把天鹅的头,翅膀,羽毛重新插回馅饼上,营造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后者则是把活鸟封在馅饼里,食用时,一刀切开。 鸟儿便会扑扇着翅膀飞出来,留下一堆残留物在馅饼里。 当然,这种派大概率会在宴会结束后,分发给穷人以彰显贵族的仁慈——同理的还有贵族们使用的面包餐盘,浸满汤汁无法使用后,也会分发给穷人。 这个时代的法兰克人经常拿面包当餐具来使用,因为太过坚硬,干吃会很噎,作为餐盘能够浸泡汤汁,等到食物吃差不过了,面包也泡软了。 在正餐过后,厨师又端着托盘,送上蛋挞,苹果派,掺了黄油和奶的软面包这三种饭后甜点。 算是相当豪奢了。 圣地的贵族在个人享受上,要比欧陆上的同行们显得更加奢靡的原因,还在于他们能够享用更廉价的香料。 比如说高卢人十分钟爱的番红花,价比黄金,但它的原产地在萨珊波斯。 距离因素。 导致圣地的番红花,要远比得横跨整个地中海,运送到欧陆时便宜。 像洛萨吃一顿烤肉所耗费的香料,在欧陆已是一位公爵级的大贵族,在宴饮时的消耗了。 而且,即便是大贵族,如果只是家宴,刨除“炫耀”“彰显实力”的因素以外,也很少会吃的这么奢侈。 就比如洛萨在阿尔高的时候,家中虽然有两套银质餐具,但除非在邀请贵客,举办宴会时,往往是只放在储藏室里的。 大概是跟众人不太熟悉,还有些放不开的缘故,切利尼娜进餐时的动作很矜持。 但吃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可以看出,她的饭量也不小,是个能跟让娜,汉斯一较高下的。 只是吃相要好看很多。 到底是贵族家庭出身,亚平宁人的“迪”,跟日耳曼贵族的“冯”以及高卢人的“德”,都是贵族的专属特征,代表“来自”。 切利尼娜全名为:切利尼娜·迪·巴斯利卡塔,证明她是巴斯利卡塔家族的成员,这是两西西里的地名。 餐后。 众人各自散去。 在庭院里,幽深的走廊深处。 切利尼娜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去往何处,茫然地打量着天空中,与故乡的世界,似乎别无二致的弦月。 完全看不出来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啊。 她的耳朵,突然抖动了一下。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洛萨开口道:“切利尼娜小姐,在这里还习惯吗?” 切利尼娜回过头,微微屈膝施礼:“夜安,大人。大家都很热情,没什么不习惯的。” “跟我不用这么客套。突然来到一个新世界,身边都是陌生人,感到不适应的话,再正常不过了,我最开始也不适应。” 切利尼娜郑重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的亲人和朋友,几乎都在前不久的动乱中死去了,那个世界,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正相反,在被您召唤而来之前,我正在面临‘狼主’派遣的杀手追杀。” “我应该感谢您,将我从危险当中解救出来。” 洛萨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她,但从她平淡的神情中,洛萨也没看到悲伤之类的情绪。 气氛有些僵硬。 切利尼娜取出铁盒,食指轻轻一弹,将盒盖掀开:“还要感谢您,替我找回饼干盒,要来一根吗?” 洛萨推辞道:“还是不必…” “唔——” 一根草莓味儿的巧克力棒塞进嘴里。 动作很迅捷。 即使还没经过升级,基础就接近五十点的敏捷,依旧不是洛萨所能比拟的,血瀑过后或许还能勉强跟上。 切利尼娜语气平静道:“大人,我能看出来你是真的在推拒,还是在客套。” 洛萨快速咀嚼着饼干,咽下去,说道:“你的判断很敏锐,味道不错。现在,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你也可以自行挑选一间新的,这座宅邸闲置的房间有很多,但家具可能不是很全,我会吩咐仆人为你更换。” 不全的原因要归咎于扎恩。 他在撤离的时候,把所有能带走的,几乎都带走了。 洛萨也懒得花钱重新购置,他在个人享受上,除“饮食”以外,并不愿意投入太多。 切利尼娜摇头道:“不必了,大人,我并不注重这些——我曾经经过很严苛的训练,就算在马厩里,我也能很快入睡。” 洛萨微微颔首:“好吧。 左手边,第三间就是你的房间,跟我在一个庭院里,沿着走廊直走,看到的第一个房间就是我的。 有问题随时找我或是让娜——她虽然嘴上不怎么靠谱,但实际上是个很热心的姑娘。” 切利尼娜沉默了下。 大名鼎鼎,被视作邪恶克星的耀骑士,竟是个热心肠的姑娘,这句话一定会被她的族人们当作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她原本也以为,这会是个不苟言笑,满脸威严的女骑士。 她再度微微屈膝,以示谢意:“我会的,感谢您的招待,同时,也请替我向大家转达我的谢意。” “不客气。” 目送切利尼娜离去,他的眼神在少女背后,毛绒绒的灰色尾巴上停留了下——走路时,会随着步伐而摇晃。 让人有种想要上手摸摸看的冲动。 “喂,好看吗?” 不知何时,出现在洛萨身边的声音,令他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 让娜正坐在庭院走廊里的栏杆上。 她的手中拎着一瓶掺了香料的热葡萄酒,手肘搭在膝盖上。 见洛萨看来,她放下酒瓶,比划了一个很夸张的半圆形手势:“很大哟,不比般若小姐差,而且还是兽耳娘。” 洛萨恼羞成怒:“我只是在看尾巴!” 她的脸颊上有两团红晕,微笑着说道:“那您可真是没眼光。” 她侧着头,打量着洛萨:“不,也不是没眼光,我当初刚来的时候,可没享受这样的待遇,大人,你早有预谋?” 洛萨面无表情道:“你想多了,切利尼娜,还只是个小姑娘,论年龄,还不到你们的零头,而且刚刚遭遇了一场很大的不幸。” “确实,阖家覆灭,惨遭追杀,确实让人很想疼爱一番。” 让娜对此深以为然:“放心好了,我会多给予她一些关心,让她感受到咱们.话说咱们这个小团体,该被称作什么好呢?” “外约旦互助委员会?” “希伯伦超凡协会?” “异常生物互助群?” “昨日巨舰?”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称呼。 洛萨皱起眉,思索片刻,道:“非要取个名字的话,叫伊甸园或许更好些。” “不错!” “不愧是太阳王,取名的功力要远胜于我。” 让娜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话锋一转,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大人,谁是你的夏娃呢?” 传说中,伊甸园是上帝开创的人间乐园,亚当和夏娃一同生活在这里。 洛萨顿时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还是说,大家都是?” 洛萨的脚步,加快了些。 “真是贪心啊!” 让娜拔高了语调,声音中充满了笑意:“不过也没什么,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够鼓起勇气了,我倒是无所谓。” “但其他小姐们,可能会介意这种贪心的行为哟。” 目送洛萨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让娜有些得意地拎起酒瓶,小口啜饮着:“唉,年纪大咯,果然该多喝一些补的,” 这瓶葡萄酒,是掺了香料的热饮。 在这个时代,香料之所以被认为是贵重物,除了能改善糟糕的烹饪手段,导致的食物口感问题。 也因为香料被视作是一种补品。 … 回到房间里时。 般若正穿着一件白色亚麻短袖,洁白的手臂从宽松的开口处伸出,执笔写字。 芙琳吉拉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以手托腮,看到洛萨,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 她气鼓鼓地说道:“我好无聊。” 洛萨有些诧异:“你最近不是忙着研究魔药吗?” 洛萨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件空荡荡的炼金实验室,远离宅邸,就算发生爆炸也不会引发太大的损失。 “没意思。” 她拢起双腿,白色的长发垂在脸颊侧边:“你最近明明都闲下来了,也不愿意陪我。” “我白天得练武,晚上得冥想呀。” 虽然现在锻炼体魄,若能提高的属性点很有限,往往半个月也未必能提升一次。 但洛萨也没懈怠。 每天跟汉斯切磋切磋,对洛萨提升自己的剑术跟反应能力,都很有帮助。 他不希望自己离开了系统的力量,就一无是处了。 “总之,就是很无聊,再这样下去,我都想一觉睡到明年了。” 洛萨皱起眉,思索片刻,开口道:“要不要跟切利尼娜交个朋友?” “啊?” 芙琳吉拉有些不解:“为什么呀?” “能蹭到好吃的饼干——你们身份也对等,都是各自族群的公主,抛开种族偏见,我觉得你们或许能合得来。” 芙琳吉拉兴致缺缺:“别开玩笑了,有一个傻大个儿这样的闷葫芦,就已经很让人无趣了,那个狼族小姑娘,看上去跟她也差不多。” 般若放下笔。 芙琳吉拉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般若没机会她,自顾自去端来水盆洗漱。 “你看,她就是这么无趣的人。” “去试试看吧,芙琳。” 洛萨很郑重地说道:“其实你跟让娜也很合得来不是吗,多交一些朋友,生活或许会变得有趣很多。” 芙琳吉拉沉默了片刻。 轻哼道:“说白了不还是没时间陪我吗,无趣,无聊,我哪里需要朋友那种东西?” 砰。 推门而出。 觉得被忽视了的,暴脾气且敏感的小姑娘,在走廊里走着。 房门,突然被打开。 很不凑巧。 她来到了切利尼娜的房门外。 “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闲逛。” 两人相视沉默。 气氛有些尴尬。 许久,切利尼娜率先打破僵局:“那” “要来我这里坐坐吗?” 芙琳吉拉眉头一挑,轻哼了一声,想起了洛萨之前所说的话,本想拒绝。 但随后,就听到切利尼娜手指弹开铁盒的声响。 “请你吃。” 芙琳吉拉看着切利尼娜认真的表情,又轻哼了一声,觉得有些没气势,于是再度轻哼了一声。 “既然你都盛情邀请了,我不去的话,似乎有些太不给你面子了。” “毕竟,我可是采佩什家族的公主.唔!” 甜味在舌尖扩散。 她咀嚼着巧克力棒。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地说道:“进来吧,还有更多。” 洛萨的房间里。 般若洗漱过回来,将毛巾和水盆放在一边。 “芙琳不在的话,要过来跟我亲近一下吗?” 罕见的主动邀请。 令洛萨倍感意外,自从那晚海底之旅后,般若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 他的心跳有些厉害,强自镇定下来:“你说,怎么亲近?” “你想怎么亲近?” 她嘴角弯起:“芙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觉得怎样合适一些。” 她伸出纤白如玉的手掌:“给你牵牵好了。” … 三天后的清晨。 洛萨准备了车马,预备带上一队翼骑兵返回希伯伦了。 那里距离耶路撒冷更近,洛萨打算抽时间,去觐见一下鲍德温四世,顺带让汉斯回去继续代替他掌握王家骑士团。 太后党的手伸的太长了,他打算回去一趟,震慑宵小。 此外,希伯伦也是他领地最核心的地带,他打算常驻于此,而不是艾拉港。 临行前,洛萨叫来被他留下的几个敕令骑士。 “法比奥,艾拉港的情况很稳定,你作为守卫官,只要按部就班发展即可。” “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多派人跟库尔斯沟通。” 法比奥曾是飞鸟庄园的管家,也算洛萨手底下少有的内政人才,可以评价为:有才能,但不多。 但库尔斯就在距离艾拉港不远的菲尔奥恩。 法比奥毕恭毕敬道:“大人,我明白,您请放心。” “乌尔姆,巡境官的职责重大,艾拉港又处于边境地带,你切记不可懈怠。” 乌尔姆也恭敬点头道:“大人,我会牢记我的职责。” “穆勒,艾拉港的商贸事宜就全靠你了,还有扩充驯鹰师数目的事,你多费心。” 穆勒连忙道:“大人,我一定会的。” “那我就走了。” 啪—— 扬鞭,车队驶离。 你问我为什么只是牵手?多的不让写呀! 发个切利尼娜的腿照都被审核退回来了。 可怕,可怕。 第242章 农本和萨珊朝议 悬着黑色双头鹰旗帜的车队,在三十名翼骑兵的护卫下,缓缓驶离了艾拉港。 洛萨只带走了三十名翼骑兵,连名义上的伯爵卫队,即瓦兰吉卫队都留在了艾拉港驻防。 这里到底是前线。 菲尔奥恩虽然暂时因为地方头人出逃,军管,还有分田政策稳定了下来。 但在这场战斗当中,敌人死伤惨重,这些死者可还有家属活着呢,不能想当然地就以为他们一定会被分田政策收买。 而且,平民中也有不少笃信拜火教的狂信徒,这部分人也是隐患。 得靠库尔斯的特务组织来慢慢甄别,并且肃清。 道旁。 几乎所有看到洛萨出行的马车的平民,都低下头行礼。 在马车驶出很远之后,仍有人在身前画着十字架。 有扎恩这个横征暴敛的前任领主珠玉在前,艾拉港的平民们,甚至要比洛萨的基本盘,希伯伦的平民,还要更加拥戴洛萨。 汉斯有些感慨道:“大人,您看到了没,大家都很拥戴您。之前,每天巡逻时,都有人拿来瓜果分给我们吃。” 洛萨笑了笑。 底层的百姓,既容易愚弄,又不容易愚弄。 再蠢的人,日子过的好不好,他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大人对待那些刁民可够好的了!” 芙琳吉拉轻哼道:“换作在特兰西瓦尼亚,他们一天能吃上一顿饱饭,都算是那里的吸血鬼领主仁慈了。” 切利尼娜坐在马车上,她不会骑马,马匹的速度,还不如她走着快。 闻言,若有所思道:“两西西里也是一样。只有狼族才能身居高位,平民不仅生活困苦,还得提防哪天自己的孩子被狼族抓走吃掉,但人们又不敢反抗,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整个社会,一片死气沉沉。” 洛萨询问道:“这就是你父亲反抗狼主的原因?” 切利尼娜摇头道:“不是,他可没有那么崇高,只不过是想要自立门户,摆脱狼主的控制罢了。” 洛萨有些失望。 愿意背叛自身阶级的理想家,终究还是少数。 让娜道:“这很正常,在广阔的新大陆,招收那些流浪的狼族,或是在本土郁郁不得志的狼族,自立为王,可比留在两西西里,仰狼主的鼻息强多了。” 她耸了耸肩:“假如你们这群黑暗生物都跑到新大陆,我们神圣教会骑士团也能变得清闲许多,在被大人召唤过来之前,我已经连续两年没有休假了。” 切利尼娜皱了皱眉。 这跟她之前以为的可不一样。 芙琳吉拉冷笑道:“切利尼娜,看到没,所谓的背离狼族传统之类的罪名,都是假的,归根结底,还是权力斗争。” “旧狼主,哪里容得下在新大陆出现一位新狼主加冕为王?” “是这样啊。” 切利尼娜闻言,跃下马车,来到芙琳吉拉乘坐的马车上,掏出铁盒,取出一根巧克力棒投喂。 动作一气呵成。 让娜感慨道:“什么时候这俩人关系好起来了?” 汉斯悚然一惊。 糟了,大腿要跑! … 途中的小插曲,并未放在洛萨心上。 现如今,领地局势趋于稳定,洛萨也不希望在短期内再起战端。 他不是战狂,过度扩张也可能招致阿迪勒的干涉,西奈半岛上的大沙漠是一道天堑,但前提是别过度激怒阿迪勒。 进攻埃及是收获最丰厚的选择,但那需要洛萨拥有足够的实力。 最起码能拉出上万人的远征军,才有可能在北西奈这个埃及的桥头堡站稳脚跟。 打阿比西尼亚人也是同样的道理,收益有限,难度却一点都不低。 在洛萨那个世界,整个非洲都被瓜分掉后,阿比西尼亚是最后才沦陷的,比埃及更晚。 英,意两大列强,都曾在此折戟沉沙。 所以,短期计划,休养生息,开垦荒地。 中期内,南下开拓领地,增强实力。 长期内,北上进取西奈,攻略埃及。 至于是否要转而整合领地内的封臣,尤其是拿下雷纳德所占据的蒙特利尔和卡勒堡,还得看王国内部的局势,比如能否找到合适的法理依据。 耶路撒冷王国是他的后盾,如果盲目对内扩张,一旦他在基督世界里,名声臭了,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比如说现在,阿迪勒要是敢对他动手,他只需振臂一呼,在鲍德温四世的支持下,就能拉来整个耶路撒冷的十字军相助。 让娜乘着“葡萄”,来到马车边上。 “切利尼娜小姐,严肃一点是好事,但不要总是这么无精打采的,年轻小姑娘,应该更有活力和热情才对嘛!” 切利尼娜皱了皱眉,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该怎么做?” “试着和我一样,笑口常开。” 切利尼娜弯了弯嘴角,笑容很生硬,但让娜却很满意道:“对咯,就是这个样子。小姑娘就该少一些苦大仇深,多一些甜美笑容。” 她伸出手摸着下巴:“旅途无聊,咱们三个来一局昆特牌好了?” “昆特牌?那是什么?” 切利尼娜疑惑道。 让娜取出精致的小铁盒:“我们都有一套卡组,你可以先管大人借一套,咱们三个轮换对战。” … 马车吱呀呀的行进。 并不稳当。 洛萨用面纱遮住领口,跟般若并肩骑着马前行,从般若小空调身上传来的冷气很怡人。 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型绿洲。 依托绿洲生存的,是一座小型村庄,这里被洛萨分封给了一个从萨拉森农兵中提拔起来的敕令骑士。 “走,我们去看看这里的情况。” 虽然对敕令骑士的忠诚不做怀疑,可从纸面报告上看,跟实地考察,又是两码事。 农业为本,洛萨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光有钱,没有人,就是一盘摆在桌子上的美味佳肴。 历来,商业帝国就没有几个能打的,即使一时显赫,后面也会逐渐衰落。 昔日掌握北非和伊比利亚大片土地的迦太基,军区制度被破坏的东帝国,亚平宁的诸城邦,阿拉伯帝国,甚至还包括遥远的宋,都是先例。 大量采用奴隶,雇佣兵来作战,迟早会酿成恶果。 他这次回耶路撒冷,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接纳部分朝圣者为领民——虽然有分田政策,但他手底下还是有不少土地无人耕种。 并且,新哈布斯堡的可耕种土地也在不断增加。 迁来朝圣者领民,不仅可以增加人口。 同时,也能改善洛萨手底下,各领地的人口组成,同文同种的日耳曼移民,再怎么也比萨拉森人更值得信赖。 “大人?” 还没靠近,就看到田地里,一个像是老农一般,被晒的黝黑的男人,咧开嘴,露出惊喜的笑容,牙齿因颜色反差,显得雪白。 他努力把腿从淤泥中拔出来,向这边奋力跑来:“大人,您怎么来我这儿了?” 洛萨笑着说道:“拉姆拉,我要返回希伯伦了,顺路来看看你。” 他的目光,从那些跟随名叫拉姆拉的敕令骑士,一同跑过来的农民们身上掠过——虽然大都比较精瘦,肤色黝黑,但却显得很健康。 拉姆拉介绍道:“大人,他们都是我手底下的农兵。水渠今天刚刚修建好,我们正试着第一次用它浇灌土地——这可比拎着水桶打水省事多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开垦出一大片耕地。” “你做的很好,拉姆拉,我回去后,会向你母亲夸奖你的。” 拉姆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谢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我母亲接到这里来,希伯伦的土地就分给其他人好了。” “这当然没问题,即使你不说,过段时间,库尔斯大总管也会着手这件事的。” 拉姆拉惊喜道:“多谢大人。” “不用客气,是我该谢你们才对。” 洛萨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手底下的这些敕令骑士,日子可过的辛苦多了。 虽然他给的薪水不少,但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像真正的贵族骑士那样,鲜衣怒马,游手好闲。 告别拉姆拉。 车队继续前进,沿途,又特意经过了十余座村庄,有些是隶属艾拉港的,有些是隶属阿兰德勒主教区的。 洛萨能够看到,绝大多数领民脸上,虽然疲惫,但却充满了希望,跟以前的麻木,冷漠截然不同。 他们的日子过的还不算好,许多人还在领着救济粮,这是因为新开垦的土地,还没有获得产出。 但洛萨的种种举措,无不在表明,他是一个仁慈慷慨的领主。 他们每天的辛劳,都是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而不必担心有朝一日,会被洛萨攫取了所有的劳动成果。 天色快晚的时候,洛萨终于抵达了新哈布斯堡。 远远的,便能看到那郁郁葱葱,巨大的像是垂天之翼的树冠。 还能感受到,生命之树传来的喜悦情绪。 它生长的速度很快,远在洛萨的预料当中,这得益于信仰的加持。 作为“神”。 前来朝拜的人越多,获得的信仰力量越丰厚,它的生长速度也就越快。 照这种趋势下去。 恐怕要不了半年时间,生命之树就能提前步入成熟期,可以转职林地射手了,补上他的军队里,最薄弱的一环了。 亚美尼亚佣兵,在这场战斗中,暴露出的问题很严重。 距离稍远,就没什么破甲能力了。 对付那些甲胄齐全的萨拉森步兵,几乎没有产生多少杀伤,顶多是投石索砸晕了几个倒霉蛋。 廉价,但也不好用。 守城战还能起到一定的效果,若是野战,效果只会更差。 洛萨迅速结束了这一份雇佣兵合同,他现在虽然有钱去雇佣更多,更强大的佣兵队伍,比如从小亚细亚去雇佣突厥人。 但他还是更愿意培养自己的军队。 也不看看终日指望雇佣兵作战的亚平宁城邦,在统一之后的拙劣表现。 要知道,统一之后的意大利,最起码是个民族国家。但其表现,甚至还不如哈布斯堡家族没落后,凭借政治手段攒出来的奥匈二元散装帝国。 他抬起头,看着远方高地上的新哈布斯堡,城头飞扬的雄鹰旗帜,心头生出了一丝豪气。 自战争前,他还只是个空头伯爵,在外约旦的势力甚至要屈居于雷纳德和阿尔贡男爵之下。 而现在,他俨然已是外约旦最强大的诸侯,能够拉出数千大军,算是真正能够匹配得上外约旦伯爵的头衔了。 … 萨珊王朝。 泰西封。 一群从鞑靼草原上回来的使臣,正向巴赫拉姆六世哭诉着,来自孛儿只斤家族的鞑靼可汗对他们此行的折辱。 传回来的外交文书,更是令这位万王之王,还有一众朝臣震怒。 文书内容是:“我知君势之强,知君国之大,我知君统治大地之一广土,乃千年之国,我深愿与君修好,愿视君,犹爱子也。” “这群草原上的蛮夷,竟敢如此折辱吾王,嘴上说着愿与我们修好,却把吾王视若.简直不可饶恕!” “呵,这些东方来的蛮子,都当自己是唐帝国不成,一个个口气那么大。” 群臣激愤。 萨珊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愠怒:“辽国的契丹人,当年屡次进犯我国土,甚至要我对其称臣纳贡,这个新崛起的鞑靼王,口气更是大,要视我为‘爱子’。” 一员大将说道:“一个草原酋长罢了,臣下愿亲率大军,狠狠将其征讨一番,抓那鞑靼汗和他的妻女回来,让吾王出气。” 宫相穆斯塔法轻咳了一声:“陛下,不可怒而兴兵啊,草原贫瘠,我们劳师远征,根本无利可图。” 萨珊王巴赫拉姆六世脸色不太好看。 他长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意:“穆斯塔法大维齐尔所言有理,鞑靼贫瘠,游牧轻骑来去如风,好比当初的白匈人。我若派大军出征,他们只需赶着牛羊帐篷,往东方躲避就能使我们无功而返。” 白匈人其实跟匈人不是一码事,属于西迁的鞑靼人的一支,比匈人要先进多了,曾经给萨珊王朝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萨珊波斯在草原上没有利益,占据那种穷乡僻壤,对萨珊王而言,还不如继续南下,去进攻一盘散沙的天竺。 天竺富裕,却又不擅战,就像一个大金库,是支撑萨珊波斯这个古老帝国中兴的基石。 现在的萨珊王朝,就跟隔壁的东帝国一样,都是积弊已久,老迈不堪的千年古国。 早已从波斯人占据主导地位,变成了波斯与阿拉伯人共占主导地位的二元散装帝国,内部问题十分严峻。 “陛下所言有理,鞑靼贫瘠之地,领土虽然广袤,人丁却不足百万。只需申斥河中汗驱逐鞑靼商队,不与其贸易,即可使草原物价飞涨,民生凋敝,大受惩戒。” 朝堂里,除了一些立功心切的将领。 萨珊王还有穆斯塔法宫相等一众臣子,都不愿进攻草原。 油水太少,劳师远征,要花费的钱粮实在是太多了,收益却近乎于零,还不如跟契丹人斗一斗。 “可,就按照你说得来。” 巴赫拉姆六世又道:“泰西封的大圣火坛已经修筑完毕,那佞臣萨拉丁在大马士革组建施法者顾问团的消息流传甚广,吸引了不少蛰居的施法者,我们可不能落后。” “陛下,截止今天,已有三十六名祭祀,巫祝抵达大圣火坛,随时可以召开圣火大祭,甄选出您的施法者顾问团。” 穆斯塔法宫相正色道:“您作为拜火教的大牧首,区区佞臣萨拉丁,何德何能跟您比号召力?” 第243章 双头鹰 新哈布斯堡。 巍峨的树冠下。 洛萨正坐在一张枝叶藤蔓编织成的椅子上,和一众翼骑兵们聊着天。 树荫下,有着圣地罕见的清爽气候,如果洛萨愿意的话,这里很快就能建立起一座座专属于权贵的避暑庄园。 “罗多克,卡尔,马里亚纳多,我记得你们几个都是约格律斯堡人吧,明天回去路上,你们就各自回家吧,我给你们每个人三天的休假时间。” “谢大人。” 几个翼骑兵面露喜色。 富贵不还乡,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在自己同村人面前炫耀,可比在陌生人面前炫耀舒服多了。 “其他人也别着急,等到回希伯伦以后,都会有机会休假的。” 洛萨语气微顿,调侃道:“我记得,伱们之中只有波特,内马尔,维特斯三个结婚了吧?这次回去,得抓紧时间了。” 翼骑兵们哄笑起来。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受军纪影响,他们从没逛过大概率会沾染脏病的窑子,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个人需求了。 每一个在战场上踩着死亡线而过的战士,都很愿意将薪水花在酒水和女人上面。 翼骑兵,在很多人眼中,其实跟“骑士”也没什么区别了,穿着华丽的盔甲,威风凛凛,战绩也很是惊人。 许多翼骑兵或许还没受封骑士,但也被洛萨赏赐了不少土地等不动产,再加上他们每个月都能领取一笔薪水,比很多自负盈亏的骑士还要富裕的多。 最起码,他们不必负担侍从,粮草,战马,甲胄,武器这些花销。 谁不愿意把自家姑娘许配给这样的年轻人? 只可惜,翼骑兵绝大多数都是法兰克人。 这使得他们很难胜任地方领主的工作,只是语言不通这一条,就限制了他们作为封地贵族,替洛萨执掌一方了。 值得一提的是,位于约格律斯堡的翼骑兵军营已经很久没有招过人了。 因为伯爵头衔所能招募的翼骑兵上限,也就一百人,这个数字早就已经凑齐了。 而翼骑兵的折损率向来不多。 他突然想到,当初【翼骑统领】里程碑的奖励,他还没来得及领取,得亲自去一趟约格律斯堡,已经错过很久了。 约格律斯堡,现在是他领地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份,每个月的收益还不足希伯伦的零头。 再加上两座军营转职的士兵都已到上限,洛萨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这座“起家之地”。 新哈布斯堡城墙的塔楼上。 一根生命之树的树枝从窗户边延伸进来,在塔楼顶部盘旋一圈,又从另一个窗子伸出。 有鸟儿于此筑巢,叽叽喳喳的,守城的士兵没有将这座鸟巢处理掉,反而很贴心地制作了一个木质挡板。 大概率是用来遮挡鸟粪的。 让娜来到切利尼娜身边,坐在窗台上,笑着问道:“切利尼娜小姐,你觉得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她不假思索道:“大人是个好人。” 让娜翻了个白眼:“对,虽然大人杀人如麻,一口龙息烧死成百上千人,许多异教徒都称他为屠夫,但大人还是个好人。” 切利尼娜似乎没听出让娜语气中的讽刺,很赞同地说道:“是这样的。” “我听说过你说的这些事。” “但假如一个人活着,只会让更多人受苦,那么杀死这个人便不算错;至于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容许留手呢?” “最起码,我没听过大人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举起屠刀。” 让娜“嘿”了一声:“小丫头看问题还挺透彻。”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也认为大人是个好人,虽然有时候显得没什么胆量,很纯情的样子,但这样才可爱呀” 切利尼娜头顶,毛绒绒的耳朵突然颤抖了下,面无表情道:“大人来了,你如果想要夸奖大人的话,可以稍微等一等。” “你们在聊什么?” 洛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让娜轻咳了一声,回头看去,作出一副很严肃的模样。 “大人,我刚才跟切利尼娜探讨了一下,觉得你这次回耶路撒冷,估计很难把边疆辖区的事落实下来。国王陛下也不会支持你吧?” 切利尼娜皱了皱眉。 我什么时候跟你探讨过这种问题? 洛萨神情微怔,有些意外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也愿意动动脑子替我分忧了!” 他语气微顿,点头道:“确实有难度,但不能因为有难度就不做了。” “设计边疆辖区,能获得赋税上的豁免,我的领地里,许多新开垦的土地,仍旧处于垦荒阶段,根本没有产出。” “此外,赋税上豁免,也能使人们更愿意迁往更偏远的边区,这也是我此行回耶路撒冷的目的之一,招募领民,增加人口。” 这个时期,在欧陆上的一些领地,一些地方的赋税刨除什一税,缴纳给王室的贡金外,仍能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五十! 往往人们落到手里的仅有百分之二十。 因此,低赋税对于底层平民而言,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此外,还有兵役上的豁免,但这一条在圣地无用。 由于强敌环伺,一旦有外敌入侵,所有十字军王公都有义务履行兵役,哪怕是边区伯爵或是的黎波里伯国。 总之,洛萨如果能获得边疆辖区的待遇,不仅能自称为藩侯,同时独立性也大大提升。 待遇,跟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也相差不远了,近乎于一个独立的伯国。 于国王而言,这当然是弊大于利的。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国王,恐怕都不会轻易答应洛萨的设立边区。 至少要洛萨做出足够的利益交换。 “作为国王,陛下或许不会支持我设立边疆辖区,但他不仅是国王,还是我的挚友——而且,这对于陛下也不是没有好处。” 作为铁杆王党,洛萨的实力越强,鲍德温四世的地位也就越稳固。 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好吧,大人,那你后面的打算呢?” “什么打算?” “科穆宁的艾萨克一世将帝国的单头鹰改为双头,寓意既要照看欧洲的领土,又要兼顾亚洲的领土。那么大人,你呢?” 让娜眉眼含笑: “你不会希望永远待在圣地吧?” 洛萨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是返回欧陆,统合大日耳曼尼亚,东帝国,弥合东西教会分裂,重建帝国。” “还是偏安一隅,在圣地称王称霸。” “亦或者,哪天耶路撒冷王国覆灭,我就得灰溜溜带着士兵们,跑回欧陆上去做雇佣兵,谋求东山再起。” 让娜耸了耸肩:“大人你比以前可变得务实多了。” 芙琳吉拉突然倒悬着,从树枝上落下,随口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兴许哪天天降横祸,魔神降世,我们就被一锅端了。” 第244章 骑士与女巫的骑士对决 耶路撒冷。 一段时间不见,这座城市已经重新变得繁华起来。 络绎不绝的商队,在道旁叫卖着。 来往的骑士,贵族,商人,平民,组成人潮,摩肩接踵。 街上,操着各种语言的朝圣者们,充满虔诚和敬畏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洛萨戴着一顶飞翼龙虾头盔——就是翼骑兵头盔在两侧增加了飞翼装饰。 这就是翼骑统领的奖励,能够使自己胯下坐骑的精力变得无限。 很实用。 但也没什么大用。 除非他有一头龙骑。 但很可惜,虽然作为龙裔,他在完全觉醒龙裔血脉后,有变身巨龙的能力。 但他不能自己骑自己。 一身黑漆漆的龙鳞甲,使洛萨显得不像以前那么醒目,而且,板甲,在耶路撒冷已经快要普及,也没最初那么稀罕了。 但翼骑兵们独特,而又统一的造型,还是引来了不少瞩目。 在圣地,除了几个骑士团,就没有这样统一的装束,所有骑士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试图尽可能凸显自己的个性。 有些人似乎认出了翼骑兵的装扮,跟同伴们小声议论着。 让娜询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洛萨摇头道:“我也听不懂。” 欧陆上,主流语言也就拉丁语跟日耳曼语两个大类。 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卡斯蒂利亚,莱昂,葡萄牙等王国,其实就是阿尔比恩跟高卢两国十字军开拓的国家。 但主流语言是这样,不代表洛萨就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每个地方都有方言,低地日耳曼语,跟阿尔比恩语就很像,但跟高地日耳曼语乍一听,简直就像另一种语言。 顺着人潮行去。 “今天是什么特殊节日吗?怎么这么多人。” 洛萨吩咐一名翼骑兵道:“波特,你去打听打听。” 波特立刻下了马,向人群中挤去。 许久。 波特才气喘吁吁返回,他在人群中被挤得满头大汗:“据说是蒙吉萨男爵要向国王陛下新任命的宫廷顾问挑战。” 洛萨皱起眉:“别急,先喘口气,慢慢说。” 波特组织了下语言,灌了口水,才将事情来龙去脉细致说了一遍。 这个宫廷顾问,原来就是女巫安娜的学生妮莎娅,这件事安娜跟他提过,除了这个身份,她还是“黎凡特巫师协会驻耶路撒冷办事处”的负责人。 蒙吉萨男爵,则是洛萨的老熟人,原本历史上曾经娶了西比拉公主,获得耶路撒冷国王头衔的吕西尼昂的居伊。 “原来是这个老倒霉蛋。” 洛萨神情莫明,居伊在上次决斗中,输给了高弗雷男爵的儿子贝里安。 这使他无缘再跟西比拉公主联姻了。 这次又看上妮莎娅小女巫了,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这位小女巫,对他的追求自然是不胜其烦,只好提出:除非居伊能够击败她,她才会答应居伊的追求。 于是,就酿成了这场决斗。 芙琳吉拉嘲讽道:“这个居伊是蠢货吗?妮莎娅好歹也是安娜的高徒,哪里是普通人能对付的了的?” 洛萨摇了摇头:“蠢货倒不至于,还是贪心作祟。如果能娶到一个女巫,对他还有背后的太后党而言,都是一个有力臂助。” 这里面可能还涉及了一些明争暗斗。 比如说,妮莎娅的老师是杜卡斯家族的公主,跟东帝国的女皇拉盖娅出自同一个家族。 杜卡斯家族虽然跟东帝国前王室,科穆宁家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联姻和合作,但绝不是一条心的。 最起码,科穆宁家族就很不乐意看到,东帝国的权力被出自杜卡斯家族的拉盖娅女皇所把持。 虽然东帝国皇位的合法继承人,其实是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皇帝,跟摄政女皇拉盖娅的女儿,伊拉长公主。 而偏向于爵党的玛利亚·科穆宁太后,以及她的女儿伊莎贝拉公主,很显然不会得到杜卡斯家族的支持。 居伊想要追求妮莎娅,很可能是太后(安格妮丝太后)党,想要谋求东帝国支持的一次试探。 其实,这一点其实是洛萨想太多了。 他的崛起,被圣地很多眼红的贵族们,都归结于有女巫投效的功劳,所以,居伊此次追求妮莎娅,其实是个人行为。 他想复刻洛萨的崛起之路。 同时,他背后的太后党,对此也乐见其成,并且有推动洛萨的构想的计划。 “走吧,我们去看看热闹。” 洛萨催动胯下坐骑。 鲍德温四世手握权杖,坐在骑士决斗场最上方的御座上。 他的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对于这场决斗,鲍德温四世其实是持反对态度的。 他并不希望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女巫,就这样光明正大走上台前。 在神学氛围极为浓郁的圣地,谁知道这一举动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虽说,按照教会一切伟力皆归天父的理论,还有一些统治者为了女巫的洗地言论。 但教会对女巫,仍旧是敬而远之的。 这里面,涉及到了神权上的斗争,比教皇城的公教会和君士坦丁堡的正教会的教义之争,还要更加严重。 假如女巫都是拥有天父赐予神力的“圣女”了,那还要教会做什么? 是女巫说了算,还是教皇说了算? 教会有没有超凡者? 大概率是有的,因为教会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大封建主。 但层次有多高就说不准了。 这是可能动摇教会根基的大事。 提尔的大主教威廉,高喊道:“这是一场天父见证下的公平决斗,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妮莎娅小姐,将会使用自己得自天父的神术,召唤出一位已经升上天国的英灵骑士,与来自吕西尼昂的蒙吉萨男爵,居伊骑士进行一场骑士间的对决。” 围观的人们神态各异。 有些神职者对威廉大主教的说法大皱眉头,都得自天父的神术了,一个骑士若是胜了,岂不是说明天父的力量也有限? 威廉大主教又道:“同时,这也是天父对居伊骑士的考验,只有成功经受这样的考验,才能证明他的虔诚和恒心,有资格追求妮莎娅小姐。” 他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不满——这世上根本就不该存在女巫这种东西! “开始吧。” 在鲍德温四世的身边。 手持法杖,包裹在黑色长袍下的小女巫,轻声吟诵咒语。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战马嘶鸣。 一个呈现出半透明的,披坚执锐,手握骑枪的骑士便出现在场地当中。 骑士挥舞着手中的骑枪,面露微笑道:“妮莎娅小姐,很荣幸能够代替你应对面前这个狂徒的挑战。” 骑士的面容模糊,实则根本就不是什么英灵,仅仅是一道魔咒的具现。 居伊不甘示弱道:“废话少说,来吧。” 他戴上头盔,拉下面罩,在侍从的帮助下,拿起鸢盾和骑枪。 手心,沁出一层汗水。 跟女巫对战,若说心里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眼前这场对战,到底是自己熟悉的骑士对决,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还是骑战,自己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他觉得,以自己英俊的相貌,这位女巫,未必就对自己没有心思,弄出这番考验,说不定只是少女的矜持罢了。 若是能得到一个女巫妻子,自己未来,在太后党的地位必定会扶摇直上。 就像那个洛萨一样! 想到洛萨最近赢得的那一系列为圣地人们津津乐道的胜仗。 还有他打赢之后,接连获取的阿兰德勒,艾拉港,菲尔奥恩,哪一座封地都要比自己的蒙吉萨小城兴旺好几倍。 尤其是艾拉港,据说那座海港每天都有一船船载满香料的商船靠岸。 这得为他提供多少财富?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是既嫉妒,又无力。 咴儿—— 对面。 被召唤来的半透明骑士,坐骑刨着脚下的泥土,鼻孔中喷吐出两束白烟。 围观的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第245章 有实无名 铁蹄奏响高歌。 疾风于耳畔呼呼吹过。 站在鲍德温四世身边的小女巫,手指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法杖,指间因过分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兜帽笼罩下面容上,分明露出了一丝兴奋之色。 召唤来的骑士仅仅是傀儡,没有独立的意识,因此,她现在更像是在进行一场角色扮演。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真的化身成了驾驭战马的骑士。 砰—— 高速冲撞传来巨响。 居伊手中的骑枪,像是天女散花一般爆成无数碎木条。 一把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矛头,落在地上。 对面的“英灵”骑士手中的盾牌,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旋即破碎成无数晶莹的碎片,汽化消散于无形。 英灵骑士手握骑枪,面罩下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但妮莎娅,眉头却是皱紧:“陛下,您预料的没错,这个居伊,果然使用了阻魔金。” 鲍德温四世“嗯”了一声:“居伊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虽然也算不上有多聪明,但若没有一定的把握,怎可能向你挑战?” 围观者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第一轮交锋,看来是居伊骑士占据上风啊,英灵骑士的盾牌都被打碎了,居伊骑士可是毫发无损。” 在骑士竞技大赛的规则中,骑枪是可更换的。 盾牌则往往不在其内。 “看来,居伊骑士通过天父考验的可能性很大呀。” “是阻魔金!” “可惜,若是命中,那个女巫召唤来的骑士,肯定会被打散掉。” 一些有见识的贵族满脸可惜道。 魔咒,归根结底,也是魔力的具现。 对魔力具备克制效果的阻魔金,在对付任何魔法造物时,都能产生“阻魔”的克制效果。 只是有克制效果,不代表随便一个凡人,就能依靠阻魔金杀死巫师了。 一个手持阻魔金盾牌的骑士,就算盾牌能够挡住巫师施展的火焰法术,他也会被周围的高温给炙烤成干尸。 居伊面罩下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驾驭坐骑,重新返回自己的起始点,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崭新骑枪,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对面的英灵骑士,看似是顶盔掼甲,全副武装,但它的盔甲根本无法阻碍阻魔金的贯穿。 只要自己力气更大一些。 使骑枪贯穿对方盾牌的同时,触碰到对方的身体,自己就赢定了。 妮莎娅并不慌张,面纱下,只露出洁白下颌上的红唇,微微弯起,既然早有预料,她自然也不会毫无准备。 只见英灵骑士张开手,晶莹的金色光点于它手中汇聚,眨眼间,就已重新拼凑成了一面崭新的盾牌。 盾牌咒,跟守护骑士咒是两个整体。 只要不让对方碰到骑士的本体,盾牌咒破碎一百次,她就能重新施展一百次。 马蹄声起。 新一轮的冲锋开始。 英灵骑士,跟居伊面对面疾冲而来,宛如两架高速行驶的战车,轰然撞上。 骑枪破碎。 居伊翻身落马。 英灵骑士的骑枪同样扎在他的盾牌上,但那恐怖的力气,却硬生生将他顶落了下去。 英灵骑士居高临下坐在马背上,手中的盾牌再度破碎,但它却依旧岿然不动。 唰—— 一柄锋利的短柄骑矛在英灵骑士手中凝聚,抵在居伊的喉咙上,随即又很优雅地收回。 英灵骑士看向威廉大主教。 他也适时开口道:“很可惜,英勇无畏的蒙吉萨男爵,居伊骑士没能通过天父的挑战。但他敢于挑战的勇气,将鼓舞着我们,继续为传播天父的光辉而奋斗。” 在人们的嘘声中,侍从们来搀扶居伊。 他有些无力地起身,看着对面逐渐消散的英灵骑士,脸色有些灰败:“我又输了,看来,妮莎娅小姐对我的确无意。” “可凭什么?” “凭什么洛萨还是个小小的骑士的时候,就能得到女巫的青睐?” 他有些想不通,心中的挫败感,使他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恰逢这时。 围观的人群被挤开。 十余名步行的翼骑兵,戴着那标志性的羽饰,簇拥着一个头戴飞翼盔,身穿黑色鳞甲和龙首披风的年轻贵族来到场地当中。 “是洛萨伯爵!” “听说,伯爵大人刚刚击败了阿拉丁家族的两兄弟,收回了艾拉港,阿兰德勒主教区,还占据了西奈东南部的广大领土。” 人们眼中,不由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就算都是烂地的西奈领土,在许多无地贵族眼中,都是很珍贵的产业。 于贵族而言——有地跟无地,完全是两码事。 就算那些领地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亲临,有地贵族依旧要高过那些只剩下一个空头衔的无地贵族们一头。 洛萨抬起头,看向坐在看台上,手握权杖的鲍德温四世。 他摘下头盔,很恭敬地单膝跪地:“陛下。” 鲍德温四世眼神中隐含笑意:“起来吧,洛萨伯爵,我久别的王家骑士团大团长,现在,来我身边履行你的职责吧。” “是,陛下。” 洛萨起身,带着麾下的翼骑兵,走向看台。 沿途,他看了一眼满脸不甘的居伊,微笑着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虽然输了,但勇气可嘉,我很期待未来你能在战场上立下功勋。” 居伊愣了下。 心中一瞬间,竟涌现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情绪。 在洛萨手底下服役过的骑士们都知道,能被洛萨拍肩膀,代表了被伯爵大人认可,那绝对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旋即,又有些羞耻。 在万众瞩目中,洛萨来到了鲍德温四世的身后。 贝利安看着自己这位在圣地声名鹊起的朋友,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激动道:“大人,您来了。” 洛萨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谁让陛下要我来履行职责呢。” 一场盛大的骑士竞技大赛,就此落下帷幕。 许多围观者都面带惊喜的跟同行人谈论着今日的这场决斗,虽然结束的很快,但能亲眼目睹“法术”,还是使许多人都感觉不虚此行。 此外,女巫正式在圣地来到台面前,也使很多贵族们心中,不由都生出了一种“要变天了”的感觉。 比如在大日耳曼尼亚,亨利皇帝身边的女巫顾问,地位甚至还要高过一些大贵族。 洛萨一行护送鲍德温四世回到王宫的寝殿。 君臣相对。 “般若女士。” “芙琳吉拉女士。” “让娜女士。” 鲍德温四世面带微笑地一一打着招呼。 轮到切利尼娜时,他的神情微顿,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怎么又多了一个”的微妙情绪。 穿着黑色风衣的切利尼娜主动摘下兜帽,露出一对毛绒绒的兽耳:“陛下,您叫我切利尼娜就好。” 鲍德温四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面带微笑地跟切利尼娜说道:“很荣幸能认识你,美丽的切利尼娜小姐。” 他没有询问切利尼娜的来历,对于超凡世界,他的好奇心没有那么旺盛。 “洛萨卿,整个耶路撒冷都在传颂你的功绩,你现在如何作想?” 洛萨无奈道:“只要您别治我挑起战争的罪名我就心满意足了。”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耶路撒冷的确有这种声音,你该庆幸战争没有就此爆发。” 他语气微顿,又询问道:“我听说,你跟萨伏丁在西奈会面了?” 洛萨轻叹道:“是,这位新上任的埃及总督,带了两千名马穆鲁克骑兵,给我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瞧,只一个萨伏丁,就能拉出两千名马穆鲁克骑兵,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武装巡游。” “这就是现在圣地的危机所在,圣地地狭人少,若是没有欧陆来的十字军的帮助,迟早会在异教徒的围攻下沦陷。” 洛萨点头道:“没错,王国的体量,就算是安条克公国和埃德萨伯国尚存的时候,两国加起来也还不如一个埃及,这是硬实力的差距。” 鲍德温四世点头道:“还好,萨拉丁没办法把五根手指并拢成拳头。但我们都知道,他迟早会捋清内部问题跟我们重新开战的。” 洛萨“嗯”了一声:“这也是我跟阿迪勒的共识,但很显然不是现在。所以我才很迫切希望扩张自己的领土,增加自己的军力。” 鲍德温四世轻叹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但时间不等人,扩张也是有极限的,逾越了这个限度,迎来的就是战争。” “你想设立边疆辖区,我不反对,但你要知道,萨拉丁捋清国内乱局之后,一定会再起刀兵,进犯圣地,到时候,你就跟雷纳德一样,都将成为引发战争的罪人。” 洛萨皱起眉。 雷纳德是引发战争的罪人吗?当然是! 但顶多只能算是导火索。 只要萨拉丁想要收复圣地,双方就没有妥协的可能。 毕竟,萨拉丁的出身不够高贵,他需要收复圣地的巨额声望,来压服国内的反抗力量。 这才有使阿尤布王朝稳定存续下去的可能,而不是在他死后,就立刻分崩离析。 洛萨郑重道:“陛下,上次战争,已经证明除非是圣地沦陷,否则由诸王组建的十字军,短期内根本无法抵达圣地。” “是就这样坐以待毙,还是趁着敌人内部不稳,抓紧时间扩张自己的力量,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 鲍德温四世忍不住笑道:“你说的对。设立边区的事,我应允了,只是我现在只能给你边区的待遇,不能给你实在的头衔。” 见洛萨有些失望,他不禁笑道:“怎么,就那么看重虚名?” 洛萨无奈道:“这可不是虚名,我此行还打算招募领民,边区的待遇跟普通伯爵领的待遇能一样吗?” 鲍德温四世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的爵位提升太快,眼热,嫉妒你的人太多了,我得考虑这部分影响。” “还有,你外约旦属于边区,北边的几个伯爵领也是边区,难道都要设吗?” 洛萨收起失望的情绪,点头道:“我明白。” 他语气微顿,又问道:“陛下,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鲍德温四世笑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乌尔丁都已无需每天都陪在我身边了。” 他看向洛萨身边,眼神隐含调侃:“你先回去吧,本想跟你切磋一下牌技,但很显然,芙琳小姐已经感觉很无聊了。” 正四下打量着殿内陈设的芙琳,闻言惊讶抬起头。 竟罕见有些不好意思。 离开国王的寝宫。 妮莎娅正等在外面。 洛萨笑着说道:“妮莎娅小姐,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妮莎娅有些紧张地说道:“没关系,洛萨先生。” 她微微犹豫了下,又赶忙道:“我现在是黎凡特巫师协会驻耶路撒冷办事处的负责人。” “以后,您若是有任何想要出售,变卖的超凡材料,都可以来找我。” 洛萨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又很诚恳地说道:“还有,我得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我跟安娜可是朋友。” 洛萨思索了下,说道:“对了,妮莎娅小姐,我需要一些龙类栖息地的信息,最好是在黎凡特地区的,因为我无暇离开领地太远。” “您需要多少?” “七头。” 妮莎娅皱起眉:“黎凡特地区拥有的龙类或许不止这些,但它们一旦陷入沉睡,就很难寻觅到踪迹。” “没关系,有几只算几只。” 尽快觉醒龙裔血脉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萨拉丁在大马士革召集施法者的消息,给王国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这大概也是神职者们,默许女巫妮莎娅成为鲍德温四世的宫廷顾问的原因。 只是,妮莎娅明显不够格。 她虽然是个很天才的女巫,但刚脱离学徒阶段不久,真打起来,洛萨觉得她都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 招揽领民的事,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当天下午。 在洛萨的几家产业,尤其是印刷工坊门前,就排起了登记的长队。 一个领主有怎样的名声,作风慷慨还是悭吝,几乎稍一询问就能打听出来。 洛萨在异教徒豪强眼中的名声,堪称是恶名昭著,但在底层平民心目中的名声,绝对算得上极佳。 对于自家领民的待遇,在耶路撒冷,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也绝对能排在前列。 十字军诸国的存在,其实是在变相吸欧陆诸国的血。 但在这个时代,这些血,反而是欧陆诸国乐见其成的。 现在已是中世纪盛期,贵族盛行长子继承制,有些地区的平民,实行幼子继承制,有些地区则实行长子继承制。 但绝对没有继续均分继承制的。 因为他们传到手中的土地,总体是呈现越来越少的局面的,若是均分,就真连一家人都养活不起了。 再加上旱灾,蝗灾,水患等因素。 许多平民还有无地骑士,都开始沦为流民,是欧陆诸国眼中的不稳定因素。 虽然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欧陆没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说法。 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劫掠乡村和过往商队还是可行的。 所以,被圣地的耶路撒冷王国吸血,于欧陆诸国而言,反倒是乐见其成,说是“放血”,也可以理解为泄洪。 但圣地又是因商业而繁荣,又处于异教徒包围当中,领土日渐萎缩,哪里容得下这么多领民? 所以,洛萨在耶路撒冷招纳领民,对各方都是一件好事,即使是一些看不惯洛萨的贵族,也不会在这事上给他添堵。 傍晚时分。 鲍德温四世邀请洛萨进宫一叙的时候。 报名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千! 要知道,这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 而且,报名的人数,可不等于实际人数,许多报名者,都是拖家带口的,孤身一人的寥寥无几。 第246章 魔药军队 寝宫内。 棋盘已经布下。 蓄有棕色短卷发的鲍德温四世很悠闲指了指对面的陶瓷杯。 “喝杯茶吧,按照你的口味,没有添香料。” 洛萨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他微微眯起眼,是熟悉的味道,只是明显不是什么好茶。 “事情还顺利吧?” 洛萨来到对面的凳子前坐下,执白棋先行。 国际象棋跟昆特牌恰恰相反,先手往往占据优势。 “很顺利,一下午就招了一千多人,这得多谢您的帮忙。” 如果没有鲍德温四世各方面的配合,招纳领民或许依旧能顺利进行,但进展绝对不会如此迅速。 “嗯,如果有多余土地的话,就尽可能多招一些人吧。 最近耶路撒冷有流言声称,在亚历山大港的沿海地区,有海怪出没,海运粮道断绝。 城里还有囤积居奇的事情发生,致使粮价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就翻了一倍。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引发动荡。” 洛萨皱起眉:“犹太商人干的?” 这种事,第一个怀疑犹太人准没错。 “嗯,但不止,还有大贵族参与在其中,只是都隐藏在幕后,他们的领地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抬高粮价他们也能大赚一笔。” 洛萨皱起眉:“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你打算怎么做?” 洛萨在身前画了个十字:“在天父眼中,高利贷是最丑恶,最可憎的犯罪。” 鲍德温四世皱眉道:“我让你处理的是囤积居奇的事,跟高利贷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犹太商人,若说他们没有放贷的行为,您相信吗?” 犹太人被限制就业,放贷是他们仅有的几种谋生手段之一,且利息普遍要比圣殿骑士团的“银行”要高出一截。 是否算作“高利”贷,则全在统治者的一念之间。 比如圣殿骑士团在被法王抓捕的时候,他们就肯定是在放高利贷,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但之前可没人追究。 鲍德温四世皱起眉:“你想用这样的罪名把他们处理掉?” 他是个正直的君主,但也清楚,他是无权惩处那些跟风囤积粮食的大贵族的,所以这件事只能这么办。 “嗯,拿到他们手里囤积的粮食,粮价基本就能稳定下来了,再后面,从埃及过来的运粮船应该也到了。” 三言两语间,已经判定了一群人的生死。 两人的脸色却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而是很自然地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就按你说的办吧,以王家骑士团大团长的名义去做。” “嗯。” 洛萨微微颔首,鲍德温四世这么说,算是把处理犹太放贷者的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了。 虽然这年头也没几个人会同情犹太放贷者。 但洛萨的希伯伦,城里可是居住了不少犹太人的,他们大多数都是些本分的工商业者,一个“犹太屠夫”的名头,对他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鲍德温四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我最近在推动贝利安跟西比拉联姻的事。” “阻力重重?” “嗯。” 洛萨若有所思。 哪怕排除西比拉公主的儿子,会是耶路撒冷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这一因素,公主也是个实权大贵族。 有阻力是很正常的。 这里面,很可能还有洛萨的一份功劳,毕竟他崛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爵党和太后党,都对再度增加王党力量而感到忧虑。 见洛萨眉头紧锁,鲍德温四世不由笑道:“是不是觉得当国王也没什么好的?连自己姐姐的婚事都没办法决定。” 洛萨叹了一口气:“是您的病情拖累了您。” 如果不是麻风病,鲍德温四世携蒙吉萨战役,击败萨拉丁的威势,成为耶路撒冷最伟大的国王也不是没可能。 他轻叹道:“不管原因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在我治下,国家四分五裂,王权衰微,内都不休的事实,我很担心有朝一日,圣地会于我手中沦丧。” 洛萨郑重道:“陛下,我向您保证,会倾尽全力保护圣地不被异教徒占据。” 鲍德温四世笑了笑,捻起一枚棋子,落下:“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妮莎娅小姐曾经跟我说过,东帝国培养了一支大规模服用魔药的军队,色雷斯北方叛乱的保加利亚人,纠集了数万叛军,都被这支数目不过三百人的军队轻松击溃,只有叛军首领伊凡·里森逃了出去。” 洛萨皱起眉。 保加利亚人很能打,他们是保加尔人与迁徙而来的罗斯人的混血。 西美昂一世曾经在君士坦丁堡加冕为恺撒,即沙皇。 自此被称为保加利亚人的皇帝,此后,甚至占据了几乎整个巴尔干地区。 但保加利亚人的勇武不及希腊人的权谋,最终还是东帝国笑到了最后。 历史上,也是这个大概的时间点,保加利亚人掀起叛乱的,但在洛萨的世界里,这场叛乱最终是成功了。 当然,两个世界有许多不同,会有不同的发展轨迹,也再正常不过了。 洛萨调侃道:“连这种秘密都被您套出来了?” 鲍德温四世脸色微僵,继而道:“妮莎娅小姐是个天真善良的好姑娘。” 洛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不怎么聪明’?” 鲍德温四世“咳”了一声,脸面有些挂不住:“耿正直言,是骑士美德,怎么能说是不聪明?” 洛萨的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魔药价值高昂,除东帝国外,恐怕也就萨珊王朝有能力组建这种军队了。” 这里指的可不是阿萨辛那种短期内激发潜能,喝完立刻暴毙的劣等魔药。 那种魔药,也不可能使三百大军,击溃数万叛军,哪怕是一群乌合之众,淹也能淹死这三百人了。 最起码,就洛萨而言,他觉得自己就是带着三百名翼骑兵,有让娜,他还有汉斯三重加成,也未必能打出同样的战绩。 更何况,保加利亚人可是以剽悍无畏而著称的,绝不是普通萨拉森的征召老农所能相提并论的。 鲍德温四世郑重道:“不止,最起码还有半个。” “萨拉丁?” “嗯,除此之外,或许还得加上欧陆的几个国王,你得知道,魔药价格高昂,只论财力,或许只有东帝国和萨珊王朝负担得起。” “但亨利皇帝,是最早召开女巫顾问团的君主,查理国王,更是娶了一个女巫做妻子。” 洛萨点头道:“我会小心的,这次艾拉港之战,敌人就出动了一个巫师,幸好实力不济,否则,我们也会损失惨重。” 鲍德温四世皱眉道:“施法者纷纷入世,也不知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说完,不待洛萨回答,便又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扩军。” 洛萨言简意赅。 休养生息的同时,再训练一支军队,以备下一阶段的扩张,这就是洛萨当下的首要目标。 鲍德温四世点头道:“需要我资助你一笔钱吗?国王私库里还有些余裕,只是不多。” “谢陛下,但不用了。” “呵,我觉得也是,艾拉港和希伯伦都是富裕地方,要论有钱,你现在应该比我有钱才对,该是你资助我才对。” 洛萨苦笑道:“原来,您这是在以退为进啊。” “呵,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鲍德温四世轻笑道:“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始料未及的,有空跟高弗雷男爵多聊聊,我会尽快落实你设立边区的设想的。” “谢陛下。” 洛萨诚恳道。 “下完这盘棋就回去吧,这段时间没见,你棋力一点也没见涨,看来,是除了跟我以外,从没下过呀。” 鲍德温四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我得谢谢你,能耐着性子陪我下完这盘棋。” 第247章 洛萨走在寝宫外,那条狭长阴暗的走廊。 走廊两边的房间,燃着阴暗的灯烛。 推门声响起。 一袭宫装长裙的女子,在洛萨背后轻唤道:“洛萨伯爵。” 西比拉? 洛萨有些惊讶,微微躬下身:“殿下,夜安。” 西比拉公主的面容,在走廊里灯台的映照下,有些模糊不清:“洛萨伯爵,我听说了你打得那几场胜仗,很不错。” 洛萨的语气客套且疏远:“都是承蒙天父庇佑。” 她在身前画了个十字:“的确,你向来是行奇迹者。” “殿下过奖了。” 她来到洛萨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你的确是走在你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走在一条光明正大,但却注定充满艰难险阻的道路。” “诚然,我很钦佩你。” 她语气微顿,不等洛萨回话,又道:“我从陛下那里听说了你想设立边区的想法,如果我说,我会支持你呢?” 洛萨神情微怔:“那我会很感激你,殿下。” 西比拉轻笑道:“这就够了,要你一个人情可不容易。” “那么,夜安,伯爵大人。” 她的身影,在黑暗中隐没,就像游走于幽深宫殿里的幽灵。 洛萨脚步微顿,继续向走廊外走去。 西比拉公主这是要向王党靠拢? 洛萨有些疑惑。 随即意识到,若西比拉向王党靠拢,在一定程度上,更愿意支持伊莎贝拉公主的爵党,很可能将成为王党的死敌。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逼迫王党从中立派,亲自下场参与角逐了。 洛萨眉头微皱,很快就舒展开。 斗一斗也没什么。 西比拉一旦嫁给贝利安,成为自己人,本就意味着王党要从观众席起来,下到角斗场中了。 早些合作,跟晚些合作也没什么区别。 自己还能提前获得“藩侯”的头衔,名正则言顺。 总惦记着拿好处,不愿意付出可不是什么优良品质,高弗雷男爵当初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走廊尽头。 星光点点。 花园里,从地面环绕花园一周的水池,倒映着繁星。 “大人!” 汉斯穿戴着整齐的盔甲,正带领着王家骑士团的军士们在此站岗。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汉斯都得留在耶路撒冷,替自己执掌王家骑士团了。 这是好事。 在洛萨眼中,汉斯是有潜力成为库尔斯级别的工具人的,只是还需培养。 执掌王家骑士团,对他而言也是一场历练。 虽然洛萨眼下,正是缺少人才的时候。 但不是还有切利尼娜在吗? 洛萨可不准备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养眼。 今晚回去,他就打算把安置流民的任务交到她手里。 这也算是一场考核,如果切利尼娜能够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接下来,她的日子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汉斯欲言又止,比起留在耶路撒冷执掌王家骑士团,他更愿意跟在洛萨身边。 “呵,跟在我身边打杂,哪有自己独当一面,做个威风凛凛的代理大团长威风?” 洛萨看破了汉斯的心思,有些欣慰:“明天,集结好五十名王家骑士团最精锐的骑士和军士,我们有事要办。” 汉斯疑惑道:“是什么事?” 洛萨的回答言简意赅:“抄家。” 汉斯犹豫道:“这事,让娜女士应该更擅长吧?” “你敢当着让娜的面这么说,我就让她代替你去办这事。” 汉斯张了张嘴,还是选择闭上了。 他不敢。 “本以为切利尼娜小姐会是条可靠的新大腿,没想到她一点也指望不上。” 汉斯轻叹道。 洛萨露出同情的神色:“没办法,切利尼娜的所有亲人,整个家族都覆灭在同族之手,你该庆幸自己属于编外的狼族。” “啊?” 汉斯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吗?” 洛萨露出怜悯的神情:“很可能。” 他拍了拍汉斯的肩膀,和他道别,很愉快地离开了王宫。 婉拒了卫兵护送的请求后。 洛萨走出不远,就看到般若正站在石阶的底部,倚靠着一旁的石柱等待着。 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看到洛萨走来,也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 洛萨心头微暖,熟门熟路地牵住她的手。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让你久等了。” 般若摇头道:“也没跟你提前约定,有什么可抱歉的。只是作为铁卫,我得考虑你的安全问题。” 深夜的耶路撒冷,街道上人烟寥寥。 但天色却没有特别晦暗,今晚的月色还是很明朗的。 两人肩并肩,在靠近康斯坦茨庄园时,又很默契地松开手。 回房间时。 芙琳吉拉正眉飞色舞地跟切利尼娜说些什么。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认真去听,只是时不时用大拇指动作熟练地顶开铁盒的盒盖,取出一根巧克力棒塞到对方的嘴里。 洛萨跟般若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芙琳这种小破孩儿的性格,居然真的跟严肃认真的切利尼娜合得来,而不是旅途中的昙花一现。 让娜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真让人难以置信对吧?” 她双手抱胸,神情感慨:“可能交朋友,性格就应该互补些,而不是相似。” “如果让切利尼娜小姐,跟般若小姐在一起,两个人恐怕每天都会对着对方发呆。” 洛萨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让娜突然皱起眉:“总感觉,你们两个最近独处的时间有些长。如果不是没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我真的要怀疑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般若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肩而过。 洛萨看着让娜狐疑的表情,皱眉道:“指望你去接我,我可能已经被刺客砍掉脑袋了。” 让娜一脸无辜:“哪有那么容易?您现在大小也算是一个高手,龙裔血脉在身,黑暗领主的气息一放,哪个人不觉得您是个顶尖强者?” “靠糊弄,是不可能糊弄住所有人的。” 让娜点了点头:“但您还有地行龙的天赋,般若的天赋,鲜血魔法里,保命的技能也不少,比如砰的一声,变成无数小蝙蝠的那种。” 见洛萨面露不虞,她有些无奈道: “好啦,您若是使用圣枪,在下是能感受到的,一定能立刻跑到您身边护驾的。” “不过说起来,切利尼娜小姐可是您的首席刺客,应该也能胜任贴身保镖的职责吧?” 洛萨摇头道:“我对她另有任命,招募流民的事,从明天开始就要交给她统筹全局了。” “哎呀,我就知道您手底下,没人能只吃饭不干活儿。” 洛萨冷笑道:“知道就好,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开始着手为我训练新军了。” 让娜脸上略带调侃的笑容迅速凝固。 “我才闲下来几天?而且,带兵我在行,练兵我觉得您可比我更合适!” 洛萨“呵”了一声:“你会不会练兵我还不清楚吗,能者多劳,辛苦你了——酒窖里那些陈酿,可不是白喝的。” 第248章 抄家与宫廷会议 清早。 洛萨从冥想中醒来,感觉自己思维活跃得厉害,丝毫没有刚睡醒时的迟钝感。 抬眼看去。 正捧着一本封面破旧的古书读着的般若,适时看来:“晨安。” 洛萨回了句:“晨安”。 又有些好奇道:“在看什么书?” “高卢战记。” 洛萨“哦”了一声:“你是要开始学习如何带兵打仗了吗?” 高卢战记,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记述了自己征讨高卢时的经历的兵书。 般若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两本旧书:“嗯,还有内战记和长征记,这两本我已经看完了。闲暇时,你也可以读一读。” 洛萨正色道:“等我处理完手头的琐事,会认真静下心来阅读的。” 可能是早在门外徘徊许久,也或许是真的凑巧。 作为顶尖刺客的切利尼娜,脚步声适时传来。 随后,是敲门声:“大人,您醒了吗?” “进来吧,门没锁。” 切利尼娜走进房间。 她今天穿了件酷似后世连帽风衣的外套,以及亚麻衬衣的内搭,很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 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但洛萨还是能够看出来,她有些紧张。 刚从被窝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芙琳吉拉,伸出脑袋,问道:“尼娜,是要去逛街吗?我昨晚上睡的有些晚,还想再睡一会儿。” “继续睡吧,芙琳,今天不能陪你玩了。” 切利尼娜安抚完芙琳吉拉,又看向洛萨。 她的声音有些拘谨:“大人,昨晚我听让娜说,您打算把安置流民的任务交给我?” “对,是有这个想法,我本来昨晚就想跟伱说的。” 洛萨语气微顿,询问道:“你这么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困难吗?” 切利尼娜微微点头:“是大人,我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担心会把事情搞砸。” “没有做过,不代表就做不好。” “我以前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带兵打仗。” 洛萨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切利尼娜坐下:“你的文化水平怎么样?除汉语外,还通晓哪些语言和文字?” 切利尼娜微怔,说出了一串听起来很烫嘴,但还算悦耳的文字。 “这是意大利语吗?” 洛萨有些茫然。 他是经威尼托的海上航线来到圣地的,没有走传统的墨西拿航线,也就没有亲身去过的亚平宁半岛南部。 对意大利语,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北亚平宁地区。 切利尼娜的脸色微红,双手绞在一起,轻声道:“抱歉,我口音有些重。” 洛萨调侃道:“幸好你没有把五根手指拢在一起,做出那个手势?” 不然会让洛萨想起了电影《教父》中的柯里昂阁下。 “这样吗?” 切利尼娜比划了一下,认真道:“这的确很好用,有的时候我们分不清彼此方言时,就会用手势交流。” 洛萨调侃道:“所以手语才是亚平宁半岛上真正的通行语言对吧?” 大概是他的态度确实让人安心,坐姿紧绷的切利尼娜,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继续道:“奥地利语和加斯科涅语我也会一些,我曾经在那里经受过刺客训练。” 洛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日耳曼语和高卢语都会一些咯,那就够了。” “这次交给你安置的领民,都是法兰克人,通晓这三门语言,就能跟大多数人沟通了。” 查理曼大帝建立起的法兰克帝国,囊括北亚平宁,高卢还有整个日耳曼尼亚,恰巧分别对应这三门语言。 洛萨继续说道:“会写拉丁语吗?” 切利尼娜点头道:“嗯,家族很多典籍都是用拉丁文记载的。” 意大利语跟拉丁语存在继承关系,但这种继承关系要比古汉语跟简体中文的继承关系更远。 通常情况下,掌握意大利语绝不代表能读写拉丁文。 这么看来,般若才是所有人中最博学的,也最具才华的。 她几乎什么语言都会说,也什么典籍都看得懂。 “安置领民,其实就跟在新大陆安置移民是一样的,你的家族扎根于新大陆,你应该对这种事耳熟能详才对。” 切利尼娜微怔:“抱歉,大人,我很小的时候就返回两西西里接受传统培养了。后来…家族就覆灭了。” 洛萨脸色微僵,轻声道:“我很抱歉提到这些——但切利尼娜小姐,你要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这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直言道:“你觉得,安置领民最重要的是什么?” 切利尼娜思索了片刻,试探着说道:“分田吗?” “对,新哈布斯堡的土地较为肥沃,若是分在此处,就该少分一些。分在偏僻地方,就该多分一些。” “此外,新领民都是自耕农,再加上边区的免税政策和免费租赁农具政策,他们所能收上来的税金,在初期是要远逊于收益的。” “所以,不能因为一念之仁,就分给他们过多的土地,因为他们未必耕种得完,若是抛荒了,反而加重了他们的负担。” 收税,可是按照土地份额征收的。 切利尼娜皱起眉,点头道:“我明白了,您还有什么要提醒我注意的吗?” 洛萨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抬起一半又觉得有些唐突,因而止住。 “我知道,你是担心会把事情搞砸,但安置领民这件事,要搞出彩不容易,想搞砸也难,所以就放心去做吧。” 洛萨说完,又抬高了语调:“让娜,别在外面偷听了,你也进来吧。” 让娜尴尬地走进门。 洛萨对她说道:“我昨晚就说了,扩军这件事既然要交给你负责,除了练兵以外,征兵也是你的职责。” “这件事,你得跟切利尼娜做好沟通。” “你可以从新领民中,挑选一些有经验的老兵作为骨干,但数目不宜过多,因为作为青壮劳力,接下来开垦荒地,建造房屋还需他们出力。” “此外,希伯伦,阿兰德勒,菲尔奥恩这三座城市,需要训练城市民兵,平时由他们来维持治安,并且在战时协助守城。” “因为城镇市民往往比较富裕,能够做到自带武器装备。” “当然,也可以缴纳钱财来换取免役,相当于骑士贵族们缴纳的盾牌税。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节省一部分开支用来训练常备军。” 每一个在洛萨领地中定居的自由民,都有服役的义务。 农奴和异教徒无需服兵役,只是纯粹的供养者,但这可不值得羡慕,因为他们按照惯例,会苛以重税。 “还有敕令骑士们手底下训练出的农兵,你也可以抽调一部分表现优异的作为骨干。” “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人员齐备的新常备军——包括三百名轻步兵,一百名轻装骑兵,以及五百名重步兵。” 轻步兵指的是包括投石手,弓箭手,标枪手等在内的投射兵种。 重步兵指的是正面结阵,维持阵线的兵种。 “轻重”是按照职业区分,而不是按照装备轻重区分。 让娜赞叹道:“好大的手笔,一口气扩军将近一千人,您这是又从哪发财了?” 洛萨没好气道:“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武库里储存的旧武器和防具多得是,再不好好利用一番就要生锈了。” 话是这么说,洛萨手头的确还有不少余财,但安置领民,开垦荒地,这在现阶段都是净投入,堪称花钱如流水。 直属封地多起来了,反倒成了负担了。 有时候,洛萨也不得不承认,分封制虽然无益于中央集权,但却绝对省心! 让娜正色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能还您一支有模有样的军队。” 一个月,能有模有样已经不错了。 洛萨点了点头,又看向切利尼娜。 她也不再推拒,认真道:“我也会尽力而为。” 洛萨摆手道:“可别太尽力,招收领民的数目不宜过多,过多对领地里目前的负担太重,就限于五千人以内吧。” 也就是东方十字军还在为人口过剩而烦恼。 若是放在北方十字军,一堆边境领主空有大片土地,正是紧缺自耕农前来耕种呢。 但很可惜,相较于伊比利亚十字军,还有东方十字军,北方十字军的参与者实在是太少了,仅限于斯堪的纳维亚三国以及北日耳曼地区。 日耳曼尼亚最精华的领土都在南部的施瓦本和巴伐利亚地区。 … 下午时分。 在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宅邸外。 随着洛萨一声令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十字军军士,砸开宅邸大门,便如狼似虎般冲了进去。 有些手头紧张的骑士,早就摩拳擦掌,想要借此机会小发一笔横财了。 汉斯犹豫了下,低声道:“我进去看着点。” 洛萨皱起眉,他知道汉斯是好心。 “不用了,让他们自由发挥就好,这栋宅邸的主人,是个叫弗雷德曼的犹太商人,名声很不好,不仅从事人口贩卖,高利贷,开设赌场等行业,也是囤积粮食最多的商人,拿他杀鸡儆猴,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不拿他们家的钱财喂饱了手底下的人,以后谁还愿意尽心尽力为你办事?” 汉斯微怔,犹豫了下,还是道:“我想救下那些女眷和孩子,这一栋宅邸里,总归是有无辜者的。” 洛萨皱眉道:“可以,有你看着,也别让他们太过胡来。” 说起来,这家犹太商人也是倒霉。 人口贩卖,卖的是黑奴和战俘。 高利贷和开设赌场,也罪不至死——最起码,不至于全家都死。 但是,虽然都是囤积居奇的炒粮客,人家都有后台,就这帮犹太人没有,最起码明面上没有,那不找这些人的麻烦找谁的? 倒霉是倒霉。 但冤枉吗? 也不冤枉。 这个时代,十个放贷的排成队,挨个挂在绞刑架上,最多能有半个是冤枉的。 正如洛萨所说的那样,第一家仅是挑了个声名狼藉的犹太商人杀鸡儆猴。 第二家就老实多了。 在刀剑面前,很快就乖乖交出了粮食,只是任凭汉斯怎么询问,也不肯说出背后的主使。 “算了,没必要纠结是谁指使的,这种事就算牵扯到教会我都不会感觉意外。” 洛萨皱着眉,对待同宗兄弟,手段就不能像是对待异教徒那样激烈了,他的核心利益也不在耶路撒冷。 这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在洛萨看来,实在不如提着刀剑跟异教徒打交道更舒心。 他看了一眼被士兵们捆绑起来的男人:“凯特尔先生,既然你自愿交付储存的粮食和献金,像你这样有德行的人,肯定是不会有放高利贷的行为,我们这就离开。” 名叫凯特尔的秃顶犹太商人,脸上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没错,我是自愿捐献的粮食,用来缓解城内的饥荒。” “伯爵大人,感谢您的仁慈。” 临出门时。 洛萨脚步微顿:“凯特尔先生,要想活得久一些,最好还是不要再从事这种危险行当了。” 凯特尔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伯爵大人,像我们这种人,一旦上了船,还有机会再下来吗?” 洛萨沉默了片刻。 “那就只能祈祷下一次,你还能拿出破财免灾的‘财’了。” 继续出门。 他的确没得选,背靠的大贵族或是主教,只要他凯特尔不再能提供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的下场一定会很糟糕。 大贵族和神职者,这些大人物得爱惜羽毛,才有了这些犹太商人们的价值。 这时。 一名穿着蓝色罩袍的骑士,向这边跑来:“请让开,我要见伯爵大人。” 洛萨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好久不见,凯文骑士,你怎么来了?” 凯文骑士很恭敬地摘下头盔,行礼后,低声道:“伯爵大人,我家大人邀您去庄园里作客,讨论明天宫廷会议的事。” “好,我知道了,你请稍等。” 洛萨看向汉斯,询问道:“看明白我怎么做的了吗?” 汉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不是为了那些受害者们来讨公道的,而是要止住城内的‘粮荒’问题。” “对,不要扩大化,圣地现在的局势,就是求稳。” 洛萨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这对你也是一次考验。” 汉斯“嗯”了一声,郑重道:“我会做好的。” 做完这些,洛萨便翻身骑上坐骑,跟凯文骑士说道:“走吧,好久没见高弗雷男爵了,他身体还好吗?” 洛萨昨天在那场女巫与骑士的竞技大赛上,都没看到高弗雷男爵的身影,这明显不正常。 凯文骑士的脸色有些沉重:“不太好,我家大人旧伤又犯了,这几天在家里,双腿疼的厉害,连马都骑不了了。” 洛萨拧紧眉。 哪怕排除他跟高弗雷男爵的友情因素,这位老男爵也是自己当下最重要的政治盟友,在贝利安还没成长起来之前,这位若是有什么闪失. “去请过圣拉撒路教团的乌尔丁主教看过了吗?” “还没,我家大人前段时间一直在乡下的庄园休养身体,今天才刚乘坐马车到城里来。” 洛萨轻舒了一口气:“那就没事,乌尔丁主教的医术,是整个耶路撒冷都有目共睹的。” 凯文骑士面色稍安:“您也这么说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洛萨反应过来:“怎么,这是怕乌尔丁主教的名声,都是靠我给吹捧起来的?” 凯文尴尬一笑,连道:“不敢。” 第249章 分庭抗礼 伊贝林家族在耶路撒冷城内外,拥有很多庄园地产。 城外的这处,最是幽静。 外面栽培着大片的油橄榄,是维系城内伊贝林家的榨油工坊的主要来源。 洛萨在凯文骑士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庄园最深处的静室。 “大人,伯爵大人到了。” “进来吧。” 高弗雷男爵的脸色看上去的确很糟糕,见洛萨来了,他强撑着坐起身,一向挺拔的脊梁,现在也显得有些佝偻了。 “高弗雷大人。” “让你见笑了。” 的确是见笑。 因为高弗雷男爵的旧伤,是在第三条腿。 这是件发生在谁身上都会很悲伤,但外人听来,总感觉有些滑稽的事。 洛萨忍住笑意,安慰道:“放心,乌尔丁主教马上就来,他是我的人,不仅医术高超,口风也很严。” 这总算也能解释得清,明明还算年轻的高弗雷男爵为何要煞费苦心,接贝利安这个私生子来到圣地,继承爵位了。 私生子合法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我得感谢你,洛萨。” 高弗雷男爵的神情有些复杂,乌尔丁主教现在可是阿兰德勒主教区的主教,名义上,也算一方诸侯。 这种人物,却只是洛萨一手扶植起来的追随者。 不知不觉间,昔日的挚友之子,竟已成为耶路撒冷王国,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洛萨调侃道:“咱俩什么关系,你这么说也太疏远了。” “呵。” 高弗雷男爵忍俊不禁道:“明天的宫廷会议,会有很多人反对你,雷蒙德或许不会站出来,但他一定是反对你的人之一。” 洛萨微怔,轻笑道:“一个耶路撒冷,容不下两个大封臣是吧。” 高弗雷男爵神情复杂:“两强对峙,在他看来,估计会使王国进一步滑向分裂的深渊吧,而且,他也一贯反对任何可能激化圣地局势的行为。” 洛萨正色道:“萨拉丁想要收复耶路撒冷,我们间必有一战——他倒是的确有可能置身事外。” 的黎波里伯国位于耶路撒冷北部,如果出卖南部,包括耶路撒冷在内的领地,跟异教徒媾和,雷蒙德伯爵的确没必要跟萨拉丁为敌。 “总之,他和他的支持者们,都会反对你。” “放心,我的支持者也不少,佩特拉,提赫,祖加尔,邵克巴,萨诺瑞尔的领主,都会支持我。” 虽然洛萨手底下的封臣,并不全都是他的忠实拥趸,有相当一部分人,出于“嫉妒”或是跟雷纳德捆绑过深,而对洛萨心存不满。 但有座天使雕像在,这部分恶意,已经很轻微了。 再加上洛萨此次进攻西奈半岛,拿出了大部分的利益来分润非手底下的封臣。 眼看着跟着洛萨伯爵混的佩特拉领主,阿尔贡男爵的次子,都得了个提赫男爵领,第二个投靠的祖加尔男爵次子,也得了个圣凯瑟琳主教区。 跟着哪个老大混更有前途? 这还用选吗? 利益捆绑,有时候比开宴会和推心置腹,要靠谱多了。 高弗雷男爵皱起眉:“但你还需要更多的支持者——我有几个朋友,希望你能提携他们的次子。” 洛萨微怔,随即露出笑容:“欢迎备至。” “一旦我能建立边疆辖区,就能名正言顺继续对外扩张领地了,到时候,他们都将获得封土。” 高弗雷男爵露出满意的神情:“你能明白就再好不过了,只要你答应,能收留他们的次子,并且在不久的将来,给予他们一片领地,他们就愿意支持你。” 洛萨答应得很爽快:“这没问题。” “也只有你能拿出这样的筹码了。” 高弗雷男爵的零散领地,拼凑起来是不比一个实权伯爵弱的,但他没有伯爵的头衔,手底下的封臣最多只能是骑士。 以爵位无法衡量一位领主的强大与否。 但男爵的封臣,绝不可能是男爵。 到了中世纪末期,君主集权不断加强之后,就只能由国王或是独立公国的君主,来册封伯爵级封臣了。 洛萨微笑道:“不必担心这会对我造成多大的负担,我手底下,正是缺人才的时候。” 高弗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看好戏的笑容:“这样的话,明天的宫廷会议上,想必我们会给泰比利亚斯大人一个惊喜。” 第二天清早。 洛萨没有佩甲,只穿了身轻薄的丝绸衬衣。 芙琳吉拉一大早,就跟着切利尼娜一块出去了,自从有了新朋友,傲娇小姑娘变得跟个跟屁虫一样。 般若问道:“要我在宫殿外等你吗?” 洛萨摇头:“还是算了,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遭遇什么危险。而且,我也不确定今天什么时候能出来。” “好,那我就在家等你。” 洛萨心中微暖,轻轻攥了一下她的手,随即翻身跃上马背,带着两个翼骑兵,便向王宫的方向奔去。 在宫门口。 很不凑巧。 他跟雷蒙德碰面了。 雷蒙德伯爵穿着在胸口印有红底,空心黄十字架的精致板甲,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道:“洛萨伯爵,我得感谢你赠予我的这件板甲,它真的很精美,也很合用。” 洛萨微微颔首:“但愿它会像我们的友谊一样坚不可摧。” 雷蒙德轻哼道:“这得看你接下来怎么做了,你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但王国已经不起你这样的年轻人折腾了。” 洛萨皱起眉:“攻打异教徒的领地,削弱敌人,增强自己,为未来的大战而做准备,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雷蒙德冷哼道:“何等狂妄,你今日所做,跟他沙蒂永的雷纳德昨日所为有何区别?” 洛萨坦然道:“当然有区别,雷纳德只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狂妄到在萨拉丁还需应对国内乱局的时候,进犯异教徒的圣地,恰巧给了萨拉丁转移内部矛盾的渠道。” 雷纳德向汉志扩张,一度威胁到拜火教的两圣地,最终招致大败。 洛萨如果继续向南扩张,看起来的确是在复刻雷纳德的老路。 “今时不同往日,雷蒙德爵爷,我也不是雷纳德。” 雷蒙德神情冰冷:“洛萨,你确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爵爷,您是知道我的,我并不愿意与您为敌,也从未想过割裂王国。” 洛萨语气谦卑,但却没有表露出分毫退缩之意。 “呵,年轻人有勇气很不错,但就算你的父亲在我面前,也不敢忤逆我的意志。” 雷蒙德哼了一声:“让我们在廷议上走着瞧。” 洛萨继续不卑不亢道:“希望结果不会令您失望。” 空旷的大殿,此时已经聚满了来自各地的贵族。 洛萨跟雷蒙德伯爵一前一后走进大殿,立刻吸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阿尔贡男爵第一个来到洛萨身边,恭敬道:“大人,晨安。” 洛萨跟雷蒙德伯爵,犹如两个漩涡,很快就分别吸纳了一圈贵族,聚拢在自己身边。 他面色如常地跟这些贵族们寒暄着,适逢雷蒙德伯爵看来,他微笑着向他点头。 雷蒙德伯爵神情愈冷。 他径直来到空悬的王座下,那张独属于他这个摄政王的宝座上。 “廷议开始。” 他环顾四周,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论威望,雷蒙德已是耶路撒冷众多贵族中最顶尖的了。 太后党的阿玛尔里克等人,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群跳梁小丑,从未入过他眼。 “第一件事,最近在加利利的朝圣路上,有强盗肆虐,作为附近的领主,圣欧墨的雨果,你须领三下鞭笞,并责令你在一周内,尽快将其肃清。” 雷蒙德看着下面,那个神情肃然,恭敬应“是”的贵族,微微点头道:“既然你已应下,此事就无须在进行廷议了。” 圣欧墨的雨果,是他手底下的封臣。 “先对自己人下手,以示公正吗?” 洛萨的嘴角含笑。 雷蒙德又看向洛萨,神情肃然道: “第二件事,有关屡次三番挑起边境冲突的外约旦伯爵洛萨,他不仅没有悔改之意,反而试图奏请国王陛下,设立外约旦边疆辖区,授予他随意攻打异教徒的法理。” 话音落下,沸反盈天。 第250章 暴虐龙踪迹 “我反对!” “圣地经不起新一轮的战争了。” “严惩撕毁和约的狂徒洛萨!” “放屁,伯爵大人收复失地,何错之有?至于所谓的挑起边境冲突? 不过是伯爵大人被迫反击罢了。” “你们难道已经忘记我们来到圣地的目标了吗? 跟异教徒斗争到底,这难道不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吗?” 喧闹声,使殿内的贵族们,再度分成两个阵营。 泾渭分明。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太后党内,居然有相当一部分贵族旗帜鲜明选择了支持洛萨。 这使雷蒙德的脸上,不由生出了一丝怒意。 洛萨的神情丝毫未变。 在众人瞩目下,他径直来到雷蒙德的身边。 “泰比利亚斯大人,您这么说,是不是过于主观了?” 雷蒙德皱起眉。 还未开口,洛萨便继续道: “在我看来,这个议题,应该是——是否建立外约旦边疆辖区,而非讨论我是否有罪。” 此情此景,恍惚间,一众贵族竟像是回到了洛萨刚来到耶路撒冷的那天。 那时,他还仅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地骑士,站在一众大人物面前,侃侃而谈。 但现在,他已是整个耶路撒冷的弄潮儿,取代了雷纳德,站到台面上能跟摄政王雷蒙德分庭抗礼的大贵族了。 “没错,摄政王殿下!” 高弗雷男爵站在人群最前列,高喊道:“我们都知道上次宫廷会议,已经议过洛萨伯爵是否有罪了,既然当时认定他无罪,那么现在为何又翻出来说?” “就是!” “继续争吵下去,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不妨依照法兰克人的光荣传统,通过举手表决的方式,来让雷蒙德爵爷看看人心向背。” 洛萨沉声道。 雷蒙德眼神轻蔑,仿佛在说,你想跟我比谁的支持者更多? “好。” 他冷冷道:“诸位同僚,谁若支持洛萨伯爵建立外约旦边疆辖区,便举起你们的右手。” 高弗雷男爵和阿尔贡男爵,不约而同率先举起了右手。 紧跟着,部分太后党的成员,甚至包括吕西尼昂的居伊在内,都举起了自己的右臂,他们未必都愿意支持洛萨,但更不愿意支持雷蒙德。 随后。 一些爵党的成员,也举起了右手,他们,就是高弗雷男爵昨天说起的那几个朋友,而且都是实权大贵族。 这部分人,又带动了一批手底下的贵族举手。 雷蒙德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但好在,最终,举手者,仍是不足一半。 他轻舒了一口气,冷哼道:“洛萨伯爵,人心向背,已是一目了然,不是吗?” “请等一等。” 一个清脆优雅的女声,从殿外传来。 “我也支持洛萨伯爵的提议。” 西比拉公主,头戴金色缀玉头冠,一袭橘色宫装长裙,盛装前来。 一进到殿内,便引发了轰动。 许多太后党的成员开始交头接耳,摄政王雷蒙德太过强势,太后党的确有拉拢王党的念头。 只是因为洛萨跟高弗雷恪守中立,他们才将拉拢态度,转为盯上了洛萨留在王国内的王家骑士团的位置。 “雷蒙德爵爷,我并不是以王储的母亲和陛下的妹妹的身份,来此表决,而是以阿什卡隆和雅法领主的名义,还请您不要介意。” 西比拉公主面露歉意,但眼神却是毫不避让地紧盯着雷蒙德。 雷蒙德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了上方,那座空悬的王座,陛下,这是你的意思吗? 难道您就看不出,我对稳定圣地局势,所做出的努力吗? 鲍德温四世,作为耶路撒冷王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是不能亲自下场,去跟封臣面对面对垒的。 而是应该作为一个仲裁者,哪怕是自己提出的议题,也需假借臣子之口而出。 因为一旦国王亲自下场了,提出的议题还被雷蒙德否决了。 就意味着在耶路撒冷,国王的话语权已经不如雷蒙德了。 哪怕这是事实,其中散发出的讯号,也是极度危险的,对雷蒙德,和对鲍德温四世而言都是。 前者,将被认定是权臣,野心家,名誉尽毁。 后者,也将被视作是无能之辈,威严沦丧。 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只可能有两种结果。 一是,雷蒙德铤而走险,被逼无奈,选择用阴谋手段,谋害鲍德温四世,自己登上王位,因为他也是王位的顺位继承人。 二是,雷蒙德为表清白,离开耶路撒冷,返回到自己的领地,王国再度分裂,圣地的十字军势力,将会沦为一盘散沙。 洛萨面色如常。 他对雷蒙德没有意见,换作他是雷蒙德,也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也更稳妥的做法。 只是局势,将两人推到了对立的位置。 他不卑不亢道:“雷蒙德爵爷,现在再看,人心向背,才是真正的一目了然。” 殿内。 举起手表示支持建立外约旦边区的,俨然已经过半,王党,太后党,甚至包括爵党的一些贵族,都举起了右手。 所谓爵党,太后党,本就是松散的政治同盟,出现步调不一的情况,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哪怕是雷蒙德伯爵,在事后,也没办法追究那些“背叛”他的爵党成员,反而要加以拉拢,以避免他们真的倒向洛萨这边。 雷蒙德语气阴沉道:“那么我宣布,从今日起,设立外约旦伯爵领为边疆辖区,授予外约旦边区伯爵洛萨,对异教徒自由宣战之权力。” 在一众哗然声中。 雷蒙德看向洛萨,声音冰冷:“洛萨伯爵,但愿,你能记住你所说的那些话,而不是像雷纳德一样,成为一个葬送王国的罪人。” 洛萨郑重躬身:“我会的,爵爷。” 雷蒙德努力抑制住心头的愤怒,继续道:“接下来,是第三个议题,是否要打击囤积居奇,制造流言,抬高粮价的行为。” … 宫廷会议告一段落。 洛萨送走最后一个跟自己寒暄着的封臣同僚,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他终究还是跟雷蒙德来到了对立面上。 而且是作为王党的领袖。 这个位置原本是高弗雷的,但从洛萨获得外约旦伯爵的头衔之后,高弗雷男爵就有些不够格了。 现在,议题已经通过。 只需在明日,由国王陛下册封,自己就算是正儿八经的边疆伯爵,也就是所谓的“藩侯”。 但愿那时,系统能得到新的变化。 这时,洛萨发现自己揣在口袋里的双头鹰纹章,有些发烫。 取出来,接通。 里面传来的是妮莎娅的声音:“洛萨大人,我在一本古籍中,发现了一头火龙的踪迹。” “这是距你最近的一头龙类生物了,只是我也不敢保证它还活着。” 对面的语气有些迟疑。 但洛萨还是很感激道:“没关系,从典籍上找来的情报,的确有过时的可能,我可以自行验证。” “哦,对了,这头火龙有什么特点?” 妮莎娅说道:“这是一头火龙种的暴虐龙,我手头有一份它的图鉴,记述了它的习性,您可以来找我拿,也可以我送过去。” “火龙种,暴虐龙?” 妮莎娅解释道:“对,火龙跟海龙只是泛称。” “暴虐龙属于无翼火龙,往往栖息于火山之中,喷吐出的龙息,哪怕在所有火龙种当中,也能排在前列。” “好,我现在正在王宫门口,正巧要去觐见陛下,你若有暇,就请还在上次见面的老地方等我吧。” 妮莎娅连忙道:“好,我正巧有空。” 第251章 晋封藩侯的奖励 寝宫内。 洛萨于一旁坐下,很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正在批复文件的鲍德温四世,将蜡油滴在信封上,取下自己的戒指,用力印在上面。 他手上动作不停,随口道:“既已得偿所愿,为何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洛萨苦笑:“若是易地而处,我恐怕也希望这个不安分的外约旦伯爵,能够老实一点。” “但你是洛萨,不是雷蒙德,总要有人代表王国内的激进派,你扩张于他无益,而若战争爆发,则于他有害。” 爵党,太后党还有王党,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催生的产物。 无地贵族雄心勃勃,老牌贵族则想维持现状。 “您说的对。” 易地而处,是个好习惯。 但也没这个必要。 因为人要为自己的屁股说话。 “我只是有些感慨,屠龙的少年也终成恶龙了。” 想当初,他也觉得将势弱的耶路撒冷王国,置于战火当中的雷纳德,是个十足十的奸臣,蠢货。 “这就是政治。” 鲍德温四世询问道:“说吧,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耶路撒冷?”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接受完您的册封,我就会返回希伯伦,领地里百废俱兴,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 “呵,洛萨卿,你若无必要,看来是真心不愿留在耶路撒冷,依我看来,王家骑士团的位置还不如正式交给汉斯。” 洛萨苦笑:“您是知道我的理念的,与其大家像是牲口一样,挤在一个食槽里争食;不如到外面去跟野兽抢食,还能磨炼体魄,削弱敌人。 不然等到野兽来了,现在吃下去多少,也都是人家嘴里的肥肉。” “很深刻的见解,可惜,很多人都看不懂,也做不到。” 许多实力强劲的边境诸侯,所面对的也是实力强劲的敌手,要扩张千难万难,也就是洛萨这边,还有些烂地可拿。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雷纳德的先例,你要记挂在心上,哪怕是向北西奈进军,跟阿迪勒统辖的埃及打起来,也不可进犯圣裔家族的领地。” “我会的。” 洛萨郑重点头。 虽然他觉得,萨拉丁能再次借口圣地遭受威胁,而号召起一支大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吉哈德的名头,第一次喊起来管用,可若是喊得多了,并且有失败的先例在,含金量就会大幅降低。 就跟欧陆那些整天叫嚷着参与圣战,连“萨拉丁税”都收了好几年的十字军王公一样。 洛萨出发前,高卢地区都流传着要派出由数千名骑士,好几个女巫顾问组成十字军,启程出发了。 可现在,十字军又在何处? 没有好处的事,单靠信仰,很难使诸多萨拉森势力摒弃前嫌,再度携手发起一轮新的圣战。 但风险的确是有。 萨拉丁的政治手腕还是很过硬的,要不然,也不能在萨珊波斯的眼皮子底下,整合了一盘散沙的萨拉森世界。 如无必要,洛萨拿下汉志地区以后,就该考虑北进西奈,冒着跟阿迪勒开战的风险,拿下整个西奈半岛了。 “如果你跟阿迪勒开战,有几分把握,仅靠自己一国之力,支撑住他的进攻?” 洛萨坦然道:“若是现在,以沙漠和红海为屏,我有五成把握。” 鲍德温四世饶有兴致道:“若是在一年后,你拿下整个汉志地区,坐稳了南疆藩侯的位置,实力倍增之后呢?” 洛萨考虑了下:“恐怕只能增加一成把握。” 鲍德温四世疑惑道:“一年只增加一成?你来到圣地,总共也就半年时间。” 洛萨耸了耸肩,摊开手:“因为那时,我恐怕就已经打下费赖迈,在埃及地区跟阿迪勒正面交锋了。” 鲍德温四世不禁笑道:“志气不小。” 从人口来看,汉志,西奈,外约旦加起来,也就是埃及的零头。 但这个时代,可不是以人口多寡来衡量国力的。 若真如此,统一草原也才有十万户人的鞑靼人,万万不会是人口近千万的的萨珊波斯的对手。 “高弗雷卿的隐疾怎样了?” “已经让乌尔丁看过了,虽是陈年旧伤,但问题并不严重,今天在大殿里,高弗雷男爵可是舌战群臣,英武不凡得很。” 鲍德温四世笑道:“高弗雷藏的够深的,此前,可没跟我说过有这样的旧疾。” 洛萨也忍不住笑道:“这种难言之隐,不愿说出来也正常。” … 离开鲍德温四世的寝宫。 正看到妮莎娅披着连帽黑袍,宛如幽灵般,等候在侧。 “午安,妮莎娅小姐,今天怎么穿成这副模样?” 妮莎娅低声道:“老师怨我招惹来了麻烦,让我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洛萨微怔。 你老师说的很有道理。 他跳过了这一话题,轻咳道:“妮莎娅小姐,你带图鉴过来了吗?” “当然。” 她说着,递来了一张泛黄的古旧羊皮纸,上面描绘着一头宛如霸王龙,通体呈现出暗红色的巨兽。 旁边还有一些蝇头小字,洛萨完全看不懂。 妮莎娅很认真地叮嘱道:“暴虐龙虽然没有飞行能力,但皮糙肉厚,具备相当强悍的魔法抗性,同时还拥有极为恐怖的龙炎,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洛萨指着羊皮纸上的蝇头小字,询问道:“这上面写得什么?是暴虐龙的弱点吗?” 妮莎娅明显愣了下,轻声道:“是我写的希腊文,记载了暴虐龙的位置——这种怪物除了行动有些迟缓以外,没有明显的弱点。” 洛萨有些尴尬,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它身上的那些材料是你需要的?毕竟一具巨龙的尸体这么沉重,我们也不可能将它全部带回。” “这你倒是不必担忧,暴虐龙作为火龙种,体内流淌着滚烫如熔岩的龙血,一旦死去,所有精华就会凝聚在自己的心脏中,整具身体都会变成坚固但却无用的顽石。” 妮莎娅顿了顿,又道:“据说,这时,取出暴虐龙的心脏,投入到火山口中,一百年后就能孕育出一只新的暴虐龙。” “听起来倒像是菲尼克斯。” “是很像,或许菲尼克斯也是一种奇特的火龙种,也说不定。” 妮莎娅微笑道:“超凡生物学在巫师群体中,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无论是采集魔法材料,还是调配魔药都用得上。” 洛萨的神情中闪过了一丝向往:“那一定是一个很精彩的世界。” 妮莎娅掩嘴轻笑:“精彩倒未必,但一定很枯燥乏味。” 洛萨回想起那些用各种不知名语言,或是使用拉丁语,但字迹潦草的书籍。 要耐着性子去读下去可不容易。 “那我们明天见。” 妮莎娅恭敬地点头:“明天见。” “哦,对了,您如果通过纹章联系,只能经过我的老师,再转接到我这儿。” 安娜那儿才是总台? 洛萨将遮阳帽扣在头顶,微微颔首:“我明白。” … 第二天清早。 洛萨来到宫殿内,今天,不是正常召开宫廷会议的日子,而是为了正式册封洛萨为边疆伯爵,给予他法理的支持。 同时,还得有耶路撒冷宗主教在册,彰显王权和神权,对于洛萨新获得的权力的双重认可。 洛萨跟一旁作见证的雷蒙德伯爵对视了一眼,见他神情冷淡,也就懒得再跟他维持表面上的交情,专心走起流程。 流程很繁琐,也很肃穆。 等到教会衰微下去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拿破仑甚至能抢走教皇手中的皇冠,亲自为自己加冕为法兰西人的皇帝,那时,就真是“礼崩乐坏”了。 随着代替宗主教行使神权的威廉大主教,将最后的流程走完。 洛萨耳畔,开始响起系统接连不断的提示音。 你的主要头衔“外约旦伯爵”得到改变,变更为“外约旦边境伯爵”。 你的爵位晋升至侯爵级。 0)。 你的爵位得到晋升,将根据当前需要,获得一件特制的史诗道具。 经抽取,该道具为:生命古树的成长药剂。 将此药剂浇灌在生命古树的根茎上,它将会提前进入成熟期,并获得母树的特殊能力——分裂子体。 成熟期的生命母树,每年都能孕育出一株子体,栽培在距离自己一百英里以内的地方。 备注:成熟期生命古树可以训练特殊单位林地精灵射手,若转职者非精灵血脉,则仅转职为林地射手。 你完成了新的里程碑:天主之矛。 【你的主头衔提升至侯爵级或以上,且你拥有对周边异教徒敌人随时发起圣战的权限。】 获得奖励:【拜占庭重甲弓骑兵训练营】 你可以选择在任意地点,修建起一座可以用来招募重甲弓骑兵的训练营。 你激活了史诗级别的全新里程碑:十字军之王。(未完成) 【作为一名著名的十字军公侯,你成功带领一支十字军,在异教徒盘踞之地,开辟了属于自己的王国,历史将铭记你的丰功伟绩。】 洛萨抬起头,跟鲍德温四世对视了一眼。 年轻国王的眼神很温和,里面充满了期许。 洛萨转过身,眼眸从一众观礼的宾客面前扫过,阿尔贡男爵等贵族,适时谦卑地低下头。 哪怕是一些爵党的贵族,看到洛萨看来,也有些不敢直视的避开视线。 如今,他已是圣地权柄最显赫的大贵族,能跟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一较高下的大人物。 高弗雷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位昔日挚友的次子,心中不仅有些发酸。 维尔纳,我还是不认可你比我强,但论生儿子的本领,还是你更胜一筹。 第252章 未来 成为边疆伯爵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真正令耶路撒冷震动的,是洛萨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摄政王雷蒙德的对立面。 洛萨跟一众贵族们寒暄过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身穿红白罩袍的汉斯,这时才走上前来:“大人,我得恭喜您晋封边伯,这让我想起了我们那个世界里的两个显赫王室,而且,您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你说的是勃兰登堡边伯和奥地利边伯是吧。” 前者,是霍亨索伦皇室的龙兴之地;后者,则是哈布斯堡皇室的龙兴之地。 汉斯所处的条顿骑士团,也在昨日巨舰的设定中,归于勃兰登堡选侯兼任的普鲁士国王的统治下。 “那是因为只有这两个边伯值得铭记于史书中,当初法兰克帝国在伊比利亚设立的‘鲁西永’‘巴塞罗那’‘贝萨鲁’‘赫罗纳’等十六个边疆伯国,有几个留到现在了?” 汉斯笑着说道:“您说的对,您不因受封边伯而显赫,而是边伯的头衔该因您而荣耀。” 洛萨有些无奈:“好了,自己人就不要吹捧我了,我今天听到的类似的话已经太多了,再多,我恐怕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要飘飘然了。” “汉斯,陛下有意,想让你代替我作为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名正才能言顺。” “我觉得恰恰相反,有您在我背后,我这个司令官才做得更安稳。” 洛萨拍了拍汉斯的肩膀:“没人会觉得你取代我成为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就代表你背叛了我。 汉斯,我一直看着你的成长,也衷心期待能看到你真正做到独当一面的那天。” 汉斯顿时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旋即,又有些无奈:“大人,我觉得我的担子已经很重了,您可别想着像使唤库尔斯那样使唤我。” 洛萨忍俊不禁道:“你这个臭小子。” 他翻身来到马背上:“替我跟陛下道别,我接下来要带着般若,芙琳还有切利尼娜返回希伯伦了。” “您这听起来,可真像是去度蜜月了。” “在你眼中,我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 汉斯回忆了下,摇头道:“不是,所以才说是‘听起来’像,大人,您放心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嗯,有事可以跟乌尔丁商量着来,他是个很正派的人,虽然因为你的血脉而讨厌你,但我感觉你们应该合得来。” 洛萨嘱咐了句,扬起马鞭。 两名翼骑兵向汉斯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跟在洛萨背后,擎起双头鹰的旗帜,向康斯坦茨庄园的方向前去。 … 回到庄园时,芙琳和切利尼娜还没回来。 般若坐在庭院里的躺椅上,喷泉的水花在阳光映照下,闪烁出七彩的虹光。 “一切顺利?” “嗯,一切顺利。” 两个人的谈话很默契,两个跟随洛萨的翼骑兵,很自觉地退下,将空荡的庭院留给了两人。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下午吧,待会儿我们去瞧瞧切利尼娜这两天的进展。” “嗯。” 洛萨取出躺椅,坐到般若的对面:“高卢战记,翻译给我听听吧。” “你每天晚上都听我讲故事,也是时候偿还了。” 般若微蹙起眉:“明明是芙琳缠着你讲,不过,你想听,我就念给你听好了。” 洛萨耳畔,响起了般若柔和的嗓音。 他微眯起眼睛,任由透过树叶缝隙的微光投射在他脸上。 听着般若的讲述,他很快就代入到了那个率领军团出征高卢的恺撒大帝的视角当中。 里面虽有一些夸大不实之处,但洛萨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许久。 般若停下来问道:“有什么感想吗?” “维托钦利是个厉害人物,可惜高卢人虽是同文同种,但却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若真能团结在维托钦利的手下,贯彻他的游击战与焦土战略,恺撒恐怕就要惨败而归了。”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萨拉丁也是一样,阿迪勒治下的埃及同样如此,这就是我以小博大,以弱胜强的机会。” 般若轻声道:“你有感想就好。” 洛萨点了点头:“我有些累了,般若,还记得最开始,在宿营时的请求吗?” “想要膝枕?” “嗯。” “那就来吧。” 般若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动,使洛萨有些摸不准她是否真的愿意。 他犹豫了下,试探着把躺椅拉近了些,逐步躺下。 触感很软。 能够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般若将手中的旧书展开,继而道:“还要继续听吗?” “不了,我想思考些东西。” 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因为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而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他很快就理清思绪,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新获得的奖励上。 拜占庭跟这个世界的东帝国很像,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也大差不差。 恺撒,屋大维,图拉真,哈德良,贝利撒留…这个世界同样有他们活动的轨迹。 东帝国的具装骑兵,是典型的重型冲击骑兵。 即执行正面冲击敌阵的重型坦克,跟十字军骑士相比,欠缺机动性,因为他们的对手,是结成阵形的步兵方阵。 而非十字军骑兵这样全能的,既冲步兵,又要骑兵对冲,甚至还要在关键时刻下马作战。 重装弓骑兵,听起来很奇葩,像是游戏或是小说中杜撰出来的兵种。 毕竟,弓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若是全副披挂,人马具装,岂不是扬短避长? 但实际上,不仅是东帝国,萨珊波斯,以及萨拉森的马穆鲁克骑兵,都有相当一部分属于重装弓骑的序列。 这种骑兵的优势在于能抵近射击,射击过后,再使用战锤,骑矛,进行肉搏,说白了就是会射箭的具装骑兵。 跟汉斯手中的那把具装骑矛解锁的军营,效果没多大区别。 论性价比,这种骑兵的性价比可谓极低,实用性也不不高,因为太贵了。 但不代表他们不强。 他们比翼骑兵更适合从正面,或是侧面冲击敌人的步兵方阵。 连富庶的东帝国,现在都只存在很少的具装骑兵了。 其中,虽然有丢失了小亚细亚养马地,以及巴尔干地区多山,更适合步兵作战的缘故。 但具装骑兵的华而不实,绝对也是原因之一。 “有这样一支军队,不一定比获得一支翼骑兵实用,但肯定所有敌人都会认为我很有钱。” 洛萨心中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倒是林地精灵射手能够提前进入作战序列,令他很是惊喜。 历史上的阿金库尔战役,与其说是英国长弓手对法兰西骑士的胜仗,不如说是绊马索,拒马,陷马坑,以及如沼泽地这种地形优势下的结果。 实际上,弓箭是无法穿透身着全覆式板甲的法兰西骑士的防御的。 但一支能跟英国长弓手比肩的轻步兵,对洛萨的价值依旧很大。 这意味着他麾下军队最大的短板已经被补上了。 要知道,一支军队如果只能挨打而不还手,对于士气的打击,将是无比巨大的。 同时,拥有一支步弓手,对敌人的弓骑兵也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罗马三巨头的克拉苏,在远征帕提亚时,就因没有配备足够的轻步兵,而被擅长骑射的弓骑兵打得大败亏输。 而等到罗马人卷土而来,并且配备了大量的轻步兵后,帕提亚在野战当中,就绝非是罗马人的对手了。 这里,同时也是重装弓骑兵的优势区间——几乎无惧敌人步弓手的射击。 拿着手中的骑弓,也敢跟对面的步弓对射。 除此之外,生命之树分裂子体的能力也是至关重要,毕竟,他手底下的地盘虽广,但到处都是无用的沙漠。 一旦能够把所有荒漠化作耕地,他的领地,起码能够养活一百万人。 第253章 安置领民 耶路撒冷城里。 洛萨的印刷工坊外,此时正排着密密麻麻的长队。 人头攒动,在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下,再桀骜不驯的人,也得老老实实排队。 有刚刚抵达圣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朝圣者,有些疑惑地凑上前去:“这是在做什么?” 工坊外立着公示牌,用各种文字书写。 但绝大多数人仍旧认不得。 好不容易问清了,朝圣者立刻大惊道:“前三年只交二成税,还免费租赁农具,分发耕地,哪来的这种好事?” “不要大惊小怪,洛萨伯爵的慷慨和仁慈,在整个圣地都是出了名的,你难道没听过他的名声吗?” “啊,就是那个圣地守护者,击败萨拉丁的伟大骑士?” “没错,就是他!” 洛萨的名声,早已随过往商船,响彻整个基督世界。 “伯爵大人这样慷慨,会不会因此而破产呀。” 一些朝圣者面露忧虑之色。 芙琳吉拉听到这边的谈话,不禁笑道:“真是淳朴的人呢,居然还担心大人会破产。” “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道:“根据计算,在安置领民这方面,初期投入的确很大,这些人几乎都是一贫如洗,需要我们提供包括作物种子,租赁的农具,免费发放的救济粮在内的各种生活物资。” “据我估算,领地第一个月就会净亏损三千枚苏勒德斯金币。这里还没算上粮价波动,粮食运输损耗,牲畜口粮,提供基础建设材料,以及修建公共水渠的支出。” “这么多!” 芙琳吉拉看向排队的人群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若是大人愿意把安置这些人的钱,都花在为我升级上,我都能解锁‘血池化’了。” 血池化是她精英一阶段才能使用的特殊技能,浑身化作血池,只要血池不干涸,就近乎于无敌,能极大弥补她作为术士,较为羸弱的生命力。 到了精一阶段,她芙琳吉拉才能彰显出顶流五星的真正实力。 啪嗒。 铁盒盖子弹起。 一支巧克力棒入口。 芙琳吉拉紧蹙的眉头迅速舒展开,眼神中的危险消散,眯着眼,尽情享受口腔里的甜美滋味。 切利尼娜又取出一支,正想放进自己嘴里。 随后就迎上芙琳吉拉可怜巴巴的眼神。 “尼娜,我想吃这根桃子口味的,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了。” 切利尼娜的饼干盒,能够拿出的巧克力棒每种口味都是随机的。 “喏,给你。” “尼娜,你真好。” 芙琳吉拉开心得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站在街对面。 洛萨忍不住笑道:“切利尼娜真的很宠芙琳呀。” 般若皱起眉:“您也已经很宠她了,只有伱们两个,才会拿她当小孩子看。” “好了,我们去跟她们见面吧。” 洛萨跟般若来到两人面前。 “切利尼娜小姐。” 切利尼娜有些惊讶,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大人,恭喜您得偿所愿。” “嗯,谢谢。” 洛萨语气微顿,询问道:“我刚看到这些人领取了号牌,都在院子里等候,是要集中安置?” “嗯,不然我担心他们排队领到的号牌被抢走。” “这方面你很细心。你是从哪个角度来筛选报名者的?” “根据直觉。” 洛萨若有所思:“哦对,野兽直觉是吧,那的确很管用。” 虽然野兽直觉没有出现在切利尼娜的面板上,但这就跟剑术专精没有出现在她面板上的原因一样。 汉斯是个水货五星,跟切利尼娜没法比。 “但你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报名既然是按照户来报,就会出现许多朝圣者因为排不上队,会临时跟其余朝圣者组建家庭,可能存在虚报关系的情况。” “这很有可能会导致出现一个个十几人,甚至几十人的大家庭,并且有人可能会借此机会牟利。” 哪个时代都不缺黄牛党这种人。 切利尼娜皱起眉:“我会提前登记每一个朝圣者的家庭人口数的。” “但这不妨碍有人虚报——记得严查这种事,我们安顿不了那么多人。” 如果洛萨的预测成真,真正需要安置的领民,可能飙升数倍。 这不仅会掏空他的钱包,他也没有足够的土地去安置这些人。 总不能把他们丢到沙漠里去放牧吧? 切利尼娜有些惭愧道:“抱歉,大人,这是我的失职。” 洛萨安慰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目前已经招多少人了?” “两千六百一十户,按照他们登记的家庭情况,共计五千九百人。” “数目已经够了。今天结束后就不要再招人了,我们能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安置好,留他们在这儿,也会有教会安顿他们的。” “我明白。” “后续领民的安置你做好规划了吗?” “嗯,新哈布斯堡的剩余土地能够安置六百户,余下的我计划分散安顿在希伯伦,阿兰德勒,菲尔奥恩的空余土地上。” 她语气微顿,补充道:“大人,要我分散安置他们,还是按照地域集中安置?” “集中安置吧,他们若是按照乡党抱团,对我而言反而是好事。” 洛萨不担心这些人抱起团来反抗他,正相反,以他分配出去的土地的情况,是需要这些人抱团建立村落,进行各种公共建设的,并且保护自己的。 “还有一件事,要注意疫病问题,如果有人表现出病症,要及时隔离,让圣拉撒路教团的修士来医治他们。” 招募领民的事如此顺利,跟圣拉撒路教团的宣传也有很大关系。 现在,乌尔丁几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在底层平民眼中,圣拉撒路教团那些穿着简朴的修士,简直就是天使。 与之相对的,许多神职者都不太看得惯他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让娜戴着一顶银白色头盔,身后跟着十余名翼骑兵,疾驰而来。 “大人。” 她很严肃地行了个礼,又对切利尼娜说道:“切利尼娜小姐,我的人呢?” “在那边。” “那我就领走了。” 似乎是不满洛萨对她的安排,让娜摘下头盔,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将贴在脸上的金色长发拂到耳后。 “下次再玩膝枕,记得关上门,免得有些人在烈日里东奔西走,想要喝杯冰镇葡萄酒,还得担心撞破了某些人的好事。” 她说完,头也不回带着翼骑兵们疾驰而去。 芙琳吉拉有些狐疑地看向洛萨:“让娜在说些什么?” 洛萨轻咳了声,有些心虚。 我明明不记得让娜偷偷回来过呀,难道是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总之,这里的事暂且交给你了,芙琳,你这段时间就先跟着切利尼娜小姐吧,我和般若要先返回希伯伦了。” “啊,为什么?” 芙琳吉拉有些委屈。 “放心,我们不是去游玩,不止希伯伦,我们之后还得去新哈布斯堡,尽量在明天时,把两座新军营都启动了。” 重装弓骑兵的军营,洛萨打算安置在希伯伦城外的马厩旁,那也是一座系统出产的建筑,能够增加马匹繁育概率,舒适度,还能降低患病概率。 这种金贵牲口一旦患病,很可能传染整个族群,埃及许多试图培育本土马种的马场都出现过这种情况,因此只能从天竺高价购买战马。 但这花销可谓是极大,在航运中,起码要损失四分之一的金贵马匹。 第254章 成熟期的生命之树 一天后,新哈布斯堡。 跟上次路过时相比,这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绿洲对荒漠的侵蚀,是悄无声息的。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之前插在路边的道标,就在这短短几天内,已经被绿洲所吞没了,干裂的木板上甚至都变成了深棕色。 远远的,就能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巨大树冠,如金字塔般遮蔽了整片天空。 洛萨和般若的身后跟着一名身姿挺拔,穿着亚麻衬衫的年轻弓骑兵,正在缓步前进。 弓骑兵牵着坐骑,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大人,才一个月没见,神树又变高了。” 洛萨意味深长道:“很快,它会变得更高。” 年轻弓骑名叫扎克,原本是希伯伦城卫军,在昨晚洛萨抵达希伯伦后,转职成了他手底下第一名重装弓骑兵。 重装弓骑兵的全副装备,包括鳞甲马铠,骑弓,全副鳞甲,内衬链甲衫,骑兵短矛还有战锤。 这样一副装备,若是全身披挂,在圣地这种气候下,跟烤箱也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具装骑兵的冲击力较弱的原因所在,坐骑负载的重量太高,很难像拉丁骑士(希腊人对法兰克人的称呼)那样拥有一往无前的冲击力。 所以,重装弓骑兵实际上是需要灵活使用的。 若是用他们跟骑兵对冲,则不需要装配马甲和骑弓,以增加战马持久力和冲击力。 若执行袭扰战术,则可以轻装上阵,远程射击。 若是让他们在步兵序列里,则既可以远程使弓射击,也可以近战拎着战锤,狼牙棒砸人脑壳。 他们的武艺也能支持他们这样的作战方式,堪称是全能型骑兵。 当然这样做肯定是很浪费的,比如,重装弓骑兵使用的骑矛,肯定不如拉丁骑士的骑枪在骑兵对冲时实用。 最佳应用情况,还是得全副武装,远程射箭,射完就拎着战锤冲击敌人的步兵方阵。 还未靠近,洛萨就感受到了生命之树传递而来的雀跃心情。 一根根藤蔓卷起,簇拥在他们身边,垂下来的枝叶像是小蛇一样轻轻摇曳着,像是在护送,欢迎他的到来。 洛萨感慨道:“生命之树的灵性越来越高了。” 般若点头:“看来,成神对它而言还是很有好处的。” 神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黑非洲和一些未开化部落的图腾神,几乎可以说是遍地都是。 部落间彼此攻伐,掳掠人口,举行献祭,基本上都有祂们作为幕后推手,位格上根本算不上有多高,许多巫师都比祂们更有资格称神。 “般若,你说,世上现在的超凡力量不断现世,唯独就教会根本拿不出几个有名的超凡者,上帝就不着急吗?” 般若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个世界,拜火教最鼎盛的时期,甚至都要翻越比利牛斯山,征服高卢了,将整个欧陆拜火教化。那时,也没见祂着急。” 洛萨若有所思:“可能,上帝根本就不在乎信仰,若是什么神都要跟图腾神,动物灵这种,要依靠凡人的信仰生存,那位格也太低了。” 扎克听着这渎神之语,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 他依旧信仰天父,但在洛萨面前,只能靠边站。 “呵,以凡人去揣测上帝的念头,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就算同是人类,许多底层平民,也根本想象不到皇帝的生活,是多么穷奢极欲。 正应了那句话: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的确。” 洛萨将生命古树的生长药剂取出,这是一瓶碧绿色的药剂。 晶莹剔透,隔着瓶子都能感受到其中惊人的生命力。 大概是起了共鸣,生命之树的枝叶,立刻动了起来,在洛萨身边围拢。 活像是一只围着手里拿着骨头的主人,正在撒欢的小狗。 那种浓郁的渴望心情,令洛萨不禁笑道:“别着急,这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他拧开软木瓶塞。 生命之树的枝叶伸进瓶子里,下一刻,大地开始颤抖。 一根根飞速生长的粗壮根茎,在地底飞速蔓延。 在绿洲的边沿处,一簇簇草木生长而出,开始飞速吞噬沙漠。 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弥漫开来。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这是溢散出来的生命之力?” 若是在游戏中,他现在头顶肯定正在冒出一连串的+1s的标志。 因为光闻这股馨香,他感觉自己都能延年益寿。 许久。 生命之树终于安静下来。 洛萨抬起头,只见大橡树的枝叶,苍翠欲滴,一颗如同冰河世纪里,小松鼠拼命追寻的果子一般的橡果,正在枝头轻轻摇曳着。 他张开手。 果子立刻掉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就是你的子体?” 感受到生命之树传递来的确定之意,洛萨将橡果收起。 这枚橡果,也不知种在哪里更合适些。 西奈沙漠肯定不成,那里是洛萨统治的边缘地带,也是限制阿迪勒投送兵力的天堑。 那就放在阿兰德勒吧。 阿兰德勒的可用耕地面积,还有人口都不是很多,只是艾拉港的卫城。 有一棵生命之树子体在,或许要不了多久,阿兰德勒也能发展为一座大城市。 而且这里距离艾拉港也近,等到子体生长到一定程度,还能辐射艾拉港。 洛萨叫来匆匆赶来迎接的伦纳德,吩咐道: “伦纳德,找个擅长射箭的城卫军,再取几副废旧铠甲。” 洛萨是见识过英国人的长弓手的,只有在近距离,他们的弓箭装配破甲箭才能洞穿法兰西骑士的铠甲,许多箭矢角度不对的话,近距离射中头盔甚至会蹭飞出去。 许多法兰西骑士都是陷入重围之后,被一群步兵拽下坐骑,掀起面罩,或是找到脖颈这种防御薄弱处,才能用武器将法兰西骑士杀死。 这也是重甲的意义,贵,肯定有贵的理由。 一战时期,板甲都没被彻底淘汰。 很快,伦纳德就带着个穿着皮甲的青年来到了洛萨面前。 这是个脸上生有小雀斑,肤色黝黑,但有着很典型的日耳曼人相貌的金发年轻人。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的神情有些紧张:“大人,我叫罗兰,以前做过猎户——是王家猎户,每年都会进贡皮革给陛下,可不是偷猎者。” “呵,放宽心,我的为人你们应该清楚,我打算征召你进入我的军队做弓箭兵,每月都有军饷,还有田地的补贴。” 罗兰的脸色有些迟疑。 “大人,再过一个星期,就轮到我晋升翼骑兵了,我不想做弓箭兵。” 翼骑兵,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骑士阶层了,甚至要比骑士老爷还要威风。 放着翼骑兵不当,去当弓箭兵? 那不是神经病吗! 历来军队里的弓箭兵,待遇都是最低的,还被视作是不荣誉的。 打起仗来,被俘虏了往往都会被处决——因为根本没有索取赎金的必要。 “你放心,我要你做的弓箭兵不是一般的弓箭兵,跟翼骑兵地位是等同的。” “这样啊…” 罗兰还是有些犹豫。 旋即拒绝道:“大人,我可不是胆小懦弱的人,我宁愿拿着骑枪跟异教徒搏杀,也不愿用弓箭这种不荣誉的武器杀敌。” “放狗屁!” 伦纳德一巴掌呼在罗兰的后脑勺上:“大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做,哪容你讨价还价?” “没关系,伦纳德,他不愿意就算了。” 洛萨笑着说道,并不以为忤:“伦纳德,换个人来吧。” 罗兰犹豫了下,还是拽住了正要走开的伦纳德:“等等,守卫官老爷。” “大人,那您还是选我吧。”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如果您真的需要弓箭兵,那我肯定是新哈布斯堡最合适的。” 罗兰的脸上仍有些纠结。 他是想当翼骑兵,但既然洛萨有需要,也愿意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 “大人您来之前,这里是什么模样我是一清二楚的,我得回报您的恩情。” 洛萨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欣慰:“既然决定了,可就改不了了。” “不改了,我愿意做个弓箭兵——您放心,我隔二百码能射中一只兔子,一定不会耽误您的事的。” “那就去吧,在生命之树前跪下。” 一片树叶剧烈抖动了一阵,随即飘然落在了罗兰的眉心。 枝叶藤蔓卷动,在他面前化作了一副藤甲,两个装满十二支弓箭的箭袋,以及一柄两端雕刻有飞翼花纹的木弓。 罗兰的神情有些迷茫,他很熟练地拿起了面前的木弓,看向洛萨。 “大人,这也是神迹吗?” 第255章 林地射手的强悍 “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大人。” 罗兰的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崇拜之色:“我感觉自己现在甚至能够射下天空中的雄鹰。” 洛萨心道,射下雄鹰应该是不可能,这就跟自己刚加完点以后,感觉自己力大无穷,实则只提升了三点一个道理。 他吩咐道:“那就试试你的弓吧,伦纳德,把我让你带来的废甲拿来,固定在二百码外。” 罗兰取出箭矢,搭在弓弦上。 拉动弓弦,脸上竟然露出了惊异之色。 最终,脸色竟被憋得涨红,弓弦也仅开了不到一半! 嗖—— 弓箭没有命中目标,从钉在一旁的鳞甲甲片旁擦过,不知飞往何处了。 他的脸色涨红:“大人,我的力气不够,竟然开不了这弓。” 洛萨皱起眉。 是因为这弓原本是林地精灵射手所使用的,而不是普通士兵所能使用的吗? 想想也是,系统军营的转职是无法提高人身体素质的,只是提供了战斗经验,技巧,还有装备。 敕令骑士更惨,连装备都不提供。 伦纳德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伱这个蠢材,乌尔姆刚得到天父赐福,就能像个老练骑手一样,骑在马背上如履平地,怎么就你不行?” 伦纳德是知道内情的,这老货也算是洛萨的心腹,同样属于那种,有能力,但不多的属下,能管好筑新城的事就算不错了。 不然洛萨肯定也给他加加担子。 “不用急,罗兰,你用你的旧弓再试射一次。” 洛萨安慰道:“会出现这种状况,你应该也清楚是因为什么。” 罗兰点了点头:“我们不是精灵,身体比他们弱,手臂也没那么长。” 罗兰再度挽起自己原本的猎弓,这一次,直接拉满,脱手箭矢疾飞,稳稳当当命中了钉在木靶上的甲片。 仔细看去,竟是入木三寸。 拿来看它那箭镞,毫发无伤,只是箭杆有些开裂。 弓箭都是这个时代军队里的贵重物,弓如此,箭更甚。 这个时代,西方的游牧骑兵势弱的原因,也在于他们冶铁技术糟糕,许多箭矢仍在使用骨质箭镞的缘故。 经过检验,哪怕是换了弓,只用这特制的箭矢,鳞甲和札甲,在两百码内,都能轻易洞穿。 板甲没有库存,所以就没检验。 也没那个必要。 因为现在广泛装配板甲的,也就部分富裕的十字军骑士,穷苦骑士连一套锁子甲都凑不齐,更别提更金贵的板甲了。 许多大贵族虽然购买了很多套板甲,但往往是为了收藏或是炫耀。 洛萨也没考虑过最近要打一场内战的事。 萨拉森人广泛装备着鳞甲,札甲,能够洞穿绝大多数这两种甲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重装弓骑的骑弓就不用提了。 虽然要比这一时期的游牧骑兵普遍使用的三十磅轻弓强,达到五十磅。 但在马背上难以使劲,导致弓骑在骑射时很难对全副铠甲的敌人造成有效杀伤,除非停马开弓,才能完全发挥出威力。 这种拜占庭式具装骑兵,更像是东方金国,如铁浮屠一般的同行。 此时的大金国,国力虽然已呈日薄西山之势,但幅员辽阔,有几千万人口,仍是东方帝国中最强的一个,要排在宋,辽之前。 其实单论人口,军队数目还有富有程度,宋才是最强的,但南宋朝廷……不提也罢。 “罗兰兄弟,可以让我试试你那把弓吗?” 说话的是扎克。 他作为重装弓骑兵,射术也是相当不错的。 罗兰有些不情愿地将弓递了过去:“给你你也用不了。” 扎克试了试,见果然如此,也不恼,笑着说道:“的确是用不了,这把弓起码一百磅往上了。” “也给我试试吧。” 洛萨轻咳了声,让罗兰将那把精灵弓取来,挽弓搭箭。 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直接拉满。 嗖—— 箭如流星,轻易洞穿了木靶的头部,向远方疾飞而去,不知所踪。 “大人,您好大的力气!” 洛萨轻笑道:“看到没,弓箭兵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明天你到让娜骑士长那里报到,协助她整训新兵,往后再挑一些拔尖的,来生命之树这儿来转职。” 人前小小显圣一波,洛萨心中还是很得意的,这么长时间没练习箭术,竟然没有半点退步。 弓也是好弓,没校准第一次射都能命中,它功不可没。 罗兰躬下身:“是!” 片刻后。 一根根枝叶交替着,将远方飞到不知何处的箭矢运送到洛萨这边来。 生命之树传来抱怨的情绪,埋怨洛萨险些将弓箭射中它的根茎。 “抱歉。” 洛萨道了声歉,神情中却丝毫没有歉意,生命之树这么大的块头,就算被攻城弩炮射了一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将箭矢塞回罗兰的箭袋中:“物归原主。” 罗兰连忙道:“谢大人,也谢神树先生。” 枝叶微微摇晃,算是接受了罗兰的谢意。 洛萨勉励道:“罗兰,以后努力锻炼,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拉开这把精灵弓。” 他没有把这把精灵弓据为己有的想法,这把弓虽说有些非凡之处,但实际上也就对普通人而言很不错罢了。 罗兰仅仅是个小地方的猎户,射术准一些,但放眼草原部落里,比他射术强的比比皆是。 经转职后,这射术是上来了,但身体素质还是原来那样,还不如曾经担任希伯伦城卫军的扎克身体强壮。 不过洛萨对林地射手这支新部队期待感更高了。 一百名能拉开一百磅以上重弓的精锐射手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在极度重视弓箭的清初军队里,都属于绝对的高手了。 换上破甲箭,任你什么具装骑兵,统统射穿了账,放眼整个欧陆,刨除超凡因素以外,也属于顶格的弓箭兵了。 进到新哈布斯堡,这里的内堡已经接近完全竣工,依附外围城墙的建筑已经相当完善,看上去比前段时间俨然一个大型工地的模样,要整洁有序了许多。 伦纳德恭敬道:“大人,工程进度很快,要不了多久您就能住进来了。” “不急,在我规定的时间内建好就行。” 洛萨在新哈布斯堡的公示栏上,看到了一幅画:双头鹰张开双翼,庇护着一对簇拥着孩童的夫妻。 “这是谁画的?” 伦纳德连忙道:“大人,是我亲手画的。” 洛萨称赞道:“很不错,老伦纳德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 伦纳德很诚恳地说道:“总要让大家知道,他们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往常,每年都有因为饥荒饿死的。” “有道理。” 洛萨若有所思。 他不是慈善家,对底层平民好,起初,绝大多数是因为他也曾出身于平民阶层,对平民更有同理心。 现在嘛,这个理由仍旧排在首位,但底层平民比异教徒的地方豪强更加容易收买也成了主要原因之一。 “伦纳德,给我拿张纸,我要写封信给库尔斯。” 伦纳德的做法给了他启发,他打算用贴大字报大字报不靠谱,现在文盲太多,还是简笔漫画的形式更实用。 “是。” “你再自己从库房里取五十枚金币作为自己的奖赏。”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为有座天使的雕像在,他的领民对他的好感度一向很高,增加个内宣方式,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洛萨在新哈布斯堡住了一宿,便回到了希伯伦。 眼下,近期内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琐事,他又可以享受一段悠闲的时光了。 狩猎火龙当然不可能只算上洛萨跟般若两个。 他俩输出能力有限,而暴虐龙又是皮糙肉厚的主儿,就算暴虐龙站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攻击,恐怕也杀不了它。 毕竟洛萨最主要的攻击手段,除了借来让娜的圣枪以外,也就是使用“巨龙之息”了。 但那暴虐龙是能在岩浆里泡澡的,几乎等同于火焰免疫。 别看这一龙种没有翅膀,实际上,就算在整个火龙族群内,暴虐龙都能排在中等偏上的行列,许多有翼火龙都要排在它的下面。 再加上,这头暴虐龙若计算寿命,保守估计都有五百年,已经属于成年龙的范畴。 绝对是需要洛萨,让娜,芙琳,切利尼娜还有般若组成五人小队,才能考虑对付的。 在希伯伦的宅邸。 洛萨躺在般若的膝枕上,自言自语道:“不过也不是不能提前针对。” “据说,那头暴虐龙应该还处于睡眠状态,不然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可能没被人发现。” “趁着它还睡着,先来一波集火,再进行正义的群殴?” “但若是不凑巧引发火山喷发呢?” 般若低头看了一眼洛萨,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大人,兴许那头火龙早就已经不在了呢?毕竟那本古书记载的,距离现在已经很多年了。” 洛萨笑道:“这倒不会,我已经拜托妮莎娅替我找人探查过了,那里仍旧有火龙的气息,不会弄错的。” “那里是哪里?” “哈拉特火山群,那里是圣裔家族的地盘,距离拜火教两圣地很近。” 般若皱起眉:“所以,我们要先穿越拉乌夫的地盘,再进入到哈希姆?” “深入敌境,听起来是有些危险,但那里已经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有龙类出没的地点了,若是总窝在领地里,我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将龙裔血脉觉醒了。” 洛萨认真说道。 第256章 狩龙前夕 一个星期后。 于希伯伦翻修过的内堡。 洛萨身穿黑色鳞甲,披着红色双头鹰的披风,威风凛凛,站在御座上。 他正在接受十余名来自欧陆的贵族子弟的效忠。 这些天,常有各地贵族子弟前来投效,多是来自欧陆的贵族次子,除了个空头衔,也就一身装备和希冀建功立业的野心。 洛萨筛选着收下,部分充当转职重装弓骑兵的备选,部分直接送到让娜那边,一同协助整训新兵。 敕令骑士名额有限,不能全浪费在他们头上。 洛萨还打算积攒一些名额,等到召集各地领主一同南下攻打拉乌夫领地时,再使用。 他现在俨然是耶路撒冷王国“少壮派”的代言人,跟昔日的雷纳德一个地位,能跟摄政王雷蒙德分庭抗礼。 如果不是王党还没跟太后党正式合流,投靠他的人只会更多。 将新效忠于他的骑士们送走。 让娜面色不善,风尘仆仆走进城堡。 “这段时间,大人在家里过得可还快活?” 说完,不待洛萨回话,便又道:“想来是很快活的,每天不经风吹日晒,连皮肤都细腻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跟芙琳吉拉小声聊天的切利尼娜,哼道:“瞧瞧切利尼娜小姐,原本多么白净的一个小姑娘,都快晒成小麦色了。” “哪有这么夸张。” 洛萨看了一眼切利尼娜,的确是黑了点,但跟小麦色还差得远。 切利尼娜也微微蹙眉,小声跟芙琳说道:“真的黑了很多吗?” 芙琳吉拉嘀咕道:“别听她胡扯,让娜嘴里的话,最多只有一半靠谱。” “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你们了。” 切利尼娜微微摇头道:“不辛苦,这是臣下本分。” 让娜阴阳怪气道:“的确,这哪里算得上辛苦,毕竟接下来还要深入敌境,去狩猎一头火龙呢,兴许哪位姐妹就壮烈了。” 洛萨语塞。 他能理解一心想要摆烂的让娜的怨气。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确没干什么正事。 每天除了锻炼身体,冥想,也就“接受效忠”算得上是正事。 安德里亚斯将希伯伦治理的井井有条,他的潜力不低,又跟着库尔斯学了一段时间,大有进步,完全能够主政一方。 “别生气了,亲爱的让娜,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洛萨摊开手,手心里出现了一张四四方方,镶嵌着金边,看起来很像是一卷录像带的道具。 这是这周的抽卡奖励。 这东西全名叫:空白的作战记录(宋金之战)。 这是扈从精英化的稀有道具,只要通过了这份空白作战记录中的考验,就能成功晋升精英一阶段。 “大人你真好!” 让娜脸上顿时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接过金边录像带,仔细端详着。 这人是属狗的吗,翻脸这么快。 洛萨有些无语道: “别开心太早,这条空白作战记录需要伱在模拟记录中,带领领地内所有士兵在一场小规模战斗中,击败金国大将金兀术率领的五千大军。 就凭领地里这点家底,你觉得可能吗?” 让娜皱起眉:“金国我知道一些,但这金兀术是谁?手底下五千兵马是什么成分?精锐还是乌合之众?” “金兀术是金国四太子,本名完颜宗弼,算不上特别杰出的将领,但肯定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这人在传奇小说里,往往是作为岳飞的背景板出现的。 “他所率领的军队,当然是精锐!轻重骑兵,应有尽有。” “西辽,也就是桃花石汗,就是被这群人打成丧家犬的。” 洛萨语气微顿,又说道:“可就是西辽这丧家犬,在中亚,尚且打的萨珊王大败亏输,一度丢了这河中的膏腴之地,可想而知这金国军队有多厉害。” 让娜皱起眉:“那他们装备如何?我听说这金国原本就是一群生活在森林里的野蛮人,再勇猛又能有多厉害?” 洛萨有些无奈道:“原本应该是不怎么样的,但击败宋王朝,契丹辽朝,给金国人提供了大批甲胄,武器,弓弩” “所以装备也很精锐是吧。” 让娜不禁一阵无语。 洛萨轻叹道:“总之,先拿着吧,等你的这支新军整训完毕,应该还是有机会打赢对手的。” “我可以先试试吗?” 让娜思索道:“想来,我要是能一记圣枪,射杀其主将,敌军没了主心骨,拼上一拼,也未必就不能赢。” 洛萨点头道:“可以。但最好不要,这条空白作战记录的使用上限是三次,况且——谁也说不准金兀术身边,有没有强大的超凡者,你未必能够斩首成功。” “这样啊,那我就先收着了,反正距离满级还早。” 让娜有些遗憾道。 洛萨有多少家底,她还是很清楚的,在扩完军,安置完这上万领民之后,那是真没剩下什么余钱了。 只能期待霍格的幽灵船,还有穆勒派出去的商船队能够带回足够的贵重物了。 收起作战记录。 让娜调侃道:“大人,有这好东西,你竟然没交给般若小姐用而是给我,我还挺意外的。” “这有什么意外的?” 洛萨反问道。 “这东西肯定要优先给六星扈从使用,切利尼娜和般若一个是刺客,一个是铁卫,都不如你这个领主模版提前精英化的提升大。” 芙琳吉拉轻哼道:“我不服,凭什么我要被算作是五星,这不公平!” “这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洛萨安慰道:“要是我能做主的话,肯定钦定你为六星限定。” 让娜微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以芙琳小姐的本领,当个六星绰绰有余。” “尼娜,你觉得呢?” 一旁闷声不吭的切利尼娜没料到还有自己的事,愣了下才道:“大人和让娜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咳——接下来要说正事了。” 洛萨正色起来:“你们手头的事情应该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吧?” 切利尼娜点头道:“是,领民已经就位,有各地的敕令骑士,还有您所任命的巡境官协助,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我这边也一样。” 让娜答道:“您要我训练的九百常备军,人员已经到位,您派给我的十几个弓兵军官水平都很不错,莱恩和莫德尔训练步兵的手段也过得去,接下来,我不在场也没什么。” 重装弓骑也算弓兵军官。 “既然这样,那就说定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南下去异教徒的地盘狩猎暴虐龙,有问题吗?” 让娜很爽快地说道:“没问题。” 切利尼娜微微点头:“我也是。” 让娜突然说道:“对了,我这几天听说西比拉公主要跟伊贝林家族的贝里安联姻了,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想法。” 洛萨对这事是真没所谓。 论姿色,西比拉远逊于眼前这几个女人。 论感情? 他跟西比拉有个屁的感情。 他都开挂了,难道还要靠联姻起家? 那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让娜调侃道:“那还真是有点可惜,不过大人您这么有志气,回头在下替你攻克君士坦丁堡,让东帝国的女皇来给您做小老婆怎样?” “行啊,我等着你说的大话实现的那天。” 洛萨忍俊不禁。 东帝国虽说衰败,仍是欧陆上举足轻重的大帝国,哪里是他现在区区一个边境伯爵所能碰瓷的。 “对了,今天,你们都跟般若学几句常用的阿语,到时候可能会派上用场,去时,我可没打算跟拉乌夫的军队起冲突。” 回来时候就不一样了。 三天后。 洛萨站在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上。 眺望着眼前,这一片连绵的火山群。 火山口处,烟雾缭绕。 到处都是黑色的凝固的熔岩,走在上面,能够感受到一阵灼人的热浪。 地面是黑色,本就吸热,再加上越来越接近火山口,可能还有地热的作用,踩在这黑色岩石上,只觉双脚一阵滚烫。 芙琳化作的小蝙蝠,踩在切利尼娜的肩头,用翅膀盖住脑袋。 她俩身边萦绕着一层黑雾,这是芙琳吉拉施展的降温手段。 让娜紧跟在般若身边,蹭着般若自带的小空调,神情慵懒地说道:“般若小姐,我要是个男人,哪怕不要命了也要把你从大人身边抢来。” 洛萨对此深以为然。 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时代,般若,就是永远滴神! 一行人来时携带的坐骑,都被安置在山脚下了。 他们能忍受的了这种高温,坐骑却是不能,哪怕不考虑这个时代战马的珍贵,回去路上还得指望它们呢。 一路走来。 并没有碰到什么凶险。 只是边境城市的检查相当严格,时不时还会有猎鹰在天空中盘旋,明显是拉乌夫担心洛萨会借机南下。 但实际上,除非是借助耶路撒冷十字军的力量,或是只劫掠,不占地,否则洛萨根本没有余力拿下拉乌夫在汉志的领地。 洛萨突然抽动了下鼻翼,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我感受到了,它就在下面。” 他们加快脚步,来到火山口周围。 洛萨往前迈了一步,站到边上,顿时油然而生一种自身之渺小,与这火山之宏伟的对比。 伸长脖子向下张望,下面云遮雾绕,根本看不清有什么。 让娜皱眉道:“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到下面去把它叫醒吧?” 这火山口内部,可不好攀爬,因为它整体上是呈现出一个金字塔形的,从外面好攀爬,从顶部往内部就是难于登天了。 洛萨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此时,他的心跳像是鼓声一般急促,这是龙裔血脉对巨龙的共鸣,他已经能确定下方就是那头暴虐龙的栖息地了。 洛萨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不必了。” 原本设想的先来一波集火已经成空谈,连对方的影子都瞧不着,谈何集火? “暴虐龙的领地观念很强,虽然它睡得很沉,但只要我显露出巨龙的龙威,它肯定不会容许有一头陌生龙类闯进自己的家里的。” “芙琳,你可以开始布阵了,其他人原地休息或是帮忙。” “等到芙琳布完阵,我们就要开战了。” 第257章 火山之王 一直到傍晚时分。 彼时。 黑色的火山岩表层,已经覆满了血色纹路,一个个充盈着魔力的符文,使得空气中弥漫着混杂了硫磺味的血腥气。 “体力衰减,削弱防御,生命汲取,全都布置妥当了。” “大人,你要是给我精英化的话,现在我只需化身血海,就能有全部效果,而且只会更强,根本不需要再布置法阵这么麻烦。” 切利尼娜很贴心地帮芙琳吉拉擦了擦脸上的黑灰,虽然看起来很严肃,而且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小姑娘真的很可靠。 “你就算精英化后,我也不忍心让你变作血海去囚禁一头火属性的龙类。” 洛萨的语气中带着宠溺,他轻轻揉了揉芙琳吉拉的白色长发。 随后,道:“都准备好了吗?” “嗯。” 般若微微颔首。 手中的鬼面盾牌那张鬼脸浮雕,露出一副沮丧悲伤的模样,又轮到它挨揍了。 唉。 它轻叹了一声。 生活不易,鬼鬼叹气。 芙琳吉拉的体表,迅速覆满血色结晶,宛如一套齐备的装甲。 鲜血魔力充盈,高达两百点的恐怖魔力,在此刻尽数调用起来,在身周,俨然形成了一团魔力的风暴。 仿佛任何胆敢逾越雷池者,都会被搅成碎末。 切利尼娜将手放在腰间,佩着的两把长剑上 她微微眯起眼睛,睫毛修长,紧盯着幽深看不见底的火山口。 整个人锐气十足,仿佛古代侠客,剑未出鞘,已是锋芒毕露。 让娜也正色起来,这是一头正当壮年的成年巨龙,而且是火龙中的高位存在,正常情况下,起码也是精一阶段的扈从才能对付的。 以下克上,必出全力。 争取一波将其打死。 真把战斗拉到持久战,一众人肯定是耗不过这只老古董的。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 洛萨挺直腰杆。 神情逐渐变得冷漠,威严,双眸甚至短暂的化作了金色。 两颗竖瞳中再无往日的平易近人。 切利尼娜隐约看到,有一头仰天长啸的恐怖魔龙,缓缓浮现于洛萨背后。 它盘踞于自己的王座上,骨质的冠冕萦绕着黑色的魔火,居高临下,俯瞰苍生。 “这才是大人的本来面目吗?” 切利尼娜毛绒绒的耳朵抖动了下。 原先只是觉得亲近,现在看来,自家大人分明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她们能够清晰感知到洛萨传递出的恐怖龙威,只是因为处于同一阵营,而没有受到“黑暗领主”那恐怖的压迫感。 起初,还没什么动静。 但很快,火山口的云雾开始翻腾,滚滚浓烟从地心深处升腾而起,紧跟着,一声嘶哑的龙吼声从地底传出。 一声,又一声。 声音中充满了暴戾与愤怒。 仿佛在对洛萨这个不速之客,进行最后的驱逐通牒。 “起床气还挺大。” 让娜调侃着,将圣枪倒握在手中。 她划破手掌,将鲜血涂抹在锈迹斑斑的圣枪之上,手掌抚过,圣枪迅速变得光洁如新。 昔日握持于神王手中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在这一刻锋芒毕露。 蹬蹬。 蹬蹬。 像是锋刃切入坚石的声音响起。 一头体表覆满了暗红色鳞片,背后生满锋利脊刺的恐怖巨兽,伸出两条如刀锋般的利爪,刺穿崖壁,带动那庞然之躯,步步攀登而上。 “这哪像霸王龙了。” 洛萨皱起眉。 这暴虐龙在图鉴上,画得跟头霸王龙一样,那对小短腿,哪能攀住这陡峭的崖壁。 眼下这头暴虐龙,分明就是镰刀龙和棘背龙的结合体! 让娜提议:“要趁机把它打下去吗?” 洛萨摇头道:“如果摔进熔岩,对它根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尽量把它引到空旷地方消灭。” 没受任何阻碍。 暴虐龙很顺利地爬出了火山口,那充满力量感的雄壮身躯,就这样完全显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红色鳞甲。 头部生有王冠般的角质凸起,面部嶙峋,有如骷髅。 身体却是粗壮无比,能够清晰看到鳞甲覆盖下,那充满了爆发力的鼓胀肌肉。 背后,是一排长脊,肉膜之间,有锋利的骨刺相连。 俨然王者般的霸气侧漏。 跟之前洛萨曾对付的地行龙和海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先试试它的防御力。” 芙琳吉拉率先出手,恐怖的魔力在她背后形成了一连串的鲜血投矛,悬浮于半空。 无形的血气从地面的魔阵中萦绕而起,有如沉甸甸的镣铐,缠绕在暴虐龙的四肢之上。 吼—— 一声龙吼响彻山间。 震得云雾激荡。 在这声龙吼中,洛萨分明听出了对弱小虫豸,胆敢冒犯尊贵者的愤怒与轻蔑。 地表,迅速裂出一道道缝隙。 从中,喷溅出滚烫的熔岩,将芙琳吉拉花了整整三个小时辛苦布置的魔法符号,一个个覆住。 那是我好不容易布置的! 芙琳吉拉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暴怒,两颗精致的犬牙从她的嘴角伸出,悬于身后的鲜血投矛,如暴雨梨花,飞射而出。 以往使来,无往而不利的鲜血投矛,射在暴虐龙的身上,充满腐蚀性的鲜血魔力,对暴虐龙却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当那投矛射完之时。 暴虐龙的体表,依旧是毫发无伤,只是层层血色鳞甲,如同蒙上了曾黑灰,变得暗淡无光。 咔嚓—— 暴虐龙迈步,体表黑灰色的鳞片层层脱落,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新的血色鳞片便重新生长而出,将那些被腐蚀过的黑鳞取代。 更甚者。 随着它加快脚步,萦绕在他体表的沉重镣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伴随着一声巨响。 所有仍旧绽放着血色光辉的符文印记,在此刻尽数变得黯淡无光,那些镣铐,也应声而碎。 芙琳吉拉辛苦布置的魔阵,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暴虐龙正面破穿! 暴虐龙没有理会芙琳吉拉,它的眼神,始终盯着洛萨这个它眼中充满了挑衅气息的“同族”。 仿佛在疑惑,自己这个同族怎么找来了一群虫豸来骚扰它。 让娜喊道:“芙琳,你先躲开,这头巨龙的火属性魔力,对你的鲜血魔力克制效果太卓著了,你不是它的对手。” 切利尼娜身形闪烁。 出现在了火山口的另一端。 双剑业已出鞘。 她膝盖微弯。 身后,暴虐龙的体表,蓦然绽开一道道血痕。 从中喷溅出滚烫的龙血,洒在地上,温度竟像是比熔岩更高,灼出一片坑洼。 这一记重创,使暴虐龙的怒火瞬间被抬高到了顶点。 只见暴虐龙张开巨口。 气温拔升。 恐怖的高温,使洛萨的头发都开始卷曲,散发出一阵阵的焦糊味。 “躲在我背后。” 般若面无表情,手持黑色盾牌,站在了众人身前。 黑色盾牌迅速扩张,给人一种宛如山岳般巍峨雄浑的感觉,上面的鬼脸浮雕,却露出了一张苦瓜脸。 随即,暴虐龙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瞬,仿佛一口气吸干了附近所有的空气,进而掀起了一阵狂风。 它的胸腹高高鼓起。 滚烫的龙息在它口中凝聚。 火山躁动。 大地震颤。 滚滚熔岩,从火山口像是甩垃圾一般喷洒而出,斑斑点点,混杂着刺鼻的浓烟,如同雨点般砸在鬼面盾牌之上。 轰—— 比之洛萨获得的巨龙之息,温度不知高了多少的恐怖龙炎,从暴虐龙的口中喷出。 这一刻。 世界仿佛陷入黑暗。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般升起。 山脚下的村民,惊恐又迷茫地目睹着这一恐怖天象,纷纷跪倒在地,像是祈祷那无处不在的圣火,阻止这一场灾难。 这头暴虐龙,俨然在这数百年的沉睡当中,跟这座火山产生了联系,又因这座火山日复一日接受着人们的朝觐,被视作圣火坠地之处,而诞生了神性。 如同黑暗中的明灯,两颗金灿灿的龙眸,视线穿破黑暗,穿破那幽深如地狱门扉般的盾牌,与洛萨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这是龙类间的搏杀。 胜者,新王加冕。 败者,便只能以枯骨铸就阶梯,成为新王加冕路上的垫脚石。 洛萨的心脏跳动速度越来越快,龙裔血脉像是大河奔流,在他体内飞速流转,使他的体表,突然出现了一层漆黑的鳞甲。 仅只出现在他背后过的魔龙虚影,在这一刻,仿佛真正与洛萨产生了重叠。 你的龙裔血脉受到刺激,你激活了新的里程碑:火山之王。 里程碑描述:杀了它,吞噬它,一丝不剩。 里程碑效果:未知。 咳—— 洛萨的口中,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嘶哑的咳嗽声。 他的脊背变弯,一根根锋利的骨刺嗤啦一声穿破皮肉,从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缝隙间延伸而出。 吼—— 胸臆中仿佛潜藏了无尽怒火。 洛萨的眼神中,一瞬间,竟被纯粹的兽性所取代。 “杀了它,吞噬它,一丝不剩!” 嘶哑的嗓音响起。 那暴虐龙却像是听得懂一般,回以一声充满不屑与嘲讽的咆哮。 砰—— 它的尾巴,宛如攻城锤,狠狠砸在般若手中的黑色盾牌之上。 将盾牌砸歪的一瞬。 它的口中再度凝聚起灼热的龙息。 但这时。 洛萨张开手。 一道血色流光,宛如大羿射日时所使的箭矢,瞬息间钉在了暴虐龙的身躯之上。 这同样是一记鲜血投矛。 甚至威力,还不及芙琳吉拉使出的任何一柄,根本破不了暴虐龙的防御。 但是。 它口中酝酿的龙息,却是戛然而止。 这是扼喉! 让娜的身上,亚麻衬衣被灼热的高温损毁,露出下面挺拔丘峦,还有那如玉石般光滑无暇的小麦色肌肤。 本该是一副香艳场景。 但她的神情却是充满了神圣感,像是神话传说中,不可冒犯的,头戴荆棘王冠的战争与智慧之神。 只见她高举圣枪。 呢喃出一声浩大仿佛有万人合唱的:“圣哉!” 昆古尼尔。 如电闪般划破长空。 在暴虐龙一声愤怒的咆哮声中,从它的前胸穿破而出。 让娜抬手。 圣枪返回到她的手中,带回的龙血,灼得她手心冒出一阵浓烟。 她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带着浓郁的轻蔑,高声道:“伪劣小神,不值一哂。” 滚烫,粘稠,宛如熔岩般的龙血喷洒在大地上。 洛萨毫不犹豫,踩着般若手中的黑色盾牌借力,踏空而起。 于半空中。 仿佛接力般,圣枪召来。 充满愤怒的暴虐龙,立刻将视线锁定在洛萨的身上,紧跟着,恐怖的龙息,瞬间将洛萨吞没。 “大人!” 芙琳吉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切利尼娜惊愕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毫不犹豫,飞掠而起,提升至五十级,她的敏捷点数早已超过了三百点。 在绝大多数人的视线中,她甚至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原地。 但下一刻。 洛萨便从那恐怖龙息间,穿透而出,他的衣服早就被火焰燃烧殆尽,但眼神中的金色却越发浓郁。 般若天赋,坚石发动。 短暂获得了免疫所有物伤的能力,使得洛萨根本不在乎这恐怖的高温,圣枪握在他的手中,免去了发动“必中”特性所需的消耗。 将所有的精神,体力,尽数灌注于其内。 换来的,是极致的杀伤力。 “死!” 圣枪贯穿暴虐龙的胸膛,恐怖的破坏力,使那金色光线宛如河网般在它的体表浮现,当这片金色大网完全形成之时,就是暴虐龙死亡之际。 灼热的熔浆之血,洒在洛萨身上。 痛苦,短暂唤醒了洛萨的理智,使他,还有余力将所有积攒的属性点,尽数加在了体力与精神力之上。 这俨然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圣枪那如同饕餮般的胃口,终于将洛萨的所有力量尽数吸纳,甚至还通过他跟让娜的羁绊,将让娜的力量也一同挪用了过来。 金网形成。 随即。 整个火山口,尽数沐浴在金色的辉光之中。 吼—— 濒死之际。 暴虐龙发出了一声垂死的咆哮。 这头古老的恶兽哪里知道敌人的进攻竟能像狂风骤雨一样,如此迅捷地将它逼入绝境。 它要还击! 引爆自己的神性,使整座火山喷发,毁灭一切! 但这时,一对来自恶狼的眼眸,却蓦然在他的头顶亮起。 切利尼娜,手持双刃来到了它的脖颈后面。 双剑交错。 一道血痕浮现。 处决! 银光乍显。 暴虐龙的颈部,皮裂骨断,一颗宛如戴着冠冕的龙首滚落。 喷溅出的滚烫龙血,根本碰不到切利尼娜分毫,她便已重新落在了地上,扶住了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的洛萨。 系统的提示音,宛如轰炸般在洛萨的耳畔响起。 你参与了对一头传说级怪兽的围剿,你对该怪兽造成的伤害达到了百分之四十。 你获得了如下奖励: 你的等级提升至二十二级。 你的龙裔血脉觉醒度增加,力量,体力,耐力获得小幅度提升。 你与暴虐龙血脉的契合度极高,觉醒度再次增加,你的力量,体力和耐力获得小幅度提升。 你完成了里程碑,获得了神性【火山之王】:你的所有火焰属性的技能,效果得到大幅增强,你获得了火焰免疫的效果。 你攫取了暴虐龙的一项特殊能力:【涅槃】 当你受到致命伤害时,你可以选择将所有力量包裹着灵魂,凝聚于心脏之中,结成一颗复生之卵。 当这颗复生之卵汲取到足够的养分后,你便可重获新生。 备注:该能力为特殊天赋,可以共享给任何一个亲密度达到“亲密”的扈从。 第258章 饶你一命 跌落的龙首,骨碌碌滚到洛萨的面前。 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它依旧有一人多高。 头顶的角质凸起,仿佛跌落王座的国王的冠冕,正等待新王拾起,登基加冕。 随后。 龙首断裂的脖颈处,流淌出的血液,迅速汽化。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整具龙首便化作了铅灰色的岩石,再也没有半点特殊的气息。 那边,龙躯也是如此,飞速石化。 灼热的温度逐渐下降。 喷溅出的熔岩,也迅速冷却。 洛萨毫不犹豫,将所有升级获得的点数,尽数加在了精神上,使得他的精神力,瞬间跃升至九十点的大关。 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磅礴的力量,滚烫的龙血流淌在他的血管中,他的力量,体力,耐力,皆有了十足的长进。 要驾驭这份新获得的力量,提升精神力是必不可少的。 到现在,洛萨仍有些心有余悸。 刚刚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要稍微出点差池,自己就是在火焰中被焚烧成灰烬的下场。 般若的天赋“坚石”,能够抵御一切物理攻击,但谁知道巨龙的吐息算是物理攻击还是魔法攻击?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但洛萨又不得不承认,这种状态下的自己,虽然鲁莽,暴躁,但却有着比理性状态下,更加敏锐十倍的战斗直觉。 那种果决,是作风谨慎的他,实难做到的。 让娜的体表覆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遮住了敏感之处,露出纤细有力的小腹,以及光洁匀称的双腿。 她有些迟疑道:“大人,你刚刚那种状态.” 洛萨苦笑:“很吓人是吧。” 让娜深以为然:“是有点,但还挺猛的。” 洛萨反问道:“假如我永远变成这副模样呢?” “还是算了,偶尔来一次还挺威风的,我还是更喜欢大人你现在的模样。” 让娜微皱眉头:“说起来,大人你龙裔血脉的觉醒,不会要以失去理智为代价吧?” 洛萨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只要精神力跟得上,就不会产生这种被龙类一挑衅就暴走的状况。” 原本存着属性点应急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可谁曾想,洛萨在失去理智之前,竟根本想不起还有这一茬。 让娜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用手指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下瞥:“本钱不赖嘛,要不要陪姐耍耍?” 洛萨皱起眉,有些疑惑地低下头。 愕然发现他的体表原本覆着的,可以用来遮蔽身体的鳞片,正在飞速变淡,隐去。 切利尼娜别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当芙琳吉拉小声嘀咕着“这算是很大吗”的时候。 她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认同。 “应该是算的。” “你见过?” 切利尼娜面不改色道:“执行任务时见过,目标裸着也不妨碍狼族杀人。” 般若不动声色地来到洛萨面前,用那面黑色盾牌遮住了洛萨的下半身:“我可以撕下部分衣物给你。” “不用。” 洛萨摆了摆手,升级之后,他的精神力重新补满,眼下已能用鲜血魔法为自己构筑出当初在蒙特利尔的地下,跟鳄神作战时所用的鲜血铠甲。 他的本钱的确雄厚,原本就不小,成为龙裔后又有所增加,只是巨龙繁殖艰难,龙裔血脉也有这一缺陷。 鲜血铠甲一寸寸覆盖在洛萨的体表。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硫磺味的糟糕空气,竟有种分外亲切的感觉。 洛萨想来,自己应该也能如暴虐龙一般,栖居在火山口中了吧? 让娜若有所思道:“该说大人不愧是号称靠下半身统治欧洲的哈布斯堡家族的继承人吗?” “别瞎说,哈布斯堡强在联姻和政治手段,在这方面可没什么天赋异禀的。” 不然有大下巴的哈布斯堡家族主支也不会绝嗣,此后的奥地利·多瑙河君主国,还有奥匈帝国,实际上都是由哈布斯堡·洛林支系统治。 芙琳吉拉催促道:“我们要下山了吗?” 她实在不喜欢这里糟糕的气候,确切来讲,只要是正常生物,就不会喜欢仿佛刚刚喷发过一次的火山上的气候。 “稍等片刻。” 洛萨来到那具石化的暴虐龙身体前,纵身跃起,闪耀的十字剑显化,向着石像狠狠劈下。 砰—— 石屑纷飞。 但这石像竟是极为坚固,闪耀的十字剑仅仅在上面留下了几道划痕。 要知道,洛萨现在可是处于“鲜血铠甲”的爆种状态,各方面属性得到全方位增幅,力量起码达到了六十点的效果! “让我来吧,大人。” “是要剖出它的心脏对吧?” 切利尼娜按在双剑剑柄上,低声说道。 “没错。” “它心脏的位置就在我留下的那道剑痕后面,最中间的位置。” 洛萨指点道。 这具石像坚固点也正常,不然内部的“复生之卵”连个保护都没有,所谓“复生”跟没有也一样。 铿—— 剑光闪烁。 石像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洛萨经过增幅,近乎于一百点的精神力,依旧没能捕捉到切利尼娜的动作。 让娜笑着询问道:“切利尼娜小姐真的很快,般若,换做是你,有把握挡住她的攻击吗?” 般若看了一眼她的身体,没接这个话茬,而是说道:“先穿上件衣服吧。” 让娜很坦然道:“我反正无所谓,大家都是自己人,看两眼又能怎样?” 切利尼娜的效率很高,很快,地上就积满了石屑。 在暴虐龙的体腔内,一颗火红色的心脏,正缓慢跳动着。 让娜感慨道:“啧,它的火山神性也在里面,真可怜。” “哪里可怜了?” 让娜猜测道:“这头暴虐龙大概率是机缘巧合,在此处休眠,结果被山脚下的朝圣者们当作了信仰的对象,久而久之,就把它束缚在了这座火山里。” “总之,如果有的选,谁会愿意做一座火山的神灵?” 洛萨从切利尼娜手中接过了这颗核心,这东西他打算先拿给马勒斯看看,能不能打造出什么特殊玩意儿。 如果马勒斯驾驭不了这玩意儿,或者这东西根本就没有制造武器的价值,洛萨才会考虑把这东西出售给妮莎娅。 “哦,对了,大人你是龙裔,就不能汲取里面的力量吗?” 洛萨摇头道:“或许能,但我不会。 而且,我的龙裔血脉其实跟这个世界的龙类不一样。只是它一直在拼凑这个世界龙类的素材,似乎想要取其精华,打造出一副适合这个世界规则的新的龙躯。” 芙琳吉拉提议道:“这东西不是能涅槃复生吗,我们催熟它,让它当坐骑多威风?” 洛萨忍俊不禁道:“想的还挺美,这东西要复生,消耗的时间最短也要十年往上了。” 到那时,区区一头暴虐龙坐骑算什么?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龙! … 延布边境。 一座边境哨卡拦在同往延布地区的隘口。 过往商队,朝圣者,都要在此经过检查,缴纳足够的税金。 扎恩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又开始了自己的老本行。 他才没兴趣替拉乌夫看守南边的门户,也没有好好经营这座失而复得的新领地的想法。 他的想法,无非就是“借鸡下蛋”四个字。 尽可能压榨领地的领民,再加上自己从艾拉港掠走的财富,招兵买马,增强自身实力。 等到哈希姆的军队杀来时,直接丢弃领地,跑到内志去,跟那些菜鸡互啄去。 “主人,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些面熟?” 一名马穆鲁克指着人群中,一个特殊的人影。 “那个女的?” 扎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那个女人,他简直毕生难忘。 在阿兰德勒城下,他的大军就是被这个女人,宛如摧枯拉朽般消灭殆尽。 似乎也察觉到了扎恩的目光。 那名女骑士跟身边的男子说了些什么,一行人便向着扎恩这边走来。 扎恩只感觉背后一阵凉意升起,下意识萌生了一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洛萨轻笑道:“扎恩,我得感谢你之前对我的士兵网开一面。” 这里指的是之前小规模作战里,扎恩曾俘虏了一个翼骑兵,拉乌夫大败后,这名翼骑兵就被扎恩送回了洛萨这边。 连赎金都没要! “你居然敢出现在这儿?” 不仅是扎恩,许多奴隶亲兵也猜出了洛萨的身份,纷纷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严阵以待。 “为什么不敢?” 洛萨很坦然。 别看敌众我寡,若是暴起发难,扎恩这一队骑兵,都得折在洛萨手中。 “这可是我的地盘!” 扎恩跟洛萨对视了片刻,在那充满自信与威严的目光中,迅速败下阵来,“你们走吧。” 洛萨“呵”了一声,微笑道:“扎恩,这次我放过你,就当还了你的人情。” 扎恩脸色一黑:“现在明明是我们人多。” “啊?” 他感觉喉咙处一凉,伸手摸去,竟然渗出了一丝鲜血。 “你?” 他惊愕地捂住脖颈。 洛萨回过头,向他微微颔首:“看到了没,是我饶了你一命,我们两清了,所以,不会有下次了。” 切利尼娜将双刃收回剑鞘,神情淡漠地看了扎恩一眼。 一行人缓缓向远方行去。 第259章 恶名昭著 天色明朗。 阳光酷烈。 驼铃叮当。 洛萨一行在进入到延布后,机缘巧合之下,跟一伙库尔德商队同行。 商队的首领,此时正跟洛萨用库尔德语交谈着,他的库尔德语已经练得很纯属,两人交流,可谓畅通无阻。 精神力强,学习能力就强。 再加上般若这个好老师,洛萨现在阿语,拉丁语,高卢语,日耳曼语可谓样样精通,就差一门希腊语了。 “老哈桑,你堂堂一个酋长,怎么变成一个商队首领的?” 老哈桑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拉乌夫要我们今年上缴五十匹驮马,五十匹骆驼,还要提供三十个配备弓箭的年轻小伙子。” “我们部落太小,哪里负担得起这样的重税,只能寄希望于这一趟,能赚到足够的钱来购买奴隶和驮畜了。” 洛萨凝眉道:“为什么不想着迁走?” 游牧部落,如果不堪重税,干脆举家搬迁就好了,何必继续给拉乌夫当狗? “我们倒是想走,可又能去哪呢?” 老哈桑脸色沉郁:“北边,要穿过堪称死亡之地的胡尔大沙漠,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里过来。东边稍微肥美一些的草场,也都有主了;西边,则是十字军恶魔……我不是说你,法兰克人也是有好有坏的,但那个屠夫洛萨,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屠夫洛萨?” 洛萨神情微变。 让娜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洛萨解释道:“你是从哪听来的屠夫洛萨?就我所知,洛萨伯爵是个对底层平民相当不错的仁慈领主,就算是异教徒,也能得到不错的待遇,比你们现在这样可强多了。” 老哈桑的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我是从阿訇那里听来的,他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能跟圣火沟通的圣人,肯定不会欺骗我们的。” “据说,任何生存在他手下的拜火教徒,都得改信十字教才能活命。” “好吧。” 阿訇是波斯语,对拜火教的神职者的称呼。 洛萨没再说些什么,只是道:“老哈桑,你既然要带商队到十字军的领地里做生意,不妨亲眼去看一看。看看到底是我在说谎,还是你的阿訇欺骗了你。” 老哈桑沉默了片刻,道:“我会去看看的。” 嘴上这么说,但他看向洛萨的眼神,明显多了一分警惕。 洛萨知道两拨人已经不方便再同行了,跟老哈桑打了声招呼,便在前方的岔路分开了。 … 老哈桑目送着洛萨的背影远去,突然开口道:“我们换走小路。” 他没说谎,商队里运送的食盐,乳酪,腌肉,是他们部落里最重要的货物。 如果没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凑不够足够的奴隶和驮畜,就只能派出部落里更多的年轻小伙子,去到拉乌夫那个残暴领主的麾下效力。 为了部落。 他必须谨慎。 哪怕他眼中贵重无比的货物,在洛萨眼中甚至都比不上一套专门订制的精品板甲。 … 洛萨一行继续上路。 似乎意识到他的心情不太好,切利尼娜取出一根巧克力棒,递给洛萨。 “谢谢。” “没什么……大人,需要我为您处理掉敌人的首领吗?” 切利尼娜犹豫着,还是说道。 洛萨微怔,旋即摇头。 “不必了。” “拉乌夫一旦死去,他的领地立刻就会四分五裂,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到那时,只会被周围的邻居分食。” 让娜骑着那匹汗血宝马,皱眉道:“留着他,就相当于嘴边的一块肥肉是吧?” “对。” 见让娜脸色不太好看。 洛萨知道,她是回想起了当初在边境上时,因受穿刺之刑而死的边民。 就算平时显得有着不着调,她骨子里仍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 “扎恩可以饶恕。” “但拉乌夫必死。只是不是现在。” 经沃季赫,泰布克,只是短短两天时间。 洛萨就已能看到远方,马安堡上空飘扬着的十字军旗帜,以及这里的艾萨克男爵的黑底金狮子纹章。 芙琳吉拉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要到家了。” 这一个来回的旅程,着实枯燥乏味。 洛萨坐在马背上,突然开口道: “切利尼娜,如果要你带兵进攻敌人,你会怎么做?” “我?” 切利尼娜有些疑惑。 “这一路走来,你对这里的地形,气候应该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面临干旱,焦渴,烈日,剧毒的蛇蝎,糟糕的后勤补给,敌人还拥有地利优势,你会怎么做?”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觉得做一个统兵的将帅,对于现在的自己,难度还是太高了。 尤其是还有让娜珠玉在前。 她试探着开口道:“我会试着刺杀敌人的首领,用刀剑胁迫他们为我军提供补给,人质,战士。” “拉乌夫的统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定,以老哈桑为例,诸多部落酋邦的首领,未必就愿意臣服他。” “我觉得,用这种方式来分化瓦解他们,或许能奏效。” 说罢,她有些忐忑地看向洛萨。 “很不错。” 洛萨忍住笑意,看向让娜:“说说看你的想法。” 让娜开口道:“切利尼娜小姐的做法其实很合理,但却没有考虑到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大人的名声。” “拉乌夫这一点还是很聪明的,他跟拜火教的神职者们站在一起,避重就轻,很轻易就把大人的名声弄得一团糟。” “或许,拉乌夫的统治到现在还没崩溃,也有大人的功劳。” 洛萨有些无奈道:“切利尼娜,你明白自己的问题了吗?作为军事主官,考虑问题要更加全面。” 切利尼娜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 “说起来,我原以为自己的名声没那么差,最起码,在底层萨拉森平民眼中,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洛萨自嘲道。 可他收买的底层平民,又哪里有什么话语权呢? 十字军曾经在圣地掀起的一场场对异教徒的大屠杀,使佩戴十字印记的恶魔形象,也早就已经深入人心。 就算有人知道实情,人们更愿意相信他的话,还是拜火教圣堂里的阿訇呢? 他分田得罪的是萨拉森贵族,引导人们改信得罪的是拜火教的神职者,一下子就得罪了两拨实力派。 “大人,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洛萨有些疑惑,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打破根深蒂固的包税制?还是把所有萨拉森头人一网打尽的做法?” “两者都有。” “当然不后悔。” “那些异教徒的地方头人,虽然掌握着话语权,但不从他们手里抢东西,难道要从本来就没几个钱的农奴和自由民手中抢钱吗?” 洛萨冷哼道:“还有那些神职者,一个寺庙有多少田地和钱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公教会的教堂都想打压,更别提他们了。” 正常来说,拉一派,打一派才是最合适的,这样反而使敌人更愿意跟洛萨暗通款曲,以希望在战后,被洛萨重用。 也更能分化敌人,降低洛萨进攻时的抵抗力量。 让娜的脸上,笑意盎然:“大人,您这是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路。”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桀骜:“如果要追求妥当,愿意妥协,我现在已经是耶路撒冷的摄政王,或是在东帝国当一个蛮族将军,不断扩充自己的权势,试着跟女皇一亲芳泽,好一步登天了。” 还是那句话,我都开挂了,难不成还要跪着要饭? 再说了,只是这点恶名算什么,连个包围网都没起。 更没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你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是小菜一碟。 第260章 老哈桑见闻 老哈桑一行,在跟洛萨分别后,便转道去往了艾拉港。 走海运或许更方便一些。 但红海上的海盗可不是吃素的,部落里这些小伙子,在陆战中是一把好手,但都是从没上过船的旱鸭子。 虽然听说,最近公海上的海盗越来越少,但只有圣火知道,这消息是不是那些贪婪海盗们见钓不到肥羊了而主动放出的消息。 老哈桑和他的部落,在周围都是异族的汉志,本能对周围一切事物都怀着深深的警惕。 再加上身居内陆,消息闭塞,他们得到的信息,已经滞后很久了。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许多人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附近的城镇了。 “父亲,我们真的要到屠夫洛萨的地盘去做生意吗?要不,咱们还是在亚喀巴卖掉货物就返程吧。” 年轻的库尔德战士身穿皮甲,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不安。 老哈桑轻叹了一口气。 “在亚喀巴,我们带的货物根本卖不上价,若在那儿卖,还不如直接在延布卖,也省得一路上抽取的商税了。” “但愿,那个洛萨屠夫还没丧心病狂到对商队下手的地步。” 库尔德战士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有些紧张。 因为他们距离那些十字军恶魔的地盘已经很近了。 远方,尘土飞扬。 像是有一阵狂风,裹挟着成吨的黄沙向这边袭来。 “父亲,是沙暴吗?” 年轻的库尔德战士疑惑道。 老哈桑只是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是强盗!快跑!” 来去如风的贝都因盗匪,可不管你是不是自己人。 “父亲,我们怎么说也是拉乌夫庇护的部落,他们不会对我们怎样吧?” 年轻库尔德战士疑惑道。 老哈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怒火:“闭嘴,听我命令,所有人快跑!” 或许的确不会对他们怎样。 但最起码也要被扒掉一层皮,再算上一路上的商税,那还折腾什么,不如直接在延布就把所有货物处理掉,也省得白跑这么一趟。 强盗们越来越近。 满载着货物的双峰驼,论速度,显然不是轻装简行,骑乘着单峰驼的贝都因强盗们的对手。 但随着他们跨过了一条已经半干涸的小河,那些贝都因强盗们居然齐刷刷止步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满怀不甘的咒骂声。 “他们没追上来?” 老哈桑和一众部落里的年轻小伙子们,不由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差一点,他们就要被追上了。 一头双峰驼的屁股上,甚至都扎了一支贝都因人使用的金属箭镞,幸好力道不大,拔下来涂抹些药草就行了。 但就在这时。 那些在后面不甘心地徘徊着的强盗们,居然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看他们的动作,竟是颇为惊慌。 老哈桑悚然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在他的视线里,远方的山坡上,竟出现了一面飞扬的双头鹰旗帜。 背生双翼,威风凛凛的铁甲骑士们,缓缓出现在山坡上。 他们安静,肃穆,像是雕像,但他们仿佛随时都会如同崩溃的山洪,从山坡上倾泻而下,给人一种极端恐怖的压迫感。 “糟了,是佩十字架的恶魔。” “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吧?” “谁知道呢?” 老哈桑对此很悲观。 在他的印象里,那些佩十字架的恶魔,可是要比贝都因强盗们还要更加残忍暴虐的存在。 尤其是那些诺曼人。 即使在欧陆上,许多没有生计的骑士都会经常客串强盗,甚至出现过抢劫修女这种令所有骑士和教会都脸上无光的案例。 但很幸运的是。 这些背生双翼的骑士,只是远远打量着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许久,才有一人纵马来到老哈桑的面前。 老哈桑连忙伸手,止住队伍里按捺不住,把手搭在武器上的年轻族人。 他很清楚,在这支气势恐怖的铁甲骑兵面前,他们只会如羔羊一般被屠杀殆尽。 “你们是客商对吧?” 来人的态度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反而用很娴熟的阿语询问道。 “我们是洛萨伯爵手下的巡境队,我是乌尔姆骑士的士官长。” 老哈桑一惊,旋即发现这名骑士竟也是个贝都因人。 背信者! 这绝对是个背信者! 他心中鄙夷,脸上却陪着笑说道:“对,没错,我们打算到艾拉港去做生意。” 骑士微微颔首:“眼光不错,你们都带了什么货物?” 这话一出,库尔德战士们又再度紧张了起来。 老哈桑连忙安抚,训斥了几句,老老实实答道:“食盐,腌肉,乳酪,还有一些矿石。” 骑士并没有借机勒索,也没打算检查,反而和颜悦色道:“你们带的货物要缴的商税都很低,偷税漏税只会得不偿失——在伯爵大人的领地里,只要你不偷税漏税,就受领地法律的保护,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向我们提。” 老哈桑一愣,完全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事。 “走吧。” 骑士挥了挥手,径直返回了队伍。 老哈桑一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年轻人都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了,丝毫没料到竟能这么轻易地过了关。 走出老远,才有人惊叹道: “他们真的没追上来!” 老哈桑一阵无言,心中不由回想起来路上遇到的那个法兰克年轻人所说的话。 “或许,阿訇真的在骗我们。” 他的神情一阵变换。 越往深处走,原本的荒芜便逐渐被绿意取代。 这里分布着很密集的绿洲,有大量依托绿洲分布的农庄。 雄伟的高架水渠,将不知从何处运来的水源,浇灌在田地里。 道路上,像他们这样的商队越来越多。 驼铃阵阵,人声嘈杂。 “这就是洛萨伯爵的领地吗?” 一众乡下来的部落民,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他们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却不是蠢猪,如果这里的统治者,真如阿訇所说的那般残暴的话,又怎么会有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 那些明显穿着比他们强太多,规模也更大的商队,又怎么可能来到这儿? 在下午时。 他们终于远远看到了艾拉港的城墙。 那座高耸入云,雄伟无比的齐格菲塔楼,令他们一阵惊叹。 同行,有见识的商人笑着说道:“听说,这座塔楼是洛萨伯爵一夜之间,借助天神的力量修建起来的,法兰克人们私底下都称呼他是圣子,但这位洛萨伯爵却从来不许人们这么叫他。” 一夜之间修建起来的? 老哈桑看着那座雄伟的,仿佛神迹般的巨型塔楼,脸上露出了一丝不以为意。 这怎么可能! 排队进城,终于要应付检查了。 队伍磨磨蹭蹭,速度缓慢地向前挪动。 却依旧没有发生老哈桑预料中的吃拿卡要,盔甲鲜明的士兵们,只是尽职尽责检查着是否有携带违禁品。 “父亲你看!” 年轻库尔德战士指了指旁边的公示栏。 公示栏上,描绘着一幅有意思的壁画:有萨拉森贵族趾高气昂,用尖刀抵着穷人脖颈,身后却有一个披着双头鹰披风的英俊男人,宛如救世主般现身。 上面还写着一行文字:他拯救我们于豺狼口下。 老哈桑咀嚼着这番文字,心中,竟萌生了一种,这上面说的其实很有道理的想法。 在拉乌夫的领地里,可不会把精锐的马穆鲁克,派出去充当专门对付强盗的巡逻队。 甚至于,他们本身就是最大的强盗! 一想到拉乌夫曾经对他们部落加征的一笔笔重税,他就有种恨的牙痒痒的感觉。 “老哈桑啊,你可不要动摇,要再看一看,再往深处看一看,才知道这个洛萨伯爵,究竟是豺狼,还是公正的贤君。” 第261章 拥戴 “这里可真富庶!” 在艾拉港的集市上,各种珍禽异兽,奇珍异宝,看得一众人目不暇接。 “父亲,这里跟大马士革比起来,哪里更繁华一些?” 老哈桑年轻时,曾经到过大马士革,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酋长,大马士革也还是突厥人的地盘。 他回忆着,斟酌道:“当然是大马士革。” “只是艾拉港虽然看着规模还小,但已经初具繁华气象,假以时日,也不会差多少。难怪挤得亚喀巴等几座港口,杳无人迹。” 来自天竺的肉桂,丁香,胡椒,豆蔻,宝石,高头健马,丝织物;来自阿比西尼亚的努比亚奴隶,乳香,没药;本地产的精制板甲,发酵葡萄汁,白纸和神学典籍。 关在笼子里,预备充当贵族宠物,或是角斗场的斗兽的阿比西尼亚雄狮。 来自古吉拉特,展开翅膀宛如屏风的孔雀。 体表绘有黑白线条的斑纹野马。 各种货物,应有尽有。 商贩在各自摊位上展示着自己的货物,更高档的贵重物,则一般会选择在旁边更私密的商馆售卖。 大街上,有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在维持秩序。 公示牌上用各种文字书写着大大的三行字。 偷盗者断手。 欺诈者拔舌。 偷税漏税者,罚没财产,流放西奈苦役。 老哈桑叮嘱道:“看到没,都管好自己的手!” 在亚历山大港,香料,宝石等贵重物需缴纳四分之一的重税。 而在艾拉港,那个叫做穆勒的税务官,也将这个数字提到了四分之一,并称其为奢侈品税。 至于谷物等基础物资的税收,反而被降为了百分之十。 但就算是四分之一,香料商人也能大赚一笔,绝不至于转行去当谷物商人,无非就是少赚一些罢了。 这一连串的重税,也是导致香料传递到欧陆上时,价格已经翻了数十倍的原因所在。 因为每经过一地都要抽税,每转一手,都得加价,也因此,虽然艾拉港距离亚喀巴港等港口很近,却能挤得后者杳无人迹。 在港口内,肉眼数不清的桨帆船正等待着泊位进港。 码头上的雇工扛着大包小包,将沉重的货物运送到仓库里。 来自亚平宁半岛的一些城邦商人,也云集于此,准备做个二道贩子,将这里收购的香料,直接通过地中海航线,运送回国。 老哈桑一行携带的货物,很快就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出售掉了。 买家给出的价钱十分公允,也好说话,给的也是份量十足的第纳尔银币。 老哈桑的儿子和一众部落民们笑得合不拢嘴,要是在延布城,他们的货物顶多能卖这个价格的四分之一。 老哈桑看着部落里的年轻人,他的脸上却没露出多少喜色。 事实证明,他被欺骗了。 艾拉港是一片乐土,从这里定居的人们脸上都仿佛能够看到光,就算疲惫,也是充满干劲儿的。 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神采。 这里的领主,那位洛萨伯爵绝不是什么屠夫。 老哈桑的心中,不禁又萌生了当初跟旅人交谈时,“把整个部落迁走”的念头。 “父亲,我们到酒馆去消遣一下吧。” 老哈桑看着人声鼎沸的酒馆,本想呵斥,因为他是一个虔诚的拜火教徒,怎能碰酒精这种使人丧失理智的,恶魔的工具呢? 但旋即想起阿訇那张虔诚神圣的面孔,他心头不禁生出了一丝怨怼。 骗子! 阿訇,领主,都是骗子,他们想要我们永远做他们的奴隶,失去自由,失去未来,如行尸走肉一般,逐渐消亡! “去吧。” “辛苦一路了,大家也该放松放松了。” 部落里的年轻人们先是一愣,全然没料到昔日古板的酋长竟会答应他们的请求,随即纷纷欢呼起来。 酒馆里的气氛很热烈。 有许多人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玩着一种叫做“昆特牌”的画片。 老哈桑手底下的小伙子们虽然看不太懂,但依旧很快就入了迷,那上面绘制的威风凛凛的骑士,使他们一阵心驰神往。 酒馆门被打开。 老哈桑又看到了那些背生双翼的铁甲骑兵,这一次,因为是身处同一间酒馆内,甚至因为离得更近,他也看得更真切。 那所谓的双翼,原来只是一对装饰物,大概是用天鹅或是鹤的羽毛黏成的。 他们身上的铠甲,则像是一块完整的钢板,蒙了一层罩衣,看上去,根本无懈可击。 一众人有些羡慕,在他们部落里,连一口铁锅都是稀罕物。 这些翼骑兵很礼貌地跟酒保要了几杯酒,坐在吧台旁的木桶上低声交谈着,饮尽,随后又礼貌地跟酒保道别,离开了酒馆。 有人感慨道:“伯爵大人的翼骑兵,是我见过最具美德的骑士了!” “他们算什么骑士?” 一个穿着佩有猎犬纹章罩袍的骑士,忿忿不平地饮了一杯酒。 相较于贫瘠的西奈领地,许多在那有领地的骑士,都更愿意住在艾拉港。 “就是骑兵罢了,整天耀武扬威,招摇过市,可笑至极。” 骑士的脸上酸溜溜的。 对于洛萨不器重他们这些骑士,而选择提拔那些原先的异教徒做官员,他已经心存不满许久。 这也是个普遍存在的问题。 随着投靠洛萨的骑士越来越多,这些人却罕有被委以高位的。 这自然引发了一部分人的不满。 只是洛萨不在乎罢了,他不缺骑士的效忠,不服气的滚蛋就是了,敕令骑士的名额,如今可稀罕得紧。 如果有作奸犯科,就按照法律处决或是流放。 洛萨在自己领地里的威望与集权程度,要远远超出核心圈子外的人的想象的。 老哈桑和部落民们喝着酒,很快就微醺了。 这时,他下意识摸了下口袋,脸色顿时大变——他的钱袋丢了。 “都别喝了!” “快找找钱袋有没有遗落在哪儿?” 一众原本微醺的众人,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酒保在旁提醒道:“如果遗失了物品,可以去找翼骑兵们。” “哦,对了,你们缴税了吗?” 老哈桑连忙点头道:“当然,在港口卖货时,就缴了。” “那就行,翼骑兵们有义务保护你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快去找他们吧。” 老哈桑半信半疑,但也只能怀着仅存的希望,找到了正在大街上巡逻的翼骑兵。 “失窃吗?” 翼骑兵脸色微变,轻笑道:“好了,这事我们知道了,我会尽快侦破这起案件。” 老哈桑欲言又止,随后又听翼骑兵嘱咐道:“这段时间先别离开艾拉港,窃贼很可能是外来者,而且是刚刚到过酒馆的人,范围并不大。应该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拿回你的钱财了。” “好,多谢。” 老哈桑连忙躬身。 一行人再无消遣的心思,随便找了家旅店,挤在一个房间里等待。 傍晚时。 有人敲响房门。 白天里曾见到过的翼骑兵,押着一个如丧考妣的年轻贝都因男孩,来到了旅店。 砰。 沉甸甸的钱袋被翼骑兵丢了过来:“数一数,数目对的上吗?” 老哈桑连忙打开钱袋,粗略数了一遍,竟是分毫不差。 “对的,大人。” 翼骑兵展颜笑道:“数目对得上就好,明天早上可以来广场上观刑,这小家伙犯了盗窃罪,得被砍掉一只手臂。” 老哈桑神情一凛,心中却涌现出了一丝畅快的感觉。 那他妈可是老子全族的救命钱,你这个该死的小崽子! “好,我们一定到场。” 说罢,又从钱袋里取出一把银币,打算塞给翼骑兵:“辛苦你了,骑士老爷。” 来人却连忙摆手:“不必,这是我们职责所在,不用你的谢礼——收受贿赂,也是要被砍手的。” 老哈桑微怔。 “晚安诸位。” 翼骑兵摆了摆手。 “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翼骑兵脚步微顿,说道:“叫我乌尔姆就好。” “再次感谢您,乌尔姆先生。” “不客气。” 望着翼骑兵逐渐远去的背影,老哈桑犹豫了下,突然追上前去。 “乌尔姆先生,我和我的部落,想要迁到艾拉港定居…” 第262章 入睡 傍晚,希伯伦。 月上枝头。 “呼——” 回到宅邸的洛萨,带着满身疲惫,跳进了装满滚烫沸水的浴桶里,随即发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吟。 火山之王这一里程碑的奖励,使洛萨拥有了相当于暴虐龙的火焰免疫特性。 别说只是在滚烫的沸水里沐浴,就是跳岩浆里,顶多也就是被烧掉全身的毛发。 当然,不会烧死归不会烧死。 火山口的有毒气体,还是很可能要了洛萨的性命的。 火焰免疫,不代表洛萨就拥有了等同于暴虐龙的恐怖毒抗和魔法抗性。 同时,【火山之王】里程碑还极大增强了他火属性技能的威力。 只是受限于他目前只有一个【巨龙之息】算是火属性技能,这一效果还不够明显。 回来路上,洛萨试验过【巨龙之息】的威力,足足提升了将近一倍,只是距离暴虐龙的龙息还是差了许多。 暴虐龙最拿手的能力就是龙息了,他比不过也属正常。 洛萨正考虑,是不是要从妮莎娅那儿,换来一些火属性的法术,比如安娜曾施展过的“流星火雨”。 但转念一想,他的精力有限。 现在晚上需要冥想,提高精神力,白天需要磨砺剑术,骑术,打磨体能,还要处理领地里的一些政务。 就算得了火属性的法术,想要融会贯通,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巫师,可是个很烧时间的职业。 “还是算了,光共享扈从们的天赋,就够我用的了。” 水温逐渐降低。 浴室里缭绕着白色的水雾。 连日劳顿,积攒的疲惫迅速涌现,使他不知不觉间,就这样沉沉睡去。 隔壁的浴室。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像是心事重重的切利尼娜。 “尼娜,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切利尼娜摇了摇头。 她离开前,做了好几个预备领民暴动的预案,但这次回来,竟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也对。 这些领民都是经过筛选的,跟自己父亲在新大陆的德克萨斯,安置的那些无法无天的两西西里狼族可不是一码事。 看来,大人当初说的是对的。 安顿领民,真不是一件有多困难的事,大问题都已解决,需要自己处理的,无非也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罢了。 自己是太过谨慎了。 只是。 大人对我的能力,还真是信任。 她心头微暖,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有自信,大人就敢对她委以这等重任,她的心头,蓦的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 实际上,洛萨从始至终就没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因为他的统治根基,向来很稳固。 而且,想要“刁民”不造反,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能活得下去,谁放着好日子不过把脑袋系裤腰带上造反呢? 换作前世,如果新上任一个市长,给他减税,分房子,涨工资,他也愿意喊一声“青天大老爷”。 对这个时代的自耕农而言,分田就是分房子,免费租赁农具,降低税收,就是涨工资。 切利尼娜的脸颊,突然变得通红。 芙琳吉拉满脸好奇地从浴池里捞出了一根湿漉漉的尾巴:“都沾灰了,要我帮你好好洗一下吗?” 切利尼娜头顶的双耳颤抖了下,声音像是蚊子一般:“不用,我自己洗就好。” 芙琳吉拉却有些不舍得这种毛绒绒的触感:“尼娜,以后能不能每天多给我摸摸尾巴?” “不,不行,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 芙琳吉拉一脸疑惑道:“因为很好摸呀,这个要求会显得很奇怪吗?” 切利尼娜的尾巴“嗖”得一声,从她的指尖抽离。 她言简意赅道:“不行。” 另一间浴室,恰巧响起让娜爽朗的笑声:“啧,真软啊,喂,你打我干什么,不就摸一下吗,实在不行,我让你摸回来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 芙琳吉拉的视线从切利尼娜修长如白天鹅般的脖颈向下看去,随即露出了一丝坏笑:“尼娜,你居然比我还小。” 切利尼娜板起脸,划水到一旁,自己揉着尾巴,撒上这个时代特制的香粉,轻轻揉搓着。 法兰克人在这个时代,是继承了帝国人喜好洗浴的传统的。 据说查理曼大帝,最多时候,曾经邀请过一百人洗澡。 在圣地的许多城市,都有公共浴池的存在。 但因为这些公共浴池,在男女浴池中间,仅有微不足道的阻隔,两拨人甚至能坦诚相待,毫不避讳观看对方的身体。 这就导致经常围绕公共浴池,发生一些令平民和贵族喜闻乐见,却令风气保守的神职者气急败坏的丑闻。 也就是所谓的“impart”。 许多修道院的卫道士们都曾公开呼吁,要取缔公共浴池和澡堂。 是的。 这个时代公教的风气的确很保守。 尽管这不妨碍一些地区主教包养情妇,有私生子,甚至豢养男童的事情发生,但那毕竟只是小概率事件。 与之相对的,发誓守贞,奉行苦修的修道士比比皆是。 “大人。” 洛萨从睡梦中惊醒,随即意识到浴桶里的水都已经彻底凉下来了。 般若正捧着一件浴袍,站在他身边。 “不好意思,最近太累了。” 洛萨伸了个懒腰。 狭小的浴桶,使他蜷缩起来的双腿有些发麻。 他的体力虽然接连得到提升,但终究还是弱项,哪能跟手底下这些平均五十级往上的扈从相比。 “没关系,回房间睡吧。” 洛萨取来浴袍,趁着般若转身过去的时候穿上,接道:“不睡了,今天晚上重新开始冥想,我现在的精神力提高了这么多,或许冥想时又能有新体验。” 根据洛萨的推测,精神力破百,应该就算是中等魔力的巫师了。 他的精神力,保守估计应该已经跟妮莎娅这个正统巫师不相上下了,再算上他的各种天赋和技能,小女巫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自己在这个世界,真的也能算是一方高手了。 “好。” 般若微微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浴室。 洛萨跟在后面。 他的视线稍稍上移,顿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般若的身材很好,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身体匀称,光洁细腻,在那件宽松的亚麻长裤下,显得十分紧绷。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 洛萨环顾四周,询问道:“芙琳呢?” “她说今晚要跟切利尼娜小姐一起睡。” 月光照耀下,般若清冷的面孔上,竟像是笼罩了一层荧光,像是圣洁的月神,却使洛萨萌生了一种想要将神拉下神坛的冲动。 “睡觉吧。” 洛萨轻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罐,大口猛灌了两口。 “嗯。” “一起睡。” “嗯…嗯?” 般若皱起眉。 第263章 条顿骑士团的投效 清晨。 希伯伦宅邸的花园里。 泉水潺潺。 洛萨穿着亚麻布制成的宽松衣裤,手持闪耀的十字剑,在他对面,切利尼娜手握双刃,神情肃然。 他脚步微动,迅如雷霆。 闪烁着的银光,宛如割裂了空气,狠狠向切利尼娜劈落。 剑刃相撞。 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切利尼娜只守未攻,寸步未退,任由洛萨的攻势如暴风骤雨般迅疾,也丝毫不能逾越她的防御。 许久。 洛萨喘着粗气,退后两步,将闪耀的十字剑重新化作项链,系起。 他伸手抹了把汗水,喘息道:“不打了,切利尼娜,你确定已经将速度压制到了跟我一个程度吗?” 切利尼娜恭敬道:“是的,大人。” “那还真是令人感觉挫败。” 洛萨无奈道。 闪耀十字剑自带的剑术专精,虽然已是相当不凡,足以洛萨仰仗它杀出个剑圣的名号,但跟切利尼娜的剑术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这时,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女仆递来毛巾,很恭敬地说道: “大人,有一群自称是‘耶路撒冷的德意志圣玛丽医院骑士团’的骑士,想要得到您的召见。” 洛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才正式成立不久的条顿骑士团了。 此前,他们一直属于松散的医院组织,不算是正式的修会。 “条顿骑士团的人来找我做什么?” 洛萨有些意外,因为此前,他跟这些日耳曼骑士可没什么来往,实际上,在耶路撒冷他几乎就没碰到过这些人。 相较于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条顿骑士团起步的时间太短,势力也要薄弱许多,且集中于王国北部。 “不会是想要找我化缘来了吧?” 洛萨有些警惕。 日耳曼人穷呀,跟仿佛天选之地,千里沃土的高卢相比,日耳曼尼亚绝对算是烂地——当然,烂也是相对而言的。 如果只论可耕作土地的面积,他这个“沙皇”手底下的才是真正的烂地。 可若是把商贸算上,洛萨的领地就要远胜于前者了。 这也是亨利皇帝为何如此重视这个时代,因为地中海贸易的兴盛,而十分兴盛发达的北亚平宁城邦的原因。 他需要亚平宁半岛上的钱袋子。 不然他这个皇帝当的,还不如阿尔比恩跟高卢两国的国王富裕。 洛萨简单擦拭了汗水,吩咐道: “让他们进来吧。” 此前,条顿骑士团还没有大团长的时候,他还曾产生过要扶持汉斯做这个骑士团的大团长的想法。 现在则不然了。 他有圣拉撒路教团,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自己人,肯定要比条顿骑士团更听话,也更好管理。 圣拉撒路教团现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洛萨的行政体系,洛萨每个领地,都有出自圣拉撒路教团的医师。 洛萨换好衣服,来到会客厅。 由于城堡曾经遭过袭击,那里存放的龙首也被搬到这里来了,被安置在他的座椅上方,两旁则分别悬挂着耶路撒冷十字盾徽和双头鹰盾徽。 身穿白底黑色十字架罩袍的条顿骑士们,满怀敬畏地打量着洛萨这个近段时间,在圣地声名卓著的领主。 “伯爵大人。” 看到洛萨露面,他们齐刷刷地行礼,问候。 洛萨摆了摆手皱眉道:“你们好,我该同谁交谈?” 一名骑士很恭敬向洛萨行礼:“日安,尊敬的伯爵大人,我是来自不莱梅的希伯兰德,暂时被推举为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 这个时候,还没有汉斯戴着的那种翼盔或是角盔,桶盔属于主流。 所以从外表上看,这位希伯兰德大团长,也就是比他的同伴们多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 “日安,希伯兰德大团长,你想跟我谈什么事?” 希伯兰德面露苦涩:“大人,您想必也知晓,我们日耳曼骑士在圣地的日子不太好过,不仅领地贫瘠,还深受高卢和阿尔比恩骑士们的排挤。” “皇帝陛下跟教宗陛下不是已经和解了吗?” 洛萨并不搭茬。 在圣地,显而易见,还是高卢系的势力更强,沙蒂永的雷纳德,安茹的鲍德温四世,图卢兹的雷蒙德伯爵。 这都是出身高卢或是阿尔比恩的贵族。 阿尔比恩严格意义上,也属于高卢系。 安茹家族的狮心王理查,虽然定居于伦敦,但向来认为高卢才是他最重要的领地,在他的宫廷里,法语才是主流语言。 作为后来者的条顿骑士团,会受到排挤,部分是因为他们仍公然宣布,效忠于亨利皇帝,并且被赐予了几座北亚平宁的封邑。 部分也是因为,作为后来者,他们想要崛起,势必要触动医院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的地位。 前者虽然扶持条顿骑士团这个小老弟,想要他们帮忙对抗势力日益显赫的圣殿骑士团,但可没打算跟他们平起平坐。 希伯兰德面色沉郁:“大人,您应该很清楚,陛下原本虽然跟教宗陛下和解了,但在他惩罚了那些叛逆的亚平宁城邦之后,他们间的关系就又变得紧张起来了.甚至有人传出,教宗陛下要绝罚陛下的传闻。” 洛萨皱起眉:“希伯兰德大团长,我并不关心欧陆的时局,还是说出你们的来意吧。” 希伯兰德没再犹豫,直言不讳道:“伯爵大人,我们希望能够为您作战,只要您愿意答应我们,在战后,允诺给我们一块栖身之地。” 洛萨感觉一阵头疼。 他还没对拉乌夫的领地下手,就已经预订出去好几块领地了。 那些大贵族的次子还好说,将其册封为敕令骑士,封出去也就封出去了,肉烂在锅里,他也不亏。 但条顿骑士团,作为一方势力之主,洛萨肯定是没办法册封其大团长为自己的敕令骑士的。 见洛萨皱着眉,沉默不语。 希伯兰德连忙道:“大人,您要相信,我们的日耳曼兄弟,虽然装备不及那些高卢人,但绝对都是最勇猛,最虔诚的基督战士,我们将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矛与剑,为您所用,开疆拓土,惩戒异教徒。” 洛萨漫不经心道:“若论勇猛,我的翼骑兵才是圣地最勇猛无畏,战绩彪炳的骑士,圣殿,医院两骑士团皆不及矣。” 这个时代,日耳曼人还不以勇猛善战而著称。 人们普遍认为,高卢骑士的武德充沛程度要远胜于愚昧贫穷的日耳曼人,后世的乳法笑话,也就在二战时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希伯兰德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又无从说起。 因为此前,他们也参与了雷蒙德率领的北征十字军,却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比起同行的两大骑士团,根本毫无优势可言。 希伯兰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求之色:“我们在阿卡的领地,既贫瘠又狭小,根本无法容纳我们越来越多的日耳曼兄弟们。” “伯爵大人,求您看在我们同是日耳曼兄弟的份上,我们受够了在战斗中,受人排挤,甚至连军旗都被高卢人丢在地上践踏,受伤的兄弟们伤口生蛆,也得不到救治的日子了。” 洛萨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诚然,我并不介意接纳你们,但希伯兰德大团长,你要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我的领地里的?” “若仅是雇佣兵,还要我以一座封邑作为代价。”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希伯兰德微怔,随即意识到洛萨这个问题,直指一切的核心。 条顿骑士团现在名义上仍旧效忠于亨利皇帝。 并且,他们还谋求着,获得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那种直属于教宗陛下,特许免税,堪称是国中之国的地位。 也就是说,他们获得领地后,不会成为洛萨的封臣,也无需履行任何封建义务。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希伯兰德大团长,我暂时并不需要一支佣兵团,因为我的敌人已经被削弱到了只要我想,随时能将其轻松消灭的地步。” “除非,你们愿意随我在未来,一同进攻埃及,但那时,势必将是一场艰苦卓绝,敌我对比悬殊的战争。” 洛萨语气微顿:“你们等得下去吗?” 希伯兰德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抱歉,大人,如果等到那个时候,修会恐怕已经因贫困而被迫解散了。” “所以,我们双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希伯兰德大团长。” 簇拥在希伯兰德身边的条顿骑士们,有些不忿。 “伯爵大人,这是为了天父的神圣事业,你也曾是陛下的封臣,难道就不该为了陛下,为了日耳曼兄弟们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吗?” 洛萨冷笑道:“我打击的异教徒,比你们只多不少,而且,我现在是鲍德温陛下的封臣。” 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口道:“洛萨伯爵,亏我还听说你有慷慨者的名声,没想到竟然如此吝啬,难不成是在这座城市里待久了,血液里也沾了犹太人的悭吝?” 希伯兰德闻言,脸色大变:“住口,混账。” 洛萨轻笑出声:“骑士,在说话之前,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后果,以及冒犯一位边疆伯爵,会迎来怎样的代价。” 他收起笑容,眼神中的威严,使这名骑士仿佛看到了一头巨龙般,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否则,我不介意命我的侍卫官向你丢出她的手套。” 帷幕后。 切利尼娜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双剑铿得一声出鞘,抵在了出言不逊者的喉咙上。 希伯兰德恼怒地看了一眼这个出言不逊的蠢货,毕恭毕敬道:“请您宽恕我们的冒犯。” 洛萨摆了摆手,兴致缺缺。 “希伯兰德大团长,我的底线是,由我担任条顿骑士团的最高长官,也就是大团长一职,你改任司令官,并向我宣誓效忠,否则,我不能接受你的请求。” 希伯兰德大团长沉默了一阵,回答道:“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洛萨伸出一只手臂,沉声道:“请便,我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愿天父保佑您,伟大的圣地保护者。” “也愿天父保佑你们,神圣的修会骑士们。” 洛萨望着希伯兰德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匈牙利人引进条顿骑士团的帮助,用以对抗库曼人,两方的合作很快以条顿骑士团想要在匈牙利建立起国中之国而破裂。 波兰人引进条顿骑士团,想要借此对付异教徒,同样是引狼入室,这才有了“条顿骑士团国”乃至后世的普鲁士王国。 “毫无波澜”这个梗,就源自于瓜分波兰的普,奥,俄三国。 条顿骑士团虽然现在的规模,军力都要在圣拉撒路教团之上,但那是因为后者建立起来的时间尚晚。 假以时日。 洛萨相信,圣拉撒路救赎教团一定不会比条顿骑士团差。 第264章 和安娜的通话(感谢黑色眼眸大佬的 盟主) 正蹲在泉水边清洗床单的般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让娜的声音随即响起:“啧,怎么想起来洗床单了?交给那些女仆去做啊,她们整天清闲得很。” 般若的动作微微停顿,便又继续搓洗了起来。 让娜装作若无其事地凑到近处,见床单上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血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唉,我要是大人,肯定不舍得你这样娇嫩的手指去搓洗床单。” 般若抬起头,眼眸清冷:“如果你实在闲得难受,我会劝大人让你重新回去训练新兵。” 让娜原本想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会闲,我得去检阅那些刚转职的具装弓骑。” 她随口敷衍了句,匆匆逃离现场。 般若嘴角微微翘起:“狡猾的女人。” … 送走条顿骑士团的人,洛萨简单冲了个澡,洗去一身汗水,便拿出纹章,注入精神力:“喂,现在方便吗?” “稍等。” 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争吵着什么。 许久,声音才变得清晰起来。 安娜明显余怒未消,骂道:“艾萨克·科穆宁那个狗崽子,在跟亚美尼亚人的战斗中兵败了也就算了,居然胆敢招募了一伙海盗和佣兵,凭借着一份伪造的文件,占据了尼科西亚,公然宣称自己才是帝国皇帝。” “塞浦路斯?” 洛萨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尼科西亚应该指的是塞浦路斯岛上的一座大城市。 这个时代的地名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容易混淆了,比如尼西亚,尼科米底亚。 “疥癣之疾罢了,你们东帝国的海军,不至于连塞浦路斯都拿不下来吧?” 安娜声音微顿。 还真是这样。 东帝国的海军虽然不弱,但艾萨克·科穆宁占据了塞浦路斯岛后,手中握有大笔金银,想要组建一支大舰队可能性不高,但要雇佣一支舰队为自己作战还是没问题的。 她哼哼了两句,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询问道:“我听说,你手底下新组建了一支具装骑兵队伍?” 洛萨有些惊讶道:“你的消息够灵通的。” 安娜斟酌着用语:“那当然,洛萨,如果我告诉你,在你的领地里,有一个领民,实际上也是我们协会的成员,你会生气吗?” 洛萨摇头道:“当然不会——只要他合法纳税,就是我的好领民。” 安娜放下心,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说起来,你手底下不仅有一支酷似瓦兰吉卫队装备的重步兵。 还有一支很有古帝国时期,帝国军团风范的方盾兵。 现在又添了一队具装骑兵——要知道曼齐科特和都拉佐战役后,就连帝国都没有正经的具装骑兵序列了。” 安娜调侃道:“你还真是热衷于重现帝国的旧日荣光,所以我觉得,你更应该站在我们这边才对。” 洛萨轻笑道:“呵,只是巧合罢了,我对复兴帝国没兴趣,那是你们希腊人的事业。” 安娜小声嘀咕了句“蛮族又不是没做过皇帝。” 她语气微顿,又道:“怎样,要不要做一次雇佣兵,替我们攻下塞浦路斯,我会给你很可观的报酬。” “没兴趣,我堂堂外约旦边疆伯爵,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又不是无地的流浪贵族,怎么可能去做雇佣兵?” 洛萨语气微顿,笑道:“别忘了,你欠我的还没还呢。” 如果是近处,低烈度的战争,他或许还愿意派兵出战,去磨砺一番,但攻打塞浦路斯还是算了。 塞浦路斯是东帝国最富庶的财源地之一,是极重要的小麦,橄榄油,铜矿,乳酪产地。 同时地处地中海贸易枢纽,而且是帝国罕有的,仍旧向帝国中枢直接交税的财源地。 就算拿下这里,东帝国也不可能把这儿赏赐给洛萨作领地。 而且,洛萨也没能力兼顾两片海域。 只是一些钱财赏赐的话,洛萨还没打算出卖自己手下士兵的性命,去赚这笔钱。 安娜戏谑道:“呵,那把我交给你怎样?” “免了。” 洛萨很冷硬地回道。 若说之前可能还会稍微动一下心,但现在,他佛系得很。 贤者模式,已启动。 “我奉劝你们还是尽快收复小亚细亚的领土吧,许多拉丁学者,现在都已经开始蔑称你们为爱琴海帝国或是君士坦丁堡帝国了。” 洛萨很希望东帝国能够有所动作,这样更能牵扯住萨拉丁的注意力。 和耶路撒冷的十字军相比,东帝国无疑是一个更可怕的对手。 安娜听得是大皱眉头:“你从哪听来的?简直无耻之尤!” 就跟罗马帝国一样,这个世界的帝国,就是正统帝国,没有什么拜占庭的叫法。 洛萨正色道:“我倒觉得他们说的没什么问题,现阶段,你我双方应是盟友才对,肃清小亚细亚的突厥势力,跟拜火教的势力作斗争,是你我基督子民光荣的使命。” “呵,此前我可没发现你竟还有这么虔诚的一面。” 安娜调侃了句,又不免感慨:“我知道小亚细亚至关重要,可洛萨,帝国现在已不缺精兵,就缺你这样一员猛将,真的不打算换个君主效忠吗?我保证你会平步青云的。” “不了。” 洛萨很坚定道。 或许现在改换门庭,他很快就能崛起成为一方大诸侯。 但他不是白眼狼。 而且,跟比较朴实,直来直去的法兰克人相比,希腊人的心眼儿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怎么叫“希腊式阴谋”呢? “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替我转接妮莎娅,我要出售她一份暴虐龙的核心。” 洛萨已经问过马勒斯,这东西应该能用来制造魔法道具,但那显然已经超出了铁匠的能力范围。 安娜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才再度响起:“原来,你们消失这几天,真就把那头暴虐龙给干掉了?” “嗯,干掉它没费多少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了。” “这事交给我吧,我会让妮莎娅立刻赶过去,我给你五千枚苏勒德斯金币附带一份魔法书怎么样?” “很公道的价格,魔法书,要火系元素的。” 洛萨很干脆答应了。 “那么,哈利路亚。” 洛萨微怔,笑着说道:“哈利路亚。” 这是一句赞美天父的祷词,安娜拿这句话跟洛萨道别,明显有些讽刺调侃的意味。 傍晚的时候,魔法书卷和一箱沉重的金币都已送到。 洛萨没有把这笔钱存下来的想法,而是大手一挥,统统花在了切利尼娜,让娜,芙琳吉拉还有般若身上。 将她们的等级提到了六十。 正打算好好研究一番手中的魔法书卷,般若清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今晚,还要一起睡吗?” 回头看去。 望着月光下,般若那圣洁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面容。 洛萨毫不犹豫道:“睡。” 第265章 让娜的警觉 清晨。 花园里,传出阵阵鸟鸣。 吃过早餐的洛萨捧着一卷用褪色的旧羊皮纸包裹的书籍,正认真阅读着。 看他那紧锁的眉头,就知道这次阅读并不顺利。 事实证明,他原本的预想是正确的。 安娜没有藏私的意图,这本魔法书包罗万象,完整阐述了一个个火焰属性法术的构造和原理,粗略数过,起码包括十二个法术。 但问题是,洛萨看不懂。 鲜血魔法跟这个世界的魔法不是同一体系,就算有共通之处,也不是洛萨这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人所能发现的。 再加上那些拗口的专有名词,要想把这本书读透,读懂,没有一个专业的老师很显然是不行的。 这时。 洛萨背后传来般若清冷的声音。 她将换下来的床单递给洛萨,很自然地压低声音,说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洗了吧。” 洛萨接过床单。 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仿佛这两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女人。 她仍旧保持一贯的冷漠作风,见洛萨一直盯着她看,有些绷不住,轻声道:“昨天我洗床单的时候,差点被让娜看穿。” 洛萨忍俊不禁道:“好,我这就去。” 般若很润。 大概是这种冷若冰山的人,被炽热融化时,免不得就会如涓涓小溪,流水潺潺。 所以床单是必须要换的。 至于直接烧掉? 这可是丝质床单,往后日子还长,哪能这么浪费。 洛萨顺势抓住般若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触感细腻,令他不禁回想起这两天晚上的一幕幕。 她挣了下,见没挣开,有些无奈低语:“别闹了。” 洛萨很遗憾地说道:“今晚芙琳要回来睡了。” “你还想要?” “嗯。” 般若皱起眉,认真考虑了一下,拒绝道:“不行,我还不想这么早暴露,我们才谈了多久?这么快睡在一起,已经很过分了。” 她甚至能联想到,让娜得知此事后,会说出怎样令人窘迫难堪的话来。 虽然她可以按照一贯的作风,假装听不见,但之前这样好用,是因为她真的不在乎,可这种事,她很显然是很在意的。 “好吧。” 洛萨抱着木盆,正要离开。 “等一下。” “什么?” 转身,冰凉的唇印在他的脸上,她低声道:“本来我不想解释的,但考虑到你可能会误会,鬼族是没有那一层东西的。” 洛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吧。” 望着洛萨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背影,般若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大人,还真是很可爱呐。 希伯伦城外的弓骑兵营。 让娜骑在那匹名叫葡萄的汗血宝马背上。 她神情严肃地扫过面前这几名甲胄具装的弓骑兵。 他们皆戴着圆顶的锁甲覆面盔,只露出眼睛和鼻孔,内里穿着一套环颈锁子甲,外罩棉札甲,背后是一条威风凛凛的紫色披风。 胯下的高大骏马,同样身披马铠,连马腹都有亚麻布条防护,仅露出一条马尾。 这样一支具装骑兵,仅是把甲胄穿戴整齐,都要花上个把小时,还必须得有专业的侍从帮忙,普通农夫可不会系这样的马铠。 因为这副马铠的头甲,脖甲,胸甲,身甲,看似浑然一体,实则都是可以拆分的,需要依次进行装配。 真是一支昂贵的部队! 这就是让娜给出的评价。 同样的价钱,让娜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分别组建起一支轻装弓骑兵,一支披甲重骑(冲击骑兵),以及一支肉搏骑兵。 别的不说,就那一件紫色披风,便足以换来一套骑士的全副盔甲了。 就算个体战斗力不及拜占庭式具装骑兵,但以三对一,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输的可能。 “跟我说说,你们一般采用怎样的战斗方式?” 一名弓骑答道:“骑士长,我们采用大楔形阵,前五排的骑兵尽数手持钉锤,后排骑兵除了两侧使用骑矛以外,内侧均是我们这样的重装弓骑兵。” “我们往往采用正面冲锋的方式,接敌前,由我们这种重装弓骑射击敌人,扰乱敌人阵脚,接敌后,我们既可以抵近射击,也能换用钉锤,狼牙棒等副武器,对敌人进行冲锋。” 让娜若有所思:“听起来倒像是骑在马背上兼具机动性和防护的重步兵方阵。” “但你们应该也见识过翼骑兵了,他们的战斗风格,跟你们记忆里的同袍可完全不同,想好怎么配合了吗?” 重装弓骑们面面相觑。 经转职后,他们都是优秀的士兵,却不代表他们就能将记忆中的战法,融会贯通了,并且推陈出新了。 让娜丝毫没给这些人留情面:“我警告你们,不要真把自己脑袋里那些东西当做是宝。 东帝国的具装骑兵,自从覆灭后再也没能重建起大规模的编制,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都开始雇佣拉丁骑士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这种战术,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了。” 一名弓骑兵有些不服气地申辩道:“我们根本不需要同翼骑兵配合,只要将我们布置在敌人阵前,跟敌人的轻步兵对射完,换用近战武器先行冲阵就是了。” 让娜皱起眉,声音变得凌厉了起来:“好一个扬短避长,一个愚蠢透顶的主意! 侧冲,背冲,哪一个不比正面冲阵的效果更佳?如果只安排你们正面冲阵,何必给你们配备战马? 骑兵战,自然有翼骑兵替你们拦截,你们只需移动到合适的地方,向敌人最薄弱之处发起冲锋,明白了吗?” 弓骑兵们有些振奋道:“明白!” 有些话,别人一点就通,自己却受限于思维误区,难以改变思路。 让娜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了句。 “一群新兵蛋子。” 翼骑兵,瓦兰吉卫队,留任老兵,都是经历了铁与血才成长起来,将战斗记忆融会贯通的精英。 具装弓骑还有林地射手,在让娜看来,虽然举止老练,但实际上,仍是一群新兵蛋子罢了。 “今天下午都给我滚去新兵营里训练去,大人赐予了你们战斗技巧,不代表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让娜沉着脸,怒骂道。 弓骑兵们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让娜轻哼了一声,轻夹马腹,向城内的方向奔去,她最近真的没摸鱼,但一离开宅邸时间长了,就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段时间,大人跟般若独处的机会似乎有些多啊。” “该死的,这个闷骚的女人,不会已经得手了吧?” 让娜皱起英气勃勃的浓眉:“总感觉,他们之间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第266章 女皇和安娜 君士坦丁堡,布拉赫娜宫。 安娜挂断“电话”,有些悻悻地走出房门。 大殿内,坐着一个头戴紫色冠冕,正批阅文件的女人,看到她,随口询问道:“他答应了?” 她的眉毛很浓,肤白貌美,一双明媚长眸,妩媚又不失威严。 显而易见,这就是被誉为东帝国第一美人,摄政女皇,实际上的东帝国统治者——拉盖娅·杜卡斯。 安娜随口道:“嗨,别提了,这家伙对他那位麻风王还挺忠诚,我就差把您也许诺出去了。” “忠诚是身为臣子,最大的美德,这我倒是对他刮目相待。” 女皇声音微顿,又道:“只是,以后可别再开这种大逆不道的玩笑了。” “这可不是玩笑话。” 安娜轻笑道:“首先,洛萨伯爵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整个耶路撒冷的女人无不视他为梦中情人。 而且还是位很强大的巫师,有诸多超凡者追随。更重要的是,他忠诚,正直,对平民富有怜悯心,又不迂直腐朽。” 女皇眉毛微挑:“你那么喜欢他,怎么不自己上?” 安娜轻哼道:“我只是欣赏他罢了——一番好意,你可别不识好歹。” “放肆!” 女皇瞪了安娜一眼,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有些无奈道:“你的海龙能参与这场战斗吗?” “艾萨克那个乱臣贼子,雇佣了布林迪西的海盗团和比萨的舰队,真要打起来,帝国海军未必能赢。” 女皇轻叹了一口气。 帝国的没落,是肉眼可见的。 昔日整个地中海最强大的海军力量,现在甚至还比不过野蛮的拉丁人。 布林迪西的马格里托斯,是这个时代,地中海最大的海盗团伙。 比萨在亚平宁诸城邦中,也算得上较强的一列。 二者合力,绝不是一支可以轻视的力量。 安娜很遗憾地说道:“那头海龙是我们的未来,它拥有风暴与大海的力量,一旦成长起来,整个地中海都将属于我们。” “所以,我不会容许它参与此战,哪怕是丢掉塞浦路斯。” 女皇凤眸含怒:“安娜,你难道不知道塞浦路斯对于帝国有多重要吗?而且,艾萨克那个混账,扯起的可是科穆宁家族的大旗,公然质疑朕的正统地位。这种叛乱分子,一旦让他站稳脚跟,整个帝国的反叛分子,都会躁动起来。” 安娜郑重道:“我知道,但‘妮蔻’只是头幼年期的海龙,它太脆弱了,就算参战,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很有限,风险与代价不成正比,所以,我只能拒绝。” “好吧,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听你的。” 女皇默然,片刻后,低声说道:“还是该让那些十字军出出力才好。” “我今天收到消息,艾萨克跟萨拉丁签订了合约,以劫掠十字军舰队,并且在埃及出售劫掠来的奴隶为代价,换取萨拉丁的庇佑。” “艾萨克将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安娜高声道:“要让十字军出手这不是什么难题,但问题是,您能给出怎样的代价呢?” “别忘了,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在第一次东征时,本想着利用十字军收复失地,安条克,埃德萨,耶路撒冷——但那里现在却都被十字军所占据。” 女皇沉默了片刻。 “朕会赏赐他们钱财。” 欧陆的皇帝,国王是有专属的自称的,可以翻译成“朕”“余”“吾”。 “但他们若是占了塞浦路斯不走呢?” 女皇沉思了片刻:“鲍德温四世是个正直的人,若有他首肯,并订立盟约,他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安娜,你替我送一封信给鲍德温国王,并且告诉他们,我会将马佐托斯和附近的三座城堡赐予此战贡献最大者为封邑。” “只要法马古斯塔等地的要塞和海港仍在我们手中,此处封给法兰克人也没什么。” 安娜叹了口气:“有这种好处,早知道我就许给洛萨了。” “他不行。” 女皇果断摇头道:“此战,海战才是重点,我可没听说这个洛萨伯爵手底下还有一支舰队。” “那倒是。” 安娜有些惋惜,她是真的很看重洛萨的潜力。 而且也不因为洛萨是帝国主流人群眼中的法兰克蛮子,而对他有所排斥。 对于巫师而言,他们才属于同类。 … 傍晚的时候,安娜又传来消息。 “马佐托斯?那是什么地方?” 洛萨皱起眉。 “塞浦路斯东南部的一座小型海港,虽然塞浦路斯岛上的海港多得是,可能赚不到多少中转费,但能作为你在地中海舰队的据点。” 洛萨沉默片刻。 “你看我像是有舰队的人吗?” 有倒是也有。 但都在红海和印度洋里。 除霍格以外,还有穆勒的商船队,和一支近海岸防舰队。 安娜有些尴尬道:“总是得从无到有的,地中海贸易这么赚钱,你就不想插一脚?” 洛萨“呵”了一声:“赚钱归赚钱,海盗也遍地都是,牙齿决定了我的胃口有多大。我能像现在这样,控制一部分红海贸易,就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你们的女皇也太吝啬了,什么叫贡献第一才能获得封邑,这不是在画饼吗?” 安娜也有些尴尬,她也觉得自家女皇这件事办得不够敞亮。 但东帝国虽然家大业大,但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真正能归皇室掌管的土地实在太少了。 就比如雅典城,整座城市一年缴纳的土地税仅有三千枚银币。 因为存在大量属于贵族的免税地产,土地兼并问题也十分严峻,再加上教会地产,帝国能从土地上收取的税金十分有限。 因此,帝国财政十分依赖商贸和关税。 而威尼斯,热那亚等商业城邦的崛起,以及接连丢失大量小亚细亚沿海地区,及黑海沿海地区的商业据点。 又导致帝国的东方贸易枢纽地位,受到了巨大挑战。 安娜带着些许讨好的语气说道:“帝国家大业大,花销也大,你体谅一下吧。” “我当然体谅,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参与。” 洛萨轻笑道,马佐托斯这个地盘的含金量是有的,尤其是在圣殿,医院骑士团以及雷蒙德伯爵手中。 因为这三方十字军势力,都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这里能作为他们舰队的中转港和补给港。 但对他而言就是鸡肋了。 安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记得,你的力量体系跟传统巫师不是一种,所以,那本魔法书是不是看不太懂?” “的确,你要教我吗?” 安娜斟酌了下,开口道:“这样吧,我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教你。” 洛萨很不客气地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对面被噎得够呛:“就谢谢吗?” “要我给你当雇佣兵,只这点代价肯定是不够的。” “喂,我可是堂堂黎凡特巫师协会的会长,什么叫这点代价,一个小时的时间都够我调配一份高档魔药了。” 洛萨对此不为所动。 安娜又道:“如果算上还你的人情,我倒是可以考虑,把暴虐龙的核心制成一个魔法道具送你。” 洛萨调侃道:“谈什么还人情的事就太见外了吧。” 安娜轻哼道:“不还你这份人情,你还不知道要在多少地方找补回来呢,所以,我宁愿明码标价。” “好吧,我该以怎样的身份为你们作战?雇佣兵还是盟友?” 安娜答道:“当然是盟友,你的国王陛下会跟你谈这件事的,到时,你别拒绝就好。” “好,我知道了。” 这边挂断通讯。 女皇皱着眉:“这个洛萨伯爵会带多少人参战,如果只是几百人,你难道不觉得亏吗?” “放心,很值的啦。” 安娜一脸淡定,在他看来,洛萨只要带他手底下那些超凡者出手,就顶一整支军队了。 而且,洛萨一旦获得了马佐托斯,就既是东帝国的封臣,也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封臣了。 第267章 条顿大团长洛萨 洛萨推开房门,道:“让娜,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兵了。” 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燥热的让娜,言简意赅道:“打谁?” “艾萨克·科穆宁。” “啧,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在我们世界的历史上,狮心王理查只带了一千精锐,就将他踩在脚底的‘塞浦路斯岛皇帝’?” 这个称呼明显带有讽刺意味。 让娜一边说着,一边将冰镇葡萄酒,大口灌下。 据说这位“皇帝陛下”,在占据塞浦路斯岛后,对内疯狂搜刮,任性妄为。 对外,则凭借地利优势,组织了一支舰队,肆无忌惮劫掠周边的商船。 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连带着把狮心王理查的妹妹“琼”和未婚妻“纳瓦拉的贝伦加莉娅”都给劫走了。 这也成了残暴不仁的昏君,螳臂当车招惹富有勇气与智慧的“贤王”,并被击败的典范故事。 当然,这些事现在还没发生,而且大概率也不会发生了。 “的确是这位塞浦路斯岛上的皇帝,他在奇里乞亚打了败仗,然后跑到塞浦路斯岛,凭借一纸伪造的公文和科穆宁皇室的身份,一举占据了全岛,并且强迫当地的大主教为自己加冕为帝国皇帝。” 让娜感慨道:“这份经历听起来还挺传奇的。” “呵,与其说他‘经历传奇’,倒不如说帝国虽然表面光鲜,实则已经腐朽不堪了。希拉克略皇帝创立的农兵和军区制度,由于土地兼并,已然名存实亡。那些地方军区的头子,跟欧陆上的封建领主都没多大区别。” 洛萨的语气嘲讽,神情中却有些惋惜。 希拉克略的农兵制度,跟洛萨在领地上施行的农兵制度很像,都是分给自耕农地产,换取他们兵役和税收。 而土地兼并,对这种制度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当绝大多数原本能够自负武器装备的自耕农,失去土地,沦为农奴以后。 东帝国再作战时,也就只能仰仗雇佣兵和那些不听命令的军区头子了。 让娜说了句公道话:“其实现在还好,等到君士坦丁堡被十字军洗劫后,东帝国才算是真正变成了‘泥足巨人’。” “的确,这个时候东帝国还有救,就看拉盖娅女皇的手腕怎样了。” 洛萨声音微顿,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所以,我的六星模板模拟战,需要我在1453年击败正如日中天的奥斯曼人,使‘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根本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要知道,那个时候,君士坦丁堡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到五万人。” 每每想起这种堪称“绝境”的任务,洛萨觉得自己就算完全觉醒龙裔血脉,能够显化出巨龙之躯,依旧不可能逆天改命。 “或许您可以换个思路。” 曾经跟洛萨并肩作战过的让娜,是知道模拟战是怎么一回事的。 她托起下巴,给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建议:“比如,带着君士坦丁堡仅剩的财富和忠于您的士兵,千里转进爱尔兰。” “开” 洛萨本想说开什么玩笑。 但旋即又想起,模拟战的要求,是让他击败奥斯曼,但却没说是什么时候击败。 千里转进,听起来离谱,但似乎也不是没可能——爱尔兰太远,他可以转进到那不勒斯,将头顶的皇冠卖给欧陆的国王们。 到时候,卧薪尝胆,三千铁甲可吞奥? 大不了跟奥斯曼人熬呗,反正他有龙裔血脉,寿命悠长。 等到奥斯曼人沦落为西亚病夫再出手也不迟。 让娜忍俊不禁道:“大人,我开玩笑的,你该不会认真了吧?到那时候,你们哪来的船队搬迁?还不如据城而守。” 洛萨认真道:“没船就抢异教徒的,只要我个人实力够强,就有逆转局势的可能。” 让娜微怔,随即正色道:“大人,您说真的?” 洛萨笑道:“纸上谈兵罢了,没有身处当时的时局,哪可能知晓出路在哪呢,去安排出兵的事吧。” 让娜轻咳了一声,将这漫无边际的话题拉回正轨:“大人,你觉得我们应该派多少人出征塞浦路斯岛?” “带上包括黑鹰旗队(原四百农兵)在内的八百名农兵,还有伯爵卫队(瓦兰吉卫队),鹰旗大队(留任老兵),十名林地射手,再加上二十名翼骑兵。” 洛萨语气微顿,继续道:“凑够一千人,安娜给的报酬不少,咱也不能太过小气。” 让娜皱眉道:“黑鹰旗队的战斗力还过得去,但要配上后续征召的四百名农兵,战斗力就有些堪忧了。” 这四百名农兵,不在此次扩军之列。 是洛萨攻陷阿兰德勒和艾拉港后,以原本希伯伦征召的四百农兵为骨干,新组建的军队,训练时间要比那伙连队伍都排不齐的新兵蛋子强多了。 洛萨摆手道:“无妨,艾萨克·科穆宁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此行练兵意味更重一些,不上战场,哪能磨砺出精兵?” 他又说道: “塞浦路斯岛虽然汇集了一些拉盖娅女皇的反对派,但艾萨克掌握塞浦路斯时间尚短,余下的,多半是骑墙派,或是慑于艾萨克的恐怖,不得不“从贼”的潜在反对派。 只要成功打赢海战,后续的战斗,想来也难不到哪儿去。” 让娜点了点头:“您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准备。” 目送让娜离去。 女仆又脚步匆匆走近:“大人,昨天曾拜访过您的那些修会骑士又来了。” “条顿骑士团?” 洛萨微怔,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希伯兰德的脸色明显有些憔悴,这些骑士昨晚大概率是彻夜未眠,见到洛萨,纷纷单膝跪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伯爵大人,我们愿意推举您为条顿骑士团的第二任大团长与主保人,只求能从您手中获得一片栖身之地。” 洛萨对这个结果显然很意外。 在他看来,条顿骑士团虽然处境艰难,但还远远没到维持不下去的境地。 而且按照历史轨迹,要不了多久,条顿骑士团就能迎来发展的机遇,得到不少日耳曼贵族的加入与捐赠。 但他转念又意识到,第三次东征迟迟不来,亨利皇帝又显然不如历史上的红胡子,腓特烈皇帝更重视十字军。 这份机遇能否到来还是未知数。 在这前景一片渺茫的时刻,条顿骑士团选择投效自己这位圣地最强大的日耳曼人领主,也属正常。 而且,这些条顿骑士们恐怕还存了一份,既然能推举自己做大团长,自然也能废黜的想法。 只可惜,入了洛萨的手,条顿骑士团再想做鸠占鹊巢的国中之国,肯定是没可能了。 洛萨积攒了十个敕令骑士的名额,他打算统统用在条顿骑士团的人身上。 而且仔细想想,条顿骑士团也未必就有鸠占鹊巢,反噬自己的野心,野心这东西,是随地位而改变的。 他的态度,也因此而变得和缓了起来。 “希伯兰德骑士,很荣幸能得到诸位的一致推举,作为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我很乐意向骑士团捐赠一份封邑。” 他语气微顿。 见一众条顿骑士们,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他继而说道:“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随我出征塞浦路斯.” 洛萨将他跟安娜的约定说出,又继续道:“或是我将菲尔奥恩赐予你们作为骑士团的驻地。” 希伯兰德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大团长,这是该由您做决定的事,而非垂询我等。” 洛萨有些惊讶于希伯兰德的识趣,但还是很坦诚道:“放心,这不是试探,我们都是拥有选举传统的日耳曼人,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在我这儿也是行得通的。” 骑士们这才纷纷放下心来,畅所欲言。 最终,不出预料。 骑士们一致选择出征塞浦路斯。 塞浦路斯的一座港口城镇,外加附属的三座城堡,跟菲尔奥恩这座沙漠城镇相比.不,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此外,我会组织大骑士议会,议会由你们中的十名骑士组成,决定整个骑士团的事物。” 洛萨笑眯眯的模样,像是丝毫不眷恋大团长的权柄。 希伯兰德等条顿骑士,闻言纷纷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 这跟他们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原想着要寄人篱下,结果却有这种待遇,实在令他们大感意外。 洛萨铿得一声,将剑锋搭在希伯兰德德肩头。 “现在,向我宣誓效忠吧,骑士。” 第268章 骑士团现状 虽然有些疑惑于效忠仪式的草率,最起码也该请个神父… 噢,对了。 修会骑士也属于神职者。 那没事了。 日耳曼土包子们本就没有高卢人那么讲究,很快就依次向洛萨宣誓效忠。 而洛萨也将包括希伯兰德在内的十位大骑士,转化为了敕令骑士。 希伯兰德卸任大团长后,改任司令官,已经不属于“领袖”,可以转化为敕令骑士。 条顿骑士团,是拉丁文的简称,全称是“耶路撒冷的德意志圣玛丽医院骑士团”,带有鲜明的民族特色。 他们的口号是:帮助,救赎,守卫。 现在的条顿骑士团,刚刚由“战地医院组织”转变为正式的“武装修会”。 因此,他们在圣地的名声还不是很大,也没被教宗纳入自己的直接管辖,同时,也没有被赋予诸多免税特权和特许经营状。 因为修会组织是禁止从事商贸的,没有特许经营状,他们连生意都做不得,所有收益,只能依靠“作战缴获”和“寻求捐赠”。 也就是说,这一时期的条顿骑士团的组织架构,是相当松散的,还没有如圣殿和医院骑士团的同行一样,步入正轨。 条顿骑士团现有的作战兵力,姑且可以将其分为两个品类。 分别是骑士兄弟会和教士兄弟会。 比起其余两大骑士团,条顿骑士团缺少了军士阶层。 骑士兄弟会的成员必须遵守“安贫,守贞,服从”的信条。 不可随意离开驻地,不可与世俗之人交流频繁。 每天要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和四次祈祷,每晚还要进行四次唱诗。 这种严格的军事化训练,使他们纪律严明。 但此时的条顿骑士团还很穷困,骑士兄弟会的成员包括大量穷困潦倒的无地骑士和根本没有骑士头衔的市民阶层。 后者往往需缴纳一笔供奉给骑士,以换取自己充作骑士侍从的机会。 这使他们的战斗力很有限。 缺乏军士阶层,也是因为条顿骑士团的穷困潦倒。 就连骑士兄弟会的三百多名成员,尚且没有完备的头盔和铠甲,更别提要武装起一队专门司职步战的军士阶层了。 实际上,骑士兄弟会中许多成员都没有一匹战马,只能步行作战。 他们所能从骑士团领取到的物资,仅有面包,清水,一件白底黑十字的罩袍,以及一把佩剑。 也就是说,甲胄,头盔,战马,这些价格高昂的物资,骑士团是不负责解决的。 所以,在这一时期,骑士兄弟会可以说是囊括了骑士跟军士两个阶层。 教士兄弟会相对而言,受到的约束就小很多,他们主要职责是宗教和医院事务,但在战时,也要作为战地医生或是武装修士奔赴战场。 洛萨创立的“大骑士议会”,被明定为骑士团的领导阶层,这很符合广大骑士们的利益。 既然是自己人了,洛萨也就慷慨地将希伯伦的一座教堂,赠予骑士团,由教士兄弟会管辖,并且充当临时驻地。 并且当场表示,会取出武库的库存,分发给骑士团,同时以明文规定,骑士团需保障所有骑士兄弟会的成员,拥有完备的装具和坐骑。 大骑士议会也立刻通过了这一条款。 一众人心头欢欣雀跃,却又碍于当前场合,不敢大肆庆祝。 他们愿意投奔洛萨,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洛萨手底下,就连那些二流新兵,都能装配上甲胄,简直富得流油吗。 这种待遇,也就只有圣殿和医院骑士团才有了。 给完甜枣,洛萨也要给巴掌了。 只见他轻咳了一声,站在龙首雕像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出资组建的圣拉撒路救赎教团,他们的宗旨跟条顿骑士团很像,所以我希望能将教士兄弟会,并入圣拉撒路教团。” 有些骑士面露犹疑,任谁看到新任大团长,一上位就要自断一臂也会觉得疑惑。 但看到“大骑士议会”的十名骑士丝毫没有动容,他们也便按捺住情绪,没有发问。 希伯兰德率先开口道:“这是好事,骑士们负责战斗,教士们负责医治,各司其职。” “没错,我们用剑和矛弘扬天主辉光,教士们用圣经和医术弘扬天主辉光。” “圣拉撒路教团的教士们医术高超,如果能够教给我们的教士兄弟,就再好不过了。” “我早就觉得教士兄弟会的医术很差劲了,上次我只是说有些头疼,他们就要用锯子切开我的脑壳。” 很快,这一决定就得到了大骑士议会的一致认同,其余人原本心存疑虑,但在大骑士议会的带节奏下,他们也稀里糊涂认为这是符合自身利益的事。 希伯兰德发问道:“大团长,既然教士兄弟会跟圣拉撒路救赎教团合并,那我们又该如何管理财产和封邑呢?” “这你不用担心,现在归属于骑士团的,仍旧由骑士团自行管辖,至于未来——两个修会势必要统合到一起,届时,圣拉撒路教团的护教骑士,也都会归属你们大骑士议会的管理之下。” 希伯兰德连忙道:“我明白了。” 拆分掉条顿骑士团的财权,算是洛萨给条顿骑士团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在历史上,条顿骑士团国在波罗的海经营领地,发展商贸,年收入甚至能达到同期英国王室的十倍。 充足的财源,才使得条顿骑士团成为了东欧一霸,接连打得波兰人大败亏输,领土沦丧。 这个时期的圣殿和医院骑士团也是一样。 圣殿骑士团拥有的财富,甚至连高卢国王都羡慕不已。 这才有了黑色星期五,高卢国王解决不了债务,就解决债主的狗急跳墙。 因为拥有强大的财政支持,两大骑士团才能拥有如今这种,不是王国,胜似王国的恐怖势力。 洛萨又道:“希伯兰德司令官,你们先回驻地等待,我会派遣希伯伦的守卫官,安德里亚斯为你们准备充足的给养,一应武器,坐骑,装具也会尽快发放到你们手中。” 希伯兰德先是表达了谢意,又询问道:“大团长,我们此战应该出动多少人?” “骑士兄弟会全员出动,同时,我也会派遣圣拉撒路救赎教团的骑士跟你们接洽,这次出征,我希望你们能相处得愉快一些,因为他们也是你们未来的袍泽兄弟。” 希伯兰德恭敬领命。 离开洛萨的宅邸。 立刻有骑士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发问:“大团长,我们这样做,还是那支只对教宗陛下负责的骑士团吗?” 希伯兰德冷哼道:“只对教宗负责,听起来是好事,但教宗哪里看得上我们。” “我们所有骑士团的成员,都是甘于守贫,对十字军的事业十分忠贞的勇士,但我作为‘前’大团长,又怎能忍心看着他们,用简陋的,甚至根本没有的铠甲,去跟异教徒们锋利的刀枪去作斗争?” “莱诺,勇气和信仰,不能使我们不惧刀枪,也不能使我们填饱肚子。” “不要忘记我们的初衷——不过是为德意志兄弟们提供一份保障,使他们不至于沦落到负伤后无人医治,流落街头,变为满身坏疽的乞丐。” 第269章 备战 希伯伦的宅邸中。 风尘仆仆回到庭院里,正打算歇一歇的让娜,听到消息,不禁皱起眉:“所以,此战出征的人数,又添了四百人?” “没错,这四百人分别包括三百名骑士兄弟会的成员,以及一百名圣拉撒路救赎教团的护教骑士。” 如今洛萨的领地步入正轨,各城市都有城镇民兵维持秩序。 再算上洛萨留守的力量。 外约旦边疆辖区,在不对外开战的情况下,守住自己原有的领地,还是很轻松的。 即使有敌人来攻,也可以征召下级领主的军队。 所以洛萨也不担心自己抽走这么多兵力,会导致领地空虚。 让娜有些不满道:“增添这四百名骑士,我是不是还要为他们准备最少四百名侍从伺候他们的衣食起居?” 四百名侍从都是少的,正常情况下,一个骑士,起码要有两个侍从,一个负责伺候牲口,一个负责保养武器装备。 洛萨安慰道:“放心,这些骑士兄弟会里的正规骑士,也就只有一百人左右,余下的都是侍从,他们自己会处理后勤问题。” 让娜揉了揉眉心:“把切利尼娜小姐派给我做帮手吧,往常这种琐事我可懒得管。” 有人说,战争不是轰轰烈烈的骑马和砍杀。 战争是等待,是无休止的行军,是等待下一顿的口粮发放到自己手中。 所以,虽然征召令还没发到洛萨的手中,他便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整军备战了。 “可以。” “大人,我必须要提醒您,我们的财政问题已经很严峻了,除非您愿意把税金收到明年,或是额外征收一笔盾牌税,否则,我们就得向圣殿骑士团的银行借贷了。” “不用担心,此战的军费安娜承诺了会报销的。东帝国再腐朽,依旧是座了不得的庞然大物,他们财大气粗得很。” 洛萨语气轻松道。 领地里刚安置下来这么多新领民,提前或是额外征税,对他名声和威望的损伤都是巨大的,他宁愿向圣殿骑士团借一笔贷款,也不会考虑加税的问题。 让娜皱眉道:“那也是战后报销,难不成还能预支给你?” “总之,财政问题你不用担心,兴许今晚,霍格船长就会载着满船财宝,在艾拉港靠岸呢。” 傍晚时分。 深红色的夕阳正垂在天边。 希伯伦城西北处的郊野。 一座刚刚粉刷过墙体的教堂外。 一个个身着白底黑十字罩袍的骑士和修士们,正脚步匆忙地安营扎寨。 这座教堂不比阿兰德勒城外的那座,俨然是一座堡垒的巨型修道院,可以容纳一整支军队的驻扎。 绝大多数人仍要居住在营地里。 希伯兰德眺望着远处,茂密繁盛的橡树林,轻声道:“据说,这是亚伯拉罕亲手栽下的橡树。” 在他身边,几名骑士纷纷感慨道:“希伯伦,一座奇迹之都,美妙绝伦的城市,只可惜,这里的异教徒太多了。” “没错,我也觉得大团长对待那些可鄙的犹太人和萨拉森人太好了些。” 希伯兰德皱眉道:“这不关我们的事,摆正自己的地位,我的同袍们。” 一众骑士沉默了片刻,有人说道:“希伯兰德,布鲁诺对我们把他们分割出去,跟圣拉撒路教团合并一事,感到很恼怒。” “合则两利,骑士团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走向衰亡,他不过是认为我们该和医院骑士团合并罢了。” 希伯兰德脸上露出冷笑:“但跟医院骑士团合并,我们仍旧会受排挤,他布鲁诺以为那些高卢骑士们会平等对待我们吗?” 还有句话,希伯兰德没说,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跟医院骑士团合并,他们这些地位卓绝的人,都将被打落尘埃。 卖身,也得找个更靠谱,待遇更好的买家。 有人突然喊道:“看那边!” 远方,烟尘滚滚。 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正缓缓向这边驶来。 队伍前头,那面高悬的黑鹰旗帜,令希伯兰德等人立刻意识到来者的身份。 “是大团长的人?” “他这么快就准备好了供我们使用的补给吗?” 条顿骑士团的人数可不少,足有上千人,这里面还不包含驻守在阿卡等封邑的守卫,虽然一多半都是不需要配备装具和坐骑的修士。 但这么多人的人吃马嚼,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 很快,车队就驶入到了营地里。 条顿骑士团的成员们,看着这些随行护送车队的士兵们,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模样,不禁心生羡慕。 安德里亚斯骑在一匹高大健马背上,跟希伯兰德打了声招呼。 随即招呼士兵,将十副大小不等的板甲,摆在了众人面前。 “我家大人说了,诸位作为大骑士议会的成员,理应从甲胄上区分与其余骑士们的身份,这是你们专有的。” 一众被转化为敕令骑士的大骑士们呼吸都忍不住变得粗重了许多。 有人更是像抚摸着梦中情人一般,伸手去摸那光滑的,能够映照出人脸的板甲。 一副好的盔甲,在战场上,是能救命的。 这个时代,许多骑士都有身中数十箭,仍旧奋战在第一线的经历,但这种骑士,就没一个是穷逼的。 甲胄,对于骑士而言,不仅是第二条命,还是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一副好甲胄,可不仅仅只能救你一条命。 希伯兰德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悸动,询问道:“安德里亚斯骑士,其余人的装备呢?” 安德里亚斯解释道:“还在准备,希伯伦的武库早就空了,倒是艾拉港和菲尔奥恩的武库,仍有不少缴获的萨拉森式盔甲,只需稍加改造,就能运来了。” “我明白了。” 希伯兰德一众骑士稍稍有些失望。 安德里亚斯微笑道:“不必忧心,我家大人以条顿骑士团大团长的身份向你保证,在出征前,每个修会骑士都能获得一件链甲衫和一顶桶盔,每名侍从都能获得一件鳞,札甲。此外,还会拨给你们五十匹战马,二百匹驮马。” “感谢大团长的慷慨。” 希伯兰德赶忙道。 条顿骑士团也不是一点武器装备都没有,只是严重缺乏甲胄和战马。 只要这些装备到位,条顿骑士团的战斗力起码能够暴增两倍。 他们本就以训练有素而闻名,只是装备的短板,极大限制了他们的实力。 安德里亚斯微笑着说道:“希伯兰德司令官,你派人检查一下物资的数目是否有误,如果确认无误的话,就过来签字吧。” 他语气微顿,又说道:“请务必请点清楚,一旦离手,我可概不负责。” 这么正规的吗? 希伯兰德对洛萨手下人的办事态度,不禁又有了新的一番认知。 … 晚上。 洛萨的房间里闪烁着烛光。 他手持羽毛笔,蘸了墨水,在一沓白纸上,记述着安娜讲解的知识。 很快,一个个法术模型就被他通过魔法知识演算了出来。 对照魔法书上的法术模型,竟已是大差不差。 安娜很满意道:“还不赖,到底是曾经站在山巅的人,这学习速度,跟那些蠢笨如同顽石一般的巫师学徒比起来,简直天差地远。” “课后,你就能着手试着施展火球术了。虽然体系不同,但以你的底子,一天的时间,应该已经足够你掌握这手火球术了。” “明晚,我会检查你的进度。” 洛萨点头道:“没问题。” “那么晚安了,洛萨。” “晚安,安娜女士。” 挂断通讯后。 洛萨打了个响指。 一簇火苗立刻从他的指尖蹿起,完成火山之王里程碑后,他对火系元素的亲和力十分惊人,在知悉火球术的原理后,要施展出这一法术,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能施展出,跟发挥出火球术的最大威力还是不同的。 同一个法术模型,有各种最优解,每一缕魔力的运行差异,都有可能导致火球术产生各种方向的异变。 有的会降低其温度,有的会降低其飞行速度,有的则极不稳定,还没脱手,就可能炸开。 魔法书上记载的火球术,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最优解了。 消耗魔力更少,威力也更稳定。 洛萨距离完全掌握这个“最优解”还差得远。 “呵,跟解方程式差不多,难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洛萨一阵莞尔,挥手掐灭了火苗。 他打算换个宽敞地方去试验法术,他虽然能够免疫火焰伤害,不代表他的宅邸也能如此。 若是一不小心烧掉这座宅邸,他可没钱再去重建一座差不多的。 … 就这样,时间匆匆。 第三天时。 一纸征召令发到了洛萨手中。 鲍德温四世称:塞浦路斯的僭主艾萨克,杀戮神父,淫辱修女,毁坏教堂,残害基督徒。 并且屡次三番劫掠十字军的商船队,所有船上的基督徒,都被变卖给了异教徒。 这一系列不荣誉的行为,是任何一个基督子民都无法原谅的恶行。 兹命,外约旦边区伯爵,洛萨·冯·哈布斯堡,征召一千四百名士兵,参加对塞浦路斯的惩戒十字军。 这个数字跟洛萨原本准备出动的士兵数目,可以说是一摸一样,这是因为洛萨早就通过妮莎娅,跟鲍德温四世提前通过气了。 第270章 出征前夜 希伯伦城外的营地。 结束一天操演的农兵们,四散返回到各自的营房。 一个年轻农兵脱下靴子,将磨出茧子的脚底板晾晒在外:“明儿就要出发了,也不知道咱们这队人,有几个能回来的。” “你怕了?” “怕倒也说不上,就是感觉咱们只操演了阵型,每天练练戳刺,总共才这么点时间,就要上战场了有点草率。” “呵,我们这些黑鹰旗队的老兵,当初比你们训练的时间还短,不也跟着大人接连攻下了阿兰德勒和艾拉港吗?” “怕了你就直说,咱们黑鹰旗队可不收孬种。” “就是,现在伱还有机会退出,等真上了战场,再敢逡巡不前,说这些丧气话,小心督战队的史塔克大人活劈了你。” 那人悻悻地不说话了。 有人嘲笑道:“雷诺这个软蛋他还不敢退出黑鹰旗队呢,他媳妇就是看中了他加入咱们旗队,每个月能领额外的钱粮才嫁给他。”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一个老成持重的农兵开口道。 这人在营帐里的威信明显很高,他一说话,所有人就都不敢插嘴了。 只听他轻咳了一声,嘱咐道:“诸位同袍兄弟们,我就问你们一件事,若伯爵大人不重视咱们,何必给咱们配上全套的甲胄?每顿饭都能吃上面包和肉汤?” “起初,我刚上战场时也害怕,害怕大人是拿咱们炮灰,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对待炮灰的?异教徒的征召农兵,不过就是发一杆长矛,一面盾牌就被送上战场了。” “别以为队列和戳刺不够用,咱黑鹰旗队最初上战场时,是跟着让娜骑士长,在阿兰德勒城下,一场仗下来,哪个手底下没有三五个异教徒的头颅?” 雷诺讪讪道:“抱歉,诸位兄弟,是我说错话了,今晚我一定会向天父祷告,忏悔我犯下的罪孽。” 老农兵点头道:“雷诺你也是口无遮拦惯了,但有些话,在说出口之前,你得先问问你的良心,问问得了伯爵大人天大的好处的你,该不该说出这种话?” 雷诺微怔,脸上露出一阵悔意:“我知道了。” 这时。 营地里敲响了一阵悠长的钟鸣。 老农兵立刻起身,吩咐道:“来几个人,跟我出去抬饭去。” 这是到饭点了。 一众人面露喜色,暗暗咽了口唾沫。 黑鹰旗队的伙食,比起他们参军前吃的,简直好了太多,几乎顿顿有肉汤,面包也管够,几个月下来,每个人都壮实了不少。 这一幕,在军营中时有发生。 虽然有些新兵对即将踏足战场有些紧张。 但总体而言,还是军心可用,有不少人甚至想着凭借此战,斩获足够的功勋,好晋升成骑士。 哪怕骑士不成,翼骑兵和具装骑兵也成啊。 再不济,能多分几块田也行。 功勋可以累积,也可以折现成土地或银钱的赏赐,但几乎没人愿意折现的,谁都希望能够累积功勋,好实现阶级跃迁。 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认同,骑马的,就是比靠两条腿走路的金贵。 黑暗中。 从军营里返回的洛萨,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将蜡烛点亮。 黑暗蓦得被驱散,飘摇的烛影,像是美艳的女鬼在屋中翩翩起舞。 当然,也仅仅是像。 因为屋内的美艳女鬼,并没有翩翩起舞的兴致。 般若轻蹙娥眉:“怎么弄这么一身汗?” 洛萨笑道:“今天在训练场上跟几个骑士简单切磋了一下,虽然运动量不大,但你也知道这个天气.” 今天下午,洛萨在训练场上,通过步战的方式,一个人接连砍翻了十余个条顿骑士团的精英,震惊四座,好一番人前显圣。 也使崇尚勇者的条顿骑士团,对他这个新任大团长,心悦诚服了不少。 般若叮嘱道:“快去上课吧,上完课早些休息,我去给你准备几件换洗的衣物。” 洛萨心中微暖。 每次回家都有人等,每晚睡觉也有人等,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情,使洛萨不免有些沉迷。 相比较之下,芙琳吉拉就是个没良心的,现在天天跟着切利尼娜到处凑热闹。 取出双头鹰纹章,接通对面的通讯。 今晚的授课,正式开始。 安娜有些慵懒的声音从纹章中传出:“你在火球术上的应用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接下来,我要教授你的是连珠火球。” “稍等,安娜,我有个问题,如果我现在使用火球术,是不是也会被阻魔金克制?” “当然。” 安娜解释道:“阻魔金属对一切魔力的运行都有克制效果,对我们巫师而言,不要被它命中,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最佳选择。” 洛萨皱起眉。 随即又舒展。 就算魔力被克制,他的坚石天赋,地行龙天赋,龙鳞甲,也不会受阻魔金的克制。 这些东西都跟魔力无关。 龙鳞生在巨龙身上会被阻魔金克制,那是因为生在龙身上的鳞片,是充盈着魔力的。 “好了,我现在开始教授你连珠火球的法术模型,这其实跟最基本的火球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二者本就是一脉相承.” … 塞浦路斯岛。 尼科西亚城,特罗多斯山堡。 自立为皇帝的艾萨克·科穆宁,赤着精悍强壮的上身,站在窗台前,在他身后的床榻上,躺着两个昏迷的希腊少女。 她们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身上遍体鳞伤,像是有野兽在上面肆虐过一般,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齿痕。 艾萨克的脸色狰狞,青筋绽起:“拉盖娅那个臭婊子要派人来讨伐我了,还有那些可憎的法兰克蛮子,这一切都要怪你!” 他的背后,黑色的阴影,像是一只蜘蛛般撑开,环抱着他。 “这怎么能怪我,是我撺掇你自立为帝的?我顶多是给了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阴沉的男声从黑影中传来,带着阵阵回音:“嘿嘿,艾萨克,你应该已经玩够了吧?” 艾萨克皱起眉:“你想怎样?” “给我吃了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两个希腊少女,轻哼了声:“可以,但我要你帮我击垮拉盖娅和十字军的舰队。” “你要的太多了。” 黑影咕哝了一声:“我又不是喜欢在契约里埋钉子的魔鬼,我向来奉行等价交换,这样你也放心,不是吗?” 艾萨克拧紧眉,思索了片刻,说道:“我需要你替我驯服岛上的那头黑龙,我要依靠这头龙,击败一切来犯之敌!” 黑影不满道:“还是太多了。” “这是订金,明天,我会再给你挑选十个女人!” “成交!” 黑影愉快地说道。 黑暗,迅速拉长。 在床榻上,分别形成了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 咔嚓。 伴随着一声咀嚼声。 床榻上的两个少女,头颅率先消失,断截面有着清晰的齿痕,但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真是稚嫩,纯洁,又饱含痛苦的美味。” 黑影感叹了一声,迅速将床榻上的两个少女,一点渣滓不剩的吞吃了个精光:“记得把尾款尽早付了,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艾萨克冷笑道:“我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试着驾驭巨龙了。” 他的心中,野心宛如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只要击败了拉盖娅的舰队还有那些有奶便是娘的法兰克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科穆宁家族的人,投靠到他这边。 在帝国内部,看不惯那个杜卡斯家的寡妇的人,大有人在! 第271章 出征 清早。耶路撒冷城外。 几座连成片的房屋,簇拥着一座教堂,沿着河流西岸延伸过去。 阡陌交错的田地里,绿意盎然。 高耸的大风车下,正扛着一袋黑麦,穿着件破旧法衣的埃德蒙神父,走进磨坊。 “我需要借用一下磨坊。” 他指了指自己光秃秃的头顶——这证明了他公教神职者的身份。 磨坊的看守看了他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了一声“嗯”,便不再理睬这个穷酸货,他没办法将磨坊使用费收到一个神职者的头上。 至于这个人是不是骗子? 耶路撒冷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苦修士,看守已经见怪不怪了。 半晌。 埃德蒙扛着磨好的面粉,走出磨坊。 他曾经是个来自萨克森的苦修士,现在则是圣拉撒路教团的一员。 他的处境并未因加入教团而得到改善,依旧十分贫苦,这也是他愿意加入圣拉撒路教团的原因所在。 教团不是没有得到过捐赠,但几乎每一份捐赠,都在教团手中留不长久。 耶稣曾言:喂养我的羔羊。 所以埃德蒙,还有那些教团的神职者们,都认为自己应该向那些饥饿的人发放食物。 再算上无偿医治朝圣者需要支出的费用,整个教团都过得十分清苦。 这时,他听到密集的脚步声。 紧跟着,一面黑鹰军旗,从山坡上冉冉升起,并且逐渐露出了其后,身着全套锁子甲的魁梧军士。 手握旗杆的持旗扈从,一脸骄傲地迈着有规律的步伐,走在队伍最前方。 一众连人带马,都穿着光鲜板甲的敕令骑士,跟在自己所率农兵队伍的身边。 武器各异,排着整齐队伍的步兵方队,几乎是全副武装,埃德蒙跟一个肩扛双手斧的重甲步兵对视了一眼,险些被对方眼神中的杀气给吓一个趔趄。 队伍后面,是密集的马蹄声。 穿着白底黑十字罩袍的条顿骑士们,在各自侍从的簇拥下,满脸自豪地接受着沿途行人的检阅。 他们如今人人皆有一匹战马,盔甲也已齐备,正期待一场战争,好证明自己的价值。 紧跟着,埃德蒙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纹章——是自己教会的护教骑士。 磨坊看守走出磨坊,扯着嗓子道:“这是洛萨伯爵的军队,又要打仗了?这次是跟谁,萨拉丁?还是波斯人?” “伯爵大人!” 磨坊主惊愕地看着埃德蒙,这个穷酸神父,满脸期待地向队伍跑去,不禁嘟囔起来:“天呐,他难道是想向伯爵大人的军队化缘吗?” “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 随后。 他就看到马背上,被骑士们簇拥在中央,看上去就感觉尊贵无比的年轻人,一脸无奈地嘟囔了句什么,随即向埃德蒙掏出了钱袋。 埃德蒙喜滋滋地揣着钱袋向磨坊走来,不住向队伍挥舞着手臂,跟那些可能素未谋面的教团兄弟们打着招呼。 队伍当中。 洛萨一脸无奈地跟一位护教骑士抱怨道:“我能知道乌尔丁平时都教给你们了些什么吗?看到我在,就要跑上来抱着我的马颈讨钱?” 护教骑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大人,您知道的,教团的财政问题一直十分紧张,穷人到处都是,而我们又不能拒绝对他们的帮助。” 希伯兰德闻言,脸色微僵。 也就是说,他们这个穷困潦倒的条顿骑士团,未来还要跟另一个同样穷困潦倒,甚至要当街向自家领主乞讨的圣拉撒路救赎教团合并? 从骑士团建立伊始,就在为钱财发愁的希伯兰德,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 … 耶路撒冷的宫廷会议上。 侍从在雷蒙德的耳畔嘀咕了一阵,雷蒙德虽是面不改色,心中仍是泛起了嘀咕。 这个洛萨,领地都是深居内陆,怎么会率领这么一支庞大的披甲军队,去征讨塞浦路斯? 他拿到马佐托斯有什么用? 转而向那些停泊的商船抽取商税吗? 哈,这个蠢货,塞浦路斯港口那么多,谁会特意跑到马佐托斯去停泊。 他排除心中杂念,一脸严肃地盯着场上一众贵族们的辩论。 征讨塞浦路斯,已经得到了十字军王公们的一致认可。 姑且不论,占据塞浦路斯港,并且跟萨拉丁达成合作协议的艾萨克,对所有十字军商船都造成了巨大威胁。 单是艾萨克在塞浦路斯岛上的胡作非为,包括杀死神职者,抢劫修女,就足以基督世界对他们口诛笔伐了。 要知道,艾萨克下手的,可不仅仅是正教会。 只是在如何处置塞浦路斯岛上,这些人又产生了分歧。 许多十字军贵族打算趁着这一时机,鸠占鹊巢,将塞浦路斯岛据为己有——这必须有王国的支持。 否则他们哪怕是攻占了塞浦路斯岛一些土地,势单力薄,也不可能守住。 “你们太过肆意妄为了,塞浦路斯岛是王国的友邦,帝国的重要领地,摄政女皇既已拿出了报酬,并承诺垫付此行一应军资,就不应在奢求更多。贪婪,可是七原罪之一!” “哼,她丢出一块骨头,就要我们像疯狗一样去争抢吗?” “诸位听我一言,萨拉丁自从断了对突厥诸部的支持,跟东帝国的关系已经在不断缓和,我们不能将东帝国也推向敌人的那边。” “那我们不会出兵。” “不出就不出!” 殿内唇枪舌剑,一帮人争得不可开交,哪有半点所谓的贵族仪态。 汉斯也在大殿内,听着众人的争论,不禁有些烦闷。 事情很明朗。 又是那些新到圣地的无地骑士,迫不及待想要开疆拓土,获取封地。 这群人就是圣地的动荡之源,偏偏他们现在又算是洛萨这一派的重要支持者,太后党跟王党的合流,同样意味着要被卷入这些纷争当中。 就比如高弗雷男爵,压根儿就没出席此次廷议。 “够了。” 一声充满威严的男声,在宫殿大门处响起。 披着黑色龙首披风的年轻公侯,大步走进殿内。 一众十字军贵族,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感觉。 这段时间,洛萨又得到了条顿骑士团的投效,虽然这伙骑士团常被同行耻笑为乞丐骑士团,但洛萨又多了近百名骑士的投效,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在许多贵族心目当中,洛萨已不仅是地位跟雷蒙德等同,就连硬实力,也要追上来了。 “陛下没有强行征召任何一位领主参与此战,既然全靠自愿,又何必争吵呢?” 洛萨的语调并不高。 但在场每个人都不得不凝神去听。 “此战,我会派遣一千名披甲军士,四百名披甲骑兵,征讨那位在塞浦路斯岛上自立为王的暴君。” 说完。 洛萨没有理会在场任何一人,径直走出了宫殿。 留下一阵窃窃私语的贵族。 “洛萨伯爵跟帝国又攀扯上关系了?他来圣地才多久?” 有人不满道:“洛萨伯爵真是好大的威风,据说得了那些穷酸骑士的效忠,这是连雷蒙德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雷蒙德冷笑了一声:“他还没走远,有本事追上去,当着他面说?” 那人顿时语塞,不敢再说话。 在外面,一支统一装配着白底黑鹰罩袍和白底黑十字罩袍的军队,已然严阵以待。 此行入城,既是示威,也是为了表示他对国王的支持。 他的脚步微顿,似乎察觉到了某一道视线,下意识抬起头。 鲍德温四世正站在窗户边,向他温和地笑着。 洛萨嘴角翘起。 向上面挥了挥手。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一举,算是站在了那些激进派的对立面。 但他不在乎。 第272章 最后的帝国人 夏末的海风柔和且清爽。 蔚蓝的海面上。 一支规模庞大的运输船队,正满载着水手和轻装的士兵们,向塞浦路斯岛行去。 宽阔的白色帆面上,绘着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双头鹰,来自赫尔松军区(克里米亚)和拉丁尼亚(罗马尼亚)的水手,来往穿梭,操持着这些满负荷的运输船。 这是来自东帝国的运输舰队,负责将洛萨手下的军队,投放到塞浦路斯岛。 每一艘船的货舱里,都载满了牲口,谷物,军械,甲胄等货物,有些是帝国赞助的,有些是洛萨自行准备的。 他们自贾法港出发,今天已经是洛萨离开耶路撒冷的第二天了。 船上有来自瓦拉几亚的拉丁裔水手,神秘兮兮地向洛萨的士兵们讲述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传说。 并且很欣赏这些甲胄齐全,看上去就十分精锐的士兵们,那满脸惊恐的神情。 他们就是所谓的拉丁尼亚人,是北方达契亚人与旧帝国人的后裔,以血统来论,他们恐怕已是古帝国最纯正的后裔了。 “在瓦拉几亚,在午夜之时,一旦有人敲门,千万不要应声。” “因为你一旦回应了,在你门外的吸血鬼就相当于得到了你的邀请,会破门而入,将你全家人吸成干尸。” 水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洛萨听得津津有味:“如果他不做水手,改行去当一个吟游诗人,可能会更有前途一些,虽说长得丑了点。” “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军法官奈德·史塔克的脸紧绷着,有些害怕地询问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面对吸血鬼,该如何对付它们?” 这很显然是个类似于吸血鬼会被大蒜和银器克制,甚至不能行走于阳光之下的民间谣言。 普通人,就算躲在铁皮制成的房间里,也会轻易被吸血鬼撕开。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闭目等死罢了。 但洛萨不会这么说。 只是道:“跟《猎魔人》一样,都是小说设定罢了。实际上,只有用阻魔金,才能克制这种鬼怪。” 这个世界的阻魔金克制一切拥有魔力的生物。 吸血鬼虽然未必还算的上是生物,那种浓郁的陈腐气,很像是自墓穴中归来的亡灵,但很显然又跟恶灵,鬼怪这类灵体不沾边。 要不妮莎娅怎么会说,超凡生物学,即使在巫师当中,也是一门浩如烟海的高深学问呢。 大概是出于相生相克的缘故,阻魔金的数目并不少,价格往往要比等重的黄金还要便宜一些。 只可惜,就算是这个价格,普通平民也根本负担不起置办一件阻魔金武器的费用。 船队缓慢航行着。 天色渐晚。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雾。 这使船长和水手们都变得警惕起来,不是为了提防暗礁,漩涡,而是要小心,那随时可能出动的塞浦路斯舰队。 毕竟这支运输船队都是些大肚子的柯克船,面对那种装配了火油罐,弩炮,机动性很强的桨帆战舰,肯定会损失惨重。 洛萨手底下的这些士兵,又都是一群旱鸭子,在船上又无法装配铁甲,就算跟敌人打接舷战,也占据不了多大的优势。 只是洛萨并不慌。 他有巨龙之息,还有“兴风”的能耐,在大海上,他并非全然没有反抗之力,不然他肯定会选择跟十字军的舰队一同出发。 这时。 一只黑色猫头鹰,像是利箭一般,嗖得一声从薄雾中穿出,尾翼上还掀起一片白色涟漪。 洛萨身边的林地射手们,立刻举起长弓,从箭袋中抽出了一支金光熠熠的阻魔金箭矢,这也是洛萨手头大部分阻魔金的去向。 他扬起手:“别紧张,来的是自己人。” 猫头鹰落在甲板上,砰的一声化作穿着曼妙红裙的女巫。 安娜有些反感地看了一眼这些魁梧的林地射手。 任何人,对能够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物都不会产生好感。 尤其是惜命的巫师。 这段时间,林地射手们的营养很充足,又经过了严格的锻炼,已经能够拉开足有一百磅的林地长弓。 弓箭的威力,洞穿一棵树后,还能将后面手持盾牌,穿着札甲的士兵贯穿。 问题在于不能持久。 这就跟许多东方猛将在比武场上,能够拎起上百斤的石锁,却不可能为自己打造一副上百斤重的武器一样。 林地射手现在最多只能连续开弓八次,手臂就会抖得握不稳弓,倒也不是不能继续射击,只是准头就没保证了。 安娜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洛萨,若有所思道:“洛萨,瞧你这面双头鹰旗帜,还说你不是心慕帝国?” 洛萨有些无奈。 他的双头鹰,一部分借鉴了哈布斯堡的鹰徽,另外,就是洛萨两片领地的纹章拼凑而起的主体,跟帝国的双头鹰完全是两码事。 “巧合罢了,我可没有展望东西方领土的野望。” 安娜轻哼道:“假如心慕帝国,早些加入进来才是正理,我对你抛出的橄榄枝,永远有效。” 她环顾四周。 眼神在留任老兵们的船上停留了许久,视线更是紧盯着掌旗官手中那把金质的鹰徽——分明跟帝国失落的鹰旗一模一样。 在洛萨和他的军队当中。 安娜看到了帝国失去的勇武。 那不是根植于血脉里的。 就像拉丁尼亚,亚平宁半岛上的拉丁人,在安娜看来,也早就失去了古帝国尚武的辉光和荣耀。 恍惚间,安娜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被称作最后的帝国人,征讨北非的汪达尔王国,伊比利亚的西哥特王国,还有亚平宁半岛上的东哥特王国,一度收复大半帝国疆域的男人。 贝利撒留。 安娜轻声呢喃道:“你若愿做贝利撒留,我保证,陛下绝不会是查士丁尼。” “安娜小姐?你刚说什么?” 洛萨轻唤了声。 安娜回过神来,面不改色地跟众人打着招呼:“般若女士,让娜女士,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们。” “还有芙琳吉拉小姐,你最近都没主动找我聊过天。” 安娜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视线有些警惕地从切利尼娜身上扫过:“这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吗?” 在切利尼娜身上,安娜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感。 使她如坐针毡。 表面上,安娜却没有分毫表现,只是心中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能轻易跟洛萨见面了,替女皇招揽洛萨是一方面,苟住自己的性命是另一方面。 真要论的话,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芙琳吉拉理不直,气也壮:“我知道你也很忙的啦,所以干脆就自己识趣一些,不要整天缠着你咯。” 安娜被她噎得够呛。 寻思说,以前她忙的时候,芙琳吉拉也时常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打来通讯。 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询问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 切利尼娜的声音,客气而疏远:“叫我切利尼娜就好。” 她戴了顶能够遮住耳朵的兜帽,屁股后面的尾巴也用斗篷遮住了,作为半狼,她反而不能像汉斯那样,完全在狼族和人身之间切换。 洛萨开口道:“安娜,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军务繁忙,你来我这儿到底要做什么?教我魔法书上记载的后续法术?还是来送宝贝来的?” “不是,只是来看看你,顺带协调你这支船队,在合适的机会登陆。” 安娜语气轻松:“你的那件魔法道具还没着手制作,那可是件浩大的工程,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才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洛萨点了点头,又道:“我觉得你更应该去参与那场即将发生的大海战,有你在,才能保证海战的胜利。” 安娜翻了个白眼:“那不行,太危险了。” 洛萨语塞。 “你堂堂高等魔力,近乎传奇的大巫师,是不是过分谨慎了?” “谨慎才能活得久,像妮莎娅这种小蠢蛋,没我的庇护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这句话,倒是很合洛萨的胃口。 “的确。” 洛萨不再纠结这些,转而询问道:“除我之外,十字军的公侯们,还有哪些人响应了你们的号召?” “医院和圣殿骑士团的联军,还有一些小的十字军领主,没什么大人物,全部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人。” 洛萨若有所思:“这么来看,我还是很有希望拔得头筹的?” 安娜摇头道:“有,但是希望不大,毕竟你们十字军派出的舰队才是至关重要的力量,不过两方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打起来。兴许,你们今晚就能趁着夜色登陆,在敌人舰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杀到塞浦路斯岛上。” “孤军深入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洛萨皱起眉。 船上携带的补给有限,而且显然不可能停泊到岸边,好整以暇地修建起营地,以迎接后续源源不断运送而来的物资。 一旦登陆,就得发挥十字军的“优良传统”,“就食于敌”了。 这跟洛萨一向的作风不符,但他只是略加犹豫,便将心中的犹豫排除,他的能力有限,考虑问题,自己人肯定要排在前面。 而且,就食于敌,也不一定就要劫掠平民。 塞浦路斯岛上的自耕农尚且还多一些,帝国在巴尔干半岛上的领地,就几乎全都是农奴了,穷的叮当响。 那些富商,地主的粮仓,才是最佳目标。 安娜轻飘飘道:“放宽心,艾萨克抵达塞浦路斯岛才多久,他顶多有一支私人卫队比较能打,其余都是地方卫戍部队,实力很一般。而且,大概率也不会愿意为了艾萨克的野心,跟你们死战到底。” 第273章 登陆与二五仔 月色朦胧。 笼罩在岸边的薄雾,给皎洁银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纱。 出逃的少女,被她的护花使者挡在身前,一脸绝望地看着那些围堵过来的城镇卫兵。 少年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滚开,不要靠近我们!” 卫兵伸出双手,虚按了一下: “冷静,小伙子们,阿罗妮娅是艾萨克陛下的掌旗官亲自选中的女孩,未来她将会过上比现在好千百倍的生活。” “想想看,小姑娘,你未来会居住在尼科西亚的宫殿里,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贱民们看到你都需俯首行礼,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日子。” “跟我们回去吧,我以利马索尔城卫军队长的名义,保证你们三个的安全。” 的确是三个人。 两个半大的男孩,手里拿着镰刀和锄头护着少女,神情紧张地怒斥着追兵。 “你在说什么胡话,谁都知道进了那个暴君的宫殿,就没有女孩能够活着出来!” “他算什么皇帝陛下,我们都知道只有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 卫队长逐渐失去了耐心:“小伙子们,不要再胡言乱语了。现在,立刻停下你们这场浪漫的逃亡,乖乖跟我们回去。” “否则.” 一名士兵抬起头,视线定格,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指着雾气朦胧的海面:“这” “卢修斯,你在看什么?” 被称作卢修斯的士兵,嘴巴突然张大,他指了指远方:“快快看,那是哪来的船?” 一众人跟着看去。 发现在海面上,此时正有着密密麻麻,高大的舰船,扬着紫色的鹰旗,穿破雾气,向着岸边驶来。 士兵们惊愕出声:“是双头鹰的旗帜,是君士坦丁堡的舰队,他们要来讨伐叛逆了!” “我们该怎么办?” “快跑吧!” “艾萨克就是个伪帝,我可不想为了那些大人物的野心,把命丢在这种地方。” “快去通知图里亚多斯大人,不管是喜迎王师,还是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予以打击,也得让大人早做准备!” 士兵们此时,早已顾不得抓这个小女孩儿了,在他们看来,讨逆大军都到了,艾萨克已经做不了几天皇帝了。 士兵们一哄而散。 男孩儿们看向少女:“阿罗尼娅,我们怎么办?” 少女很漂亮,脸上有着跟这个年纪明显不符的成熟,闻言,只稍作思考,便下定决心:“我们留在这儿。” … 安娜走了。 仅在船上稍作停留。 丝毫没有卷入战争的念头。 这也是巫师们的常态,绝大多数施法者,都不愿卷入凡人间的战争。 这似乎是一种约定俗成,也是一种玉石不跟瓦罐碰的自矜,巫师不是打打杀杀,他们更愿意享受生命。 这里的狭湾,很显然不是个优秀的海港。 但作为登陆场,也勉强能用。 由于担心岸边的暗礁,一艘艘船舷上悬挂的小舢板被水手们放下,将第一支百人队,连带着他们的装备运送到岸边。 这些经验老道的留任老兵们,在登上岸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用铲子挖掘起土方,开始建立简陋的防御工事。 这是罗马老兵的拿手好戏。 随后,是更大规模的登陆。 没有敌人站出来阻止他们,原本预想中,可能会惊心动魄,损失不小的登陆环节,竟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登上岸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开始安营扎寨,领取军械。 一些侍从拿着长柄大镰刀,收割附近的青草,用来掺在坐骑的饲料里——这也是他们的一种近战武器。 事实上,钐镰,连枷,这类武器,都是由农具改造而来的。 海面上。 大呼侥幸的舰队提督,连忙带着手底下的运输船队返航,美滋滋地想着此行的丰厚酬金,该如何花销。 洛萨在自己的行营里,拿起一条熏过的鳗鱼,搭配一条白面包,大口咀嚼着,时不时还得灌上两口葡萄酒。 一餐还没吃完。 奈德骑士便押着三个半大小子来到帐外。 “大人,我们抓了三个奸细。” 洛萨看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少年,还有一个衣衫被荆棘割破的少女。 他皱眉道:“奈德骑士,这看起来就像是两个跟少女约会的男孩儿——虽然这有伤风化,但跟奸细有什么关系?” 奈德迟疑道:“抱歉,大人,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他们潜伏在草丛里,远远地在窥探营地。” 一个年轻人大声说道:“我们是在逃跑,那个艾萨克,派出人要抓走阿罗尼娅当他的玩具,但谁都知道,进了艾萨克宫殿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活着看到第二天的阳光的。” 洛萨皱起眉。 他的希腊语已经掌握得相当纯熟了,这也是近段时间,跟般若学习的成果,精神力高,学习效率就是快。 “既然在逃跑,为何窥探我们的营地?” 少女很镇定地询问道:“你们是讨伐僭主的十字军对吗?” 洛萨点头道:“没错,我们受尊贵的巴塞丽莎,摄政女皇,拉盖娅·杜卡斯的邀请,剿灭在塞浦路斯岛上自立的僭越伪帝。” 少女连忙拉着少年们跪在地上:“求您,尊贵的先生,我和我的同伴们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庇护,我们很能干,也很会吃苦。” 洛萨看向般若。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般若有分辨谎言的能耐,虽然也没多出众,但跟洛萨的野兽直觉两两叠加,这仨小孩儿在说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洛萨挥了挥手:“带她和她的两个倾慕者下去吧,给他们一口饭吃,分配他们做些杂活儿。” 少女的样貌姣好,还特意在脸上涂抹了泥巴遮掩,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他没指望从这三个年轻人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不出预料的话,很快就该有人来找他进行谈话了。 一支千人大军在此登陆,附近的市镇,城堡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若塞浦路斯岛上的贵族们都松懈到了这种程度,还不天天被地中海上肆虐的海盗侵扰?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队同样打着双头鹰旗帜的骑兵远远地在旁巡曳,既不敢靠近袭扰,也不远离。 希伯兰德开口道:“大人,要我们出动,驱赶他们吗?” 洛萨新扩充的一百名用以充当斥候的轻装骑兵还没训练完毕,速度堪比轻装骑兵的翼骑兵此番也没出战。 但条顿骑士团的骑士侍从们,都是相当不错的轻装骑兵。 “不用了,我也没指望能瞒过他们,我想,很快敌人的首领就该派人过来跟我们接洽了。” 洛萨将最后一口熏鱼连带着松软的面包咽进肚子里。 “吩咐下去,全军轮班修筑简易营地,不要过分消耗体力,提防敌人可能到来的攻势,我们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许久。 山坡上似乎来了一个够分量的人物。 有一骑打着红底黄色车轮旗帜的轻骑兵,向这边飞奔而来。 让娜调侃道:“呵,看来这里的领主,祖上曾给某位皇帝驾过战车,或是拿下过帝国大竞技场的驾车冠军。” 到来的骑兵,立刻被全副武装的军士们围在当中,他举起空荡荡的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谁是这里的最尊贵者?” 他用带口音的希腊语高喊道。 “我是外约旦边区的伯爵,洛萨,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受最尊贵的巴塞丽莎,摄政女皇拉盖娅邀请,我带领我忠诚的臣属们,前来讨伐僭越称帝的暴君。” 骑兵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很荣幸能够见到您,伯爵大人。” “我家大人是利马索尔的行政长官,来自古老的‘阿格拉斯托斯’家族的图里亚多斯大人,他想要见您一面。” “他在哪?” “他已乘车,抵达了前面的山坡,正期待与您的会晤。” 洛萨回道:“我能携带多少护卫?” 骑兵讪笑道:“我家大人以家族名誉起誓,绝不会用卑劣的手段暗害您这样的尊贵者,还请放心。” “呵,说的倒是好听。” 洛萨笑了声,也不为难他,道:“般若,切利尼娜,芙琳吉拉,你们三个跟我走一趟。让娜,这里就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 让娜用铁手套轻敲了下胸甲,发出铿锵声响。 洛萨翻身跃上战马,向山坡上行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色托加式丝绸长袍,大腹便便的中年贵族,向洛萨这边迎来。 两人寒暄了两句,迅速进入正题。 中年贵族苦着脸道:“原本的塞浦路斯将军——约安尼斯大人,被艾萨克那个乱臣贼子残害。 他曾任奇里乞亚总督,带了一支精锐亲卫,又纠集了一支乱党,我们不是对手,也只能虚与委蛇,佯装臣服。 如今天兵到来,我愿意立刻拨乱反正,协助天兵讨伐逆贼。” 这时,帝国的官僚体系已经崩坏至很严重的地步,自下而上的官僚制度,已沦落为与其余欧陆诸国差别不大的分封制。 各地军区将军,执事官(监察官员),大政区长官,都已被封建贵族取代。 只是名义上,他们仍旧属于军区将军,而非一方诸侯。 洛萨微笑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图里亚多斯大人。我需要你尽快筹集到足够的辎重粮草,精细饲料,还有打造攻城器械的配件。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能尽可能地封锁消息,争取趁着艾萨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兵临尼科西亚,拿下几座重要堡垒。” 图里亚多斯稍作犹豫,便爽快答应了洛萨的请求。 “图里亚多斯大人,你此番为我军所做的贡献,我会如实上报给尊贵的巴塞丽莎,使她免除你的罪责。” 图里亚多斯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伯爵大人少年英才,此番若能缉拿住那位暴君,在帝国平步青云,指望可待,到时还得靠大人多加提携。” “好说好说,我跟杜卡斯家族的一位紫衣公主交情很深,到时,在巴塞丽莎面前,我肯定会为你美言几句。” 两人又虚与委蛇了一番,直笑得洛萨脸都僵了,才各自返回己方阵营。 洛萨看向般若。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他没说谎,的确愿意为我们提供后勤补给,只是立场还不够坚定。” 洛萨“嗯”了声。 “这就够了,我也没指望他能带领军队,加入到我的麾下。” 上一章大修了一顿,这算昨儿的更新,上午还有一章。 第274章 反复横跳 图里亚多斯回到宅邸,便派出手底下人,开始大张旗鼓准备了起来。 “这个洛萨伯爵,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不然他若是非要我派出军队,协同他作战,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图里亚多斯张开双手,任由侍女们上前,替他脱掉沉重的外袍,换上短衫。 他叮嘱道: “他要求的粮草,辎重都尽快准备妥当,最好明早就送过去一批,以显示我的诚意。” “对了,记得提醒各地守军都警醒些,那个洛萨伯爵,率领的不是帝国的军队,而是一群野蛮的法兰克人。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十字军的残暴名声,不要阻止他们进军。 但也切记,绝不能打开城门,邀他们进驻。” 处理完手头的事,图里亚多斯便闷头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 一封加急密信,便通过信使,传到了仍在睡梦中的图里亚多斯的手中。 他拆开上面的火漆封印,只是粗略一读,便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原先的睡意,更是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帝国和十字军的舰队,竟然败了!” “败给从亚平宁两个城邦租赁来的舰队?这怎么可能!” 图里亚多斯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愚弄,就算是帝国舰队日薄西山,但这次不是还有十字军舰队在旁协助吗? 两者相加,就是威尼斯人或热那亚人的舰队,也能拼上一拼吧? 他继续往下看去。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 “艾萨克乘着一头黑龙,喷吐出炽热的龙炎,打得联合舰队大败亏输,只能远远逃遁,海面上遍布浮尸”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这才刚跳反,结果就收到这种消息。 “全知全能的父啊,难道这个暴君艾萨克,真的有天命在身,帝国合该继续由科穆宁皇室统领吗?” 他的心中冰冷。 这个艾萨克可不是好伺候的君主,他才刚统治塞浦路斯多久,就获得了“暴君”的名声。 如果自己跟洛萨密约的消息走漏出去…可恶,昨晚自己那般大张旗鼓,为十字军筹备物资,消息走漏出去,几乎已成必然。 不行,我必须补救! 图里亚多斯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 洛萨收到消息的时间,几乎是跟图里亚多斯同步。 他从睡梦中惊醒,被这个消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艾萨克居然有一头黑龙,安娜,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居然不知道?” 安娜满怀歉意道:“抱歉,艾萨克的确是个普通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驯服了一头沉睡的黑龙的。” “或许也有巫师投靠到了他那边。” “这头黑龙也是火龙种的?” 洛萨询问道。 “嗯,是一头有翼龙,实力应该比不上你之前消灭掉的那头暴虐龙,但也不会差太多,我赶到时,只看到漂浮在海面上的船骸和死尸了。” 洛萨迅速镇定下来,询问道:“伱们舰队的损失有多大?援军什么时候能够抵达?” 安娜苦涩道:“帝国舰队损失惨重,尤其是几艘载满希腊火油的大舰——倒是十字军的舰队明明没遭受什么损失,却也不愿再出击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彻底沦为一支孤军了?” 洛萨拧紧眉。 “暂时看来,是这样了。” 安娜的语气中满怀歉意,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之前就不该劝洛萨趁着敌人的舰船都集中于塞浦路斯北部,而趁势登陆。 如果换个更稳妥的法子,现在最多也就是撤军罢了。 安娜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实在不行,你就让你的属下们投降吧,我会补偿你的损失,尽我所能。” 洛萨心中微暖。 他忍不住笑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挂怀,你只是提出了建议,采纳的不还是我吗? 再者说,还没打呢,就劝我投降,我还算是贝利撒留?” “啊?你听到了?” 洛萨轻笑道:“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聋子。好了。就这样吧,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挂断通讯。 洛萨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十字军舰队没遭受多大损失就撤退的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十字军舰队经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耶路撒冷王国能够存续至今,有相当一部分,要归功于十字军舰队对萨拉丁的舰队呈优势,占据了制海权。 否则,贾法,阿卡等港口城市,肯定会频繁遭受洗劫,来自欧陆的支援,也更加难以抵达。 另一方面。 拉盖娅女皇给出的筹码,显然也不够两大骑士团倾力协助。 区区一座封邑,如果不是有共同敌人,两大骑士团哪里看得上眼? 此外,洛萨跟两大骑士团的关系也相当一般。 先是挖走了医院骑士团自己培养的小弟,条顿骑士团。 在耶路撒冷,还跟包括圣殿骑士团在内的,激进派的骑士们闹掰了也是原因之一。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那些新到圣地,野心勃勃的骑士,既是助力,也是负担。 他不可能无休止地挑衅萨拉丁,那他跟雷纳德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未来就算真攻下拉乌夫的地盘,起码也得有一半,要纳入自己的直辖领,而非为了满足各方利益,分封给那些新来圣地的骑士们。 否则他几乎就没有扩张的余地了,向南要对付圣嗣家族,相当于打整个拜火教世界的脸。 向东,尽是一片荒漠烂地。 凭借手头的力量,何时才能跟埃及的阿迪勒对垒? 让娜提醒道:“大人,这样一来,原本打算跳反到我们这边的图里亚多斯,很可能又会跳回到艾萨克那边。” “不是可能,是一定。” 洛萨语气笃定道:“我们只有一千四百人,现在敌强我弱——最起码,明面上如此。” 让娜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原计划里的后勤补给也没了。” “不会。他不给,我便自取。” 洛萨的声音微冷:“图里亚多斯跟我的会晤,不是一件隐秘的事,艾萨克可是个暴君,哪里容得下他这样的二五仔。 要想补救,他就必须得对我们下手。只要他不依靠坚城要塞,在野战中,将他的主力一网打尽,利马索尔就将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让娜眼前一亮。 “那战后,我们打下的地盘还要还给东帝国吗?” “当然,我是个讲信誉的人,只是到那时,只给我一座小镇和几座附属的城堡肯定是不够了,我起码要半个塞浦路斯。” 洛萨语气轻松道。 虽然东帝国肯定不会给的,但说,还是要这么说。 只有开价了,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实在不行,地盘咱不要了,你给我换成金币好了。 … 清晨。 一座座辎重车便在图里亚多斯的军仆护送下,驶入了十字军的营地里,这些都是些新鲜食物,立刻引来一众人的欢呼。 能吃新面包,谁愿意吃又干又硬的老面包,以及那些毫无口感可言的肉干? 站在山坡上等待的图里亚多斯再三询问:“你确定他们食用了我们提供的面包和肉?” “我无法确定,大人,因为我离开时,他们仍未进餐。” “不过我提醒过他们,这次运送来的面包和肉,如果不尽快食用,可能会导致腐坏。” “那些吝啬的法兰克人,一定会尽快吃光它们的。” 图里亚多斯轻出了一口气:“按照原计划行动,征召各地军队,尽快把这支孤军深入的十字军剿灭掉。” 见自家主人神情阴沉。 士兵宽慰道:“大人您放心好了,敌人舰队战败的事,就连我们之中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他们肯定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降服了一头黑龙。” “对,是这样!” 图里亚多斯振奋起来:“他们孤军深入,根本不可能得到外界的消息。此时,一定以为我们是诚心想要帮忙。” 毕竟,在谁看来,艾萨克都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于情于理,他跳反到洛萨这边,都是理所应当。 第275章 条顿骑士团,冲锋! 今天是个好天气。 天朗气清。 图里亚多斯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精制鳞甲,背后,橘黄色的斗篷随风飘扬。 此时正腰佩长剑,站在山坡上,俯瞰着下方的十字军营地。 在他身后,是近四百名轻重骑兵,排着松散的队列。 他们大多内着丝质长袍,外面套一层锁甲,鳞,札甲,头戴覆面锁甲盔。 在山坡的阴影中,两千余名召集而来的轻重步兵,已经严阵以待。 时间仓促,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征召这么多人前来助战,还要多亏了艾萨克骑乘黑龙,击溃帝国舰队的丰功伟绩。 这极大震慑了那些墙头草。 卫兵长小声嘀咕道:“大人,他们应该已经吃了吧,怎么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动静呢?” 这座小山距离十字军的营地还是太远了,离这么远,很难看清军营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距离小山足够近的话,洛萨也不可能在此安营扎寨。 因为这很可能导致敌人居高临下来攻。 图里亚多斯思索了片刻,吩咐道:“派出一名斥候,去对面营地走一遭,探探法兰克人的虚实。” “我明白了。” 卫兵长立刻从骑兵当中挑了个平日里跟自己最不对付的骑兵。 骑兵脸色微变,不敢抗命,催动坐骑飞一般向着十字军的营地飞奔而去。 “我是图里亚多斯大人的使者.” 他稍微靠近了些,便勒住坐骑,高声喊道:“请不要放箭,我有重要军务跟你们的伯爵大人商议。” 嗖—— 话音刚落下。 一道利箭便从他的眼眶中钉入。 骑兵栽落马背。 山坡上的图里亚多斯却是不惊反喜,他攥着拳,满脸振奋地挥了下:“他们吃了,就算是三班倒着吃早饭,敌人最起码也会有三成士兵无法作战!” 逻辑很简单。 射杀他派出去的“信使”,就意味着十字军已经发现他们下毒的事情了。 图里亚多斯下的还不是什么剧毒,而是一种见效较慢,但一旦发作,就会一泻千里的泻药。 味道很淡,对身体也没什么伤害,甚至可以说是便秘良药。 除了塞浦路斯本地的一些草药医生,几乎无法分辨。 “全军准备!” 图里亚多斯扯着嗓子大喊道。 鼓声乍起。 苍凉的牛角号声,使原本隐藏在山坡阴影下的士兵们,纷纷来到山坡上,展露出自己的身形。 他们排成阵型,缓缓向山坡下,敌人的营地靠近。 这边的动静是如此之大。 十字军的营地却像是所有人都死绝了一般寂静,这使图里亚多斯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敌人不会是跑了吧?” 卫兵长连忙道:“不可能,我派出的斥候,一直关注着他们,除非他们能像老鼠一样,钻进地底下!” 图里亚多斯心中起疑,但无论怎么计算,也是自己这方更有优势。 “进军!” 步兵方阵缓缓开始推进。 图里亚多斯麾下的弓骑兵们,连同队伍里的轻步兵,一同来到队伍最前方,点起燃火的箭矢,准备向十字军营地展开射击。 十字军营地的木墙上,这时,突然跃出了二十名林地射手。 得到群体血瀑加持的他们,轻松拉开了一百磅的重弓,瞄准了敌人冲在最前方的弓骑兵。 砰—— 弓弦发出爆鸣。 势大力沉的重箭,轻松洞穿了敌人鳞甲的甲片。 有些箭矢甚至从马腹穿过,接连洞穿木质马鞍,射入背上骑士的体内。 人嘶马鸣。 这二十箭,几乎例无虚发。 可想而知,若是林地射手已经齐装满员,达到一百二十五人的轻步兵方阵。 就这一轮,敌人的冲锋势头就要被碾碎。 轰—— 木墙被后面的十字军士兵用绳索轰然拉垮,显露出后方整齐列队的十字军骑兵。 他们头戴覆面锁甲盔。 身披清一色的白底黑十字罩袍。 坐骑却搭配着萨拉森式的马铠。 人马具装,俨然一排蓄势待发的钢铁洪流。 双头鹰与白底黑十字的旗帜飘扬。 每一名看到这一幕的希腊士兵的心头,都不由咯噔一下。 十字军骑士们跟自己的侍从并肩作战,他们的阵型很紧密,相邻两人的膝盖甚至都能互相碰到。 没有排成洛萨惯用的楔形阵,而是排成两列排阵。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有,冲击力更强,对敌人的杀伤效果更猛。 缺点就是己方损失很可能会相当巨大。 “昂首挺胸,圣母玛利亚和圣拉撒路眷顾的骑士们。” 身披黑色斗篷,上面描绘着一颗龙首的伯爵大人,手中高举着骑士剑,来到队伍正前方。 没有多少慷慨激昂的训话。 洛萨在阵前飞速掠过,手中的骑士剑,剑面跟骑士和侍从们的骑枪相撞,发出铿锵声响。 这是这个时代的传统。 跟主帅的武器相碰,意味着能够得到洛萨,这个传说中受神眷顾之人的好运。 一圈过后,他停住脚步。 从般若手中接过骑枪,剑尖遥指前方。 “以天父之名。” “碾碎他们!” 呐喊声乍起。 “碾碎他们。” 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原本静止的骑士们,开始以一种轻松写意的姿态,缓缓驾驭着座骑,小跑前行。 这是为了积蓄马力。 洛萨,般若和让娜,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距离敌人越近,骑士们的速度越快,封闭的面甲使他们看不到面前的箭雨,还有如林的长矛。 只能听到耳畔噼啪作响,那是投石和箭矢命中的声响。 快! 再快些! 杀入敌阵! 踩碎这些背信弃义的希腊人! 骑士们呼吸急促,胯下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他们能够清晰看到面前敌人,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时。 唰—— 他们放平手中的骑枪,鸢尾在空中飘舞,整支骑兵,像是激湍的洪流,轰然间砸在了敌人的阵形上。 惨叫声。 金属碰撞声。 战马嘶鸣声。 不绝于耳。 图里亚多斯的军队,感觉自己就像是卷入了暴风雨中。 视线中,到处都是全副武装,宛如小巨人般的骑士。 他们肆虐着,挥舞着连枷,狼牙棒,战锤,任意践踏着己方的阵地,砍杀着那些狼狈躲藏的步兵们。 不知过了多久。 当敌人就这样凿穿己方军阵,使这些希腊人刚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时。 映入眼帘的,是军容齐整,随着敕令骑士们的哨子声,宛如一个整体前进的步兵方阵。 他们一袭黑袍,背后和襟前,皆绘有双头鹰徽。 如墙般的盾阵,与从盾牌缝隙间延伸出的锋利矛头,使这些阵型早就四分五裂的希腊人几乎是肝胆俱裂。 雷诺手中紧握着盾牌,有些紧张地随着哨声前进着。 他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这座庞大战争机器上的一个小零件,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仅是握着手中盾牌,听从敕令骑士们的号令,不断前进罢了。 透过遮面盔的缝隙,他能看到,敌人阵地上几乎已经是一片狼藉。 远方。 传来阵阵马蹄声。 “那是敌人的骑兵?” 雷诺心中更加紧张了:“他们会从哪冲上来,该不会是背后吧?” 思绪万千。 但长久以来的训练,使他依旧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那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留在队伍后方的奈德,露出玩味的神情:“果然不出大人的预料,敌人的骑兵要来了,鹰旗大队,准备迎敌!” 排在队伍两翼的留任老兵们,将自己的方盾放在地上,取出一柄柄重标枪,反手握在手中。 眨眼间,已是标枪如林。 如果他们从背后袭击的话,更是会一头撞上那些杀气腾腾,手握双手斧的瓦兰吉卫队。 或许把他们安置在骑兵后面,跟随十字军骑士们一同展开冲锋,更容易撕碎敌人的阵型,打出更骄人的战果。 但洛萨从来没有把图里亚多斯当成自己的大敌。 这场仗,更多是一场练兵之战。 只有经历了连番胜利,才能使这些农兵们真正蜕变为一支精锐之师! 图里亚多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惶恐。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士兵们,正在遭受那如墙般推进的十字军方阵的吞噬。 那就像是一只巨型刺猬。 在己方的士兵靠近时。 盾墙后立刻会伸出一根根锋利的长矛,将这些可怜的希腊人搠倒在地。 鲜血染红大地。 己方的士气,早就跌落至谷底。 他甚至能够看到,带队将己方阵型践踏成一团糟的那些十字军骑士们,竟然又在己方队伍的后方重新列起阵了。 “我还有骑兵!” “我还有骑兵!”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喃喃自语着。 随后,就看到己方的骑兵们,在靠近敌人两翼之时,被那沉重的标枪轰得砸倒在地上一片人。 希腊骑兵们冲到近前,当他们意识到敌人早有准备之时,竟然不敢再度靠近,有不少竟是直接脱离队伍,四散溃逃。 “混账!” “你们怎么敢这样!” “你们这群该死的懦夫!” “帝国人的武德,就是这样被你们败光的。” 仍停留在山坡上的图里亚多斯,满怀绝望地怒骂着。 这时。 一股冰冷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 披着斗篷的少女,将剑刃横在他的脖颈前。 “看你如此慷慨激昂,不如就此赴死,以全忠义?” 女声清冷。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地看着浑身颤抖的图里亚多斯。 第276章 等价交换 洛萨的行营中。 他一袭戎装,坐在御座上,露出满脸和煦的笑容。 “图里亚多斯,对于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只能说,很遗憾。” 图里亚多斯的脸上,神情惨淡:“伯爵大人,我也不想的,可艾萨克已经击败了十字军跟帝国的舰队,我们不可能反抗得了他。” 见洛萨脸上并未露出惊奇的神色,他才恍然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吗?所以你才会猜到我要对你动手的意图。” “但艾萨克可是有着一头黑龙的,他的军队也远比我的强,等到他召集起各地领主的军队,你这支孤军,必败无疑。” 他加重语气道:“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船只,并且保证不阻挠你们的撤退,只要你放过我,免除我的赎金。” 洛萨有些忍俊不禁。 都到这个时候了,图里亚多斯还以为能够不付任何代价脱身呢。 “切利尼娜,告诉我们的尊客,我有哪些绰号。” 切利尼娜神情肃然:“懦夫,坐在你面前的是,击败萨拉丁的‘圣地守护者’,曾经手刃狼人的‘狼人杀手’,平民皆顶礼膜拜的‘慷慨者’与‘拯救者’,每战必冲锋在前‘勇敢者’,使荒漠变作沃土的‘神树守护者’,以及接连杀死两头巨龙的‘屠龙者’。” 洛萨嘴角微翘,想起了他“撰写”的凛冬与炎夏之歌里的丹妮莉丝。 这还只是他的绰号,若是算上头衔,只会比丹妮莉丝的前缀更长。 图里亚多斯不由瞠目。 他听说过洛萨的名声,但总觉得传闻多有夸大,再加上洛萨从来没有刻意宣扬过这些,就没把这当回事。 毕竟,哪个领主不在自己的领地上吹嘘自己? 他有些不敢置信:“这是真的?” 让娜讥讽道:“蠢货,难道欺骗你,就能使我们凭空多出来对付一条黑龙的力量了?” 图里亚多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句蠢话。 若是洛萨没把握对付一头黑龙,现在就应该紧锣密鼓,筹备撤军了。 而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营帐里,慢条斯礼地跟自己谈判。 洛萨伸了个懒腰:“图里亚多斯大人,你站错队了。把利马索尔(希腊语中的阿马修斯)城交出来吧。” 图里亚多斯沉默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想要痛骂洛萨一番,你有这种本事,怎么不早说?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可以把利马索尔城交给你,只要你愿意保证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洛萨皱起眉:“图里亚多斯大人,你要明白,即使我打下利马索尔城,这里依旧属于东帝国,而不是归我所有了。” “所以,你要我保证你家族的财产安全,我还能得到什么利益?” “你想让我抢劫城里富商和小贵族的财产,还是市民和农夫的财产? 你如果听说过我的话,就会知道我从来不是个喜欢恃强凌弱,纵容军队抢劫的人。” 图里亚多斯诚恳道:“但是伯爵大人,你毕竟人手有限,经不起折损。” “利马索尔可是一座有着三万人的大城,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完全能够召集起更多的军队,单凭那些城市民兵,就不是您能轻易攻下的。” “我愿意献出利马索尔城,难道还不够证明我的诚意吗?” 洛萨打了个响指,指间顿时窜起一簇火苗,火光照得他面孔纤毫毕现:“图里亚多斯大人,打下利马索尔城,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题。” “如果我愿意,我甚至可以使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图里亚多斯咬着牙说道:“一半,我愿意拿出我的一半财产,并且保证伯爵大人你的军队的补给。” “成交。” 洛萨露出微笑:“你得庆幸,我不是艾萨克那样的暴君。” 图里亚多斯只得道:“感谢你的仁慈。” 洛萨伸出手,示意切利尼娜搬给他一个座位:“下次站队前,记得把眼睛擦亮。” 图里亚多斯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伯爵大人,您有一副好名声,败于你手,我起码不会丢了性命。 但艾萨克,他是个暴君。 在不清楚你们谁强谁弱时,我根本没得选。” … 行营外。 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的,圣拉撒路救赎教团的随军医师,都会伸出援手。 这场仗,洛萨这方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伤亡仅有个位数。 而敌人留下的尸体,起码有八百具,俘虏近千。 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骑士们在冲锋时,折掉了不少战马。 就算身披马铠,战马在战场上的折损率依旧高得惊人。 而且,那些希腊人的骑兵,见风使舵,调头逃跑的速度太快。 致使缴获的驮马不少,战马却寥寥无几。 好在,图里亚多斯已经决定献出利马索尔城了,接下来,他们的一应补给都有了着落,也不必担心军队的战斗力会直线下滑。 洛萨已经不打算继续进军,挺进尼科西亚了。 他就打算在这座城里,等着艾萨克带兵前来讨伐。 现在是敌强我弱,艾萨克刚击败了联合舰队,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洛萨不信他能按捺得住性子,继续龟缩在尼科西亚。 利马索尔城是高卢语的叫法,希腊人都称这里为阿玛修斯。 这座滨海城市,是塞浦路斯岛南部最大的海港城市,常住人口有三万之多。 傍晚时分。 洛萨便通过图里亚多斯的牵线搭桥,跟市民,城防军,贵族三方代表,订立了合约。 这个时代的大城市,以各方行会(例如石匠行会,铁匠行会)为代表的市民阶层普遍掌握有相当一部分的话语权。 中西欧的一些自治市,除了要向领主缴纳税款以外,甚至拥有完全的自治权。 这也是领主跟市民阶层长时间的斗争和妥协的结果。 许多领主完全没有管理城市的经验,接手城市后,只会弄得一团糟。 不如把城市交给专业人士管理,还能换取一大笔税金,皆大欢喜。 这跟包税制有异曲同工之妙。 合约规定,洛萨将保证利马索尔所有市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同时,利马索尔城必须缴纳一笔不菲的“战争赔款”,并且保障洛萨的军队,在讨伐叛逆过程中的一应军需。 不费一兵一卒,这座繁荣的港城,便向洛萨敞开了大门。 他骑在战马上,跟图里亚多斯并肩而行:“我听说这座城市还残存着古帝国的光荣传统,有一座大竞技场,还有阿佛洛狄忒的神庙?” 阿佛洛狄忒在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掌管爱欲与航海。 希腊文化跟古帝国文化早就已经不分彼此。 例如:宙斯在古帝国文化中,被称作朱庇特;阿佛洛狄忒被称作维纳斯。 图里亚多斯很恭敬地说道:“是这样的,您若是想去游览,我可以做您的向导。” 洛萨摇头道:“不必了,让你的手下准备好食物,热水,饮水还有住所。” 他语气微顿,轻笑道:“要干净的食物,艾萨克是个暴君,但不代表,我就会一再宽恕你的冒犯。” 他笑容满面,但在图里亚多斯眼中,却恍如恶龙。 “不会了,这次绝对不会了!” 图里亚多斯的视线扫过那些脸上充满惶恐和不安的臣民们。 居然没有一个流露出愤慨的神色。 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悲叹,难道帝国人的勇武,真的已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消失不见了吗? 似乎看穿了图里亚多斯的想法。 洛萨轻笑道:“昔日武功赫赫的帝国,何时沦落到这等地步了?真的是她(万城之女皇)的子民们变得懦弱了吗?” “要我看,是你们这些贵族,烂透了罢了。” … 尼科西亚的宫殿里。 庞然巨龙盘踞在花园,双翼盖住大半张丑陋狰狞的龙面,正悠然睡着。 旁边的巨型托盘里,还放着一截被啃得只剩白骨的牛腿。 它口鼻中喷吐出的灼热呼吸,使地面都变得干裂开来。 艾萨克志得意满道:“简直不可思议,这就是巨龙的伟力!我根本想不到传说里,那些骑士们是如何挑战这种巨兽的。” 他背后的黑影,缓缓舒展着身躯,语气轻挑道:“不是所有巨龙都是如此强大,你得庆幸,能够得到我这样强大的神灵眷顾。” “我的确很庆幸!” 艾萨克的眼神微动:“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会额外再为你准备十个年轻少女,供你享用。” 黑影懒洋洋地拒绝道:“不必,你此前支付的代价已经足够了。我又不是魔鬼,最是讲究等价交换了。” 艾萨克微怔,随即面不改色道:“那就算了。” 心中,却是掀起一阵波澜。 区区十二个少女,就算全都是国色天香,难得一见,又怎么可能跟一头黑龙的价值相比拟? 真正拥有这头龙兽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场所谓的“等价交换”,究竟有多么不等价了。 联想到黑影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我又不是魔鬼”,他的心中,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安。 可就算是魔鬼。 我也已经无法脱身了。 他伸出手,抚摸着黑龙有些发烫的龙鳞,在心中默默说道。 第277章 军区将军 利马索尔区是个好地方。 在它北部,拥有大片肥沃的适宜耕种的平原,西南部多山,分布着大量的葡萄酒庄,南部临海,拥有诸多天然良港。 可以说,这里是塞浦路斯仅次于尼科西亚的精华地带。 在图里亚多斯的庄园里。 洛萨正跟安娜通讯。 “我已攻占利马索尔城,图里亚多斯已成了我的阶下囚。” “你使用了禁忌法术?” “没有。” 对面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才传来声音。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愤怒了,你只带了一千多人,一天就拿下了坚固的利马索尔城,这太不可思议了。” 安娜的声音有些苦涩。 洛萨耸了耸肩,直言不讳道:“你们的军制出问题了,军队的战斗力相当差劲,难怪小亚细亚的边疆会像筛子一样,被突厥人肆意劫掠。偌大个帝国,总不能永远靠雇佣兵作战吧?” 虽说,洛萨此行特地带上了原本分配给汉斯的具装骑矛,再加上自己的“冲锋”,还有让娜的“骑士之花”三重加持。 使条顿骑士团的强度,生生拔高了一个档次。 但他手底下大部分士兵,可都是没经过几个月训练的新兵。 安娜默然。 作为女巫,她最多也就能够替帝国训练一支精锐,除此之外,她能做的其实相当有限。 洛萨话锋一转:“所以现在怎么办?咱们交情归交情,但我现在要冒的风险,可不是一座马佐托斯所能偿付的了。” 洛萨这是很直言不讳地想要坐地起价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可能答应你把利马索尔交给你的,除非你愿意向尊贵的巴塞丽莎宣誓效忠。” “正巧,陛下有把塞浦路斯军区拆分为三部分的想法。 你若是能够擒下艾萨克,我可做主,允你一个军区将军的头衔,而非图里亚多斯那样的伯爵指挥官。” 利马索尔不仅是一座城市,同时也是利马索尔区域首府,下辖包括马佐托斯在内的多座城镇,城堡还有村庄。 “军区将军.” 洛萨皱起眉。 这个时代没有一臣不侍二主的说法。 他可以既作为东帝国的封臣,也作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封臣。 就比如他在模拟战中的好兄弟,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既是法王封臣,也是神罗封臣。 尽管实际上,他谁的封建义务都不会履行。 并且一直在谋求将自己的所有领地,整合成一个头衔,即勃艮第大公国。 乃至升格为勃艮第王国,成为能跟法王和神罗皇帝比肩的君主。 说白了,就是个反复横跳的二五仔。 “很诱人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洛萨果断跳过了这一话题:“说说看,那头黑龙有什么弱点?” 安娜“嗯”了一声,继而答道: “黑龙吐息的温度远没有暴虐龙那么恐怖,身体强度也要差暴虐龙一大截,但它的爪牙中,具备很可怕的腐蚀性毒素,这种毒素跟阻魔金类似,都具备一定程度上的破魔效果。” “还有,黑龙的飞行速度在有翼龙当中,虽然只能说一般,但也是翼龙,机动性很强。真要说弱点,也就是它身上的鳞甲比较脆弱了。” “总体而言,这头黑龙应该要比你对付的那头暴虐龙弱上一筹。” “我知道了,多谢。” 洛萨很是胸有成竹。 甭管这头黑龙再怎样灵活,只要鳞甲不够坚固,生命力不如暴虐龙顽强,就架不住让娜和他都能施展的必中之圣枪。 倒是艾萨克究竟从哪弄来的这头黑龙,更值得他谨慎对待。 挂断通讯。 洛萨看向身边的切利尼娜:“你都听到了吧?” “嗯。” “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切利尼娜微怔:“这算是对我的新考验吗?” “算。” 她斟酌了下,道:“我个人认为,可以答应。就算您担心作为飞地的利马索尔无法掌控,也可以拿这里跟手握加沙和雅法的西比拉公主进行领地置换。” “领地置换倒是个好提议,我此前也这么想过。只可惜,利马索尔不是马佐托斯那一座小城镇,不可能拿来置换的。” 洛萨伸了个懒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答应安娜的条件好了。” 切利尼娜:“?” 芙琳吉拉吐槽道:“别听大人胡说,他肯定早就想好要答应安娜的条件了,兴许,还想着能趁着册封仪式,见一见传说中的东方第一美女。” 洛萨笑容和煦,悄悄看了一眼般若,没接话茬。 … 傍晚时分。 利马索尔的城墙上。 洛萨抚摸着风化严重的墙砖。 图里亚多斯有些谄媚地跟在他的身后。 “再过两个月,就是特罗多斯山的葡萄种植园收获的季节了。伯爵大人,这里有一份葡萄酒庄的地产契约。” “那我就不客气了。算在你那一半财产里。” 洛萨接过契约,看向下方的港口。 受战争影响,这里的客流量明显少了许多。 “图里亚多斯大人,利马索尔一年给你缴纳的税款有多少?” 洛萨的突然发问,使图里亚多斯有些猝不及防,他回忆了下,斟酌着说道: “如果只算这座城市的话,大概能有一万枚苏勒德斯金币。” “包括商税?” “当然。” “跟希伯伦差不多。” 洛萨露出不出意外的神情,希伯伦的常住人口虽然仅是利马索尔的三分之一。 但那里属于两教圣地,算上众多朝圣者,其实两地税金收入几乎持平。 跟洛萨手中的领地相比,若只算发展潜力,利马索尔还是要逊于艾拉港的。 地中海贸易虽然更发达,但港口也众多,终究不及艾拉港这一红海最佳良港。 只是利马索尔军区,不仅有一座利马索尔城。 这片领地能带给他的收益只会更多。 “你有想过这次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吗?” 图里亚多斯愣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参与叛乱这种事,放在东方王朝,保底也是个抄家灭族起步,甚至有可能株连九族。 如果是在东帝国,官僚制度还完备的时候,图里亚多斯最起码也得判个死罪,剥夺一切贵族头衔。 现在嘛… 不好说。 如果洛萨有意帮他掩护,大概率能捡回一条命。 “我不知道,如果陛下仁慈的话,或许会把我抓回君士坦丁堡接受审判。” “这么说吧,图里亚多斯,就算你不丢掉一条命,也不可能再做利马索尔的伯爵指挥官了,你得考虑家族的利益。” “您的意思是?” 洛萨正色道:“尊贵的巴塞丽莎有意拆分塞浦路斯军区,由我来做利马索尔的军区将军,我希望你能帮我坐稳这个位置。” 图里亚多斯默然。 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怒气,你占了我的位置,屠杀我的军队,夺取我的财产,还要我帮你? 当我是克里特岛上的弥诺陶洛斯吗?(希腊神话中的牛头人) “图里亚多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投靠我,我能保住你的性命,还有你家族的利益。” 洛萨语气悠然:“或者是,你背负谋逆的罪名,被我送到君士坦丁堡受审?” 图里亚多斯有些不敢置信:“您愿意用我?” 洛萨轻笑道:“不然我现在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他不在乎图里亚多斯是否忠诚,等到他卸任后,直接转职敕令骑士就是了。 图里亚多斯没再犹豫,很干脆道:“我愿意投效您。” 洛萨“嗯”了一声,询问道:“艾萨克手下的军队有多少?” “不算各地指挥官和贵族的军队,艾萨克直属的有两千名突厥人和库曼人的轻装骑兵,还有他从奇里乞亚军区带来的亲卫队,那是一支兵种构成完善,数目同样有两千人的军队,里面包含了不少拉丁骑士。” 狭义上的拉丁骑士指的是帝国雇佣的法兰克骑士,广义上的,还要包括帝国根据“骑枪冲刺”的战法,组建的新式骑兵。 毕竟,拉丁骑士的强悍是有目共睹的,而东帝国的具装骑兵,因价格高昂,已不再合时宜。 “伯爵大人,我必须要提醒你,艾萨克还有一支海军,如果他从海路攻来” “利马索尔的民兵们难道不愿协助我守护利马索尔吗?所有人都知道艾萨克的残暴,他的军队难道会是攻克一座城市,却放任它不去洗劫的仁义之师吗?” 图里亚多斯张了张嘴,轻叹了口气:“我会帮您劝服市民代表,派城镇民兵协助守城的。” “不是帮我。” 洛萨拍了拍图里亚多斯的肩膀:“是帮你自己。你已经选边站过了,但你打输了那场仗后,就又没得选了。” 洛萨言简意赅道:“你只能跟着我走。” … 利马索尔城内的军营里。 气氛正热烈。 一场大胜,使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农兵们,都放松了不少。 老农兵正满心欢喜地数着手中的钱币——那是他此战中的缴获。 同袍们聚在一边,兴致勃勃讨论着今天的入城仪式:“这儿的希腊姑娘可真漂亮,听说城里的窑姐儿,只要一枚银币,就能美美地爽上一次。” 一众人听得直咽口水。 与世隔绝的军旅生活,使这些正当青壮年的士兵们,一想到那白花花的躯体,就不由生出一种燥热。 而且,他们手里还恰巧有钱。 老农兵将钱币塞进贴身的口袋,咳嗽了一声,呵斥道:“都别放屁了,让奈德军法官听到,又少不了让你们挨一顿鞭子。” 想起总是沉着脸的奈德·史塔克,一众人顿时感觉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意兴阑珊。 一旁,闷不做声的雷诺突然开口道:“嫖娼在让娜骑士长制定的军法中,是重罪,擅离军营,更是重中之重。” 一众人微怔。 有人笑骂道:“呵,雷诺,你个臭小子都开始跟我们讲军法了。” “我们就是说说罢了。” 老农兵起身,来到雷诺的身边,笑着说道:“怎样,雷诺,平时练的队列跟戳刺管用了吧?咱们不是骑士老爷,懂得这些就足够了。” 有人笑着调侃道:“雷诺是第一排,他只要负责举盾就够了。” 雷诺诚恳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质疑伯爵大人跟让娜骑士长制定的训练条例,不过,这场仗,咱们好像也没发挥什么作用。” “嗨,咱们就是一群苦哈哈的步兵,能替骑士老爷们打打下手就不错了。” 雷诺有些羡慕地说道:“我听说,隔壁营房的第二连队,有个叫卡拉米的小农兵积累到了足够的功勋,据说要被册封为骑士了。” 一众人心头火热。 “老巴尔,你也快了吧?” 老农兵盘坐在行军床上,闻言,面露得色:“当然,再斩获三颗敌人的首级,翼骑兵连队,还有新组建的具装骑兵连队,我都能随便选。” 翼骑兵和重装弓骑,当然不是骑士。 但在这些人眼中,跟骑士老爷们也没什么区别。 一番话,更是点燃了营帐里,每一名农兵的杀敌热情,恨不得立刻再跟敌人打上一场大仗。 第278章 兵起 利马索尔城的城市民兵,跟图里亚多斯的私兵,开始重新拿起武器,在街道中巡逻,以维持秩序。 图里亚多斯和他的“车轮”家族,作为在利马索尔扎根近百年的地头蛇。 在这座城市各方面的影响力是无比巨大的。 这也是洛萨愿意招揽他的原因所在。 有图里亚多斯相助,未来,他不需要消耗多少精力,就能掌握住利马索尔军区这片新领地,将其变成自己重要的财源与兵源地。 没错,还没跟艾萨克开战,他就已经把这片领地当作是自己的了。 只是,艾萨克凶名在外,利马索尔人虽然愿意帮助洛萨守城,但还是免不得人心惶惶。 若是艾萨克公开表示,会赦免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洛萨和他的军队,恐怕立刻就会陷入到众叛亲离的境地。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那需要艾萨克自掏腰包,来弥补手下士兵们没有劫掠的损失。 他若能做到这一点,哪里还配得上暴君之名? 夜色渐深。 结束了今晚的课程后。 洛萨很干脆地接受了安娜的条件,以平息塞浦路斯叛乱为代价,换取利马索尔军区将军一职。 这一条件实际上已经很优渥了。 如果是在帝国官僚体系,农兵制度还没崩溃时,他肯定会拒绝,因为那时的帝国,对地方的掌控力还是相当之强的。 那时,地方官真的就只是地方官,还得接受监察官的监督。 但随着普罗尼亚制的施行,洛萨只需按时缴纳部分税金,并且在帝国需要时,服兵役或是提供征召兵。 在利马索尔军区,就可以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土皇帝了。 … 君士坦丁堡。 安娜嘴角含笑地挂断通讯。 眉宇间充满威严的摄政女皇,轻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拉拢一个别人家的封臣。” 安娜安慰道:“放心,物有所值的。” 女皇凤眉微蹙,她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在商税和关税如今已占帝国绝大多数收入的情况下。 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保驾护航,是必不可少的。 但就是这样一支装备了“希腊火”的强大舰队,竟如此轻易覆灭在逆党手中。 这如何能让她心情好的起来? 海战上的失利,以及艾萨克竟驾驭了一头黑龙的消息,又使君士坦丁堡的政局开始了风起云涌。 希腊式阴谋名不虚传,也不知有多少贵族开始了一场场密室会谈,又有多少阴谋诡计在酝酿之中。 虽说她名义上仅是摄政女皇,从未提出过要加冕为女帝的念头,但奈何帝国皇储,她跟阿莱克修斯皇帝的女儿,伊拉·科穆宁也是个女人。 许多人都认为,她这个摄政女皇,要在不久之后去掉摄政二字,将皇位从科穆宁家族手中,重新夺回。 “帝国军队,真是不堪大用,陆军如此,海军也这样。” 女皇揉着眉心,愁容满面。 安娜轻叹道:“昔日帝国最坚实的城墙,那些能过自费武装自己的农兵们,已经被贵族们变成了自家田产上的农奴。现在,帝国真的只能依靠一群外邦的雇佣兵来作战了。” 拉盖娅美眸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疲惫:“我又何尝不知普罗尼亚制的危害,可积病已久,该何从治起呢?” 帝国变为现在这等模样,除了几任科穆宁皇帝们留下来的烂摊子,她们杜卡斯家族也难辞其咎。 因为杜卡斯家族,向来是帝国最大的门阀贵族,跟科穆宁家族,既是最亲密的盟友,也是最大的敌人。 杜卡斯家族出来的几位皇帝,也大多昏聩无能,其中以君士坦丁十世,米海尔七世两个蠢蛋为典型代表。 使得拉盖娅女皇,即便想要振兴帝国,也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毕竟。 帝国弊病在于制度。 可偏偏她所出身的杜卡斯家族,以及大量她的支持者,都是这一制度的受益者。 作为君主,哪有自己革自己命的? 只要她敢流露出这一想法,立刻就是众叛亲离,烽烟四起的局面。 “罢了,此事不提。” “等到这个洛萨抵达君士坦丁堡,向我宣誓效忠的时候,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一个奇伟的男子,竟能让你如此看好。” 安娜微笑道:“他若能以一千四百名士兵,擒下叛逆艾萨克,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眼光吗?” 女皇轻哼了一声。 “若你愿意出手,带上朕的瓦兰吉卫队,区区艾萨克,还不是轻松就能剿灭?” 安娜无奈道:“陛下,最尊贵的巴塞丽莎,你是了解我的。而且,我也不愿意用法术,去屠杀那些普通人。” “好,好,好,我了解。” 拉盖娅仔细端详着女巫光洁无暇的脸蛋,轻叹道:“我知道,你对帝国的付出已经足够多了,我不该要求你再做更多。” “只是,那个洛萨…真的可靠吗?” 拉盖娅皱着眉。 在地方贵族尾大不掉的现在,洛萨就算对她宣誓效忠,也大可以不履行任何义务,难不成她还能对其兴兵讨伐? 那才是真正的丢脸丢到家了。 “最起码比那些雇佣兵可靠。” 安娜认真道:“他是个讲信誉的人,而且,远比那些庸碌之辈,更加值得器重。” “好吧。” 拉盖娅对洛萨倒也没什么反感。 帝国早就有雇佣蛮族雇佣兵的传统,君士坦丁堡也有不少来自欧陆的贵族,甚至是封地贵族效力。 这些乡下土财主,被那些精美的丝绸,器皿,美酒,迷惑得睁不开眼。 恨不得永远留在君士坦丁堡,这座基督世界最大,最宏伟的万城之女皇。 … 洛萨大败图里亚多斯的军队,占据利马索尔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尼科西亚。 宫殿里。 艾萨克·科穆宁的神情阴沉如水。 人的名,树的影。 曾经做过奇里乞亚总督的艾萨克,很显然是听说过洛萨的大名的。 他可不会因洛萨仅带领着一千四百人登陆,就会小瞧于他。 “图里亚多斯这个蠢货,连据城而守都不会,偏偏自作聪明,想要偷袭洛萨,这下好了,白送他一座容身之地。” 若是各地都固守城墙。 缺乏攻城器械和补给的十字军,孤军深入,迟早会被困死在塞浦路斯岛上。 每攻破一座堡垒,他都起码要损失几十个士兵,等到了尼科西亚,他还能剩下几个人? 黑影语气轻佻: “别担心,你可是有一条黑龙的,再从你的封臣们手中,征召起一支军队,区区一千多十字军,哪里会是你的对手。” 艾萨克的语气异常暴躁:“这个洛萨可是跟拉盖娅那个杜卡斯家族的臭婊子一样,拥有女巫效忠的。” 黑影轻佻道:“女巫而已,你若是担心自己对付不了,不妨再跟我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艾萨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警惕之色。 黑影语气玩味道:“别这么一脸抗拒的模样,我又不是魔鬼,最是讲究等价交换了。” 又是这句话! 艾萨克感觉心头的恐惧,宛如燎原一般,迅速升腾而起。 “不必了,我会消灭他!” “他再怎样传奇,遇到我,也该到此为止了!” 艾萨克佯装镇定道。 不远处的卫兵们,看着自家主君在花园里不断自言自语,面面相觑,俱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恐惧,却丝毫不敢靠近。 “来人!” 卫兵战战兢兢走来:“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传我命令,所有塞浦路斯的臣子们,即刻率领各自军队,聚集在我的麾下,我将统帅全军,征讨叛逆!” 艾萨克丝毫没有小瞧洛萨的意思。 他打算倾尽全力,带上所有封臣的军队,还有自己直属的四千名精锐部队,凑齐一万大军,将洛萨和他的军队,彻底碾碎。 第279章 龙息碰撞 是夜。 天昏地暗。 弦月被乌云遮蔽。 海港上萦绕着淡淡的薄雾。 图里亚多斯的宅邸里。 洛萨正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把玩着手中粗糙的弧形圆锥物,它的上面有着精美的印痕,角落里还雕刻着大概是人名的如尼文字。 这是新的抽卡奖励,一支牛角号。 名字言简意赅,跟他的五星模版技能一摸一样——【冲锋】号角。 效果是:在吹响此号角时,所有士兵的移动速度增加百分之十。持续时间五分钟,冷却时间则是一个小时。 跟翼骑兵的鸢尾旗效果相似,但明显要差上一截。 这东西洛萨决定交给奈德·史塔克来使用,只有作为军法官的他,才有机会观察战局,决定在合适时机吹响它。 般若穿着一袭黑色长裙,抱着一摞换洗的衣物走进房间:“芙琳呢?” “被我支到港口去守夜了。让娜在军营坐镇,切利尼娜跟芙琳一起。” “支?” 般若皱了皱挺翘精致的鼻翼,月光透过窗子,如瀑黑发从她洁白无瑕的脸颊侧垂落,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 “你想在这个时候做?”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泰迪,事情轻重我还是知道的。” 洛萨干笑了一声,从后面环住她的细腰。 “让我抱一会儿。” 般若犹豫了下,索性还是任由他施为:“有那么好摸?” “嗯。” 洛萨稍等了片刻,有些不舍地抽出手:“帮我着甲吧,我有预感,今晚会有一场恶战。” 般若整理起凌乱的衣衫,“嗯”了声,没再说些什么。 洛萨穿戴整齐,单手环抱着头盔,等待般若为他系好披风的绳扣。 这种披风不是影视剧里,仅在背后有一条长摆,仅有装饰作用的那种。 它更像是罩袍,在襟前系起,能将大半个身子都包裹在其中,既能防寒保暖,又能遮阳。 他的神情突然微动。 抬头看向窗外黑蒙蒙的天空。 血脉里,对于龙类的敏锐感知,使他意识到,那头黑龙距他已经不远了。 “要来了?” “嗯,我们出发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黑暗中,金色的龙眸一闪即黯。 … 芙琳吉拉坐在港口灯塔的顶部,熊熊燃烧的灯焰,映得她脸颊微红,她止不住地磕着头,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别睡了。” “我没睡!” 芙琳吉拉倔强地反驳,下意识站起身。 砰—— “唔——你磕到我下巴了。” “抱歉诶,尼娜。” “没事…但还是不要这么冒失了。” 切利尼娜揉着自己的下巴,对于芙琳的突然袭击,她完全没有防备。 “怎么会这么困?你明明每天晚上都有睡觉。” “就是因为每晚都睡,才会困啊。” 她抱住切利尼娜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嘴巴微微张开,“啊”了一声,切利尼娜也适时将巧克力棒塞入。 她晃动铁盒:“都给伱吃,别再睡了,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很重要,不可玩忽职守。” “知道了。” 芙琳吉拉打开铁盒,一边吃着一边询问道:“敌人真的会从海上来吗?” 切利尼娜看着空荡荡,弥漫着薄雾的海面,严肃道:“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会放着防御空虚的海岸,而选择攻击高大的城墙。” “那我们要在这儿等多久啊?” 芙琳吉拉拢起双腿,感受着灯塔顶部火炉传出的暖融融的感觉,露出恹恹的表情——这种感觉,就像是冬天躺在暖和的壁炉前,真让人困倦。 “不知道,或许今晚一整夜都要在这儿度过了。” 切利尼娜掀开窗子,清新的海风迎面扑来:“过来吹吹风,清醒一点,这次的敌人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她单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眉宇严肃,像是随时准备好作战的将军。 利马索尔城的街道上,每隔一段路,就有手持火把的岗哨。 城墙上,城卫军和城镇民兵来回巡逻着。 图里亚多斯穿着全副铠甲,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这个大腹便便,耽于享乐的希腊贵族,这些天可没少受累。 有人不满地嘀咕道:“哪有这样的,那些法兰克人自己在营地里睡大觉,让我们到城墙上巡逻,就不怕我们开城把他们卖了。” “明明是他们的战斗,怎么反倒咱们像是在演主角?” “虽然我也愿意跟着女皇陛下干,但陛下雇佣的这些十字军,怎么看也不像是很靠谱的样子。” “呵,这些该死的法兰克人,我哥哥就是死在跟他们的战斗中,我真不明白领主大人为何要跟他们合作?” 细碎的议论声,在寂静深夜里,也显得无比清晰。 该死,不会要营啸了吧? 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图里亚多斯打了个冷颤,睡意一下子被驱尽了。 他破口大骂道:“一群蠢货,你们难道不知道艾萨克是什么人吗?十字军只是要钱,他可是要命的!” 他的视线从那一张张被火把照得,光暗分明的年轻面孔上掠过。 心中冷笑,十字军再不靠谱,也比你们强! 他又想起了战场上,那些被自己寄予厚望,却一触即溃的骑兵们。 “都给我想清楚咯,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都憎恨那些法兰克人,但我必须提醒你们,现在,我们跟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要指望艾萨克手底下的那些突厥和库曼雇佣兵,会对你们宽宏大量。” “一旦城破,利马索尔将会变为一片火海。你们所有人都会倒在屠刀之下,你们的妻女,会被变卖到亚历山大,充当萨拉森人的奴隶,你们的儿子会被选进马穆鲁克的军营,背弃天父,改信恶魔。” 他满脸怒火地咆哮着:“塞浦路斯虽大,但我们身后就是利马索尔,我们已无路可退,为了我们的家园,都振作起来!” 在图里亚多斯的号召下,城卫军们勉强又提振起了士气。 事实就是这样,跟艾萨克比起来,还是十字军更加可信一些,最起码,他们这些天对于城里的平民,完全可以说是秋毫无犯。 … 此刻。 海面上。 一艘艘悬挂着双桅三角帆,下层甲板上伸出两排密密麻麻划桨的小型桨帆船,正穿破薄雾,迅速向港口驶来。 虽说是小型战舰,但它们每艘船都能承载一百六十名划桨手,乘员总计二百人。 早期的帝国,和热那亚,威尼斯等海军强邦,都是以公民作为划桨手。 这使得他们的桨帆战舰,在接舷战时,能够发挥出更加强悍的战力。 只可惜,现在帝国的海军,就跟陆军一样,许多战舰上的划桨手,都改用外邦人,甚至是奴隶来担任,战斗力直线下滑。 后面,才是一艘艘宽腹柯克船,上面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由于是从海路进攻,那些库曼和突厥人的游牧骑兵,只拿了副弓箭和马刀。 这样大规模的登陆,肯定瞒不过城里。 随着灯塔的光芒照向海面。 很快,港口内就响起了急促的铜铃声。 被洛萨特意安排在港口驻防的农兵大队,开始列阵,借助提前布置在交通要道的路障,进行防御。 随着一声巨响。 第一艘战舰借着冲势,硬生生冲上了岸,上面的水手,划桨手们,手持尖刀和小圆盾,向阵地上一窝蜂冲来。 唰—— 弓箭与十字弩箭纷飞。 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大规模装备十字弩,只是质量往往很差,并不能对于甲胄造成多大的威胁。 利马索尔城的城镇民兵们,开始向这些最多也只装配了皮甲的水手们发起射击,转眼就射倒一片。 尸体在冲锋路上,被践踏在泥泞里。 就连海水都泛起了红色。 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艾萨克手下的士兵们登上了港口。 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 仅听那密集的甲片碰撞声,就能知晓这黑暗中,到底有多少军队在进攻港口了。 擅长弓箭的突厥与库曼士兵,开始向藏身于民房内的利马索尔城镇民兵展开射击,虽然战果有限,但也压制住了肆无忌惮的射手。 嗖—— 几乎是同一时间。 十余名临时充当步弓手的库曼骑手,被射倒在地。 强有力的箭矢透体而出,仅留下箭尾卡在他们的胸口。 “射雕手?” 库曼骑手们警觉起来,纷纷找到掩体,不敢再肆无忌惮站在原地射击。 这是洛萨的林地射手们发威了,射术极佳的他们,在芙琳吉拉为他们施加了夜视与群体血瀑之后,战斗力暴增,几乎不逊于正牌的林地精灵射手了。 在这黑暗中,他们就像是黑色死神,肆意收割着一个个敌人的性命。 尤其是敌人队伍里,那些装备精良,穿着显著异于普通士兵的军官们,更是他们射杀的第一目标。 天空中。 艾萨克坐在黑龙背上,特制的龙鞍隔绝了灼热的鳞片。 黑影在他背后,形成有如实体般的人影,任凭天空中狂风呼啸,它也像是钉死在了龙背上,岿然不动。 “看,这座城市在敌人的占据下,依旧那么井然有序,那些希腊人,你的臣民们在反抗你,艾萨克。” “一群叛逆。” 艾萨克脸上露出凶戾的笑容:“我会把这座城市付之一炬,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对,就该这样做,惩戒叛逆,向所有人彰显你的威严,这才是皇帝所应做的。” 黑影发出阴森的笑声。 艾萨克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厌恶,原来真的有人会发出“桀桀桀”的笑声不,这东西可称不上是人。 天父在上! 我迟早会摆脱你这只丑陋的怪物的! 他将心头的厌恶收敛起来,驾驭鞍下黑龙,向着城下俯冲而去。 “烧死他们!” 黑龙昂起头颅,发出了一声痛快的咆哮。 满是狰狞獠牙的血盆巨口中,深黑色的龙炎凝聚,紧跟着,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神罚光柱,带着汹涌威势,向下方的城市扫去。 “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怒容,换作是他,就算是敌人,他也很难狠下心,去焚烧一座充斥着平民的城市。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暴君,疯子。 他的体内,糅合了地行龙,融合怪,海龙还有暴虐龙的龙裔血脉,全然激发而出,像是大河奔流,在他体内的血管中汹涌而过。 密密麻麻的黑鳞,从他的胸口扩散而出,直至覆到他的脖颈与脸颊。 恐怖的龙威,化作有如实质般的巨龙虚影,盘踞于大地之上,向着天空中肆意妄为的龙兽,发出了一声虚无的咆哮。 他张开嘴。 恐怖的高温,使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变得扭曲起来。 下一刻,一道深红色的灼热龙息接天而起,与从天空而落的深黑龙炎,狠狠撞在一块。 第280章 兵对兵 (补) 红黑两色光柱,在天空中互相碰撞,不断消弭。 同样是高温,同样属于巨龙的两道龙息,却像是水火不容一般,带着恨不得将对方吞噬嚼碎的凶狠,拼命想要压制住对方。 得到【火山之王】加持的洛萨,龙息威力已不弱于暴虐龙多少。 哪怕黑龙居高临下,竟也丝毫没有因此而占据到任何优势。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深红色泽开始不断吞噬着深黑色,向天空中推去。 夜空中。 热浪扑面。 艾萨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也有龙?” 黑龙的一双龙眸里,充满了惊讶与愤怒,它拼命振动翅膀,增加魔力的输出功率。 同性龙类间从没有和睦相处一说,它知道自己已经闯入了对方的领地,等待它的将是不死不休的战斗。 除非它现在立刻退走,但自己背上的主人,显然是不会答应的。 “他也有龙,你该怎么办?” 黑影发出了刺耳的冷笑声。 “你的黑龙看起来不像是它的对手啊,毕竟这只是一头黑龙,不是铜角红龙那样的高等龙类,要不要跟我再做一笔交易?” 艾萨克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他怎么可能也有龙?”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你想要我求你,好一步步沦为你的傀儡?” 黑影默然。 艾萨克没有看到它的表情——也看不出来。 只是在他心目中,他一定是正露出嘲弄他的笑容。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宁肯死在这儿,也绝对不会做你的傀儡!” 他发了疯似的大喊着,宣泄心中的恐惧。 黑影满怀嘲弄道:“好!真是有骨气,不自由,毋宁死,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嘴上说出来的勇气,还是真的有吧。” 黑影如风般消逝无形。 但艾萨克知道,它仍旧如同影子一般,跟在自己身后。 城墙上。 看到这接天连地的恐怖光柱,图里亚多斯的脸上一阵愕然。 “这就是你有信心击败一头黑龙的仰仗吗?” “还真是令人敬畏又厌憎的力量。” 图里亚多斯有些后怕。 “幸好当初他没有拿这种魔火来烧我的军队,也幸好我没顽抗到底。” “只是…” “天父在上,这世上为何要有这种掌握超凡伟力的存在?又为何要掺和到世俗斗争当中?” 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恐惧和紧迫感。 阻魔金! 一定要搜集到足够多的阻魔金,就算一时间用不到,也必须要有! 龙炎将整个利马索尔城都照得亮如白昼。 躲在自己家里的妇孺幼童,瑟瑟发抖着拥在一起。 耳畔,从港口处传来的喊杀声,兵器碰撞,濒死者得哀嚎声越来越近。 “天父在上,圣玛利亚在上,请保佑我们的丈夫和父亲,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吧。” 人们虔诚祈祷着。 对于所有利马索尔人而言,这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但无论他们是否愿意,战争到来的脚步也不会因此有半点停滞。 雷诺手持大盾,抵在用拒马,荆刺,木箱等物堆积成的栅栏后。 粗略一扫,只觉高坡下的地方,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借着天空中猛然照亮的龙炎。 他清晰看到那一顶顶带着盔缨的异教徒头盔,以及那一张张迥异于他们的异族相貌。 “去死吧!该死的异教徒!” 他按照操典上要求的姿势,居高临下,反手倒握着长矛,狠狠向下扎去。 锋利的长矛从侧面扎进敌人脖颈,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四射飞溅,这是一个肤色黝黑的突厥蛮子,脸上留着一道凶悍的疤痕。 哪怕受了这样严重的致命伤,他依旧如同恶狼一般狠狠瞪视着他。 雷诺被吓得有些呆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这样近距离的恶战,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自己脸上,使他下意识抬起袖子想要擦拭。 “嘿,臭小子别分心啊!” 老农兵动作灵敏地用盾牌撞翻了一个想要翻越栅栏的突厥士兵,连带着将高举起屠刀,砍向雷诺脖颈的一个希腊士兵一同撞翻在地上。 后面一拥而上的铁靴可没有顾忌他们的余地,眨眼间,这两个人就像是抛入大海中的砂砾,溅不起一丝水花。 “哈,这是第二个,再来一个,老子就要当骑士老爷了,到时候,老子要娶个漂亮媳妇,馋哭你们这群臭小子。” 老农兵战技极为娴熟,游刃有余地对付着眼前的敌人。 但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占据路口优势,除了“伯爵卫队”作为预备队以外,所有十字军的军力,也尽数投入到了绞肉机般的惨烈战场上。 留任老兵们守在最重要的防线上,栅栏前留下的尸体,已经“淹没”了铺在地上的陷阱,堆成了一道通往上方的斜坡。 “重标枪!” 百夫长大喊道。 战技娴熟的老兵们,立刻取出了仅有的一根重标枪。 古帝国军团惯用的重标枪,再度跨越历史长河,和他们标志性的鹰徽方形盾牌,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 标枪如雨,带着沉重劲力,钉穿敌人的盾牌,穿入后方敌人的血肉中。 这种特制的重标枪,金属枪头跟木杆的连接处十分脆弱,一旦受到撞击,很容易就会断裂。 这使得敌人就算想要拔出标枪重新丢回到留任老兵这边,也是不可能的事。 就这样,随着时间推移。 敌人第一波攻势被硬生生逼退了。 但他们只是稍作休整,就再度集结起来,向留任老兵们的防线展开了冲锋。 这样混乱,且高烈度的战斗,使初出茅庐的农兵们,很快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若非还有着敕令骑士们在不断指挥,身先士卒杀敌,鼓舞着士气,保不准就会出现溃逃的现象。 “圣加百列保佑,为了天父的荣耀,杀光这些异教徒。” 高亢的呐喊声在人群中响起。 仿佛是真神显世。 农兵们赫然发现,自己原本已经快要枯竭的气力,再度焕发出新的生机,将已是强弩之末的敌人再度击退。 他们发出阵阵欢呼。 “天父在注视着我们,这些异教徒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以父之名,以洛萨伯爵之名,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当然不是什么天父显灵。 而是芙琳吉拉施展的鲜血魔法中的群体增益法术,在最恰当的时机施展出来,不仅扭转了战局,还极大提振了士气。 切利尼娜微皱眉头,她的双刃,刚刚斩断了一个希腊将军的头颅。 飞溅的鲜血都沾不到她的衣衫,她却停住手中的动作,不再继续。 于她而言,凡人还是太过脆弱了。 在利马索尔的这些天,若非洛萨命令禁止,她其实更希望能够执行对艾萨克的单人刺杀任务。 只是洛萨认为这太过危险,因而制止了。 扈从并非不死之身,就算能够像暴虐龙那样,涅槃重生,中间的变数也实在是太大了,洛萨不愿让她冒这个风险。 艾萨克只是洛萨漫长生命中的一颗小小的绊脚石,还远远够不上生死大敌的格。 “芙琳,保护好自己,我要去帮大人了。” 她如美艳女鬼般,飘忽着在芙琳吉拉的耳畔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芙琳“喂”了一声,来不及阻止,只能继续维持着对士兵们的增益。 “我堂堂鲜血王庭的公主,掌握了一堆杀伤性法术,结果却要在这儿给这些世俗士兵施展群体增益?” 她觉得,这些普通士兵们的杀敌效率,还不如她一个爆发性的群体法术来得更加痛快。 但现在,显然也不是她可以任性的时候。 战争,已然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王已对上王,真正的胜负手,反倒是落在了兵将之上。 这时,天地间奏响苍凉的号角。 奈德·史塔克,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吹响了冲锋号角。 铁蹄踏碎石板。 宛如战鼓阵阵。 飞扬的白底黑十字和双头鹰军旗,飘扬在一个个手握骑枪的修会骑士们手中。 他们戴着各式头盔,白色的罩袍随风飘扬,像是午夜凶灵,以一种肉眼难以看到的恐怖速度,轰然撞在码头上,正挤成一团的敌人身上。 让娜一马当先,以她为锋矢,骑士们横冲直撞,肆意在敌人群中冲杀着。 鲜血浸染滩头。 钢铁与血肉在港口里,形成了一部恐怖的,吞噬生命的绞肉机。 第281章 王对王 “还能坚持多久?” 般若单手握着鬼面盾牌,凝眉看向夜空。 刚开始还占据优势的龙息对拼,反而跟场上的局势变化正巧相反,赤红色的龙息,开始节节败退。 “如果坚持不住的话,就换我顶上吧?” 洛萨的巨龙之息,在火山之王的加持下,强度跟以龙息强大而著称的暴虐龙近乎持平。 但他的短板在于不能持久。 一百点精神力,虽然就算在巫师当中,也属于中等水平了。 但跟寿命近乎于无限,能够不断增长魔力的黑龙相比,还是差得远。 单论魔力总量,安娜这种接近传奇的高等巫师,恐怕都比不上黑龙。 洛萨比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的精神力在飞速流逝。 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 己方现在占据优势,该着急的是对面。 他在等。 等待艾萨克先出底牌。 能够收服一头黑龙,只能证明艾萨克的实力比黑龙更强。 不然,黑龙刚出现时,直接两记圣枪就能将其结果掉了。 这种时候,就跟打昆特牌一样,谁先出牌谁吃亏。 … 艾萨克现在的确很急。 底下的局势瞒不过他。 近万大军,拥挤在滩头,想要完全摆开阵势是根本不可能的。 甚至现在还有两三千人,仍旧留在船上没有来得及登陆。 但岸上的部队,已然遭受了重创。 那些十字军骑士,正驾驭战马肆意践踏,屠杀他的军队。 若是在平原上,正式摆开阵势,别的不论,仅那些库曼游牧骑手和突厥骑手,就远不是区区三百名重骑兵所能匹敌的。 现在来看,绕过城墙,从海路进攻,根本就是愚蠢透顶。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 切利尼娜站在港口最高处,灯塔的上方。 毛绒绒的灰色狼耳,还有蓝灰色的长发,伴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大人就快撑不住了。” 她能清晰感受到,从洛萨身上传来的能量反应在急剧下降。 她双膝微屈。 下一刻。 身形突兀消失。 再出现时。 她已来到黑龙的身下,锋利的双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十字剑痕。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利马索尔城。 就连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都有不少人下意识抬起头,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是我们的龙,它流血了?” “希腊人的可汗要败了,他的龙在悲鸣!” 敌人本就已经十分低落的士气肉眼可见的再度下落了一截。 尤其是那些库曼和突厥士兵,他们中有一部分是艾萨克仿照马穆鲁克招募的奴隶,但绝大多数都是雇佣兵。 收钱办事的军队,哪有什么忠诚度可言。 他们纷纷停住前进的脚步,开始拼了命向搁浅在岸边的小船上爬去。 他们不会开船,大声催促着那些擅于划船的水手登船,余下人想要逃上船,却被他们纷纷居高临下射到在地。 黑龙在流血。 这道伤口虽然划在它的腹部,但显然是要不了以生命力强悍而著称的巨龙的性命的。 但它原本正在维持的龙息,却在切利尼娜的天赋“扼喉”之下,宣告中断。 洛萨喷吐出的龙炎,没了阻碍之后,像是一发炮弹,轰然砸在了它的身上,恐怖的热量和冲击力,哪怕仅仅只是余波,也使它背后的艾萨克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嚎叫。 崩散的火苗,顺着他的衣袖迅速燃烧起来。 “救救我!” 死亡面前。 什么自由都自由的,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要做个交易吗?” 黑影笑意盎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还随着被轰飞的黑龙,一同盘旋着,好始终维持正面对着艾萨克的姿态。 “什么交易?” “让我借用你的躯壳,我则为你处理掉你的敌人。” 飞溅的龙息,像是跗骨之蛆,灼烧着艾萨克的身体,剧痛使他恨不得自己能立马晕厥过去,但偏偏自己又格外清醒。 “我根本没得选,对吗?” 艾萨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 “伱大可选择‘自由’。” 黑影仍旧微笑着:“相信我,艾萨克,我不是魔鬼那般不讲信誉的东西,我信奉等价交换,你要自由,我便会给你自由。” “救我。” 痛苦,使他已经没有了多少思考的余地。 他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变得漠然。 他低头看了眼正在被龙炎灼烧的身体,不见有任何动作,龙炎便迅速熄灭,露出了下面毫发无伤的血肉。 “真是久违的实感。” “风,火,温度,味道” 他的头顶,黑雾化作不朽的紫金色冠冕,一对眼眸闪烁着金色的光泽,滚滚黑雾,像是他的披风,弥漫在整个穹霄。 他龙鞍下的黑龙,传出讨好的念头。 “陛下,您终于从那个卑贱的人类体内出来了!” 艾萨克没有理会它。 背后肩胛处的两处皮肉裂开,从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爬出来一样,蠕动许久,撑出两根黏连着血肉的骨骼。 骨骼极为粗壮,末端锋利得像是矛头。 “能量不够,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小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 之前虽然吞噬几十具活人的血肉和灵魂,但施法魅惑住这头黑龙,同样是需要花费力量的,所以他现在其实相当弱小。 “小家伙,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黑龙有些不明所以。 下一刻,艾萨克的手指穿入黑龙的身体。 惨叫声大作。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黑龙的皮肤便干瘪了下来。 而艾萨克的背后,两根骨骼的下方,血肉开始凝聚,很快就形成了两扇足够两米多长的巨大肉翅。 黑龙血肉被抽干,却没有跌落云头。 伴随着艾萨克打了个响指,黑龙已然凹陷进颅骨中的眼眶,重新亮起了两朵幽绿色的火焰。 “杀了那个女人。” 黑龙振翅,载着背后的“艾萨克”向下俯冲而去,它的目标不是洛萨,而是方才偷袭过黑龙的切利尼娜。 那种跟阻魔金类似,但却比阻魔金更加实用,也更加可怕百倍的特殊力量,使他立刻把切利尼娜列为了第一优先解决的目标。 灯塔上,切利尼娜微皱起眉,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被某种特殊的力量锁定了。 强烈的危机感,使她感觉脖颈后的汗毛都竖起了。 她立刻闪烁而走。 伴随着一声巨响。 原本落脚之处的灯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拍过,顶部轰然垮塌,碎裂的巨石砸在山崖,沉入大海。 “尼娜!” 最先察觉到尼娜危险的芙琳吉拉,调用起体内的魔力,凝聚成一柄格外粗壮的鲜血投矛,从切利尼娜的肩头擦过,径直射向背后飞来的黑龙。 然而,投矛还未靠近,就被无形的力量粉碎一空。 站在黑龙头顶的艾萨克,脸上含笑,张开双手,衣袂随风飘扬,俨然一副拥抱世界般的动作。 “这就是拥有实体的美妙。” “汝等佞臣,皆该受死。” 面前。 极速逃遁的切利尼娜,突然转向。 黑龙不假思索追去,接连撞翻了两座房屋,在烟尘弥漫当中,它径直向前冲去,想要抄了切利尼娜躲避方向的前路。 但当烟尘四散开时。 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身着银色盔甲,手握生锈铁枪的女骑士。 骑士没有佩戴头盔,金色的长发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和灰尘,她并未骑乘战马,肩扛着一把骑矛,面露微笑。 “晚上好,恶灵。” 艾萨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让娜手中的圣枪之上。 “这个交易。” “恐怕很难说是赚了。” 没补出来,我的锅。 第282章 塞琉古王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神器! 那独属于神器的凛然神威,使艾萨克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而且,这件神器跟面前这个女骑士身上,那充满了神圣气息的力量的契合度极高,在他视线中,让娜简直就像是一道通天连地的巨型光柱。 光照万象。 神威凛然。 让人油然而生一种顶礼膜拜之感。 “恶灵,还有什么遗言想要交代吗?” 让娜刚带领十字军骑士们展开过一轮冲锋,看上去却丝毫不显得疲惫,双目炯炯,眉宇间充满了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与威严。 简直就像雅典娜 艾萨克心中感慨了一声:“尊贵的女士,我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让娜摇头道:“区区薄名,不足为道。” 艾萨克轻叹了一口气:“您已如此尊贵强大,却还这样谨慎啊.” 若能知道让娜的真名,他还能借用诅咒的力量,跟她周旋一二,现在来看,别说击败对手,就是能否逃生都成了未知数。 这种神圣的力量,对于他这种早已死去多年,就像是阴暗水沟中的老鼠般见不得人的邪祟,克制效果实在是太强了。 让娜没有再废口舌的想法,她高举起手中的圣枪,声调陡然拔高:“迎接审判吧,恶灵。” “恶灵.” 艾萨克微怔,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伪装成这样,还是会被轻易分辨出吗?” 他的周围,空气中泛起涟漪。 一股无形无质,仿佛凝聚了无数恶念,看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掉头就跑的恐怖力量,盘踞在他的身边,蓄势待发。 撤到远处,正在观战的切利尼娜脚步微动。 “你又想干什么去?” 芙琳吉拉适时拽住了她的胳膊。 切利尼娜皱起眉:“刚刚就是这种力量,极为隐秘,但危险性极高,让娜女士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 芙琳吉拉连忙提醒道:“别忘了让娜的身份,你现在过去,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她还得小心别连带着你一起给净化掉。” “啊,对。” 切利尼娜微怔。 这才意识到,这个平时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终日想着偷懒摆烂的女人。 就是那个让无数两西西里岛上的狼人,都闻风色变;每年死在她手中的黑暗生物,数以千计的神圣教会首席打手——耀骑士。 “迎接审判吧,恶灵。” 金色的圣炎,轰然间在让娜的体表燃起。 银白色的盔甲上,浮现出神圣的玄妙纹路,萦绕于艾萨克身边的恐怖的气息还未靠近,便像是淋入山火中的绵绵细雨,被蒸腾殆尽。 锈迹斑斑的圣枪,在圣炎烧灼之下,重新焕发出往昔的光辉,那是曾经属于神王奥丁的利器——昆古尼尔! 变成干尸的黑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眼眶中的幽绿色鬼火,在这恐怖的圣炎之下,就如风雨中的烛火。 艾萨克的脸上,露出森然冷笑:“我是亚历山大死后,最伟大的继业者——统治安条克与塞琉西亚的君主,塞琉古之王。” “汝等逆臣,皆该受死。” 无形的邪恶力量,环绕着艾萨克,俨然形成了一头恐怖的魔龙,跟让娜的圣炎分庭抗礼。 圣炎虽然克制邪祟,但艾萨克体内力量的总量,却要比让娜强出了数倍,一时间,两人竟呈现出了旗鼓相当之势。 “邪恶虽众,不得撄我枪锋。” “圣哉!” 浩荡的吟诵声响起。 隐约能够看到,有无数生有白羽的虚幻天使,于半空中齐刷刷现身,手捧着神圣的典籍,吟诵出浩大的圣歌。 金色的辉光照得整个港口亮如白昼。 艾萨克和他脚下黑龙的体表,像是被浓硫酸侵蚀,冒出滚滚的白烟,原本滔天气焰,迅速被压制,变得萎靡不振。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的力量,怎么可能还在增强?” 金色的圣枪飞射而出。 宛如斩破黑夜,开天辟地时的第一道辉光。 黑烟翻腾。 在艾萨克不敢置信的惊讶眼神中。 圣枪洞穿了他的胸膛,熊熊燃烧的圣炎,轰然将他整具身体连带着脚下的黑龙都覆盖在其中,形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炬。 “这就解决了?” 匆匆赶来的洛萨,不由皱起眉。 他没来得及抢人头呀! 让娜张开手,圣枪回落到她的手中,重新收敛起光辉,变作一副锈迹斑斑的模样。 “抱歉,大人。在下观其气息,罪孽滔天,不知多少性命死于他手,便没有留手。”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炬”,洛萨轻出了一口气:“没关系,解决了就好,能够获得利马索尔,这次远征塞浦路斯,已经算是值回票价了。” “还没。” 站在洛萨身边的般若突然开口道。 只见她抛出手中的黑色鬼面盾牌。 它迅速膨胀,扩大,眨眼间,已如一座小山一般,屹立在宽阔的街道中。 鬼哭阵阵。 鬼面盾牌俨然形成了一道鬼门关,上面各种千奇百怪的鬼脸,像是沉没在黄泉下一般,起起伏伏。 让娜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只恶灵脱离了艾萨克这具身体?” “嗯。” 般若抬起手。 从洛萨的背后,一道黑影迅速变大,张开一条覆满黑色鳞片的手掌,捏向他的后脖颈,却被般若直接攥住了手臂。 黑影拼命挣扎着。 “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我?” “不对,你怎么可能摸得到我的?” 般若神情冷淡,丝毫没有解释的意图。 曾作为地狱看门人,鬼族将军的她,能够看得到,摸得到恶灵,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道黑影恶灵,其实相当可怕,但它接连碰到的两个敌人,都恰恰完美克制住了它。 “等,等一下!” “我愿意投降,那个洛萨伯爵,你是龙裔是吧,我也是,我能帮到你!” 黑影高喊道。 般若看向洛萨,手中的鬼影不断挣扎着,她那纤细白嫩的五指,以及看上去颇为瘦削的身影,却是岿然不动。 “你也是龙裔?”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神情。 “对,没错,我也是龙裔。我是塞琉古王,亚历山大陛下最器重,也最仰赖的部将,当初我就是凭借体内巨龙的血脉,帮助他打败波斯人的。” 塞琉古王 亚历山大死后,他的帝国分崩离析成安提克马其顿,托勒密埃及,塞琉古王朝等几个继业者国家,彼此相互攻伐,争夺亚历山大的遗产。 塞琉古所创建的王朝,曾是其中最庞大的帝国。 “你能帮到我什么?” 黑影急切道:“我能帮助你发掘出你体内的巨龙之血,使你完成蜕变,变得跟我一样强大,甚至训练出一支巨龙军团,君临君士坦丁堡和教皇城。”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艾萨克想必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才落得这种下场的吧?” 敕令骑士的名额,想来对它也是无效的。 “般若,帮我个忙。” 他看向般若,后者适时将体内的力量,灌注给洛萨,赋予了他短时间内能够对付恶灵这种虚体的力量。 这是亲密度进一步提升的效果,就像当初芙琳吉拉借给他力量,对付蒙特利尔的鳄神时一样。 他抓住黑影。 毫不犹豫,向着屹立于街道中央的地狱门扉走去。 随后,狠狠将其按在了大门之上。 无数亡魂,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向黑影抓去,试图从门扉中走出,重新返回到人间。 这份执念,是昔日的塞琉古王,如今的黑影再清楚不过的了。 但这么多亡魂,都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只会使这根稻草,也随着它们一同沉入黄泉。 “不,放我出去,我是塞琉古,我是天定君主,龙裔之王,你不能这样对我,放我出去!” 惨叫声,逐渐远去。 地狱门扉随之缩小,重新化作那副鬼面盾牌,上面的鬼脸,伸出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獠牙,露出很饱足的满意神情。 与此同时。 在洛萨的耳畔。 系统提示音响起。 你击杀了一头龙裔恶灵,你的等级提升,龙裔血脉觉醒度增加。 你获得了 第283章 战后 你获得了一项龙裔恶灵的特殊技能:【不灭龙魂】 技能描述:你的魂魄受龙裔血脉滋养,强度大幅度提升,对来自精神层面的攻击抗性大幅提升,且你的精神力增长速度将得到中等幅度的增益。 你的龙裔血脉觉醒度达到一半,你获得了特殊技能【半龙化】。 你可以在短时间内全力激发自己体内的巨龙血脉,使自己生长出龙类的各种器官,全部龙裔技能和个人属性都将获得大幅度提升。 收获不小。 洛萨感受着体内沸腾的血脉力量,强大的精神力驯服了这些狂躁的力量,将其慢慢收束,安抚下来。 如果说龙裔觉醒度还没达到一半时,只是身体上的变化,那么现在,就是连灵魂上都沾染了一丝巨龙的气息。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接下来,他想要维系原本认知的难度将大幅提升,但精神力增长的速度也因【不灭龙魂】而大大加快,就看谁比谁更快了。 战事告一段落。 十字军开始清点伤亡,计算损失。 条顿骑士团和圣拉撒路教团的护教骑士们,损失微乎其微,他们在战局最焦灼之时,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侧翼展开进攻。 敌人几乎没有做出有效的防御。 但黑鹰旗队的八百农兵,损失就极为惨重了。 奈德军法官粗略数过,就起码有三百条性命丢在了利马索尔城的港口内,但取得的战果,起码是十倍有余。 幸存的敌人,只有一小半乘船撤走了。 光俘虏就有两千多人,被城镇民兵们用刀剑抵着,关进了牢笼。死伤者更是无计,滩头,海面,到处都是浮尸,连海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修会的战地医生,不断穿梭于战场,为受伤的士兵们进行治疗。 有些人,他们只是简单看过一眼,就抛在一旁不管了,伤员太多,而医生数目有限,轻伤者他们自己就能包扎,治疗,重伤者治与不治也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仅有那些伤情处于中游的士兵们,才能得到最妥善的处理。 老农兵快要死了。 这个战技娴熟,曾经跟着雷纳德伯爵做过连队长官的老家伙,被一道流矢好巧不巧射中了鳞甲甲片的缝隙。 从侧面,扎入胸腔。 战场上就是这样,箭矢可不会长眼,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也可能因为一枚马蹄铁而坠亡。 雷诺抱着老农兵,眼眶泛红。 自他进入黑鹰旗队当中,一张嘴得罪了不少同袍,如果不是老农兵几次帮助,他恐怕早就死在了战场上了。 “臭小子,我那攒了三十个敌人头颅的功勋呐” 老农兵嘴巴里溢出一连串的血沫,脸色苍白:“帮我叫一下奈德大人,我有事要交代给他。” 雷诺连忙扯着嗓子喊来正满脸疲惫的奈德。 “奈德大人,我就快死了。” 老农兵攥住了奈德的手。 奈德脸上微微动容,老农兵是他的得力助手,在军营里,他可是很看好这个老农兵,未来会被提拔为军官的。 却不曾想,竟然倒在这里。 他安慰道:“你为十字军的伟大事业而亡,必将升上天堂。” “我不在乎那些,奈德大人,我死了,但我的功劳可不能抹去。” 老农兵指着雷诺:“这是我的干儿子,我要他继承我积攒下来的功勋,至于是做翼骑兵还是具装骑兵,就看他自己了。” 雷诺的脸上露出惊色,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奈德正色道:“没问题,伯爵大人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也不会抹去任何一个人的功勋,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吧。” 雷诺的眼眶泛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曾经有一个儿子,他也叫雷诺,如果他当初,能有伯爵大人这样一个宽厚仁慈的领主,想来也不会饿死。” “我要去见他了.” 老农兵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他攥紧雷诺的手无力地松开。 洛萨从战场上返回。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战斗上对他的损耗其实并不大,最使他感觉筋疲力尽的反而是农兵们巨大的损失。 虽说,不经过一番大战,是无法磨砺出一支精锐的。 但这场战斗的惨烈,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衣领中的纹章亮起。 安娜适时发来通讯。 “怎么样了?” 洛萨的语气有些疲惫:“打赢了,艾萨克授首,敌人损失惨重,你们可以派军队过来,收复塞浦路斯了。” 他将过程简单描述了一遍。 “没想到艾萨克竟是被一只恶灵蛊惑了?” “塞琉古王,又是一个一千多年前的老古董了。” “就连旧神们都留有不少残存在这个世上,区区一只恶灵还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它是龙裔这件事,倒让人觉得稀罕。” 这个世界的巨龙跟奇幻小说里描述的,几乎跟任何生物都没有生殖隔离的那种巨龙不同。 虽然也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龙类。 但无一不是繁衍艰难。 许多龙类根本诞生不下后代,便寿终正寝,反倒是它们的尸体被野兽吞噬,又诞生出不少新的龙类生命。 洛萨有些惊奇道:“巨龙跟人类居然都能繁衍出后代?” 一联想到一头巨兽对一个柔软女子……这种场景,他只在珊迪区的一些重口味的动漫中见到过。 安娜忍俊不禁道:“胡说什么呢,野兽吞噬了龙类血脉,就能成为龙类,人类自然也是一样…严格意义上,只要饮用了龙血药剂的,都能算是龙裔的一员。” 洛萨微怔,看来是自己想岔了,塞琉古口中的龙裔,恐怕跟自己不是一码事。 “假如龙裔不断吞噬龙族血脉,也能变成巨龙吗?就跟那些野兽一样?” “当然。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千奇百怪的龙种。” 安娜轻笑道:“这也是每个人只能饮用一份龙血药剂的原因,不然喝太多了,就可能被龙类血脉侵染,变成失去人性的野兽。” “而且,人类跟龙血的契合度可不像某些强大的野兽一样高,吞噬再多龙血,也很难变成暴虐龙,黑龙这种强大的中阶龙种。” “洛萨,想好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君士坦丁堡,觐见女皇陛下了吗?” 第284章 挂断通讯。 洛萨仍旧有些唏嘘。 “塞琉古也算是个威名赫赫的人物,他开创的帝国,鼎盛时期,疆域还要胜过萨珊帝国,没想到后来会沦落到这种境遇。” 堂堂开国之君,死后竟沦落为恶灵邪祟, 虽然在历史书上,塞琉古等几个继业者王朝的名声不彰。 但实际上作为亚历山大帝国对东方统治的延续,塞琉古王朝对东方世界希腊化,乃至罗马帝国将东方纳入统治都是奠了基础的,绝非什么无足轻重的小国。 “人性贪生,死亡面前,无论是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一样惧怕。甚至帝王将相们拥有的更多,反而会更恐惧一些。” 般若神情淡然,镇守鬼门关无数岁月,早使她见惯了那些所谓“大人物”死前的丑态。 “也是,许多皇帝早年还算英明,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等到了晚年,也免不得变得昏聩起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吧。” 想起东方那些求仙问道,甚至服用铅汞之毒以求长生的皇帝们。 洛萨对此深以为然。 越是深居高位,就越是怕死。 也就是基督教禁止自杀,很多地方甚至都有把自杀者的尸体拖到集市,广场等公共场合肢解或斩首的传统,身体不全,注定上不了天堂。 否则,许多生活困顿,难以维系的人,都很可能选择自我了结。 远方。 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都这个时候了,再睡一觉也没什么必要。 他取出纸笔,盘算着该如何对利马索尔军区施行有效的统治,以及何时去觐见拉盖娅女皇。 利马索尔跟外约旦的情况不同,洛萨也没打算把他在外约旦的一系列政策,平移到这边,那必然会导致水土不服。 首先,利马索尔的地方豪强,可不是异教徒,全都是信仰正教的希腊贵族,他们在东帝国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 想要把他们都搞掉,一来难度太高,容易激起周边希腊贵族们的反对;二来,对他的名声也不好,毕竟正教徒,也是基督兄弟。 再者,也没这个必要。 只要能维持现状,塞浦路斯岛能为他每年提供一笔不菲的税收,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战斗力一般的缘故,他连这里的征召兵都没指望,仅打算征召一批希腊水手,组建地中海舰队。 这能保证他拥有一条完整的从天竺到西欧的商路,要知道,商路环环相扣,每多经历一个环节,价格和成本就可能翻上一倍。 同样是从古吉拉特贩运过来的丝绸,在艾拉港出手,洛萨所能获得的收益可能只有十,但若是在贾法港出手,收益就可能达到二十。 收益翻倍,增加的成本,哪怕包括时间成本在内,也绝对不可能达到十。 若是在普罗旺斯的马赛港出手,收益则瞬间能飙升至五十,若再渡过北海,运到伦敦,这个数字至少也有一百,甚至是二百。 要知道,这条商路,可是近乎于完全由洛萨一人垄断的,谁让十字军王公们的领地,仅有洛萨一人连通着红海呢。 洛萨心头火热。 现在,超凡世界对世俗的影响越来越深。 对洛萨而言,无论是扩张领地,还是为手底下的扈从们增添实力,都需要海量的钱财。 马勒斯,乌尔丁这些扈从还可以往后放放,毕竟他们不属于一线战斗人员,但切利尼娜,芙琳吉拉,让娜,般若这些,怎么也得先提升到满级再说。 而且,让娜可是有着精英化的材料的,尽快帮助她晋升精一阶段,他手中对抗这个世界超凡者的底牌,也会更强大些。 “待会儿,我得找图里亚多斯过来,向我宣誓效忠,有他帮助,大概率能维持住利马索尔的有效统治,最起码那些本地贵族们,不会对我太过反感,阳奉阴违。” “要睡一会儿吗?” “不了。” 洛萨摇头道:“我冥想一阵,不灭龙魂的描述中,对我精神力的提升速度有很大帮助,我打算试一试冥想效率有没有提高。” “好。” 般若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的羁绊很深,洛萨现在能够借用她的力量也越来越多,许多话,不需要说出口,两人便有了十足的默契。 洛萨闭上眼睛。 大脑逐渐放空。 醒来时。 已是日上三竿。 这次冥想,仅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自己的精神力就增加了一点,按照这个效率,要不了几年,自己都能像安娜那样,着手准备晋升传奇领域的巫师了。 虽然对他而言还是太慢。 但跟这个世界,动辄需要几百年才有可能踏足传奇领域的巫师们而言,他这已经能够算作是天纵奇才了。 简单洗漱过后。 洛萨来到客厅。 “具体的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吗?” 让娜神情郑重:“战死者共计二百七十六人,重伤者三十九人,轻伤不计。” 洛萨神情微怔,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一些。 这里的重伤者,往往指的不是身受重创者,那种程度的伤员,以现有医疗条件,很难医治回来,后续都被归入到了战死者的数字当中。 而是指的肢体残疾者。 “重伤者记得安排他们复原,嘱咐地方多给予他们一些帮助,如果没办法耕作,也视情况给予他们补助。死者也按照我们当初定好的抚恤政策发放抚恤金。” 让娜微微点了下头,倒是没流露出什么伤心的情绪。 农兵们的损失不小,但战果实在太丰厚了,能够打出近乎一比十的交换比,再说什么伤心难过,未免有些假模假样。 毕竟慈不掌兵。 让娜虽说是个正派的人,但对于伤亡一事,反而看得比洛萨要淡得多,更何况,伤亡者都能得到妥善安置,这可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领主都要宽宏多了。 “图里亚多斯在外面求着见你,昨晚他恐怕是被你吓坏了。” “被吓坏的又何止是他?” 洛萨轻笑出声。 对于超乎自己认知的异类,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会是排斥,恐惧,乃至敌视。 但洛萨,显然不是他们敢于排斥的。 第285章 送葬 清早的利马索尔。 人们还没从战争的疮痍中恢复过来。 天空中飞过成群的黑鸦,它们错落有致地站在树梢上,打量着下方的送葬队伍。 一具具蒙上白色亚麻布的尸体,被人们用担架抬到广场上,供家属们来辨认,并进行安葬。 敌人的尸体自然就只能草草用板车运出城外,挖个大坑堆积起来,浇上引火物焚烧后,再进行填埋,以避免可能产生的瘟疫。 这是洛萨最关心的几件战后事宜之一。 无论是截断了东帝国复兴国运的查士丁尼大瘟疫,还是按照原本历史轨迹,应该于一个多世纪后再肆虐欧陆的黑死病。 两场瘟疫,都使欧陆人口减半,堪称是末日一般的天灾。 不过,大概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利马索尔人都不会愿意吃鱼了,因为昨晚,有太多敌人的尸体葬身鱼腹了。 般若走在抬尸的人群当中,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用白色的包头巾束起,戴着面纱,仅露出双眼,像极了修道院里的修女。 人们下意识绕开了这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女人。 黑色鬼面盾牌,缩小成了项链一般的挂饰,若是有人以灵性视觉来看,就能发现这个挂饰,正像是一场黑色风暴的中心。 无数亡魂正被吸纳进挂饰中。 它可以通过将死者的灵魂送往地狱,抽取一部分的“过路费”,以增强自身防御力。 但这显然不如直接把灵魂嚼碎,吞入到自己肚子里来得更加舒坦,就像是塞琉古王,便是被它嚼碎,吞噬掉了。 她最终驻足于圣保罗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停尸场,数百具尸体陈列于此。 此战,光洛萨手底下的农兵伤亡数都破三百了,那些城镇民兵虽然大多数只需远程支援作战,但他们的装备太简陋,在突厥和库曼人的射击下,损失惨重。 有些城镇民兵还跟敌人短兵相接了,只是这些非正规军,几乎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哪里是刀头舔血的雇佣兵们的对手。 不过他们的战斗意志倒是很顽强,大概是因为利马索尔城是他们家园的缘故,损失过半,仍未溃散。 广场上到处都是哭声。 城镇民兵的家属们,围在一具具尸体旁,神情沉恸。 有些年轻丧夫的寡妇,则神情麻木地背着年幼的婴儿,在简陋的棺椁中放上面包,水壶,食盐,刀具,餐盘等生活必需品。 有些富裕的家庭,还会在里面放一些金银币。 盗墓贼往往有利可图。 这也是这个时代,许多墓园都有守墓人,甚至许多死者都会安葬于教会墓园的原因所在。 他们要等待正教的黑袍神父或是修女们,唱诵完赞美诗,才能将死者放进棺椁当中,等到葬礼尾声时,才能盖住棺盖。 修会骑士们还有随军神父们,已经开始为农兵们奏响安魂曲了,这是公教的习俗。 黑底白十字架的修士和骑士们,跟塞浦路斯本地的黑袍修士们,泾渭分明,各自主持己方的安葬仪式。 雷诺将老农兵放进简陋的棺椁中,思索了片刻,又将胸口别着的一枚银质十字架塞进老农兵僵硬的手中。 “愿父保佑你,父亲。” “雷诺,节哀。” “老诺克是为主奋战的十字军战士,他为光荣而死,必定会升上天堂的。” 同营的农兵们安慰了雷诺几句,这个向来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因为继承了老农兵的遗产,就这么翻身成了预备役的骑士老爷。 同袍们心中免不了嘀咕几句“真是个幸运的家伙”这样的酸话,只是却不会当着雷诺的面说出口了。 “老诺克是个勇敢的战士,我听说过他的名字。” 雷诺抬起头,看到是条顿骑士团的司令官,那位名叫希伯兰德的骑士老爷。 他连忙站起身,拍了拍有些酸麻的双腿,有些局促道:“晨安,大人。” “晨安。” 希伯兰德也向雷诺回了一礼。 这使他有些受宠若惊。 希伯兰德带着一众修会骑士,来到一处像是平时市政官进行演讲时的圆台,向众人说道:“主耶稣,你曾为拉撒路的死亡而哭泣,也求您能抚慰这些,为了在跟异教徒斗争的伟大事业中战死的同袍们悲伤流泪的人们.” 肃穆的气氛,也感染了诸多正教徒。 他们看向希伯兰德,有些人也跟着祈祷道:“求主垂听我们。” “这” “怎么能让公教徒来主持安魂弥撒?” 正教的修士们满脸排斥地看着这些信仰公教会的修会骑士们,窃窃私语着。 他们很担心这些异端神职者们就此赖在塞浦路斯不走了。 同行是冤家。 每一块地盘上的教会,所能分到的蛋糕都是有限的,每多一只手伸进来,他们所能拿的就少一份。 只是,刀剑握于法兰克人之手。 这些能征善战的十字军骑士们,显然也不是他们这些正教修士们所能招惹得起的。 “我们未来,该不会就要和这些法兰克蛮子打交道吧?” 想到这些法兰克蛮子们恐怖的战斗力,还有他们的首领,那个拥有不知是魔鬼还是天父所赐伟力的外约旦伯爵洛萨。 这些正教神父们就有一种未来一片晦暗的念头。 … 宅邸内。 打发走图里亚多斯,洛萨正听着奈德的汇报。 “大人,利马索尔城既然已经纳入到您的统治当中,我们是否应该借助那些法兰克移民,组建一支地方戍卫连队?” 十字军东征,既是一场军事行动,也是一场人口迁徙活动,十万人出发,抵达圣地的可能也就一两万人,其余人不可能都死了。 遇到沿途有宜居的地方,或是跟当地的异性看对眼,就此定居在当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塞浦路斯作为朝圣道路上,一个相当富裕的中转站,自然也有不少朝圣者在此定居,这批人就是奈德打算征召的兵源。 洛萨认真斟酌着奈德的建议,思索再三,还是拒绝道:“我现在还没正式就任利马索尔军区将军,这里仍旧归图里亚多斯和他的卫队管理就好。” 一个新的,异端异族领主,很可能激起本土势力的同仇敌忾。 在图里亚多斯被剥夺掉头衔和领地,向他效忠之前,他没打算向当地人展露自己要留在利马索尔城不走的野心。 “但是那些希腊人的战斗力并不可靠。” 谈及希腊人的战斗力,奈德的语气中不禁流露出了少许不屑。 他觉得单凭希腊人,就连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海盗团在此登陆,都应对不了。 毕竟今日不同往昔,东帝国称雄地中海的舰队,已经遭受了重创。 这一座座富庶的滨海城市,就像是被敲碎坚硬蚌壳的嫩肉。 洛萨摇头道:“并不是希腊人不可靠” 希腊人也曾算个战斗民族,在小亚细亚打下了赫赫威名,最远的希腊化国家——巴克特里亚王国,甚至都已深入到中亚。被汉人称作是大夏。 这倒像前世互联网上流传的那句话: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实际上,哪有那么多战斗民族呢,再怎样强悍的战士,被像奴隶,猪狗一样对待,也提不起保卫“贵族老爷们”财产的兴致。 “总之,利马索尔城的治安问题无需你操心。昨晚俘获的船只清点出来了吗?” 昨晚那场登陆战中,有不少船只都搁浅在了海岸山,虽然都是一些运输船,但无论是变卖还是留作自用,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昨晚我们俘获了十二艘完好无损的中型划桨运输船,二十余艘小型桨帆战船,余下的船只,大多数大都逃散了。” “还不错。” 洛萨微微点了下头,组建地中海舰队势在必行,可地中海的商贸危机重重,贸然掺和进去,只能是被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286章 蒙费拉托的康拉德 君士坦丁堡。 一座毗邻奥古斯坦姆议院的宅邸中,狭小的甬道中,只燃着寥寥几根灯烛。 甬道通往一间祈祷室,里面摆放着一座简陋的神坛,正中央供奉着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受难像。 墙壁上则挂着一幅东方三圣人,为耶稣穿衣的壁画。 康拉德虔诚地跪在圣像前祈祷着。 康拉德·阿拉米奇,是蒙费拉托边境伯爵的次子,迎娶了科穆宁家族的紫衣公主的帝国驸马。 他曾深受先皇阿莱克修斯皇帝的信赖与器重,并被授予帝国凯撒(副皇帝,往往是荣誉头衔)的头衔。 但在皇帝于布拉赫纳宫中离奇暴毙之后,杜卡斯家族的拉盖娅皇后掌权摄政,作为科穆宁皇室的外戚他便逐渐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 “主人。” 年轻的侍从站在他的背后,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封书信。 “是布拉纳斯将军的来信,他准备响应艾萨克皇帝,在阿德里安堡举旗造反。” 康拉德只看了一眼,就将信件丢到蜡烛上面焚毁了。 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先皇是被皇后毒杀之类的云云,作为科穆宁家族的传统盟友,应该在此时站出来,帮他里应外合拿下君士坦丁堡之类的云云。 “雷索,在君士坦丁堡的生活实在令我心力交瘁。 这些希腊贵族,好像每天都要在彼此间的阴谋算计中度过,我每次走在大街上,都仿佛能透过那一堵堵高墙,看到后面的密室里,正有一条条毒蛇吐着蛇信,喷吐出被毒液浸泡的密谋。” 名叫雷索的侍从苦笑道:“主人,您打算怎样做?” 康拉德神情中满是疲惫:“我打算离开君士坦丁堡了,听说过哈布斯堡家族的洛萨吗?” 雷索神情微变,强笑道:“当然,这可是在圣地声名鹊起的新星,外约旦边疆伯爵,年纪轻轻,就跟老主人坐到同样高位的十字军王公。” “哈布斯堡家族的阿尔高伯爵领距离蒙费拉托不远,前段时间,我父亲参与伦巴第同盟时,还跟他的父亲交过手,互有胜负。” “您想说什么?” “我的出身跟洛萨侯爵相仿,他年纪比我小得多,已在圣地屡次击败异教徒,斩获无数功勋与荣耀,我却还在君士坦丁堡蹉跎岁月。” 他正色道:“我打算效仿我曾追随路易国王(高卢腓力国王的父亲)的父亲,到圣地去参与伟大的十字军事业,也为我斩获值得夸赞的功勋。” 侍从犹豫了下。 看了眼康拉德身上的华贵丝绸长袍,有些不舍道:“那夫人该如何?” 康拉德轻哼道:“雷索,不要沉溺于君士坦丁堡的富庶中了,再在这里待下去,迟早我们会像先皇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至于夫人——就替我给她留一封信,称我们感情破裂,就此离婚好了。” 雷索瞪大了眼睛:“主人,离婚是罪恶的” “那个女人是异端,而且,她对我既无忠贞,也无感情,就算在神父面前,我也愿意坦然相告。” 公教不允许离婚,但若有确凿证据,证明妻子不贞的话,就有了离婚的资格。 但具体能否走完离婚流程,还得看教会是否应允,也就是需要教会认可其对妻子不贞的指控。 … 安娜抵达利马索尔城的时候,洛萨才刚刚为一批在战争中,表现出色的农兵和骑士们授勋,册封他们为骑士或是给予他们田产,金钱等奖励。 这种公开的表彰大会,既给予了士兵们荣耀,也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财富。 拿到钱的许多农兵们,第一时间就打算在城里好好消遣一番。 作为军法官的奈德,也只能嘱咐他们少跟那些不干净的女人接触,以免沾染难以医治的花柳病。 洛萨跟一袭华贵紫袍的安娜,并肩走在利马索尔的城墙上,这里已由洛萨手下的黑鹰旗队所接管。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派兵出征,正式收复塞浦路斯岛?” “艾萨克已死。”安娜声音微顿,有些疑惑道,“现在的塞浦路斯各地一盘散沙,你就没想过趁此时机,占据更多的土地吗?” “我们有过约定。” 洛萨皱起眉:“我可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安娜,咱们之间,就不用这样试探了吧?我的军队损失惨重,也无力再进军,难道要我依靠魔法去降服那些叛军吗?” 安娜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那你想好什么时候跟我去君士坦丁堡了吗?” “尽快吧,早些觐见完巴塞丽莎,我也好返回耶路撒冷。”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当然。虽然受封军区将军,但我可没打算卷入到帝国的权力中心去——不过你放心,我会履行利马索尔军区将军守土之责,并且每年缴税给君士坦丁堡的。” 安娜有些不满道:“你到了君士坦丁堡就会后悔的,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宏伟的城市,比你们法兰克人的巴黎,亚琛,伦敦强上无数倍,每天都能收取上万枚苏勒德斯金币的税金。” 每天? 一万枚金币? 饶是早有预料,洛萨心中对这个数字仍是倍感震撼,每天一座希伯伦一年的赋税,这是什么概念? 就算东帝国的皇帝仅剩下一座君士坦丁堡,也要胜过所有欧陆上国王和皇帝们的全部家当了。 “安娜,我知道跟君士坦丁堡比起来,哪里都像是穷乡僻壤。”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但我说真的,以希腊人对法兰克人的恶感,我不认为在帝国内部发展对我而言是一件多么有前途的事情。” 法兰克人跟希腊人的矛盾由来已久。 许多法兰克人视希腊人为狡猾,可鄙,宛如犹太人一般的骗子;希腊人也认为法兰克人是凶狠残暴,野蛮下作的强盗。 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希腊人曾在面粉中掺加石灰,故意引领他们走错路,来欺骗康拉德三世皇帝率领的日耳曼十字军。 致使十字军在饥饿当中分崩离析。 “什么希腊人,是帝国人!” 安娜强调了一句,又道:“你知道蒙费拉托的康拉德吗?他可是迎娶了科穆宁家族的公主,坐上帝国凯撒高位的法兰克人。” 洛萨当然知道这个人,前世历史上,提尔的保卫者,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的传奇人物,被选举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后不久,便被阿萨辛的刺客们所刺杀。 “那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处境一定很不妙。” 见洛萨油盐不进,安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自己良好的修养不至于破口大骂。 “巴塞丽莎已经决定将塞浦路斯拆分为西南部的利马索尔军区,东部的法马古斯塔军区,还有北方的尼科西亚军区,由你接任利马索尔军区将军。” “你可以让这里原先的伯爵指挥官来见我了,我会依法剥夺他的头衔和所有财产,并授予你,并且带他回到君士坦丁堡接受审判。” “这么狠?” 洛萨有些意外道:“你们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想着赦免图里亚多斯,好使那些叛逆传檄而定吗?” “只有鲜血才能重塑皇帝的威严。” 安娜神情郑重。 “看来,艾萨克的叛乱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安娜神情一黯:“我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在帝国边境,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匈牙利人,突厥人,都是帝国的重大威胁,但他们的威胁,加起来,尚不足来自帝国内部的威胁的一半。” 洛萨没有替帝国操心的念头,开口道:“我打算保住图里亚多斯,作为我在利马索尔军区的代言人,这里未来会是我的钱袋子,我没打算对这儿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 “既然你都为他求情了,保住他的性命自然算不上什么难事。” “只是,你愿意信任他?” 洛萨“嗯”了一声:“我既然敢用他,就有他不敢对我阳奉阴违的依仗。” 安娜有些不信道:“最优秀的魔药大师,也无法调配出控制人心的魔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是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这些不用你操心。” “那我们明早出发?” “好。” “记得带上你的那支亲卫队。” “为什么?” “巴塞丽莎想要看看你手底下,那支被我盛赞的,拥有古帝国军威的军队,他们将接受陛下的检阅和赏赐。” 洛萨恍然:“你说的是鹰旗大队是吧。” 可惜重装弓骑兵连队还没组建完毕,不然一定要你们科穆宁和杜卡斯的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帝国具装骑兵。 洛萨心中暗道了一声,很爽快地答应了安娜的要求,有黑鹰旗队,瓦兰吉卫队和修会骑士们留在利马索尔城驻防,就已经足够了。 第287章 君士坦丁堡 三天后。 君士坦丁堡的清晨。 身着白底黑十字罩袍,披着双头鹰徽披风的十字军骑士和一众女眷们,领着一队穿戴着整齐白底黑鹰罩袍的重装步兵向桥上走去。 “这就是狄奥多西城墙?” 他们站在狄奥多西城墙下,抬头仰望着这座如高山般巍峨,呈现出三级阶梯状的巨型城墙。 在城墙外围,是极为宽广,起码有五十英尺的护城河,只是现在没有放水,可以想象,在战时,这里绝对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最外围的城墙稍矮,可能还不到二十英尺,第二层城墙就有约莫二十五英尺了,最里面那层,更是陡然拔高了一大截,起码有四十英尺高。 每隔一段距离,都会伫立着一座高达六十英尺的方形塔楼。 这些塔楼中若是派驻了足够多的弓箭手,弩炮,投石机,洛萨只是想象一下自己的军队向这座城墙发起进攻,就油然而生一种绝望之感。 “欢迎来到永恒之城,另一座七丘之城,君士坦丁堡。” 安娜的脸上充满了自豪的情绪。 芙琳吉拉却面色如常,轻哼道:“以前我家王庭的城墙,可比这高多了。” 洛萨心道,这不废话吗。 鲜血王庭修城墙时,征发的普通民夫都是拥有一定超凡力量的血奴。 切利尼娜微微颔首:“我在新约克也曾看到过比这更加宏伟的城墙。” “你们说的是哪?” “在另一座大陆,也就是所谓的文莱,亚特兰蒂斯。” “真有这样的地方?” “从葡萄牙向西航行,几个月之后应该就能抵达了。” 安娜饶有兴致地说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那里看看,可惜现在走不脱。” “建议别去,危险性太高。” 安娜一怔:“对噢。” 巫师漫长的生命下,要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队伍通过吊桥,来到一座覆盖着金色瓦片的城门前,全副武装的卫兵本想上前呵斥,但看到队伍里,唯一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时,神情立刻变得恭敬了起来。 东帝国对于紫色的尊崇,已经到了极致,甚至连皇家的宫殿,都要装扮成紫色,这才有了“生于紫室”的说法。 “是哪位尊贵的殿下?” 安娜端坐在马背上,甚至没有摘下面纱的意思,轻飘飘道:“我是安娜。” 卫兵们神态恭敬道:“原来是长公主殿下,您快请进,需要我们派人护送您和您的扈从们吗?” 安娜看了一眼洛萨,笑着拒绝道:“不必了,我有他们就足够了。” “跟我来,扈从们。” 她挥了挥手,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让娜失笑道:“安娜女士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呐,大人我建议你多考虑考虑。” 芙琳吉拉轻夹马腹:“我也要走在前面。” 进到狄奥多西城墙内。 这里倒显得十分杂乱无章,破败不堪,紧挨着城墙密布着一座座房屋和商铺,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皮匠铺里传出令人作呕的异味。 穿着破旧的妇人,背着孩童挺着大肚子坐在门外,编织着草筐。 载满货物的马车,吱咔咔碾过开裂的石板路。 有些地方的石板下已经被蛀空了,车轮碾过,就会溅起一大滩污水。 就跟任何一座平平无奇的城市一样,若说来前还满怀憧憬,这时,洛萨和他的士兵们反而露出了“不过如此”的神情。 似乎看穿了洛萨的心声,安娜胸有成竹道:“别急,这里还不是真正的君士坦丁堡。” 队伍继续前行。 沿途,洛萨看到了一支支商队,穿着各异的外邦人,操着各种口音,竟是比耶路撒冷还要显得更加“海纳百川”。 洛萨有些疑惑道:“这一路走来,我看到萨拉森人,突厥人,波斯人,瓦兰吉人,拉丁人,摩尔人,库曼人却罕有看到希腊人的。” 瓦兰吉最初仅指的是北欧人,但随着南下跟罗斯人的混血,久而久之,便成了北方人的统称,也涵盖了基辅罗斯的罗斯人,甚至还包括阿尔比恩的盎格鲁·撒克逊人。 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瓦兰吉——希腊商路”,使北欧人和罗斯人,能够将在当地廉价的皮毛,奴隶等货物,贩卖到君士坦丁堡。 这同样是一条重要商路,每年能给君士坦丁堡带来不菲的收入。 安娜解释道:“在狄奥多西城墙跟君士坦丁堡城墙间的地带,被我们称作是伊桑基安尼安,这里居住的大多数都是雇佣军的军属或是商人。” 洛萨恍然:“怪不得人们都说帝国只能依靠外邦人来打仗,单看这么多军属,君士坦丁堡的雇佣兵恐怕就有上万人了吧?” 维持一支常备雇佣军,需要花费的钱财绝对不在少数,除东帝国以外,再没人能有这样的财力。 再搭配战时征召普罗尼亚地主组成的骑兵队,以及他们手底下的农兵们,君士坦丁堡现如今的军事实力绝对不会弱于大日耳曼尼亚,高卢,或是阿尔比恩任意一国。 “也不都是雇佣兵,比如瓦达瑞泰禁卫弓骑兵(早期为匈牙利跟突厥雇佣兵,后来逐步希腊化),还有我组建的色雷斯近卫大队好吧,的确是多了些。” 安娜原本还想分辩一二。 但仔细一想,除了瓦达瑞泰以外的几支希腊连队,例如阿贡托普莱军团(将帅子嗣组成的重装骑兵),都是仪仗队式的角色。 此前在战场上就露了怯,穿着最好的装备,却被敌人一冲即溃,若是说出来反而会更丢人。 “不过雇佣兵多了些,总比被禁卫军砍掉脑袋好。” 洛萨又想起了前世互联网上,所谓的“禁卫军继承制”,不禁露出笑意。 东帝国重用雇佣兵,就跟萨拉森人重用马穆鲁克与古拉姆奴隶一样,只有一支全赖皇帝发薪养活的军队,才能最大限度杜绝叛乱的发生。 安娜翻了个白眼:“我有时都不知你是推崇帝国,还是对帝国持有偏见了。” 军容整齐的留任老兵大队,并没有引来多少瞩目。 帝国的拉丁雇佣兵并不少,一群金发碧眼的“蛮族”士兵,就算军容整齐一些,在人们眼中,也就是一支跟瓦兰吉卫队类似的雇佣兵罢了。 几乎没几个学识渊博的人,能够辨别出留任老兵大队,那俨然马略军改后,帝国军团的标志性方形大盾了。 他们顶多会觉得队伍最前面,持有金色鹰徽的掌旗官有些眼熟罢了。 “看,这是君士坦丁城墙,进入这里,才是真正的君士坦丁堡。” 安娜说道。 他们走进城门。 感觉世界陡然变换了一个色彩。 墙外的晦暗,跟墙内,色彩缤纷,肃穆庄重的城市,简直就像是位于两座不同的城市一般。 巨大的高架水渠,在城墙边沿地带拔地而起,将甘甜的泉水,从山上运送到墙内的世界。 涂着各式涂鸦的房屋,鳞次栉比排列着。 最外层,是平民们居住的场所,说是平民,但他们在其余哪个城市都算得上是富裕的中产阶级了,越往里,宅邸就显得越华贵。 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宅邸或者说是庄园,沿着皇帝居住的神圣皇宫(imperial palace)宫墙分布。 临海的一座座白墙的海景别墅,高高伫立在园林当中,这些都是私人领地,有私人卫队把守,是绝对不容许外人冒犯的。 三个阶层,从内而外,形成了一种不仅外形像是金字塔,内核更是与金字塔无异的构造。 洛萨的神情莫名。 他对君士坦丁堡是有着特殊情感的,因为他在未来,将会扮演这座城市的末代皇帝,巴列奥略家族的君士坦丁十一世,抵御汹汹而来的突厥大军。 这里是如此的繁华,拥有君士坦丁堡,就相当于拥有了半个帝国。 只可惜,等到该由我接手时,这里已经破败不堪,残垣断壁中,人们甚至在城区中开辟了农场,人口萎缩到仅剩下几万人。 “怎样,想不想留在这儿?” 安娜的语调像是魔鬼般诱人:“只要你能打动我那个想要重振帝国的姐姐,就有可能被委任为帝国的凯撒,甚至是共治皇帝,这座万城之女皇,将会匍匐在你的脚下。” “我会帮你的,洛萨。” 洛萨微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扈从们。 般若微皱娥眉,没有表露出什么看法。 让娜笑意盎然,眼神中似乎还隐含鼓励,像是在撺掇洛萨一定要答应跟安娜的合作。 芙琳吉拉怒目而视。 切利尼娜神情肃然,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左右洛萨的抉择。 第288章 女皇拉盖娅 “承蒙你看中,但我还是有些疑惑,你为何要帮我?” 洛萨皱起眉。 他虽然无意卷入帝国权力的倾轧当中,但其实他也不介意跟安娜所代表的东帝国皇室,进行一场互惠互利的合作。 就比如这次当雇佣兵。 只损失几百人,就能获得一个军区将军的头衔,这最少意味着每年几万金币的收入,换作在西奈半岛上挖沙子,何时能凑齐这个数? 单是利马索尔军区,按收益来讲,就要胜过洛萨想要拿下的拉乌夫余下的所有领地了。 “有本事的人受人青睐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在帝国,坐在关键要职的蠢货太多了,我只是希望能让他们腾出来屁股底下的一两个位置,使真正配得上这位置的人上去坐。” 安娜轻飘飘地说道。 但洛萨知道肯定不止这么简单,艾萨克单独一人,虽然无法代表整个科穆宁家族。 但也能证明科穆宁家族对于拉盖娅占据皇位,是心怀不满的。 两方明面上或许还能安然相处,但私底下的斗争绝对已经很激烈了。 此外,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这个帝国虽然暂时落入了杜卡斯家族的掌控,但拉盖娅跟先皇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的长女,才是帝国的正统继承人。 按照常理,在公主成年后,摄政女皇就该奉还大权了。 可她还有她背后的杜卡斯家族真的愿意再把权力交还给科穆宁家族吗? 洛萨心里思绪万千,嘴上却只道:“我对女皇陛下没有非分之想,如果你们需要我办什么,还像这次这样,等价交换即可。” 到了赛奥多西广场,前面人潮变得越发拥堵。 带有纱帘的华美肩舆,还有一架装饰着金丝银边的马车。 带着成群结队的奴仆,私人卫队,迎面撞上。 他们之中各派出一人神情不满地催促着对方让路,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堵上了。 肩舆上的贵族神情冷淡地看着对面的马车,既没有自降身份,下场掺和到手下人的争论中,也没有让路的意思。 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回头看去,竟是一支手持方盾的卫队,跟自己的卫队对上了。 黑底黄色双头鹰… 是没见过的纹章。 难不成他们还敢向我的卫队动手? 贵族冷哼了一声,视线正欲挪回,突然看到了这些士兵们当中,簇拥着的一位紫衣贵女。 “安…安娜殿下?” 他一个激灵,从肩舆上跳下,红色的靴子恰巧踩进一坨泥泞,他也丝毫顾不得这些。 “都让开,给长公主殿下让路!” 安娜紫衣公主的名头,在这时起到了巨大作用,她骑着马走在最前方,就算是一些达官显贵也会默默退到一旁,毕恭毕敬地行礼。 “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 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娜有些得意地传音过来。 芙琳吉拉这小姑娘看得眼热极了,她也想像安娜一样威风。 “确实很威风。” 洛萨苦笑道,嘴上虽然诟病东帝国已被普罗尼亚制变成了欧陆诸国一般无二的分封制国家。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东帝国的皇权之高,仍旧要远胜过耶路撒冷,高卢,大日耳曼尼亚等国。 最起码,若换作是洛萨在耶路撒冷碰到王室贵女,若不愿意,便连搭理一句都不用,顶多被视作失礼罢了。 “稍等一下。” 安娜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许多。 她似乎在跟谁交谈着,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阵。 片刻后,她皱着眉道:“城里最近来了一伙邪神的信徒,刚刚协会的人查探到了他们的据点,我得去处理一趟。” “需要我帮忙?” “不用,这里可是君士坦丁堡,在一个巫师自己经营多年的地盘上,我不会有危险的。” 洛萨的神情有些凝重:“这些神鬼恶灵,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一直就不少,但祂们以前可没现在这样活跃。” 安娜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郁闷:“说起来,这事都是从你们的日耳曼国王开始建设巫师塔开始的,总共才没过几年,世界仿佛就变了副模样。” 是从亨利皇帝开始的? 洛萨默默将这个信息记在心底。 “你们在此稍等,我会派人带你去觐见巴塞丽莎,你注意一下语气,稍微放恭敬一些,毕竟我姐姐代表了世俗权力的顶点。” “我会的。” 安娜正打算离开,突然又回过头来,信心满满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有些不屑,但你看到我姐姐时,肯定会被她惊艳到的,她真的很漂亮,丝毫不下于你身边这些姑娘们。” 她面露微笑,身形逐渐变淡,消失。 “切。” 芙琳吉拉有些不屑地挺了挺没什么可挺的胸脯。 “一个生过孩子的老女人,凭什么跟我们比?” 让娜吹了声口哨:“小姑娘家懂什么,这个年纪的女人,就像是熟透了的桃子,最是鲜嫩多汁,甘甜可口。”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洛萨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 “这话啊” 让娜的神情有些缅怀:“不记得了,大概是哪个曾经死去的战友吧?你知道的,那些老**最喜欢聊这些东西,尤其是俏寡妇,既好上手,还能得到些实惠。” … 留任老兵大队被留在了君士坦丁堡东侧,滨海大道上的一间庄园里。 这里是安娜的私产,她曾在此亲手操持了色雷斯禁卫军的整训。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宦官自称是皇家司库官,带着洛萨一行五人向布拉赫纳宫走去。 越趋近布拉赫纳宫。 这里的守卫便越森严。 大部分瓦兰吉卫队都处于自己在城外的军营里,剩下这部分,就属于皇帝的贴身护卫,负责拱卫皇宫。 洛萨打量着这些正牌瓦兰吉卫队,跟他手底下那些一水装备双手斧的“带有刻板印象”的瓦兰吉卫队不同。 这些正版货的装备往往是长矛,丹麦式长剑,筝形盾牌,他们戴着圆形的脊盔,衣着华丽,不少人甚至穿着绯红的丝质长袍。 这可是丝绸! 连大头兵都能穿上这种衣物吗? 见洛萨的视线在那些瓦兰吉卫队身上的外袍上停留,宦官面露得色道:“陛下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穿过层层宫门与皇家花园。 他走进铺有仿佛能倒映出他的面孔的光滑石板的大殿。 这里宽敞的不像话,要比耶路撒冷的王宫大殿更加宽敞数倍,周围的装饰也是洛萨此前从未看见过的,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气息。 年老宦官毕恭毕敬地走上前,说道:“陛下,人已经带到了。” 洛萨下意识抬起头,打量着御座上,这个毫无疑问,世俗世界当中最尊贵的女子——若说最尊贵的男子是谁,还有待商榷。 她穿着紫色的束腰长袍,袍服上描绘着精美的圣像,头顶,戴着的是代表帝国皇帝的三重冠冕。 冠冕下,是一张有着丰盈红唇,肤若凝脂,目若桃花的美丽面孔,一双凤眼稍显狭长,更平添了三分威严。 一旁的宦官立刻声色俱厉地训斥道:“大胆,没有吾皇的允许,你怎敢直视最伟大的巴塞丽莎,尊贵的摄政女皇陛下?” “无碍。” 女皇抬起手。 凤目不怒自威。 “安娜对你很是推崇,你也曾在与异教徒和叛逆的战斗中,立下了值得称道的功勋,她私底下常对我说,你将成为朕的贝利撒留。” 她的声音很清澈,语气和缓但又充满威严,令人不禁心生亲近之感,又不会因此而失了分寸。 “公主殿下过誉了。”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否过誉,你说了不算,朕现在所说的也不算,往后,朕会亲自用眼去看。” 望着女皇陛下隐含考量的目光,他的神情很是坦然,丝毫没有诚惶诚恐,或是因见识了这样的荣华富贵,而患得患失的情绪。 对洛萨不卑不亢的应对,女皇微皱起眉,招手道:“到前来,洛萨将军。” “我听说你的下属们,能够熟练使用连帝国都失去的古老战法,而不是像法兰克蛮夷,或是诺曼海盗们一样,仅会埋头如野猪般冲锋?我很期待能在明天的大阅兵上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是早就跟安娜通过气的事,洛萨自然不会拒绝。 “我很荣幸能参与这样的盛典。” “很好,但我必须提醒你,明天的阅兵场合十分隆重,外邦的使节和宾客们都将云集于大竞技场,你可能需于合适时机出战,彰显帝国军威。” “陛下您是要我参加团体竞技大赛吗?” 骑士竞技大赛中,团体比斗的项目其实往往要比骑士们操持骑枪,相对冲锋的比斗更加常见,说白了就是双方骑士领着各自的侍从,来一场不计生死的械斗。 很有古帝国时代斗兽场里,分成两队作战的角斗士们的风范,只是那个时代的角斗士大多是奴隶,这个时代反而成了贵族。 “没错,但只是有可能需要你出手,此战若胜,你和你的士兵们,每人均能获得一条紫色丝绸饰带作为荣誉,以及庄园田产作为赏赐。” 拉盖娅女皇神情肃然,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成了“皇帝”这种特殊的生物,就连喜怒哀乐都一同消失了。 洛萨很快就明白了拉盖娅话中的含义。 大概率是这场团队竞技大赛,是跟外邦人来比斗,自己和麾下的留任老兵,将作为压轴,或者说是兜底——若是女皇的自己人能赢,肯定就不需他们出手了。 “我明白。” “现在,你可以向我宣誓效忠了。” 她伸出白皙的,戴有一枚硕大的红宝石的手掌。 洛萨犹豫了下,走上前来,单膝跪地,虚握住女皇的五指前端,亲吻了一下。 “我向您宣誓效忠陛下,我将会履行作为臣子的义务,替您守护好利马索尔军区,不使其受到外敌侵扰,使平民百姓安居乐业,按时缴纳规定的贡税,并在您需要时,应召作战。” 洛萨的誓词,显然是经过斟酌的。 他着重强调了自己只会履行的基本义务,后面的应召参战,仅是捎带一提。 女皇似乎并不介意洛萨的保留,正色道: “按照传统,你需在修道院中向天父,圣母发誓,并守戒一周,但我知道,你是个虔诚的公教徒,便不为难你接受这样的规矩。” “谢陛下。” 拉盖娅女皇这时,脸上的表情终于和缓了下来:“诸位施法者小姐,皆可来布拉赫纳宫作客,朕将扫榻相迎,安娜妹妹也会很乐意款待你们。” 芙琳吉拉翻了个白眼,她早就看这个生过孩子的老女人不顺眼了,就算经过多次翻修的布拉赫纳宫足够华丽,她也没有丝毫来这儿居住的念头。 切利尼娜漠然站在洛萨背后的影子里,除了额外的任务以外,她还始终牢记着洛萨最初授予她的“贴身刺客”的职务。 让娜倒是微笑着行了一个骑士礼。 “好了,今天便如此,明日,我很期待能在大竞技场看到洛萨将军你的英姿。” 目送洛萨离去。 拉盖娅轻舒了一口气,躺在垫有天鹅绒软垫的御座上。 宫廷宦官走上前来,小声嘀咕了一阵。 “哦?” “康拉德走了?还说跟科穆宁家族的那个小家伙离婚?”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个帝国就是科穆宁跟杜卡斯两个王室巨头联合统治的,但她对于科穆宁家族,从来都没有好感。 甚至于——在她继位为摄政女皇,看到这帝国如此糟糕的局势之后。 连带着对她所出身的杜卡斯家族,都萌生了一种恶感。 以这两大家族为首的地方贵族,就像是附着于一棵参天巨树上的寄生藤,他们的触须无时无刻不在汲取这棵巨树上的养分。 她时常会想。 倘若将这两只寄生虫连根拔起. 她神情微怔,若是如此,帝国恐怕一下子就会四分五裂了。 “布拉纳斯怎样了?” “他跟君士坦丁堡的许多人都联络过了,但很多人都没给出确切的答复,他们想要再看一看,待价而沽——但也有几家,决定跟随布拉纳斯一同反叛。” 布拉纳斯将军的密谋,连蒙费拉托的康拉德都能收到,自然瞒不过拉盖娅的耳目。 她甚至对此乐见其成,想要借着这个时机,收回大片科穆宁家族的地产,将其纳入皇室直辖当中。 就算偏远地区,如特拉比松军区等地不动,以免招致贵族官员们大规模的反对,色雷斯这种京畿腹地,还是要归皇室直辖为妙。 “可惜,瓦兰吉卫队无法动用,只有安娜的色雷斯禁卫军属于隐秘力量,可以出动配合。” 拉盖娅的脸上,露出一丝愁绪。 若非色雷斯禁卫军这支服用过魔药,轻易便粉碎了保加利亚人叛乱的军队被她派出,又何至于要忧心一场小小的竞技大赛。 第289章 准备 洛萨一行,在安娜的私人庄园里下榻。 这里的装潢要显得清新淡雅许多,既无东方贵族们带着浓郁暴发户气息的豪奢感,也无布拉赫纳宫那样的宽敞威仪。 他们刚回来不久,庄园的厨房里就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味。 三三两两解下沉重甲胄的士兵们,得到开饭的通知,满怀期待地聚集到花园里。 片刻后就有厨子抬着大桶的豌豆洋葱炖羊肉,和成筐的白面包堆放到一张张条形长桌上,供他们任意取用。 桶中的羊肉,份量十足,豌豆和洋葱仅仅是配菜。 被他们盛到一个个餐盘里,用面包蘸着吃下。 希腊贵族们几乎是不吃猪肉这种食用排泄物的不洁的下等肉,较为富裕的高卢和亚平宁贵族也同样如此。 许多农户在修炼住宅时,厕所都会联通猪圈的食槽,而且这个时代的猪没有经过配种改良,味道也相当一般。 羊肉属于中等肉,是贵族们的主流食物。 牛肉则属于上等肉,因为耕牛宝贵,许多富裕贵族也没办法敞开了食用牛肉。 士兵们对这一餐显然十分满意,就算在洛萨手底下,他们也罕有能这样敞开吃肉的机会。 而洛萨的桌上,首先呈上餐桌的,是烤过的牡蛎和蜗牛作为餐前点心。 随后,庄园的仆人又送上各类烤肉,精制的白面包等正餐。 这些面包可以搭配一旁餐盘中的无花果酱来食用,吃一口面包,再嚼一只肚子里塞满果实,香料的烤鹌鹑,味道相当不错。 吃饱喝足,正小口品尝着餐后甜点的让娜有些迫不及待道:“咱们上街去逛逛吧,我还没逛过这座世界渴望之城。” 芙琳吉拉轻哼了一声:“不就是区区一座凡人修建的城市嘛,咱们来时路上不都看过了。 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咱们就陪让娜一起上街去看看吧。” 切利尼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洛萨,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也已经意动。 她不是个好热闹的人,但她那个时代的君士坦丁堡,是突厥人重建过的,布局改动极大,跟现在的已经截然不同。 “好,那你们就去逛逛吧,我得在这儿等着安娜回来般若,你也去吧,不必担心我的安危,这里是安娜的地盘,不会有危险的。” 般若本想拒绝,闻言,略加思索,还是应道:“好吧。” 洛萨目送着她们离去,悠然自得地返回到房间里,从满满当当的书架上,取出了一本明显萦绕着淡淡魔法气息的书籍看了起来。 他在火焰魔法上的造诣与日俱增,虽然距离正牌巫师还有差距。 但一些简单的魔法书籍,哪怕没人教导,他也能勉勉强强看个大概了。 许久。 正看得入神的洛萨,眼前凭空浮现了一道人影,人影迅速凝实,显现出安娜的身影:“就剩伱一个了?” “嗯,她们出去逛逛,毕竟是世界渴望之城,好不容易来一次,不逛一逛实在太可惜了。 对了,你不是不擅长空间法术吗?怎么还能这样传送来传送去的?” 安娜很优雅地在洛萨对座坐下:“我都说了,这是我的地盘,不擅长空间法术,不代表我就不能请人布置几个小传送阵了。” “问题解决了?” “当然,只不过是一群执着于追寻旧神智慧,解剖人体,想要洞悉造物之秘的疯子罢了。” 安娜不甚在意地说道:“如果不是他们盗掘了大量新葬的尸体,被怀疑是食尸鬼作祟,我都不一定能注意到他们。” 洛萨询问道:“这伙邪教徒背后的邪神是谁?” “阿斯克勒庇俄斯。” 他闻言微怔:“连医神都被打成邪神了?” 安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旧神,皆是邪神。唯有不会显圣的神,才是唯一真神。” 洛萨恍然,想起前世所看的那些希腊神话中的神灵们,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一群拥有神力的凡人,若祂们真实存在,倒是跟邪神的形象很贴合。 “洛萨,这次的使节团,可是有你们日耳曼国王的长子,如果在竞技场上你们撞上了,你打算怎么应对?” 洛萨有些意外道:“你们跟日耳曼尼亚要在哪方面展开什么合作吗?连亨利皇帝的长子都派出来做使节了。” 安娜很有深意地说道:“西西里的国王威廉二世在上个月病逝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直说就是了,我对亚平宁贵族间的关系了解有限。” 经过安娜一番解释,洛萨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耳曼尼亚帝国跟东帝国的关系,时有反复。 两方蜜月期时,东帝国的皇帝会称日耳曼尼亚的皇帝为西方帝国之主,双方互称兄弟。 关系恶劣时,又会称对方为日耳曼人的国王,或是阿勒曼尼大酋长。 而与之相对的,日耳曼尼亚帝国的皇帝,也会称东帝国皇帝为希腊国王,这都是相当具备侮辱性的蔑称。 东帝国与日耳曼尼亚,此前曾因争夺北亚平宁的影响力而斗争。 康拉德的父亲,蒙费拉托侯爵威廉·阿拉米奇就属于东帝国在北亚平宁的代言人之一。 只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变化是随利益而改变的。 前不久,西西里王国的威廉二世病逝,唯一的继承人,是他的姑妈康斯坦丝公主,还嫁给了日耳曼皇帝的长子小亨利。 也就是说,亨利皇帝的长子,在还没继承皇帝头衔之前,就即将获得一顶西西里王国的王冠。 但西西里的贵族们显然并不乐意接纳一个外国人的统治,更何况,这个外国人还是相当具备权威,势必会带来一堆日耳曼贵族,挤压本地贵族生存空间的那种。 于是,他们推举出了威廉二世的堂兄莱切伯爵——坦克雷德加冕为西西里国王。 双方势如水火,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而早就饱受诺曼匪徒劫掠数百年之苦的东帝国,自然也乐见其成,想要在这场争斗中攫取到足够的利益,甚至恢复帝国对南意大利的统治。 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展开合作。 这次皇帝派小亨利到君士坦丁堡,就是为了跟东帝国洽谈合作的细节,以及具体战后该如何分赃的协议。 “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若是撞上你们的亨利皇储,该怎么做了吧?” 洛萨皱起眉,他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封臣,在平常时候,完全可以不鸟霍亨斯陶芬皇室,但哈布斯堡家族还得在他们手底下讨饭吃呢。 “如果撞上了,我会手下留情的。” “怎么个手下留情?” 洛萨翻了个白眼:“保证不给他留下致命或是致残的伤势就好了,难道还要我自缚双手,直接认输投降吗?我又不是他的封臣。” 就算他真是亨利皇帝的封臣,也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历来跟国王决斗中,杀死国王的贵族都不鲜见,更何况只是一个皇储。 碰上面,给他面子的话鞠个躬,不给面子的话,洛萨完全可以不理会他。 安娜满意道:“那就好。我还得提醒你,这次日耳曼尼亚人的使节团里,派出了不少厉害武士,随行的还有奥地利侯爵利奥波德和他的女巫顾问,你可得小心应对。” 利奥波德也来了? 在他刚刚受封约格律斯堡时,可得到利奥波德不少帮助。 虽然因为他的地盘扩充速度太快,很快这些帮助就没什么分量了,但他还是很承利奥波德的人情的。 洛萨好奇道:“你不是还有一支服用过魔药的军队吗,让他们上场不就结了?” 留任老兵大队的实力虽强,但他也没信心能胜过那些服用过魔药,实力跟普通军队已然拉开了档次的特殊军队。 而且,留任老兵们跟随他经历连番血战,都没损失几个人,他可不想因为一场决斗,而使他们损失惨重。 安娜无奈道:“他们在执行重要军务,短时间内,可赶不回君士坦丁堡,如果他们还在,我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似乎看穿了洛萨的担心,安娜连忙道:“你放心,既然让你们上场了,我肯定会为你的士兵们准备好治疗外伤的魔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肯定能医治回来。” 洛萨思索了片刻,还是应下了:“好吧,我会尽力而为。” 谁让金主敞亮,给的钱足够多呢。 而且,魔药军队他又不是没对付过,那些阿萨辛们就是服用魔药了,在他看来,也完全不是他手底下留任老兵们的对手。 而且,明天就能再抽一次卡了,兴许能对这场决斗有所帮助。 第290章 大阅兵 “你看的书是中等法术模型构造是吧,别看了,那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 她将这本书随手塞进书架里。 “跟我来吧,到我的炼金实验室来,这里有个小型结界,让我检验一下你这段时间学习的成果。” “不会给你的结界弄坏吗?” “放心,结实得很,伱随便折腾。” “堂堂紫衣公主,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好吗?” 安娜白了他一眼,换了个说法:“放心,你的那点小东西,是根本戳不破的。” 洛萨挑起眉:“说你还来劲了。” 第二天清早。 天刚蒙蒙亮。 洛萨就被安娜叫醒了,他跟般若,让娜,互相帮着穿戴好盔甲。 带着麾下的留任老兵大队,吃过早饭后,便向赛普瑞斯圣乔治教堂前行去。 那里会是他们今天阅兵的起点。 老兵们今天穿了崭新的白底黑鹰罩袍,这是昨晚仆役清洗过后,安娜亲自用法术烘干的。 他们将重标枪搭着盾牌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按在腰间佩戴剑鞘上,头戴有染成红色的,纵列盔冠马鬃装饰的头盔——这也是安娜着人昨晚赶工出来的。 这东西纯粹是装饰品,战场上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可能会遮挡战友的视线。 这样一看,留任老兵便俨然是从历史长河中穿越而来的一支古帝国军团,引来了不少早到的贵族军官们的瞩目。 “这是谁麾下的军队?” “帝国又复立禁卫军了?” 人们面面相觑。 熟知帝国历史的希腊贵族,心中满是好奇,但碍于洛萨显而易见的法兰克蛮子的身份,又不愿上前攀谈。 蛮族将领们则根本看不出这支军队的特异之处,只是觉得这些人的装备有些奇特。 到天大亮时,阅兵仪式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他们从梅塞大道而出,接连经过赛奥多西和君士坦丁广场,一路向城东部的大竞技场行去。 沿途,道旁的民众们自发举着天父,圣母,圣使徒们的圣像,拖家带口,早已满怀期待地等待了。 “来了!” “帝国的勇士们来了!” 伴随着民众们的欢呼声,第一列军队率先出现在街道上。 他们是瓦兰吉第一连队,皆穿着华美的丝绸罩袍,打着一面印有闪电和长脸的旗帜,背着筝形盾,手握长矛,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行。 此后,是扛着双手斧的瓦兰吉卫队,他们最符合人们对瓦兰吉卫队的刻板印象,背负着希腊式的圆形盾牌,一个个杀气腾腾。 瓦兰吉卫队的数目时有变动,拉盖娅女皇并未裁减阿莱克修斯皇帝招揽的四千人,仍旧保持这个数目。 而这样一支数目庞大的军团,自然也不可能每一个连队都是精锐。 只有最精锐的两个连队,共计一千六百人在这次阅兵中出席。 这些瓦兰吉卫队当中的精锐,各项开销相较于重骑兵而言,也少不了多少。 这世上,除了那个同样丢失了重要养马地的东方王朝以外,再没有哪个国家会在重步兵上投入这样庞大的开销了。 瓦兰吉卫队后面,是数百名身披大红色披风,穿着各式精美铠甲,头盔上大多插有天鹅羽,孔雀翎羽,连带着坐骑都覆着丝绸马衣的贵族骑兵。 这些就是所谓的阿贡托普莱禁卫骑兵,全都是由贵族,将官子弟们构成。 能不能打暂且不论,单说这身装备,那是真的帅。 这些英俊挺拔的贵族骑兵,立刻引发了众人的欢呼,相较于法兰克蛮子们,这些希腊子弟们,才是君士坦丁堡人更乐于崇拜的对象。 他们才不记得这些花架子们上次在战场上的惨败呢,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随后,是一队马鞍上悬挂着骑矛和骑弓的具装骑兵,他们就是所谓的瓦达瑞泰禁卫骑兵,擅长所谓的帕提亚战术,大部分属于轻装弓骑,少部分则被划入具装弓骑兵的序列。 出现在阅兵场上的自然是更加英武的具装弓骑兵,他们的坐骑覆着全套的马铠,马铠的盔部连战马的眼睛都遮挡住了。 这意味着他们拥有极为高超的控马技术,坐骑也不会因为恐惧火焰,或是敌人林立的长矛,而在冲锋过程中止步不前。 后面,就轮到洛萨的留任老兵方队了,论人数,他们比起前面的要差太多了,但每一个留任老兵都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特制的华丽装束,同样引发了阵阵欢呼。 再后面就是拉丁骑士连队了,这些来自中西欧的骑士采用夹枪冲锋的战法,人人皆身穿代表自己家族纹章的各式罩袍,戴着圆形或方形桶盔。 最后才是五花八门的辅助连队,包括禁卫射手联队等较出名的连队。 只是作为轻步兵,他们松散的阵型很难带给人们什么冲击感。 利奥波德伯爵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皇储,微笑道:“希腊人是在向我们展示实力,殿下,你觉得他们的军队怎么样?” 亨利皇储是个有着金灿灿的短卷发和挺拔鹰钩鼻的年轻男人,闻言,冷笑道:“花架子罢了。希腊人总是喜欢虚张声势,他们唯一能胜过我们的舰队,已在塞浦路斯折戟,我实在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跟这些希腊人联手。” 利奥波德看了眼身旁的红发女巫,两人相视一笑。 跟老谋深算的亨利皇帝相比,小亨利还是个满脑袋肌肉,充满自负的年轻人。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利奥波德的脸色突然微变。 “那个人是洛萨?他怎么会在这儿,还当上了希腊军队的将军。” 亨利皇储疑惑道:“哪个洛萨?” “哈布斯堡家族的洛萨,他在圣地仅花了半年时间,就取代了外约旦的雷纳德伯爵,被鲍德温国王擢升为外约旦藩侯。” 利奥波德伯爵有些感慨,昔日尚且想要招揽为麾下的一方男爵的小家伙,如今俨然已经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是他啊。” 亨利皇储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嫉妒,洛萨的风头最近实在是太响了,他所发明的昆特牌,已然在帝国风靡起来。 圣地守护者,屠龙者,狼人杀手,慷慨者,勇敢者,等一系列名头,都随着朝圣者和商队们的返回,响彻整个基督世界。 他轻哼道:“倒是的确听过这个人,我父亲前段时间,还跟我透露了有意晋封他的父亲维尔纳为外汝拉勃艮第公爵的想法。” “呵,维尔纳伯爵战功赫赫,是个杰出的将才,陛下器重他也是应当,他未来肯定会是殿下你的忠诚臣仆。” 利奥波德笑而不语。 年轻的皇储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难怪皇帝陛下会让自己主持使节团的一切事宜。 亨利皇储有些跃跃欲试:“走吧,利奥波德大人,我们该去大竞技场了,让我们狠狠教训一下那些希腊人的花架子。” 利奥波德微怔:“殿下你确定要亲自上场吗?” 亨利皇储面露期待:“当然!我曾经拿过十次冠军骑士的头衔,若是能跟这个洛萨在竞技场上相遇,就再好不过了。” 显而易见,若是能够胜过如今名声卓著的洛萨,他的声望将会得到巨大的提升,这对他未来拿下西西里王国后的统治,有着莫大的帮助。 阅兵逐渐走向尾声。 大竞技场里,此时也已开始进人。 盛装打扮的贵族和贵妇们,分别列席在大竞技场的两端中部的观礼台上,平民只能站在那些石阶上观看。 椭圆形的大竞技场,从高到低,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这般场景,比起利奥波德伯爵曾经举办的竞技大赛,场面不知宏大了多少倍。 芙琳吉拉和切利尼娜坐在竞技场的观景台上,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她满脸兴奋地抱着切利尼娜的一条胳膊:“大人待会是不是就从那扇门里出来?” 切利尼娜摇头道:“不知。” 她哪懂帝国人的传统,她连希腊文都认不全,周围绝大多数人说话,在她听来都像是在听天书。 旁边的希腊贵妇们嫉妒地盯着两人,嘀咕着嘲讽她们不懂规矩,也不知是哪个蛮族将领的家眷。 君士坦丁大牧首尼塞塔斯二世和几位黑袍主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尚且空置的,属于女皇陛下和皇室成员的观礼台。 虽然跟公教的教宗合不来,但他们也同样认为,这种将鲜血洒在竞技场上的野蛮活动,绝非一个虔信者所应做的事。 这时。 大竞技场的大门敞开,双马并排的沉重战车,在驭者的操控下,分别来到赛道上,这是开场的战车竞技,每个人皆可提前下注,押在自己青睐的驭者身上。 沉重的车轮碾过夯实的路面,战车们俱是风驰电掣,即使在转弯时,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这仿佛拉开了今天竞技大赛的序幕。 人们兴奋的呐喊声响起,下过注的人脸色通红,拼命为支持的队伍加油鼓劲。 随着一声巨响。 一辆马车侧翻倒地,引来了一连串的碰撞,一个年轻的贵族驭者被翻倒的马车压在身下,惨叫连连。 这等惨烈场景,反而使人们变得越发兴奋起来。 第291章 洛萨出战 “气氛还真是热烈。” 在大竞技场宛如鸟巢的构造中的洛萨,感觉头顶的观众席,和外面场地里传出的动静,简直就像是两只正在肉搏的泰坦巨人。 让娜轻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不在观众席上,这应该是帝国遗留下来的最后一座竞技场了。” 洛萨笑道:“放心,看不成这场竞技大赛,参与到其中不也算是很值得纪念的事情吗。” 显然,他对这场很可能发生的团体竞技赛信心十足。 “不是说不一定要我们参加吗?” 洛萨压低了声音:“女皇好面子才那么说的。”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过来通知。 早就等待许久的一名希腊贵族骑士,便踩着侍从的脊背登上马背上。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圆头骑枪,拉下头盔的面罩。 随着铁栅门吱啦啦升起,便举着骑枪和鸢盾,向场中奔去。 有人嘀咕着介绍道,他就是阿贡拖普莱禁卫骑兵的伯爵指挥官,一个典型的希腊贵族骑士。 虽然阿贡托普莱禁卫骑兵很烂,仅是个仪仗队,但他们的指挥官则不然,一向以勇猛善战而著称,许多拉丁骑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跟他离开时的信心满满不同。 很快。 这名希腊贵族骑士就被抬着从场地里出来了。 他此刻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泥头车撞过了一般,胸口精美札甲的甲片碎落一地,一条腿被摔断了,断裂的骨茬戳破腿部胫甲的缝隙露在外面。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神情不禁有些惊骇。 敌人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的吗? “啧,真惨。” 让娜漫不经心点评了一句。 这时,衣着光鲜,手握战斧和圆盾的瓦兰吉卫队长官收拾好自己的装备,高喊道。“小伙子们,那些衣着光鲜,但却孱弱不堪的贵族子弟已经战败了!” “接下来,该由我们来捍卫最尊贵的巴塞丽莎的威严了,此战若是胜了,我们都能得到二十枚成色十足的苏勒德斯大金币还有陛下御赐的一匹丝绸。” “吼!” 瓦兰吉卫队们怒吼了一声。 一行近百名穿着黑色锁甲的瓦兰吉卫队,纷纷站起身,趾高气昂地在留任老兵们有些羡慕的眼神中,踏进了吱咔咔升起的铁栅门内。 他们就是阅兵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皇家禁卫军。 只是在阅兵结束后,他们立刻便脱下了那身昂贵的丝绸罩袍,显然,对他们而言这也是很需要珍惜的奢侈品。 然而,这场战斗大概率并不顺利。 最终,有小半瓦兰吉卫队,都是被抬出来的,余下的,瓦兰吉卫队的那名长官,也是面色阴沉。 洛萨打听了一阵,才知道瓦兰吉卫队的对手居然是萨珊帝国使节团派出的不死军,这支军队历史悠久,甚至能追溯到古希腊时期。 输倒是没输。 只是双方打得很焦灼,再这样下去,伤亡肯定会很不好看,于是便被女皇陛下给叫停了。 这时,曾见过面的皇家司库官,那位满脸褶子的宦官,小跑着走来。 他的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洛萨将军,接下来恐怕要请您出场了。” 洛萨站起身,询问道:“是团体战吗?我们的对手还是那支不死军?” “不是…团体战之前,您恐怕还得先跟那位法兰克王子打一场。” “法兰克王子?你指的是,击败了那个年轻贵族骑士的对手?” 老宦官一脸讪讪道:“没错,就是他。” 洛萨没有犹豫,点头道:“好,我接受了,但我也不一定保证能赢。” “没问题,我得赶回去向陛下汇报情况。” 老宦官说完,便屁颠屁颠跑开了。 让娜提醒道:“小心一些。” 洛萨“嗯”了一声,作为最早将女巫纳入宫廷的国家,这位亨利皇储,大概率也不是普通人,就算不是施法者,至少也曾服用过魔药。 她牵来她的“葡萄”,这匹雄壮的战马,此时也覆上了银白色的鳞甲马铠,马铠头部的盔冠也被染成了留任老兵们一般的红色。 洛萨身手矫健地翻身上马,他跟般若对视了一眼,微笑道:“放心,打不赢我就投降,我能借用你的天赋,不可能出事的。” 般若点了点头,递过手中的一杆钝头骑枪,这种竞赛专用的白榉木骑枪,很容易断裂,洛萨可没打算跟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储拼命。 迄今为止,这算是他参与的第二次骑士竞技大赛。 他戴上一顶金色面具盔,这是他今天抽取到的奖励。 这种头盔带有浓郁的东方游牧骑兵风格,面罩上的人脸栩栩如生,甚至连胡须,眉毛这种细节都十分到位。 这种样式的头盔防御力显然是不如马勒斯打造的“猪嘴盔”或是翼骑统领里程碑奖励的龙虾盔。 但它同样具备系统道具的特性——不可损毁。 此外还有一项特殊能力:惊惧! 效果是:任何直视这顶头盔的敌人,心中的恐惧都会极大程度的放大。 他纵马来到铁栅门前,透过栅栏门的缝隙,他能看到场上已是一片狼藉,夯实的泥地里,都被大片的鲜血浸润,此时正有一伙奴仆,急匆匆地清理上面的杂物。 那都是上一场竞赛中,留下的长矛,盾牌,刀剑等杂物。 吱咔咔。 铁栅门逐渐升起。 洛萨轻夹马腹,催动坐骑来到场上。 耳畔,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洛萨有些疑惑,他没想到,自己在东帝国居然还挺受欢迎。 观礼台上。 利奥波德伯爵皱起眉:“这不合适吧,尊贵的巴塞丽莎。” 拉盖雨女皇一袭盛装,头戴冠冕,坐在御座上,微微皱起眉:“有什么不合适的?” “据我所知,洛萨侯爵乃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封臣,是我日耳曼尼亚最勇猛的战士,您用他来代替贵国军队,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吧?” “呵,朕乃帝国之主,而非一族酋长,于朕麾下,法兰克人,诺曼人,瓦兰吉人,甚至萨拉森人,只要忠心侍主,皆可得到重用。” “更何况,洛萨将军乃是我国新任的利马索尔军区将军,曾率军平定艾萨克此等佞臣之乱,为我出战,再合适不过了。” 塞浦路斯的叛军已经被平定了? 利奥波德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惊愕。 不是前不久还说,塞浦路斯租赁的亚平宁舰队,大破东帝国的海军吗? 利奥波德只好道:“既然是这样,那的确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得恭喜陛下,能够获得像洛萨侯爵这样的勇敢虔诚的十字军战士的效忠。” 他的女巫情妇并未跟在身边,像拉盖娅女皇这样尊贵的人物,身边是绝对不能出现不明来历的施法者的。 安娜身着紫色宫装长裙,站在拉盖娅的身边,看到洛萨出场,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陛下,我相信洛萨将军会为您迎来一场胜利的。”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显而易见,这位有着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的女皇,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愉快。 第292章 椭圆形的大竞技场中央。 戴着金色面具盔的年轻伯爵,披着印有金色双头鹰的黑色斗篷,驾驭着神骏的红色战马,从阴影中缓步来到阳光下。 似乎不太适应这样嘈杂的环境,葡萄有些不安地刨着泥地。 洛萨将盾牌挂在马鞍上的挂钩上,轻轻拍了拍它覆着铁盔的脑袋,以作安抚:“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给点面子啊。” 看台上的观众们正议论纷纷,虽然报幕者简单介绍过洛萨,但他们对于这个年轻的十字军侯爵,依旧没什么印象。 “这个洛萨是帝国新招揽的蛮族将军吗?” “哈布斯堡家族,好陌生的名字。” “对,我想起来了,这个洛萨将军好像就是那个昆特牌的发明者,我记得他的卡牌效果还挺厉害的。” “他能不能行啊?” “谁知道呢,都是法兰克蛮子,应该差不多吧。” 对于骄傲的君士坦丁堡贵族和市民,洛萨还只是个来自穷乡僻壤的无名小卒。 最起码,一个侯爵和军区将军的名头,显然是不如这个方才轻易便击败了帝国最勇猛的希腊骑士的,西方帝国凯撒之子。 大日耳曼尼亚到底是承袭了西方帝国之法统,虽说许多希腊人都对此并不认可,毕竟日耳曼尼亚从来都不是帝国的法理领地。 但也得看跟谁比。 君士坦丁堡的贵族,显然更不喜欢那些在东方贸易中分了一大杯羹,且拒不交换帝国故土的十字军王公, 听到这群长舌妇们缺乏尊重的议论声,芙琳吉拉坐不住了,轻哼道:“我家大人要是不行,这世上就没有行的人了,你们都等着瞧吧。” 一个年轻贵妇早就看不惯芙琳吉拉此前在看台上指点江山的嚣张嘴脸,哼道:“连我丈夫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你家大人了。” 方才芙琳吉拉对她丈夫,也就是那个希腊贵族骑士一番品头论足,使她的颜面荡然无存,当下自然要找回。 芙琳吉拉当即便要发作,被切利尼娜拦了下来:“没必要跟这种人作口舌之争,待会有她难堪的。” “你就是哈布斯堡家的洛萨?” 对面的亨利皇储,骑着覆有黄底黑色单头鹰马衣的白马,头戴的桶盔上,带有纵向的类似于留任老兵们的冠饰,连接着锁甲护颈。 上半身也是同色的罩袍,被铠甲撑得鼓囊囊的。 他擎着一杆骑枪,左手握着印有单头鹰纹章,涂抹成黄色的鸢盾。 掀起面罩,满脸倨傲地向刚来到场上的洛萨发问。 洛萨率先行了个骑士礼,面露微笑道:“是的,尊敬的殿下。” 亨利皇储显然对洛萨的态度很满意,脸上倨傲稍稍收敛了起来:“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洛萨,伱怎么为希腊国王效力了?” 洛萨笑着解释道:“殿下,您也知道,王国跟异教徒的实力对比悬殊,东帝国是王国最重要的盟友,我是奉吾王鲍德温之命,前来帮助希腊人的。” “原来是这样。” 亨利皇储若有所思道:“这样吧,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你若愿意跟着我,等我拿下西西里王国,就封你为墨西拿的大公,怎样?” “承您看重,但西西里距离圣地太过遥远了,萨拉丁仍对耶路撒冷虎视眈眈,不知何时就会卷土重来,我无法为了个人前程丢下圣地。” 亨利皇储一脸可惜道:“那可真是可惜,不过你说得对,作为一名虔诚的十字军骑士,你就当秉承守卫圣地的意志。” 两人此时已经来到近前交流。 葡萄看着亨利皇储胯下的妮萨安战马,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带有恐吓兴致的嘶鸣。 但对方的坐骑竟是丝毫不惧,也不甘示弱地回应了一嗓子。 葡萄顿时大怒,恨不得立刻撒蹄子跑过去,张开大嘴啃烂它的脖颈,好在洛萨勒紧缰绳,没给它撒欢的机会。 亨利皇储惊叹道:“好神骏的马儿,洛萨藩侯,如果我胜了,我不会要你的铠甲,也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但这匹马一定要给我。” “殿下,你若想要,尽管来拿。” 洛萨的脸上带着笑容回道。 “好!” 亨利皇储信心十足地回道:“你不必留手,我听说你曾在骑士竞技大赛上击败了阿韦拉多那个伪装成骑士的骑士,但我要说的是,即便是它,也远非我的对手。” “我会全力以赴的,殿下。”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便掉头而行,返回到起始的位置。 洛萨看到看台上的两道身影。 芙琳吉拉正拉着有些不情愿的切利尼娜,踮起脚来向这边招手。 看着切利尼娜脸上,有些不情愿,又有些尴尬的表情,他不禁莞尔,又将视线投向看台另一边,女皇和安娜所在的位置。 虽然距离很远,但他还是看到了安娜的口型,她在说,一定要赢。 洛萨没再东张西望,他将金色面具放下,四周的喧嚣声,立刻仿佛被尽数隔绝了。 他眼神一眨不眨盯着裁判手中的三角形旗帜,等待决斗开始的讯号。 随着令旗挥下。 场上的噪音都变轻了许多,许多人都屏息凝视,有些贵女们更是攥着手帕,紧张得呼吸都在颤抖。 这就是决斗。 没什么比一场既分高下,也可能分生死的战斗更能使人兴奋了。 钉着铁掌的马蹄,踩在夯实的泥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风从头盔的缝隙中钻出,发出刺耳的尖啸。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洛萨放平手中的骑枪,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不仅躲过了亨利皇储的一记刺击,还将骑枪狠狠戳在了他的盾牌之上。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 白榉木制成的骑枪,碎成无数木屑,四散迸溅开来。 欢呼声顿时大作。 这样热烈的气氛使洛萨不由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将亨利皇储一枪戳死了的错觉。 洛萨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稳稳坐在马鞍上,因戴了覆面巨盔,而看不清神色的亨利皇储,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次交锋,他虽然占得上风,但竟然没给亨利皇储直接捅下马,要知道,他虽然主加精神力,但力量一路强化过来,也早已超过了普通人的范畴。 洛萨惊讶。 亨利明显更惊讶。 方才,从对面骑枪传来的巨力,要不是他曾经服用过许多增强体质的魔药,且骑枪是钝头,还易碎,他感觉自己必定会被捅翻在地。 看台上,因己方接连受挫,而有些郁郁的希腊人,纷纷惊喜地大喊大叫着。 拉盖娅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嘴角微微翘起,询问道:“使者先生,看来这局我们要扳回一场了。” 利奥波德微微颔首:“您得洛萨侯爵相助,要胜过殿下自然不难。只是我很疑惑,陛下你真的能命令洛萨这样虔诚的十字军,放着圣地不管,跑去西西里岛上为您作战吗?” “还是说,您另有大将,可以派遣到西西里,去跟坦克雷德的诺曼骑士和萨拉森雇佣兵斗上一斗?” 拉盖娅皱起眉。 还未说话,安娜便接道:“这就不劳使者先生你操心了。 西西里是帝国固有之领土,若是合作,卡普阿,贝内文托,阿普利亚,卡拉布里亚,萨莱诺的归属,还有待商榷,但西西里岛,是断无可能商谈的。” 场上在交锋。 场外同样在交锋。 日耳曼尼亚人想要借助东帝国的海军,但在分赃一事上,顶多接受在西西里王国增添一些希腊封臣,是绝不愿意让东帝国重返亚平宁的。 利奥波德同样神情严肃道:“不,这不可能,若是这样,西西里王国之法统,岂非要分成两顶?” 虽然后世,西西里王国果然分裂成了两部分——即西西里王国和那不勒斯王国,但实际上两国都自称是西西里王国正统。 于是,后面再合并时,才有了两西西里的说法。 女皇仍未开口,由安娜来跟利奥波德对峙:“两顶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然,你真以为你们这个王子,能够坐稳自己的王座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此时,场上已然开始第二轮的交锋。 洛萨换了一杆崭新的骑枪,这一次,他的对手亨利皇储也明显认真了许多。 随着双方交错而过,亨利皇储不仅用盾牌格挡住洛萨骑枪的同时,手中的骑枪,也捅到了洛萨的盾牌上,巨力震得洛萨肩膀都隐隐作痛。 真是好大的力气! 虽然有他放水的因素,但也足以证明,亨利皇储的实力,果然也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 只是,这样的交锋并未使洛萨感觉到什么压力。 区区比赛用骑枪,根本无法穿透龙鳞甲的防御,更别提只是捅到盾牌之上。 他胯下的“葡萄”,也是体力与耐力都极佳的汗血宝马,这样打下去,仅仅只能将战斗拖延成比拼双方耐力的战局罢了。 那样的话,胜利者必定是他。 第三轮。 第四轮。 亨利皇储突然停下手,他手中的盾牌已经残破不堪。 他摘下头盔,对洛萨喊道:“够了,这样无聊的比斗,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我们不如直接开始下一场好了,让我们各自领兵,在这里进行一番血战。” 洛萨自无不可道:“如你所愿,殿下。” 亨利皇储急了。 一个急躁的统帅,在决策时,就会更加容易失误,两场就算并为一场也没什么,洛萨有必胜的信心。 第293章 罗马与日耳曼 在观众们充满不解的眼神中,双方缓缓撤回各自方向的铁门。 让娜上前来,牵住体表沁出一层细汗的“葡萄”的缰绳,好奇道:“那个亨利皇储很厉害?” 洛萨掀起面甲,透了口气:“呼——这家伙水准还不错,也不知喝了什么魔药,估摸着,战斗力起码相当于二十级的汉斯。” 如果是战场上全力出手,洛萨三两下就能将亨利皇储解决掉,单纯血肉之躯的强大,并不足以弥补凡人跟巫师间的差距。 这也是洛萨一向不愿将过多属性点分配在力量上的原因所在。 “也就是四分之一汉斯喽?” 让娜忍俊不禁道:“汉斯任劳任怨,还要被您拿来当做衡量尺度。” “我们等下怎么对付他?” 洛萨结果般若递来的水壶,猛灌了一气,如今虽已是初秋,但全副武装在烈日下作战,依旧使他汗流浃背。 “稍微手下留情就好,虽然不怕,但少一个仇人,可比多一个强。还有就是别展现出太出格的力量,以保护我们的士兵的安全为上。” “我明白了。” 无论是骑士竞技大赛,还是一般骑士间的决斗,规则之中往往都有一条“不得使用巫术”,这是哪怕不存在巫术的前世,都有的规矩。 至于如何判断决斗双方是否使用了巫术。 受限于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世俗领主对于超凡力量的了解都十分有限,也没有比较靠谱的检测方式,所以多采用“常识性判断”。 即,你看起来像是使用巫术了,即便你没有使用,依旧是使用了。 或是,即便使用了巫术,但手段很隐蔽,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也是洛萨没让芙琳吉拉和切利尼娜参与进这场决斗的原因。 洛萨看着自己麾下,围拢过来的士兵们。 他们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七嘴八舌道:“大人,我们都看到了,您打得可真不赖,那个小王子全程都被您压制在下风。” “大人你肯定是放水了吧,没关系,我们清楚的,谁让那个小王子有个厉害父亲呢。” “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上场了吗?” 洛萨点头道:“没错,我们的对手,是亨利皇储麾下的步行骑士还有他们的侍从们。对手并不好对付,他们之中,甚至很多人都可能服食过魔药。 当然,我坚信,你们绝不会弱于他们。” 他语气微顿,又道:“但这场战斗不是为了我,我们仅是以‘雇佣兵’的身份,为帝国的巴塞丽莎作战,所以你们不必顾忌对我效忠的誓言而必须参加。” “哈,大人,您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您想要说些什么。” 披着熊皮斗篷的掌旗官露出愉快的笑容:“这可是相当于新罗马的君士坦丁堡,我记忆里那个叫提图斯·波罗的胖子前辈,天天吹嘘自己曾跟战友在罗马城一同杀死了十几个角斗士,称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誉。” “哈哈哈,咱们的敌人可不止十几个,咱们的战友也不止十几个。” “大人,您总是能为我们带来胜利,我们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有人又迅速接道:“而且不仅是胜利。说实在的,大人,我们现在有土地,有庄园,但还缺一个温柔可爱的老婆,不怕您嘲笑,我想买个波斯女奴做老婆,听说她们既温柔又能干,就是贵了点。” “帝国的巴塞丽莎出手可比您阔绰多了,合该我们鹰旗大队这次要发一笔财,回去之后,还不得羡慕死那些趾高气昂,总是自诩是您亲卫队的蠢货们。” 洛萨心头微怔,到底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觉得不应让忠于自己的士兵们,为了女皇的赏金,而将性命丢在供人取乐的竞技场上。 可在他们看来,这既是斩获荣誉,使鹰旗大队之名响彻帝国的大好时机;也是获取女皇允诺的赏赐,相当于他们好几个月薪水的机会。 原本都是一群希伯伦老**的留任老兵们,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命有过么金贵。 洛萨露出笑容来:“那就让我们上场吧。掌旗官,举起鹰旗。让这些自以为是的骑士们知晓,如果没有战马,都靠两条腿作战,他们只配给我们舔靴子。” “没错,让那些日耳曼蛮子在鹰旗下颤抖吧!” “呸,你个蠢货,大人还有咱们之中的一多半人,都是你口中的日耳曼蛮子。” 留任老兵们哄笑起来,他们迅速排成长方形的方阵,向尚未关闭的铁栅门走去。 “是鹰旗!” “仿品吗?” “不,不知道,离得太远了。” 观众席上,有些披着白色托加长袍的贵族,豁得站起,如果不是他们没有举着“SPQR”的旗帜,不少人恐怕还真会误以为是一支古帝国的军团,从漫长的时间长河中穿越而来了。 哪怕是行军路上,依旧井然有序的鹰旗大队,在来到场上后,迅速变阵,组成了一队横向排列的长方形方阵。 黑色的双头鹰披风随风飘扬,帝国式的红色盔冠,在以前至少也要是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或是早已被废黜的禁卫军才能佩戴。 对面,亨利皇储也带着他的士兵们入场了,那是一群全副武装,穿着各色罩袍的步行骑士,以及他们的侍从。 他们身上的纹章五花八门,头盔上插着孔雀,天鹅等禽类的羽毛,队形松散,部分握着长戟或战斧,唯有前排的骑士仍使用盾牌和骑士剑的组合。 洛萨,般若,让娜三人,分散在队伍各处。 他站在队伍的第一排,手持鹰旗大队备用的方形盾牌,将它护在胸前,弓着身子缓步前进。 这场战斗的指挥不是他们中的任一,而是队伍里唯一一个戴着红色横向盔冠的百夫长。 他吹着尖锐的哨子,指挥方阵缓缓向前推进。 观礼台上。 利奥波德伯爵若有所思道:“这是古帝国的方阵?我真奇怪,这到底是洛萨伯爵训练出的军队,还是你们帝国新组建的新军。” 安娜反问道:“这两者很矛盾吗?这既是洛萨将军的士兵,也是帝国的勇士。” 帝国抛弃古典时代的重步兵,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机动性,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 在越来越倚重骑兵的战场上,身披重甲,价格高昂的剑盾步兵,不会比那些价格低廉,手握长枪的消耗品在“维持阵线”这一主业上的表现更突出多少。 而他们也无法像重骑兵那样,在合适的时机,能够出现在合适的战场上,向敌人最薄弱的地方展开冲击。 但这些缺陷,在面对眼前这些仅仅是一群下马了的重步兵时,也并不算什么缺陷了。 “洛萨,记住我们的赌约。” 亨利皇储双手握着一把手半剑,意气风发地向这边大喊道。 在洛萨身上,他感觉到了巨大的挫败感,现在,他只希望自己依靠父亲,花费重金打造的班底,能够摧枯拉朽击溃对面那群花里胡哨的步兵。 随着令旗挥下。 对面的步行骑士们纷纷开始缓步推进,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剑,盾,战斧,铁锤,拉下面罩,桶盔下的他们,就像包裹在铁皮中的铁罐头。 他们采取的战术与骑马时无异,同样是排成紧密的队形,先是小步前进,等距离近些时,再展开冲锋。 “重标枪!” 百夫长吐出口中的哨子,原本同样在缓步前行的方阵,立刻止步,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两根标枪中,那根更重,更适宜破甲的重标枪。 “放!” 砰—— 一根根势大力沉的标枪,钉入了前排骑士的盾牌,或是体内。 全副武装的锁链甲,能够防得住箭矢,却根本不是这种重标枪的对手,轻易就被撕开了防御,钉入了他们的血肉之躯内。 即便是盾牌,也被轻易破开,要么扎进背后骑士的手臂,要么就是挂在盾牌上,使原本还堪用的盾牌,立刻变得沉重了许多。 他们只好丢弃这些盾牌。 “冲锋,冲上去,砸开那些缩头乌龟的龟壳!” 亨利皇储气得破口大骂道。 这些步行骑士,可都是他手底下身经百战的精锐,是他通过魔药培养的,自己最值得信赖,最倚重的班底,是为他未来巩固王位而做准备的。 结果一个照面就损失了好几个。 面对敌人的冲锋,百夫长高喊道:“龟甲阵!” 他们手中的方形盾牌,立刻组成了严丝合缝的方阵,仅有一双双眼睛,和宛如毒蛇般伺机而动的短剑,随时准备从缝隙中展开突袭。 第294章 认输 观众席上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于洛萨而言,这是一场相当新奇的体验,此前,他从未作为步兵方阵中的一员,以一种俨然是庞大机械上的一枚小小的零件的方式来作战。 他不需要思考。 只需手握盾牌,紧盯着面前的敌人,余下的,大可交给身边身后的战友们。 先是一个手持盾牌的骑士,砰的一声撞在洛萨身边的士兵身上,他连退了两步,幸好被身后的同袍顶住了身子,才没使盾墙出现缝隙。 “这狗东西的力气可真大!” 他骂骂咧咧地擎起盾牌,短剑从缝隙间刺出,展开还击。 但对手这种加厚式的铆接锁甲,显然不是大路货的锁甲所能相提并论的,锋利的罗马短剑,很难刺穿他们的防御。 “看来又是一场消耗战。” 洛萨心中暗道。 透过盾墙的缝隙,洛萨看到一个一个高大的骑士,举起手中的长戟,向下砸来,身后撑起盾牌遮在洛萨头顶的士兵,手腕猛得一沉。 沉重的盾牌直接砸在了洛萨的头盔上,震得他一阵气闷。 身后传来士兵低声的痛呼,对方的力气出奇的大,显然也已超过了普通人的范畴。 洛萨毫不犹豫,向前迈出了两步,走出盾墙的同时,一脚将前面这名骑士踹得连连后退,摔进了身后侍从的怀抱里。 这名骑士只觉被踹的胸口,血气一阵翻涌,一时间竟站不稳当,被洛萨抄起闪耀的十字剑,直接刺穿了胸膛——闪耀的十字剑到底是件魔法道具,锋利程度远非一层锁链甲所能抵御的。 轻松料理了对手,佩着黄金面具的洛萨,神情淡然地环顾四周,一时间,这些骑士们为他的气势所慑,竟有些不敢上前。 这是金色面具盔的特效——惊惧! 从观众席上看。 眼下的场景,就像是一群凶狠的狮子,扑到了一只庞大的草原象身上,日耳曼骑士的攻势虽然凶猛,但鹰旗大队同样防得严严实实。 利奥波德微笑道:“这一场景,我仿佛方才刚看过一般,只是攻守双方有了逆转。” 安娜轻哼了一声,她知道,利奥波德伯爵指的是不死军跟瓦兰吉卫队们的交锋,不死军防御森严,瓦兰吉卫队则依靠狂暴的冲锋。 两方就这样消磨着各自的鲜血和体力,硬生生打成了一副两败俱伤的局面。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支步行骑士,每个都喝过魔药,若是公平一战,他们绝对不是我们帝国的鹰旗大队的对手。” 利奥波德摊开手:“可洛萨和他的女巫们也在队伍当中,有些事,还是看破不说破为好。” 安娜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芙琳吉拉有些烦躁地看着这一幕:“大人到底在做什么,真想施展个法术,一口气把这些敌人统统都消灭掉。” 切利尼娜握住芙琳吉拉柔软的手掌:“就是担心你会这样,大人才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参与进去,别忘了,这些日耳曼骑士背后也有靠山。” 她轻抬下巴,指了指对面观众席上的一个神秘的女人。 那是利奥波德的女巫情妇,曾经带给了洛萨相当大的压力,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芙琳吉拉这边,见她看来,还微笑着招了招手。 亨利皇储的意图很明确,就是依靠前排防御力最强,也最精锐的步行骑士,撕开鹰旗大队的防御。 只要破开眼前这支军队坚实的龟壳,敌人就将袒露出里面柔软的血肉之躯,到时候,他手下的精锐,完全能够将其轻松击溃。 但同样的。 敌人这支军队的龟壳,实在是太过坚固。 虽然己方的伤亡有限,但敌人可是还一个没死呢。 更何况,这样主动进攻,消耗的体力可是远远超过被动防御的,再这样下去,哪怕己方的骑士们都是喝过魔药的,体力悠长,也不一定耗得赢对面。 “必须撕开敌人的防线。” 亨利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一身源自于“巨人魔药”的巨力,挥动一柄双手战斧,便向眼前的一面盾牌劈下。 只听咔嚓一声。 盾牌被从正中央剖开,砍在后面一名身着银甲,戴着覆面盔的高大骑士的肩头——这个骑士好硬的铠甲! 亨利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震撼。 眼前的骑士,穿着的赫然是一件类似于米兰式板甲的全身板甲,身上的甲片严丝合缝,他的双手斧嵌进对方的肩甲之后没多深,便有种丝毫无法寸进的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战斧从对方这名明显有异于身边鹰旗大队装扮的骑士肩头拔出。 透过对面覆面盔的缝隙间,他看到了一双平淡却迷人的黑色眼睛——怎么会有人的眼睛生得这么好看? 他心中感慨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再度举起战斧。 砰—— 银甲骑士抬起的覆有链甲手套的手掌,稳稳按住了亨利的手掌,仅是一只手,亨利竟然萌生了一种仿佛在面对一座山岳般的错觉。 他那双握着战斧的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他和对面骑士对视了一眼,依旧是那双平淡且迷人的黑色眼睛,他甚至能够看到对方眼睛上那浓密修长的睫毛。 “好大的力气!” 亨利的眼神中满是惊疑,然而任凭他怎样挣扎,已经挣不脱面前骑士简简单单的一按。 亨利的身边,一名骑士见状举起长戟便向着银甲骑士身上砸去。 银甲骑士的动作却有些迟缓,等到长戟快到头顶的时候,才一个后撤步,险而又险躲过了这一击。 头盔下,般若微皱起眉。 她本来是没想躲的,因为这样的攻击,虽然能够穿透她身上这件板甲的防御,但却根本无法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想到战前洛萨的交代,她才意识到,若是硬扛下这样的攻击,怕是会被判定为使用了巫术这种作弊手段。 亨利看着面前这个失去盾牌的银甲骑士,很明显,这是这座密不透风的盾墙最薄弱的地方,但他一时间,竟根本萌生不出要从这里突破的想法。 他没这个想法,可不代表旁人没有。 在许多日耳曼骑士的眼中,这个穿着漂亮铠甲的敌人已经失去了盾牌,就像被掀掉一块鳞片的巨龙,正该向这里进攻,以期撕开更大的口子! “我被当成突破口了?” 般若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古怪,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要想不那么惊世骇俗地把你们都解决掉,倒也是件很有挑战的事。” 虽然从未表露出什么厉害的剑术或是武技,总是倚靠着坚不可摧的防御,抵挡在敌人的第一线。 但不代表般若就不能打了。 在她漫长的看守地狱门扉的生命中,战斗从来不可或缺,无论是跟游魂恶鬼斗,还是跟那些性格清冷,唯独热衷战斗的鬼族同胞们斗,都使她积累了一身卓绝的战斗技巧。 只是以往,她一般不会使用这些技巧罢了。 毕竟,就算我站着不动让你们打,你们也根本破不了我的防御,谈什么格挡与闪躲呢,直接以伤换命就是。 不远处的让娜,原本正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 旋即,她看到在般若面前受挫的亨利皇储,竟然将目光转向了她这边。 “不是吧,你该去找大人下手啊。” 让娜嘴里咕哝了一声。 她刚才一直在摸鱼,没想到这下反倒被当成了软柿子,谁让洛萨负责的另一端军阵,早就被亨利视作是难以轻易解决的硬骨头。 而般若那一段,更是让他感觉到有些邪门。 自然会选择让娜所在的这一段下手。 只是他很幸运,挑中的目标不是让娜,而是让娜身边的一名老兵。 看他那势大力沉的一斧头,这一下要是劈实在了,怕是连盾牌带胳膊,都得被硬生生劈断。 砰—— 让娜手持盾牌,将面前的敌人撞翻了事,手中的骑士剑竖着劈落,竟是直接将亨利皇储手中战斧的木柄,从正中央劈断了开来。 “臭小子,给你点面子可以,但你想伤我的人,我可不答应。” 让娜嘴里嘟囔了一声。 亨利皇储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仅剩的一截木柄,嘴巴张了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再看麾下的精锐们,竟然不约而同放缓了攻势。 到现在为止,他们依旧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唯一做到的,仅是在盾墙前留下了十几具尸体罢了。 亨利皇储有些不甘心,但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麾下的骑士们,士气正在迅速下滑,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萌生了一种敌人根本无法战胜的错觉。 “认输吧。” 戴着金色面具的洛萨,缓缓从军阵中走出。 亨利皇储张了张嘴,洛萨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瞬间竟有些击破了他原本心高气傲的防线。 似乎,认输的确是最佳的选择。 再打下去,胜算渺茫不说,就是赢了,这样的结果他也无法接受。 毕竟,这些人都是他掌握西西里王国的骨干力量,否则,就是拿下西西里王国的头衔,他也很可能会被那些根深蒂固的诺曼贵族架空。 第295章 斗兽 “我认输。” 亨利皇储摘下头盔,脸上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我很荣幸能跟殿下还有您麾下精锐的战士们交手。” 亨利皇储张了张嘴,低声道:“去品味你的胜利,接受人们的欢呼吧,这是你应得的。” 他颓然转过身,失魂落魄般向竞技场的出口走去。 从洛萨到让娜,连续三个对手,将他的自以为是和傲慢,碾成了碎末。 随着报幕者的通报,看台上立刻传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赢了! 从始至终,洛萨方都是占据绝对优势,鹰旗大队们水泼不进的防御,也给君士坦丁堡市民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就算心中再看不起法兰克人,视他们为蛮夷,君士坦丁堡市民也知道,法兰克人绝对是这个时代最能打的军队之一。 芙琳吉拉得意洋洋地看着那群贵妇,哼道:“看到没,你们这群没眼光的女人,我家大人是最厉害的!” 贵妇们的神情不一。 有些贵妇脸上带着令人疑惑的红晕,神情迷离道:“那个大蛮子真英俊,我想,我大概是爱上他了,如果能跟他睡一觉…” 芙琳吉拉大怒,这群下贱的婊子,怎敢公然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切利尼娜连忙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别惹事,大人看不上她们的。” 观礼台上。 萨珊波斯的使者,轻蔑地看着这一幕。 都说法兰克人勇猛剽悍,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这才死几个人就投降认输了,萨拉丁那等佞臣,居然会被这些蛮子击败,可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安娜轻描淡写道:“如何,亨利凯撒麾下最精锐的士兵,同样不是帝国勇士的对手,这次合作,该以我们为主才对。” “这不能证明什么。” 利奥波德的神情淡然,早在洛萨出场的第一时间,他就预料到今天的结局了。 “据我所知,就在色雷斯,一场针对女皇的叛乱即将发生,我很怀疑,在这个时候,君士坦丁堡是否还能履行出兵的盟约。” 拉盖娅女皇轻描淡写道:“那就不劳你费心了,连利奥波德侯爵你这样的外来者,都得知了叛乱的消息,可想而知,这场所谓的叛乱,不过是疥癣之疾。” 她又对伺候在身边的宫廷宦官说道:“召洛萨将军来见朕。” … 鹰旗大队们撤下阵型,向周围欢呼的人们挥手致意。 这是胜利者独有的待遇。 有几个浪荡子,还将视线锁定在几个漂亮贵妇身上,摘下头盔,不住向那边的看台上吹着口哨。 以前在希伯伦城卫军里,这都是一群老**,油滑之极。 洛萨微笑地看着他们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荣誉。 皇家司库官,那个看上去满脸褶子的老宦官,带着满面笑容向场中走来。 “洛萨将军陛下召你过去呢。” “好,我这就过去。” 洛萨向让娜递了个眼神,跟上了老宦官,向着观礼台的方向走去。 来到空旷的台上。 洛萨已能看到女皇的御座,正背对着他,朝向场内,他这个角度,恰巧能够看到女皇戴着威严的三重冠的侧颜。 “利奥波德大人,好久不见。” 经过利奥波德时,洛萨率先打了声招呼。 利奥波德微笑着说道:“是好久不见,但每次见面,洛萨你还是会带给我惊喜。” 遥想半年前,他还想用一个男爵的头衔来招揽洛萨,现在洛萨俨然已经成了十字军王公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还跟东帝国搭上了关系。 “等到事情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好。” 洛萨笑了笑,越过他来到女皇的面前,单膝跪地道:“陛下,幸不辱命,按照法兰克人的传统,我希望能将这场胜利献给您。” 女皇威严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和缓的微笑:“我接受了,洛萨将军。作为答谢,我赐予你于此随朕一同观礼的资格。” 这算什么恩荣吗? 洛萨心中微怔,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 女皇威严的声音继续道:“此战,鹰旗大队每个参与的士兵,都将获得五十枚苏勒德斯金币和一匹伯罗奔尼撒产丝绸的奖励。” 洛萨迅速估算了一下。 这大概相当于每个人一百枚苏勒德斯金币,一百个人就是一万! 希伯伦大半年的税金,就这么眼睛不眨一下就撒出去了? 洛萨对此由衷地羡慕。 “来这边坐吧,洛萨将军。” 安娜招呼道。 洛萨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下面还有什么竞赛吗?” “当然,还有一场最精彩的斗兽。” “斗什么兽?狮子老虎?” “不,是一头凶暴龙,一头独角犀,都是很凶残的恶兽。” “龙?” 洛萨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跟暴虐龙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凶暴龙可不是真正的龙类生命,只是凑巧长得像罢了。” “就像大号的鳄鱼?” “这个比喻很恰当。” 随着鹰旗大队满载着皇帝赐下的赏赐,喜气洋洋地将丝绸挂在自己的铠甲上退场。 阵阵嘶吼声从场中传来。 在大竞技场开在另一处,连接兽栏的铁闸门,随着驯兽师推动沉重绞盘而缓缓升起。 两头凶兽脱得樊笼,立刻从狭窄的兽栏中冲出。 它们起码有五米高,凶暴龙是一头跟霸王龙很像,浑身覆满漆黑鳞甲,硕大的头颅中,长满宛如锯齿般的锋利獠牙。 独角犀的体表,布满褶皱的老皮,头颅前端的弦月形弯角上面沾着暗红色的干涸血迹,一双硕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狂躁与愤怒。 洛萨皱眉道:“这种恶兽,你们就不担心它们失控?” 大竞技场的围墙,最矮的地方仅有不到三米高,对于这两只庞然巨兽而言,哪怕是腿短的独角犀,一个助跑想要翻越也不是难事。 安娜摇头道:“不担心,我已经提前布置了魔法结界,会使这两头恶兽将围墙认作是无法触碰的万丈深渊——你的巫术造诣还太浅,察觉不到也正常。” 此时。 两头巨兽已然展开对峙。 这两者都是凶猛的掠食者,若是在非洲草原上相遇,大概率是互不招惹。 但它们此时饥肠辘辘,眼前又只有对手,连日来被囚禁的暴躁与愤怒,使它们根本没可能和平共处。 凶暴龙不断绕着独角犀转圈。 而独角犀却俨然跟鹰旗大队的战术一般无二,始终待在原地,只是随着凶暴龙不断转头,以保证头顶的犀角一直朝向对手。 可它转了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眼花,逐渐落后了凶暴龙的节奏。 凶暴龙找准时机,猛扑向独角犀,如同闸刀般的锋利巨口,狠狠咬在独角犀的身上,但它那宛如一身皮甲的松弛皮肤,竟是坚韧非常。 凶暴龙啃不穿独角犀的防御,被它猛得一个转身撞翻在地。 烟尘四起,人们只觉大地都在颤抖。 观众席上,人们屏息凝视,惊呼连连,这种巨兽间的角斗,对君士坦丁堡人而言,同样是稀罕事。 不少贵妇都被吓得花容失色。 萨珊使节神情凝重,希腊人能拿出这样的巨兽决斗,何尝不是在向他们展示肌肉? 洛萨沉声道:“这样的巨兽若是能够驯服,在战场上必定所向披靡。” 安娜传音过来:“可惜驯服不了,驯兽师喂给它们的肉都不吃,再关下去,它们也只会逐渐消瘦,饿死在冰冷的监牢里,还不如用鲜血取悦人们。” “拉乌夫你知道吗?他的手底下就曾有蝎尾狮骑士服役。” 安娜神情微怔:“那个贝都因酋长?或许是专精神奇动物学的巫师,也可能是非洲一些邪神的使者,你知道的,那片蛮荒大陆是如此广袤,出现什么奇特的力量也不足为奇。” “洛萨,说来好奇,你找寻龙类生物到底想做什么?” 洛萨并未答话,而是话锋一转:“我也很好奇,你许诺给我的宝具什么时候能造好?” “喂,就是不想说也没必要提这件事吧,我还会赖你的账不成——我这段时间来回奔波,哪有闲暇去制作?” 洛萨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对了,你跟利奥波德伯爵身边的那位.谈过吗?。” 安娜看了一眼远处的利奥波德,压低了声音道: “谈过了,她既不愿加入我们黎凡特巫师协会,也没打算跟你们亨利皇储组建的女巫内阁扯上关系——啧,爱情总会使人盲目。哪怕女巫也不例外。” “谁能想象,一个跟我一样,已经半只脚踩在传奇阶的女巫,会愿意做一个世俗领主的情妇呢。” “利奥波德真是好本事。” 洛萨对此表示叹服。 俨然一副,自己从未吃过软饭的模样。 而这时,被撞翻在地的凶暴龙,赫然已经重新从地上爬起,一口啃在独角犀覆着厚实鳞片,短粗的脖颈上。 独角犀拼命挣扎着,皮肉被硬生生撕下来一大块,伤口中还嵌着凶暴龙锋利的獠牙。 凶性大发的独角犀,毫不犹豫一头撞在凶暴龙的腿上,锋利的独角在划破鳞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看台上,人们的欢呼声越来越高,这样血腥,不死不休的战斗,才是人们最乐意看到的! 第296章 屠龙者 “要分出胜负了。” 洛萨忽然开口道。 此时,椭圆形大竞技场中的斗兽,已然来到了生死相搏的最终阶段。 独角犀螺旋状的尖角,在凶暴龙没有鳞甲保护的柔软腹部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人们甚至能够看到垂落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脏器。 然而凶暴龙面对这足以致命的恐怖伤势,仍旧死死啃着独角犀的后颈,俨然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人们发出兴奋地叫好声。 野兽间的生死搏斗,最能唤醒人们内心深处潜藏的兽性。 独角犀这种食草兽对凶暴龙逆袭,更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事。 安娜轻叹道:“还是凶暴龙赢了,虽然同样性格暴躁,在发情期会无差别攻击进入到自己领地的任何野兽。 但独角犀归根结底还是个食草的兽,缺乏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显而易见,独角犀怕了。 它不再攻击凶暴龙,而是挣扎着试图摆脱凶暴龙的利齿。 它没必要继续跟凶暴龙拼命,只要拖的时间够长,凶暴龙只会越来越虚弱,甚至是死亡。 但这一退,就再没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最终,被凶暴龙一个猛撞,撞翻在地,一口咬在独角犀早已血肉模糊的脖颈上。 它是如此用力,洛萨甚至脑补出了嘎嘣一声脆响。 不多时,独角犀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咬死独角犀的凶暴龙,一只脚踩在独角犀的头颅之上,仰起头颅,向着看台的方向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这声怒吼甚至连看台上观众们的欢呼声都被压制住了。 看着它那满是血渍,参差不齐的獠牙,一时间,看台上鸦雀无声。 有人甚至被吓得摔倒在了地上,久久站不起来。 安娜有些奇怪道:“厉害,这头垂死的凶暴龙,没想到还能察觉到外面有人,是他们的喊声太大,还是临死前,野兽的灵觉会变得更加敏锐呢?” “灵觉?” “啊,不必在意,我研究的一门新课题,用来概括所有捕食者的野兽直觉。” 洛萨恍然,这所谓的野兽直觉,自己也有。 安娜提议道:“怎么样,要不要下场亲手了结了这头凶暴龙,在君士坦丁堡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坐实你屠龙者的美名?” 洛萨对此兴致缺缺:“没那个必要,我并不在意君士坦丁堡人如何看待我。” 这虽然是个捞取声望的大好时机,但这是君士坦丁堡,不是耶路撒冷,自己一个外邦人要那么高的声望有什么用,他又没真打算做“杜家赘婿”。 “洛萨将军。” 冷不丁一个威严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洛萨连忙应道:“陛下。” “我听说,你有‘屠龙者’的美誉,愿意替我赐予这头垂死的恶兽,一个体面的结局吗?” 洛萨沉默了下。 如果这真是一头龙兽的话,根本用不着拉盖娅开口,他就得毛遂自荐。 但他该怎么解释凶暴龙不是龙这件事呢? 他下意识想起了“中杯,大杯,超大杯”的名场面。 看着安娜幸灾乐祸的神情,他起身道:“既然陛下吩咐,我自然不会拒绝。” 心中萌生了一种你这利马索尔军区将军的头衔,还真不是那么好拿的念头。 利奥波德善意地提醒道:“小心一些,越是垂死的恶兽,便越危险。” “我明白。” 洛萨笑着点了点头。 危险倒不至于,虽然这头凶暴龙比一些真正的龙兽还要厉害,但到底是强弩之末,解决掉它不会费多大力气。 他起身,向竞技场中走去。 … 竞技场中,凶暴龙已经开始大口吞噬独角犀的血肉。 虽然受了致命伤,但它的求生意志依旧很顽强。 洛萨的脚步声,使它豁然回过头。 一双琥珀色的竖瞳中,充满了警觉,旋即,这份警惕迅速转化为兴奋。 它能感受到萦绕在自己身上的死亡气息,吞噬独角犀的血肉,并不能延缓死亡的到来。 但眼前的这个人能! 他有真正的,龙的气息,而且无比浓郁! 它猛然直起胸膛,被独角犀豁开的腹部,垂落着大团的脏器。 但它眼神中的渴望,却变得越加浓郁。 这时,切利尼娜的“处决”天赋的作用就显现了。 如果是她的话,只需一个滑铲,就能轻易解决掉这头凶暴龙。 洛萨这样想着。 他手中,倒握着一杆鹰旗大队使用的重标枪,体内的龙裔血脉,在“血瀑”的作用下,飞速流淌,使得他的属性,瞬间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 可惜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显露出龙类的异象,不然还能试验一下所谓的“半龙化”,得到这一能力之后,他还从未真正施展过。 只见洛萨在人们的惊呼当中,猛然一个后仰,力贯全身。 手中沉重的标枪,顿时如被装备在城墙上的床弩射出一般飞射而出。 顷刻间便洞穿了凶暴龙的一只眼睛。 痛苦和眼前的模糊,使凶暴龙的动作变得迟缓了少许。 洛萨纵身一跃,踩着它那光滑的后背,轻松来到了它的后颈处。 他高举起手中的闪耀十字剑,做出了处决的姿势。 凶暴龙预感到死亡即将到来,拼命挣扎着,试图将洛萨甩飞出去。 这样惊险的一幕,顿时又引发了人们的尖叫和欢呼声。 原先还为自己丈夫打抱不平的贵妇,此刻眼神中竟是充满了担忧。 君士坦丁堡的贵妇们,俨然已被洛萨的壮举给生生征服了。 芙琳吉拉轻哼了一声,这些臭不要脸的女人! 任凭凶暴龙如何挣扎,洛萨的双脚,依旧稳稳伫立在它的背后。 不动如山! 洛萨借用了般若的力量。 银光乍现! 凶暴龙的头颅,就这样砰的一声跌落,那坚硬的骨骼,竟也丝毫阻碍不了洛萨的巨力和系统出产的宝具。 随着凶暴龙那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地。 洛萨纵身跃起,载着满身血迹,神情从容地来到了凶暴龙那颗硕大的头颅前。 它的眼神,已然黯淡。 竞技场中,仿佛陷入了凝滞。 旋即,是山呼海啸般,前所未有的欢呼和尖叫声。 “屠龙者!” “洛萨!” 场中,仅剩下这样一个声音。 君士坦丁堡人骄傲,但也崇拜强者。 看着这一幕的亨利皇储,有些酸道:“不就是一只垂死的龙兽吗,换做我,我也能做到。” 观众席上,芙琳吉拉看着那群眼神中满是爱慕,恨不得冲下去将洛萨撕碎的贵妇们,脸上充满不悦。 “也不看看伱们都是什么歪瓜裂枣,想跟大人睡?你们也配!” 在芙琳吉拉眼中,大人跟自己是最搭的,其次是般若。 至于让娜,她从来都没考虑过。 在芙琳吉拉眼中,她压根儿就没把让娜当女人看过,她觉得大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危险分子! 切利尼娜看着芙琳吉拉充满警惕的眼神,她有些疑惑地掏出铁盒。 “要吃吗?” 芙琳吉拉忙不迭“嗯”了一声,心想,我真是想多了,尼娜这个小破孩儿,心里哪有情呀爱呀这类的情绪。 这样想着,芙琳吉拉心中颇有一种“我已是大人了,而你还是小孩儿”的优越感。 “尼娜,不要跟那些坏女人学,你要一直这样好好的。” 切利尼娜回了个疑惑的眼神。 第297章 宴会 历时良久,靡费甚众的竞技大会,就此落下帷幕。 鹰旗大队的士兵们,脖子上挂着赏赐下来的产自伯罗奔尼撒半岛的精美丝绸,得意洋洋地在君士坦丁堡人的簇拥与欢呼中穿行。 这一仗下来,每一个鹰旗大队的士兵都成了囊中阔绰的小富翁,若是用这笔钱购买更多的田产,雇佣一批佃农,除了没有骑士的头衔以外,他们要比一般的骑士富裕多了。 这就是君士坦丁堡的魅力,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瓦兰吉人,宁可背井离乡,也要来到君士坦丁堡参与瓦兰吉卫队。 至于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主角,来自耶路撒冷王国的洛萨。 俨然已经成为君士坦丁堡冉冉升起的新星,谁都知晓,这个新任的军区将军,深受女皇陛下和紫衣长公主安娜的器重,即将平步青云。 在君士坦丁堡,皇帝们的权威再衰落,也要远远胜过西方帝国的同行。 他们甚至可以任命宦官为大主教,甚至是大牧首。 换算下来,就相当于亨利凯撒让自己宫廷里豢养的阉伶去做教皇,这比平行世界搞出阿维尼翁之囚的法国国王还要更加离谱。 洛萨走出大竞技场的时候,安娜正坐在一匹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骏马背上,微笑着看着他。 “君士坦丁堡,今日为你而欢呼。” 她指了指竞技场周围,仍在注视着洛萨,向他招手的群众们:“你该在里面多待一会儿,享受属于你的掌声和欢呼声的。” “我怕我会迷失在糖罐子里。” 安娜无奈道:“你好歹也是个强大的施法者,有必要这么谨慎吗?谁还能强迫你做什么事不成?” “这话不应该我拿来对你说吗?” 洛萨翻了个白眼:“要说谨慎,你比我可谨慎多了。” “可你跟我又不一样,如果你是个避世隐居的性子,我也不会帮陛下招揽你,既然你看重世俗权力,哪里又比君士坦丁堡更适合你呢?” 洛萨沉默了下,觉得安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最起码,自己若是能够捞个共治皇帝的头衔,直接把系统的爵位从侯爵,跨越公爵,国王两个阶段,拔擢到皇帝,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而且,看女皇陛下的相貌,这口软饭,似乎还挺可口的。 糟糕,你这女人,竟然坏我道心! 洛萨挑了挑眉,正要说话,安娜戴着珠帘面纱的嘴角微微翘起:“好了,我明白,还按照我们最开始的约定来——等价交换嘛,正巧陛下也没有白使唤人的习惯。” “走吧,我们去参加宫廷宴会,在陛下的宫廷里,有一间能够容纳三百个客人同时用餐的大厅,陛下的銮驾已经先行启程了。” “这种小事,你派个人通知我一声不就好了?” “原本陛下是想让安德罗尼科斯来召你的,但被我拒绝了,毕竟你是我们黎凡特巫师协会的一员,来到协会总部,我不尽地主之谊怎么能行?” “安德罗尼科斯是谁?” “陛下的尝膳官,一个阉人,掌握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超凡力量,算是半个施法者。” 安娜话音刚落,又补充道:“放心,陛下派宦官来请你,不仅不是怠慢,反而是对你的看重。” 洛萨微微颔首:“我知道,在东帝国,既已有阉人担任大牧首的先例,也就没什么可瞧不起这些人的了。而且,许多小教派都认为自我阉割是守贞和纯洁的典范,一些希腊大家族的次子甚至会选择主动阉割以进入宫廷。” “我还以为你没办法理解这种事。” 洛萨耸了耸肩:“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宦官不会有子嗣,对皇位天然没有威胁,还不会导致产生一些皇室丑闻,能够得到皇帝器重是再正常不过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在东方的那个国家,宦官也曾一度把持朝政。 “是这个道理没错。” 安娜皱起眉,虽然帝国使用宦官的传统由来已久,女皇摄政,更需宦官的帮助来稳固朝政,可她依旧不认为重用宦官对帝国而言是件好事。 或许,帝国那仅剩不多的武德,就是被这群不男不女的阉人给败光的。 心中如此作想,安娜嘴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笑着提醒道:“你还没有成婚,这段时间,帝国的高门贵女们肯定会对你有想法,若是碰到些放荡不羁的贵妇自荐枕席,你可要提醒你的姑娘们留手。” 洛萨轻笑道:“我不就是个法兰克蛮子吗?还能走到哪儿都招人青睐?” “今日之后,任谁都会认为你在帝国将会平步青云。” 安娜饶有深意地说道:“他们可不知道你是个狂热的信徒,一心想要跑回耶路撒冷的沙漠里,去侍奉你的小国王。” 洛萨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在君士坦丁堡发展虽然前景诱人,但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你们跟利奥波德侯爵谈出什么结果了吗?” “还没,不过承你的情,我们现在占据了上风——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平叛成功后,我们间的合作应该也能定下来了,这次,说不定帝国真能收回西西里岛。” 西西里,罗德岛,塞浦路斯,这些都是掌握地中海航路的关键。 它们的重要性,是无法以领土面积的大小来衡量的。 安娜指了指身后的马车:“上车吧,现在想要近距离看你一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这样出现在大街上,只会使我们寸步难行。” “我还要去接芙琳和切利尼娜。” “放心,芙琳跟我可是老朋友了,你的两个小姑娘,我都有安排。需要我帮你把你的士兵们也安排了吗?” 洛萨摇头道:“不必了,我给他们放了个短假,他们估计会拿分到的赏金,在城里好好逛逛。” 一行人上了马车,向宫廷驶去。 宴会在“金殿”内召开,它的圆形穹顶上开了十六扇窗户,比起西欧阴暗逼仄的建筑风格,这里的采光简直好到吓人。 墙上的壁龛上绘制着圣母与耶稣的画像。 众人落座之后,宦官们便推开了壁龛的银质大门,一袭紫色华服,头戴三重冠冕的女皇,便从这里走出。 在阳光映照下,女皇神情肃然,美丽的容貌在冠冕和各种珠玉宝石的点缀下,显得越发神圣,简直就像是天上的圣灵降临凡俗。 步入大殿后,女皇径直来到金殿东边的神龛前,向里面的神像恭敬祈祷,这大概是在彰显自己的“君权神授”。 因为在东帝国,皇帝就是神的化身,而非凡俗之人,连大牧首都可由皇帝信赖的宦官内侍来担任更遑论什么“由教宗加冕”了。 洛萨被安排在萨珊使节后面的位置。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地嘟囔道:“波斯人不是东帝国的死敌吗?怎么还把我们放在他们之后?” 洛萨解释道:“正因为是斗了上千年的死敌,才应该给予他们尊荣吧。更何况,随着东帝国失去了大量领土,跟萨珊都不接壤,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不死不休的敌手了。” 至于小亚细亚半岛上盘踞的突厥诸部,虽然名义上臣服于萨珊的万王之王,但可远远称不上什么忠心的臣属。 许多突厥部族在西迁路上,也没少跟波斯人发生冲突,两者间积攒了大量的矛盾。 萨珊王朝之前支持这些突厥人,也就是为了给东帝国这个宿敌添添乱罢了,现在,他们的精力已不在西方。 日耳曼尼亚也是一样。 奥地利边疆辖区是日耳曼尼亚最靠近东帝国的领土,两国之间仍旧隔着匈牙利王国的广袤领土,他们在亚平宁半岛上的纠纷,只能说是小打小闹。 据洛萨从过往商队中打听来的消息,鞑靼人虽然已经在东方草原上崛起,但还远远没有被自诩高贵的波斯人放在眼里。 反倒是由耶律大石缔造的西辽国,威名赫赫,一度占据了富裕的河中地区,威胁着丝绸之路,被萨珊王朝视作心腹大患。 很快,宴会就开始了。 宴会的主菜是三只烤孔雀,孔雀在君士坦丁堡非常受欢迎。 许多骑士都喜欢拿孔雀翎羽作为装饰品,甚至催生了专门的孔雀养殖户。 仆人用小推车,推着盛满各式菜肴的金色餐盘,从客人们的桌前经过,将一道道菜肴摆放到客人面前。 龙虾,金枪鱼,各式贝类海鲜,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晶莹剔透的橘色和黑色的鱼子酱。 产自克里特岛的羊奶酪,搭配橄榄油调配的蔬菜沙拉,既香甜口感又不至于太过粘腻。 “还是希腊人吃得讲究,我原本以为这个时代,能够大口吃着香料管够的烤肉,就已经算是顶尖贵族的享受了。” 洛萨不由感慨道。 都说许多中世纪贵族过得还不如后世随便一个普通人,这里的贵族,肯定不包括东帝国的皇帝。 让娜喝下一大口葡萄酒,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不住咳嗽着。 “天呐,这些希腊人到底在酒里添了什么?” 洛萨拿起酒瓶,凑到鼻子便嗅了嗅,顿时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谁知道呢,迷迭香,小豆蔻,胡椒,芹菜汁,茴香,八角……都有可能。” “就算为了显摆自己的富庶,也不该这么糟蹋东西吧?” 让娜一脸可惜道。 酒是好酒,香料也是类比黄金的贵重物,偏偏两者掺和在一起。 芙琳吉拉满怀恶意地揣测道:“或许希腊人的口味就是这么独特。” 洛萨对此并不认同:“都是一张嘴,一条舌头的构造,没道理这种味道古怪的东西就被视作美味佳肴了,大概就跟我们那个时代拿金箔裹着牛肉吃是一个道理。” 毕竟香料在这个时代很多人眼中可是价格高昂的补品,就跟东方人眼中的人参差不多。 餐后的甜点也同样丰盛,掺了坚果的甜饼干,淋了果酱的布丁,各种蜜饯。 此外,洛萨还喝到了阔别已久的小米粥,上面浮着一层熬得很浓稠的米油,总算能给这两天来的大鱼大肉解解腻。 值得一提的是,洛萨还在宴会上看到了东帝国的其余公主们。 只是科穆宁家族的公主,显然不如杜卡斯家族的公主们受欢迎。 而且,无论是科穆宁还是杜卡斯家族的公主,都没有资格跟安娜一样身穿紫服。 这大概是一种独特的尊荣。 洛萨还作为耶路撒冷王国派出的使节,在大殿上接受了各方使节敬酒来着。 或许耶路撒冷王国地盘狭小,但谁也不会轻视耶路撒冷的国王。 抛开圣地之主这一头衔的神圣之处不提,耶路撒冷王国掌握了地中海东部沿海最精华的地带。 再加上拥有源源不断从西方而来的狂热朝圣者和十字军支援。 耶路撒冷王国的实力并不弱小,最起码没有看上去狭窄的国土那般弱小。 第298章 野心 “洛萨,我真的很奇怪,你现在到底是鲍德温陛下的特使,还是女皇陛下的将军?” 宴会上,利奥波德端着酒杯,向洛萨发问道。 “我想我已经向亨利皇储解释过这件事了,而且,这两者本身也并不冲突,就像是哈拉尔德。” 挪威的王子哈拉尔德曾作为瓦兰吉卫队的指挥官,为东帝国的皇帝服务,在积攒了大量的威望和财富后,返回了挪威,夺回了王位,有最后的维京人之称。 利奥波德微笑道:“我明白了。洛萨,为了你今日的胜利还有屠龙者的荣耀,我们来畅饮一杯。” 洛萨很客气地回道:“感谢您曾对我的帮助,如果圣战再起,我很期待我们能够再度得到并肩作战的机会。” “哈哈,我也很期待会有这么一天。”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分开了。 这里人多眼杂,显然也不是深聊的时机。 临别前,利奥波德饶有深意地看了洛萨一眼:“小心希腊人,既然你提到了哈拉尔德,一定记住,他也曾因为卷入到宫廷斗争的漩涡中,而险些丧命。” 这里指的是哈拉尔德在皇位更迭之时,被新皇帝逮捕入狱。 所幸新皇帝也没占据几天皇帝的宝座,就被废黜,由佐伊女皇和狄奥多拉女皇共同执政,哈拉尔德才免了牢狱之灾。 此后,君士坦丁九世因为被佐伊女皇看重,凭借吃软饭的本事,成为了东帝国新的共治皇帝,并且凭借手腕,将前两位女皇的权柄收于己身。 在利奥波德眼中,洛萨显然是想要效仿君士坦丁九世的做法。 只是他认为,拉盖娅女皇明显要比佐伊和狄奥多拉女皇难搞定多了。 这是一位罕有的,有眼界,也有手腕的女性统治者。 “多谢您的提醒。” 洛萨仍旧不卑不亢道。 他径直走回自己的席位上,沿途,视线不经意间跟那些目光灼热的高门贵女们碰过,他连忙又皱着眉挪开。 这些人的眼神,简直就像要把他敲骨榨髓吃干抹净一样。 洛萨甚至能够听到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虽然是个乡下蛮子,但他的领地可不小,光是利马索尔军区,就够养活我了。” “而且他还掌控了外约旦的艾拉港。” “那是哪儿?” “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里每年能带给你一大笔钱就够了。” “呵,他有多少财产对我而言不重要,不过这个法兰克蛮子,既高大英俊,又能征善战,倒是真的很对我的口味,你们就别想着跟我争了。” 这是谁,口气这么大? 洛萨微怔,刚想看去,就听到安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刚才说话的那个,是伊庇鲁斯大公的女儿,她的家族领地盛产番红花,相当富庶,而且她的兄弟们,连通她自己都是一群蠢蛋,娶了她大概率能够兵不血刃拿下伊庇鲁斯大公之位的继承权。” “只是过程不会太光彩罢了。” 洛萨侧过头,随即就看到安娜正端着一盏金杯,来到洛萨的身边。 “你已经来到东帝国的权力中心,在这里,你只需要付出往常付出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就能获得更丰厚的回报。” 联姻,在中世纪的价值潜力简直是无法估量之大。 阿尔高伯爵领起家的哈布斯堡王朝,在巅峰时期,能够控制伊比利亚,亚平宁大半领土,低地诸邦,奥地利,波西米亚,匈牙利,其中真正靠刀枪夺来的只占极少数。 为了保证继承权不外流,哈布斯堡家族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比如近亲结婚,以塑造所谓的“纯血家族”,说白了就是为了避免领地被分走罢了。 后世人所津津乐道的哈布斯堡大下巴,同样是他们近亲结婚的产物。 洛萨轻哼道:“安娜,假如有人拿着一座金山来换取娶你的机会,你会愿意接受吗?” 安娜挺起颇具规模,起码相当于三个芙琳吉拉的胸脯:“当然不。” “所以我也不会。” 安娜反驳道:“我们又不一样。” 洛萨轻笑道:“安娜,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安娜有些迟疑道:“说实话,我看不太懂。有时觉得你正直,仁慈,慷慨,忠贞。但身为超凡者,却又偏偏追逐于世俗权力,可看你的表现,又似乎对此并不看重的模样。” 她是真看不懂洛萨,如果执着于权力,没什么比追求女皇更快捷的方式了。 而且,在安娜看来,这也是合作共赢的一种方式。 “其实没你想的那样复杂,人活在世上,追求的不就是个顺心意吗?” 洛萨微笑道:“我的确想要权力,想要开创一个哈布斯堡王朝,但这不代表我就会为了这一目标不择手段。” “我们这类人,拥有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哪怕未来,我没有如我所愿,成为一国之君,或是干脆丢掉了所有领地和头衔,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曾想过,等到自己一百岁之后,就带着般若,芙琳她们一起去旅行,去周游世界,跑到遥远的文兰,或是东方那个跟帝国一样富庶的王朝” 安娜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向往:“听你说的,我都动心了,如果那时你真要抛下一切去旅行,一定要算上我一个。” 洛萨心道,咱俩可没这么亲近。 利奥波德返回使者们居住的宅邸。 他一进门,便阴沉着脸道:“莱娜,这个洛萨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男人几乎没有施法者的天赋吗?” 戴着棕色连帽斗篷的女巫,柔弱无骨的胳膊缠住了他的胸膛:“既然都说了是几乎,自然也存在少数能够打破这一纪录的特例。” “更何况,超凡者的道路,也并非只有一条,北欧那些饮用狂血,通过古老祭祀的战士;非洲那些笃信邪神的图腾祭司;被诅咒力量感染的狼人” “只是无一例外,这些道路都很危险,几乎是九死一生。” 利奥波德的语气有些沉重:“我就没可能也成为掌握超凡力量的施法者吗?” “天父既不愿予你,又何必强求?” 女巫轻飘飘地说道:“我能调配药剂,保你长生,使你获得梦寐以求的大公之位,但也没办法使你像那洛萨一样,掌握这样强大的力量。” 在女巫的眼中,洛萨显然也不是一般人。 他身上有大量她看不透的谜团,明明初次见面时,似乎只掌握了细微的超凡力量,但这次再碰面时,那股力量已经膨胀了不知多少倍。 甚至于。 在洛萨的身上,就连她这样强大的女巫都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这个洛萨,还有他身边的女巫们,绝对不简单。 利奥波德轻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果然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那么对于这个洛萨,我更要拉拢了?” “看你的心意就是了,他就算真攀上女皇和那个叫安娜的女巫的高枝儿,最多也就当上东帝国的共治皇帝,也管不到你。” 利奥波德神情微怔。 什么叫最多? 能够当上共治皇帝,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没有实权的那种,也是多少贵族梦寐以求的事情。 女巫看着利奥波德有些嫉妒的眼神,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很无奈的神情:“好了,只是超凡力量的话,我会试着给你找来的。” 正如安娜所说的那样,爱情总是会使人盲目。 但女巫也并不全然是为利奥波德考虑,她只是喜欢利奥波德的强壮,英俊,野心勃勃,聪明睿智罢了。 若有朝一日,利奥波德变得老态龙钟,她也会毫不犹豫抽身就走。 女巫漫长的生命,在她看来是用来享受的,可不代表她就愿意为了利奥波德舍弃一切。 第299章 宋金之战 宴会散场时,天色都渐晚了。 洛萨跟一个相谈甚欢的帝国贵族又寒暄了两句,总算是离开了那金碧辉煌的金殿。 这样的迎来送往,绝不是洛萨所擅长的。 迎着傍晚,宫廷花园里清新的凉风,他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还算好的,高坐在皇座之上的女皇,全程一副威严脸,简直跟神龛中的圣像一般无二,那才叫真的累。 可见,这当皇帝其实也是个辛苦活儿。 尤其是想当一个明君的话。 “我们回去休息吧。” 洛萨顺手摸了摸芙琳吉拉的小脑瓜,大概是好长时间没摸了,这一摸顿时感觉手感极佳:“芙琳今天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芙琳吉拉轻哼道:“那当然,我又不是什么不知轻重的小破孩儿。” 让娜翻了个白眼,没把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杀了,就算是表现不错是吧:“大人你要真想夸芙琳,不如就说‘好摸就是好头’。” 芙琳敢怒不敢言,略一思索,便转向身边的切利尼娜:“妮娜,你帮我骂她!” “啊?” 切利尼娜似乎有些失神,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 她虽然也算是个王牌杀手,两西西里狼族黑手党的双花红棍级人物,但哪里会骂人这种高难度的活儿,逼急了,也顶多说出一堆烫嘴的西西里方言。 洛萨看了眼般若平静如水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 他很确定,这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 回到安娜的庄园里,洛萨正打算简单洗漱一下,巡营回来的让娜,便把他叫到一旁,认真地询问道:“大人,我今晚打算尝试一次作战记录,你觉得怎样?” 作战记录是系统扈从精英化的道具,洛萨之前抽取到一件,直接给了让娜。 让娜现在已经被提升至了六十级,距离满级还差二十级,起码要几万枚苏勒德斯金币的样子,所以洛萨一直觉得轮到她使用作战记录应该还早。 洛萨有些意外道:“你有把握击败拥有五千大军的完颜宗弼了?” 现在,他手底下的军队,共计有:留任老兵(鹰旗大队)一百人,瓦兰吉卫队(伯爵卫队)一百人,重装弓骑兵二十余人,林地射手二十余人。 条顿骑士团和圣拉撒路教团的修会骑士,约四百人。 翼骑兵一百二十五人,敕令骑士一百余人。 黑鹰旗队的农兵五百余人。 还有九百新扩充的新军,包括三百名轻步兵,一百名轻装骑兵,以及五百名重步兵。 正规军总计有两千多人。 其中最有战斗力,称得上精锐之士的也就三分之一,比如四百修会骑士们,就有多半都是侍从。 此外,若是算上那些城镇民兵,各地治安连队,恐怕还能再添上近千人,但这些士兵大概率不会算在洛萨的军队。 至于手底下封臣的士兵,洛萨就可以肯定不会算在自己士兵之列了。 由于有新兵训练营这一系统出产的建筑,使得新兵训练的速度大幅度增加,但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的训练时间,还没经过实战检验,他们显然还称不上真正的战兵。 这样的军力,在耶路撒冷,的确已是雷蒙德之下最强的一方封君了,跟雷纳德全盛时期也不遑多让。 一声令下,他甚至能征召起上万人的大军。 而金兀术还在时,金国初立不久,应该正是处于战力巅峰期,无论是契丹辽朝还是宋朝,都远非其对手。 完颜宗弼麾下的铁浮屠,更是当时世上最顶尖具装冲击骑兵之一,传说中,铁浮屠之间要以铁索相连,这才能“如墙而进”。 但在洛萨真正掌握军队之后,估摸着这应该是酸腐文人觉得骑兵难以做到如此整齐,而杜撰出来的说法。 毕竟,宋朝一群酸腐文人,多是一群照着高粱河车神的阵图,纸上谈兵之辈,他们懂个屁的具装骑兵? 给铁浮屠的坐骑上都绑上锁链,也亏他们想得出来,那铁浮屠还有机动性吗? 倒下一人,其余铁浮屠是不是还得带着死去战马在地上拖行? 除了铁浮屠以外,完颜宗弼麾下的应该就尽是拐子马这一类的轻装骑兵了,着甲程度不一,往往分布于主阵两侧,承担掩护两翼,包抄,袭扰的职责。 总之,这两种骑兵,应该就是完颜宗弼的“五千大军”的主要组成部分了。 洛萨不认为,这次作战记录还能特意使完颜宗弼只率领一群渤海人,奚人,契丹人和汉人组成的仆从军来作战。 也就是说,己方的士兵精锐程度不如对方,数目也不如对方。 若是这昨日巨舰世界里的金兀术,也拥有超凡力量,但凡能够扛住让娜的圣枪,她能赢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洛萨思索了下,又展开眉头:“不过试试也无妨,反正有三次机会。” “但我觉得这事恐怕未必是我一个人的事。” 让娜迟疑了下:“你还记得之前的模拟战吗?仿佛一场真实无比的梦境,我醒来后依旧感觉记忆犹新,所以我猜测,这次,大概率我们也是要一起的。” 洛萨微怔。 “不,照你这么说的话,恐怕都未必是我们一起,而是所有人一起。” 这样想着,洛萨又皱起眉来,那若是让娜选择开启作战记录时,他手底下的士兵有人没睡觉怎么办?会突然昏迷过去? “总之,你今晚先试一次吧。” 洛萨这样说道。 “好。” 让娜笑道:“若是真所有人都一起,那这对那些新兵蛋子们而言,也算是一次很稀罕的实战经验。” “那倒是。” 新兵蛋子不上战场很难练出模样,可一上来就是利马索尔城之战那种高烈度的战场,损失也实在太过严重。 … 跟让娜道别,洛萨跟芙琳吉拉,切利尼娜都分别叮嘱了今晚要按时睡觉后,便返回了和般若一起的房间。 他攥着般若的手,没多会儿便觉困意袭来。 洛萨没有抗拒这份困意,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旁的般若有些疑惑地睁着眼,她可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困意。 再醒来时,眼前景物已是大变。 四周弥漫着浓雾,一群逃荒的农民,扛着全部家当,或是推着小推车,赶着牛车,驴子骡子,在泥泞的大道上奔行着。 鸡鸭禽类的叫声,和牲口的叫声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 再一看自己,竟是全副武装,骑在一匹披着鳞甲马铠的战马上,一应马具,所携装备,都与现实中一般无二。 “果然我也被带进来了” “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现在在哪?难不成都分散开了?” 洛萨仔细打量着四周,以他现在精神力的强大,自然不需要用掐大腿这种方式来检验自己是不是身处梦境,真正可怕的梦境,是连痛觉都能模拟出来的。 这种类似于模拟战的作战记录,想来也是感觉上跟现实一般无二,实则只是一场梦境的存在。 “老丈,这是何年何月?” 逃荒的人群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翁被洛萨这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胡人”将军吓了一跳,“回这位将军。现在正是靖康年。” “那女真鞑子到何处了?” 你个胡人也好意思提“鞑子”这个词。 老翁心中腹诽,脸上却丝毫不敢怠慢,乱世之中,招惹谁也不敢招惹这顶盔掼甲的厮杀汉,哪怕是贼配军,也得赔上三分笑脸。 更别提眼前这胡人衣甲光鲜,服饰华美,少说也是校尉,军侯一级的大人物。 “这老汉我哪知晓,只知道早在好几天前,就已经攻破了蔡州,那个刘太尉和他手底下的兵马,跑得比谁都快,估摸着已经渡过淮水了。” “都打到这儿了,料来,已是徽钦二帝北狩,赵九妹登基之时了,这个时候,已是天崩地裂的局势,宋人都被女真人把心态打崩了,几十名女真骑兵,就能像赶鸭子一样赶着成百上千的宋军落荒而逃,所以想要借助‘友军’的力量,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我这副面孔,恐怕也无法取信于人。” 洛萨喃喃自语着。 眼下,最紧要的是跟让娜还有麾下的大军汇合。 他们刚刚出现在这儿,立足未稳,若是立刻就遭受到金国军队的围攻,怕是连结阵自保的机会都没有,虽说有三次机会,可每一次都是无比宝贵的,自然是能坚持越久越好。 “哦,对了,忘记问了,老丈这里是何处?” “寿州,再往南一点就到下蔡了,军爷你可以在那儿乘渡船过河。” 洛萨笑着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架,随即又意识到不对,拱手一揖:“多谢老丈。” 他摸了摸身上装钱袋的地方,可惜,随自己一同入梦的,只有这一应盔甲,估计大军里还有粮秣辎重,但这钱袋却是没留在身上。 老翁没在意洛萨的尴尬,见这胡人不仅汉话流利,也算得上是有礼,也稍稍松了口气:“军爷不必客气,快些渡河去吧。” 洛萨点了点头,正欲离去,忽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此时,正是晨雾细微之时。 雾气朦胧间,影影绰绰闪过十余道骑兵的身影,离得近了,他们大多佩戴着蛾眉盔,身披札甲,坐骑的前半身,也覆有缝制的简易札甲。 从浓雾之中冲出,他们立刻看到了这边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胡人骑兵”,几个口哨声响起,十余名骑兵便分散开,向洛萨包抄而至。 洛萨轻哼了一声:“老丈,你等快跑,让洒家去与杀了这群金狗。” 老翁哪里还会客气,随口应了一声,忙不迭向远处奔逃去了,只是这年岁已高,被这一惊,腿脚酥软,是怎么也跑不快了。 一旁逃难的百姓们,也是纷纷加快了脚步,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洛萨端坐在马背上,自顾自将黄金面具佩在了脸上。 这些大概率是金人拐子马的骑兵,也很是聪明,看到洛萨这身人马具装的打扮,也知道此人甲胄犀利,纷纷取出铁锤,狼牙棒等钝器,向洛萨冲来。 他那甲胄再怎样坚固,这传导而来的巨力,也够洛萨受的。 洛萨挥起具装骑矛,轻夹马腹,便迎着十余名拐子马骑兵冲去。 这具装骑矛势大力沉,换做以前,他根本挥舞不起来几下,便要力竭。 但眼下他的力量和体力均已是今非昔比,即便不施展透支力气的血瀑,短时间内也能应用自如,一个照面便将一个拐子马骑兵砸得筋断骨折。 旁边一名拐子马骑兵,只听耳边呼啸风声,眼前顿时一黑,赫然是被洛萨手中的铁矛直接砸中了脑袋,七窍迸血,坠马身亡。 那十余名拐子马原本还想分出部分人去截杀那些逃亡的平民,眼见这胡骑凶悍,立刻分散开来,摘下鞍上骑弓,远远逡巡。 另有人吹响号角,竟是怀着用骑弓骚扰,拖延住洛萨,另行求援的打算。 他们手中的骑弓自然无法奈何洛萨身上的龙鳞甲,哪怕是扎到面门上,有着“不可损毁”特性的金色面具上也只是稍稍传来些许震动。 第300章 大秦将军 若是寻常的具装骑兵,面对这等局面,只能束手无策。 毕竟装备沉重,跑又跑不过敌人的轻骑兵,追又追不上。 除非是洛萨的具装弓骑兵才能展开反击。 可洛萨哪里是寻常人。 只见他抬起手,一簇火苗猛然在他掌心中燃起,得到【火山之王】加持的火焰法术,使他手中的火球简直如脸盆一般大小。 “金狗受死!” 在拐子马们惊恐的目光中,洛萨嘿嘿一笑,直接将手中这些天来跟安娜学来的火球术丢出。 虽说,此世的宋金,非彼世的宋金。 但洛萨对这些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金人,同样连半点好感都欠奉。 火球带着呼啸风声,呈直线飞射而出,那速度并不快,也就是一般弓箭射出的速度,想要命中高速移动的敌人,绝非易事。 这只是火球术的初级版本,洛萨还会一手即使火球脱手后,仍能控制其移动轨迹的进阶火球术,但消耗的精神力也会大幅增加。 只是对付这种水平的对手,他觉得普通版完全够用了。 他得节省精神力,毕竟上限总共就那么点,杀死模拟战中的敌人,又不可能使自己升级,连带着回满状态。 正常情况下,想要回满耗干的精神力,起码要休息一整夜,连带着还会有头痛,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等一系列的后遗症。 火球精准命中了想要躲避的拐子马骑兵,立刻将其燃成一团火炬,那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连同坐骑一同倒地而亡。 这火球术的高温,经过【火山之王】的加持,可绝不仅仅是凡俗之火那么简单,只一瞬间就能将其体内的水分蒸干,烧成火炬。 拐子马们大惊失色,纷纷鼓噪着。 洛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估摸着无非就是“妖法”“妖人”之类的惊呼。 这一来,饶是这些拐子马骑兵极为凶悍,也不得不撤得远远的,只敢站在远处放箭骚扰,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离得远了,磅数本就小的骑弓,变得更加绵软无力,根本无法对洛萨造成威胁。 洛萨转过头,看向那些正在逃亡路上的难民们,轻叹了一口气。 靖康之耻,北方沦陷。 不知有多少人就此葬身于比契丹人更加野蛮无数倍的蛮夷之手。 宋朝兵弱但富庶,北方金人打得契丹辽人苦不堪言,结果契丹辽人转头就能按着宋军一顿乱揍,这完全将大宋朝的遮羞布都撕了下来,使金人完全看穿了宋朝的羸弱,俨然一块白嫩的肥肉。 洛萨前世时,每每读起这段历史,都会忍不住扼腕叹息,宋朝百姓实在是太惨了,走了契丹豺狼,又来女真虎豹,赶走女真虎豹,又来鞑靼铁骑。 正当洛萨打算迎头截住敌人,给身后逃难的百姓们增添一分生机时,他的心头突然警兆大作,背上的皮肤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洛萨下意识后仰。 便听一阵呼啸风声。 一柄锋利的投枪,直接擦着洛萨的鼻尖飞过,在金色面具上划出了一连串迸溅的火星。 砰—— 投枪命中一棵柳树,直接将其洞穿,连带着又穿透了两棵树干,投枪才彻底变形,碰了个粉碎。 好大的力气! 洛萨看向侧面投枪飞来的方向,正看到一个头戴银色面具盔的金人将领,渊渟岳峙地端坐在一骑神骏战马背上。 他戴的头盔,是一顶四筋娥眉盔,头盔下的札甲披肩和护面遮住了整张脸庞,仅露出双眼的一道缝隙,正紧盯着洛萨。 周围的金人骑兵有些惊讶地喊了几句,似乎对洛萨能躲开这人的偷袭很是意外。 洛萨摘下鞍上悬挂的印有双头鹰纹章的鸢盾,护在胸前,神情凝重地注视着这个敌人。 这敌人实力很强,虽然他还有一系列底牌没有使出,但要知道的是,他现在可是孤身一人,而敌人,可能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 可惜,他这次进来只戴了金色面具盔,那顶翼骑统领的龙虾盔在让娜手中,以他坐骑的脚力,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只能打! 洛萨紧握着手中的具装骑矛,手指轻轻摩擦着这杆铁矛中段的螺旋纹路。 面对这等困局,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毕竟,他就是死在这儿,了不起也就是提前退场,没办法在让娜跟金兀术的对决中,帮到让娜多少忙了。 不过,说实在的,如果芙琳吉拉,切利尼娜还有般若都过来的话,缺不缺他一个,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这样想着。 洛萨心中反倒生出了一种,此前在模拟战中,带着倾家荡产组建起的军队,向敌人发起决死冲锋时的豪迈。 这样一想,心中顿感畅快至极。 洛萨将骑矛指向那金人将领,发出了一声暴呵:“兀那金狗,报上名来,本将枪下不斩无名之辈。” 值得一提的是,这昨日巨舰世界的宋朝,官话跟普通话几乎没多大区别,洛萨完全能够跟这里的人无缝交流。 那金人将领扯起嗓门,用并不纯属的汉话喊道: “俺乃是大金三太子麾下谋克(百夫长)古勒泰,俺听手下儿郎说,你是个金发碧眼,能施妖法的胡人,为何要为宋人卖命?” 洛萨心中一惊,却是没料到这区区一个百夫长,竟也有这般力气,若是换作一个猛安(千夫长),岂不是稳稳要压自己一头? 洛萨微微一笑:“我可不是什么胡人,我乃西域之西,泰西大国大秦边区将军洛萨,等你死后见了阎王老子,就报这个名字好了。” “什么泰西大国,听都没听过。” “那是你们金狗无知,不过是一群蜗居于深山老林中的蛮夷之辈,怎配知我大秦威名?” 他罕有这么痛快地说汉语的时机,肆无忌惮胡扯了两句,擎起手中的具装骑矛,便向这女真谋克杀去。 “你那嘴巴倒是伶俐,等俺摘下你的头颅,定要拔出你的舌头喂狗。” 那女真谋克嗤笑一声,接过身后阿里喜(军仆)奉上的类似于大关刀般的武器,向着洛萨便迎了上去。 便听铿的一声巨响。 洛萨手中包铁的鸢盾,竟是险些被那女真谋克劈烂,但洛萨手中的骑矛,也轻易便捅穿了他那厚实的札甲,洞穿其胸膛。 紧跟着,他手掌发力,竟是硬生生将这女真谋克挑了起来,随即狠狠掼在地上。 马上作战,哪有演义话本里描述的动辄几十上百个回合,瞬息之间便能分生死。 大雾天里,洛萨的脸上一片血红,体内龙裔血脉飞速奔流,俨然已经施展了血瀑术,这才能猛然将速度提到极致刺出这一枪。 他大喝了一声,也不顾那些女真拐子马们是否听得懂,声如洪钟般大笑道:“区区金狗,不值一哂,还有没有能打的上来跟我一战?” 拐子马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被这面具人的气势所慑,饶是他们这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百战精锐,竟也有种肝胆欲裂,想要掉头逃跑的冲动。 “呵。” 洛萨正欲嘲讽一句,好整以暇撤走去寻自己的军队,却不料,远方的浓雾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大片密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不多时,便有上百名人马具装,戴着遮面盔的重骑兵,从雾气中冲出,更远的地方,更是有着不知多少拐子马轻骑,还有契丹,汉人的仆从军围拢而来。 因为雾气朦胧,根本难以计数。 转眼间,洛萨竟是已经陷入了被包围的局势。 人群排开,一员金人大将在数个铁浮屠骑兵的簇拥下,来到了洛萨的面前。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他才高喊道:“刚才,就是你杀了古勒泰?” 洛萨面具下的表情丝毫未变,高喊道:“就是我,兀那金狗,可敢与我一战!” 眼下局势,已是十死无生,连退路都被包抄了。 他已经决定要开启【半龙化】,跟这帮人拼命了,能多杀一些,便多杀一些,兴许他们就是这金兀术手下五千兵马中的一部分呢。 自己多干掉一部分,也能给让娜减轻一些压力。 “杀了他。” 金人将领显然没有跟洛萨单挑的想法,挥了挥手,立刻便有无数强弓劲弩对准了洛萨,这些多产自宋朝的强弓劲弩,绝对是杀人利器。 虽然肯定无法威胁到龙鳞甲,但他胯下坐骑披着的鳞甲马铠,却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金人将领微怔,向属下询问道:“我们还有哪个谋克的骑兵没有跟上?” 属下们面面相觑。 “回猛安,这到处都是大雾,俺们也不知有多少兄弟失散了。” “不过定当是自己人无疑了,那些宋人若是依托城墙,还敢守上一守,但根本就没跟咱们在野外大战一场的胆量。” 金人将领又听了一阵,却是豁然变色道:“不对,若是自己人,斥候哨骑怎能没有半点回应,必定是敌人!”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战马嘶鸣。 雾气当中,一员银甲骑士率先冲了出来,她手中高举的,赫然是一面印有双头鹰的旗帜,在她背后,是一个个仿佛背生双翼的翼骑兵! 只一瞬间,这些翼骑兵便携着雷霆之势,撞进了金人士兵当中。 后面,更是有大量披着白底黑十字罩袍的条顿骑士们,这些十字军骑士纷纷端起骑枪,呐喊着向猝不及防的女真人杀去。 “以父之名。” “为了天父的意志!” 眨眼间,便不知有多少金人的仆从军被践踏而亡。 雾气中,更是有无数甲胄不一的步兵悄然接近了战场。 瓦兰吉卫队们冲在最前,他们手持双手大斧,一斧头砍下,就是覆着札甲的马头,都得被硬生生砍掉。 “杀了那个领头的!” 金人将领眼见战局不利,怒吼了一声,便带着拱卫在旁的上百铁浮屠,向着让娜率领的翼骑兵们冲杀而去。 第301章 胡斯战车 清早的浓雾渐渐散去。 显露出战场上的一片狼藉。 黑袍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扒掉死者的衣甲,将没有逃跑的战马,驮畜聚拢起来,他们所带辎重有限,这也是一项极大的补充。 这场仗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敌人之中的女真人也就三四百人,余下的尽是契丹,汉民,渤海人等仆从军,己方的损失并不大。 洛萨则皱着眉,跟让娜说道:“芙琳,尼娜,般若她们没跟你在一起?” “切,你也就能想起她们,怎么就不问问汉斯,库尔斯,霍格船长他们呢?” 洛萨有些无奈道:“好,现在问总行了吧。” 让娜笑了笑,语气平缓道:“都不在,我估计,他们应该都没进入到作战记录当中——这也正常,谁让这次考验的对象是我呢。” “这就有点难办了。” 洛萨皱起眉:“我歇一会儿。” 他来到一旁的土坡上坐下,他现在处于一种既强又不强的叠加态,如果不计后果的全力爆发,巨龙之息亦或是圣枪,都是相当强大的能力。 但他精神力有限,施展一些如火球术这样的小技能还好,稍微一放大招,就会有精神力捉襟见肘的感觉。 “说起来,那个金人的千夫长还真是厉害,比我们那个时候的拉海尔还厉害。” 洛萨神情平静道:“很正常,我们那个时候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猎巫运动,超凡者要么销声匿迹,要么远遁海外。” 这时。 两个瓦兰吉卫队押着一个相貌粗犷的汉子向这边走来。 “大人,我们打扫战场时,发现了这个正装死的软蛋。” 两人将俘虏粗暴地推搡到地上,这人没戴头盔,身上穿着一件旧札甲,脸上满是惶恐:“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宋人,不是鞑子。” 洛萨点了点头,开口道:“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接下来,我问,你答,只要你愿意把你知道的情报都告诉我,我保证饶你一命。” 那俘虏忙不迭地叩首道:“我愿意!我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为金人卖命也是没之奈何,公若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洛萨神情古怪,我还当你要拜我为义父呢。 “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刘三,您叫我三儿就行。” 洛萨又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 刘三一听,连忙划清界限:“大人,我可不是鞑子的人,我是被他们裹挟进来的签军(可以理解为炮灰),为他们带路,养马,攻城还得先登,这副铠甲是我忍辱负重,取悦了那个鞑子将军被赏下来的。” 洛萨皱着眉,他能分辨出这刘三并未说谎,他现在今非昔比,就算般若测谎仪没在身边,一般人也骗不过他。 “我没问你这些,说重要的。” “是是是。” 刘三忙不迭应道:“这伙鞑子是金国四太子麾下的偏师,只有不到一个猛安的兵马。” “金国四太子。” 洛萨神情一凛,这不就是他们的目标,金兀术吗! 他沉声道:“这金国四太子的本部兵马有多少人,像这样派出来的偏师又有几支?” 刘三一愣,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儿,才试探着说道:“这金国四太子的本部兵马,起码得有五千多人,但有几支偏师像我这种小人,哪有资格知道这种秘密。” 洛萨抬手,闪耀十字剑显现。 刘三的语气立刻变得高亢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也不想投靠鞑子的,我就是想活命啊。” 刘三的身体瑟瑟发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反而是捆住自己的绳索被劈断了。 洛萨将手中银剑重新化作十字架挂在脖子上,随意道:“看你还算老实,这段时间,就跟着我,为我的军队带路吧,放心,我不是女真鞑子,不会逼迫你上战场的。” 刘三死里逃生,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连叩首:“谢大人饶小的一条贱命。” 洛萨摆了摆手,示意刘三躲远点,对让娜说道:“听到没,这金兀术仅是本部兵马就有五千人,而且大概率都是铁浮屠,拐子马这类精锐,你有办法对付?” 让娜神情肃然,摇头道:“没把握。” 那铁浮屠的威力,她方才也见识到了,即使是在这浓雾当中,猝不及防被偷袭了,仍旧发挥了极强的战力,若非她跟洛萨在,肯定要被其突出重围。 若真有上千人在平原旷野展开冲锋,她一点也不觉得己方有胜利的可能。 唯有设伏,偷袭。 但这女真人也不是蠢货,最起码哨探,斥候还是知道撒的,想要隐蔽起一支伏击的大军,没有芙琳吉拉的鲜血魔法帮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洛萨思索了一阵,倒是有了一个简略的计划。 “让大家都集合起来吧,我们该出发了。” “你有计划了?” “只能说是雏形,这女真人拳打契丹,脚踩大宋,正是骄横自大之时,想要引诱他们步入陷阱,跟我们一战,根本不是难事。” “难的是敌人大概率不会步入沼泽,峡谷,山林这类不利于骑兵发挥的险地,一旦我们行踪暴露,是战是撤,主动权就要交到敌人手中了。 那金兀术虽然在历史上算不得一流将帅,但也绝不是什么蠢材。” 洛萨这支军队,大部分都是步兵,一旦被敌人咬住,就很难走脱了。 “就算是雏形,也说说看,让我给你参谋参谋呗。” “我想试着用胡斯战车对付敌人的骑兵,用车垒限制敌人的冲击速度,人为布置下钉刺,绊马索,铁蒺藜之类陷阱,来限制敌人的冲击速度。只要缠住敌人主力,你再领上所有骑兵,从后面包抄,无论是袭击敌人主将还是其他,就看你决策了。” 让娜不禁皱起眉:“还真只是个雏形。” 洛萨笑道:“哈,哪来那么多天衣无缝的计划,真到了战场上,无非就是随机应变四个字罢了。” 骑兵地位为何比步兵越来越高?无非就是这“机变”二字! “走吧,我们得去附近的宋人城市,去寻求他们的帮助了,他们的兵马我们肯定不要,但辎重粮草,包括战车这种军械,还要他们来帮忙打造。” 让娜有些好奇道:“你怎么说服宋人帮你?” “看到那些了没?” 洛萨指着自己吩咐手底下的士兵们割下来的女真人的头颅:“在不少宋人眼中,这女真人俨然已是不可战胜的妖魔,我们将这些头颅给到一些地方官员或是军将手中,这样的功劳,不说是封侯拜相吧,也是一场天大的富贵,就凭这些,还不够他们组织人手帮我个忙吗?” “切,你就不怕那些宋人黑吃黑?毕竟,你也就是他们眼中的胡人罢了。” 洛萨皱着眉:“别跟着芙琳吉拉学那些整天‘切来切去’的臭毛病——至于黑吃黑,你也不想想他们连女真人都不敢对付,凭什么就敢跟我这大秦将军为敌?” 对于宋朝,洛萨心中的感情相当复杂,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让娜幽幽说道:“没准儿,正因为他们都被女真人吓破了胆,已经打算着投诚了,才万万不敢帮你这个敢跟女真人作对的‘逆贼’?” 洛萨心中微怔,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就看我们的刀枪锋不锋利了。” 第302章 接头 清水县。 张伯武赶着驴车,载着全部家当,吱咔咔从自家庭院中驶出,一看路边,邻居父子竟仍扛着粪桶,在自家菜园子里施肥。 张伯武惊疑道:“金狗就要来了,你们还不快走?” 年轻邻居神情一黯,强撑着道:“这金狗兴许只是在乡野之间劫掠一番罢了,县城城高墙厚,那些金狗一时半刻也难以攻下。” 年迈邻居强笑道:“没错,那些逃难的王公贵族,载着成车的珠宝金银,我听闻那金狗虽然凶狠残暴与禽兽无异,却是极为狡诈,他们定然要追南渡的老爷们的。” 看着一众人强撑着的笑脸,张伯武长叹了一口气:“尔等何必自欺欺人呢?” 两人笑容逐渐敛去。 “人离乡贱呐。” 老人幽幽叹了一口气:“而且,就老汉我这腿脚,又能跑到哪里去,无非就是落个客死他乡的下场,仲卿是个孝子,不愿丢下我,可我” “唉。” 刘伯武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身后载着自家妻子的马车,也觉前景一片晦暗。 人离乡贱,这么多人都在往南跑,真正能跑到的,又有多少人? 后有追兵,路有盗匪,逃难路上,又是缺衣少食之境。 “伯武,你是个读书人,新官家已经跑到扬州重立了朝廷,你也早些赶过去吧,有官家在,这大宋总不可能就此亡了吧?” 刘伯武一阵无言,许久才深深一揖道:“珍重。” 说罢,扬起鞭子,便赶着驴车远去了。 望着刘伯武的背影,父子二人没再说些什么,仍旧继续给菜园子施肥,除虫。 甭管是金狗辽狗,什么狗来了,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 清水县城门口,此时早已挤满了想要进城和出城的人。 乡野的大户或是村民,怀着县城成高墙厚,金人兴许不会冒犯的想法的人,大有人在,他们一窝蜂带着家当往城里来。 这就堵住了想要抛弃县城,跟着官家一同南渡的人们。 两方人互不相让,若非有县尉带着一群弓手看守,怕是早就要动起手来了。 刘伯武对此只能慨然一叹。 “这清水县城墙高不过两丈,既无护城河,也无强弓劲弩。连带甲十万,还有六甲神兵相助的京城都被那金狗攻破了,清水县城又岂能挡得住金人呢?” “金狗来了!” 突然听到城头一阵骚乱,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 这一声大喊,仿佛平地里一声惊雷,整个清水县城登时乱作一团,无论是想往外跑的,还是想往里钻的,现在就剩下一个想法。 那就是往城里挤! “都给老子站住。” 县尉见状,带着兵丁上前连劈倒数人,见了血,才让这些人稍稍冷静下来,在一众兵丁闪亮的刀枪看管下,全数进到了城里,将城门关上了。 堵在门前的,总共也就百十号人,若不是同样有百十号人想要出城,他们早就进来了。 “如果人数再多些,怕是就糟了。” 县尉见城门被关上,稍稍松了一口气,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城墙之上。 只见远处,烟尘滚滚。 看不清数目的黑袍甲兵,排着整齐的军阵,向县城而来。 “竟竟真是金人来了!” 县尉也没见过金人,原以为自己训练的许多弓手,已算是精锐,就算敌不过金人,依托城墙也能守上一守。 可现在一看,己方这兵丁,自己亲手招募,训练的弓手尚还能勉强站稳,那些厢军兵丁,一个个早已是两股战战,恨不能先走。 知县老爷在主簿,县丞等官员的簇拥下,急匆匆来到城头。 县尉心头稍缓,他是真怕自家知县老爷,还没等金人到来,便丢下县衙,带着一众妻妾往南边跑去了,那对于清水县城的士气,更是一个重重的打击。 知县刚来到城墙上,便急切询问道:“县尉,你通晓兵事,且看这金狗军队成色如何?可是那金狗主力?” 县尉闻言,仔细打量去那些“金狗”。 这一细致打量,“通晓兵事的”县尉神情便是大变。 只见敌人一个个披坚执锐,甲胄齐备,而且大多都披着黑色的罩衣,那衣袍上还都绣着一只金色的双头老鹰。 还有那些金人骑兵,更是一个个气势凛然,人马具装,戴着那奇怪头盔仅露出一道缝隙,看上去颇为骇人。 他语气低沉,压低了声音道:“回县台大人,这金狗军容整齐,行军当中也是阵型俨然,想必在金狗当中,也是一等一的强军,怕不是那金兀术亲率的中军?” 知县等一众官员,俱都是面如土色:“那可为之奈何?” 县尉本想说两句宽慰知县的话,但一想这金狗后续兵马还不知有多少,那些厢军本就没什么战斗力,若敌军攻城,旦夕之间就是城破人亡之局。 又想到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可爱孩儿,怕是就要横遭惨祸,一时间握着手中的朴刀,只觉双腿站立不稳,心如死灰。 我大宋,怕是要亡了啊! 一众人心惶惶当中,一个书生突然暴喝道:“为之奈何?唯依托城墙,死战到底!” “死死战?” 他们看向城头不远处,竟是县里小有名气的才子,刘家老大,一时间心中一震:“刘伯武,你可有退敌良策?” 刘伯武摇头道:“无,在下不通兵事。” 知县神情一黯,心道,我等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区区一个士子,难不成还能变出千军万马不成。 “县台大人,我虽不通兵事,但也知晓那金狗贪婪跋扈,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豺狼,唯有打痛他们,方能使敌人退兵。” 县尉开口道:“可这厢军平素就是修城墙,挖土方,干得是苦力杂活儿,拿兵器的时间尚不及拿锄头的时间,既无操练,也无甲械,如何死战?” 刘伯武沉声道:“全城百姓,男女老弱不论,尽数登城死战罢了,就是半数全殁,也要崩掉金狗一颗獠牙。金狗残暴,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县台大人,您愿意自己妻女被金狗凌辱,虐待而亡?县尉大人,您愿意自己儿子被金狗刀枪穿刺,挑飞到水渠中,溺毙而亡?” 他一桩桩,一件件列举过,眼神中,已是布满了血丝。 为人夫,为人父,面对强敌,唯死战耳? 正当这城头诸人,勉力提起抗金士气之时。 城下兵马当中,纵出一员骑将,马鞍上带着几个圆滚滚的染血布袋,来到城下高喊道:“叫你们能管事的出来见我。” 那骑将戴着金色面具,身披的斗篷,是唯一一件不是双头老鹰的斗篷,粗略一看,上面绘制的竟像是一头猪婆龙首,只是要英武狰狞许多。 “休要担忧,我等不是金人,而是自泰西之国,大秦派出的使节团,本想去觐见你大宋国的皇帝,却不曾想撞上了一支金兵。” 洛萨抡圆了胳膊,将手中布袋丢上城头。 那县尉显然也有点武艺,伸手便将其接住:“这是何物?” “无他,金狗头颅罢了。” 县尉打开布袋,却见里面赫然包裹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须发喷张,满脸怒容,眼睛珠子瞪得溜圆,看那发式装扮,的确像是传说中的金人。 此后,更是有数百骑来到城前,丢出一颗颗圆滚滚的头颅,骇得城头一众兵丁心中更是恐惧至极,肝胆欲裂。 “你们若不信,看看我相貌便知,我绝非金人。” 洛萨摘下头盔,露出与此方之人,面容殊异的金发碧眼相貌。 那县尉看着洛萨一众,惊讶道:“你们竟然都是胡人?” 让娜纵马奔出,摘下头盔,露出一袭金发:“喂喂喂,别瞎说啊,我家大人可不是胡人,而是泰西之地,大秦国的将军——哈洛萨,你们称呼他为哈将军就好。” 神特么哈洛萨。 洛萨翻了个白眼,属实也没想到竟会被让娜给安上一个“哈”姓,还不如用自己前世的名字。 “大秦国?” 县尉哪听过这个名字,看向身边,据说是以博闻强记而著称的刘伯武。 刘伯武思索了一阵,惊奇道:“这大秦可是拂菻国?” 第303章 备战 拂菻国,即汉时大秦,早在百余年前曾向宋朝遣使,就是西方的罗马帝国了。 当然,拂菻其实也就是个泛称,相距如此之远,还有语言上的隔阂,指望宋人能分清罗马,罗姆,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一番解释,两方人总算是“接上头”了。 但知县老爷显然也不敢打开城门。 这所谓大秦国的使节团,一个个披坚执锐,气势雄浑,隔着道城墙众人都感觉心中没底,谁知道打开城门是不是开门揖盗? 县尉不禁泛起嘀咕:“都说这胡人藩兵不堪战,怎么这群胡人看起来却是如此骁勇?” 宋朝边境是有豢养藩兵的,多是羌胡人或是吐蕃人。 刘伯武小声解释道:“这拂菻国人可不是羌胡,吐蕃的藩兵,也不是西域小国之民,而是西域以西,一个不下于绿衣大食(yi)的大国。” 绿衣大食就是法蒂玛王朝。 县尉面露恍然,实际上完全没听懂刘伯武在说些什么。 知县老爷壮着胆子拱手一揖:“哈将军可否告知,这些金狗头颅是从何而来?” “就在不远处,我军见这蛮夷之辈想要屠戮百姓,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将其杀了个干净,这些头颅县官你大可统统拿去,上报换取功劳。” 洛萨很痛快地说道。 知县老爷脸色顿时一变:“也就是说,这金人前哨,已至清水县城不远了?这可为之奈何!” “没错,这前哨已至,那金国四太子金兀术所率的中军大概率也不远了。你这县官还不快快给我使团录上通关文书,我们也好南下去寻你大宋的官家,送上吾皇书信!” 洛萨心中冷笑,脸上却更是热情。 这金人前哨将近一个猛安的大军都在这清水县辖地被屠戮殆尽,按照金人的作风,不狠狠报复一番才怪。 这一番话,算是把清水县城跟他们绑定到了一起。 就算这县官有胆子把他们这支“拂菻国使团”屠杀殆尽,以那些金人的作风,也根本不可能“宽恕”清水县。 … 城头,一众人已是焦头烂额。 “这下可如何是好,金人大军旦夕将至,这拂菻国使团灭了金人前哨,偏偏还要离去,我们拿什么来平息这金兀术的怒火?” 知县急得直上火。 那金兵都快杀到家门口了,而且金人素来以骑兵强悍著称,现在就是拖家带口南迁,两条腿也根本跑不过人家四条腿啊。 刘伯武斩钉截铁道:“不能让这使节团走,眼下,想要抵御金人,必须要仰仗这些胡人!” 县尉立刻出言反对道:“这胡人自称‘使团’,伱就真信他们是‘使团’了?哪有使团全是兵丁,连半个文官模样的都没有的?” “万一他们所说,不过是为了诈开城门,到时,你我都将是清水县这数万百姓的罪人!” 刘伯武微怔。 知县老爷沉声道:“姑且不论这使节团到底是真是假,可即便是真,我们拿什么借口留下他们,帮我们共同对抗金兀术的大军?” 一众人面面相觑。 县尉提议道:“胡人向来粗鄙贪财,不如我们凑些银钱雇佣他们?” 刘伯武摇头道:“不可。这胡人虽大多穷困,但拂菻国却是一例外,而且,你们看这胡人士兵,人人披甲,衣着光鲜,绝非穷困之军,要拿财物雇佣他们,绝非是我们清水县城区区一县之地所能负担的。” 一众人面面相觑,竟都有种绝望之感。 偏偏这时,城下还传来了洛萨的催促声:“快些,你这县官,怎敢如此怠慢使者,再作拖延,我们就直接南下离去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走!” 刘伯武开口道。 “首先,这金人头颅绝对是真,看他们这发式,绝非临时削剪出来的,而且他们还有金人的旗帜,铠甲等物证,各位县官可赞同?” 一众人都是点头。 “其次,这使节团跟金人结了梁子,而且还是我们眼下唯一能借助的,可跟金人一战的军队,各位县官可赞同?” 知县这次看向县尉。 县尉一脸苦涩道:“的确是这样。” “再次,这河北之地,有十万金人肆虐,这胡人使节团招惹了金人,还要诈开我清水县城门,进来劫掠屠杀,可能性高吗?” 一众人思索了片刻,也都觉得不高。 之所以有那么多人,都认为这县城安全,不就是因为觉得这县城没什么油水,那金人兴许会急着追赶官家,而放过这小县城吗? 刘伯武又问道:“最后,我想问的是,县尉,若这所谓的使节团,发兵攻打我清水县城,你可能抵御?” 县尉思索了下,还是摇头:“这使节团军容整肃,还能击败金人,绝对是一等强军,我清水县城不过几十弓手,八百厢军,断然不能匹敌。” 刘伯武开口道:“那就开城门吧,邀他们进来,言明利害,兴许能诓求得这拂菻国使节团,助我清水县城渡过难关。” 眼下,就是在赌罢了。 县官还有些犹豫。 毕竟,赌输了就是泼天的祸患,谁知道这所谓的使节团所说,金人大军不日将至的消息,是真是假?就算大概率是真的,那不也还有小概率是假的嘛! 正谈着。 让娜已经蹬在夯土城墙外面的墙砖上,几个借力,便带着那一身沉重铁甲来到了城墙之上。 这番动作,更是惊呆了一众人。 让娜轻哼道:“你们这群宋人,好大的疑心。要攻破你们这小小城池,也需我们诈开你们的城门? 我直说便是了,我们招惹了金人,那金人俱是骑兵,速度极快,即使我们立刻南下,也根本逃不过他们的马蹄。因此我家大人有意借助你们这小县城来抵御金人,这是合则两利的事。” 话才刚说完。 刘伯武便率先开口道:“县台大人,快打开城门,邀这些抗金义士们进城吧!” 这县尉看着让娜,眼神中满是震撼。 这胡人女将,哪来的这么俊的轻功?怕是那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一阵风”,“一片云”夫妇,也不可能穿着这样一身铁甲,便飞跃上这两丈高墙。 城门终究还是开了。 县尉和刘伯武的态度,都是相当恭敬,对于洛萨提出的打造战车,拒马,提供辎重,军械等器械的要求,更是来者不拒,统统答应了。 还给洛萨和他手底下的军队,安排了几座逃走大户遗留的大宅子,酒肉,粮食都是管够。 而洛萨和他手底下的士兵,对这清水县的居民,自然也是秋毫无犯,没有发生那些令县官等人担忧的事情。 送别洛萨,县官看着脸上仍旧残留着一丝谄笑的县尉,不由道:“县尉,咱们作为大宋臣子,还是要讲究一点体面的,那不过是支番邦使团。” 县尉揉了揉有些僵硬的下巴,他是反对开城门的。 但一旦答应了开城门,那还不态度恭顺一点?现在,整个清水县城的性命,可是捏在这群提刀的厮杀汉手中! “还体面呢?二圣都北狩了,几十万大军被打得七零八落,多少妃嫔皇女任由那些蛮夷凌虐,官家的皇后,公主都让金狗占了,还谈什么体面?” 话毕,两人面面相觑。 县令一时无言,竟也顾不得计较县尉这话里透露出的大逆不道,说句难听话,现在大宋皇室的威严,也不剩下几分了。 县尉幽幽一叹:“总之,伺候好这群胡人‘使团’吧,但愿能让这虎狼相争,给我清水县讨来一条活路。我也想通了,那刘伯武说得对,除了仰仗这支胡兵,咱们也没得选了。” 洛萨这边,正跟让娜商量该如何对付金人的具体军略,两人面临的第一个最大的分歧便是,该借助城墙防守,还是出城迎敌? 常理来讲,肯定是守城更有优势。 但若是借助城墙防守,首先那金人铁浮屠步战也是极强,且金人掳掠了大量的辽宋工匠,打造攻城器械的水平可一点不弱。 这区区两丈城墙,能提供多少掩护还真犹未可知。 而且,城市攻防战,最是如绞肉机一般残酷,而且敌众我寡,把战争变作消耗战,对洛萨这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洛萨强调道:“守城,我们还能征得宋人的帮助,野外与金人作战,我们的骑兵虽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但敌人的骑兵数目只会更多。” 让娜对此不屑一顾:“他们几十万正规军都被打投了,多几百上千个民兵,又能对我们产生多大的帮助?” “真要是让他们把我们围在这县城里,拼消耗战,我们拿什么跟敌人拼?” 宋军到底菜不菜,还有待商榷。 毕竟他们中的精锐,装备其实不弱,一些小规模战场上,跟金人也能打出互有胜负的局面。 之所以连打败仗,仅是因为这大宋长了一副“猪脑子”,手脚再强健也发挥不出来。 但这清水县城里的厢军,绝对是菜到家了的那种,倒是那些主管缉捕盗匪这种治安问题的“弓手”,看上去精气神还算不错。 让娜轻哼道:“说起来,这些宋人愿意帮我们忙,就已经不错了,我还以为他们会想着投靠金人,与我们为敌呢。” “也算这县官们还有点骨气,没想着出卖小民,去投靠金人。” 洛萨语气微顿:“不然,就是我攻破这清水县城,强逼他们抗金了。” 连帝姬,也就是皇室公主,被金人掳掠走了,也得落个‘谷道破裂’而亡的下场,普通百姓,大概率只会比这更惨。 第304章 兵临城下 两人商议许久,还是以洛萨的退让而告终。 让娜始终认为,若是要守这清水县城的话,需在每段城墙都布置守军,那些宋人战斗力又十分可疑,到时候就是四面漏风的局面。 敌人可以轻易将防守薄弱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冲进来。 不如出城搦(no)战。 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从头再来。 充满了让娜一贯的领军作风,热衷于冒险,就像一个惯于秀操作的选手,让她来玩盖伦,石头人这种英雄,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好吧。” 再争论下去,也没个结果,不如早些作出决定,也好提前定下章程。 让娜理直气壮道:“既然你答应了,我必须通知你洛萨侯爵,你已被解除军职,接下来,请不要在军务上再发表任何看法。” 洛萨对此只能表示一阵无语。 留着粗犷胡须的吉尔,跟洛萨一同从宅邸中走出。 他是让娜的十二守护骑士之一——吉尔·德·莱斯,百年战争时期的一位元帅,同时也是洛萨作为查理七世时的护卫队长。 在昨日巨舰的世界观里,他在让娜死而复生之后,继续追随让娜,成为了一个对抗黑巫师与邪恶黑暗生物的圣骑士。 但在洛萨的前世,自然没什么死而复生。 圣女贞德被裁定为“女巫”,并焚烧而死后。 他的信念崩塌,心灰意冷,不久便辞去了军职,返回到了领地当中,后来被流浪巫师诱惑,投入到了研究黑巫术和炼金术当中。 最终,在他领地里的城堡之中,发现了无数孩童和少年的遗骸,据说,他试图钻研死而复生的黑巫术,想要跟恶魔交易,换取贞德的重生。 于是,他迅速被审判,定罪,处决。 他的形象,也随时间衍变,逐渐成了欧陆上空盘旋的,跟血腥玛丽,德古拉伯爵一样的恐怖阴云。 洛萨拍了拍吉尔的肩膀:“不用称呼我为陛下,我也不是真正的查理国王,但不得不说,能再见到你,我依旧感觉很开心。” 吉尔蓝色的眼珠里满是崇敬:“陛下,无论如何,能再与您并肩作战,都是我的荣幸。还有,您能不能告诉让娜,让我们常出来透透气?” 洛萨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道:“让娜也是好意,你们都已在史诗长河中沉睡良久,她不是不愿让你们透气,而是不愿轻易吵醒你们罢了。” 对让娜而言,守护骑士的实力一般,维持他们存在还得消耗很多精神力,除非是为了摸鱼,否则让娜更愿意亲自上阵。 吉尔没忍住笑:“陛下,您还是那么喜欢为让娜开脱,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们这些老伙计还能不清楚吗?” 洛萨有些尴尬道:“好了,我知道了,会时常提醒让娜的,接下来,去履行你的职责吧,我最信赖的元帅阁下。” 吉尔微笑着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他接下来,要去统筹营地里的一切军务,那都是一些琐碎小事,但又绝对不可忽视。 洛萨骑着坐骑,走在清水县城的夯土道路上。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铁匠铺那个打着赤膊,挥舞铁锤一遍遍敲在烧红铁条的铁匠,铁匠的学徒也满脸惊异地端详着他。 在铁匠铺外面,盘坐着好几个清水县城的弓手,正在往自己的札甲上缝铁甲叶。 据说东京的武库里,这样的铁甲叶堆积成山,每年还都会入库新的。 现在都便宜那些金人了。 所谓强干弱枝,吸收了前朝教训的大宋,这东京一陷落,那些“枝叶”也真是弱得可怜。 洛萨驻足片刻,见自己这身打扮,还有“胡人”相貌实在太过引人瞩目,不禁苦笑一声,轻夹马腹离去了。 一路走来。 洛萨心中既有亲切,又有一种陌生感。 他也就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样古色古香的城镇。 但这里人对他的审视,又无不告诉他,他并不属于这里。 他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洛萨,耶路撒冷王国的侯爵,东帝国的军区将军,东方人眼中的胡人,未来即使是鞑靼人的铁蹄南下,蹂躏一切,洛萨也没办法挽救。 此大宋,非彼大宋。 洛萨在心中告诫着自己,这里,也仅是作战记录当中,截取到的一段历史投影,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算赢了金兀术也一样。 这时。 有快马冲进城内。 那是洛萨手底下,新组建的轻装骑兵当中的斥候,快马背后的骑兵,已经身中数箭,看到洛萨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敌人来了”,便口吐鲜血,从马背上滑落。 洛萨神情微寒,大步向城墙之上走去。 一边走,一边通知路上碰到的己方士兵,命令他们即刻把消息传递给让娜。 一支军队不可能出现两个脑子,他现在已经完全放权了,仅作为一个士兵,听从让娜的一切吩咐。 但若是事实证明,让娜出城搦战的想法行不通的话,下次,就该洛萨来担任统帅了。 他快步来到城墙之上,此时,城门紧闭,城墙上,仅有的两架神臂巨弩,都已安置妥当。 这种异界魔改过的器械,弩机上刻印着奇异的花纹,据说曾有道家真人亲自在上面刻印,弩矢宛如长矛,最远能射八百步,命中就是人马俱穿。 只可惜数目太少,宋朝积弱,弱的也从来不是军械。 “县尉,敌人来了。” “哈将军,你可有对策了?” 县尉的脸上一片阴沉,斥候是从他这座城门进来的,哪怕语言不通,这斥候身上的伤势,总不可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洛萨摇头道:“军务一事,由达将军主持。” “达将军有计策了?” 洛萨摇头道:“我现在仅仅是一个大头兵,哪里知道达将军的计策,不过,县尉,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必担心我们不尽力。” 县尉一脸愁苦,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只是担心,洛萨这帮人,即使尽力了,也无法改变大局。 洛萨不再理会县尉,双手扶在城垛上,极目远眺,远方烟尘滚滚,惊鸟阵阵,铁蹄声震如雷,这是大规模骑兵到来的征兆。 整个清水县城,很快也意识到敌人即将到来,城头的守军,一个个面色惨白,许多人的双腿都在颤抖,扶着城垛,勉力站着。 不一会儿。 他便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土坡上,看到了一面巨大的黑红色军旗,正中央,绘着一轮巨大的金色太阳,这是金人使用的军旗。 数十名铁浮屠骑兵,簇拥着一员金国大将,似乎在跟洛萨对视,也似乎只是在眺望城楼。 密密麻麻的骑兵,像是海洋一样,根本看不见边际。 哪怕是拐子马,也都身披半身甲,戴着铁盔。 一员骑兵脱离军阵,毫无忌惮地向城墙奔来。 “清水县民,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大军攻破你城,必寸草不留!” 洛萨看向县尉,县尉咬紧牙,端起一旁的一把神臂弩,便瞄向了那员骑兵。 那骑兵脸色骤变,大喊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尔等胆敢伤我,我军必踏平你清水县城!” 砰—— 箭矢贯穿骑兵的身体。 县尉骂骂咧咧道:“直娘贼的,不开城投降也是寸草不留,斩杀来使,也是寸草不留,那还不如把这贼厮杀了解气。” 洛萨微怔,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仔细端详着对面的军阵,这金国铁骑着甲率极高,也不知是掳掠自契丹辽朝还是宋朝的工匠水平够高,还是那东京城的武库里,甲叶实在充裕,这五千敌军,人人披甲,就连作为轻骑兵的拐子马的坐骑,前面也加了一副半身札甲,能抵御前面射来的流矢。 县尉开始鼓动守军的士气,站到城门楼的显眼地方,扯着嗓门大喊道。 “大家也都听到了,这金狗残暴,只要破城,便要我等一个不留,战也是死,不战也是个死,不如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这金狗也是人,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也被哈将军的麾下,杀了个人头滚滚,他们能做到,咱们也一样!” 厢军们面色如土,整个大宋的军队,现在都是“闻金色变”,这又哪是几句鸡血就能把士气提振起来的。 县尉说着说着,还是不免泄气:“哪个弟兄先战死了,就到下面跟阎王老子提前占个位置,要不了多会儿,大家伙肯定下去陪你!” 对手是打得精锐西军大败亏输的精锐,己方却多是一群厢军,弓手,这场仗从一开始,县尉便提不起半点能胜的心气儿。 手底下的厢军们自然也不是蠢材。 都说底层人好骗,可这些老兵油子,又哪是那么容易被诓骗的,这时,说什么赏赐,什么封爵,那都是虚的,假的。 不如实诚一点。 这时。 协助守城的刘伯武,还有一种民兵,也都纷纷登上城头,看到对面的军威,一个个是两股战战,若不是城门紧闭,恨不得转头就跑。 刘伯武面露惊色:“这就是金狗的铁骑?” 他也自诩看过几本兵书,可眼下一看这金国铁骑密密麻麻,兵临城下的场景,只有一种天塌下来了的感觉。 第305章 鏖战 “洛萨将军,大骑士长有令,命你即刻与翼骑兵连队汇合,随时准备出击,驰援中军。” “出出击?” 县尉,刘伯武,刚匆匆登上城墙的知县老爷,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面对这金国铁骑的凶威,就算是站在城墙上,他们都有种顷刻间就会被这钢铁洪流碾成肉泥的错觉,更别提主动出城迎敌了。 洛萨没有解释,只是微笑着说道:“诸位,达将军已经下令,要我们出城与金人交战,你等只需依托城墙,在敌人靠近时通过弓箭支援一二便可。” “此战,我军若胜,自然一切不提。” “即便不胜,也能拼掉金人大半主力,到时,金人绝无余力再行攻城。” 一众人心中微怔,竟不约而同产生了一种,因不必跟金人拼命,而长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只是刘伯武等人,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胡人将军既无家眷在此,又无守土之责,何必要为了他们拼命? 眼看着洛萨脚步匆匆离去。 有人不禁小声嘀咕道:“这些人一定是疯了,出城跟金狗作战,他们若是败了,我们是开城门还是不开?” 却在这时。 洛萨似乎听见了他的嘀咕声,脚步微顿道:“若我军战败,诸位无需打开城门,一切以清水县百姓为先。” 城头一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既惭愧,又有种如释重负,不用接受道德拷问的感觉。 传令的斥候轻骑,扶着洛萨翻身上马。 他跟已经在城门前列好阵型,准备出击的吉尔元帅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接下来,会由吉尔元帅坐镇中军。 他跟让娜,分别统领包括一百斥候骑兵,一百二十五翼骑兵,二十五具装弓骑,四百修会骑士,一百敕令骑士在内的七百余骑兵。 城门,吱咔咔洞开。 最前列的留任老兵们,赶着骡马牲畜牵引的数十架“胡斯战车”,率先出城。 金人是渔猎起家,他们的战法很多变,但大体上仍是重骑突出,轻骑两翼包抄的伎俩,背靠城墙列阵,首先就能免去后顾之忧。 所谓背城之战,如是而已。 胡斯战车,其实就是一种独特的车垒,需要四马拉车,载着小口径火枪火炮,被视作骑兵的克星。 这种战术,东西方都广泛使用过。 洛萨的军队,所临时征用,改造的“战车”,相较于真正的胡斯战车,自然要简陋许多。 仅是一些加固过的厢式马车,加装了一些射击孔和铁板。 它们被吱咔咔推出城门,首位相连,迅速依靠城墙,布置起呈现出倒扣在城墙上的碗形阵。 车马就位之后,便卸下驮畜,每辆战车的首尾用铁索相连,避免敌骑从战车缝隙间突入。 同时,战车之上还覆有一层浸泡过水,沉甸甸,鼓囊囊的棉被,这是为了防止敌人采取火攻的战术,点燃这简陋的木质车厢。 受限于准备时间有限,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林地射手们钻在车厢里,有些忐忑地从射击孔眺望着远处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的,黑压压一片的金国骑兵。 留任老兵们则指挥着农兵们,开始在车阵前布置铁蒺藜等简易陷阱,所有敕令骑士都被统一征走了,步兵中军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弱小。 吉尔神情肃然地看着远处,已经开始有所动作的金国铁骑,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要么就不给透风的机会,要么一出来,就得面临这样严酷的局势,一千五的步兵,要面对五千铁骑,让娜这丫头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敌人动了!” 吉尔扯着嗓门大喊道:“所有人撤回车垒,准备迎敌!” 洛萨跟让娜汇合了。 七百余披坚执锐的骑兵,在这城中侧门前列阵。 他们似乎对于平白无故出现在这异国他乡,去跟实力强劲的金国铁骑作战并没有什么疑虑,只是像斥候骑兵连队这样的新兵,脸上不免流露出了些许初上战场的紧张。 让娜怀抱着铁盔,神情淡然:“人在做梦时,即使梦境再离谱,很多时候也根本意识不到,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她见洛萨脸色不是很好看,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算是我独断专行了,下次,我一定听你的。” 洛萨“嗯”了一声。 他其实能够明白让娜的顾虑,有人说,一头雄狮带领的绵羊,能胜过一头绵羊率领的狮群。 但实际上,前者的破绽只会比后者更大。 让娜从始至终,就没有跟这些大宋厢军或是民兵并肩作战的想法,把羊群掺入狮群当中,只会使狮群也失去勇武。 驱羊吞狼这种战术,不仅让娜用起来顺手,渔猎出身的金人同样顺手。 更何况,金人南下,就一直在打这种驱羊吞狼的仗。 十七个金国骑兵,赶得两千名宋军抱头鼠窜,折损将近一半的战例,还是洛萨讲给让娜听的。 仅十七个人,就算生有三头六臂,能真正杀死的宋军也就百十号人罢了,余下的,都是互相践踏而亡。 让娜伸手按住眉心,嘀咕了一句:“吉尔告诉我,敌人已经派出了第一支百人队,向车垒发起试探性的进攻了。” 吉尔作为守护骑士,他跟让娜是有着特殊的联系的,这使让娜不仅能接收到吉尔的消息,甚至还能通过吉尔的眼睛来洞察敌情。 “但愿他们能够顶住压力。”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他们这支骑兵,只有在战事最关键的时候出击,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否则,就会轻易被数倍于己的敌骑拦截。 城外。 金兀术(zhu)或者说完颜宗弼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麾下的前军竟然会莫名其妙葬送在这种地方。 “这清水县城的宋人,竟敢杀我使者,那伙伏杀我前军的敌人,一定就藏在这儿!” 金兀术再清楚不过这些所谓宋人的骨气了,他一路带兵杀来,那些县城大邑哪个不是紧闭城门,任由他纵兵劫掠乡野。 若非他赶着时间想要南下擒获那赵宋官家,只消稍微一围城,就能吓得那县官,豪强奉上酒肉美女,金银财宝,任凭他们取用。 金兀术麾下的汉人参军谏言道:“四太子,咱们追击已经够深了,如今您仅带了本部半个万户的兵马,若真出了什么问题,挞懒副帅那里可交代不过去。” “呵,区区宋人,何足道哉,柔懦不武,若妇人然,我这五千兵马,便可纵横江淮。” 金兀术面露轻蔑,但心中,却也生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毕竟,这宋人之中也不都是酒囊饭袋,譬如前段时间去刺杀完颜挞懒的一个青衣道人,剑法极为高明,当着他数百亲军护卫的面,险些要了这大金国元帅左监军的脑袋。 好在完颜挞懒身边豢养了两个萨满祭司,施咒打跑了那道人。 眼下,自己孤军深入,若再在这县城折损个几百士兵,那就真没什么南下的必要了。 “总之,要先灭了这清水县城,给我麾下的儿郎们报了仇再说。” 金兀术攥着·“传令下去,伐木取材,准备修建攻城器械,破城之日,所有男女奴隶,金银财宝都归儿郎们所有。” 参军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物,惊异道:“四太子,快看!” 金兀术有些疑惑地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城门豁然洞开,排着整齐队列的甲士,从城门当中驾着车马,从中鱼贯而出。 “这些宋人,是要出城向我投降了不成?” 参军劝谏道:“四太子,谨防敌人有诈!” 金兀术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事出反常,的确要小心。我倒要看看,这宋人在搞什么花样。” 眼下,他手底下的军队,正向清水县城靠拢,两方相隔数千米,这段距离,若是不管不顾,几分钟内,他手底下的拐子马就能杀到城墙边上。 但金兀术并没有抓住这一时机,反而传令全军不可妄动。 直至,那一片车垒当中,突然竖起了一杆金色双头鹰的大旗,数百枚血淋淋的头颅,被“宋军”拽着鞭发,将其系于车马之上。 金兀术目龇欲裂:“果然是这些宋人干得好事,他们以为布置了一层车垒,便能抵挡我大金国的铁骑,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数百骑拐子马率先出动,这些轻装骑兵,并未直接向车垒发起进攻,而是试探性地在旁游曳,以骑弓射击。 但他们刚一靠近,便遭受了重创。 林地射手们一轮齐射,便放倒了十余骑,他们手中的百磅重弓,俨然是中世纪的狙击手,射术精准,威力惊人。 经由新兵训练营训出的三百轻步兵们,前身多是猎户出身,射术也相当不错,依托车垒向敌骑射击,眨眼间,又是十余骑被射倒。 这拐子马虽说是轻骑兵,但也人均穿有半身甲,少数人甚至连坐骑都覆了层遮挡箭矢的半身马铠,一般弓箭,很难洞穿。 而且,这时,城头的宋军也发力了。 他们或许怯于跟金人近身肉搏,但站在城楼上向敌人远远射击还是做得到的。 那两架神臂巨弩,虽然是县城武库里的老古董,但威力极强,一旦命中,就能连人带马钉在地面。 而金人拐子马的骑射战术,在面对车垒,还有洛萨手底下,甲胄齐全的步兵时,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远远观察着战局的金兀术,神情微变,面对这如刺猬一般难以下口的车垒,他立刻决定命这些拐子马撤回,由铁浮屠发起正面冲击。 铁浮屠重骑兵跟萨珊和东罗马的具装骑兵的战法其实相当神似,都是弓马娴熟,既可骑射,也可近战冲击敌阵的全能型骑兵。 在攻城之时,铁浮屠同样能下马攀城。 在战场上,向来无往而不利。 金兀术相信,这些“宋军”虽然以阴谋诡计伏杀了自己的前军,但实力和人数有限,只需铁浮屠出战,必定能轻易踩碎他们那可笑的乌龟壳。 第306章 铁浮屠之威 敌人的轻骑兵撤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人人皆装备着圆顶蛾眉盔,全身上下连带着坐骑,都被包裹在重型札甲当中,唯露出双眼一条缝隙的重骑兵。 这些铁浮屠,俱是金兀术亲军,数目不过一千余人。 只见他们排成横排,驱动坐骑宛如郊外踏青般缓步前行。 “这就是所谓的铁浮屠?” 车垒当中,有人嘀咕道:“听人说,铁浮屠在这些东方人的语言当中,就是铁塔的意思,倒是挺贴切的。” 一个农兵小声说道:“大人应该给我们装配些伯爵亲卫使的那种大斧的,铁锤,流星锤,铁杖也行,鹰旗大队使的那种重标枪也好呀。” 雷诺看着远方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敌人,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 他也不清楚,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胆量。 那些黑压压的骑兵,踩在大地上,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泰坦巨人,在发起冲锋,尤其是那些人马具装的铁骑,每一骑怕是都要有上千磅。 如果没有这些车阵,他觉得自己这些人,肯定会顷刻间被潮水吞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砰—— 弓弦松开,箭矢激射而出的声响,在耳畔响起。 那人马具装的铁浮屠当中,立刻有人应声落马。 那名林地射手吹了声口哨,面露得意之色,就算是全身重甲,也不可能每个地方的防御都一样强悍,命中那些薄弱处,仍旧能射杀敌人。 “似乎,做个林地射手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着每次拉弓,都能精准射杀一骑敌军的林地射手,雷诺不禁有些羡慕。 他们这样的步兵,于战场的第一线,每杀一个敌人,都得拿自己的性命来拼搏,相较而言,林地射手们每次拉弓便能射杀一人,在他看来既轻松,又安全。 他功劳已够,接下来可以选择进入林地射手,瓦兰吉卫,具装弓骑和翼骑兵当中的任一连队,只是还没来得及从利马索尔返回到希伯伦去转职。 他原本是想做一个翼骑兵的,可翼骑兵已经满员,他想要晋升,还得等缺额。 得益于翼骑兵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几乎所有人得到晋升机会后,都会想着晋升翼骑兵,哪怕是敕令骑兵们的装备更好,隐形地位更高。 砰—— 林地射手再度挽起弓来,却不曾想,一支羽箭径直从敌骑当中射出,穿过狭小的射击孔,直接命中了他的头颅。 羽箭带着红白混合的液体,将这个林地射手的脑袋钉在了车垒后面的木板上。 雷诺张了张嘴,心道,男人还是该跨马提枪,做个放冷箭的弓箭手实在有损一个虔诚基督徒的荣誉。 城头。 站得更高,看得更真切的宋军,一个个面色苍白。 时不时有步弓手被下方的铁浮屠重骑兵一箭射落城头,他们手中,唯有十副神臂弩还有安在城头的两架神臂巨弩能对这些铁疙瘩造成威胁。 县尉的身体正在颤抖,他似乎能够理解,那些还没跟金人打上照面,便直接崩溃,四散而逃的宋军的心情了。 任哪支军队,面对这样恐怖的一支铁骑的冲锋,都要心惊胆战。 许多厢军们都埋着头,躲在城垛后面不敢露头。 说他们懦弱? 的确如此。 可他们一没经过正经操练,二没真正上过战场,被当做工匠,苦力,修桥铺路,运粮垦荒的活儿倒是做过不少。 好男不当兵,好女不唱戏。 厢军跟戏子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儿,要真上了战场,一个个悍不畏死,杀得金国铁骑屁滚尿流,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有人蹲在地上,抖如筛糠。 “连西军精锐都败了,这些胡人肯定也讨不到好,咱们还不如开城投降得了,免得触怒了那些金人,进来就要屠城。” “就是,咱们一无家财,二无婆姨子女,城破了,也是那些老爷们倒霉。” 县尉闻之,大怒,一脚踹翻这人:“放你娘的什么臭屁,都给老子站起来,眼下那胡人使团正面酣战,你等只是射箭支援。连这都不敢,老子就要直接杀人了!” 见那些县衙的弓手,一个个虎视眈眈,在屠刀下,厢军这才战战兢兢直起身子射箭。 可射出的箭矢,也是绵软无力,对于全副武装的金国铁浮屠而言,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 如潮水般涌来的铁浮屠,一张张铁面下,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在他们看来,这些“宋人”躲在王八壳里,还能对他们造成些许威胁,但一旦陷入近战,立刻便会崩溃。 这是他们这几年来,面对宋军时的常态。 就算是所谓的宋人精锐西军,禁军,若是据城而守,还有几分威胁,一旦敢出城搦战,那就是三下五除二,直接碾碎的下场。 金兀术神情淡漠,对身边的汉人参军说道:“你可知,为何宋人如此羸弱,不堪一击吗?” 汉人参军面露疑惑:“在下不知,请四太子为我解惑。” 金兀术大笑道:“我大金勇士,若是勇猛作战,即使一介军奴,也能做到猛安高位,外放出去,便相当于一方诸侯,因此,逢战必喜。” “而我听闻,你宋国军队,犹如奴隶,文臣能毫无忌惮踩在武将脑袋上,这样的军队,凭什么与我大金勇士一战?” 参军一怔,声音有些苦涩:“四太子所言极是,这宋室腐朽,大好山河,合该大金取用。” 金兀术听得豪气万丈:“挞懒拿下鲁地,便封得鲁国主,我此番回去,等到天气转寒,势必要再度南下,为自己拿下一国之土。” 参军恭维道:“四太子必得偿所愿!” 雷诺却是不知道敌人统帅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一杆敌人的长枪,已然透过战车彼此相连的缝隙间,向他戳来,这一枪深得稳准狠三字精髓,他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只得抬起盾牌格挡。 只听铿得一声。 这包铁盾牌,竟是硬生生被这长枪捅穿。 但这长枪刺出,一时间竟不好抽回,眼看着那金人铁浮屠想要抬脚踹在他盾牌上,好借力拔出长枪。 雷诺也算经历了数场大战,哪里会放弃此等良机,松开盾牌的同时,一枪便戳了出去。 这一枪,是他几个月训练来的精华所在,直接命中那金人的胸膛的甲片上,只是对方甲胄坚固,竟是不得刺入,反累得自己一个踉跄。 这时。 身后一股巨力传来。 赫然是一个膀大腰圆,身披重甲,手握大斧的“伯爵卫队”,这人眼看着那摔倒的金人再度卷土重来,推搡开雷诺,一斧头便精准砍在铁浮屠的脖颈,鲜血喷溅。 伯爵卫队一脚踹在金人身上,拔出了深陷在金人颈骨中的双手斧,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大笑道。 “嘿,对付这种人,还得是斧头好使!” 这些铁浮屠,面对这沉重的车垒,自然也不会愚蠢到直接用战马冲撞。 杀到近前,最前面的一个谋克便指挥着麾下铁浮屠,纷纷下马,向着车垒杀去。 后续的几个谋克,则指挥着手底下的铁浮屠,远程射箭进行压制。 这车垒背靠城墙而立,实在是极大限制了他们的冲锋,若是在旷野当中,他们大可以绕着车垒寻找其弱点,可眼下,这车垒迎敌的,仅有一面,想要找出其弱点的难度,立刻就拔高了不止一筹。 越来越多的铁浮屠步兵向车垒杀来。 有些铁浮屠,更是举起大斧便想劈开车垒间连接的锁链,好把这些车垒推倒或是拉开,但刚靠近,就被藏在泥土当中的铁蒺藜扎伤了双脚。 留任老兵们适时投掷出一杆杆重标枪,将这些没有装配盾牌,贸然靠近的铁浮屠钉死了一大片。 只听砰的一声。 两个铁浮屠赫然是用铁锤将那车垒朝向外面的一面车厢砸开,藏在里面的几名射手,面露惊恐之色,来不及躲避,立刻便被其轻松斩杀。 战场,变成了一架绞肉机。 血肉横飞,血水飞溅。 吉尔元帅站在车垒最中心的位置,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担忧的神情,铁浮屠弃马步战,便是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拿多少人的性命,才能换得我们全军覆没。” 这场仗,他所率的中军,从始至终就是诱饵的角色。 第307章 敕令骑士,冲锋! 城下的血战,令刘伯武感到一阵颤栗。 原来,史书上三言两语记载的战例,放在眼前,竟是如此令人恐怖的杀场。 那些所谓的大秦使团护卫,仿佛真跟史书上记载的另一个大秦重合了,任凭敌人的攻势再猛,他们依旧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挡住了敌人。 使那铁浮屠无法越雷池一步。 鲜血,染红地面。 被一个留任老兵扯着甲胄背部,拽到后面的雷诺,感觉双手都快脱力了,他瘫坐在地上,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按照操典,已经该撤下来了。 补上他空缺的老兵,抛出一杆轻标枪,便抽出短剑杀了上去。 “天父保佑。” 雷诺连在身前画个十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风箱一样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嘴里的唾液都变得粘稠得仿佛能拉丝了,迫切想要喝两口水润润喉咙。 吉尔元帅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默默盘算着己方的伤亡。 如今,敌人的一千余铁浮屠,已尽数环绕着车阵布置,这些下马的铁浮屠,论步战实力,跟伯爵卫队这种精锐步兵差相仿佛。 他们所使用的铁骨朵这种钝器,对于披甲步兵而言,伤害极为恐怖。 往往需要花费数名农兵的性命,借助防守地利,才能换来敌人一员铁浮屠的阵亡。 整个车垒,如同绞肉机般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的性命。 吉尔不知道他们是知道自己不会真正阵亡,还是身处梦境,不知恐惧,才显得如此无畏,总之,战局的走向,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上不少。 随着十余名铁浮屠,将锁链套在车垒上,齐齐发力,硬生生将一架重逾千钧的战车拽了出来。 周围的铁浮屠挥舞着铁骨朵,狼牙棒,战锤,刀枪等武器,立刻朝着缺口发起猛攻。 己方的防守压力顿时大增。 吉尔不再犹豫,大喊道:“投掷油罐!” 这些油罐就是大名鼎鼎的猛火油,清水县仅储存有少量,在让娜清点武库时,用刀架在库吏的脖子上,统统给征用了。 所谓猛火油,沈括因其“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又称其为“石油”。 只见车垒当中,一个个抱着陶罐的士兵,猛然将其投掷出去。 一个铁浮屠不知这是何物,一刀劈下,迸溅的陶片夹杂着黑色的油脂,四散而落,发出刺鼻的臭味。 “引火!” 也有铁浮屠曾参与过围攻东京的战事,神情大变,大喊着让附近的人赶紧躲开。 但这已经为时已晚。 一道火墙,迅速燃起,数十名铁浮屠因为身上沾染了火油被点燃,哀嚎着四散跑去。 有些经验丰富,且没被火油溅到太多的铁浮屠,立刻强忍灼痛,抽出短匕,割断系甲的带子,脱去身上沉重的甲胄。 但哪怕只是少许肌肤蹭到了火油,那火焰依旧俨然跗骨之疽,剧烈燃烧着。 远处观战的金兀术,有些心疼地攥紧了拳头。 这些铁浮屠,都是他麾下的亲军,是他最铁杆的心腹,折损一个都会令他感到心疼,更何况眼看着,铁浮屠的伤亡都已破百了。 似乎看出了金兀术的心疼,汉人参军小声劝谏道:“四太子,跟这宋人在城下拼命对我们也无甚好处,眼下也已狠狠教训过他们了,不如就此撤军?” 啪—— 本以为揣摩清楚了金兀术的想法,却不料挨了一记马鞭的汉人参军,满脸愕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金兀术先是用女真语发出了一连串命令,从拐子马当中,立刻有个宛如小巨人般,站起来丝毫不比骑着战马的拐子马矮多少的巨汉,披着全副的甲胄,立刻向车垒冲去。 金兀术发完命令,才看向汉人参军,冷笑道:“你可知我为何打你?” 汉人参军小心翼翼道:“四太子打我,自然有您的道理。” “呵。” 也不知是对汉人参军的态度感到满意,还是讥笑他这懦弱无能的模样,金兀术哂笑了声,才道:“铁浮屠宝贵,但铁浮屠天下无敌的军心,更加宝贵!” 随着油罐燃起的火墙逐渐熄灭,攻势受挫的铁浮屠,再度向车垒的缺口涌来。 并且,在他们当中,更有一个看起来,起码有两米五,不逊于铁匠马勒斯的巨汉,挥舞着一杆似乎全铁打造的巨斧,一马当先杀来。 这样一个恐怖的巨人,而且还是顶盔掼甲,在战场上的威势,简直无人能挡。 旁人打他不痛不痒,而他手中的战斧,但凡挥出去,劈不死人,也要把人活活砸死了。 眨眼间,一名勇悍的瓦兰吉卫队,便被这巨人挥动斧头,砸在了胸口,纵使身披重甲,也能听到清脆骨裂的声响,直接软倒在地,口喷鲜血而亡。 紧跟着,又是一名试图挡上来的留任老兵,被一斧头劈开盾牌,连带着后面的人和甲胄,一同劈了开来。 这样恐怖的神力,顿时使得一众铁浮屠都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眼见这巨汉就要在车垒当中大杀四方了。 吉尔元帅终于拔出了腰间佩剑。只见他高举起手中的剑,隐隐有金色的圣辉从天而落,降临在每个精疲力竭的战士身上。 刹那间,他们便感觉干涸的体力,重新得到了恢复。 与此同时,他更是一个呼哨,唤来坐骑,提起骑枪,便向巨汉杀去。 随着坐骑狂奔,他身上的气势不断积蓄,越冲越强。 吉尔元帅看似矮小,远不及那金国巨汉,但等到冲到巨汉近前的时候,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却分明还要压过巨汉一头。 要知道,吉尔元帅也是相当于五星的扈从,等级跟让娜持平,虽然是领主模板,但一身战斗力,丝毫不比战士模板的汉斯差。 砰—— 骑枪钉在巨汉的胸口,还未穿透其甲胄,便崩成了无数碎片。 但骑枪崩散后,其中赫然还隐藏着一道圣辉凝聚的金色骑枪,直接穿透了巨汉,在他背后化作无形。 轰! 巨人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 吉尔元帅抽出手中的佩剑,对准巨人跪倒后,露出的脖颈,便是一刀斩下。 四周的铁浮屠,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阵惊恐。 “巴图鲁死了!” “这个宋人会使妖法!” “不,他根本不是宋人,我从没见过这种长相的人!” 城内。 环抱着头盔,披散着金色长发的让娜,突然露出笑脸:“敌人,已经军心摇动,正是我们出击的大好时机!” 洛萨有些心痒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娜却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高喊道:“洛萨将军,你的任务是,带领一百名敕令骑士,直冲敌人中军金兀术所在之地。” 说完,又小声补充道:“等到靠近金兀术,你就直接使用‘半龙化’,用龙息开路。” 洛萨微怔:“这是要我充当自爆卡车呀?” “那是什么?” “总之,你是没打算让我活着回来呗。” 让娜适时流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大人,这种战术,也只能在作战记录当中用一用了。” 洛萨翻了个白眼:“废话!” 不仅是他,跟随他一同的一百敕令骑士,也同样是牺牲品,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将洛萨送到靠近金兀术的地方,越近越好。 “那你呢?” 让娜戴上铁盔,轻笑道:“当然是踩碎那些所谓的‘铁浮屠’了,他们是敌人最精锐的力量,消灭掉这些人,此战我们便胜了一半了。” 洛萨点了点头,看向身后,那些穿着闪亮银白色甲胄的敕令骑士们,里面有相当多的熟面孔。 毕竟,每一名敕令骑士,都是他亲自册封的。 比如现在应该正在艾拉港税务官署睡觉的穆勒。 这个上了年纪的萨拉森头人,此刻正满脸热血地攥着手中的骑枪,洛萨实在怀疑,这个老货会不会冲锋冲到一半就坠马身亡。 洛萨高举起手中的具装骑矛,高喊道:“敕令骑士,随我出战!” 清水县的侧门,吱咔咔洞开了。 戴着黄金面具的洛萨,一马当先,率领一百余穿着印有各式纹章的全身板甲的敕令骑士,疾驰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让娜率领的六百余骑,他们以翼骑兵为先锋,在出城之后,迅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楔形阵。 从天空中往下面看,这六百余骑,俨然如一只缓缓张开翅膀的大雁,由内而外,依次是翼骑兵,具装弓骑,修会骑士,修会骑士侍从,还有新组建的斥候骑兵连队。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分布于清水县周围,金国人的探马。 金兀术虽然看不起宋军,但到底是能伏杀他多半个千人队的敌人,开战前,他的探马就已经分布到清水县四周了。 听到通报的金兀术,脸上露出了一丝狠厉:“这群愚蠢的宋人,我又岂不知你们拥有大批的骑兵?真以为除了铁浮屠,我便没人可用了吗!” 人马行进,各有痕迹。 大量骑兵经过,留下的马蹄印可瞒不过金兀术。 他扬起手,高喊道:“派呼鲁纳格猛安和他的千人队出战,务必拦下他们包抄铁浮屠后路的骑兵,其余猛安,伺机而动!” 第308章 向死而生 战场上,到处都是纷杂的马蹄声。 数千骑兵踩得地上烟尘滚滚。 洛萨一马当先,已然率领敕令骑士们度过了缓步小跑的阶段,开始提速。 以他为矛头的小型楔形阵,将尽可能把他送到金兀术的面前。 眼下的确也是实行斩首战术的最佳时机。 让娜的圣枪,虽然有必中特性,很少有黑暗生物能够在她的枪下存活。 但金兀术可不是黑暗生物。 而且,圣枪虽然有着必中特性,但却可以由其他人代为挡住,面对单人对手,自然无往不利。 但金兀术这样身份的人,有几个帮他挡枪的死士心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反倒是洛萨的巨龙之息,若是得到半龙化和火山之王的加持,伤害相较于没有对黑暗生物造成额外伤害的圣枪,只会更加恐怖。 一根箭矢命中了洛萨的面甲,被弹飞了出去,身上更是不知被弓箭砸中了多少次。 迎面上来的拐子马骑兵,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他们射出一轮箭雨,叮当响了一阵,见根本无法对人马具装的敕令骑士们造成半点威胁,只好换用副武器的狼牙棒,战锤,骑矛,迎击而上。 拐子马虽然也能执行冲击任务,但绝不是正经的冲击骑兵。 而在骑兵对冲这一环节,洛萨手底下的敕令骑士们,不仅装备领先,夹枪冲锋战术的杀伤力,也要远比拐子马们更强。 没有什么小说话本中描述的斗将环节,双方交锋更没有动辄十几回合的说法。 双方交错而过。 血肉横飞。 被捅穿的人体,像是破麻袋一样摔下马,被踩成肉泥。 哪怕是穆勒这种上年纪的老骑士,同样轻易结果掉了数名对手。 他本就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萨拉森武士,获得来自法兰西,身经百战的敕令骑士们的武艺之后,放在所有敕令骑士当中,也不算是庸手了。 虽然体力会稍逊于那些年轻骑士,但他充足的经验,足以弥补这一点。 战马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 战斗开始时,这些敕令骑士们,包括洛萨自己,都已然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所以根本就是毫不体恤马力,尽情展开冲锋。 不多时。 百余敕令骑士,便凿穿了一个拐子马千人队,杀敌,伤敌不下数百,地上到处都是那些侥幸未被战马践踏而亡的伤患的惨叫声。 代价,则是十余名敕令骑士,或被撞下坐骑,或被重武器砸到头颅,昏厥坠马。 金兀术的脸色微变,却是不怒反笑道:“没料到,宋人竟也有这般悍勇的甲骑,虽然人数有限,但应不逊于我麾下铁浮屠了!” 最让他感到诧异的,不是“宋军”那坚固的铠甲,而是他们在战场上展现出的那种悍勇无畏,向死而生的气势! “可惜,这些宋人仅有百余便想要杀我,实在是异想天开!” “传我命令,让札木合猛安率领他的人马,给我拿下这群宋人首领的头颅,剥掉他们身穿的那些坚甲!” 金兀术面露冷笑。 札木合是他麾下有数的高手,实力在几个猛安当中,也算是相当之强了,他的身上,更有数个萨满祭司联手绘制的刺青,能借山君巨力。 死在札木合手底下的辽人,宋人大将粗略算来,已不下十余人。 随着中军大旗挥动,第二支拐子马千人队,在其猛安的带领下,便向着冲锋而来的敕令骑士们迎击了上去。 砰—— 迎面一记铁锤砸在洛萨的腰间,巨力,险些将洛萨掀翻落马,眼前这人全副铁甲,大概是这支千人队的猛安。 一身武艺,恐怕不逊于汉斯这个档次的高手多少,洛萨知道,以自己的水平,哪怕开启血瀑,在不动用【巨龙之息】【圣枪】或是【半龙化】的状态,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若非洛萨见势不妙,立刻施展了杀死地行龙获取的“铸铁之躯”,这一下,他恐怕就得受内伤。 然而。 这种战场,也根本不需要洛萨是这猛安的对手, 两人迅速错身而过。 洛萨没有顾虑这个猛安会杀死多少敕令骑士,此刻,他体内的血液正如决堤的大河,疯狂奔流,黑色的鳞片已悄然覆上了他的体表。 他仍未施展半龙化。 这只是【血瀑】这一鲜血魔法运转到了极致,催发了他体内血脉之力的表现。 当他再一次凿穿这支拐子马千人队时,洛萨已然能够看到前面的小山丘上,那杆高高伫立的印有金色太阳的红黑大旗! 代价则是,他身后的敕令骑士们,已经仅剩下五十余人了。 这一次,他们的损失尤为惨重,这是因为他们手中的骑枪都已断裂,换用了副武器,冲击力大幅减小的缘故。 “已经很近了!” 洛萨面具下的眼眸,已经变作了一片灿金色,因这阳光正亮,瞳孔缩成了一道竖线。 “吹起号角,敕令骑士,随我冲锋!” 洛萨高声呐喊着。 身后的骑士们,一个个则回以高亢的呐喊声。 与平日不同,他们没有呼喊“以父之名”,而是像早就商量过了一般,喊着同一句话:“以吾主洛萨之名,以哈布斯堡之名!” 敕令骑士,是洛萨手底下最忠诚的一支军队,若洛萨认可天父,天父才是天父;若不然,所谓天父,便是邪神! 他们将毫不犹豫执行洛萨的任何命令! 哪怕前方是死路一条。 随着号角声响起,敕令骑士们原本稍稍受挫的冲锋势头,再度提速,此时,距离金兀术的距离,仅剩下最后一支拐子马千人队了! 当第三支拐子马千人队面对这支浑身浴血的“宋军骑兵”时,眼神触及到敌将佩戴的那面金色面具,竟油然而生了一种惶恐震怖之感。 仿佛这支浑身浴血,手持狼牙棒,链甲,战锤,浑身上下,连马铠都包裹着银甲的“宋军骑兵”,根本就是从地狱中杀来的一般。 敌人那名冲在最前方的敌将,背后的龙首披风,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远远来看,竟好似一头长有肉翅的龙兽在仰天咆哮。 一时间,他们的士气,竟然还未触及敌人,便大受撼动。 这是洛萨的龙威和面具盔“惊惧”效果的叠加。 金兀术的神情凛然:“这是萨满唤来的兽灵?” 他拔出腰间佩刀,大声呵斥道:“区区兽灵,也敢在我完颜兀术面前放肆,待到我寻到你那老巢,必将伐山破庙,将你抽骨扒皮!” 金国虽然国运并不长久,但眼下,正是如日方升之际,龙气正浓。 金兀术,或者说完颜宗弼,更是金国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萦绕于他身上的龙气,数目也绝不在少数。 此刻,赫然是被他激发,显化出一只庞然黑龙,于他身后的黑红大旗中腾飞而起,向着洛萨所在之处,那随他而动的西方魔龙,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这立刻激怒了洛萨龙威所显化的魔龙虚影,只见它原本虚幻的身体,受这一激,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许多,鳞片,爪牙都变得栩栩如生了起来。 仔细看去,分明能在上面找到那俨然如暴虐龙一般的大脑袋,海龙一般的修长身躯,融合怪的肉翅看上去虽有些丑陋,但气势却变得加高昂,与金兀术身边腾飞而起的气运黑龙,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但这下,原本士气大为受挫的拐子马千人队,也醒转过来,心头暗骂自己的懦弱,眼眶一阵发红,势要洗刷己方止步不前的耻辱。 在猛安的率领下,他们猛夹马腹,便向着已近在咫尺的敌人包夹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汲取了前面两支千人队的教训,队伍列得更厚,就像把一把筷子掰成两段,又重新叠在了一次,势要将这螳臂当车之辈,统统绞杀殆尽! 以五十,对一千! 如此悬殊的数字,仿古大海吞没砂砾。 似乎仅一下子,敕令骑士们,连带着那杆双头鹰旗帜,便像是丢进了大海中的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城头,刘伯武远远眺望着这一边,只觉心中原本已经沸腾的热血,一下子便冷却了三分。 他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已满是泪水。 “哈将军没了。” 县尉轻叹了一口气:“只剩下达将军了,但愿她能活着回来。” 这一刻,他早已不在意洛萨这些“胡人”的身份了,任谁看到这样一支无所畏惧,向死而生的军队,都会心生敬意。 夜郎自大是愚蠢。 敢于螳臂当车,却是勇气。 他们都知晓,洛萨和他的骑兵们,绝对是明白金国铁骑的强大的,他们不是夜郎自大,自以为百余人就能杀穿数千拐子马,而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知县老爷轻叹道:“此间事罢,我必定要奏请官家,为这哈将军和他麾下的兵丁们,请一个体面的追封;还要请人为他们著书立传,凿碑记事。” 所有人也都知晓,这些金人就算是赢了,也不可能再对清水县城造成威胁了,他们活下来了,妻儿不必予人掳掠,屠杀。 他们自己也将得到保全,且,无需跟那些凶狠残暴的金兵拼命。 明明是一件喜事,但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就连那些懦弱胆小的厢军,仿佛都多了一些勇气,敢于从城垛中探出脑袋,瞄准远处的敌人射出箭矢,虽然无力,但仍在做。 即便时不时就有人被城下的敌人那精准射出的箭矢穿透身体。 刘伯武低声喃喃道:“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拔高了许多。 可没人能解释他的疑惑。 每个人心底都藏有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为何这位哈将军,要为他们这些异国之人拼命,难道真是道德高洁,不愿看到城破之时,百姓被屠杀,故此来匡扶弱小? 还是说这位哈将军和他麾下的兵丁,真实身份,其实是镇守边疆的藩兵,今日所为,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们想不通。 可即便想不通,心中得来的勇气,却是做不得假的。 “倘若,我大宋兵将,皆如这些胡人兵将一般骁勇.” 刘伯武低声呢喃着。 旋即又感觉这想法甚是可笑。 让娜没有余暇去管洛萨那边战局的发展。 拦在她和麾下骑兵们,对着步行铁浮屠们发起冲锋的道路上,仅有一支拐子马千人队。 随着双方靠近。 翼骑兵,修会骑士,具装弓骑,还有新组建的斥候骑兵连队,纷纷平端起手中的骑枪,口中呐喊着,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顷刻间,人仰马翻。 吉尔元帅一剑斩断了一名铁浮屠的脖颈,他看向人心浮动,满是不安的步行铁浮屠们,嘴角微微翘起,发出了一声嗜血的冷笑。 古往战事,再强的军队,遭遇到敌人的背后袭击,都会感觉惊慌失措,哪怕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铁浮屠也不例外。 尤其是这些铁浮屠还是下马作战的状态。 前有敌人纠缠,使他们很难脱离战线,面朝背后的方向列阵。 后有敌人即将冲来,又使他们很难全身心投入到跟面前敌人的战斗当中。 再算上吉尔元帅阵斩巨人巴图鲁的战绩,使得铁浮屠的士气,前所未有的被撼动了。 “缠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吉尔元帅大喊着下令道。 他的衣甲上沾满了血渍,哪有半点“圣骑士”的风采,那副形象,竟跟洛萨那个时代,被称作“蓝胡子”的恐怖魔鬼有了重叠。 伤亡惨重的步兵们,毫不犹豫,纷纷跃出车垒,向着那些试图撤离的铁浮屠,便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另一边。 迅速杀穿拐子马千人队的让娜,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不要管那些轻骑兵,我们的目标只有那些披甲人,不要给他们重新骑上战马的机会,不要让车垒内的兄弟们牺牲的鲜血白费!” 她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喊声,只管往前冲锋,身后的骑兵们,自然会追随她的旗帜,哪怕前方是道万丈深渊! 一轮冲锋过后,起码有一百余名骑兵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尤其是那些斥候骑兵,他们经历的训练时间有限,武艺,装备,还有战斗经验都远比不上翼骑兵和修会骑士,单人战斗力,尚且不及拐子马。 就算使用夹枪冲锋战术,他们也最多跟敌人一换一罢了。 身处最外围的他们,在凿穿敌军拐子马千人队之后,已然只剩下了二十余人。剩下的,也都是或断了一只手臂,或浑身浴血,只是强撑着坐在马背上,早已不剩什么战斗力了。 但拐子马千人队所受的损失,只会更大! 他们面对的,是使用夹枪冲锋战术的骑兵,冲击力最强,最可怕的第一轮冲锋。 尤其是拦在楔形阵翼骑兵所处的中央位置的拐子马,死伤最为惨重。 因为楔形阵越靠近中间便越厚,在翼骑兵之后,赫然是二十余名具装弓骑,这支丝毫不逊于铁浮屠的重甲骑兵,射术过人,骑枪使起来也丝毫不弱。 眨眼间。 拦在让娜面前的敌人已经被肃清,她已经能够清晰看到城墙脚下,那些正一个个翻越车垒,纠缠住正欲撤离的铁浮屠们的瓦兰吉卫队。 这些手持双手斧的重甲武士,是步兵中军当中,对铁浮屠最具威胁的军队,战斗当中,就如救火队一般,随时投入到任何一处危险的阵线。 他们的损失早已过半,剩下的五十余人,也人人带伤,有的甚至只是拖着一只断掉的,耷拉着的断臂,便提着斧头,找上了敌手。 但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敌得过许多还没投入到战场当中的精锐铁浮屠? 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 让娜的心中,像是有一团烈焰在燃烧。 她不断催动胯下的“葡萄”,战马的鬃毛和她背后的披风在飞扬,她高举起圣枪,如同一阵风,从一名迎面举起铁骨朵的铁浮屠面前经过。 不见任何大的动作。 只一瞬间,那名铁浮屠便颓然倒地,胸口,赫然已是破了一个血洞,沉重的甲胄,像是一张白纸,轻易便被撕裂开来。 第309章 猎龙! 陆战时的铁浮屠,大抵相当于宋军的步人甲,因为他们身上札甲的甲片,就有不少都是来自东京的武库。 实则都是一套东西罢了。 他们身上的札甲,重逾六十斤,防御力丝毫不逊于身披多层锁子甲的瓦兰吉卫队,仅稍逊于敕令骑士们的全身板甲,只是要笨重许多。 可这铠甲再坚固,也抵挡不住骑枪的冲刺。 越来越多的骑兵,跟随让娜穿透了敌人拐子马的阻拦,将手中骑枪,搠入他们的胸膛。 骑枪早就断裂的,也换作狼牙棒,连枷,战锤等武器,借着战马高速冲撞的势头,往往一击就能将这些剽悍的铁浮屠击杀。 失去坐骑的铁浮屠,虽然仍旧勇猛,但未曾结阵,便如失去了爪牙的老虎,仅剩下一条尾巴还有些威力,却也根本无力抵挡骑兵们的冲锋了。 此战已定! 一名戴着覆面兜鍪,武艺高强的铁浮屠谋克,挥起木杆铁锤,砸向让娜。 但锤子还没砸下,便被让娜胯下的神骏宝马,扬起前蹄踹在了胸膛,眼看着胸骨凹陷,又被让娜的圣枪穿透了金色面具,直接从其后脑勺刺出。 寻常人谈起战争,若未亲眼所见,大概总是觉得浪漫非常,提起那提枪杀人的将军,更觉心驰神往,恨不得以身代之。 实际上就是一群野兽,依靠钢铁爪牙,在血肉的泥潭中打滚罢了。 你一枪,我一剑。 阵形散了之后,更有可能抱在一起,像是野兽一般在血水和泥泞中打滚。 高高在上的将军也可能被斩断马腿,被一群农兵掀开面甲戳破眼珠。 哪来什么潇洒的白衣将军呢? 眼看着局势已定,让娜这才好整以暇,回过头来去看洛萨率领的敕令骑士们。 却发现,那杆飘扬的双头鹰战旗,已经被如潮水般的拐子马轻骑给淹没了,她甚至没注意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里,烟尘滚滚,一片兵荒马乱。 她攥紧了拳头。 心中,对此结果虽然已有预料,但还是咯噔疼了一下。 钻心蚀骨的疼。 她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来:“洛萨将军,你本事不济呀,等到回去,在下一定要当着你的面,好好嘲笑你一番。” 她看起来虽是站在原地发呆,可旁边猛然杀出来一员拐子马的谋克,她却像是侧面也长眼睛了一般,轻描淡写地一枪将其刺杀。 尸体坠马。 还留有一只脚套在马镫里,感觉到不安的战马,匆匆转过头想要逃离,拖着主人的尸体,在战场上奔行。 城头众人,只见这威名赫赫的铁浮屠,拐子马,惯常做屠夫角色,如今竟是反倒被当成屠宰的对象,成片倒地,身亡,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幻灭。 原来,金人也非无敌! 同样有人能够拿他们当做猪羊般宰杀。 此时。 却在远处,那杆竖着大金红黑旗帜的小山坡下。 只听砰得一声。 像极了油罐爆炸,又被引火物点燃发出的爆鸣声。 紧跟着。 恐怖的烈焰,轰然间爆发。 这火势来得是如此汹涌,就像是那传说中流淌着猛火油的河流,只一瞬间,便从风平浪静,到烈焰焚空。 这火焰正巧爆发在远处簇拥在金国红黑旗帜前的拐子马千人队当中。 一时间,惨叫,惊呼,“柴薪”燃烧的噼啪作响,还有隐隐约约一声愤怒的龙吟声,使这纷乱的战场,变得更加混乱不堪了。 城头众人,瞠目结舌。 县尉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到这样两个词——铺天盖地,焚山煮海。 在那火焰当中,还能隐约看到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宛如浴火魔神。 刘伯武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妖法,还是怪物?” 知县老爷斩钉截铁道:“不管是妖,是怪,杀得是金人,那便是神迹。” 知县老爷的眼睛,映照出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仿佛看到了火海当中的东京,看到了那一张张被金兵屠杀的冤魂面孔。 看到了自己的谆谆师长,挚友亲朋,临死前那绝望的哀嚎。 看到了那被掳掠走的可怜女子们,被他们肆意凌辱,在饥寒交迫中,还没走到目的地,便倒地身亡。 “烧吧,把这些金人统统送下地狱。” 他攥紧拳头,只觉这妖异火焰当中的身影,竟像是祝融降世一般:“这是天佑大宋!” 城下。 正厮杀着的铁浮屠还有拐子马们,心神剧震,尤其是铁浮屠,作为金兀术的亲兵,一旦主将战死,他们若还存活,不仅是巨大的耻辱,同样是泼天的罪责! 可当下,他们正陷入两面夹击之势,就连保全自己都成了奢望,又哪里能腾得开手回去救援? 且这救援,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甲胄再坚固,难不成还能抵挡住那滔天烈焰不成? … 在火焰当中,早没了洛萨和敕令骑士们,还有拦截他们的拐子马的身影。 俨然只剩下了一道高逾两米,浑身萦绕着烈焰,背生双翼,头生双角,看起来像恶魔,更甚于龙的怪物,正喷吐出熊熊烈火。 这当然是洛萨,也唯有他,能如火中神灵一般,浴火不死。 诚然,他低估了“半龙化”跟“火山之王”所产生的化合反应。 两者叠加,使他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龟裂。 他是真真切切借来了属于“火山之王”的神性力量,眼下,他所施展出的龙炎,竟是要比正牌的暴虐龙还要更加恐怖。 附近,早就没了活人了。 他抬起头,覆满龙鳞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他的相貌来,那原先像是盘踞于他背后,如头顶生有蜿蜒角冠,黑鳞闪耀的魔龙,也已消失不见。 确切来说,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尽数收敛进他的体内了。 “这到底是什么兽灵?” 四太子的心中满是震撼,白山黑水之间,可没有如此恐怖的山中兽灵。 与之相比,兽灵之中最上品的山君,也根本不值一提。 只见,那“兽灵”从火焰中缓缓走出,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银色的利刃,每走出一步,脚下的地面便瞬息开裂,身后的火焰飘摇着,像是他的披风。 四太子咬紧牙关,再怎样凶恶剽悍的女真勇士,面对此等凶物,也再难提起半点凶气。 只是身为大金国四太子,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他却不愿在这区区宋人面前,堕了自己的威风,硬是挺直胸膛,提起了手中长刀。 那兽灵脚步突然微顿,似是在看他,又似乎不是。 他身旁的几名贴身护卫,体内传出阵阵虎啸,赫然都是纹着山君图腾,能够借来兽灵神力的勇士。 洛萨的眼神中,依旧怔怔地看着金兀术。 确切来说,不是在看他,而是看他背后的那头气运黑龙,从洛萨的龙裔血脉当中,正传递出一种极度渴望的情绪,那是以往在面对其余龙类生物时,才会产生的反应。 可这气运黑龙,也算龙? 或者说,这西方之龙,跟东方的龙气,也有关联? 还是说,这龙裔血脉汲取龙血的能耐,根本就不限于洛萨所处世界的龙类,还包括这“昨日巨舰”世界的气运黑龙? 种种猜想,瞬息闪过。 他知晓这些无用。 眼下当务之急是斩杀这金兀术,还有他面前,那一个个隐约显化出吊睛白额虎的虚影,蹲坐在气运黑龙身前,为王前驱的女真武士。 “尔等也配称山君?” 洛萨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轻蔑,这不符合他往常谨慎的性子,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半龙化的他,倨傲至极。 “蹲踞于龙前,有如走狗,岂还有半点山君威仪?” 洛萨嘴上嘲讽,脚步却是丝毫未作停顿,不断拉近跟金兀术的距离。 “四太子,这宋将凶悍,还请快快撤离!” 护卫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子浓浓的紧迫感。 金兀术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看着。” 虽不愿在宋人面前遁逃,失了金国四太子的威风,但这其实不是他没有立刻转身逃跑的原因——早先,金国不过是白山黑水当中的野人,哪里有这种讲究。 而是他很清楚,自己这几名在萨满祭司的帮助下,借图腾之力,跟那长白山当中,四只山君缔结了契约,能够借来山君之力的护卫,之所以还能提起胆气站在这“凶物”面前,全是有自己的龙气抵消了对方的威压。 自己若走,这龙气便不会与对方相持,护卫便是留下,失去胆气,也断然没有半点胜机。 到时,自己孤身逃走,被追上,也是迟早要死的下场。 不如留在这儿,跟这凶物一拼。 而且,他金兀术,可也不是寻常人,论单打独斗,他只是稍逊于札木合,他有信心,拖延到札木合和他手底下的拐子马们支援过来。 不多时,那凶物便走近了。 火焰于他手中利刃环绕。 听得一声虎啸。 一头盘踞在气运黑龙前的山君虚影,已随同一名护卫拦截了上去。 可只是一个照面,那山君虚影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四分五裂,消散于无形了。 照应在现实当中,便是洛萨一剑由上而下,借着闪耀十字剑的锋利,还有那火焰覆盖之后,对于凡俗金铁的克制,将那护卫一剑从正中央剖开。 没有鲜血喷溅,脏器流出。 被剖开的护卫,只一瞬间便燃成了一团火炬,散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肉香与焦糊气息,混杂着空气中原先就弥漫着的那股气息,更令余下的护卫们心中生寒。 洛萨继续前行。 脚步不疾不缓,似乎并不在意金兀术是否会逃掉。 但洛萨的气势,却是在这缓步前行当中,不断积蓄,就如那骑士们在冲锋之始的状态。 “杀!” 两名护卫发出了一声暴呵。 一左一右,向着洛萨杀来。 他们手中的长刀,铁骨朵,连带着他们身上的铁甲,都被一层金色的光芒所笼罩,这是山君所赐“金铁之力”,可破鬼神! 但洛萨虽借助了神性的力量,却不是靠信仰供奉的鬼神。 火焰,变向延长了闪耀十字剑的剑身,只见他横扫而出,火焰之剑也随同他一同横扫而出,带着极致高温,杀向两人。 铿—— 金铁相击之声传出。 有山君之力护体的他们,并未像最开始那个倒霉蛋一样,一个照面,便因洛萨施展了“扼喉”天赋的沉默效果而被斩杀。 这使得他们心中原本沉甸甸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们意识到,眼前这凶物,虽然凶焰滔天,魔火也是极为可怖,但真实实力,其实并没有多强,最起码,力气也就跟他们差相仿佛。 洛萨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的力量底子太差,而眼前这两个敌人,力量属性恐怕都要达到两百点了,就算自己经过血瀑,半龙化的加持,也不过堪堪跟他们持平。 除非是他真正化身为巨龙,那样的异化,才能带给他力量上的无数倍提升。 就像是巫师用高深的变形术变作巨龙,原本孱弱的身体,立刻就能获得极度强悍的巨龙之力,不受原本力量薄弱的桎梏。 但他强的地方本就不在力量。 只见洛萨丝毫没有在意被这两人拦住,并且紧跟着斩来的武器,竟像是要跟两人同归于尽一般,反手便是一剑斩出。 铿—— 对方加持了金铁之力的长刀和铁骨朵,打在洛萨身上,竟是丝毫撼动他不得,便有一员护卫,被洛萨斩下头颅。 这是源自般若的天赋。 紧跟着,另一员护卫见洛萨的防御竟是如此之强,面色剧变,竟是放弃了再向洛萨发起攻击的想法,转而只能疲于防守,不敢再出击。 可久守,必定有失。 更何况他在同洛萨战斗时,所面临的,还有那极致的恐怖高温。 最后一员护卫,见此人已露疲态,立刻便支援而上,洛萨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充满讥讽意味的冷笑,他要的,就是这金兀术身边,无人守护! 只见他高举起手来,一道金色的流光汇聚于他的手中。 恐怖的气势,竟如轰然爆发的火山,使得天空都被照亮。 “圣哉!” 金光汇聚,火焰翻腾。 沐浴着跟让娜的圣炎截然不同的火焰,一杆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赤红色圣枪,从洛萨的手中脱手而出。 这一刻。 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被穿透了,金色的流光,以一种金兀术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直接洞穿了他的腹部。 金兀术的神情微怔。 他并未第一时间被这火焰烧成焦炭,只是低下头去看这捅进自己腹部的圣枪之时,口鼻,耳眼,俱都是爆发出一撮火苗来。 下一刻。 他背后的气运黑龙,竟然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随即轰然爆散开来。 隐约间,远处的人们甚至能够看到洛萨的背后,再度浮现出那头仿佛戴着顶王冠的凶恶魔龙,张开血盆大口一吸,便将那四散的龙气吸纳进了肚子里。 系统的提示音,应声响起: 你击杀了特殊龙类生命,四太子的气运黑龙。 你的龙裔血脉觉醒度增加, 你获得了特殊天赋:气运黑龙。 效果:你将得到额外的气运庇佑,在战场上,不会被流矢,砲弹命中。 不会被等闲邪魔,神鬼侵袭。 你将得到气运之力的加持,属性得到小幅度上升,并且随着气运增强,不断对自己产生新的增益效果。 所谓天命昭昭,如是而已。 备注:你将会与你所属的势力绑定,当你的所属势力越强,你在所属势力中的地位越高时,你的气运黑龙就会变得越强。 洛萨金色的眸子,看向那两员护卫,他们瞪大了眼睛,面甲下的双目中满是恐惧。 竟是丝毫顾不得金兀术正在燃烧的尸体,连半点胆气都提不起来,便转身疾跑。 借了太多野兽之力,性子里也沾了野兽惧怕更强悍的野兽的本性,山君虽是百兽之王,又岂能跟巨龙这种万兽之王相比? 洛萨作势欲追,可追出几步,身上的鳞甲,还有那异化的肢体,便仿佛被戳破了气球一般,迅速退化,他的眼前也是一片昏暗。 不多时,他便又重新化作了人形,只是感觉身上实在没了力气,便毫无形象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地面上,覆着一层黑灰,有人,有马,有敌人,也有自己人,都被焚烧成灰烬,不分彼此地混杂在一起。 所有敕令骑士都在掩护他的过程当中阵亡了。 第310章 回归 主将阵亡,胆气丧尽的拐子马,自然已没了逞凶的资本,在各自猛安谋克的带领下,开始撤离战场。 至于铁浮屠,失去了坐骑的他们,几乎全军覆没。 洛萨跪在地上,单手撑住地面,想要换个体面一些的姿势,却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 使用半龙化后,再施展圣枪,就算借助了血脉力量,对于现今的洛萨来说,也实在太勉强了。 他现在不缺大威力的杀伤性技能,群体,单体都有,唯一制约他的就是精神力和体力。 远处,飞扬的灰烬当中,响起了一阵轻咳声,隐约显露出一个银甲骑士的影子。 “这儿的灰可真大。” 让娜骑在汗血宝马的背上,皱着眉头,不住咳嗽着。 “大人,你现在的模样可真惨。” 当然惨! 洛萨结束半龙化后,已是衣不蔽体的状态。 此时身上到处都是黑灰,像是刚从矿井下返回的矿工。 洛萨没好气地说道:“知道我惨,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他有些怀念最初还只是个小村姑,整天跟在自己身边学习处理政务的让娜了,现在的让娜,性格实在太恶劣了! 让娜嘴角含笑,因为知道只是一场幻梦,等他醒来便毫发无伤,所以她才制定了这样一个冒险的计划。 只是心底,到底是有些愧疚,语气柔和了不少。 “我很抱歉,大人。” 她下了马,搀扶起洛萨:“在下向你保证,这种事,仅此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似乎没料到让娜会这样说,洛萨‘咳’了一声:“倒也没什么,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如果不是恰巧由他来对付金兀术,他恐怕还不知道龙裔能“沐浴龙血”的特性,连金兀术这种身怀气运之龙的皇室,也囊括在了“龙类”当中。 毕竟,东方的龙脉,跟东方的真龙,还有西方的巨龙,这三者都不是一码事。 尤其是所谓的“龙气”,他所见的君主,到现在也已不在少数,鲍德温四世,拉盖娅女皇还有萨拉丁,都是货真价实的一国之君。 可在他们身上,洛萨可从没感受到什么“龙气”。 或许,龙脉气运,本就是东方王朝专有,亦或许,仅是在昨日巨舰世界里的东方王朝的专有。 毕竟自己所处的那方世界,连火药都不存在,规则跟昨日巨舰,跟前世的世界,都有所不同。 不管怎样,龙裔血脉的觉醒度进一步增加,获得的气运黑龙,还能随着势力增强而变强,相当于一个成长性的天赋,这都是好事。 洛萨脚底一软,动作大了些,激起一片灰烬。 “小心一些。” 让娜的脸上隐含笑意:“吸上这一口灰烬,可能就相当于这个人生前的半条胳膊了。” 洛萨并没有被她恶心到,而是揽住她的肩膀,有些得意地露出一口刺眼的大白牙:“怎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这场仗,我可是第一等的功臣。果然,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你依旧要仰仗我啊。” 让娜嘴角微翘:“也就一般吧,如果换作是我,过程肯定不会像你这样惊险。” “你就嘴硬吧。” 洛萨满脸不信,让娜又没有范围性杀伤法术,圣枪的对单体的,在范围杀伤性上,洛萨已经站到了所有扈从们的前面。 远处,清水县的城门洞开了。 县官们带着民兵民夫,没有携带武器,冲出来救援伤者。 让娜有些意外道:“没想到这些人还有点胆气,最起码没害怕那些金国骑兵们去而复返。” “瞧你说的,宋人又不都是懦夫。” 洛萨神情认真地说道:“岳飞,岳王爷,哪怕在我们那个时代依旧受万人敬仰,还有很多值得大书特书的人和事。” 让娜收起脸上的轻蔑,正色起来:“我明白,就跟东帝国一样。” 她知道洛萨前世原本是个汉人,对宋人是有好感和怜悯之心的。 这也是她们这些扈从们,无论是意大利人,法兰西人还是特兰西瓦尼亚人,普鲁士人,都能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语,随后才是本国语言的原因。 “如果大人您穿越来的是宋朝,现在恐怕已经坐上皇帝了吧?” “得看谁是皇帝,如果是徽钦二帝,或是赵构小儿这样的蠢材就反特娘,如果是仁宗皇帝这种,以宽厚仁慈而著称的” 洛萨语气微顿,思索了下,又道:“估计还是要反的,但应该会犹豫一段时间。” “造反的话,会死很多人吧?” 洛萨正色道:“不造反的话,也会死很多人,就像钝刀子割肉,反倒不如直接扯旗造反,等夺了天下,驱除鞑虏后,再休养生息。” “那还真是可惜了。” 让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 她还挺想看看一个反贼首领模样的洛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也像那个叫刘伯武的穿着长衫,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吗? “我们要苏醒了吗?”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你要和那些宋人说些什么吗?” 洛萨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想到这里不过是一场幻梦,他们不可能改变既定历史上所发生的事情,便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要说的了。” “那就醒来吧。” 洛萨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直至陷入黑暗。 当他再睁开眼时,手中正紧攥着一只柔软纤嫩的手。 “你醒了。” 般若轻蹙娥眉:“这场梦似乎并不顺畅——你出了很多汗。” 洛萨感受着与作战记录当中,截然不同的空气,长出了一口气:“确实不是很顺畅,但结果还挺不错的,你要听听吗?说实在的,我没想到只有我跟让娜参加,让你们白准备了一场。” 远在塞浦路斯岛,利马索尔城内的军营里。 雷诺猛然从营帐中惊醒,上下摸索着身体,醒来前,他被一个手持大斧的金国铁浮屠,一斧头砸得胸腔凹陷,吐血而亡。 当时可给他疼坏了。 旁边躺着的袍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人醒来的时间,要比雷诺早一些,两个人面面相觑。 半晌,他才道:“你也做噩梦了?” 雷诺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也是?我记得,你是.被一支箭矢穿透了眼眶,对不对?” “不是梦。” “那根本不是梦。” 雷诺喃喃自语道:“还记得大骑士长对我们说的吗?这是对我们的一场考验,也是一场弥足珍贵的经验。” 他的音量并不低,恍惚间,身边所有人都仿佛回到了那片充满鲜血和死亡的战场上,金国的铁浮屠,绝对是他们生平仅见的恐怖强敌。 哪怕是看似平庸的拐子马,也要胜过大部分的萨拉森骑兵。 “如果不是我们依靠车垒,背靠城墙,迫使那些铁浮屠下马作战,真在旷野当中,恐怕一瞬间我们就被冲散碾碎了。” “对,就算是翼骑兵和那些骑士老爷们,都没有如此恐怖的气势。”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能打赢。” “下次面对这种重甲敌人还是要准备一些钝器,伯爵大人卫队的那些双手斧就不错。” 昏暗的帐篷中,农兵们大声交谈着。 不止是他们,整个营地都陷入了喧闹当中。 负责维持军纪的军法官,奈德·史塔克没有第一时间出来维持秩序,他跟其余人一样都还在回忆战斗过程中,经历的每一幕,每一景。 他突然纳闷道:“这个吉尔元帅又是谁,此前从没听说过啊,怎么突然就被委任为元帅了,还没一个人反对?”、 相隔不远的另一座专属于修会骑士们的营地当中。 襟前挂着十字架配饰的他们,正神情虔诚地祷告着。 毫无疑问,他们方才经历了一场神迹。 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团长,在睡梦当中,将麾下所有的士兵们都聚集在了一起,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军事演练。 他们所抵达的地方,据说是位于世界最东方的宋王朝,所面临的敌手,是曾轻易击败了中亚的契丹辽朝的金国铁骑。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 但他们最终,还是凭借着永不退缩的勇气,对天父和信仰的忠贞,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样的经历,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们想象中的巫术的范畴,绝对是神迹。 “天父钟爱大人,故赐予他执掌神力的权柄,我们必须全心全意辅佐大人,保卫圣地和朝圣道路的畅通,传播天父光辉,阿门。” “阿门。” 条顿骑士团的司令官,希伯兰德,还有其余九名大骑士议会的成员,皆虔诚地在身前画出十字,低吟赞歌。 整个营地里,到处都是人们低沉的祈祷声。 若说以前,修会骑士们对于洛萨,虽然崇敬,但也绝对谈不上忠诚,所谓大团长的位置,更像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 洛萨提供财富,封邑和武器装备,他们则用手中的利刃和骑枪来回报洛萨。 可他们经历利马索尔之战,还有今晚之后,对于洛萨,他们才真正拥有了一种归属感,那是一种,仿佛跟在洛萨手下,就能百战百胜的直觉。 希伯兰德内心一片火热,他相信,条顿骑士团,将在这位新大团长的带领下,成为比肩圣殿和医院骑士团的庞然大物。 第311章 雨夜恶魔 昏暗的房间里,般若点起一盏灯来,洛萨换下衬衣,后背的位置有很明显的水痕——大概是半龙化的过程实在太疼了的缘故。 这还只是半龙化。 一想到真正巨龙化时,自己的身体要一点也不符合能量守恒地膨胀几十倍,他就感觉,变身过程一定会更加痛苦。 “芙琳呢?” “之前有人在一旁窥探,她跟切利尼娜去追了。” “不会有危险吧?” “你更该担心她们追的对象。” “倒也是。” 洛萨对这俩人联手的实力,还是很信任的,再者说,这是安娜的地盘,动静稍微大一些,就能把她引过去,想来是不会有事的。 他的视线扫过那套挂起来的龙鳞甲,上面的每一颗鳞甲,都依旧光洁无暇,护腕,足胫,手套,都摆在它们应在的位置。 在作战记录当中,龙鳞甲已经毁掉了。 半龙化会撑破衣甲,龙鳞甲虽然坚韧,但却防不了代表极致高温的龙炎。 可以后,每次施展半龙化之前,总不能还在敌人面前,好整以暇脱掉盔甲吧? 可若是不穿盔甲,自己的防御又太薄弱了一些。 维持地行龙的铸铁之躯,还是很消耗体力的,洛萨一般也就在即将遭受重击时,会短暂施展那么一下。 “要去洗个澡吗?” 洛萨捏住般若的食指,顺势将每根手指都插在她的指间,十指相扣,很不要脸地提议:“一起吗?” “我洗过了。” “真可惜。” “什么可惜?” 让娜推开门,走进屋内。她只穿了件素色的宽松衬衣,因为外面风大,所以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我看看你醒了没。” 洛萨跟她对视了片刻,道:“放心,醒了,其他人呢?” “来之前已经捎带着看过了,作战记录里死得越早,醒来得就越早,留任老兵们最后都没剩下几个活人了,所以他们醒得比你我都要早一些。” “那就好。” 让娜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很豪迈地一口喝干。 不是所有君士坦丁堡的葡萄酒里都会添香料的,安娜的这座庄园里,有一座大酒窖,里面有不少伯罗奔尼撒半岛出产的佳酿,很符合让娜的口味。 伯罗奔尼撒半岛是个好地方,雅典跟斯巴达两座古典时代的希腊城邦,都位于此。 “外面的风好大,天气也昏昏沉沉的,看不见半点月亮,估计是要下雨了。” 让娜说着,又询问道:“大人,想好什么时候离开君士坦丁堡了吗?” 洛萨不假思索道:“尽快吧。” 虽然君士坦丁堡是整个基督世界,当之无愧的中心,但他依旧不愿在此久留,想要尽快返回到希伯伦去。 毕竟,在自家领地里,总是会更坦然,舒服一些。 让娜对洛萨的答案显然不是很满意:“大人,君士坦丁堡现在暗流涌动,那位戴三重冕的女皇,肯定有不少事要找你帮忙,她出手也阔绰,像这样价格公道的雇主,可是很难得的。” “而且,在下瓶颈已破,只要钱财足够,随时都能晋升了。” 洛萨迟疑了下,觉得让娜说的也有道理。 “我记得你精英化之后,可以获得一个叫‘神圣之躯’的新技能,那是什么效果?” 让娜微微皱起眉:“那是我被绑在火刑架上时获得的能力,在施展神圣之躯后,我将进入一种纯粹的能量状态,免疫绝大多数物理攻击,圣枪的威力也会大幅度提升。” 精英化对于扈从而言,只是找回曾经巅峰实力的过程。 “总之,是个不错的能力,我以往追捕黑暗生物时经常会使用它,弱小一些的黑暗生物,被我神圣之躯散发出的圣辉一照,就灰飞烟灭了。” 洛萨若有所思道:“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能力,我会考虑你刚刚的提议的。” 外面这时响起一阵雨点声。 噼里啪啦的,使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豆大的水滴,打在屋檐,树叶,泥土,水面时的景象。 洛萨下意识向外张望。 般若问道:“怎么了?” 洛萨沉默了下,才道:“芙琳跟切利尼娜没有带伞。” 一旁的让娜忍不住笑道:“嗤,没带就没带呗,一只吸血鬼,一头半狼人,难道还怕淋些雨吗?你总不能永远把她们当小孩子看。” 说话间,窗外一声霹雳。 雨水声也变得越发密集起来。 这场暴雨,来得还真是突然。 洛萨舒展眉头:“确实,我去洗个澡,睡梦里出了不少汗。” 让娜跃跃欲试道:“走,我给你搓背。” 洛萨没搭她这茬。 这货越来越不正经了,满嘴跑火车。 “真的,你自己又够不着。” “我不脏,只是出了些汗,冲一冲就好了,不需要搓背。” 洛萨对此依旧拒绝。 他跟般若一同走出房间,雨势真的很大,风裹挟着雨滴,迎面打在身上顿时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天气估计是要转冷了。 让娜跟在后面,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金色卷发:“般若小姐,能替在下也准备一桶洗澡水吗?我也出了很多汗呐。” 般若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站在院子里稍坐一会儿,就洗干净了。” 让娜忍不住笑道:“哈,没想到般若你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幽默细胞,能再说几个类似的给在下听听吗?” 般若一阵无言。 对让娜,哪怕是她,也总感觉没什么好办法。 … 雨势很大,毛绒绒的小蝙蝠,藏在切利尼娜的领口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动作敏捷的刺客小姐,正飞檐走壁,在城区中飞速奔跑着。 可她速度再快,也躲不过雨点,两人都被淋得湿透了。 小蝙蝠给出建议:“尼娜,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是安娜的地盘,咱们是客人,这种事理应交给她处理的。” 切利尼娜停住脚步,皱着眉看着雨幕当中,那道她一直追逐的身影——这么长时间了,双方的距离一点也没有拉近。 她皱眉道:“那个人的速度很快,也不知道是施展了什么特别的法术,总之,他若是对大人有不利的想法,我感觉会很危险。” 芙琳吉拉思索着,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一个速度不下于切利尼娜的窥探者,绝对是个潜在的危险因素,能处理掉还是处理掉的好。 “尼娜,你还能更快吗?” 切利尼娜点了下头,脚下的靴子,啪啪踩在积水当中,溅起一大片的水花,水花却不曾碰到她的靴面,她已如一道雷霆,极速向那黑影逼近。 却不曾想,那人见状,竟然同样提速,仍旧维持着跟切利尼娜千余米的距离,看那架势,竟像是游刃有余,还能再快一些。 切利尼娜停住脚步。 向来平静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恼意。 离去黑影也适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去看切利尼娜,相隔千余米,两人却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一切都像是蒙在黑雾当中一样,仅是一道漆黑的轮廓。 芙琳吉拉心中来气,骂道:“这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停下来挑衅?” 切利尼娜的面色迅速平静下来,询问道:“我们还追不追?” 芙琳吉拉思索了一下,虽然还是挺不甘心的,但她到底不是那种真的不会动脑子的笨蛋:“还是回去吧,般若一个人,不一定能照顾好大人。” 反正也追不上。 这句话没说,怕戳伤切利尼娜的自尊心。 切利尼娜微微点了下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再犹豫,转身便往庄园的方向跑去。 等到两人远去。 黑影的轮廓才在雨水当中变得清晰起来。 竟是一个浑身都湿透了的,赤着一双雪白纤足,美艳无比的红发女子,她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差点就被追上了。” 伊莉丝感觉这个世界真的是小得可怜,自己都躲到君士坦丁堡了,没想到那圣地的领主也跟了过来,还在君士坦丁堡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她原本还特意躲到了城外。 如果不是受前半夜,受那股熟悉的规则之力的牵引,险些使她强制陷入昏睡状态,她也不会过来窥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停住脚步,也不是在挑衅。 而是她的速度,是从切利尼娜身上借来的,切利尼娜止步,她自然也没了那种速度,为了避免被看出端倪,只得停步。 “才多久不见,他手底下又多了一个身手如此敏捷的刺客,难不成是他在深渊中的班底?这头深渊魔龙化作的人类领主,还真是可怕。” “不行,还是搬走吧,现在的我,离那家伙还是越远越好。” 伊莉丝犹豫着,决定还是要搬离君士坦丁堡,她现在正处于虚弱期,若是返回深渊,大概率会被仇家们一拥而上给分食掉。 作为掌管爱欲的深渊领主,没哪个地方比人口众多的君士坦丁堡更适合她恢复实力了。 以她隐匿的本领,也不是区区一个寿命不过几十年的人类巫师所能发现的——而且,自己又没搞风搞雨,只是暗中汲取人们交合之时,散发出的特殊气息。 洛萨不知道自己差点把一头深渊领主档次的敕令“骑士”给带进作战记录当中。 实际上,如果不是占了一个敕令骑士的名额,他都快要把这个被芙琳吉拉称作“死太监”的恶魔给抛诸脑后了。 庄园当中。 洛萨正泡着热水澡,切利尼娜突然推门进来,看到洛萨的身影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抱歉,大人,我回来时不见你在床上,还以为你出事了,才.” 洛萨倒也没在意这些小节,询问道:“抓住那暗中窥探的人了吗?” 切利尼娜露出愧色:“抱歉,大人” 小蝙蝠从切利尼娜的领口中钻出:“不怪尼娜,那个人的速度真的很快,尼娜已经使出全力了,也没追赶上他,又担心是调虎离山的计策,才匆匆赶回来的。” 洛萨神情微怔。 切利尼娜的敏捷都破三百了,比她的速度还要快,那可的确要谨慎许多了。 “放心,我可没有责怪尼娜的想法。” “对方既然只是窥探,也不一定就是心怀恶意,这段时间,我会提高警惕的,你们两个都淋湿了,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洛萨扫过切利尼娜,因为被雨水淋透,而显得凹凸有致的身材,又迅速挪开视线。 心道,芙琳是怎么好意思说,切利尼娜比她小的? 难不成看自己的时候,还会给加个丰胸滤镜? 切利尼娜没有注意到洛萨的视线,点头道:“好,大人,我们就在隔壁,如果有情况,只需要大喊一声就好了。” 第312章 大图书馆的女巫们 看着切利尼娜的背影,洛萨嘴角微微翘起。 他之前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像切利尼娜这样的兽耳娘,是只有头顶有一对毛绒绒的兽耳,还是头发底下还会有一对人耳? 由于淋了雨,洛萨的疑惑也解开了。 是后者。 …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个小时不到便停歇了。 这也是好事,眼下正是收割小麦的时节,若是这场暴雨持续时间再长一些,庄稼不免遭殃。 君士坦丁堡的粮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色雷斯和小亚细亚西海岸,这两地就在君士坦丁堡边上。 当然,帝国有很多个粮仓,黑海对岸的克里米亚半岛,还有小亚细亚的特拉比松军区,都是有名的产粮区,实在不行,也可从埃及进口。 就算色雷斯和小亚细亚的粮食减产,也不会使君士坦丁堡断粮,可粮价飞涨还是可以预见的。 天色已经大亮。 庭院里,苍翠的绿植,枝叶上挂着点点水珠。 安娜一袭华贵紫衣,带着一阵熏香的香气,背着手走进屋内。 一看到洛萨,她便皱起眉,仔细端详起来。 刚洗过澡的洛萨,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随口道:“怎么,才一晚上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实力又恢复了一部分?” 洛萨微怔,意识到安娜这是看出来自己又变强了:“眼光不错。” 安娜不住打着呵欠。 “昨儿晚上给你制作宝具来着,熬了一整个通宵。” “辛苦安娜女士了。” “咱俩这种关系,不必客气。不过今天需要你跟我走一趟,把制作宝具的最后步骤走完,这样你未来使它时,消耗会更少。” “好,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吧。你知道的,我其实很忙的,整个君士坦丁堡有几十万人,人多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琐碎事情,今天失踪了几个朝圣者,被水鬼拖到地下道里去吃了,明天又死两个官员,是被仇家请来巫师下了诅咒,后天又是某某地有人发现了狼人的踪迹” “这些事都要你亲自处理?” 洛萨皱起眉,若真是这样,安娜就太可怜了。 都快成传奇了,还要兢兢业业,像个社畜一样,这超凡者当的,属实没有排面。 “那倒不是,如果是小事,色雷斯禁卫军就能处理。还有,别忘了,咱们这是黎凡特巫师协会,是有协会在的。” 安娜嘴角含笑:“对了,今天正好再给你介绍几个同伴。” “好。” 洛萨点头道。 “以后她们若是去了你的地盘,还要请你多多照顾,当然,若是你有事找她们帮忙,看在大家都是协会人的份儿上,她们也会给你一些面子。” 协会说是讲究“等价交换”,可人与人之间,相处时间久了,是不可能什么事都算个清清楚楚的。 “芙琳要一起吗?” 安娜提议道:“我们要去帝国大图书馆,那里有许多关于巫术的书籍。你要是一起去的话,正好能学到一些知识,里面的书籍限于规定我不好外借,但你亲自去看还是没问题的。” 芙琳吉拉偏着头,思索了一阵,表示拒绝:“不去,不想学,我想出去玩。” 洛萨有些无语,但又有种“不亏是你”的早有预料。 切利尼娜提醒道:“大人,昨晚上的事.” “哦,对!” 洛萨恍然,开始跟安娜说起昨晚被人窥探一事。 安娜听着,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速度跟这位切利尼娜小姐一样,甚至更快的窥探者,那的确是很危险。” 在切利尼娜身上,安娜都能感觉到一阵危险的气息,这意味着,在近距离,切利尼娜是有能力威胁到她这样一个强大巫师的生命的。 虽然只是有威胁,但那已经很了不起了。 比切利尼娜还要快 安娜思索了阵,道:“对方也未必就有恶意,毕竟他被发现了,也只是逃跑。或许只是对你感到好奇,但我们还是要提高些警惕。”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的道理,希腊人也是懂的。 切利尼娜本想跟在洛萨身边保护他,还是被洛萨拒绝了,他希望四人能够结伴出行,好好再逛逛君士坦丁堡,别白来一趟。 芙琳吉拉不是什么好学的料,洛萨也没指望她能到图书馆里,看着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籍,看上一整天。 君士坦丁堡的帝国图书馆,是欧陆最大的图书馆,没有之一。 它是整个基督世界文明的灯塔。 一进门,洛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眼前,是一座呈螺旋上升式的建筑,书架紧贴着墙壁,随着螺旋式的楼梯,不断向上延伸,书架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各式书籍。 它们按照莎草纸质,羊皮纸质,石板,纸质,分门别类地归纳在各个书架上,有原本,有译本,也有多余的手抄副本。 放眼望去,高耸的书架像是一个个巨人,直入穹顶,根本看不到尽头。 “欢迎来到帝国图书馆,跟我来吧。” 安娜领路,两人向上走去。 上到第三层的时候。 洛萨看到有个很邋遢的女人,盘坐在地上。 她的头发大概是很久没有清洗过了,乱糟糟地,粘成一绺一绺的,垂在脸侧,遮住了面孔,正抱着一本书,全神贯注地阅读着。 安娜随口道:“这是伊芙,一个很厉害的阵法专精女巫。喂,别看了,客人来了。” “噢你,你好。” 伊芙大概是有些社恐,回过神来,语气有些结巴地回道。 “你好,伊芙女士。我是洛萨,外约旦和利马索尔的领主,也是一个施法者。” 伊芙说过话后,便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她的双手有些拘束地捏着书本的封面,洛萨见她这样拘谨,也不由有些拘谨起来。 “你多少也该洗个澡了,再这样下去,我的书都要被你摸脏了。” 安娜无奈地吐槽道:“我都怀疑自己当初收下伊芙到底是对是错了,让她去清理个水鬼都不乐意,整天就窝在图书馆。” “上次那个搞出融合怪的男巫前来窃书,可是当着她的面的,按说作为阵法大师,她肯定能察觉到,可她偏偏就是没有。” 洛萨笑了笑,想到了前世的宅男们:“大概伊芙女士,更向往书本中的世界吧。” 伊芙蓬乱头发间的眼眸亮了下。 安娜看着她,有些无奈道:“或许吧,谁让我收下她了呢,也只能这样了。” 又上了十余层。 洛萨再度看到了一个女巫。 她倒是不像前者那样邋遢,梳着精致的发式,坐在躺椅上,惬意地看着一本书,以洛萨的角度恰巧能看到封面。 可惜洛萨不认识封面上的文字。 他猜测应该是希伯来文,在圣地一些雕塑和石板上,他曾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文字,只是认不得。 “会长大人回来啦。” 女巫抬起头,视线在洛萨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果然很英俊,会长大人没有骗我,有机会的话,以后多交流。” 安娜没好气道:“少发骚了,今天首席护民官通报,西郊发现了一个食尸鬼的巢穴,色雷斯禁卫军不在首都,就交给你清理好了。” “哦对,还没给你介绍,这是莉耶娜,一个水平还凑活的火法师,擅长处理这种腐尸类的黑暗生物。” 食尸鬼是一种喜好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以盗窃尸体为生,但也绝对不会拒绝食用活人的怪物,跟水鬼并称为最常见的魔物。 可常见不代表它们就好对付,前者力大无穷,爪牙中充满剧毒;后者则能潜入水底,如同游鱼一般灵活,很难捕捉。 安娜说的没错,人多了总是会催生各种各样的琐事。 君士坦丁堡的教堂众多,墓穴也就众多,会招惹来食尸鬼再正常不过了,除非大家提前大踏步进入火葬时代,否则这种事就无法避免。 莉耶娜满脸抱怨:“会长大人,你要我这样美丽漂亮的巫师,跑到臭烘烘的下水道或是墓穴里,去寻找一群令人作呕的食尸鬼吗?” 她喋喋不休道: “这种事,就算色雷斯禁卫军不在,也该雇佣一些猎魔人来做,我记得波兰有几个猎魔人学派开出的佣金还挺公道的,我可以替你牵线搭桥。” 安娜轻哼道:“你得对得起你从协会领取的津贴,不要试图做薪水小偷。” 看来,巫师协会也不养吃白饭的人。 洛萨心中默默道。 “好吧。” 莉耶娜起身,经过洛萨身边的时候,手背若有若无地蹭了蹭洛萨手背,见洛萨有些诧异地看过来,露出了一脸妩媚笑容。 “以后可以随时来这儿找我,我们可以就在这儿做,也可以挑一间景色不错的庄园,你身上的气息可真让人着迷。” 安娜翻了个白眼:“别理这个骚货,她的志向是睡遍天下所有的英俊超凡者,就连那些身上沾有魔物气味的猎魔人,也不会放过。” “听起来有点耳熟。” “对,就像你写的‘猎魔人’里的范海辛,碰到的那些骚女巫们一样。” 洛萨心中暗道,这估计是范海辛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你杰洛特打的桩,跟我范海辛有什么关系? 又继续往上走。 从外面看上去,撑死二十米顶天了的大图书馆,内部却显得更加高大,一连上了二十余层,抬头看去,仍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楼梯。 期间,洛萨又碰到了三个女巫,她们的形象就要正常许多了,带着学者式的繁忙,不断穿梭在书架当中,将易破损的书籍誊抄,修复;将难以读懂的古籍翻译成拉丁文。 “这座大图书馆是一位强大的施法者修建的,用到了不少空间拓展的阵法,也就是我在空间法术上实在没什么天赋,不然根本不可能出现失窃的情况。” 安娜轻叹了一口气,对于不能掌握空间法术,她还是很惋惜的。 因为这真的很方便。 倘若开设一道传送门,直接连通敌国首都,到时候神兵天降,轻松就能打赢一场以往靡费十几年都分不出胜负的战争。 洛萨询问道:“现在还有哪些有名的巫师,掌握着空间法术吗?” 安娜摇头道:“不知道,但就算有,应该也不会太高深,空间法术想要入门都很难,入了门,想要再进一步更难,这跟传统的,依靠法术模型汇聚魔力的法术,完全是两个体系。” 洛萨想起了在蒙特利尔的经历,又说道:“我之前在蒙特利尔碰到过一只旧神,大概是埃及神话中的鳄神,就曾施展过不错的空间法术。” “那些老古董属于例外,祂们施展的也不是空间法术,而是直接用神力营造出的,等同于空间法术的效果。” 洛萨听着这有些拗口的话,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其实就跟自己施展从扈从那儿借来的法术一样,只知道用鱼叉瞄准水下鱼儿的下方,能够叉到鱼,却不知道这是光线折射的原理。 安娜想了想,又道:“不过,他们活到现在,大多数都已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还不如阿非利加的图腾神更值得忌惮。” 来到顶层,粗略数过,起码也是五十层往上了。 明明是螺旋阶梯状,越往上越小的尖塔结构。 这里的空间反而变得格外开阔,右手边有一个大大的水池,直径起码有三十米长,而且水池看上去,竟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洛萨一靠近,血脉中顿时传递出一丝悸动,他的眼眸,更是有种要化作金色竖瞳的冲动。 幸好,洛萨及时克制住了。 这大概就是安娜常挂在嘴边的那头海龙的气息,无论如何,也是吃不得的。 安娜招呼道:“妮蔻,过来向客人打声招呼。” 水池里。 阴影浮现。 一对金色的竖瞳,逐渐靠近水面。 妮蔻看着洛萨,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警觉,在洛萨身上,她能感觉到强烈的威胁感,可这个人又是跟“母亲”一起来的。 “你好,妮蔻小姐。” 洛萨咽了口唾沫。 哪怕是正经的龙族,吞噬同类血脉,也对自身实力大有裨益,这也导致龙族除了少数几种,都是独居的。 妮蔻却不觉得嘴馋,只觉洛萨背后像是隐隐有一头黑色的恐怖魔龙,头颅顶上,戴着骨质的冠冕,正嘴角淌着口涎,紧盯着她。 砰—— 妮蔻重新潜入水中,头也不回向深处游去。 “妮蔻很怕你。” 安娜思索了下:“估计是你猎杀的龙类太多了,沾染了龙族的怨念——对了,还没问过你,你寻找龙类是为了什么?” 洛萨也思索了下。 他在考虑如何编。 一看洛萨这个表情,安娜就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好了,不愿意说就算了,不必搜肠刮肚去编造一个谎言。” 洛萨从善如流:“那我就不编了。” “跟我来吧。” 安娜在图书馆顶层的一座书架上按了一下,书架顿时向旁边滑去,露出了后面一道木门。 推开门。 眼前是一间摆满大釜,坩埚,试管,量杯,玻璃罐子等实验器具的房间,墙壁上还隐隐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洛萨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房间里,悬浮在正当中的一颗火红色的宝石给吸引住了,那股熟悉的属于“火山之王”的气息,绝对是源自于暴虐龙。 “这是.” “没错,这就是给你打造的宝具。” 安娜微笑道:“你杀死的这头暴虐龙说来也不简单,里面存在有少量的火山神性,只要利用得当,起码也是一件半神器。” “我要怎么做?” “因为这东西的主体是暴虐龙的心脏,天生不惧火焰,所以想要使它跟我放进去的材料彻底融为一体的难度很高,我需要你施展你最强大的火焰法术,把它融掉。” “你都做不到吗?” “也不是不行,但这件宝具,到底是要给你用的,由你来操刀这一环节,能提高你们之间的契合度,也就是我之前说的,能降低你使用它的消耗。” “你对我倒是有信心,可我连‘连珠火球’的法术模型都还没掌握,你确定我能融掉它。” 安娜微笑道:“在我面前就不用遮掩了吧,如果你不擅长火焰法术,怎会要求我为你打造一件火系宝具呢?” 洛萨笑道:“眼光不错。” “我该怎么做?” “用你最强大的火焰法术煅烧它,威力越强越好,不必担心会把它烧坏,拥有火焰神性的它,温度越高,品质就越高。” 洛萨环顾四周:“不会把这里毁掉吗?” “不用担心。” 安娜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的杂物顿时消失一空,仅剩下一座空荡荡的房间:“这里是君士坦丁堡的设计师为自己打造的炼金实验室,坚固得很。” 洛萨思索了下,觉得安娜还是可信的,不用太过提防,于是嘱咐道:“那你靠后一点,不要被吓到。” “笑话,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安娜轻哼着,随即跑到洛萨身后,很远的地方。 嘴上很硬,但安娜对于自己的安全,向来还是很在意的。 第313章 龙核宝具 洛萨最强的火焰法术是什么? 毫无疑问,除了半龙化加持下的“巨龙之息”,他也没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且拿得出手的能力了。 只是前提要洛萨变身成“小龙人”,虽然洛萨自认为还算是个正派的人,可就他半龙化的那副尊荣,实在跟正派沾不上边。 洛萨叮嘱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震惊。” “别拿嘱咐小芙琳的语气来跟我说话,你得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黎凡特巫师协会的会长,东帝国杜卡斯家族的紫衣公主,全系巫术皆有涉猎的博学者,豢养海龙的龙之母。” 安娜一脸傲然,她对自己的见识还是很有信心的。 许多东西,就算因为作风谨慎,不热衷探险,没有亲眼看到过,她也从书上读到过——帝国图书馆就是她了解世界的窗口。 于巫师而言,知识,就是力量。 例如,山林里,随便一颗不起眼的药草,就是调配某副魔药的核心,不认识,也就只能与其擦肩而过了。 此外,构筑施法模型,旁人可能一手“某某定理”,套公式就能计算出最优解,你却只能通过穷举法去一一计算,这工作量立刻就翻了不知几百倍。 那些机缘巧合成为的野巫师,或是小学派的巫师,终其一生,可能也就处于“星灵体”的阶段,在学派巫师眼中,只算是学徒。 而且还是那种养废了的学徒。 安娜紧盯着洛萨的后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她一直认为洛萨是个隐藏很深的高手,可究竟有多深就不得而知了。 洛萨不再犹豫,他体内的龙裔血脉,开始奔涌流淌,攫取了地行龙,海龙,融合怪,暴虐龙,龙裔,还有气运黑龙精华的龙血。 强度比之最初,已经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恐怖的龙威,席卷而出,化作风暴,吹得安娜长发飞扬。 洛萨背后的影子逐渐拉长,膨胀,化作一道头戴骨质王冠,体态修长的巨大龙影,撑天接地般盘踞在他的背后,獠牙森森,鳞甲黑亮。 它没有跟洛萨“黑暗领主”的气息结合,所以气质上要显得更为尊贵,优雅一些,而非融合后的“黑暗魔龙”那般霸道,邪恶。 与此同时。 骨节噼啪,血肉增殖的诡异声响,在密闭的空间内响起。 洛萨的身形开始拔高,撑破了来时特地换上的亚麻衬衣,一双眸子变作金瞳,漆黑的鳞甲从他心脏的部位开始,一直蔓延到两侧脸颊。 他的头顶更是生出了蜿蜒龙角,比背后的黑龙虚影,只是稍短了些,没能形成那俨然王冠一般的造型,可模样却是一般无二的。 他背后更是撕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中挤出了一对宽阔的肉翼,只是这翅膀也仅仅只能看看罢了,他还没有掌握飞行能力。 这倒不是因为这翅膀纯粹是个摆设。 洛萨只是单纯地不会飞罢了。 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生来就有翅膀的鸟儿,如果是被人类抓住驯养,没有了鸟妈妈的教导,很可能也会失去飞行的能力。 安娜瞪大了双眼,心中有一丝惊讶,也有一丝恍然,难怪洛萨执着于猎杀龙类,原来竟也是个跟塞琉古王一样的龙裔! 巨龙对一名强大的巫师而言,算不上什么稀罕物,龙裔自然也不算。 弱小的龙裔,就像饮下龙血药剂的贝利安,仅比普通人稍微强上几倍,寿命也要悠长一些,但这在超凡世界,实在不值一提。 但凡稍微强一些的巫师,都会有自己独特的延寿方法——邪门儿一些的,汲取活人生机,或是跟深渊中的恶魔做交易;正派一些的,也可以炼制,换购各种魔药。 巫师们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是绝对不会选择成为龙裔来延寿的。 即便成了龙裔,巫师们往往也不会再增加体内的龙血浓度了。 因为龙裔这条道路,越往后便走得越是艰辛,人类跟龙血契合度太差,稍有不慎,就会被龙裔血脉侵蚀,变成一只货真价实的龙兽。 但洛萨,显然已经超出了常规意义上的龙裔的范畴,他体内的龙血,明显已经浓郁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已然可以比肩真正的巨龙。 “他是怎么做到没有失控的?” 安娜的心中,有种常识被摧毁的疑惑。 按理来说,这一阶段的龙裔,身体已经处于完全异化的阶段,更不可能如洛萨一般,自由在人体跟龙化身体之间切换的。 这一阶段的龙裔,已经踩在钢丝线上,随时可能跌入失控的万丈深渊,更不可能再主动吸纳新的龙血入体,平添失控的风险。 实际上,许多栖居在远离人世的深山老林当中的古龙,就有这种由龙裔完全转化成的龙类,它们所思所想已经完全龙化。 安娜继续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洛萨身上的变化,她能感受到洛萨体内的气息,正在迅速攀升,比起未曾龙化时,强大了太多太多! 洛萨同样在感受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施展半龙化的能力,跟作战记录当中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一致。 只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受到龙裔血脉的影响,比作战记录世界里,要少上许多,最起码他现在仍旧能保持大脑清醒。 洛萨略加思索,就意识到这应该是“气运黑龙”的效果,东方之龙属于瑞兽,虽然一般也跟仁慈,善良这种品质不搭边,但也显然不是西方之龙的这种恶兽。 两者相互中和,对自己的负荷反而减小了。 半龙化后,洛萨能够感觉到眼前这颗以暴虐龙的心脏为主体,打造的宝具,跟自己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他甚至能够隐隐看到上面的结构,一个个纵横交错的阵纹,微缩的法术模型,还有那些看似与暴虐龙心脏已经融为一体,实则更像是覆在上面,两者依旧是泾渭分明的辅助材料。 所以,自己的目标,就是将这些辅助材料跟暴虐龙的心脏彻底融为一体。 洛萨心有所感,向暴虐龙心脏的位置缓缓走去。 他此刻,火山之王的神性已经全力激发,每次落步,踩过的地面都会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 气温迅速攀升,眨眼间,安娜就有种回到了盛夏时分,漫步于阿非利加的漫漫荒漠当中的感觉。 洛萨张开嘴,他的牙齿也变得尖锐了些许,一团火光在他的喉咙处亮起,气温攀升的速度变得越发快了,给人一种仿佛置身于火山当中的感觉。 安娜适时撑起一面护盾,将自己同这灼人热浪隔绝开来。 随即。 恐怖烈焰火柱轰然爆发,直抵暴虐龙心脏。 只一瞬间,那颗暴虐龙心脏便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开始砰砰跳动起来,铭刻在上面的阵纹,随着辅材融化,一一刻印进了其中。 这进度远比安娜想象的还要快,这时其实就能停手了。 但安娜立刻提醒道:“继续,不要停,这东西烧不坏,你煅烧它的时间越长,它的品质就会越高。” 虽然再高也高不出半神器的地步。 毕竟,真正的神器那是连神话时代的许多神灵都无法打造出来的稀罕物,暴虐龙的心脏品质有限,她这个巫师在锻造上的造诣,跟神话时代的工匠们比起来,也远远算不上精深。 但半神器跟半神器,也是万万不能一概而论的。 半神器不是一个具体的品质,而是对所有神性造物的统称,随便跑一个非洲部落里猎杀一个图腾神,它留下来的神像就算半神器。 跟眼前这个,以暴虐龙凝聚了全身所有精华的心脏为主体,辅以各种珍惜材料,准传奇女巫倾力打造的龙核宝具,简直是天差地远。 洛萨听见了安娜的传音,继续维持着火焰的输出。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跟眼前这件崭新出炉的宝具,随着火焰的煅烧,联系在进一步地加深,仿佛有种要融为一体的感觉。 系统的提示音,突兀响起。 你正在锻造一件强大的半神器,你有以下三个选项可以选择: 一:将此件“半神器”融入到你的闪耀的十字剑当中,使其品质提升至传奇,在保留原有特性的前提下,获取全新的特质。 二:使其维持现在的造型,可以随时嵌入到任何一件装备上,视契合度,使其获得一定程度的加持。 同时,它也可随时从装备上取下,不会对该物品造成损伤。 三:使它获得吞噬装备的能力,它将吞噬你的指定装备,并可随时将其变化出来。 变化出来的装备,将得到其更高效的加持。 三个选项,只看描述有些模糊。 但熟悉系统作风的洛萨,立刻就想清楚了这三个分支的特点。 第一项,就是专精强化闪耀的十字剑,强化程度最高。 第二项,则是全能强化所有装备,最万金油,强化程度也最低。 第三项,同样是全能强化,只是需要以装备被吞噬为代价,强化程度中等。 洛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第三项。 若只寻求一件强悍的大威力装备,洛萨借用圣枪就好了,肯定是第三项最吃香。 而且,代价上虽然说是要损失一件装备,可严格意义上来看,仅是换一种存在方式罢了。 火焰的输出功率逐渐减小。 其中的龙核宝具,也显露出了全貌——一颗棱角分明的璀璨红宝石。 洛萨取出了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银色十字架,向它扔去。 具备不可损毁特质的闪耀的十字剑,在触及到火焰当中的这一刻,却是干净利落化作了一团银色的黏稠液体,覆盖在龙核宝具之上。 只一会儿。 银色液体便渗入了宝石当中,在其一道棱面上,铭刻成了一道银色的剑形徽记。 随着洛萨的精神力消耗殆尽,火焰也随之停歇。 崭新的红色宝石,悬在半空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洛萨张开手。 宝石顿时像是心有灵犀般飞到了他的手中,化作了一把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银色武装剑。 剑格处,依旧有一枚红色的宝石,只是造型依旧,效果却已跟之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你获得了传说级装备:龙核宝具(闪耀十字剑状态) 该状态下,在你握住这把剑的时候,你将自动掌握大师级别的剑术。 你所有火焰法术的威力,将会得到百分之二十的加成。 你的武器将附着高温灼烧的伤害。 洛萨轻轻挥动手中剑刃,感觉跟以前似乎也没多大区别,只是稍微变沉了一点。 他向其中注入自己的精神力,剑柄处,立刻闪烁起一道道像是从火山中喷发出的熔岩,流淌于大地之上,纵横交错的火焰纹路。 银色剑身,也转变为了赤红色。 安娜诧异的声音响起:“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娜的庄园马厩里。 葡萄正悠闲地吃着草料。 在不上战场的状态下,哪怕是它这样的名马,也不可能顿顿都吃精细饲料,仍是以草料为主。 墙根儿处,窸窸窣窣的一只小老鼠一溜烟儿跑过,“葡萄”顺势低下头,嘴巴一张便把老鼠衔在嘴里,不见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 “喂,别随便吃这种东西啊!” 让娜拍了拍马儿的屁股,一只脚踩在马镫上,稍一用力,便翻身上了马背。 她要去参加一场骑术竞赛,既比坐骑,也比骑术。 这属于君士坦丁堡的贵族运动,像汗血宝马这种马种,可能都算不上是最顶尖的。 她们四个人出去逛街已经回来了,让娜恰巧看到了一场骑术竞赛,奖金足有一千枚苏勒德斯之多,于是立刻报了名。 这次出去,哪怕是切利尼娜,般若这种性子寡淡的人,在芙琳吉拉的带领下,都买了两条丝质长裙。 唯独让娜一分钱都没花。 她愁容满面地想着,这仨败家娘们今儿花的钱加起来都能给自己升一级了。 她是真的很迫切想晋升精英一的阶段。 现在看来,是时候自给自足了。 就像霍格船长一样。 让娜轻夹马腹,催促坐骑向庄园外走去。 第314章 朋友 帝国图书馆的密室里。 安娜的眼神中,有种颠覆三观的惊讶与茫然。 虽然早就知道洛萨的超凡体系,跟传统巫师体系有所不同,但这种炼器方法,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洛萨拢起手掌,室内的灼人热浪逐渐消退,十字剑重新变成了一枚棱角分明的红宝石。 安娜看着他这流利的操作,那副神情分明在说——洛萨,还说你不会炼器? 她转过身,轻哼道:“不愿意说就算了。” 在她看来,这种秘密,确实也不是一些普通火系魔法所能比拟的。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是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做到的。 他也能理解安娜心中的震撼。 打造一件宝具,其中的阵纹,法术模型都是有定例的,设计中是什么样,打造出来的结果一般也是大差不差,除非是实验品。 在安娜的设想中,龙核宝具,能够作为一种镶嵌物,给洛萨原有的装备增添一定程度的火焰附魔和增幅效果。 仅此而已。 超凡造物,能有此效果已经不错了。 能使普通人获得后,就能比肩顶尖的超凡者的宝具,要么是极为稀罕的神器;要么就是魔器,每一次使用,都得燃烧生命的那种。 可没想到洛萨只是随手丢出了一枚十字架,也没见有什么动作,竟成了这副模样。 安娜没再继续追问,超凡世界的秘密太多了,不懂得克制自己好奇心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走吧,我领你再逛逛大图书馆,这里算是咱们黎凡特巫师协会的总部,只有我认可的巫师,才有资格踏足于此。” “多谢了。” “是要谢谢我。” 安娜挑起眉:“像我这样日理万机的巫师,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能特地抽出一天来给你打造宝具,带你逛图书馆可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洛萨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说道:“确实辛苦。” 君士坦丁堡是整个基督世界的中心,安娜总揽这座城市所有的超凡事件,的确算得上是日理万机。 安娜推开房门,不见什么动作,原本挪开的书架,就再度遮住了那扇门。 洛萨询问道:“你豢养海龙的这座水池,到底有多深,是运用了什么空间折叠的技术吗?” 安娜笑着说道:“是我拿这里的一座空间折跃法阵改造的,这座水池通往的地方,其实是金角湾,如果不是妮蔻的气息对海洋生物而言太过恐怖,你甚至能在此看到成群结队的海鱼。” 看着洛萨也露出了惊讶,叹服的神情,她有些自得道:“虽然我在空间法术上的造诣算不上精深,但最起码也算入了门。” 洛萨思索了下,估计着也跟套公式一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安娜女士实在是睿智无双,聪明过人,想来,黎凡特巫师学会未来一定能在安娜会长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成为整个世界最大的巫师集会。” “有眼光!” 安娜对洛萨的奉承话很满意。 “安娜女士,以你的眼光,我现在的实力,在巫师当中处于什么档次?” 安娜思索了下,道:“就凭你刚刚那一下,就算在高等巫师中,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只可惜,你似乎不太持久的样子。” 洛萨讪讪道:“这不是重伤未愈吗。” 眼下,洛萨对于自身实力的提升,也只能寄托于完成“沐浴龙血”的里程碑了。 在到了二十五级这个槛儿之后,再杀普通士兵,所能获得的经验已经很少了,每升一级获得的那些属性点,讲道理也实在算不上多。 作战记录世界当中,洛萨杀死那些金国士兵,没有获得任何经验,因为作战记录世界到底是虚拟的,至于为何能沐浴龙血 洛萨推测,所谓沐浴龙血,根本就不是从敌人尸体上攫取力量,更像是复制了一份设计图纸,自主研发。 之前杀死融合怪,洛萨根本就没有靠近这头怪物,更谈不上“沐浴”。 龙核宝具当中的火山神性,也没有因为洛萨完成了“火山之王”里程碑,而产生了什么损耗,相当于洛萨获得了两份。 洛萨思索了阵,想到接下来,还是为让娜精英化对自己的提升最大,便询问道:“我最近缺钱,有什么来钱的路子吗?” “当然有,就是你未必愿意做——譬如莉耶娜去处理的食尸鬼巢穴,一趟回来就能赚个百十来金币。” 洛萨微皱起眉。 觉得这份工资相对于东帝国的财大气粗,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但是细细一想,这食尸鬼说难听点,也就处于超凡世界底层的魔怪,哪怕是胆子比较大的普通成年男性,手持阻魔金制造的武器,只要策略得当,也有很大概率将其击杀。 只是要顾忌到食尸鬼那可怕的毒素。 这样一算,百十来个金币,实际上也不等于莉耶娜那个档次的巫师出手一趟的费用,而可以缩减为一个普通猎魔人的出场费。 也不算低了。 “嫌少啊,那就干点大事好了,比如带兵收复西西里军区,或是从小亚细亚驱逐突厥——干完这些大事,我保证你未来绝不会再为金钱烦恼。” 洛萨微怔。 虽然当雇佣兵头子,对于日耳曼贵族而言,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但仍旧是会被视作“天主弃绝之人”,用一句臭名昭著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雇佣兵毫无忠诚可言,在战场上欺软怕硬,比起同敌人作战,更喜欢劫掠乡野,屠杀平民,放火烧村这种轻松工作。 既算是对敌人造成的损害,在雇主那儿说得过去,又能为自己捞取到足够的利益。 譬如亚平宁诸城邦所广泛使用的亚平宁佣兵,彼此间甚至都已达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在战场上彼此之间,根本就不会倾力厮杀。 洛萨作为查理国王时,对那些肆虐在法兰西的佣兵团伙可谓是深恶痛绝。 更别提参与此战,很可能会卷入到日耳曼皇帝跟教宗陛下的冲突当中。 一个不小心,被教宗革除教籍,他对麾下诸领地的统治的合法性,都会受到质疑。 当然,这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可以转头就改信东正教,跟教皇城的大公教会划清界限,但那就意味着,他要完全投入到东帝国的麾下,跟女皇和安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还是算了,我希望能尽快返回自己的领地,若是远征一趟西西里岛,花费的时间,起码得要几个月了。” 安娜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洛萨,之前我说过,我看不透你。在你身上,我一直能感受到一种傲慢。” “傲慢?” 洛萨觉得有些离谱。 他向来挺讲究礼节的。 骨子里也无那种身为穿越者,且怀有系统,就自认为高人一等,自以为是地看不起这个世界的“土著”们。 他很清楚,若是没有系统傍身,他现在恐怕还在为一块贫瘠的领地而奔波。 “对,你很傲慢。” 安娜认真地重复道。 “从哪看出来的?” “从你拒绝我那天的提议看出来的,你仿佛从没怀疑过,自己能够建立起一个不逊于东帝国的庞大国家——这哪怕对于一个寿命悠长的超凡者而言,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洛萨思索了下,觉得好像确实这样。 因为我是个挂壁。 “有一条摆在面前的坦荡大路,你却总要选择一条羊肠小路,这不是傲慢是什么?” 安娜轻哼了一声:“说说看,你缺多少钱,如果数目不算太离谱的话,我可以以私人身份赞助你一些——放心,不要你的利息。” 洛萨心动了下,但考虑了下,还是拒绝道:“不必了,但还是很感谢你能这样说。” 其实,让娜提升到满级八十级,保守估计,应该也就差五万枚苏勒德斯了,这点钱,对于财大气粗的安娜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 只是洛萨不想欠这个人情罢了。 眼下,他也没有迫切需要提升己方实力的强烈动机,按部就班来就好,兴许哪天,霍格船长就载着满船金银珠宝,踩着七彩祥船来见他了。 ps:之前设定无精英化的六星扈从,满级是六十级,五星满级是五十级,已修改为六星八十级,五星七十级。 第315章 硕鼠 “你看,这就是我说你傲慢的原因。” 对于洛萨的回应,安娜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我了解过你在你的领地里的作为,你对治下的市民和农奴,慷慨地予以免税,无偿租赁给他们工具,供他们开垦荒地,修建房屋。” “你无愧于慷慨者和仁慈者的名声。” “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毕竟你现在可没那么富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窘迫。” “你明明可以从他们手中抠出来更多的钱财,他们也绝不会因此而反对你,更何况,我也不认为他们有能力反抗你。” 洛萨皱眉道:“我对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好。” “在我治下,平民仍需无偿服役,仍需缴纳两成的赋税,此前借贷给他们的耕牛,农具,也是需要他们未来花钱赎买的。” “这难道还不够吗?” 安娜美丽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疑惑。 欧陆没有什么民贵君轻的说法,更没有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时,那一声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振聋发聩。 农奴的形象往往是市侩,奸诈,胡子拉碴,形容粗鄙,面容丑陋,毫无荣誉,不值信任的,只配吃荆棘,稻草,豆荚的牲畜。 有谚语说:折磨一个农奴,他会祝福你,祝福一个农奴,他会折磨你。 尽管欧陆也时常有农奴不堪忍受领主的横征暴敛,扯旗造反,变成吞没一切,烧杀抢掠的暴徒,但他们受限于领主们分散的领地,很难联络起来,形成裹挟数万,乃至数十万,如黄巾军一般的庞然大物。 欧陆的农民起义,更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和纲领,他们根本不知道未来在何方,起义之始就意味着失败将临。 他们喊着不为反对国王,仅反对那些横征暴敛的贵族的口号,甚至希望国王能够站出来,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他们甚至没想过换自己来当国王,因为尊贵者天生就是尊贵的,而他们生来卑贱。 孰不知,国王就是最大的贵族,怎可能宽宥这些“暴民”呢。 这不是因为平民阶层愚蠢。 而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受教育的机会,终日在土地上劳作,每天都要为苛捐杂税发愁,从来没有休闲和安逸的日子。 就像是被丢在轮子上的仓鼠,永远都在奔跑着。 还要小心哪天就被因为领主老爷跟隔壁领主开战,而肆虐乡野的强盗和雇佣兵把全部家当洗劫一空。 用绳套锁住脖子,被战马拖行,践踏。 妻女被玩弄,房屋被焚烧。 这就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农奴生活的写照。 这才使人们听到东方存在有“流淌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时,立刻便“狂热”地催生了一支又一支的穷人十字军的东征。 洛萨想到这里,声音沉重了许多:“有人说,农奴天生要受苦,当他出生时,痛苦就跟他一起诞生了。” “我治下的许多人,其实都是欧陆领主们的逃奴,他们中有人试图跑到城市中,作为自由民定居,却被排外的行会驱逐在外;很多穷人朝圣者们,在半路上就因饥饿,疾病而死去了大半;还有很多人,因买不起到圣地的船票,而只能走陆路,还没到一半,就被强盗们抓走,卖到了亚历山大去充当奴隶。” “能侥幸成为我治下自由民的人,他们受的苦已经足够多了。作为领主,我只希望我的领民们能够少受一些苦难。” “而我也相信,他们会回报我以忠诚。 在敌人到来时,不需我的征召,他们便会毫不犹豫拿起手中的武器来抵御入侵——因为他们不仅在守护着我,也在守护着他们自己。” 洛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似乎带着某种强烈的野望。 他无意挑战这个世界既定的规则,但他最起码会尽力做个仁慈的领主。 安娜神情微怔,她思索了下,道:“我明白了。” 就像帝国曾经的农兵制度。 那些拥有田产的农兵,就是整个帝国最坚固的城墙。 可惜,东帝国的城墙已经垮塌了。 贵族们的确远比普通平民更加值得拉拢,但他们的满壑贪欲,又岂是轻易就能拉拢到的呢? … 昏暗的下水道里,隐约响起一阵阵滴水声。 一袭黑色长袍的莉耶娜,正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托着一簇橘黄色的火焰,踮着脚在秽物中走过。 感受到鞋底那令人作呕的滑腻触感,她心想:如果有一种有着长长鞋跟儿,像是吉卜赛人表演马戏时,踩着的那种高跷的鞋就好了。 那可以最大限度地将自己,跟这些污秽隔绝。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莉耶娜借着手中火焰映照出的光亮看去,发现赫然是一群大概是因为长久不见阳光,又与秽物相伴,致使生着烂疮的丑陋老鼠。 这些老鼠的个头儿可真大,靠吃垃圾和排泄物能长到这么大吗? 莉耶娜一边想着,一边随手丢出一颗火球。 吱—— 老鼠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下地狱吧,丑东西们。” 烧死一群老鼠,莉耶娜的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变好了不少。 连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腐臭味,似乎都变得淡薄了起来。 “听说那个洛萨侯爵,也很擅长火焰法术。” “而且还很英俊,跟那些粗鲁,野蛮,满身臭气的猎魔人比起来,简直强太多了。” 莉耶娜咽了口口水,她是真的很想跟洛萨深入交流一番,只是看他那模样,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趣——还真是可惜。 君士坦丁堡拥有一套完备的排水系统,经过了上千年的使用,修缮和维护,俨然成了一座置身于城市之下的庞大地宫。 但这里同样也是滋生魔物的温床。 食尸鬼,水鬼,夜鬼,恐惧魔…没人知道这下面到底藏了多少魔物。 甚至于,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生态圈。 食尸鬼和水鬼,以尸体,排泄物等垃圾为食,位列最底层,是食腐者,夜鬼以食尸鬼和水鬼为食,恐惧魔更往上一层。 这也控制着地下魔物的数量,使它们不至于泛滥成灾。 君士坦丁堡对于没有威胁到人类生存时的魔物,往往也呈放任态度。 因为它们就像是野草一样,割掉一茬,总会长出新的。 没人知道食尸鬼和水鬼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它们就像是蟑螂,永远寄居在君士坦丁堡的地下。 莉耶娜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多处理一只魔物,安娜也不会多给她一枚金币的补贴,她的目标,仅仅是把靠近西郊的食尸鬼的巢穴清理掉就够了。 她的脚步声,在幽深的下水道里传出阵阵回响。 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水花声。 根据经验,莉耶娜能够判断出,大概率是有水鬼跳到了污水当中,伺机偷袭她。 水鬼这种低等魔物,战斗力乏善可陈,比起食尸鬼还要更加弱小。 如果不是仗着能从水里发起攻击,它们在陆地上甚至不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对手。 她停住脚步,凝视着那像是蒙着一层黑色油脂,里面漂浮着各种污秽的水面,下面隐约还能看到一道黑影,正迅速向她逼近。 想到她可能会被这肮脏的水鬼碰到衣服,莉耶娜立刻皱起眉。 眼神中充满了嫌恶。 她的衣袍飞扬,魔力的光辉闪烁着,伴随着低沉的吟诵咒文声,她周身缭绕起赤红色的烈焰,顷刻间便将扑来的水鬼焚烧一空。 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臭气,莉耶娜在心中把安娜骂了一百遍,才继续沉着脸,向隧道深处行去。 应该是已经近了。 在隧道边上,她看到了一具具布满齿痕,被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肉末都没有的白骨。 不仅有人类的,还有鸡鸭鹅等禽类,牛羊马等牲畜的。 各种骨骼散落在地上。 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莉耶娜皱着眉,作为一个热衷于冒险的女巫,她对眼前这种恶劣环境的耐受程度很强,但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不适。 这座地宫,根本就不属于活人! 她加快了脚步,毫不在意是否会惊动越来越近的食尸鬼巢穴。 食尸鬼的胆子比水鬼可大多了,这种群居魔物,是不可能听到一点动静,就放弃自己很可能养育着数十只幼崽的巢穴的。 正相反,莉耶娜很期待食尸鬼们会因为感受到闯入者的气息,而主动冲上来受死。 可惜的是。 一直等到莉耶娜快要走到下水道这边的尽头处,食尸鬼们也没有现身。 “不会是走错了吧?” 莉耶娜小声嘀咕着,来到下水道尽头处。 这里,是一处类似于悬崖的高台,前方,或许是被凿穿的墙壁,边沿散落着堆积起来的湿滑泥土,一片漆黑。 她刚想托起一枚火球试图照亮。 却发现,黑暗中蓦然亮起了一道道密密麻麻,乍一看起码成千上万的恐怖红光。 “真是…见鬼了。” 莉耶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脚底下正踩着一颗干瘪的,遍布齿痕的怪异头颅。 这是… 食尸鬼的脑袋? 莉耶娜瞪大了眼睛。 看来,自己不是找错地方了,而是这些食尸鬼,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消灭干净了。 她重新将目光转向前面的那些红色眼眸。 这些赫然是一群像是地毯一样,铺在地面,墙壁上的肥硕老鼠。 它们的皮肤溃烂不堪,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正以一种充满残忍与渴望的眼神,紧紧盯着莉耶娜。 如果不是莉耶娜手中托着的那颗火球,使生活在下水道当中,早已习惯黑暗的鼠群感觉到了陌生。 它们恐怕早就已经不顾一切,扑上来了。 第316章 鼠灾 昏暗的地穴深处。 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猩红双眼,还有那尖锐的鼠鸣声。 莉耶娜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并不惧怕这些老鼠,对于普通施法者而言,这些鼠群或许还能造成些许威胁。 但她可是火焰魔法专精的巫师,最擅长清理这种大面积的“怪海”。 真正令莉耶娜感觉到恐惧的是,这样多的鼠群,令她联想到了帝国图书馆的典籍中记载的那场恐怖的天灾——查士丁尼大瘟疫! 据说,在大瘟疫期间,帝国的大量城市沦为死城,无数肥沃的农田,正待收割的庄稼被抛荒,整个帝国有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消失了。 在君士坦丁堡这座人口最密集的大城,更是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死去。 瘟疫面前,无论是居于紫室的皇室贵胄,身居高位的官僚权贵,勇敢善战的将军,还是平凡卑微的平民,都被一视同仁地夺去性命。 装载尸体的木板车昼夜不停,都来不及将全部尸体运出城外。 只能任由它们裹着席子,躺在街头巷尾等待腐烂,被老鼠和蚊蝇啃噬。 一本记载大瘟疫的书上的一幅插图令她印象十分深刻。 那上面画了一只有着稀疏绿色头发,身上的皮肤干瘪,像是木乃伊般紧贴在骨架上的食尸鬼,它的肚子像孕妇一样大。 趴在尸堆中大快朵颐着,直至自己的肚皮爆开,胃袋中的肉块流淌了一地。 食尸鬼这种仿佛永远都填不满肚皮的魔物,都硬生生把自己撑死了,可想而知那场灾难到底死去了多少人。 莉耶娜张开手,原本用来照明的火球,猛然涨大,从拳头大小的橘红色火焰,变成了一条金黄色的火蛇,吞吐着火焰蛇信紧盯着鼠群。 或许是骤然拔高的温度,刺激到了那些老鼠。 吱—— 密集的鼠鸣,伴随着无边无际,湿漉漉的毛发下方生满脓疮的鼠群,像是海啸般向她扑来。 轰。 金黄色的火蛇飞射而出,顷刻间便在这狭窄的地底世界当中,掀起了无边的烈焰。 不知过了多久。 火势开始变小,逐渐熄灭。 此前,仿佛能吞没一切活物的恐怖鼠群,如今仅剩下一阵毛皮和血肉被焚烧的焦糊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腐烂气息。 莉耶娜捂着口鼻,皱着眉看向那黑暗当中,积了厚厚一层黑色灰烬的地面,心情并未变好多少,因为她很清楚一点——地宫中的老鼠是杀不干净的。 这里的一群处理掉了,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还会有更多的老鼠,不找到这些鼠群的根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其清理干净的。 必须要通知安娜。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双头鹰纹章,凑到嘴边,压低了声音道:“我需要支援,安娜,立刻带着伊芙还有洛萨来帮我——我发现了一个可能会把整个帝国埋葬的灾难。” 她说着,正打算离开地宫,脚步突然停住了。 她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仔细倾听着远处传来的窸窣动静。 是老鼠?! 莉耶娜瞪大了眼睛,再也顾不得脚下的淤泥和污秽会溅到衣服上,念了个魔法护盾的法咒,迈开两条长腿便拼了命的向隧道入口处跑去。 伴随着一声巨响。 墙砖破裂,头顶的墙壁裂开了无数道缝隙,从那缝隙当中,有无数生满脓疮的恶心老鼠,正拼了命向里钻着,眨眼,裂纹便迅速扩张到了莉耶娜的头顶。 莉耶娜咬紧牙关,如同雨点般落下的老鼠,砸在她身体周围的魔法护盾上,爆成一团团血肉模糊的污秽印记。 她意识到自己办了一件蠢事,自己施展的炎爆术,将头顶的墙砖给烧裂开了。 动静,又将这支鼠群的邻居们给吸引过来了。 她奋力奔跑着,并且发誓这次若是能够逃出生天,无论如何也要学会短距离传送术!或是倾家荡产,买下一个铭刻小型传送阵的宝具。 该死,就算这些都不会,最起码要学一个浮空术。 莉耶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宛如潮水般涌来的老鼠们,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绝望。 … 帝国图书馆。 洛萨蹲在那据说能通往金角湾的水池边看了许久,也没能再见“妮蔻”一面,幽暗深邃的水池面上,随着他伸手触碰,泛起一片涟漪。 “妮蔻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海龙?” “不知道,但肯定是纯血海龙。” 安娜看着洛萨一脸怀疑的神情,有些无奈道:“是真不知道,这世上的龙类那么多,许多龙种甚至只存在一只或是早就已经灭绝了,海龙比起陆生龙更加罕见——你总不能指望水手们和超凡动物学专家看到水底一团黑影游过,就能描绘出它的身体和特征吧?” 洛萨恍然。 “所以海龙,就都被统称为海龙了?” 安娜点头道:“没错,而且妮蔻还处于幼年期,接下来再褪几次皮,体型特征,跟现在相比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变化。” 这算是.变态发育? 安娜的一番话,唤醒了洛萨沉睡已久的生物学知识。 “别蹲在那儿玩水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安娜带着洛萨,从图书馆顶层的楼梯上缓缓走到下面一层。 她指着旁边的一座书架说道:“从左数第三排的第一行,那本红色的有小牛皮封皮的书,是一本龙类生命图鉴,是拉特兰大师的杰作,你可能会感兴趣。” 洛萨点头道:“多谢。” 安娜皱起眉,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滤掉龙血中的疯狂因子,维持住自身人性的,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如果没把握,还是不要在短期内,继续汲取龙血了。” 对此,他当然从善如流表示接受。 洛萨其实也是会受龙血影响的,只是作为系统定义的“龙裔血脉”,相比较于这个世界的“龙裔”,要微弱许多。 见洛萨仍是径直走向书架的位置,抽出那本红色封皮的书,安娜只得轻哼一声。 “我不希望哪天听说到耶路撒冷出现了一头黑色魔龙,为祸乡野的消息,到时候你那小国王请我去围捕你,我可不会拒绝。” 洛萨笑着应道:“不会,你放心,我只是有些好奇。” 一份完整的龙类图鉴,对洛萨而言当然意义重大。 龙类说稀罕,也稀罕,说不稀罕,也不稀罕。 他能容纳十种不同龙类的龙血,现在已经容纳了六份。 相当于十个技能槽占了六个。 接下来,他可不打算随随便便找些龙类生物来凑活,比如象鼻龙,短颈龙这种也就比普通魔物稍微强一些的低等龙,骑士小说里被猎杀的龙类,往往就是这些低等龙兽。 已知最强的铜角火龙不提,最起码也要猎杀一些如棘背龙这样的高等龙类。 见洛萨看得正入神,安娜笑了笑,正欲转身下楼,突然感受到胸前悬挂的那枚双头鹰纹章传来了一阵灼热感。 她拿起纹章,立刻辨认出这是莉耶娜正在联系她。 “这家伙不会是因为清理食尸鬼的路上太过恶心,打算把锅甩给我吧?” 安娜迅速接通了通讯,脸色随着里面急促的传音声变得一片苍白。 “洛萨,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洛萨不假思索道:“没问题。” 见安娜脸色有异,他立刻合上书,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 “很急吗?” “很急。” “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出发吧。” 安娜张了张嘴,感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攥住洛萨的手掌。 “放空大脑,不要胡思乱想,接下来我要借助帝国图书馆的传送阵了,过程可能会有些难受,但习惯了就好了。” 随着一道白光乍显,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图书馆的角落里。 伊芙正全神贯注地读着一本有关法术模型的书籍,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 “欸?” 蓬头垢面的女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身影便骤然消失了。 只留下一本翻开的法术书,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第317章 让娜和鼠群 时值午后。 君士坦丁堡的郊野,一行三人蓦得穿破了空间的障壁,凭空出现在一棵高大的橡木下。 “这是哪?” 洛萨捂住脑袋,强忍着剧烈的眩晕感打量着四周。 传送的过程,就像是把人丢进滚筒洗衣机中以最大功率运转,他现在甚至有种想要躬下腰大口呕吐的冲动。 安娜神情平静地搀扶住脚步踉跄的伊芙,这个宅女的身体素质显然还不如洛萨,反倒是安娜,要么早就已经习惯了传送,要么就是身体素质惊人。 “君士坦丁堡的西郊,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分布着不少墓园,也是最早传出偷尸怪物传说的地方。” 君士坦丁堡的居民往往是葬在城内的教堂附近的,他们认为这有助于他们在死后升上天堂,或是在最终审判时网开一面。 西郊的墓园安葬的只是底层的穷人和外邦人。 “你在君士坦丁堡到底有多少传送阵?” 洛萨感觉有些离谱。 这位主持修建帝国图书馆的先辈巫师,给安娜留下来的遗产也未免太丰富了些。 “没你想得那么多,只在关键位置,留有十几个吧,而且大多数都在城内。” 安娜显然没有什么显摆的兴致,辨认了下方向,便道:“时间紧迫,跟我来吧。伊芙,你好点了没,如果好点了,就替我和洛萨都加持上轻身术。” 蓬头垢面的女巫“嗯”了一声,仍旧是不大敢见人,眼睛怯懦地从有些打结的发丝间看向洛萨,用细如蚊(wen)蚋的声音念起咒语。 她还不知道安娜叫她出来到底是做什么事,但她又不习惯开口询问,只是默默地听从指令。 几缕魔法的灵光落在洛萨身上,他顿时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如果不是原地蹦跶两下实在是不够体面,他一定会这么做,试试自己能不能跳起来摸到头顶的树梢。 “我们先动身,路上再跟你们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娜说着,便扯开长裙的开叉,迈开两条大长腿向远方跑去——那姿态有种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跟她原本的形象截然不符。 安娜一边跑着,一边向洛萨和伊芙传音道:“莉耶娜在地宫里发现了一个规模庞大的鼠群,据她推测,很可能跟查士丁尼大瘟疫有关。” “所以,都打起精神,这是一场有可能毁灭君士坦丁堡和帝国的恐怖灾祸。” 鼠群,瘟疫? 这两个关键词,立刻在洛萨的心中交织成了一个恐怖的词汇——黑死病! 他的心脏一颤,如果真是黑死病,这不仅对东帝国是一场灾难,对整个世界,除了更遥远的东方王朝,可能都是一场灾难。 因为君士坦丁堡处于整个欧陆的贸易枢纽。 这里若是流行起黑死病来,高卢,伊比利亚,日耳曼尼亚,波罗的海,西斯拉夫国,罗斯诸邦,北非,黎凡特.没有一个能跑得了。 包括洛萨的外约旦领地和利马索尔军区。 以这个世界简陋的仿佛只有灌肠,放血,香薰三种治疗方式的中世纪医学,这绝对是一场死亡数以千万计的恐怖浩劫。 洛萨立刻开口道:“安娜,芙琳手中也有一枚纹章,替我接通她的通讯,立刻让她,让娜,切利尼娜还有般若四个人赶来支援我们。” “谢谢。” “不用,瘟疫若起,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他们奔跑的速度很快,眨眼就掠过了一片广袤的麦田,踩在湿软的田埂上,留下的脚印却相当之浅。 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起来。 “就是这儿了。” 三人说话间,已然来到了一座深井前,这里早已经废弃了,井口被半人高的杂草遮掩了大半,靠近还能从中嗅到淡淡的腐朽味。 “接着。” 安娜丢出了一瓶淡蓝色的魔药,里面的液体看起来特别像洛萨前世洗衣服时用的蓝月亮。 略一摇晃,里面的液体缓缓流动起来,给人一种相当黏稠的感觉。 “这是?” “恢复精神力用的魔药。” 洛萨恍然,他刚施展过一次半龙化,精神力消耗了大半,眼下战斗力十成顶多能发挥出两成,安娜明显也知道这一点。 “谢谢,这东西你有很多吗?” 洛萨盘算着,这东西若是产量足够,对他而言绝对是比手中新获得的“龙核宝具”更加有用的宝物。 “当然不,这东西调配困难,材料稀罕,我这么多年也才攒了五瓶,如果不是必要情况下——我建议你喝白月草调配的回神药剂,那也能恢复精神力,只是需要静坐两三个小时。” 安娜看了洛萨一眼,催促道:“赶紧喝了,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 洛萨立刻拧掉橡木瓶塞,将里面的液体倒进嘴里。 出乎洛萨的预料,入口并未感觉到有什么难以下咽的感觉,虽然口感十分黏稠,但也谈不上有多难喝。 魔药入喉,他顿时感觉到一阵清凉的感觉从胃部升起,直冲大脑。 原本已经快要干涸的精神力,开始迅速恢复,看这速度,最多只需半个小时,他的精神力就能恢复到满值了。 “我们下去吧。” 洛萨提醒道:“记得给芙琳她们留一个记号。” 安娜点头道:“放心,我知道。伊芙,你走在最后面,如果有危险,不需要顾虑我们,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先。” 伊芙“嗯”了一声。 随即就看到安娜毫无犹豫,纵身跳进了井口。 … “不用送了,多谢宽待。” 跟有些过分热情的,马术竞技大赛的负责人——一个君士坦丁堡的伯爵指挥官道别后。 让娜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放在了“葡萄”的马鞍上。 在这场骑术竞赛当中,她成功赢得了冠军骑士的荣誉。 但过程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轻松,因为她从来没有练习过骑射的本领,在骑射上面,输给了一个库曼出身的瓦达瑞泰骑兵。 如果不是她在投矛,骑枪刺击,竞速三项得了满分,还真未必能赢得冠军的头衔。 她牵着葡萄,心情很是愉悦地走在林间小道上,她随便出手,便小赚一千苏勒德斯,换算成普通品质的葡萄酒,应该已经能填满一个仓库了吧? 葡萄突然停住脚步,有些不安地刨着地面。 “葡萄?” 让娜的神情微怔,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有强盗? 葡萄是一匹有灵性的马儿,它的直觉向来很灵敏。 然而,周围一点特殊的动静都没有,有些安静得出奇,这里已经远离了举办竞技大赛的庄园,恰巧处于一段荒僻路段。 她屏息凝神倾听了许久,也没察觉到到底是什么东西,使葡萄如此不安。 这时。 她注意到葡萄的视线,竟是死死盯着,路边一只顺着一座废弃房屋的墙角爬过的老鼠。 她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拍了拍马屁股:“你这家伙,难不成是吃老鼠吃上瘾了?我警告你,你偶尔想开荤,我可以替你准备鲜肉,但绝对不许再吃老鼠了!” 马吃老鼠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一些不小心走到草料堆的小鸡仔,被马儿一口一个嚼碎咽下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让娜以为“葡萄”不过是好奇才会这样做罢了。 但她牵住缰绳,试图催促葡萄继续前行,葡萄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了。 让娜的神情,这才变得严肃起来。 因为她意识到,这只老鼠可能不太对劲,它的毛发湿漉漉的,打成一绺一绺的,还能看到一个个清晰可见的黑色脓疮。 葡萄显然不是因为想要吃它,才会在它面前停不的。 这时,那只老鼠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抬起脑袋,一双小眼睛中,竟是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随即,这只老鼠竟是不顾双方体型的巨大差距,吱吱叫着向葡萄扑来。 砰! 让娜动作迅捷地从地上抓起了一根木棍,精准地将老鼠钉在了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葡萄绕开这只发疯的老鼠,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安来。 这只老鼠显然不是什么健康的状态,说不定就携带了什么致命的病菌。 绕过老鼠的尸体,她牵着葡萄,继续前行。 一路上,周围格外的寂静,静到有些吓人,仿佛连鸟兽虫鸣都消失了。 让娜压抑住心中的不安,继续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道旁,竟是倒毙着一匹战马,马鞍,马镫,马鞍袋齐备,主人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她没敢贸然靠近,眼神中有种挥之不去的疑惑。 自己不过是去郊外赛了一回马,怎么回来路上,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一样? 心中这样想着。 她远远打量着这匹战马,只见它的腹部破了一个口子,底下的泥土中还浸润着少许血迹。 皮肤下,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蠕动着。 啪—— 它的一处皮肤被咬穿,从中钻出了一只脏兮兮,满身血渍的老鼠。 它的身上,赫然也生满了脓疮。 “这是…什么邪祟?” 让娜将按在腰间佩剑的手松开,从马鞍上取出那柄锈迹斑斑的圣枪。 那只血淋淋的老鼠,用一双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让娜。 周围,逐渐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只又一只的老鼠钻破战马的皮肤,眼睛通红地紧盯着让娜。 林间小道的道旁。 鼠群更是已经汇聚成潮,随时准备将让娜和她的坐骑一同吞噬掉。 让娜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轻轻拍着葡萄的脑袋,安抚这只受惊的大牲口,低声喃喃道:“真是见了鬼了,连老鼠都要吃人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黑死病。 或者说,不单纯是黑死病。 第318章 地窟里的夜鬼 洛萨皱着眉,走在气味糟糕的甬道里。 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宽敞许多。 仅是刚下井的时候,通道还比较狭窄,越往深处走去便越开阔,简直就像一个庞大的地底世界。 虽然洛萨早知道君士坦丁堡有地宫,而且还在奥斯曼人围困君士坦丁堡时,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但这里的“地宫”跟他想象的可不太一样。 “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洛萨抬起头,跨过一团泥泞的水坑,问道:“只是一群老鼠吗?” 安娜的手中,托着一团照明用的火焰,闻言,摇头道:“是老鼠,但不止一群,而我们要解决的,是这些老鼠的源头。” “它们携带黑死病?” “黑死病?” 安娜微怔,旋即想到,查士丁尼大瘟疫中死去的人,许多皮肤发黑,生满脓疮,“黑死病”这个称呼的确是相当贴切。 “我不知道,但根据莉耶娜所说,它们体表生满脓疮,绝不是什么健康的老鼠,而且攻击性相当之高。” 洛萨皱起眉,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患病,一方面他的体质属性比较高,另一方面,拥有龙裔血脉之后,他几乎已经可以说是百病不侵了。 “查士丁尼大瘟疫的时候,也有这么多老鼠肆虐?” “老鼠的确很多,根据记载,它们都泛滥成灾了,但跟现在的这种情况不一样。” 洛萨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鼠灾的话,虽然棘手,但还是有办法解决的,破坏力也相对有限。 黑死病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就算颁布戒严令,那些老鼠和它们身上的跳蚤依旧会把致命的细菌传播到每一个文明世界的角落。 “你还能联系上莉耶娜吗?” “不能了。” 一行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无论哪个时代,失联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萨安慰道:“或许是她忙于战斗,无暇回复你的消息。” “或许吧,谁知道呢。” 安娜的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是不会说出莉耶娜平时就算在床榻上跟男人酣战的时候,依旧不忘给她描述这个男人的技巧真是糟糕,只会野蛮冲撞之类的话的。 莉耶娜是个放荡的女人,但她同样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伙伴,她们之间的交情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之所以被她请来君士坦丁堡,还是因为她实在缺乏人手,算是顶了妮莎娅被派驻到耶路撒冷的空缺。 “或许我该听她的,让她联系一些猎魔人。” 她这样想着。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条流淌着地下河的开阔通道。 各种半干涸的污物,占据了裸露出的“泥泞河床”,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洛萨小心地看了一眼安娜手中的火焰,发现它并没有爆炸的倾向,才稍微放下了心。 最起码,这里的沼气还没浓郁到洛萨前世上学时的旱厕,那种点支烟都要担心它会爆炸的地步。 “那是?” 洛萨指着不远处一具惨白的骷髅,他的眼睛被这糟糕的气味熏得有些睁不开。 他们走近了略一打量,安娜便道:“显然,这是一只水鬼的尸体,被啃得干干净净,大概率就是莉耶娜所说的那种老鼠干的。” 骷髅上还残存着些许锯齿状的齿痕。 “如果不是水鬼和食尸鬼的骨头出奇得硬,它们一定会把骨头也啃干净。” “安娜,我有个问题,这座地宫里有那么多的老鼠,它们平时吃什么?” “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就是这些栖居在地底的魔物,等它们被吃光了,这些老鼠就该向地表进发了。” 君士坦丁堡的地下,原来栖居着这么多的魔物吗? 洛萨皱起眉:“这些老鼠是怎么来的?” “谁知道呢,或许又是哪些自以为是的邪恶巫师的狂妄之作。” 安娜的语气很沉闷:“君士坦丁堡底下的魔物是如此之多,会有一些巫师跑到这里来进行他们那邪恶的研究再正常不过了。” 她看向洛萨,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其实世人对巫师那种‘有着长长的鼻子,窝在某个角落里,做着丧心病狂的实验’的认知也不全都是误解,哪怕在我看来,巫师中的大部分,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你算是那小部分吗?” “你觉得呢?” “当然算。” “谢谢。” 一行人边走边聊。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味道就越糟糕,许多地方已经完全被污物覆盖了,像是走过一滩烂沼泽——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洛萨觉得莉耶娜说的很对,这种工作,就该交给那些贫穷的猎魔人来做,为此,他宁愿付出五百枚苏勒德斯的高价。 “安娜,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些老鼠,真的携带了黑死病,我们该怎么做?” “找到瘟疫之源,从源头上切段它们的生命。” 洛萨皱起眉:“会有这种东西?” “如果是魔法造物,就会有。如果不是…” 安娜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在身前画了个十字。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一行三人开始继续赶路。 值得一提的是,伊芙虽然体力一般,却掌握着一种浮空术,这使她能跟那些污物隔绝,同时保持着紧跟在两人身后的速度。 这使洛萨很是羡慕。 浮空术不是一门容易掌握的法术,比变形术的难度稍低,但学成之后,顶多也就只能浮空不到一米罢了,性价比其实相当一般。 这就能看出,伊芙这个宅女这么多年闷在帝国图书馆不出门,绝对不是白待的。 前方,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振动翅膀的声音。 一只巨大的像是蝙蝠一般的魔物,从黑暗中飞出,迅速向一行人扑来。 “这是夜鬼。” 安娜解说道:“不必急于动手,夜鬼属于低等魔物中比较聪明的,或许能够从它嘴里得到一些情报。” 这只夜鬼的目标显然不是洛萨一行人,它那张酷似人类的面孔上满是恐惧。 “让,让开!” 夜鬼口中发出急促的蹩脚的人言,这种怪物虽然长相丑陋,酷似一只戴着灰色围脖的大蝙蝠,但它的声音竟然格外好听。 据说夜鬼常常伪装成受伤的少男少女,凭借动人的声音,吸引傍晚归来的人们靠近。 安娜发问道:“前面有什么?” “快,快跑!” 夜鬼虽然是低等魔物,但它依旧能感受到安娜和伊芙身上的强大魔力,还有从洛萨身上传递出的浓郁龙类气息,是以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有老鼠,很多,吃肉” 它显然已经被吓坏了。 “你走吧。” 安娜皱了皱眉,侧过身,示意洛萨让开一条通道。 “就这么放过它了?” 在洛萨看来,这种魔物不碰到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就该顺手解决了,谁知道它后面又会吃掉多少人。 “不用担心,这只夜鬼大概率是我以前抓来丢到这里的夜鬼,繁衍的后代。” 洛萨:“嗯?” 安娜解释道:“不用拿那种看豢养魔物的变态巫师的眼神来看着我。夜鬼不止吃人,也吃魔物,我在它们的血脉中下了诅咒,它们和它们的后代不许离开地宫半步。” “它们要来了,洛萨,保护好伊芙。” 安娜叮嘱道。 说话间,远处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成群结队,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的老鼠,从通道的另一端,奔涌而出。 离得稍微近了,洛萨也终于看清了这些老鼠的全貌,它们每一只都有拳头大小,湿漉漉的毛发上沾满了下水道中的秽物,皮肤上生满了黑色脓疮。 猩红的眼眸下,是尖锐如刀的两排门牙。 安娜双数合十,低声吟诵起咒语,恐怖的魔力风暴,将她的身体托起,魔法的灵光,在她周围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辉。 “爆!” 砰—— 恐怖的魔力化作冲击波,轰然间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所有的老鼠尽数血肉横飞,残肢内脏形成了一场污秽之雨,掉落在伊芙撑起的屏障上。 气味,变得更糟糕了。 许久。 前赴后继的鼠群终于被清理干净了,安娜缓缓落在了地上,她轻出了一口气,论精神力和魔力的总量,她已半只脚踏入传奇的境界。 在整个巫师界,都算顶尖的强者了。 清理这支鼠群,并未耗费她太多的力量。 安娜的脸色轻松少许:“这些老鼠身上有淡淡的魔法灵光,这意味着它们是魔法的造物,毁灭它们的魔力源头,就能把这场灾难消弭掉。” 第319章 黑死病 咔—— 一只铁靴踩在铺了满地的森白鼠骨上,将一只老鼠的头骨踩得粉碎。 让娜眉头紧锁,翻身跃上马背,向君士坦丁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很多具倒毙的野兽,大部分是属于皇家御苑的,也有少部分普通平民家中豢养的牲口,它们的皮肤蠕动着,下面显然已经挤满了正在进食的老鼠。 快到城门的时候,周围的景象才重新变得繁华起来。 排成长队等待入城的人们,有许多正心有余悸地交谈着。 “我家老爷的谷仓里的老鼠们简直就是疯了,它们不仅不怕人,还敢咬我——罗尼娅小姐养的那只可怜猫儿,都被老鼠给咬死了。” “我也碰到那些疯鼠了,还被它们咬了一口,可真疼啊!” “要小心那些老鼠,它们肯定是被魔鬼寄生了,被它们咬了,说不定会像被疯犬咬了一样。”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狂犬病在后世都是绝症,更别提是在仍旧蒙昧的中世纪了,人们对待狂犬病人唯一的温柔,就是帮助他提前解脱。 有人小声抱怨着:“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刨除要缴纳的税和口粮,罕见还剩下点,我本来还想向玛尔甘尼斯神父敬奉一袋谷物,好让他为我家那小子主持婚礼——这下全被那些可恶的老鼠给毁了。” 人们交头接耳着,不大敢大声鼓噪。 君士坦丁堡的市民们比他们这些进城找工作的佃农可有底气多了,据说以前皇帝打了败仗,那些市民都敢绑了市政官员游街抗议。 让娜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他们的交谈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一个正在抱怨的佃农的手臂。 “老爷,您这是?” 佃农被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失措地询问道。 让娜却不回话,只是撸开他破旧的亚麻布袖管,露出下面一条生满黑色脓疮的手臂。 她的神情有些苍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黑黑死病?” 佃农听出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依旧不敢强行抽出被抓住的手臂。 毕竟那可是一个拥有全套精美银色铠甲和神骏战马,大概率是贵族的骑士老爷。 就算是女骑士,也是他这种普通佃农所不敢招惹的。 “骑士老…小姐,您快松开可怜的老巴里吧,他还有两个可怜的孩子要养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冒犯到您的,但那一定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求您开恩!” 佃农的同伴们凑上来说着好话。 让娜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感染黑死病的男人已经没救了,眼前这些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携带了致命的病菌。 而且,他们还正要进城——进入这座人口密集的大城里。 或许她该拦住这些人,但她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此前进城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再者说,这道狄奥多西城墙能拦得住千军万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会挖洞的老鼠和从它们身上蹦哒到人身上的跳蚤呢? 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就算她精英化了,在这种恐怖天灾面前,也没有任何抵御的方法。 “发生什么事了?” 一行鲜衣怒马的骑士,正要出城,听到动静向这边靠了过来。 “亨利皇储?” 让娜开口道。 “是你?” 亨利皇储的脸上有些尴尬,他还是在事后才知道让娜居然是个女骑士。 在大竞技场上败在她手里,可谓是让他名声扫地。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却提不起记恨的情绪,看到她心中反而有种淡淡的期待感,就像他年轻时候,看到修道院里的那位可爱修女的时候一样。 “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需要伱帮忙!” 让娜摘下头盔,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般披散开:“我是让娜,洛萨侯爵麾下的首席骑士长。” 她松开抓着佃农的手,抓向亨利皇储。 皇储下意识想要闪躲,但哪里是让娜的对手,直接被她扣住肩膀,拉到近前。 “住手,你要对我家大人做什么?” 他身后的骑士们纷纷拔出佩剑,对让娜怒目而视,对于这个在大竞技场上杀了他们不少人,带给他们巨大耻辱的女骑士,他们可没半点好感。 不过,这女人倒是挺好看的。 有些人原本冷峻的眼神,不禁软化了些。 “你要做什么?” 亨利皇储看向让娜的眼神有些呆滞,许久才咽了口唾沫,小声询问道:“我是说,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能不能先松开?” 他只觉让娜抓着他肩膀的手,像是铁钳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立刻通知拉盖娅女皇,关闭城门,小心那些该死的老鼠,一场可怕的瘟疫即将发生——嘿,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我没有开玩笑,这绝对是一场比查士丁尼大瘟疫还要更恐怖的灾难!” 让娜见亨利皇储的脸上有些不以为然,立刻加重了语气。 “我以达尔克的姓氏和我效命的主君洛萨的姓氏起誓,我所说的绝非虚言,这场灾难也绝非仅限于君士坦丁堡,一旦扩散开来,你的日耳曼尼亚,更遥远的高卢,亚平宁.整个世界都将陷入一场灾难当中。” 亨利也不知是被让娜严肃的语气震慑住了,还是被让娜的美貌所吸引,久久没有回话。 诚然,若论美貌,她比起拉盖娅女皇还是要明显逊色一筹的。 但这样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亨利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不是见识短浅的人,女巫之塔建立后,他父亲的麾下也不是没有女骑士,但她们无不是那种膀大腰圆,身强体壮,比男人还更加野蛮粗鲁的形象。 跟让娜完全没法相比。 让娜皱起眉,手上加大了力气:“我没有开玩笑,立刻去见拉盖娅女皇,把我所说的话告知她,我得去找我家大人了。” “是,是,是。” 亨利皇储肩膀吃痛,连忙说道。 看着让娜远去的背影,亨利皇储顿足片刻,轻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结婚了,虽然他的妻子给他带来了一个王国的宣称作为嫁妆。 “大人,我们就这么放她走了?” “嗯…” 亨利沉默了片刻,翻身上马:“所有人跟我回城,我们去觐见女皇。” 黑暗的地宫里。 和让娜的圣炎比起来,安娜的火焰法术要更加干脆的多。 阴暗的长甬道里,如今已铺了满满一层的黑色灰烬,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洛萨现在虽然掌握的法术和知识都很有限,但也算正式的巫师了,却没能从这些老鼠身上看出任何异常。 只是野兽直觉提醒他,这些栖居在阴沟里的小东西,威胁性相当之高。 洛萨皱着眉道:“怎么会有人研究瘟疫这种东西。” 瘟疫这玩意儿,也是人类所能驯服的吗?他就不怕被反噬? “事实证明,的确有。” 安娜的语气很凝重:“而且,那个人大概率已经真正驯服了瘟疫,并且将魔力融入到了瘟疫当中——就像是诅咒。” “杀死那个人,真的能使瘟疫消失?” 虽然安娜之前就这么说了,但他依旧有些怀疑。 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重大了。 安娜迟疑了片刻,摇头道:“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物——瘟疫之源这种东西,此前谁也没见过。我在君士坦丁堡的藏书中,也只是看到过有类似的设想。” “或许毁掉瘟疫之源有效,或许也无效,我们只能祈祷是前者。” 一行人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 一路上,又清理了几个鼠群。 安娜的脚步突然顿住,她嘴唇翁动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洛萨能够看到几缕残破的红色绸缎散落在地上,浸在污水当中。 它的上面还有金线勾勒出的玫瑰花,洛萨记得,它跟莉耶娜的红色长裙上的图案一摸一样。 “是杜森大师的作品。” 安娜咬紧牙,说道:“莉耶娜应该刚从附近经过,我们注意一下淤泥中的脚印,那家伙是个不学无术的懒蛋,她可不会浮空术。” 洛萨的心情有些沉重,其实到了现在,谁都知道莉耶娜大概率已经没命了。 不然她没道理不回通讯。 安娜发下来的双头鹰纹章,可没那么容易遗失或损坏。 第320章 瘟疫之源 亨利皇储心情有些沉重地走在街上。 瘟疫是一切活人之敌。 他的身体虽然经过魔药的洗礼,应该不至于中招,可他手底下的骑士们大多只喝过一次魔药,未必就能扛住瘟疫。 而且,那个女骑士说的对,这场灾难下,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殿下你看!” 麾下骑士提醒道。 前方正有一队训练有素的瓦兰吉卫队,他们打着代表皇室禁卫军的御旗,头戴覆面盔,杀气腾腾来到了城门前。 “陛下有令,立刻封闭城门,所有人不得进出,违令者皆斩。” 看着那威风凛凛,来到城门前发号施令的伯爵指挥官,亨利皇储微怔:“看来,我们不用多此一举了,女皇陛下的消息比我们更及时。”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骑士脸色有些苍白:“殿下,真的要有瘟疫了?” 亨利皇储苦笑道:“如果不是真的,这位巴塞丽莎为什么要下令关闭城门?” 骑士们的脸上,不由都露出了一丝恐惧。 瘟疫到来之时,无论是再怎样勇敢善战的骑士,也只会变成躺在床上,形容枯槁,一步步走向衰亡的可怜虫。 亨利皇储皱起眉:“你们这就怕了?不就是瘟疫吗,你们都是饮下过狼血药剂的猛士,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更加勇敢?” 他说着,指向那骑在马背上,头也不回向城里奔去的女人背影。 “她现在已经赶去保护她所效命的主君了,我现在要求你们,一半人立刻护送我返回使馆,罗兰骑士,你带另一半人去市场上采购粮食和腌肉,接下来,我们恐怕得有相当一段时间要被困在使馆了。” 骑士们如梦初醒,纷纷亲吻皇储的手指,为自己动摇的信念而忏悔。 布拉赫纳宫。 女皇看着面前一个个被她派人“请来”的著名医生,听着他们争先恐后介绍着自己的“抗瘟良方”,不禁皱起眉来。 东帝国是没有宫廷医师这一职务的,皇室成员如果罹患了疾病,都是由安娜和她的学徒来医治。 耳濡目染之下,女皇也学到了不少“医学常识”。 所以,当她听到这些著名医生口中那千奇百怪,或是拐着弯要她赏赐些金银宝石来配药的药方时,脸色自然而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只听一个满脸褶皱的年迈医师浑然不觉地推开了“竞争对手”,信誓旦旦地说道:“陛下,我这里有一枚可以隔绝瘟疫的护身符献上——它是用榛子钻了洞,在里面注入了水银而制成的,佩戴在身上,可以长命百岁。” 见女皇眉头紧锁,他连忙又补充道:“除了这枚护符以外,我还在古书上发现了一个珍贵的药方,只需将龙牙草,天南星根,牡丹根还有绿松石碾成粉末服下,同样可以治愈瘟疫。” 女皇终于开口了:“可我的宫廷巫师告诉我,水银是剧毒。” “不,这绝不可能,陛下,请你相信我,我发誓曾有很多人被我治愈,他们都是我的证人,我可以请他们来替我作证!” 年迈医生脸色微变,激励争辩道。 拉盖娅女皇皱起眉:“忒修斯,让这些医生把他们的疗法先用在自己身上试试,如果他们还有幸活着,再把这些试图愚弄我的骗子送上绞刑架。” 名为忒修斯的宫廷制衣官努力睁开那双阴森的小眼,声音恭敬。 “是,陛下。” 拉盖娅目送着这位自己十分信任的宦官离去,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她威严的面孔上罕见流露出了一丝柔弱:“难道天父真的已不再眷顾帝国了吗,我才刚看到帝国中兴的可能,就要步查士丁尼的后尘了吗?” “安娜,帝国,这次就靠你了。” 她有些无力地躺在御座上,神情迷茫地看着大殿另一端的一座座的圣龛,还有不远处悬挂的五贤帝的画像。 … 洛萨拔出了手中炙热的,像是刚从铁匠的锻炉中取出的长剑,反手插进了一只从背后偷袭的恐惧魔的胸膛——这只突兀现身的魔物,立刻哀嚎着被火焰覆满全身,惨叫着在地上挣扎着,随即被洛萨削掉了头颅。 这种酷似人立起来的黑山羊的魔物,拥有能寄宿在阴影中的能力。 在不主动现身的前提下,它们几乎可以说是处于无敌状态。 这大概也是它们没有被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鼠群所吞没的原因。 “没受伤吧?” 洛萨看向伊芙。 一路走来,这个不修边幅的女巫给他和安娜提供了不少帮助,算是为洛萨生动诠释了一遍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没…没有。” 伊芙摇了摇头,她的蓝色眼睛从蓬乱的头发间偷看了一眼洛萨,又立刻收回。 他们仍未找到莉耶娜。 鼠群肆虐后的地面,到处都是凌乱不堪的爪印和滴落的脓液。 这使一行人很难进行有效的追踪。 而且,寻找莉耶娜,也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阻止这场灾难才是。 安娜将一支空瓶随手丢弃在污水河中,它里面装的是跟之前洛萨所喝的“蓝月亮”一模一样的恢复精神力的药剂。 这意味着安娜的精神力也快见底了。 他们遭遇的鼠群实在是太多了,越往里走,便越是密集。 安娜虽然也擅长使用剑术,可这显然不适合用来对付鼠群这种敌人。 而大范围的杀伤性法术,对于魔力的消耗也是十分惊人的。 安娜突然停住脚步,面前是一堵严实的石壁,仅有中间留有一条狭窄甬道。 “我感受到了魔力的气息。伊芙,你怎么看?” 伊芙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或许是一座感应法阵。” “不管是什么,这又是这群老鼠幕后是有人操控的证明。” 安娜打量着四周。 洛萨也试着用灵性视觉察看,发现前方的墙壁,还有角落里果然都萦绕着淡淡的魔法灵光。 “我们别无选择,继续走吧。” 一行人穿过法阵,并未感觉到什么异样。 然而很快,前方再度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动静,他们已经相当熟悉了。 “你先恢复精神力,这次换我来。” 洛萨来到安娜的身前,手中十字剑护手处的红色宝石,猛然间光芒大作。 手中的十字剑砰得一声,化作燃烧的火炬,也照亮了眼前覆着一层半透明脓液的地面。 洛萨张开嘴,猛然喷吐出灼热的龙息。 十字剑上的龙核宝具熠熠生辉,其中储存的跟洛萨同源的力量,如潮水般涌进他的体内。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吱吱的惨叫声很快就停歇了。 洛萨看着通道里,仍旧残余的火焰,轻声道:“我们继续吧。” 安娜询问道:“你刚刚消耗了多少精神力?” 洛萨摇头道:“不多,龙核宝具储存有我半龙化施展一次巨龙之息的所有力量,再加上它替我额外调动了魔力,应该只占五分之一吧。” 他这次施展巨龙之息的时间也没那么长。 如果鼠群再多一些,消耗就没这么少了。 他的蓝条依旧有些短了。 “还好。” 随着这波鼠群被肃清,他们继续前进了许久,也没再碰上有新的鼠群。 直至幽深的甬道尽头。 这里是一处开阔的石室。 有清澈的泉水从顶部的洞窟中流淌而出,在石室中央形成了一座湖泊。 跟外面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入眼没有任何肮脏的污秽,也没有此前随处可见的从老鼠身上淌落的脓液。 一个双目紧闭,不着寸缕的美丽女子,正悬在湖泊正上方。 听到动静。 女子缓缓睁开了湖蓝色的双眼:“你们来了。” “那些老鼠是你弄出来的?” 安娜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 “是我。” 女子嘴角微微翘起,像是被人说中了自己最得意的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子微笑道:“我想做一个实验。” “实验什么?” “实验在这种烈度的大瘟疫下,究竟还有多少人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成功获得对这种瘟疫的免疫。” 安娜心中的怒意越来越深:“你疯了?” 女子摇了摇头,她指着自己的脑袋,洁白无瑕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很清醒,黎凡特巫师协会的安娜。” “你应该也知道,许多瘟疫即使缠上了普通人,他们都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异样,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在起效?为什么有的人有,有的人却没有。” “你知道的,这绝不是什么天父的钟爱,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在左右着一个人是否会被瘟疫摧毁。”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狂热:“就像那些老鼠一样,它们已经找到了跟黑死病共存的方式,我很期待人类也能做到这一点。” “疯子,你简直就是疯子!” 安娜想过这场鼠灾的幕后主使是个野心家,是个对帝国充满仇恨的敌人,但从没想过她的理由竟是这样滑稽可笑。 “洛萨,伊芙,我们一起上,杀了她!” 第321章 自毁 看着剑拔弩张的三人,女人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像是邻家少女般甜美的笑容:“杀了我?” “可惜你们晚了一步,我已经死了。” “安娜,你虽然不是专门研究灵魂的巫师,也应该能看出这一点的,君士坦丁堡的大图书馆,给了你站在前人肩膀上的机会。” “但愤怒蒙蔽了伱的双眼——对于一个巫师而言,暴躁易怒可不是什么优点。” 洛萨下意识看向这个女人的背后,发现果然没有影子——这是一个幽灵? 安娜紧绷的气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有些无力地恳求道:“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瘟疫之源的位置?你不是喜欢求知吗?我可以把帝国图书馆的所有藏书都开放给你。” “呵呵——” 女人忍俊不禁道:“为了追求真理,我连自己的身体都能放弃,又岂会因为你的一点诱惑,就告诉你瘟疫之源的位置呢?” 安娜怒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在这里跟你见面,不过出于巫师对同行的礼貌罢了,并非对你有什么图谋。” “礼貌?” 安娜气得咬紧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洛萨压低了声音道:“你就没有对付灵魂的方法吗?” “别费心思,你们奈何不了我的。” 女人的脸上,笑容依旧甜美可人,洛萨看着就有一种拳头一硬的感觉,很想照着她的脸邦邦来上两拳,把她打得嘴歪眼斜。 安娜的传音突然在洛萨耳畔响起:“你有办法对付灵魂体吗?” 洛萨没说话。 灵魂体也不是无敌的,他能短暂借用般若的力量,攻击到这个女人的灵魂没问题,可要拷问出“瘟疫之源”的所在,恐怕就不行了。 这得专业人士上手。 来时路上,沿途,他给她们留有记号,路上的鼠群又被他们清理干净了,料想般若她们也快到了。 “这位女士,你说你在这里等我们,是出于巫师的礼貌,可我作为男巫,你却这样不着寸缕地出现在我面前,多少有些不雅吧?” 洛萨面带笑意地搭话道。 女子深深地看了洛萨一眼:“你说的不错,在像你这样年轻且英俊的男巫面前袒露身体,的确不太礼貌。可惜我已经抛弃了无用的躯壳,不然或许我们还能有一夕欢愉——虽然取悦身体只是低等享乐,但到底也是能令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洛萨深以为然道:“的确很可惜。” 女子奶白色的皮肤上,逐渐覆上了一层紫色布料,华美的宫装长裙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还不错吧。后面的小姑娘,作为巫师,皮囊虽然已经不再重要,可至少也该稍稍打理一下,你这样不修边幅,实在有碍观瞻。” 伊芙:“?” 她明明已经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洛萨继续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也在研究瘟疫,他称其为‘保护伞计划’,试图制造出一种能使死尸重新站起来,变成瘟疫的寄宿体,每当有人被寄宿体抓伤,咬伤,就会被感染,转化为行尸的瘟疫。” 女人皱起眉,有些不屑道:“这是什么复古派的设想?依靠行尸来传播瘟疫,又怎能比得上老鼠和它身上的跳蚤更加便捷?” “我也这么觉得,但在他的计划中,行尸其实只是失败的产物。按照他的设想,瘟疫其实是可以跟人体共存的,产生一种良性的变异。” “简而言之,就是使普通人也能借助瘟疫的力量,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 听着洛萨的描述,女子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情:“没错,就跟我培育的那些老鼠一样。” “跟瘟疫结合以后,它们的速度变得更快,生命力也变得更加顽强,爪牙也更锋利,就算是昔日的天敌猫儿,也不是它们的对手了。” “如果人类最终的幸存者能跟这种瘟疫共存,也会变得更强大。” 提起自己的作品,女人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 洛萨却是满脸不屑道:“呵,难道你觉得人类变成满身黑色脓包,满口獠牙的怪物会是一种良性的变异?而且,你培育的瘟疫鼠,寿命普遍不长对吧?这是瘟疫根本无法跟宿体达成平衡的表现,要不了多久,即使没人去管它们,它们也会自行消亡。” 洛萨抬起头,跟女人对视着,目露轻蔑之色:“恕我直言,你的作品,跟我朋友的设想相比,简直差远了。” “但你朋友的设想,永远也只是设想,而我将它变成了现实!” 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愠怒,反唇相讥道:“而且,你怎敢断定我的鼠群活不长久?我此前可是做过实验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 洛萨的话锋一转:“所以我建议你们两个好好聊一聊,你看,你们都是瘟疫学的天才,先停止你那不完美的计划,兴许你们二者合作,真能缔造出一种完美的瘟疫。 到时,你们将开创一个全新的瘟疫学派巫师,未来,将会有无数学徒视你们为精神导师。” 女人沉默了片刻,漠然摇头:“我不在乎那些。” “但你总该在乎你的研究吧。要知道,我那朋友在瘟疫学上的研究真的很杰出,而且在他的计划中,从始至终就没有使用魔力的想法。 你要知道,用蕴含魔力的瘟疫,就算真的达成和宿体的平衡,催生出的,也不过是类似于狼人,吸血鬼那样的怪胎罢了,那根本不是进化,充其量只能说是‘异化’。” 洛萨的语气分外真诚。 女人的神情却突然微变:“你在拖延时间对吧?” “你要等的人到了,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 “就算你们找到了可以攻击灵魂体的方法,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瘟疫之源的所在地的。” 她的神情坦然:“我虽然想亲眼看到这场瘟疫最终的走向,但看不到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可惜罢了。” “瘟疫之源不就在这片湖泊底下吗?”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他不过是随口一诈,但女子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 只是嘲讽道:“呵,你跟你的朋友一样,都很喜欢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想象。” “是不是想象,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般若,禁锢住她!” 随着洛萨话音落下,一道巨大的地狱门扉,耸立在这间石室内。 门扉上,一张张人脸起起伏伏。 洛萨甚至看到了几张熟面孔,其中就包括了曾经那位创立了塞琉古王朝的龙裔君主——塞琉古一世。 那也曾是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可惜在死后,为了苟延残喘,沦落为了一只邪灵,现在又被地狱门扉囚禁,成了它的力量源泉。 正应了般若的那句,再雄才大略的君主,在死亡面前,也会变得昏聩起来。 地狱门扉落下,女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是刻耳柏洛斯的气息…” 女人低声呢喃着,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她的神情反而变得坦然起来。 “我不会去往地狱,你们也不会知道瘟疫之源究竟在哪,一切,终将按照我的设想继续前行。” 安娜惊呼道:“她要自毁灵魂,快阻止她!” 可这又怎可能阻止得了呢? 只见女人的身体迅速变得透明,无数半透明的碎屑,纷纷扬扬向天空中漂去。 “男巫,我其实很期待你朋友的研究,如果你早些告诉我这些,或许我还真会动心,去参与进去——替我祝愿他能成功。” 女人的脸上露出微笑,随即,连脸颊都破碎成粉末,升空消散了。 地狱门扉上,狰狞鬼脸发出愤怒的吼声,这样纯粹而又甜美的灵魂,竟然要选择自毁,它却还无力阻止,这比杀了它都难受! 般若皱着眉看着女人的灵魂散去。 普通人的灵魂,是没有自毁的能力的,但巫师那强大的灵魂却不在此列,她想要自毁,即使是般若也没办法阻止。 气氛一片沉重。 似乎,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恐怖灾难,已然无法避免。 “般若,你能从她的灵魂碎屑中翻找到她的记忆吗?” 洛萨突然开口道。 般若于昨日巨舰的世界里,是鬼族的统领,专门抓捕暴动的恶鬼,邪灵,没有谁比她们这一族更了解灵魂的奥秘。 “不能,碎得太厉害了。” 般若摇头道。 洛萨退而求其次,又道:“那循着她灵魂碎屑的气息,找到她的尸体呢?” “我可以试试。” 般若摊开手,些许碎屑落在她的掌心,很快,便如雪花般消融了——可即便消融,女人灵魂的气息还是留了下来。 她闭目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在那边,切利尼娜,替我打开通路。” 她指向远处,山石的缝隙间。 切利尼娜应了声,走上前“唰唰”两剑,便将凸起的山石削掉,露出后面,一条并不算有多宽敞,甚至根本看不出是路的小路。 “你发现什么了?” 安娜凑到洛萨旁边,有些患得患失地询问道。 芙琳也满脸好奇地凑了过来,她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其实并不在意什么瘟疫,左右也感染不了她这种“高贵”的鲜血公主。 洛萨摇头道:“没发现什么。我只是觉得,她舍弃身体总不能是因为活够了吧?以她那种‘科学怪人’的性格,说不定是把自己的身体也当成了研究素材。” “所以,她的身体大概率就是瘟疫之源?” 安娜眼睛一亮。 洛萨轻叹道:“我也只是猜想,总比现在就如丧考妣,沉着脸返回到君士坦丁堡,等待灾难的爆发要来得强。” 安娜很有信心道:“不,你的猜想很正确,她想要通过魔力控制瘟疫鼠群,没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适合作为‘瘟疫之源’的容器了。” 第322章 鼠之母 所谓的通道,其实就是山石间的缝隙,狭窄非常,上面生满青苔,只容一个人侧身走过。 安娜跟在洛萨的背后,突然询问道:“你那个朋友是?” “我自己编的。” “居然是编的?” 安娜有些失望。 她本来还想,若是瘟疫真的失控了,洛萨的那个朋友或许还能帮上忙。 “可你说的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别忘了,我除了是外约旦侯爵以外,还有另一个世俗身份。” 安娜恍然:“你是说——《猎魔人》和《凛冬与炎夏之歌》的作者!难怪伱这么擅长说谎不,你根本没在说谎,不然也骗不过那个疯女人。你这所谓的朋友是你小说里的人物?” “算是吧。” 度过初期的困难阶段后,洛萨也懒得再当文抄公了,因为真的挣不到什么钱。 印刷工坊挣钱,主要还是靠精装昆特牌还有批量印刷的神学书籍。 后者抢了耶路撒冷许多抄写员和和神职者的饭碗,致使印刷工坊就算有精兵守卫,还是隔三差五有人偷偷闯入,试图破坏。 “前面是死路,走不通了。” 在最前方探路的切利尼娜突然回过头来说道。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方宽敞了不少,一面石壁拔地而起。 的确已是绝路。 洛萨看向般若,露出疑惑的神情。 “在墙后面。” 般若言简意赅道。 安娜来到山壁前,敲了敲,皱起眉:“是实心的,而且,我连半点魔法的气息都没察觉到,难道这山壁后面,藏有一个天然的洞窟?” 洛萨提醒道:“别忘了,她有很多老鼠。” “对了,那些老鼠肯定有能力在山腹中掏出一间密室来,这样,既不会被魔法侦测到,肉眼也无法察觉,难怪她那么自信。”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穿过这堵墙?” 所谓的“这堵墙”其实就是一道并不光滑的山壁,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厚,系统出产的武器虽然坚不可摧,但要在这里面掏出一条通路来,绝对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般若能察觉到女人身体所处的方向,但却不可能因此找寻到老鼠们在打洞时留下的通路,就算找到了,鼠道也不可能供他们通行。 “这的确是个问题。” 安娜有些焦躁道:“如果是专精土系魔法,而且会施展地行术的巫师还有可能做到,但土系专精的巫师本来就少,短时间内,又能去哪找?” 她虽然在空间法术上也算有点造诣,但就算是空间大师,也不可能凭空把自己传送到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 “那个.” 身后传出细微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 蓬头垢面的女巫伊芙,有些不自在地举起手,说道:“我会地行术,只是还没在别人身上试验过。” 安娜的脸上立刻露出发现了一座宝藏般的惊喜神情:“你怎么不早说?” 伊芙下意识躲开众人的视线,来到切利尼娜的身后:“我我刚刚叫了你很多声了,是你没听见这不怪我。” 芙琳吉拉瞪大眼睛:“原来刚刚你不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女人嘀嘀咕咕好久了,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还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 如果不是没办法,她才不愿跟在这个女人的身后。 “是是是,这不怪你。” 安娜一个箭步来到伊芙身边,满脸期待地说道:“伊芙,我就知道你每天待在图书馆里不是白待的,快拿我试试看。” “这很危险的。” 伊芙有些迟疑。 地行术的危险性仅次于空间法术,如果施展地行术的人水平不过关,很可能会使人卡在土石之中窒息而亡。 “放心,我会在这儿留一道空间坐标,万一有危险,我会立刻传送出来的。” “好吧。” 伊芙不再犹豫,开始小声吟唱起咒语,虽然吟唱的过程磕磕绊绊,但她掌心的确浮现出了土黄色的魔法灵光,这意味着法术起码成型了。 魔法灵光落在安娜的身上。 她伸出一只手臂,按在山壁上,那山壁立刻如水面一般,任由她的手掌穿入了其中。 她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洛萨一眼:“洛萨,外面就交给你了,如果里面没问题,我会回来通知你们。” “放心吧。” 芙琳吉拉小声嘀咕道:“什么空间坐标,我怎么没感觉到有空间法术的气息?” 洛萨此前吃过空间法术的亏,后来他,般若,芙琳都曾恶补过有关空间法术的知识,对这方面的气息很敏感。 洛萨看了芙琳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短时间内想布置一道空间坐标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再加上时间紧迫,安娜之所以那样说,也不过是为了安慰伊芙罢了。 至于伊芙有没有看出来,他就不清楚了。 等待的时间令人倍感煎熬。 洛萨在原地踱步良久,山壁上才重新泛起一阵涟漪,安娜一个踉跄从山壁当中摔了出来,直接扎到了般若的怀里。 “咳多谢。” 安娜冲着地面剧烈咳嗽了一阵,吐出一口掺着泥土的口水,向伊芙伸了个大拇指:“伊芙,你做的很好,我成功进到山腹当中了,那里面全都是休眠的老鼠,瘟疫之源绝对就在那里面。” 洛萨开口道:“那接下来,我们就都进去吧。” 安娜看向伊芙:“你能做到吗?” “应该吧” 伊芙的语气,自然没办法给人带来多少底气。 洛萨看了一眼众人,毫不犹豫道:“伊芙女士,请为我们施展地行术。” “好好吧。” 土黄色的灵光覆在洛萨的身上,他能感觉到周围坚硬的石壁,立刻变成了像是流沙一般的昏黄色,脚底下更是有种仿佛可以随时陷进去的感觉。 安娜提醒道:“所有人依次进来。伊芙,抓紧我的手,由我来带路,切记,如果搞错方向,闭着眼睛向前方笔直前行,务必要赶在地行术失效前离开山石中。” 洛萨紧紧抓着般若的手掌,他和她对视了一眼,见她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些许担忧,小声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进入到山壁当中。 洛萨才意识到安娜刚才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这里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连垂直向下的重力,都已经完全失效,整个世界一片混沌。 虽然能够自由呼吸,但强烈的窒息感,还是使人心中倍感压抑。 洛萨紧紧抓着般若的手掌,在向前的拉力作用下,跟在队伍末尾,缓慢前进着。 脚底下传来像是踩进泥泞当中的吸力,使他每一次抬脚,都感觉分外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五分钟,也可能更久。 在这里,就连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洛萨拉着般若的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力,他脚下一个踉跄,便从那种混沌中解脱了出来,直接摔出了山壁。 他轻出了一口气,第一次感觉,眼前这遍布鼠群,气味难闻的山洞中,味道竟也是如此甜美。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山腹,里面像是覆了一层老鼠组成的地毯,到处都是那种生满脓疮的鼠群。 它们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沉睡。 即使一众人的动静一点都不小,这些老鼠们依旧没有暴起发难。 “看那边。” 安娜突然伸手指道。 只见她所指的方向,在山腹之中的一道悬崖之下。 赫然有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 她的体型是如此巨大,像是生命之树般,盘踞在悬崖下的开阔地中央。 依旧是不着寸缕,跟洛萨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只是她现在,眼睛,嘴巴,鼻子,耳朵,还有下面的部位,居然都在有规律地蠕动着。 从中,不断爬出一个个覆满粘液的丑陋老鼠。 这个女人,竟是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具孕育出瘟疫老鼠的生产工具! 第323章 战斗 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不知该怎样用语言来形容。 那不着寸缕的巨型女体,双目紧闭,神态安详,双手叠放在胸口处,皮肤上闪烁着淡淡的金色荧光,看起来竟有种圣母般的神圣感。 源源不绝的老鼠被她蠕动的孔窍喷吐出来,落入下方的鼠群当中,立刻便将两只爪子摆在面前,朝向女体,闭目“沉睡”。 这副场景真是既壮观,又诡异,同时还带有一丝诡异的美感。 安娜被这一幕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简直就是个疯子!” “不,疯子跟她比起来都算是正常人了,我在书上看到过的最疯狂的科学怪人,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待自己的身体。” 洛萨的脸上也满是震撼,他跟这个女巫交谈过,对方说话条理明晰,也有常人的喜怒哀乐,怎么看也不像是精神失常的疯子。 只是为了一场实验,有必要这么做? 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芙琳吉拉有些好奇道:“这个女人是巨人族的?还真是壮观,让我想起了卡帕多西亚氏族的血蝠主母。” 她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这种画风的东西,鲜血王庭有更恶心十倍的。 安娜努力镇定下来,解释道:“她可能是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混血神族,也可能是经过了人体改造的巫师。但绝不会是巨人族,巨人族跟魔力的亲和度太低,不可能成为巫师。” 洛萨皱眉道:“它是巨人还是什么其他的品种都不重要,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受到刺激会反击吗?” 安娜摇头道:“不知道,但大概率会。她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自卫手段的,而以这具女体身上的魔法灵光来看,她若是巫师,起码也是传奇阶了,那是已知巫师世界最顶尖的存在.所以我才不明白,这样一个强大的巫师,为何会这样做?” “谁知道呢。” 夏虫不可语冰。 乡下里的农夫,穷极想象力,幻想出的皇帝也不过是下田挑着金扁担,用金粪叉,金汤匙,顿顿都能吃到黑面包和肉汤。 传奇巫师究竟是怎样想的,谁也不知道。 或许她就是单纯的活腻了,临死前想玩一把大的。 洛萨提议道:“那就趁着她还没苏醒,我们争取用最强大的攻击将她解决掉好了——传奇阶巫师的防御力很强吗?” 巫师们向来是攻击大于防御的典范,即便是一些更强的巫师,若是被敌人占据先手,一套攻势袭来,也很可能饮恨。 “倒也不是防御力很强。 只是对于巫师而言,传奇级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如果她还活着,我们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这只是一具传奇的残躯了,或许我们真的有机会。” 安娜若有所思,她看向伊芙:“伊芙,你还剩多少精神力?” 伊芙摇了摇头。 她虽然涉猎方面很广,但正是因为涉猎太广,她在精神力的总量上,也就处于普通中级巫师的阶段,比妮莎娅稍强一些。 之前的支援,后面的六次地行术,已经耗尽了她的精神力。 但她还必须得进来。 不然他们就没办法出去了。 安娜将一瓶“蓝月亮”塞进她的手里。 “这?” 伊芙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她比洛萨更清楚这种精神力恢复药剂的价值,对于很多巫师而言,这都是相当于第二条命的宝贵存在。 “给我用是不是太浪费了?” 安娜解释道:“如果我们陷入危机,还得靠你的地行术带我们逃离。” “好吧.” 见她收下魔药,安娜又看向洛萨。 他正向自己的扈从们叮嘱着:“般若,芙琳,接下来你们负责组织防御,如果抵挡不住的话,就掩护伊芙施展地行术撤离。”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她没说什么,但就是这份朴实无华的沉默,带给了洛萨极大的信心。 芙琳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鼠群,她有好几道大范围攻击性法术,最是擅长清理这些杂兵了,而且,鲜血魔法还擅长以战养战。 敌人死伤数目越多,流淌的鲜血也就越多,对她精神力的消耗还会进一步地减小。 “切利尼娜,你可以自行寻找出手的机会,我相信你的战斗直觉。” 切利尼娜抬头跟洛萨对视了一眼,对方眼神中的信赖和器重,令她心中不禁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她抿了抿嘴角:“我明白。” 说完这些,洛萨看向安娜:“你先我先?” “我先吧。” “好。” 洛萨正有此意,他现在杀死普通士兵,包括之前消灭的那些老鼠,所能获得的经验已经衰减到很低的程度了。 如果由自己来收“瘟疫之源”尾刀,获得的经验一定十分喜人。 安娜说着,率先向前走去。 铺了满地的鼠群,在她靠近之后,被一道柔和的风缓缓推开,它们就像是真的在沉睡一样,没有对此作出半点反应。 随着安娜有些低沉的吟唱声响起,空气中那些无主的魔法灵光立刻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骤然刮起了台风,开始肆虐起来。 这时,沉睡的鼠群们,才像是真正感受到了威胁,齐刷刷睁开了血色的双眼,看向了安娜。 安娜却是凛然无惧,她的吟唱声越来越急促,无主的灵光受她操控,化作了一道巨大的湛蓝色光剑。 它的力量极度内敛,看起来似乎远不如曾施展过的“流星火雨”声势浩大,但对于单体目标的杀伤力极强。 这是破魔之刃,对于巫师的杀伤力,比世俗之人所使用的“阻魔金武器”还要更加强大,阻魔金武器已无法威胁到传奇阶的巫师,但破魔之刃绝对可以。 鼠群像是发疯了一般炸开了锅。 周围到处都是它们吱吱的叫声。 整个山壁,地面上覆着的“菌毯”都像是活了过来,形成奔涌的潮水,向一众人淹来。 芙琳吉拉打了个响指,一道道鲜血魔力组成的箭雨,在她背后成型,向着鼠群射去。 如潮水般的鼠群,扑向众人。 绝大多数老鼠还未靠近便被箭雨射中,化作了一团污血。 身后的老鼠踩在污血当中,跑着跑着,就发现自己的前肢竟是已被融化了,血液汇聚成小河,欢快流淌在地面上,继续吞噬着一只只老鼠的生命。 但芙琳可拦截不下所有的老鼠。 眼看着鼠群都快要扑到脸上了,伊芙下意识吟唱起咒语,想要撑起一面魔法护盾,就发现,眼前一道黑色的如山门扉,已然出现。 四道半透明的地狱之门,分别伫立于四个方向。 所有老鼠稍一靠近,立刻便失去了生命,它们那弱小的灵魂被地狱门扉吸纳了进去,上面的鬼面浮雕皱着一张脸,满脸嫌弃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老鼠的灵魂,对它而言根本就是一堆垃圾。 第324章 英雄王 昏暗的洞窟里。 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老鼠,前赴后继撞死在盾墙上。 它们那贫瘠的大脑和残碎的灵魂根本就不知死亡为何物。 般若单膝跪地,掌心按在地面,深黑色的纹路沿着她的手掌扩散到四周的黑色盾墙上。 这四面盾牌都是鬼面盾牌的分身,从它们身上传来的冲击力,也将作用在她的身上。 这样大范围的防御,对般若的负荷无疑也是巨大的。 透过半透明的盾牌,洛萨能够看到,安娜凝聚的那柄破魔之刃,已经带着呼啸风声,对准巨型女体的方向狠狠劈下。 在破魔之刃落下的一刹。 女体垂落的长发被风吹起,她抬起头,双目睁开,露出了一双灿金色,像是古老神灵一般美丽的眸子。 对于已经快要劈到她脸上的破魔之刃,她的眼神中却仍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宁静,只是抬起了一只手臂试图抵挡。 破魔之刃轻易便撕开了她掌心的血肉,剖开手掌,胳膊,臂骨,一路向下劈去。 但她分成两半的皮肉,竟是有如具备生命一般,蠕动着,拼命纠缠在破魔之刃上,仔细看去,那分明是一颗颗半成型的老鼠脑袋,在不断啃噬着破魔之刃。 这一专门用来对付传奇阶巫师的强大法术,一时间竟是举步维艰,上面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在劈到女体肩膀处的时候,已然被她蠕动的血肉完全包裹了起来。 很快,破魔之刃便消失了。 血肉重新组合成一条完整的手臂。 看上去毫发无伤的女体,依旧神情平淡地看着安娜。 安娜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虽然没指望一记破魔之刃就解决掉这瘟疫之源,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专门用来对付巫师的杀招,对这具女体竟好像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她立刻开始吟唱起自己准备的第二道法术——流星火雨。 但那女体的反击,却也接踵而至。 只见她向众人的方向伸出了一根手指。 充斥在洞窟中,仿佛无穷无尽的鼠群,立刻便有一半砰得一声爆成了黑色的灰烬,灰烬像是无形物质般穿过黑色盾墙,从众人面前刮过。 坚不可摧的鬼面盾牌,竟是也阻挡不住这道黑风,被它直接穿透。 洛萨只觉喉咙处传出一阵剧痒。 随即下意识咳嗽了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根本停不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细微的虫子正在啃咬着他的肺部,让他恨不得想要剖开自己的胸膛,将肺脏取出,狠狠抓挠一番。 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淌落。 他抬起手想要擦拭血迹,却发现手臂上竟是生出了大片的黑色脓疮。 “黑死病?” 洛萨的眼神中满是惊骇,龙裔血脉在他获得之初,对于疾病的抗性就远远超出了普通人,更别提现在他的龙裔血脉早已是今非昔比。 这样恐怖的瘟疫,竟然连他都无法豁免? 在他身后,伊芙也传出了一阵咳嗽声,她试图吟唱咒语,撑起一面魔法盾,但咒语刚念出几句,就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洛萨心中一寒。 这意味着,伊芙除了少数几个无需咒语便能施展的法术以外,根本就施展不出任何法术了,也包括那送他们进来的地行术。 他们退路已绝! 芙琳倒是没什么反应,迅速来到洛萨跟前搀扶住他。 “大人,你还好吗?” “我还能坚持。” 洛萨努力站直身子:“你去照顾伊芙,她是我们出去的保证,绝不能出事。” 般若同样没有患病的征兆,她跟芙琳吉拉,一个是鬼族,一个是吸血鬼,都不是人类,反倒是龙裔,仅是拥有龙血传承的凡人。 至于切利尼娜,洛萨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切利尼娜只是半狼人,就算是狼族公主,她也有很大概率中招。 抑制住心中的担忧,洛萨看向安娜,这位队伍里的绝对主力,眼下竟也是在剧烈咳嗽着,她从怀里取出一瓶赤红色的药剂,刚喝了两口,竟是咳嗽着吐出了大半。 而这时。 女体的第二道反击也已到来。 只见她的一只手臂突然齐根断裂,化作一条像是具备生命的污秽血河,里面时不时钻出一只未完全成型的血红色老鼠。 血河顷刻间便像是有生命一般,攀上了悬崖,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黑色盾墙。 般若的身体一颤,裸露出的白皙皮肤上,竟也开始飞速生长出一道道黑斑。 盾墙上的鬼面,龇牙咧嘴地发出一阵阵无声的惨叫。 而那女体的反击似乎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洛萨知道眼下绝不能任由她继续下去了,只见他佩戴在胸前,镶嵌在十字剑上的龙核宝具,散发出灼热的红光。 隐约间,人们耳边竟然响起了阵阵波涛的声响。 那是洛萨体内的龙裔血脉在奔腾流淌。 以洛萨的心脏为中心,黑色的三角形鳞片迅速覆盖了他的全身。 在半龙化之后,洛萨立刻感觉到喉咙处的剧痒减轻到了一种微不足道的程度,这个时候的他,要远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龙类都更加“纯血”。 他纵身跃出盾墙的防御,人还在半空中,便张开了背后的那对龙翼,帮助他滑翔着像悬崖底下的女体飞去。 女体看向洛萨的眼神同样平静,原本指向盾墙内众人的手指,立刻指向洛萨。 来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巨力,像是将他置身于万丈深海之下,令他原本缓慢下降的身体,砰然砸在了地底。 数不尽的老鼠立刻向着洛萨坠落的方向扑去。 随即,大地龟裂。 灼热的岩浆从地裂中喷涌而出。 鼠群还未触及洛萨,便猝不及防冲入到了地裂当中,被灼热的高温燃成了一团团火炬。 洛萨从地底爬出。 他的背后,一团虚幻的魔龙影像缓缓浮现,比起之前,攫取到“气运黑龙”的魔龙虚影变得苗条了不少。 它的体型,比起女体而言还要更加庞大,如果不是大半身体都隐藏在山岩之中,这悬崖下的广场甚至都不能完全容纳下它。 洛萨的衣衫已经在变身过程中完全损坏,他仰起头,打量着这具传奇女巫留下来的遗蜕,随即张开了嘴巴。 在他满是细小利齿的口中,恐怖的火焰正在凝聚。 他胸前的龙核宝具,在发挥了自己的增幅效果后,俨然将其中储存的所有力量,都倾注到了洛萨的体内。 双份的火山神性,使得脚下的这座广场开始大面积地出现裂隙。 中央的地面高高鼓起,竟像是要直接掀起一场火山喷发一样。 女体似乎是真的没有神志,看到这一幕她的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只是默默张开手,召回了原本用来侵蚀盾墙的污秽血河,在身前凝聚出一道光滑的血色盾牌。 轰! 灼热的巨龙之息喷涌而出。 这一刻,洛萨的龙息威力俨然已经超越了原版的暴虐龙,摧枯拉朽般穿越了女体的护盾,并且在触及女体的一刹,将源自切利尼娜的“扼喉”之力,作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原本正准备进行的反击,就这样再度停顿了一刹。 下一刻,洞窟顶部。 一颗颗由魔力凝聚的火焰流星开始浮现,在服用魔药短暂摆脱了疾病困扰的安娜,也同时施展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大范围毁灭性法术。 她也意识到了女体的弱点所在。 女体不是活着的巫师,只是一具经过改造的身体。 这具身体哪怕只剩下一块血肉,都有可能复生,杀伤面积有限的破魔之刃,就算对魔法生物杀伤力能提高十倍,对她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要毁,就毁掉她的全部! 连一块肉都剩不下的那种。 流星火雨伴随着轰鸣声,一一坠落,砸在女体的身上,在她体表燃起熊熊烈焰,爆散开的火星像是过年时点燃的烟花,整个地窟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数不尽的老鼠被焚烧成灰烬。 洛萨根本想象不出怎样的生物能在如此恐怖的攻击之下幸存。 许久。 洛萨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顾不得遮掩,看向女体所在的位置。 流星火雨仍在继续。 安娜的精神力远胜于洛萨,起码达到了上千点,全力输出之下,流星火雨竟是持续了起码有五分钟的时间,才告终结。 此时,原本圣洁的女体已然变成了一具巨大的焦炭。 但洛萨他们都知道,她还没死。 剧烈的心跳声,像是战场上的大鼓,每一次跳动,她体内弱小的生机便茁壮一分,看这趋势,只要稍缓上一会儿,就能重新增殖出血肉来。 安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绝望。 这就是传奇巫师的遗蜕吗?哪怕只是一具身体,都是她倾尽全力都无法毁灭的。 这时。 在半空中,一道流星般的影子闪过。 两道交叉劈落的璀璨剑光,像是划破黑暗的黎明之刃,穿过了这具焦炭的中心部位。 原本剧烈的心跳声,戛然而止。 处决! 切利尼娜安稳落地,她的嘴角流出了一道血痕,蓝灰色的长发被高温灼烧得卷曲起来,看上去很是狼狈。 她神情淡然,看向洛萨,微微躬下身子。 “幸不辱命,大人。” 洛萨紧绷的心情,瞬间松开。 他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拥抱她,想了想,还是只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切利尼娜的耳朵,毛绒绒,软软的。 “大人?” 切利尼娜瞪大了眼睛。 沉浸在喜悦中的洛萨,没听到这一声,他的耳畔已被系统的提示音所充斥。 你的等级获得提升 你完成了新的里程碑:传奇杀手。 【传奇杀手】:你成功参与击杀了一名传奇阶的施法者。 里程碑效果:在攻击传奇阶强者时,你的所有伤害都将在扣除敌人防御力后,得到百分之三十的额外加成。 你完成了新的里程碑:英雄王。 【英雄王】:你参与阻止了一场末日级别灾难的发生,世人或许不知晓你的姓名,也不知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但史诗长河会铭记你的功勋。 里程碑效果:你的生命值得到相当于五十点体力的额外加成。(备注:英雄岂能像凡人般轻易陨落?给我尽可能肉起来吧!) 你获得了额外奖励——空白的作战记录(狼族内战)。 随着系统的提示音,洛萨眼前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到有老人走着走着,便毫无征兆倒在了地上,一具具蒙着亚麻布的尸体,被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抬到板车上,运送至郊外焚烧。 看到教堂和医院里,饱经病痛折磨的病人们,强撑着疲惫之躯,向那注定不会回应自己的神灵祈祷,忏悔自己的罪孽。 看到蜷缩在母亲怀里不住喊饿的孩童,还没发觉自己的母亲身体已然僵硬。 恍惚间,竟像是又看到了那一具具巨大的,冒着滚滚浓烟的焚化炉。 他睁开眼,轻出了一口气。 还好,这一切都没发生。 第325章 变化 让娜感觉自己简直是倒霉透了。 她刚回到庄园,就发现般若,芙琳还有切利尼娜三个,已经得到洛萨的召唤,离开去往城外了,她们要解决这场灾难的根源。 她原本也想赶去跟她们汇合。 却没料到,这场瘟疫爆发得竟然如此之快。 留任老兵们暂居的庄园,第一时间遭遇了鼠群的袭击,两个在花园里修剪枝叶的仆人,被啃得尸骨无存。 就算她早有叮嘱,可鼠群又怎么可能是人类所能防御得住的,再坚固的城墙,也总会有漏洞,实在不行,它们还能打洞进来。 幸好她就在庄园里,直接用圣炎将这些老鼠们净化成了一具具白骨。 被这么一拦,她也没了去城外的心思。 因为肯定追不上了,她又没有跟安娜联络的纹章,根本就不知道洛萨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汇合。 只好在庄园里等着他们回来。 让娜也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有些相邻庄园显然也是遭遇了鼠群,传出阵阵惨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被啃噬的声响。 守卫庄园的这些留任老兵们,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惊惧不安,他们站在院墙上和塔楼上,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一些地方更是燃起熊熊大火。 也不知是有人宁肯被火焰烧死,跟老鼠们一同葬身火海,也不愿被老鼠们啃噬;还是鼠群撞翻了烛台,使整个庄园付之一炬。 … 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内外,瘟疫已经开始出现大范围的感染。 许多今日早些入城的佃农,脸色一片蜡黄,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身上各处都出现了单薄的亚麻衬衣都遮掩不住的黑斑和脓疮。 许多街上的行人剧烈咳嗽着,许是连气管都咳破了,抬手一捂便有殷红的血渍。 咳嗽声此起彼伏。 在外城区的一座修建在城墙边上的木工坊里,只听砰的一声。 整栋房屋直接垮塌。 烟尘弥漫间,从中钻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皮肤上生满脓疮的瘟疫鼠群。 它们见人就上,肆虐过后,连白骨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那些顶盔掼甲的精锐士兵,面对这些老鼠,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办法,反而因为甲胄在身,不便逃跑,很快就被鼠群追上,一一啃食干净。 这场灾难来得是如此突兀,好在城头的那位瓦兰吉卫队的伯爵指挥官,当机立断,将一个个火罐砸在地上,砰的燃起了一道火墙,才使得这些发疯的老鼠们停住了脚步。 但眼看着火势逐渐减小。 那些停住脚步的老鼠们,也变得越发躁动起来。 随即,它们像是疯了一般,直接从火焰上窜过,即使身上的皮毛都沾了火油熊熊燃烧起来,也要向这些新鲜的血肉扑去。 “天父在上,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怪物啊?” “它们是被魔鬼附身了吗?” 守城的士兵们脸上充满了绝望。 他们都是瓦兰吉卫队当中的精锐,让他们跟敌人对决,哪怕是萨珊的不死军,十字军的骑士,萨拉森人的马穆鲁克,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但敌人却是一群老鼠。 再快的刀枪,也抵挡不住的茫茫鼠群。 这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抗衡。 然而下一刻。 就在这些鼠群即将吞没瓦兰吉卫队的一刹,时间像是定格了一刹,士兵们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半空中,这些老鼠们的每一根胡须。 砰! 所有老鼠顷刻间化作了一阵黑灰,如同风暴一般从众人身体中穿过,烟消云散。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可士兵们看着那一具具被老鼠吞没,只剩下甲胄和金属部分的武器的同袍残骸,又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 “天父保佑。” 伯爵指挥官率先跪倒在地,虔诚地祈祷着。 这是一场神迹,天父用神力阻止了一场能毁灭整个君士坦丁堡的恐怖灾难。 城内。 原本剧烈咳嗽的人们,突然感觉胸口像是大石落地,原本那种沉甸甸的仿佛堵着东西的感觉,竟然奇迹般消失了。 他们看向手臂上的黑色脓疮,竟也已经开始消退,用手一摸,上面顿时撸掉一层干瘪的皮屑,他们不由欢呼了起来。 “承蒙天父庇佑!” “这是上帝的意志!” 天父再一次眷顾了君士坦丁堡。 … 此时,距离君士坦丁堡数千里之遥的菲尔奥恩。 在一座宅邸中。 面容苍白的吸血鬼管家,正好整以暇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菲尔奥恩虽然大部分地方豪强早在十字军兵临城下之时,便落荒而逃了,但到底留下几家。 之前也算安分守己,可听说洛萨这个领主带兵出海,离开圣地了,又听说埃及总督阿迪勒有东进之意,这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这两天,更是跟各方书信往来频繁,可谁知他们这所作所为,尽是在库尔斯眼皮子底下,颇有钓鱼执法的风范。 当他孤身一人,拿着截获的书信登门之时,这地方豪强更是带着家人,仆役想要将库尔斯斩杀,趁势叛乱。 可他们又哪里是库尔斯的对手。 于是就成了眼前这般景象。 安德里亚斯小心翼翼地跨过了一具横躺在门槛处的尸体,看着眼前这尸横遍野的场景,不禁大皱眉头:“库尔斯老师,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库尔斯将擦拭血迹的白布随手丢在一具尸体的脸上:“阴谋煽动叛乱,在哪不是死罪?” 安德里亚斯沉声道:“可这些事,总该上禀大人来做决断的,后面,还得经过公审的正式流程。” 库尔斯皱起眉。 他看着安德里亚斯,眼神中似乎有些失望,许久才道:“大人是个仁慈善良的领主,这种事,还是不要脏了他的耳朵为好。” 阴谋煽动叛乱,就算放在洛萨这儿,也是死罪一条,无非就是部分家眷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所有家产还是要充公的。 可在库尔斯看来——斩草便要除根。 这种有损名声的脏活儿,就该由他们这些人来办,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他这个菲尔奥恩的守卫官手段残酷,毫无怜悯之心,而无损洛萨的名声。 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轻响。 似乎是壁橱里传出的动静。 安德里亚斯愣了下,戒备起来,小心翼翼走向壁橱,来开柜门,发现里面竟是藏了一个手里握着柄阿拉伯直剑的小男孩儿。 吸血鬼管家看着他满脸惊恐的表情,轻叹道:“原本还想放过你的。” “可惜了,你藏的还不够好。” 小男孩儿脸上的惊恐之色越发明显,他是亲眼看到这个恐怖的十字军恶魔,是如何屠杀自己的家人的,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圣火永燃,至高至大!” 随即,背后一道黑影闪过。 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脑袋一歪,就此没了生息。 安德里亚斯有些疑惑道:“库尔斯老师,你真的想放过他?” “当然不。” 库尔斯看着安德里亚斯,冷哼道:“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杀他而已。” 安德里亚斯这才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这才是我所熟悉的库尔斯老师啊!如果有朝一日,库尔斯老师真的会怜悯弱小了,安德里亚斯一定怀疑他是被无面鬼假扮的。 “最近萨拉丁手底下的那个埃及总督似乎有对咱们下手的意图,要写信请大人尽快返回领地吗?” 库尔斯摇头道:“信肯定是要写的,但你真的认为阿迪勒会在这种时机对大人在西奈的领地下手?” “难道不是吗,信里写得清清楚楚了。” 库尔斯轻笑道:“这几个小鱼小虾,是不可能跟阿迪勒那种档次的人物搭上线的,跟他们书信往来的,其实是拉乌夫的人。” “他希望我们更加重视阿迪勒的威胁,停住继续南下吞并舍迈尔的脚步。” 安德里亚斯若有所思道:“这岂不是说明,拉乌夫现在真的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当然,他跟哈希姆的所谓的‘圣裔’家族已经开战了,咱们若是从背后夹击,他们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那我们要不要?” “这种事,就要上报给大人,由他来定夺了。不过说实在的,有艾拉港在,舍迈尔对于我们的重要性大大减小,还不如经营好我们现在的领地。” 生命之树的子体也已在阿兰德勒主教区茁壮成长,绿洲的范围每天都在扩展,再加上新哈布斯堡的生命之树主支体,过上几年,整个外约旦伯爵领恐怕都要成为地中海东岸罕有的风水宝地。 第326章 回城 洛萨一行返回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 他们在地宫里又搜寻了一番莉耶娜的踪迹,最终一无所获——显而易见,那些鼠群的嘴下,是不会留有尸体的。 而莉耶娜虽然是火焰专精的巫师,但魔力终究有限,被茫茫无尽的鼠群淹没,也是可以预见的事。 所以一路上,安娜的情绪都很是低落。 洛萨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失去挚友的痛苦,只能依靠时间的力量来抹平。 君士坦丁堡的外城区。 鼠灾虽然及时被制止,但对这座城市造成的创伤依旧显而易见。 洛萨一行走进城门的时候,又看到了第一次来君士坦丁堡所看到的那个背着孩子的洗衣妇人,她的装扮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如今,她背后空荡荡的,坐在垮塌的房屋边上,目光呆滞地平视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环顾四周,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沉浸在巨大的悲恸当中。 有些男人一脸麻木地从废墟中翻找着被掩埋的财物,灾难已经过去,活下来的人终究还是要活着的。 “这是天父对我们的警示,当最终的审判来临时,所有人都逃不过被审判的命运,届时,有罪之人将坠入地狱,无罪之人方能升上天堂。” 有神情悲悯,穿着破旧长袍,手持拐杖的苦修士在人群中痛心疾首地喊道:“只有东征才能赎罪。” “在黎凡特,那些邪恶的,受撒旦支配的暴君萨拉丁正窥伺着圣地,残忍暴虐的突厥蛮子肆意劫掠着我们的基督兄弟,向着东方出发吧,让那些异教徒的鲜血染红十字架!” 洛萨神情微怔,他却没料到,在东方正教会的大本营,竟然也能碰到大公教会宣扬十字军的苦修士。 “人生来有罪。” 他嘴里咀嚼着这段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 天父或许真的存在,但祂一定不在意世俗凡人们是否真的有什么罪孽,正如祂从不在意那些打着自己名头,曲解经文的神职者们。 凭借安娜紫衣公主的名头,洛萨一行人在瓦兰吉卫队的护送下,一路畅通无阻,向着君士坦丁堡的内城走去。 … 布拉赫纳宫的紫色穹顶在夕阳下映照出华美的色彩。 安娜的脚步声有些沉重,衣服上的污秽,还有她脸上挂着的挥之不去的疲惫,都说明此行并不顺利。 “安娜,你回来了!” 女皇起身相迎。 “嗯。” 安娜的兴致显然不是很高。 “这场鼠灾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邪恶的黑巫师到底是什么来头?” 回来路上,安娜便通过纹章跟拉盖娅通过气了,只是没有讲述细节。 “我没心情,容我先去洗个澡吧。” 在地宫里奔波了小半天的时间,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腌入味了。 “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 安娜来到寝宫的浴室里,将自己泡在弥漫着水汽的池水里,听着女皇在自己身边讲述着这场灾难对帝国造成的损失。 内城区有数个大贵族遇难,被鼠群吞噬的小贵族,市民,还有士兵,奴仆,加起来死难者多达数千人。 外城区和君士坦丁堡附近的村庄里,死亡数加起来怕是要以万来计了。 其中损失最惨重的,就是外城区的贫民聚集区,因为这里的人口最密集。 她们中有相当一部分雇佣兵的家眷或是遗孀,代代繁衍,定居于此。 附近的村庄也有不少一夕之间沦为死域。 “还好你们及时阻止了这场灾难,不然,帝国的心脏就要挨上重重一刀了。” 说到这儿,女皇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这场灾难才爆发出来没多久,君士坦丁堡就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损失,可想而知,安娜绝对没有危言耸听,这是一场比查士丁尼大瘟疫更加恐怖的灾难。 “莉耶娜没能回来。” “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发现得这么及时。” 安娜说完,将脑袋埋进水里,许久没出来。 拉盖娅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莉耶娜这个女巫,在她看来,这女人作风放浪,一度想让安娜跟她划清界限,却不曾想她竟然才是拯救了君士坦丁堡的大功臣。 虽然贵为东帝国的摄政女皇,可在面临这种“天灾”的时候,她依旧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她年轻时候,也曾萌生过跟安娜一起学习巫术的念头,可巫师世界高高耸立的门槛,将大多数对这个世界很感兴趣的人都拦在了外面。 暮霭阵阵。 让娜正指挥着留任老兵们清理倒塌房屋的废墟,将老鼠们钻出的地洞填补住。 等到明天,或许还得请来泥瓦匠和石匠,好好看看这庄园底下,老鼠们挖出的洞有没有伤到房屋的根基。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迎了上去,见到洛萨一行完好无损,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萨简单讲述了一番,便派人去准备洗澡水去了。 地宫中的经历,那刺鼻的恶臭,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鼠群,现在想来,还是有种宛如身处地狱般的压抑。 “抱歉大人,我不该单独行动的。” 让娜的脸上满是歉意。 “我没料到会这么巧。” “没事,这不怪你,事情发生的太过紧急了。我已经拜托安娜为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副通讯纹章,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通讯纹章虽然宝贵,但洛萨这次也算是帮了安娜的大忙,两人间的交情也越来越深,这点小事洛萨一提,她便应下了。 “哦,对了,安娜还说明天女皇陛下会召见我,赐我些奖赏,我想尽数索要成金币,用来给你升级。” 这次的事也算给洛萨了一个警告。 倘若只想着独善其身,他和手底下扈从,现阶段的实力其实已经足够了,只要不是面对那些积年的老古董,都能应付得来。 可一旦掺和进一些大事当中,手底下的超凡力量就有些不够看了。 他估计,只要把让娜提升至精英一阶段的满级,应该就能等同于安娜这种半只脚跨进传奇门槛的强大巫师相媲美了。 而且系统扈从能力虽然不如安娜这种巫师涉猎广泛,但在特定方面的战斗力,比起巫师只会更加强大。 还有就是洛萨现在手头又有了件精英化的道具,是“狼族内战”的作战记录,从个人感情上看,他肯定更愿意为般若晋级。 可从效果上来看,切利尼娜的战斗力更强,这几次战斗,都多亏有她进行决定性的一击,为她优先晋级才是最符合眼下利益的事。 更何况,狼族内战本就跟切利尼娜有关,给她不仅有可能为自己在作战记录中赢得更多助力,对加深两者感情这方面也有不小的帮助。 他现在仍旧有些犹豫,打算稍晚的时候,跟切利尼娜好好谈谈再说。 “谢大人。” 让娜脸上歉意更深了。 洛萨摆了摆手:“咱们两个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我先去洗个澡,你是不知道那地宫底下到底有多脏,我怀疑那些老鼠身上的脓疮都是在污水中泡出来的。” 他脱去臭烘烘的衬衣丢给让娜,便匆匆前往了浴室。 浴桶和热水都已准备妥当。 他将自己埋进浴桶,用一块用油脂和香料制成的香皂搓洗着身体,可堪一用的香皂其实早就发明了,只是造价昂贵,是贵族的专属。 紧邻的浴室里,还能隐约听到芙琳吉拉的笑声。 他将脑袋枕在浴桶边沿,放松着疲惫的身躯,尤其是大脑,喝下“蓝月亮”的副作用起来了,连续两次耗尽精神力,就算升级之后状态回满,依旧会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正想开口询问,就发现一只柔软的手覆在了他的嘴上。 “嘘,小点声!” 洛萨回过头,雾气朦胧间,他看到让娜有些局促紧张的面孔:“可别让隔壁的听到了。” “你来干什么,我这正洗着澡呢?” 洛萨有些诧异,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我…给你搓搓后背。” 她伸出手接过洛萨手中的香皂。 脸上带着平时不曾有过的红晕。 洛萨这时才发现,眼前近在咫尺的。 往下看,是带有清晰可见的人鱼线的结实小腹,以及两条矫健有力的长腿。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第327章 狼族过往 雾气朦胧的浴室里。 让娜有些不好意思地遮掩着:“嘘——小点声,这不是对你的答谢吗!” “这算什么答谢。” 洛萨压低了声音:“我把你当兄弟,挚友,你就拿这个来考验我?” 哪个正常男人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你要不愿意的话,我这就出去。” “诶,别。” 【和谐】 天色已晚,群星璀璨。 洛萨躺在屋顶上,用手枕着后脑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是个好天气。 满空星河也是很不错的景致。 只是他的心思却不在这儿。 虽然他跟让娜事后洗了个鸳鸯浴,但他还是担心般若会看出端倪来。 跟芙琳吉拉比起来,般若要难糊弄得多。 被知道了会怎样? 虽然不至于像诚哥一样被捅死加分尸,但洛萨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洛萨坐直身子,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道:“你来了,坐吧。” “今天多亏有你。” 切利尼娜有些拘谨地在洛萨身边坐下,毛绒绒的耳朵抖了抖:“这是我身为大人麾下首席刺客的分内之责,大人无需感谢。” 洛萨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切利尼娜,你知道狼族内战吗?”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大人,你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提起兴趣了?” “不方便说吗?”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切利尼娜思索了片刻,大概在斟酌语言。 “大人,您应该是知道的,两西西里,包括北意大利的一部分,都是置于十二个狼人氏族的统治当中。” “我的父亲是巴斯利卡塔家族的族长,他在我十二岁那年,带领大部分族人迁居到了新大陆的德克萨斯,并且收拢了大量流浪狼族,还有触犯了法律,被驱逐出家族的流亡狼族。” “这使我父亲的地位,俨然成了新大陆狼族之首。” 切利尼娜语气微顿,问道:“您知道亚克西家族吗?” 洛萨点头道:“听说过,当初乌尔丁神父作为米兰的大主教,就是因为亚克西家族成为了米兰和托斯卡纳的幕后掌控者,才愤然辞职,成了苦修士。” “亚克西家族是两西西里诸狼族中,实力最强的一支,也是最保守和最激进的一族,保守说的是他们恪守狼族传统,是狼族法典的守护者;激进是指他们一直在对外扩张势力,不仅在阿尔巴尼亚跟鲜血王庭争斗,还驱逐了伦巴第跟托斯卡纳的教会势力。” 洛萨若有所思道:“是亚克西家族号召起了对你们巴斯利卡塔家族的讨伐?” “没错。” “他们称巴斯利卡塔家族背离了传统,接纳了那些被驱逐出家族的流浪狼人们,是一切背叛者和杂种血脉的聚集之处。” “亚克西家族的实力要比我们巴斯利卡塔家族强很多,而且麾下还有很多小家族作为附庸,亚克西家族的族长,向来被视作狼族共主,他的支持者们,很快就通过了联合余下十一家族对巴斯利卡塔家族的讨伐议案。” 洛萨接道:“归根结底,还是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 “现在看来,大概是这样的吧。”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你要问我那场狼族内战究竟打成了什么模样,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仍在皮埃蒙特的‘萨卢佐’家族中接受试炼。” “我错过了那场战斗,家族覆灭的消息,还是亚克西家族派出的杀手在追杀我时透露出来的。” 洛萨突然道:“如果切利尼娜,你有机会参与那场战斗呢,你会怎么做?” 切利尼娜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茫然:“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我会跟着家族一同赴死吧。” 切利尼娜轻声道:“我的父亲低估了狼主的果决,也低估了亚克西纠结起的‘远征军’的强大,数千名狼族士兵根本不是我们一个家族所能对抗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挽救他们。” “你想复仇吗?” “复仇?” 切利尼娜皱起眉,她其实没怎么想过报仇的事。 她接受的是两西西里狼族最传统的教育,她一度认为,背离传统,做出种种叛逆之举的的确是自己的父亲的错。 她并不是满怀仇恨的复仇者。 “你认为你的父亲是错的?” “我不知道。” 切利尼娜摇了摇头:“芙琳常跟我说,这只是成王败寇罢了,若我父亲赢了,他的规矩就会取代旧法典,成为所有狼族的准则。” “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没什么两样,十二个家族的上等狼族依旧高高在上,统治着下层狼族,还有最底层的凡人。” 切利尼娜很认真地说道:“旧秩序,还有我父亲所谓的新秩序,区别仅仅只是换了一群上等狼族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创造出新秩序呢?” 切利尼娜低声道:“大人,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做一个领导者,我更习惯服从命令。” 啪嗒—— 她娴熟地用拇指弹开铁盒,取出了一支巧克力棒塞进嘴里,又取出一支递给洛萨。 洛萨叼起巧克力棒,嘎嘣咬碎:“假如有一个机会,让你回到你的族人身边,跟他们一同并肩作战,你愿意吗?” “我想我是愿意的。” 切利尼娜的声音有些低沉:“很多族人或许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们待我是很好的,我希望能跟他们并肩作战,哪怕是一起走向死亡。” “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洛萨取出了那份作战记录,它要求使用者在狼族内战中,帮助巴斯利卡塔家族赢得胜利,成为真正的狼族领袖。 这场战斗无疑是很艰难的,而且跟“宋金之战”不同,这次的作战记录不再是世俗间的战争,参战人员不包括洛萨麾下的士兵们,仅限于所有扈从,跟宋金之战属于两个极端。 虽然照切利尼娜所说,这支远征军还远远算不上两西西里的狼族倾巢出动。 但仅凭洛萨几个人,想要扭转局势,难度还是太高了。 切利尼娜接过作战记录,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愕:“大人,我才刚为您效力不久,这晋升的殊荣,您真的要赐予我吗?” 洛萨微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可亚克西家族派出的远征军,是我们目前绝对无法匹敌的,他们中最低等的士兵,也是拥有纯正血脉的狼族,只是较为稀薄罢了。” 洛萨皱起眉:“在你看来,一个普通狼族士兵,需要我麾下几个士兵才能匹敌?” “若是留任老兵这种精锐,大概需要三个吧,但就算能抗衡,他们想要跑,也不是普通人能阻拦的。” “还好。” 洛萨轻舒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的打。 假如两西西里的狼族都是汉斯这种战斗力,那这份作战记录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废弃了,根本打不了。 这样一看,其实汉斯获得的那份已灭亡家族的狼族血脉,层级也算是很高的那种了,只比切利尼娜和芙琳吉拉这种王族血脉差一筹。 “他们这支远征军拢共有多少人?” 切利尼娜思索了一阵,才道:“应该在两千左右,其中多半都是普通狼族士兵,也有不少跟汉斯一样可以进行狼化的特殊族裔,高等狼族也有上百。” 洛萨又问道:“你们巴斯利卡塔家族的狼族又有多少人?” “一千多吧,原本只有三百多个族人,后来我父亲吸纳了不少流浪狼人,才有这个数字,具体怎么样,我很久没回过家族,也不是很清楚。” 洛萨思索了一阵,表示:“每次作战记录可以使用三次,拿出一次来做实验和搜集情报也没什么,你想好要用它了的话,记得提前通知我。” “好。” 切利尼娜认真地把作战记录收起。 第328章 第一次精英化 跟切里尼娜道别后,洛萨穿过花园里的长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来了。” “嗯。” “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已经褪皮了,瘟疫之源没了,瘟疫也就没了杀伤力。” 般若撸起袖管,露出雪白的胳膊。 白白嫩嫩的,连血管都看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他也猜到会是这样,只是没话找话,显得自己很关心对方。 一般出轨的男人都有这种表现。 因为心虚。 洛萨斟酌着说道:“这次消灭瘟疫之源,我得了份新的作战记录,是有关狼族内战的。” 般若的眼神像是能洞察人心:“你给切利尼娜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有些默契不很正常?” 从般若的语气和脸色上,是断难看出她的心情的。 只是这种事摊在谁身上,估计多少都会感到不平衡。 同样是六星,优先晋升让娜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要排在切利尼娜后面。 洛萨自己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般若罕见地说了一段长话:“你不用想那么多,我的确不是很在意这种事,除了保护你以外,我所能做的并不如她们两个多,不要把我当成那种容易闹情绪的小女孩。” “谢谢。” 洛萨有些感动地抚摸着般若柔顺的黑发,心中却是惭愧得很。 毕竟他对不起般若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睡吧。” 洛萨看着般若褪去外衣下,洁白无瑕,像是美玉一般的身体,很熟稔地躺到她身边。 跟让娜在浴室,一来时间有限,二来只隔了一层墙壁,未免太过紧张,虽然过程很刺激,但他总感觉有些不够尽兴。 毕竟身为龙裔,他实在是过分持久了些。 一番云雨,真正睡下时,夜已很深了。 载着满身疲倦,洛萨很快就沉沉睡去。 … 这一夜,庄园里有很多人辗转反侧。 切利尼娜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抱着自己的芙琳吉拉的后背。 许久。 她睁开眼,神情中闪过了一丝哀伤。 一合上眼,她的眼前就会闪过昔日族人们的音容笑貌。 一幕幕,一桩桩,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的面前闪过。 后来,她还看到了父亲。 这个男人有着和切利尼娜如出一辙的蓝灰色长发,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慈祥和怜爱,有的只是满满当当的严肃和令人生畏的气势。 切利尼娜很少会去想念她的父亲。 甚至一度有些埋怨,认为是他的野心,毁掉了族人们安稳的生活。 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笑过,哪怕她被萨卢佐家的族长称赞是历年来最具天赋的族人,依旧没有对自己笑过。 “父亲,我并不想再看到您。” “我只是想跟族人们再见一面。” 她默默地想着。 … 让娜躺在床上,有些辗转难眠。 想到傍晚时浴室里的场景,她就感觉身上一阵发烫,比痛饮了一桶斯拉夫人的烈酒还要更加让人燥热。 原本只是想着报答大人的恩情,却没料到自己反而有些食髓知味了。 真想闯进他的房间,跟他再好好切磋一番。 可惜般若那个女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守在大人身边,根本不可能给自己机会。 想到这里,让娜的嘴角不禁翘起。 看得紧又有什么用? 终归还是让我先拔得头筹。 … 第二天清早。 女皇的宫廷制衣官便来召见洛萨觐见。 这一次的觐见显然要正式许多。 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洛萨先是焚香沐浴过后,又换上了一身华服,才前往了皇宫中觐见女皇。 “坐吧,洛萨将军。” “你这次帮助安娜拯救了君士坦丁堡,我该如何酬谢你的功绩?” 王座上的女皇威严满满。 洛萨客套道:“陛下,瘟疫不仅对君士坦丁堡是灾难,对整个世界都是。这是我应该做的,无需任何酬劳。” 女皇素来威严的脸上,罕见展露出一丝笑意:“洛萨将军说得有理,既然这样,我就不赏赐你东西了。” 洛萨:“?”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女皇的态度比上次见面要显得亲近了不少:“呵,朕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世人不知你们的功绩,无法给予你们荣誉和尊重,但朕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 “你洛萨,还有般若女士,切利尼娜女士,芙琳吉拉小姐,作为帝国的巴塞丽莎,我很感谢你们对帝国做出的贡献。” “我听安娜说了,你最近比较缺钱是吧?” 洛萨不敢再客气,直言不讳道:“的确有些囊中羞涩。” 女皇轻飘飘地说道:“那就先给你五万苏勒德斯金币的赏赐好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洛萨还是被女皇陛下轻描淡写的一句五万苏勒德斯金币给震住了。 这是一笔能够组建起上千人的骑兵队的巨大财富。 许多公爵就是掏空家底,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毕竟这可都是现钱,而不是地产,庄园,宅邸这类不动产。 “好了,我也不久留你了,安娜说了,你跟她伤势都不轻,这段时间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安娜联系就是。” 女皇敛去笑容,又重新变得威严得,像是端坐在神坛上的泥塑木雕般模样。 “感谢陛下的恩典。” 洛萨很诚恳地道谢。 … 当洛萨和护送着载满金币的沉重车队,回到庄园的时候。 让娜似是已经翘首以盼,等待多时了。 不只是让娜,切利尼娜,般若,芙琳吉拉都聚在一起。 在庭院里,洛萨命人将装满金币的箱子摞在一起,面向让娜而立。 他拔出腰间佩剑,搭在让娜的肩头。 精英化是需要仪式的。 只听他面色严肃道:“让娜·达尔克,在你为我服务的这段时间里,你不畏强敌,屡战屡胜,恪尽职守,勇敢果决。”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得到你的效忠,并且在此赐予你擢升,以作酬谢。” 单膝跪地的让娜抬起头,跟洛萨对视着。 她的脸上,有平时鲜见的肃然与认真。 “我也很庆幸能追随你这样的主君,大人,感谢您的擢升。我发誓,会在余生继续用我手中的剑与枪为您服务。” 随着让娜话音落下。 沉甸甸的钱箱中飞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自洛萨手中的佩剑,注入到了让娜体内。 下一刻。 让娜整个人像是化作了一道神圣的辉光,背后隐隐有一对光翼凝聚。 光芒闪过,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站起身,面带笑容道:“般若小姐,咱们现在可以切磋切磋了。” 你激活了新的里程碑:左膀右臂(未完成) 作为一个强大的领主,必须拥有强大的扈从追随,你已经获得两位精英化的六星扈从的效忠(1/2) 般若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现在,她的确已经不再是让娜的对手了,就算职业相克,可让娜属性克制她,还占了精英化的便宜,战斗力起码提升了数倍。 般若可不是头铁的人。 洛萨皱眉道:“给你晋升可不是让你来对自己人动手的。” “切~” 让娜轻哼了一声。 “切磋懂不懂。” 让娜提议道:“要来领教一下我的实力吗?我们比武场上见?”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在众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向他眨了眨眼。 洛萨迟疑了下,点头应下:“也好,让我看看你精英化之后的提升到底有多大。” 第329章 切磋 “你说的‘切磋’,原来就真的只是切磋啊。” 空旷的花园里,洛萨看着对面正在活动手脚的让娜,有些无语道。 “不然呢?” 让娜的眼神狡黠:“都说了,昨天只是向您道谢,顺带排解我对没能在关键时刻陪在您身边的歉意,可不代表我就会每天陪您夜夜笙歌。” 见洛萨一脸失望,她旋即一脸严肃地劝谏道:“女色是把刮骨刀,沉溺于这种事里的男人,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我知道这话不中听,可耿正直言,不正是我们做臣下所应做的吗?” 洛萨看着她一脸严肃的神情,倍感无奈:“是这么个道理,可你叫我来时,做出那副让人很容易误会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有吗?” 让娜眨了眨眼:“就算有,或许只是大人你会错意了呢?” 她跟洛萨拉开了距离,摆开架势,喊道:“废话少说,昨天你捅了在下,今天也该让在下捅回来了。” 什么虎狼之辞! 洛萨气得一阵牙痒。 让娜张开手,金色的光辉在她手中凝聚成圣枪,它上面的斑斑锈迹已经消失一空,虽然看上去还是有点像陈旧的古董,但最起码不会让人每次拿起它都担心会沾一手铁锈了。 紧跟着,比之以往,强大了数倍的恐怖圣辉轰然爆发,就像是漫画中的赛亚人,她全身都被金色的辉光所笼罩。 她缓步走向洛萨,笑着说道:“你说,现在谁也不会怀疑我们是在战斗了吧?” 洛萨微怔。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让娜走到洛萨跟前,反问道。 见洛萨下意识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她不由笑出声道:“这次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这次,还是向你为我晋升做出的答谢。” 洛萨仍未卸下防备,警惕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总有一种下一刻就会被让娜这个促狭鬼抓住胳膊,来一手过肩摔的感觉。 “胆小鬼。” 她解开了甲胄上的系带,将其脱下。 身上缭绕的金色圣辉变得越发明亮,整个人俨然化作了金色的圣灵,背后能够清晰可见地看到两道圣辉组成的翅翼,连每一根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洛萨有些惊讶道:“这就是神圣之躯?” 看这增幅水平,跟他的半龙化都相差不远了。 “嗯,里面很烫的,要试试看吗?” 她离洛萨的耳畔很近,呼出的热气令洛萨感觉一阵痒麻。 洛萨的声音有些干哑:“神圣之躯就是给你这么用的?” 让娜扬起下巴:“我自己的能力,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怎样,你是不是不敢?” “不就是有点烫吗,我会害怕?” 洛萨堂堂龙裔血脉,又有“火山之王”的里程碑护身,区区一点高温,又不是被让娜的圣炎灼烧,根本不足挂齿。 他只是. 洛萨下意识打量着四周。 让娜轻佻地勾了勾手:“放心,她们没跟过来,她们的实力不及我,又受到神圣之力的克制,不会轻易过来观战的。” 洛萨的大手覆在她的身上,温度确实很高,这种状态下的让娜,身体已经算作是神圣之力的聚合体了,可以自由在灵体状态和实体切换。 眼下,让娜应该是处于实体状态,这种光滑细腻的触感,绝不是能量能模拟出来的。 【和谐】 前厅的切里尼娜有些担忧道:“让娜女士看来是真的出全力了啊,这样恐怖的力量,就是我都不敢轻易靠近,大人真的不会有事吗?” 芙琳吉拉懒洋洋地说道:“放心,大人只是拥有黑暗领主的气息,又不是真的黑暗生物,不会受到克制。而且,让娜虽然性格恶劣,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般若皱着眉,感受着这股时强时弱的气息。 “让娜对这股力量的掌控,似乎还不太娴熟。” 般若也没深究,毕竟精一阶段解锁的能力,虽然原本就属于扈从自己,但时隔这么久没能再施展,有些陌生倒也正常。 随着最后一道光束升上天空,形成了一把金色的圣剑虚影,消散于无形。 这场切磋终于告一段落。 洛萨的眉宇间满是疲惫,从后院归来。 让娜看上去,倒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径直坐到桌旁,只是没有向往常那样把双腿翘到桌子上,而是并拢起来,斜放着。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喝下。 “怎样?” 面对般若的询问。 洛萨面不改色道:“很厉害,让娜现在正处于精一阶段的二十级,实力比之前起码翻了三倍,如果不算上属性克制的话,在神圣之躯状态下,应该能跟安娜这种层次得到巫师拼上一拼了。” 让娜现在才二十级,这一阶段的升级花费相对而言还是很低的,到五十级后才会猛增。 芙琳吉拉有些羡慕道:“我也想晋升。大人,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就算没办法精英化,起码也得先把我升到满级吧?” 她知道自己只是五星,精英化的顺位肯定还要排在般若后面。 也正是因为有般若陪着她,她才没有感觉到有太多不满。 毕竟般若这个资格最老的六星都没晋升,她心理还是很平衡的。 洛萨有些无奈道:“我也想,等到领地财政富裕下来后,一定给你升到满级。” 芙琳吉拉的满级虽然才七十级,但晋升起来的花费也要小两万金币,为让娜升级已经掏空了他从女皇那里领来的赏赐,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虽然女皇说了,没钱可以再来要。 但五万金币,哪怕对于一个帝国而言也不是个小数目。 尤其是这样一笔数额庞大的现金,是凭空消失无踪了,而不是流入到市场当中,随着一圈圈贸易,还能以赋税的方式回到国库里。 短时间内,他还真张不开这个嘴再要一次。 “霍格船长这段时间应该又有不少斩获。” 洛萨嘴上敷衍着,身体软绵绵地躺在椅子上,一只手轻轻揉着腰间。 心中有些感慨,让娜说的没错,酒色真是一把刮骨刀,自己不怎么沾酒,可在“色”这方面,最近的确是有些放纵了。 刚刚的“切磋”里,他还真是落入了下风。 这一点很是出乎他的预料。 毕竟他是龙裔血脉,天赋异禀,这方面的持久力,远远不是一般人所能媲美的,可让娜化身成神圣之躯,带来的舒适感,实在是太过逆天了些。 这一点是洛萨始料未及的。 毕竟神圣之躯这项能力带给自己增益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在干那事的时候,给对方上“速射”的debuff? 怎么看,这能力怎么不正经。 第330章 将军之邀 转眼间,已是三天过去。 这三天来,洛萨足不出户,好生休息了一番,把前面几天积攒下来的疲惫尽数扫清。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时间有不少帝国贵族在举行宴会时,都会特地派遣一位仆人来到洛萨居住的庄园,递上一封邀请函,俨然已是完全接纳洛萨进入他们的贵族圈子里了。 毕竟那天下午,他跟载满黄金的马车一同回到庄园里,有心人都能猜出洛萨跟鼠灾的突然结束,有着密不可分的的关系。 超凡世界对普通人而言虽说隐秘,可对帝国境内,一些传承数百上千年的家族而言,只能算是蒙了一层薄纱。 花园里。 洛萨站在人工湖的湖心处。 时不时挥剑格挡,跟四面八方斩来的剑光碰撞出金铁敲击声。 这道看不见的人影是切利尼娜。 解决掉瘟疫之源后,洛萨连跳三级,终于升至了三十级,虽然切利尼娜全力出手,他依旧走不出几个回合就得被拿下。 但切利尼娜如果不动用她那刁钻的双剑术,并且把速度压制到一半以下。 凭借着超人的精神力以及血瀑的加持,洛萨也能勉强跟她算是打得有来有回。 铿—— 洛萨手中镶嵌着“龙核宝具”的十字剑传来了一阵恐怖的巨力,他接连退后了好几步,才勉强卸去剑刃上传递来的巨大力量。 切利尼娜虽然专精敏捷,但力量跟敏捷向来是不分家的,哪怕只是一颗石子,以极快的速度飞来,照样有着强弓劲弩般的威力。 这时。 洛萨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个略显狼狈地侧身劈砍,恰到好处地格挡住了切利尼娜斩来的利刃。 可这一下,洛萨也是力气耗尽,气喘吁吁道。 “停手吧,不打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切磋结束,随手一招,龙核宝具顿时化作一枚红色宝石,被他收起。 他抹了把汗津津的额头,跑到一旁的喷泉边上捧起一捧清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 切利尼娜将手中的剑刃插回到腰间的剑鞘里,认真道: “大人,您这几天的进步很快。看来,跟让娜女士的切磋,的确给您带来了不小的进步。” 因为是背对着她,所以切利尼娜也没注意到洛萨脸上的尴尬。 我们切磋的方式可不是现在这样。 他干笑道:“的确很有效,等到你晋升后,也可以多找她切磋。” 切利尼娜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听从您的建议。” 洛萨洗完脸后,随口问道:“按照我现在的实力,相当于你们两西西里狼族什么档次的人物?” 切利尼娜思索了片刻,道:“只算近战实力的话,大人您也算是精英狼族的水准了,如果您手段尽出,解决掉一支精英狼族小队也不在话下。” 这话说得不假。 洛萨在攻防两方面的水准,都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最大的短板还是蓝条。 “对了,还没问你,狼族远征军都有哪些强者,数目多不多?” 切利尼娜迟疑道:“您对强者的定义是?” “以汉斯的水准来衡量。” “那应该不少,我记得,参与远征军的共有十九个家族,每个家族带队的都有数名百夫长,这些百夫长的水平跟汉斯大致持平。” “还有呢?” “还有的就是强一些的百夫长。您不了解,两西西里狼族除了族长以外,最高层次的战斗人员也就是百夫长一级,往下的角头,也就是‘十夫长’就是我所说的精英狼族,最下面才是底层狼族。” “四个阶级?” 切利尼娜摇头道:“严格意义上是三个,族长,长官还有士兵。 百夫长跟角头其实是属于一个阶层的,他们互相并不统属,百夫长手底下一般也就指挥十个人,算是更高层次的角头。 同时,角头只是个头衔,有些角头喜欢独来独往,手底下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 洛萨沉声道:“我明白了,到底是家族式的组织方式,跟正规的军队还是差别很大的。” 狼族对于意大利的统治,是居于幕后的,狼族们通过扶持代理人,或是干脆就伪装成普通人,身居政府高位来间接掌控属于自己的地盘。 狼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军队。 “没错,远征军.是近些年来狼族规模最大的一次远征了,往年亚克西家族跟阿尔巴尼亚的伊斯坎德氏族的‘战争’,规模最大时也不超过一百人。” 洛萨记得,伊斯坎德氏族好像也是鲜血王庭里的一股重要势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果能说动他们支援的话… 洛萨皱起眉道:“切利尼娜,作战记录是截取的一段历史影像,把我们重新投入到那个时间段,但如果恰巧撞上了过去的‘自己’呢?” 在那个时间段里,想必让娜还是神圣教会骑士团的大团长,芙琳吉拉也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王庭公主。 “这我也不知道。” 洛萨叹道:“看来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了。” 如果让娜能直接恢复神圣修会骑士团大团长的实力和身份,要解决掉狼族的远征军还不是小菜一碟? 现实里,教会可能还会顾及跟狼族两败俱伤的后果,而不敢轻启战端。 可作战记录世界又不是真实存在的,让娜莽上一波也没人会说什么。 洛萨若有所思道:“对了,切利尼娜你现在的实力,跟你全盛时期相比较起来,要差多少?” 洛萨现在手底下扈从多了,也明白了这扈从全盛时期的实力,也不一定就是精二满级。 有些扈从比如汉斯,他从一级开始,每升一级都相当于在额外提升实力。 有些则只能算是“恢复实力”,比如般若。 毕竟游戏设定里,许多刚出生十几年的小姑娘跟存在数千年的老古董们都同是六星,但两者的实力,显然是不能划等号的。 切利尼娜盘算了一阵,答道:“如果您说的是作战记录那个时间段的话,跟我现在的实力应该差不多,如果您指的是我被您召唤来的那个时间段,我的实力应该相当于精一阶段的二十级左右。” 原来你这么菜的! 洛萨嘴唇抿起,切利尼娜按照年龄来算,还是个小家伙。 她这全盛时期的实力恐怕还不一定打得过芙琳吉拉。 芙琳吉拉虽然只是五星,性格也懒,但是潜力还是很高的。 而且人家活得时间长啊,哪怕只是睡觉,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实力,也不会是切利尼娜这个后辈所能比拟的。 “想好什么时候开始了吗?” 切利尼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今晚吧。” 洛萨提议。 “可是.” “就这么定了。” 洛萨没给切利尼娜“可是”的机会,他明白切利尼娜的顾虑。 作战记录虽然有三次尝试的机会,可每一次失败,都相当于亲眼目睹家族在自己眼前灭亡,这绝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经历。 可作战记录仅仅只是作战记录。 洛萨希望切利尼娜能弥补缺憾,但也希望切利尼娜能分得清虚幻与现实。 很凑巧的是,这时,洛萨胸前的双头鹰纹章突然变得滚烫。 接通通讯后,安娜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来一趟帝国图书馆,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 “好,我这就过去。” 大图书馆里。 洛萨刚来到门口,那扇沉重的青铜大门便自动升起。 他跟坐在一楼大厅,罕见洗了个澡,显得干净许多的伊芙对视了一眼。 洛萨连忙打了声招呼:“日安,伊芙女士。” “日安。” 伊芙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起。 她大概率是之前在地宫里沾了一身恶臭,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洗的澡,蓬散着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仔细看去,还是能够看出她姣好的容貌。 真是搞不明白,挺漂亮的姑娘,社恐也就算了,还这么不修边幅。 洛萨心中吐槽,询问道:“伊芙女士,安娜在顶层吗?” 伊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她很少关注别人的事,也希望别人尽可能地少关注自己。 “不用问她了,咱们出去一趟。” 安娜穿着一袭简朴的红裙,从螺旋式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边走边聊。” “好。” 两人走到街上。 君士坦丁堡近些天来的行人明显减少了许多。 虽然女皇已经派护民官在各城区宣传过,灾难已经结束了,可城里的市民们还是尽量减少了外出的频率。 也就是市民阶层有这样的底气能连续很多天不出门了。 君士坦丁堡的市民阶层自有骄傲的原因,皇帝和贵族们可以不在意偏远之地的平民和农奴,哪怕是酿成叛乱,也可以全当是个乐子听听。 但却必须在意皇城脚下居住的这些君士坦丁堡市民。 这不仅是从古老的共和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传统。 也是因为工商业的发展,使这座城市里的市民阶层手中也掌握有巨大的力量。 比如一些富商,他们不属于贵族,但手中的实力比起一些贵族而言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里的市民阶层仅指代一些体面人,也包括一些从属于行会的高级工匠。 最底层的手工业者,尤其是进成务工的这类没有市民权的佃农,以及仰慕帝国文明,润来的外邦人等,是不在其列的。 他们想要在君士坦丁堡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比如石匠行会这类垄断行会,外来的石匠不挂靠在行会里,是无法在此经营的,但行会的准入门槛显然又不是一般石匠所能达到的。 在君士坦丁堡,就连乞丐阶层都有属于自己的圈子。 外来者来到这里一般只能做短工,从事未被行会垄断的产业,他们所能积攒下来的积蓄很少,即使还有罹患瘟疫的风险,也不得不出门找工作。 喵呜~ 突兀响起的猫叫声吸引了洛萨的注意。 他抬起头,看着屋顶上,那些飞檐走壁,啸聚一方的猫儿们,有些疑惑道:“这几天,君士坦丁堡开始流行起豢养猫儿了。” “对,为了对付那些老鼠。” 安娜揉了揉眉心:“就连布拉赫纳宫都开始养猫了,索性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的确。” 洛萨想起前世黑死病大流行的原因,就有一条是因为中世纪末期的人们把猫视作邪恶女巫的宠物,或是魔鬼的化身,而大肆屠杀,甚至是举行盛大仪式进行虐杀。 这导致老鼠失去天敌,数目飞涨。 法兰西真正历史上的太阳王,路易十四,曾在一场典礼上,亲手点燃烧死猫儿的火堆。 这位在位时间长达七十二年的国王,是一位虔诚的教徒,据说他一生只洗过七次澡,身上常年萦绕着恶臭,还是推行香水发明的幕后金主。 讽刺的是,太阳王不洗澡的原因,有相当一部分要归结于认为洗澡会张开毛孔,容易感染黑死病。 “老鼠少了,对人们总归是有好处的。” “可惜这些猫儿也不是瘟疫鼠群的对手。” 安娜沉默了一阵,低声道:“洛萨,这些天,我一直在试着召唤莉耶娜的灵魂。” “一无所获?” “嗯。” 洛萨惊讶道:“这岂不是意味着她没死?” “我不知道,但愿是吧。” 安娜强撑着露出了一丝笑脸。 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恶灵。 实际上,能跟塞琉古王那般,以灵体而存在,相当于变相延寿的邪灵,实在是相当稀罕的东西。 但作为精神力极为强大的施法者,莉耶娜显然是有资格变成“鬼”的。 安娜的语气有些凝重:“如果她还活着,没道理不回来找我,所以,我怀疑她要么是灵魂被毁灭了,要么就是被那个女人吞掉了灵魂,占据了身体。” “你说的是那个疯女巫?” 洛萨皱起眉:“可我们是眼睁睁看着她的灵魂被粉碎的,她又拿什么去占据莉耶娜的身体?” 在灵魂这方面,他还是很信任般若这个专家的。 安娜摇头道:“你也看到了那女人的身体,她很可能是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古神,有什么神异的地方再正常不过了。” “这倒是。” 洛萨若有所思:“所以我们现在要重新回到地宫去调查吗?” 安娜摇头道:“不必了,我这几天回去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也没找到莉耶娜的尸体.这次叫你出来,是受人之托。” 她取出一张请柬,递给洛萨。 “这是?” “瓦西里亚科斯家族的尼基弗鲁斯将军,邀请你参加一场宴会,他是帖撒罗尼迦的军区将军,帝国境内最强大的几个实权领主之一。” “他找我做什么?” 洛萨皱起眉。 他知道帖撒罗尼迦其实就是塞萨洛尼卡,这片领地是东帝国境内,仅次于君士坦丁堡的富庶领地,工商业十分繁荣。 这位尼基弗鲁斯将军能拥有这里作为封地,其在东帝国贵族圈子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我也不清楚。” “那还是算了。” 安娜摇头道:“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参与这种场合,但你不是想要在地中海组织一支商船队吗?尼基弗鲁斯将军在地中海商贸圈里的势力很强,跟他搞好关系,对你也有好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跟他谈谈吧。” 第331章 委托 帖撒罗尼迦军区将军的宅邸,紧邻着大皇宫而建,占地面积极广。 宅邸正门处,两排身着鳞札甲的卫兵,手持束棒,长柄斧侍立着,这些都是帖撒罗尼迦将军的私人武装,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 作为帝国境内权势最显赫的军区将军。 尼基弗鲁斯拥有一支数百人的私人卫队,领地里有常备军数千,看起来似乎也就是跟的黎波里的雷蒙德公爵一个档次,但实际上,尼基弗鲁斯无论是财力,威望,各方面都要胜过雷蒙德公爵太多。 就比如他所属家族代代传承下来,在帝国境内积攒下来的姻亲盟友,所掌握的秘闻宝藏,这些都是无形的财富,不需要以军力的多寡来彰显。 宴会还未召开。 受邀前来的贵族们,已经三五成群,根据自己的小圈子,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所谈论的话题,无非就是最近很热门的布拉纳斯叛军,以及那场突如其来,又突兀结束的瘟疫。 “阿德里安堡已经被色雷斯禁卫军攻破了,布拉纳斯也被砍掉了脑袋,据说陛下有意为禁卫军召开一场小凯旋式。” 有人神情复杂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一手打造的魔药军队果然厉害,有禁卫军在,陛下的位置简直就是稳如泰山。” “不是有禁卫军在,而是有安娜公主在。” 有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些人当中,跟布拉纳斯有过书信往来,甚至私底下资助过叛军的不在少数。 可就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多,所以即便是跟叛贼有所勾结,也不担心女皇陛下会因此秋后算账。 洛萨跟安娜抵达时,并未引起多少注意,他们两个今天穿的都很简朴,如果不是气质出众,还有请柬在手,卫兵都不一定会放他们进来。 帖撒罗尼迦军区将军,是个蓄了大胡子,看上去很英俊的中年男人,在两人刚一进场的时候,便认出了他们,快步迎上前来。 “日安,尊贵的紫衣公主,安娜殿下。” 安娜微微向他点了点头,态度明显有些冷淡:“日安,尼基弗鲁斯将军。” 尼基弗鲁斯也不以为忤,看向安娜身边的洛萨:“这位就是洛萨将军吧,果然是少年英雄,可惜竞技大赛那天,我身体不适,没能亲眼看到你的英姿。” 洛萨直言道:“将军找我有何事?” 尼基弗鲁斯呵呵笑道:“洛萨将军还真是直率,难怪能跟安娜殿下成为要好的朋友。想必你也曾听过,我瓦希里亚科斯家族,主要是经营海洋贸易。” 洛萨客套道:“当然,贵家族传承久远,富甲一方,我早有耳闻。” “前段时间,家族派出的一支船队,在从克里米亚返程路上,于黑海之上的迷雾海域失去了联系,据一些侥幸逃脱的海盗们称,他们遭遇了海怪。” “海怪?” 洛萨询问道:“是什么模样的海怪。” 尼基弗鲁斯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尴尬的的神色:“也可能是大漩涡,虽然那段航路上一直都有海怪的传闻,可没人看到海怪的真容,或者说,看到它真容的,迄今为止还没有能活着逃出来的。” “将军阁下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咳。” 尼基弗鲁斯扫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嗓音说道:“返程的那艘船上,载有一件我们瓦希里亚科斯家族的至宝,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件宝物带回来。” “什么宝物?” 洛萨对此很感兴趣,直言不讳道:“请将军阁下详细描述一下它的外表,毕竟,要从海底沉船里找到这东西,难度可不低。” “那是一块紫色水晶,具体什么样子,我也不太好形容,总之,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洛萨若有所思道:“这起委托我倒是愿意接手,只是我又能得到什么?” 尼基弗鲁斯微笑道:“我知道洛萨将军你不缺少钱财,但你也知道,地中海贸易中蕴藏着巨大的宝藏,我愿意帮助你组织起一支商船队,并且同意你们使用我的家族旗帜来规避海盗的风险,毕竟洛萨将军坐拥艾拉港和利马索尔两座重要贸易港口,若是不利用起来,就太过可惜了。” 洛萨摇头道:“还是算了,将军阁下有所不知,我最近很缺钱,这场委托的报酬,最好能换做金币。” 有图里亚多斯的投靠,他在利马索尔军区的商船队,也算不上是从零开始组建,这条件对洛萨的意义有限。 尼基弗鲁斯微怔,明显没料到洛萨会这样干脆地回绝。 “这样的话,只要洛萨将军能将我的宝物带回来,我愿意为此付出两万枚苏勒德斯金币的酬劳。” “没问题!” 两万枚苏勒德斯金币,都相当于希伯伦一年多的赋税了。 洛萨有些奇怪地询问道:“只是这种事,你怎么不找安娜女士去解决?” 尼基弗鲁斯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洛萨将军你不知道安娜女士的习惯,她只负责君士坦丁堡的超凡事件,超出这一范畴的,她向来是不愿插手的。” “而且” 说到这儿,尼基弗鲁斯语气微顿,略带恭维地说道:“我怎么好要求尊贵的紫衣公主为我办事。” 离开宴会后。 安娜冷笑道:“他那是怕我侵吞了他的宝物罢了,尼基弗鲁斯到底也就是个世俗领主,岂不知他眼中的宝物,在我眼中其实根本就一文不值。” 洛萨笑道:“看来,这位将军倒是有信心拿捏我。” 他毕竟不是孤家寡人,如果跟尼基弗鲁斯将军撕破脸,以瓦希里亚科斯家族在东地中海的势力,他再想发展地中海贸易就难了。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毕竟你有一副好名声,违约的成本对你更高。” 普通人对于巫师,实际上是怀有一种抵触,抗拒的态度的,比如民间传说里,巫师们的形象罕有正面的,往往都是作为某些阴谋和灾难的幕后黑手而出现。 许多领主对于来到自己领地上的施法者,往往也是敬而远之。 “的确,我的信誉向来不错。所以,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 “借我点钱。” “陛下不是刚赏赐给你了五万枚苏勒德斯金币吗?” 洛萨坦然道:“花完了。” 安娜的脸上满是震惊:“你是养了一头吞金兽吗?” 那可是五万枚金币,半吨重的黄金! 洛萨想到自家的那些扈从们,对此深以为然:“的确是吞金兽,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 每个扈从都得花钱来升级,不是吞金兽是什么? 安娜沉默了许久,点头道:“我可以借给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一个月之内吧。” 这次作战记录,洛萨打算把霍格也叫上,到时候吩咐他一声来君士坦丁堡见他,顺带带上他这段时间搜集到的宝藏——帮他还债。 此外,还得跟着他一起把尼基弗鲁斯将军的委托给完成了,到时候又能有两万金币到账,还清债务不成问题。 “你要多少?” “最好是五万。” 洛萨抬眼看了一眼安娜的表情,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又补充道:“一两万也可以。” 如果有五万的话,他就优先把切利尼娜升到满级。 如果不足五万的话,还是每个扈从都升几级更合适一些。 “你的口气真不小,跟我来吧。” 第332章 试炼 傍晚的时候,从帝国图书馆离开的洛萨,抱着一本砖块般的厚书,书封上是烫金色的希腊文——克洛诺斯之书。 这里面装了安娜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大部分积蓄,五万枚苏勒德斯金币,一分不差。 安娜虽然富有,但她手中的更多是无价之宝,或是价值高昂的魔药和材料,真正可以随时调用的钱币相较于她的身份而言并不算多。 这本书运用了空间折叠技术,内有乾坤,不用说,又是安娜那位前辈的遗产。 洛萨也仅仅是暂借罢了。 帝国图书馆内,望着洛萨远去的背影,安娜轻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心想要给女皇找一个有力臂助,这样自己也省心。 在东帝国,想当一个平庸的女皇其实不难,比如佐伊女皇这种,权力都被情夫架空的蠢蛋。 可要做一个志在复兴帝国,超越科穆宁三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约翰二世,曼努埃尔),洗刷杜卡斯双废(君士坦丁十世,米海尔七世)的女皇,就实在太难了。 在这方面,洛萨绝对比她更适合作为一个好帮手。 … 洛萨走进前厅的时候,让娜正悠哉悠哉地躺在一张躺椅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盏酒杯,里面是暗红色的酒液。 她的双腿翘起,把裙摆高高挽起,露出大片小麦色的光滑肌肤。 “回来得还挺早。” 她端起酒杯,示意道:“要来一杯吗?” 洛萨皱起眉:“你多少也该注意点形象吧,怎么说也是无数信徒们眼中的圣女贞德,神圣教会骑士团的大团长。” 让娜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圣女是要守贞的。” 洛萨:“…” “算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我去看看切利尼娜,如果她准备妥当了的话,今晚我们就进行试炼。” 让娜信心满满道:“没问题,我现在也算有全盛时期一半的力量了,只要不是狼主亲自下场,余下的都好对付。” 让娜是这次作战记录的绝对主力,她的圣辉本就擅长对付黑暗生物,再加上天赋“神圣庇佑”百分之五十的额外增伤,还有圣枪的额外加持。 狼主之下都能对付的话,还真算不上大言不惭。 来到切利尼娜的房间时,她大概是刚洗完澡,正穿着宽松丝质衬衣,来回甩着湿漉漉的长发,飞溅的水珠有不少溅在洛萨脸上的,使他下意识联想到一只刚洗完澡的小狗。 这姿态也实在跟雅观沾不上边。 “大人,我没注意到你。” “抱歉。” 她满脸歉意地递上一条毛巾,背后的尾巴有些不安地来回扫动。 以她的警觉,如果不是下意识把洛萨归纳为绝对安全的目标,是不可能忽略他的靠近的。 “没关系。” 洛萨的视线聚焦在她的耳朵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冲淋浴时会不会进水。 他不是兽耳控,只是单纯对此比较好奇。 “准备好了吗?” 切利尼娜明显有些迟疑。 昨晚提起,到现在,她脑袋里还是乱糟糟的,尽是在想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族人们还有父亲,完全没有考虑要怎样完成这场试炼。 “我也不知道,总之一切都听您的。” “那就先升个级吧,你现在方便吗?” “当当然。” 她连忙让开房间门,示意洛萨进来。 “不需要,你还没完成试炼,只是单纯的升级罢了,又不是精英化,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洛萨摊开那本厚书,里面储存的,堆积成小山的金币有一多半尽数化作金色的流光,汇聚到切利尼娜身上。 余下的寥寥无几,仅是几千枚金币罢了。 “晚上一块吃顿晚饭,我们就进行试炼?” “好。” 切利尼娜看着洛萨远去的背影,没来由感觉一阵安心。 她不是个擅长做决策的人,曾经被按照杀手培养的她,虽是一族公主,但显然不属于决策层。 所以,对于这种有人帮着自己做出决定,为自己考虑的感觉,就显得格外舒服。 夜色渐深。 洛萨一众人纷纷回到床上,准备入睡。 洛萨侧过身,跟般若对视着,他能看到般若清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于是便道:“放心,这次不会再有意外了。” “我感觉有点困。” 般若的语气中,罕见多了些迷糊,这种困意,对于很久以前就再也没睡过觉的她而言,实在是有些陌生。 “那就睡吧。” 洛萨说着,也感觉体内一阵困意涌上心头,上眼皮像是有千钧之重,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于般若逐渐闭合的双眼,还有那狭长的黑色睫毛上。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你即将参与扈从的晋升试炼,精一阶段作战记录——狼族内战。 你可以选择任意扈从加入到本次作战记录试炼当中。 般若,汉斯,芙琳吉拉,让娜,库尔斯,切利尼娜,乌尔丁,马勒斯,霍格一众扈从的头像,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很容易决断。 洛萨直接剔除了铁匠马勒斯,苦修士乌尔丁。 这俩人虽然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但洛萨之前只是财政富裕时给他们小升了二十级,这种水平的战斗力,连一个精英狼族都打不过,如果发生正面冲突,他们肯定会是拖后腿的。 您即将载入作战记录世界。 请稍后。 洛萨眼前的景象,彻底陷入黑暗。 … 耶路撒冷。 汉斯按着腰间的宝剑,正率着一队王家骑士在王宫里巡逻。 他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极具上涨的困意,使他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这困意来的是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猛。 他的心中浮现出这样一段话:尊敬的汉斯骑士,你所效命的领主——洛萨·冯·哈布斯堡,正在征召你进入试炼世界,如果接受征召,请立刻寻找地方睡下。 “是大人征召我?” 汉斯没有犹豫,立刻跟身边的士兵们交代了几句,便径直赶往王家骑士团在宫廷里的驻地,准备入睡。 … 海底深处,各色珊瑚闪烁着荧光。 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霍格船长,歪歪斜斜戴着顶船长帽。 他走在海底,如履平地。 径直走进眼前这艘,被开膛破肚的巨型桨帆船。 “啧,这艘破船沉得这破地方,可真让我一番好找。” 霍格船长此前在一次劫掠当中,找到了一块藏宝图碎片,据说是十二个大海盗当初寻找到了一艘海底沉船的遗骸,受限于人力有限,无法分赃的他们,联起手来绘制了一块藏宝图,每人分别保管一块。 这段时间,霍格船长也算是运气逆天,竟是成功将这十二个碎片拼凑了起来。 随后又循着线索,沿着亚丁湾一路南下,已经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了。 沉船内,到处都是腐朽的丝绸,木桶,那里面曾经大概是装着价值连城的香料,现在已经都成了一堆垃圾,唯有那些金灿灿的可爱钱币,堆放在朽烂的木箱子里,熠熠生辉的金砖,才是真正永不腐朽的至宝。 霍格船长看的眼睛直冒光。 对于海盗而言,追寻财富是他们毕生的本能,哪怕他们已经沦落为没有触觉,嗅觉和味觉,只剩下视觉和听觉的活死人。 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 霍格船长的眼神一阵朦胧,这久违的困意,还真是让人怀念。 第333章 萨卢佐 落地窗外,阴雨绵绵。 穿着件连帽风衣的男人,正趴在靠近床边的座位上,呼呼大睡着。 这时,随着窗外一阵电闪,沉闷的雷鸣声,便在不久之后蓦然炸响,如同雷公擂鼓,巨大的声响明显把男人给惊醒了。 他手肘撑着桌面起身,脚步虚浮。 脑袋里有种宿醉般的眩晕感。 桌上东倒西歪,摆满了没有贴标签的酒瓶,这说明他昨晚应该喝了不少,窗外的阴雨天气,又使他一时间根本分不清眼下究竟是早晨还是晚上。 我是谁? 我在哪? 男人冥思苦想了一阵,感觉脑袋里一片昏沉,便放弃了。 他从一个趴在地上,连那密集的炸雷声都没把他惊醒的醉汉身上跨过,径直走向吧台。 留有各种斑驳印痕的木制吧台,被擦拭得油光锃亮。 男人用两根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吸引来了酒保的视线。 “这里是什么地方?” 酒保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闻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哪里来的日耳曼蛮子,我听不懂你的鬼话,到了我们这儿,就该说我们的语言。” 男人听懂了对方所说的话,若有所思。 是意大利语… 口音不算重,应该是北方人。 因为南方,也就是两西西里的地盘,曾经生活着诺曼人,希腊人,摩尔人,萨拉森人…他们虽然被拉丁化,但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部分传统。 得出部分信息,男人熟练地切换成意大利语,又问了遍:“这里是哪?” “不会自己看吗,这里当然是酒馆,铁拳与美妞酒馆!” 酒保的脸上印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明显已经许久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而这显然也是他的脾气很暴躁的原因之一。 “好了,你已经知道这里是哪了,现在赶紧收拾好你的东西滚蛋,铁拳与美妞酒馆早晨是不开业的!” “另外,我奉劝你先看看自己的钱夹是不是还在。” “如果丢了,本店可概不负责。” 酒保说话时,下意识将五根手指并拢,并且随着语气激烈程度而上下摆动。 这手势像是唤醒了男人的记忆,他揉了揉眉心,嘀咕道:“这跟上次可不太一样。” 我是洛萨,现在应该是在作战记录的世界里。 推测是在意大利,或是新大陆的一家意大利人开的酒馆里,虽然不知道此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快跟切利尼娜他们汇合才是。 按照上次作战记录的经验,他们距离自己应该不远。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宿醉在这儿?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系统给自己预设的一个背景? “这里是什么地方?” 洛萨又问了一遍。 酒保脸上腾起一丝怒意,他撸起袖口,露出上面一个铁锚状的纹身。 “要闹事掂量着点,这里可是萨萨里家族的产业,像你们这种外来者,就是被塞进酒桶里丢进大海,那些巡警也不会为你说半句话!” 洛萨轻轻敲了敲桌面:“放轻松,伙计,我想问的是地名,懂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身上显露出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 烦烦的龙威弥漫开来,使得原本声色俱厉的酒保,额头上立刻沁出了一颗颗如黄豆粒般的汗珠。 他的上下牙打颤。 在这个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上,酒保感觉到了极为强烈的危险感,仿佛自己不回答他的问题的话,下一刻就会横死当场。 见鬼,这又是哪个家族的杀手? 还是说,是那些不知死活,但手上功夫很不错的猎魔人? 酒保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老老实实说道:“这里是萨卢佐。” 萨卢佐… 洛萨若有所思。 这是一座位于皮埃蒙特北部的古老城市,同时也是昨日巨舰世界中,十二上位狼族之一,萨卢佐家族的领地。 “谢了。” 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酒保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危险感迅速消退了。 他松了一口气,说话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抱歉,先生。我见过喝断片不记得自己是在哪的人,但连自己在哪座城市都不知道的,你还是第一个。所以我才会误以为你是闹事的。” “你昨天看到我时,我跟谁在一起?” 酒保沉默了片刻,脸上逐渐写满了困惑。 如果不是洛萨提醒,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昨晚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见过洛萨。 那他是什么时候趴到靠窗的桌子上的? 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恐惧,结结巴巴道:“抱抱歉,我不记得了。” 洛萨皱眉道:“那你的记性可不算好——你知道切利尼娜吗?巴斯利卡塔家族的那个。 她是我的朋友,我听说她正寄居在萨卢佐家族,我找她有些事。” “您也找切利尼娜小姐?” “也?” 酒保很痛快地解释道:“是啊,最近很多人都在打听切利尼娜小姐的音讯,据说是因为巴斯利卡塔家族得罪了狼主,甚至要发动一支远征军去讨伐他们在德克萨斯的新领地先生,你真是切利尼娜小姐的朋友?” “真是。” 酒保说道:“那我劝你现在就去找她,无论你是为了逮捕她,换取赏金,还是想要支援她,她现在应该正在被几个大家族的人联合起来追杀。” “你知道的还挺多。” 洛萨轻笑道:“可我没在你的头上看到耳朵,你是纯血,还是普通人?” 像汉斯这种能够在狼人和普通状态下切换的狼族,被称作纯血。 酒保脸上的汗滴唰得就下来了。 他强撑起笑脸:“阁下,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因为做酒保这行,经常听人念叨,所以知道的才稍微多了一点,你没必要跟我这种小人物过意不去。” “的确。” 洛萨不再纠结这些,他拍了拍身上的口袋,发现钱袋也跟自己一同带过来了,于是便取出一枚金币递了过去:“这枚金币,换切利尼娜的位置。” 酒保的嘴角抽动了下。 狼主为切利尼娜开出的赏金,是足足一万枚大金币,洛萨只拿出一枚金币,就要收买切利尼娜的情报,换做以往,这种客人他一脚就会给踹飞。 但是… 谁让这人不好惹的。 总之,赶紧把他打发走算了。 酒保依旧一脸和善温驯地说道:“抱歉,我也不太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肯定不在萨卢佐家族的驻地,毕竟您也知道,萨卢佐家族同样属于十二家族现在已经是十一家族了,巴斯利卡塔被狼主亲自除的名。” 洛萨将原本拍在桌上的金币重新塞回钱袋:“你给的这个情报,简直就跟没给一样,这场交易取消。” 他转身离去。 推开酒馆门的一瞬间,扑面迎来一片风雨,有几个靠近门口的醉汉,被吹得一个激灵,醒来后嘴巴里不干不净地谩骂着。 可惜,他们仅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将一顶黑色礼帽扣在头顶,便闯入到了密集的雨幕当中。 “这到底是哪来的怪物?” 酒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旋即又忍不住吐槽道:“还这么抠…” 第334章 角头 愁云密布。 雨声哗哗。 排水渠的流水湍急,打落的树叶打着旋被漩涡卷进下水道。 路旁开设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墙壁上绘满各色的涂鸦。 不远处的工厂上,一根根烟囱像是吞吐着黑云的巨兽。 这显然是蒸汽时代的建筑风格。 洛萨看见很多撑着黑色雨伞,踩着雨靴,脚步匆匆的行人。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衣着都很得体,戴着礼帽,衣服或许破旧,上面打着补丁,但依旧尽力维持着干净整洁。 突然被丢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一座陌生的城市里。 洛萨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当然知道眼下最紧要的是跟扈从们会合。 可要在一座人烟密集的城市里,想要找到特定的几个人,难度着实不低。 他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远处,雨幕中耸立的几座高楼,那里面最高的一座,显然是萨卢佐的地标性建筑,如果大家心有灵犀的话,那里应该是会合的最佳地点。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道路两旁,挤满了躲雨的行人。 他们的面容很鲜明,就像是一个个真正的活人一样,每个人都拥有着鲜活的生命,代表着一个个或饱满,或无趣的人生。 洛萨看到有个瘦高个儿的男人顺手点燃了一根火柴,在商店的遮雨棚下,引燃香烟,吞云吐雾。 这新奇的,与中世纪迥异的场景,使洛萨有些挪不开眼神。 这里严格意义上,其实是自己开创的世界,只是远比自己构筑的更加完善。 哪怕这次没能完成试炼,当作是度假也值了。 他这样想着。 因为有些出神,一架高速行驶来的马车,从他身前经过。 他躲避不及,匆忙向路边跳去,可还是被溅湿了裤腿。 索性他出来时也没带伞,已经被淋了个透彻,再湿一些也不算雪上加霜。 马车上,戴着渔夫帽的男人回过头,咧开满嘴黄牙,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他的狼狈。 好想揍他一顿! 洛萨攥紧了拳头。 可马车已经渐行渐远了,他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耽搁自己的时间,便继续沿着街道,向那座高楼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却没感觉到多少寒意。 龙裔血脉,还有高额体力带来的抗性,使洛萨早已经寒暑不侵。 只是他走着走着,背后突然传来一种如芒在背的窥探感。 洛萨没有贸然回头,而是突然“一不小心”踩进了水坑里。 他嘴上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顺势蹲在路边的台阶上,脱下靴子将里面进去的水倒干净。 借着这样动作的掩饰,他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正有一个手持黑伞的男人,尾随在他身后。 他手中的黑伞遮去了大半张脸,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什么追踪的高手,就这么大摇大摆跟在他的身后。 在洛萨停住脚步后,他也跟着停步,只是假意掏出一块怀表看着时间。 洛萨穿好靴子,加快了脚步,拐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 洛萨仍旧不急不徐地前进着。 小巷里的道路状况要更糟糕一些,一些红砖已经松动,踩在上面能够听到水从缝隙中被挤压出来的噗呲声。 “你是切利尼娜的朋友?” 穿着灰色西装,压低帽檐的男人,撑着那把大黑伞,出现在小巷的尽头。 后发先至,速度还不错啊。 洛萨神情微怔:“是那个酒保通知的你?他不是说自己是萨萨里家族的人吗?” 萨萨里是个地名,位于撒丁岛,距离皮埃蒙特还隔了一座科西嘉,也就是拿破仑皇帝的故乡。 “家族不分彼此。” 男人微笑着说道。 “萨卢佐的人都这么具备幽默感吗?” 洛萨权当自己听了一个笑话。 男人也知道这是笑话,如果不是狼主还牢牢把控着狼族议会的权柄,整个狼族早就因为争夺领地,斗得你死我活了。 即便现在这样,狼族们依旧在金融,违禁品,军械走私等领域,私斗频繁。 只是从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讲,那会遭到狼主和亚克西家族的介入和仲裁。 就像后世的美利坚,亚克西家族在意大利霸道惯了,已经引来了许多狼族的不满。 “还不说出你的身份吗?” 洛萨语气平静道:“我已经说过了。” “切利尼娜的朋友?” 洛萨背后,响起雨靴踩进水洼中的声响,回头看去,竟又有一名戴着同色礼帽的狼族,出现在了小巷的入口处。 他摘下礼帽,露出的却是一张与普通人没有半点分别的年轻面孔。 他很可惜地说道:“那你可真不走运,切利尼娜是个不错的姑娘,家族里有不少年轻小伙子都钟情于她,你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来救她,不得不说,你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他的话音刚落下。 最先出现的男人便端起了一支小巧精致的弩机,对准洛萨,扣动了扳机。 细不可闻的松弦声响起,一道弩矢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风啸声。 哧—— 赤红色的利刃突兀出现在洛萨的手中,咔嚓一声弹飞了射来的弩箭,滚烫的剑身跟雨水相撞,蒸腾起一片水雾。 啪哒啪哒的踩水声响起。 等到水雾消散时,最先出现的狼族男人,已经被洛萨斩掉了头颅,血液氤氲在雨水当中,沿着砖缝向下水道流去。 礼帽打着旋落在地上,像是小船般渐行渐远,露出了倒地男人那张,生有两只狼耳的特殊外表。 洛萨身后,另一名狼族身体膨胀,变形,血肉飞速增殖,将他原本只有不到一米七的身高,撑起将近两米的高度,他的体表,更是覆满了漆黑的毛发。 相较于汉斯的狼人变身,眼前这个狼人保留的人类特征要更多一些,最起码单看脸部,还能依稀看出他人类时的模样。 “纯血狼族” 洛萨低声道,这显然是跟汉斯一样的纯血狼族,能够自由在狼族跟人类的外表下切换——纯血狼族的血脉不一定比半狼族高贵,只是血脉中属于人类的部分更少一些罢了。 “我来自萨卢佐家。” 男人言简意赅道。 “你是他的角头?” 洛萨用剑尖指着尸首分离的狼族尸体。 “我是角头,但不是他的。” 男人的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仿佛洛萨刚刚展现出的实力,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一样。 “切利尼娜在哪?” 男人的脸上,有着跟切利尼娜如出一辙的淡漠,但并非没有情绪,而是情绪掩饰得很好:“你马上就要死了,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 “就当满足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好奇心。” 男人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应该知道,狼主大人派出了一支远征军,去清算跑到新大陆的那些破坏规矩的败类和叛徒,萨卢佐也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切利尼娜正在遭受你们萨卢佐家族派出的杀手围攻?” 男人摇头道:“不是,有小姐帮忙,她已经从家族里杀出去了,现在,她正在遭受狼主麾下的数名百夫长的围攻。” “他们现在在哪?” 男人没再说话,两颗野兽的琥珀色眸子在雨幕中,像是点燃了两盏灯笼。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是不可能救得了她的。所以,你去与不去,对局势也无关紧要,还不如死在我的手里,也算是我们家族跟巴斯利卡塔家族‘决裂’的佐证之一。” 下一刻。 狼人的身形已穿透雨幕,竟是比弩箭的速度还要更加迅猛,向洛萨袭来。 铿—— 剑与利爪相撞,传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洛萨早在之前就已全力激发了血瀑,全属性得到了大幅加强,仍是感觉被震得手心发麻。 这个角头,哪怕在精英狼族当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第335章 反叛的微光 这座城市对于汉斯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他被召唤来的时间段,还是刚出新兵营,因训练成绩优异被选拔为预备役骑士,还未真正踏足过战场的新兵蛋子。 距离现在也没过去几年。 看着远处工业区那密集高耸的烟囱,会感觉熟悉,可这里的人和建筑风格,又跟普鲁士相去甚远。 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台落地窗内的挂历上,看着上面的日期。 他心想,这个时候,自己还没进新兵营。 眼前这间酒馆,招牌上绘着衣着暴露的女郎正端着酒杯,递向现在酒馆门前的他。 这里是他打听来的,一个还算有名的萨卢佐情报贩子的据点。 想要尽快找到大人还有其余同僚们,花钱购买情报,是最简单的选择。 推门走进酒馆。 扑面而来的暖意驱散了满身风雨带来的寒意。 酒馆里的壁炉正燃着熊熊烈火。 汉斯抽动了下鼻子,酒馆中的气味很复杂,汗臭味,劣质香水味,酒精味,呕吐物的残余味道.但凭借狼人强大的嗅觉,他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其中最熟悉的那股。 大人曾于此地落脚! 汉斯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洛萨的身影——可惜今天下着大雨。 雨水会掩盖气息,想要靠自己的灵敏嗅觉找到大人是不可能的了。 他来到吧台,用两根手指轻轻敲响桌面:“来一杯喝的。” 酒保看着他这有些眼熟的动作,神情一凝,旋即态度热情地招呼道:“伙计,这么早就来喝酒对身体可不好,现在有新出炉的土豆炖肉汤,要尝尝吗?” 汉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后厨传来的肉香味的确十分的诱人,但他知道正事要紧,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找个人。” 汉斯将自己的薪水,一枚印有男人头像的金币递了过去。 这是洛萨战利品商城兑换出来的金币,是外约旦边区的硬通货,兑换普通金币时,往往会上浮百分之二十。 酒保的神情一凝,不动声色道:“这是哪里产的古钱币,我没见过这个人。” 汉斯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欺骗我会有怎样的代价,狼人先生。” 酒保似乎也没了掩饰下去的兴趣,瞪着一对围着黑眼圈的死鱼眼说道:“这位纯血先生,你如果懂规矩的话,就该知道向我这种情报贩子打听消息,得先报出你的家族名。” “我没有家族。” 汉斯很诚实地说道。 作为一名骑士,耿正直言是基本操守。 而且,汉斯知道要想伪装成一个家族成员的难度是很高的。 就像是东方那些江湖人的“黑话”,一句话对不上,就会被判定是在说谎。 与其被戳穿谎言,倒不如直言不讳。 “没有家族?也就是流浪者了?” 酒保的神情瞬间冷淡了不少。 狼族没有独行者,生于一个家族,就绝没有退出的可能。 在一个家族里,哪怕是最弱小的狼族也会得到他应有的位置,即便只是负责一家简陋的杂货铺,做一个危险性很低,同时也没什么前途的货郎。 换句话说,被逐出家族的流浪狼人,肯定是有自己的问题。 要么是叛徒,要么就是曾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孽。 这也是巴斯利卡塔家族收留那些流浪狼族,被两西西里的传统狼族们视作“背弃传统”的原因。 酒保不客气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这里不欢迎流浪者。” 汉斯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在每个世界,第一次见到的同族,最后都会打起来。” 他的身形迅速拔高,吻部拉长,眨眼间已经变成了一只有着银灰色毛发的剽悍狼人。 吧台后。 酒保将手中的橡木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他的体表也迅速生满了黑色的毛发。 相较于汉斯,他的狼人化身要更高大,只是很明显不如汉斯的毛发飘逸尊贵。 他语气森冷道:“这里是萨萨里家族的产业,动手之前,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汉斯沉声道:“我只想知道这个人的下落。” 酒保化作的狼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我说过,这里不欢迎流浪者,要么滚,要么后半生,就在我们萨萨里家族的追杀下苟延残喘。” “我原本是想和平解决问题的。” “但看来,你是把我的谦虚当作了懦弱,狼族之间,果然还是要靠爪牙来说话的。” 汉斯脸上的谦和消失殆尽。 他的眉宇间升起了一丝暴虐。 狼人的野性,冲破了他曾经信守的骑士信条。 只听一声巨响。 汉斯已然一只手揪住酒保的领口,将他从吧台后拽了出来,双手高举,狠狠将其掼在地上。 他得势不饶人,掀起旁边沉重的实木桌椅,便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桌椅都散了架,他才重新把满脸血迹的酒保拉了起来。 “现在可以说了吗?” … 雨声越来越响,盖过了小巷里传来的激烈打斗声。 洛萨没有被对方狂暴的攻势所击退,就像曾跟切利尼娜切磋时那样,他虽然持守势,但防得游刃有余,密不透风。 这人的战斗技巧,跟切利尼娜如出一辙,都是萨卢佐派。 只是无论是在速度还是技巧上,都要逊色切利尼娜太多。 因为有应对的经验,哪怕对方的力量和敏捷都在自己之上,洛萨仅凭自己最薄弱的近战实力,依旧没有落入下风。 附着了龙核宝具的闪耀的十字剑,蓦然变成通红的铁条,划出一道红芒,劈在狼人正欲攻来的方向。 这一剑落空了,雨水淋在上面,发出嗤嗤的声响。 狼人狼狈后退,被雨水打湿成绺的胸膛毛发下,灼热的水汽蒸得他的皮肤像是煮熟了的大虾。 有这把剑在手,洛萨跟狼人这种依靠爪牙作为武器的敌人对拼,实在是太犯规了。 铿。 金铁之声奏响。 洛萨双手握在十字剑的剑柄,手腕为轴,狠狠撩起。 迸溅出的火星,在雨点中只亮起了一瞬,便被冰冷的雨水熄灭。 一排断爪落在地上。 洛萨手中的利刃,代表火焰的红光逐渐消退。 他抬起剑,指向对面的狼人。 “萨卢佐家的角头只是这种水准吗?” 跟汉斯比起来,这头纯血狼族的实力要逊色太多了。 如果是切利尼娜,全力出手的话,估计一招就能秒杀。 这样看来,百夫长跟精英狼族的差距,还是十分巨大的。 “我的实力的确不值一提,但你的实力可没资格说这种话。” 狼人的声音像是破锣般沙哑:“如果不是那把魔剑,我早就取下你的首级了。” “我擅长的可不只是近战。” 洛萨的手指在剑刃上划过,剑锋上一簇簇火苗轰然燃起——这个世界可没有阻魔金,他依靠自己在火系魔法上的造诣,就足以对付很多人了。 狼人冷笑:“你想凭这吓退我?” 洛萨很诚恳地说道: “我没这种打算,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能及时支援过去,最起码能替切利尼娜解决掉一个百夫长,切利尼娜虽然算不上你们的同族,但相处这么多年,多少也该有点感情吧?” 狼人微怔,他沉默片刻,说道:“那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如果你真有百夫长的实力,解决掉我也废不了多少力气。” 洛萨反问道:“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狼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双拳握紧,从每根手指的第二个指节处,铿得一声弹出两排还带着血丝的骨刺。 “没有家族的你,是不会明白的。” 他话音未落,便迅猛地向洛萨再度扑来。 地面上水花飞溅。 眼看着洛萨提剑就要格挡,狼人猛冲的势头竟是陡然变了个方向,双腿蹬在小巷边上的院墙,整个人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弹,向着洛萨狠狠砸去。 洛萨体内,血瀑本就激发了他的龙裔血脉,此刻更是再度激发了部分血脉之力,使他的速度陡然间提升了一大截。 灼热的剑刃贯穿了狼人的腹部,高温顷刻间便封住了伤口,同时也灼伤了他的脏腑。 洛萨从狼人身边错身而过。 砰—— 他跪倒在地上,脸上的痛苦中,夹杂着一丝庆幸。 他低声喃喃道:“去救切里尼娜吧,她往钟楼的方向去了,那里有一条隐秘的通往城外的道路。” “为什么?” 狼人的身体逐渐退化为人形,他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无奈:“萨卢佐不可违逆狼主,有少主一人,已是弥天大祸。” 洛萨神情微怔。 他道了声“好走”,随即拔出了手中的十字剑。 狼人眼中最后一丝神采也随之消失了。 洛萨看向那座原本作为目的地的地标建筑,那里应该就是狼人所说的“钟楼”了。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正顺着水流,在排水沟的栅栏上打着旋却无从进入到里面的黑伞,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将其撑起,向着钟楼的方向走去。 随着洛萨靠近,能够清晰地听到,那座雨幕里的钟楼,沉重的表针每走一格,都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这条街的每个入口处,都已经被一群灰衣西装男给封锁住了。 第336章 流浪者 通往钟楼的路,被那些灰西装们拉起了警戒线。 他们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势,站在警戒线内,四处打量着路过的行人。 有些灰西装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装备了这个时代的枪械。 也有些佩着带鞘的剑,或者干脆就是赤手空拳。 他们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上,绘着醒目的狼首刺青。 因为从切利尼娜那儿简单了解过,所以他知晓这是亚克西家族的族徽。 “亚克西跟萨卢佐…” 洛萨又想起了方才死在他手中的那头萨卢佐狼族。 所谓十二家族,虽然被狼主强行捏合在了一起,但必然不可能是什么牢不可破的联盟。 像切利尼娜的父亲这种,对现状不满的野心家绝不在少数。 比如现在,洛萨就不信,萨卢佐家看着亚克西家族的人在自己的领地上耀武扬威,会没什么想法。 无非就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如果能说动某些狼族站到巴斯利卡塔家族这边 洛萨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这次试炼,以小谋大的破局关键。 只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意识到,对于排除掉亲自下场厮杀的巴斯利卡塔和亚克西家族以外的十二狼族,他们只会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就像让子弹飞里,鹅城的平民一样。 就算遭受了黄四郎的欺压,如果不是黄四郎的假身被打死,他们也绝对不会鼓起勇气反抗。 更何况,相较于底层平民而言,这些家族都是有产者,家大业大,天然具备妥协性。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折返回后面的一家杂货铺,掏出自己刚刚获得的战利品中——一张面额不小的纸钞。 他给自己买了一包香烟,动作娴熟地叼在嘴里,点燃,撑起黑伞,就像一个悠闲的过路人,面不改色地从那些灰西装们的面前走过。 灰西装们扫了他一眼,见他虽然靠近,但却很快便绕道去往别处,便不再在意。 眼下的确是跟扈从们会合最为紧要,但洛萨并不急于去解救切利尼娜。 作战记录是对历史的复刻,切利尼娜之前能够逃脱亚克西家族的追杀,现在依然也能。 毕竟作战记录开始前,洛萨还刚给她提升过一波。 他撑着黑伞,站在架在一条因为蓄了大量的雨水,而变得有些湍急的内城河上的石桥上。 他倚着栏杆打了个响指。 海龙有兴风作浪的本领,洛萨只继承了兴风的本领,以往总是用来跟巨龙之息搭配,营造出风助火势的效果。 但实际上,兴风这项能力,在某些特定场合并不弱小。 狂风骤起。 夹杂着冰冷的雨点拍打在洛萨手中的雨伞上,雨声密集得像是鼓点。 他看到一个个西装男的礼帽被吹飞到半空中,打着旋儿向水面落去。 有些紧紧抓着手中雨伞的灰西装,伞面都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翻转过来。 “真是狼狈。” 远远看着这边的洛萨,嘴角微微翘起。 他之前就发现了,这些两西西里狼族,对体面的坚持,简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仅是狼族,普通人也是一样。 明明在传奇小说里最是野蛮粗鄙的狼族,在这个世界里,却像是跟鲜血王庭的吸血鬼们调转了角色,在统治了人类多年之后,俨然也成了高高在上的贵族。 这短暂的混乱,立刻使得灰西装们警惕了起来。 有人大声喊着,命令灰西装们别去管那些雨伞和礼帽,仔细盯紧,别让人闯进封锁线里。 可狂风骤雨,还有这阴沉的天气,本就是最佳的掩护。 更何况守在外面的亚克西狼族,大部分实力都比较一般。 洛萨很轻松地便顺着墙根儿,在一个灰西装弯腰捡起雨伞的一刹,从他的背后经过,进入到了警戒线内,并顺着道路,大摇大摆走向了钟楼。 过程顺利得不像话。 这时。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钟楼上的时针啪嗒跳动了一下,定格在了午时十二点。 咚—— 悠扬的钟声响起,向整个萨卢佐的人们通报着时间。 … 汉斯正跟一个流浪汉打听着有没有见过洛萨的消息,悠长的钟声突兀响起,使他下意识看向了远处,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的钟楼。 流浪汉大口咀嚼着汉斯替他买来的卷饼:“萨卢佐有句谚语,如果实在找不到失散的伙伴,就去钟楼等他。” 这个流浪汉是个狼族,最起码曾经是。 他的头顶有双耳被切断后,已经结痂的伤痕。 那里光秃秃的,连头发都不会再生长,显得分外丑陋。 这在狼族当中,意味着他是一个“被放逐者”。 绝大多数意大利人都不愿意冒着风险,帮助这种前家族成员,使得他们根本没有维持生计的可能,运气好的还能逃上一艘去往新大陆的货船,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再饥饿与伤势的恶化中,逐渐走向死亡。 之所以搞出这么麻烦的流放刑,是因为在狼族的传统中,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绝不能杀害自己的族人,也因此,各个狼族中,是几乎没有死刑这一刑罚的。 只是这个世界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对于许多遭受其他惩罚的狼族而言,一个干净利落的解脱,反而像是一种仁慈。 “这个谚语很流行?” 既然是谚语,怎么可能不流行? 汉斯的话刚出口,就感觉自己这是说了句蠢话,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的那些伙伴们也能打听到这个谚语吗?” “谁知道呢,或许会,或许不会,萨卢佐不是一座小城,这里有三十万的居民,或许你在其他城市搞出一些大动静,还能充当集合同伴的讯号,可在萨卢佐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 汉斯虽然从始至终就没想过搞一些破坏,来引人瞩目,但他还是很好奇流浪者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不会没听过萨卢佐家族的名声吧?” “没有。我说了,我没有家族,只是机缘巧合变成狼族的普通人。” “呵呵,变成?” 流浪者冷笑了一声,他把汉斯口中的“变成”,当作是“觉醒”。 的确有那种从小流落在外的狼族,根本不知自己的来历,还以为自己只是普通人遭受了诅咒,或是觉醒了超能力。 “你这种说法,跟少数流亡新大陆的疯子们一样可笑,我们是狼族,生来就是,不是什么从普通人变成的狼,你得搞清你的定位,小家伙。” 流浪者想起了那些,号召狼族要跟普通人和谐相处,平等相待的疯子们。 他们认为狼族就是从普通人衍变而来的,二者其实是同族。 这样的说法,在注重传统的狼族们眼中,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了。 就像后世的天竺,一个刹帝利指着婆罗门和自己,对人们宣称卑贱的首陀罗和吠舍跟自己其实同根同源一样可笑。 “可你已经不算是狼族了。” 汉斯看着他的头顶。 流浪者沉默了片刻,他撸起袖子,在上面,汉斯看到了一把被画了个大叉的匕首刺青。 那个“大叉”是用刀划出来的,深可见骨。 “我原本也是萨卢佐的人。” “每一个萨卢佐人都很擅长刺杀,我们是最精锐,最可怕的刺客家族,如果你敢在这座城里闹事,我敢保证,很快你就会脑袋搬家。在萨卢佐,不要做那些法律不允许你做的事。” 流浪者对汉斯说道。 “小家伙,你如果从没加入过家族的话,那就不算是流浪者。去找萨卢佐的狼族们,他们会很乐意接纳你,说实在的,那里不是什么好归宿,但最起码不会埋没你这么好的身手。” 汉斯有些疑惑:“你都被驱逐出家族了,还这么为他们着想?” 流浪者再度陷入了沉默。 “一日为萨卢佐,终身为萨卢佐。更何况,的确是我办了件要命的蠢事。” “什么事?” 汉斯对此很是好奇。 “我没有看住小姐,擅自放走了一个亚克西家族点名道姓要上交的犯人。” 流浪者的神情有些沮丧:“那可是亚克西家族,十二狼族之首。我没想到小姐胆子会这么大。” 第337章 追与逃 雨下得正紧。 耸立在黑云中的钟楼,上空闪过了一连串的树杈状闪电。 紧跟着是沉闷的雷声。 撑着一顶大黑伞的洛萨,站在堆满垃圾的阴暗巷子。 水流顺着伞面倾斜到路旁。 其实也没什么打伞的必要,他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 这里是一片老旧的筒子楼,木质的门框已经裂开了,显然已经上了年头。 街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偶尔倒是能看到有成群结队的灰西装,神情警惕地在路上巡逻着。 四周人家的门窗紧闭,连窗帘都紧紧拉住了,显然是已经遭到了狼族们的警告。 这里的躲避难度也太高了些。 亚克西狼族派来追杀切利尼娜的人手,洛萨估摸着恐怕都要有上百人了。 只是追杀一个切利尼娜,就要派出这么多人,亚克西家族的实力果然不一般。 对标血族,应该就是鲜血王庭的执掌者,芙琳吉拉出自的采佩什家族。 估计还存了震慑萨卢佐家族的念头。 洛萨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中的大黑伞收起,靠在了墙角,这东西太过碍手了。 记得切利尼娜说过,亚克西家族在跟伊斯坎德血族争夺阿尔巴尼亚的战争中,也就常年维持着百人的战斗规模,却是没料到他们竟会这么在意切利尼娜这个巴斯利卡塔的“余孽”。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宁予外寇,不予家奴? 想想也是。 跟异族的战争输了,也就丢个阿尔巴尼亚,若是被巴斯利卡塔家族取代了领导地位,则很可能使整个家族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洛萨刚放下雨伞,身后便响起了雨靴踩在水洼中的声响。 干! 这群狼族都有着一副狗鼻子吗?这么灵光! “你是什么人?” 一个身材魁梧,手臂上印有狼首刺青的男人,冷冷地盯着他的后背。 他没有穿灰西装,而是套了件连帽黑雨衣,露出的双耳呈现出棕黄色。 洛萨脚步停住,缓缓转过身来。 我是什么人? 这还真问住我了。 如果按照游戏世界的设定,他应该属于昨日巨舰的舰长。 一个游走于历史长河的传奇角色,这也是“昨日”巨舰名称的来源。 在这个世界里,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流传虽广,但很少有人亲眼见到过的传说。 其实说白了就是从各个势力招揽人手,然后去下各个副本,昨日巨舰就相当于他的移动领地。 只是这种传奇设定明显跟洛萨现有的实力不符,太拉胯了。 他要是这么说,肯定没人信。 他斟酌了下用语,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我只是个初到萨卢佐的旅行者,因为跟朋友失散了,所以打算到这里的制高点,也就是那座钟楼去跟他们会合。” “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你不会不知道吧,说说看,你是怎么闯过封锁线的。” 男人迅速逼近,他的一只手揣在雨衣的口袋里,鼓鼓囊囊,里面显然藏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昨日巨舰世界里的枪械,依靠火药跟魔力混合驱动,技术难度很高,属于新锐产品,很难大规模量产,也无法使普通人拥有能够对付超凡者的能力。 正儿八经的军队限于成本,很少列装这种武器。 但这也意味着每一个有资格使用枪械的人,实力都不弱。 “我没有闯进来,当时可没人拦我.”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便裹挟着雨水向男人扑面而去。 男人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没想到袭击会是以这种状态展开,原本瞄准的枪口,也因此失去了准头。 砰的一声枪响。 洛萨原本所处位置身后的墙壁上,砖墙的碎片飞溅,这种枪械的威力大得出奇,打在人身上,怕是能将人整个脑袋爆成烂西瓜。 他在满是积水的地面狼狈打了个滚的同时,一把鲜血投矛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种暴雨天气,对他的火焰魔法还是有着不小的克制的。 他转而开始使用更精通的鲜血魔法。 投矛飞射,被男人侧身躲过,斜插在地面的同时,将这里腐蚀出一个大坑。 “原来是采佩什家族的小崽子,你们过界了。” 男人的神情阴冷。 亚克西家族一直在跟伊斯坎德氏族的吸血鬼争夺阿尔巴尼亚的控制权,但跟特兰西瓦尼亚的采佩什家族可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两者的利益范围并未重叠。 难道是鲜血王庭发现两西西里狼族的内乱,终于决定要联合起来,一起对狼族发起进攻了? 洛萨有些无力地解释道:“我真的是纯路人,信我一下行不行?” 虽然是切利尼娜“铁粉”,但在黑粉面前,还是要自称纯路人的。 “只要你束手就擒。” 男人冷笑道:“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也就是没得谈了?” “你觉得呢?” 这家伙水平不弱,虽然还够不上百夫长的级别,但在“角头”中,应该也属于顶尖层次了。 洛萨一边盘算着,一边张开手,密密麻麻的鲜血投矛顿时浮现在他的身后,向男人齐射而去。 砰—— 枪声在响。 这家伙在躲避洛萨投矛的同时,依旧有着可怕的准头。 子弹落在洛萨身边,打出一片深坑。 密集的枪声,很快就引来了众多追兵。 前后都有灰西装袭来。 洛萨突然感觉自己来到这里支援切利尼娜是一个错误,因为切利尼娜大概率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突围,而自己却有可能陷落在这儿。 还是膨胀了啊。 洛萨心道,或许是因为这几次“BOSS”战,自己都发挥了很不错的效果,以致于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其实应该是个指挥型角色,而不是擅长单打独斗的战斗型角色。 他根本没有在此跟敌人死磕的想法,手中闪耀的十字剑显现,在墙壁上劈开了一个窗口,一头撞了进去。 “啊——” 女人刺耳的尖叫声,混杂着孩童的哭喊声响起。 “打扰了。” 他看了眼床上正抱着一个小孩儿瑟瑟发抖的女人,顺手从钱袋里丢出了一把银币,脚步不停地推开房门,沿着楼道发足狂奔,又一头撞开窗子跳了出去。 狭窄的地形,给了洛萨躲避的良机。 而亚克西家族的追兵们,显然也不好在萨卢佐家族的地盘上,丝毫不顾及普通人的性命,展开大范围的攻击。 更何况,这里居住的可不全是普通人。 许多狼族平时也是跟普通人混居的,尤其是那些跟普通人看不出什么分别的纯血。 他们也往往在反抗狼族统治的普通人组织里,扮演内鬼的角色。 这些人大多数都属于萨卢佐家族,萨卢佐虽然实力不及亚克西,但也是十二上位狼族之中较为强悍的一支,不是可以轻易踩在脚底下侮辱的。 洛萨刚跑到街道上。 楼顶,一只硕大的狼人从天而降。 洛萨体内的龙血奔腾流淌,龙威与黑暗领主的威压毫不顾忌地尽数施展开来,使得这只试图缠住洛萨的狼人,脸上的嗜血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黑暗领主对于跟自己实力相仿的黑暗生物,威压只有百分之三十,但对于比自己实力还弱的敌人,威压足有百分之五十之多。 眼前这头狼人,显然要比洛萨弱一截。 这弱了区区一截,跟黑暗领主的削弱叠加起来,就决定了他在洛萨的面前,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刷—— 硕大的狼首被锋利的十字剑斩落,鲜血飞溅在洛萨的脸颊上,很快便被雨水冲刷淌落,它最多只迟滞了洛萨一秒钟的时间,便被他手起刀落。 洛萨迅速翻越了一道围墙,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幸好这是个暴雨天,不然,自己恐怕根本没可能摆脱这些鼻子灵敏的狼族的追杀。 他努力平复下因剧烈运动和血瀑导致的剧烈心跳,看了眼距离自己,仅隔着一条街的钟楼,并没有贸然进入——那里肯定是亚克西家族的云集之地。 “似乎没听到有什么动静,难道切利尼娜已经杀出重围了?” 洛萨思索着。 Ps:本来想好好补补最近的更新的。 结果父亲心脏病住院,母亲阳了,猫猫也刚去诊所做了绝育。 这两天一直在四处奔波。 实在心力交瘁。 我发誓忙过这阵一定好好更新! 第338章 采佩什 洛萨没有在此久留的想法,大雨能掩盖他的踪迹,却不能使狼族的野兽直觉失效。 更何况,从始至终他就没隐藏去往钟楼的目的,再稍微多耽搁一会儿,就有可能再度陷入被围攻的窘境。 这时。 钟楼外俨然起了新的变化。 “都让开!” “围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萨卢佐从今天开始,要改姓亚克西了吗?这倒是符合你们一贯霸道的作风。” 一个撑着伞,穿着华贵黄白晚礼服的狼族少女从钟楼中缓缓走出,在她对面,是一群来自亚克西家族的狼族。 她虽然仅一个人,可却逼得一众亚克西狼族步步后退。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下场,萨卢佐未来的掌舵人。” 一个蓄着黑色长发,肩上扛着一柄大锤的中年狼族,冷冷地看着她。 旁边,赤着上身,浑身肌肉的纯血狼族,冷笑道:“包庇狼族叛逆,我看,萨卢佐家族要换一个未来的掌舵人了。” 少女神情坦然,轻哼道:“我哪知道巴斯利卡塔在新大陆树起反旗了,萨鲁佐只是个偏安一隅的小家族,消息可没你们那么灵通,我只是尽朋友之谊罢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中年狼族冷笑道:“呵,倒是尖牙利齿,只是这些话你该在议会上,面对诸长老的质询时解释给他们听,毕竟,我拿你也没办法。” “知道拿我没办法还不赶紧让开!” 少女微微抬起洁白的下颌,满脸骄傲。 洛萨隐约感觉这人有些熟悉,不是相貌,而是气质,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这位狼族姑娘的气质,分明像极了芙琳吉拉难怪切利尼娜跟芙琳的关系进展这样快。 也不知道这个狼族少女算是几星卡,保底也该是个五星吧? 洛萨心想,自己穿越来的时间尚早,游戏还没正式公测,虽然是由他主刀制作,可不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比如,眼下新抽取的切利尼娜等扈从,他就都不怎么了解。 想想当初跟同事们一起肝代码,搞立绘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你们最好别记得我之前说的“小心数值膨胀”之类的蠢话,扈从实力给我整得越夸张越好。 正胡思乱想着,狼族的百夫长们已经默默让出了一条通路。 亚克西家族作为狼族共主,是既有秩序最大的受益者,破坏这一秩序,就是在挖自己的根。 他们比谁都更加在意维持“旧秩序”和“传统”。 因此,就算少女有罪,他们也必须等到大议会上,由诸长老们议定后,才能对她动手。 少女就这样畅通无阻,撑起一顶带有印花的大伞,默默远去了。 “上!” 为首的狼族百夫长一声令下,一众灰西装们顿时朝钟楼内一拥而入。 “这座钟楼里肯定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小心搜索,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都小心些,这个叛逆的实力非同小可,哪怕在百夫长当中也属强者,而且她得到了萨卢佐家族和巴斯利卡塔家族的完整传承,如果发现她的踪迹,谁都不要单独行动。” 狼族百夫长高声提醒道。 眼看着这些人都冲进了钟楼里,洛萨神情更严峻了,眼下这钟楼里,俨然已成了龙潭虎穴,据他粗略估计,进去的光百夫长级,也就是汉斯这种水平的狼族,就得有六个! 余下的精英狼族水准也相当之高。 也不知道切利尼娜当初是怎么杀出重围的,洛萨记得,这个时期的切利尼娜,也就相当于五十级的程度,也就是比一般的百夫长稍强一些,但强的有限。 “很会跑啊,血族的小崽子。” 小巷尽头,神情冷漠的精英狼族,端着手中那把漆黑的枪械对准了洛萨。 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这人竟又阴魂不散追上来了。 “可惜,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或许我还能做主饶你一条性命。” 他抬手就是一枪,枪口朝天,洛萨知道,他这是在呼唤自己的同伴。 看来,现在必须得开大了。 洛萨体内的龙裔血脉开始奔腾流淌。 他本来还想着将精神力储备,用在更艰难一些的战斗中的。 也是无奈之举,他常规战力有限,遇到应付不来的就只能开大。 这时。 一条胳膊,从狼族脖颈后伸出,手中攥着流淌的鲜血组成的锋利血刃,那手持枪械的精英狼族实力也的确非凡,硬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抬起手中的枪杆,磕在血刃之上,整个人抽身疾退。 他把距离拉开了好远,才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 这种神出鬼没的袭击,他似乎以前听别人提起过。 “血影恶魔,库尔斯?” 狼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 洛萨的背后,阴影中隆起一片,形成了披着黑色礼服的王庭管家。 库尔斯彬彬有礼地向洛萨施礼,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礼貌笑容:“大人,希望我来的不算迟。” 精英狼族怒道:“果然是采佩什家族的小崽子,你们这是要跟我们亚克西家族开战?” 库尔斯没有理会他,微笑着询问道:“大人,需要我取了他的首及摆在您的脚下,作为不敬之罪的惩罚吗?” 洛萨心道,能不能轻易拿下对方,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库尔斯的能力胜在诡异,但面对这种野兽直觉灵敏的狼族,效果就很一般了。 而且,这名精英狼族的实力也相当不错,距离百夫长估计也就一线之隔。 这是个跟汉斯实力相差不大的强敌,库尔斯在对方早有防备之际,想要速胜对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必,库尔斯,我们王庭没打算跟亚克西撕破脸。” 洛萨开始扯起虎皮胡诌。 实际上哈布斯堡家族的虎皮在这世界比采佩什家族更管用。 因为这个世界,统一德意志的不是霍亨索伦家族,他们还在勃兰登堡当大公呢,普鲁士依旧是还未世俗化,跟神圣教会关系密切的条顿骑士团的领地。 在神圣罗马帝国被猛男拿破仑解散后,统合神罗诸邦的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 虽然代价是原属于哈布斯堡君主国的匈牙利,伊利里亚,加利西亚等领地均宣告脱离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但这在民族主义浪潮冲击下的新时代,显然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这也就使得,哈布斯堡家族依旧是当今世上最显赫的几个王室之一,在超凡层面上,也掌握有非凡的力量,根本不是一盘散沙的狼族敢招惹的。 只不过他跟这个世界的哈布斯堡实在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你们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对面狼族的脸上满是忌惮。 能被血影恶魔称作是“大人”的血族,起码也是采佩什家族的王子公主,这属于嫡系血脉,如果妄动,很可能会引发一场狼族与血族间的大战。 虽然两族的关系向来不和,但全面开战这么重大的事情,也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小角色敢于做决定的。 就算是那些百夫长,也绝对不敢轻易动这么一个鲜血王庭的王子。 甚至连狼主,若是在大议会上提出这种议案,都有很大概率被驳回。 第339章 “听我说,王庭没打算招惹你们——最起码我们采佩什家族没有跟你们争夺贫瘠的阿尔巴尼亚的想法。” 采佩什家族的基本盘,在匈牙利南部和罗马尼亚西部的特兰西瓦尼亚地区,距离意大利还隔了老远一段距离,两者虽然算不上有多和睦,但因为没有利益冲突,也很少发生冲突。 眼下,一众灰西装已经跟了上来,他们拿起手弩,枪械等武器,对准了洛萨和他身后的库尔斯,严阵以待。 精英狼族眉头紧锁,思索了好一阵,才道:“如果你们愿意投降,我可以以家族的名誉保证,将伱们礼送出境。” 不想开战是一码事。 他也绝不可能放任洛萨在狼族的地盘上自由行动,谁知道这些鲜血王庭的家伙们究竟存了怎样的阴谋。 那些喜欢躺在棺材里的吸血鬼们,心思最是阴暗不过了。 “看来,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了。” 洛萨手中,闪耀的十字剑上覆盖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烈焰。 随即,他的体表迅速浮现出黑色的龙鳞,双脚踏足之地,积水沸腾,升起阵阵薄雾。 身后的库尔斯悄无声息化作一滩血水融入了洛萨背后的影子里。 恐怖的威压,像是龙卷风一般席卷开来。 在一众狼族眼中,洛萨背后隐约有一条虚幻的矫健黑龙,腾空而起,用一对不含丝毫情绪的冰冷眸子,冷冷扫过他们。 黑暗领主与龙威的叠加,在此刻,尽数落在这些狼族身上。 数名纯血狼族展开了变身,他们身体膨胀,血肉增殖,迅速演化成了一匹匹生有黑色毛发,足有三米多高的狼人,向着洛萨便是猛扑而来。 唰—— 一个狼人冲到半截,脖颈上便飙起了大片的血花,他捂着脖子,身体迅速恢复成人形,一头栽倒在血泊中。 这头狼人变身之后,也有精英狼族的水平,但在洛萨威压之下,又被库尔斯这种层次的刺客偷袭,根本没有幸存之理。 “小心,那是采佩什家族的血影恶魔,他能寄生在你的影子里!” 精英狼族一边瞄准,一边开口大声提醒道。 阴影中的库尔斯神情微冷,他现在还没精英化,只能依靠天赋“血影”,还有“血魔解体”对攻击力的额外增幅,以及“渴血”附带的吸血效果对敌。 其中,“血影”绝对是他的核心能力,眼下被人叫破,再想打出这种“瞬杀”效果的难度立刻就拔高了不少。 一头狼人冲的最快,他避开洛萨掷出的鲜血投矛,双脚在墙壁上用力一蹬,便居高临下向洛萨冲来,但紧跟着,从侧面便有一头有着银灰色毛发的狼人,将它狠狠撞飞。 银灰色的狼人毛发也已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的相貌。 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抱歉,大人,现在才赶到。” “你来的是第二早的,就比库尔斯差一点。” 洛萨的手中,十字剑上火焰萦绕,刚刚就算汉斯没到场,这头狼人也伤不到他,血瀑,半龙化的双重加持,使他的属性值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精英狼族一大截。 “你是哪个家族的?” 看着汉斯,精英狼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 眼前这个不知是哪个家族的纯血狼族,俨然是百夫长级的战力,当然,这种水准的狼族在亚克西不在少数,只是这种毛色,令他不由想起了那个尘封于狼族历史上的禁忌之名。 那是狼族历史上,第一个举起反对狼主旗帜的叛逆之族。 “我没有家族。” 汉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理解狼族那所谓的家族文化,在他看来,所谓狼族的身份,对他而言还没普鲁士人这个标签令他更有归属感。 他没有废话的想法,四肢伏地,银灰色的毛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身躯,好似一道银色的闪电般飞射而出,左突右进,根本没几个人能够抵挡他一个回合。 砰—— 一枚灼热的铅弹几乎是贴着汉斯的头皮飞过,在他头顶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印痕。 他眼神锐利,看向远处正在瞄准的精英狼族,正欲扑上,就看到这人突然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捂住脖子,脖颈上喷溅而出的鲜血化作无数道锋利的小剑,四射而出,穿透了数名狼族射手的身体,落在地面的水坑里,像是沸腾了一样冒出一阵阵气泡。 库尔斯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跟汉斯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再度化作一滩鲜血,落入到了阴影当中。 “两军交战,先杀后排。” 汉斯也比划了根大拇指,虽然跟库尔斯只合作过一次,但两人这次的合作依旧显得极为默契。 就在这时。 钟楼里,一个沉重的身影飞落,一拳将汉斯砸飞了出去。 “巴默尔大人!” 一众亚克西家族的狼族们,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迅速围了上去。 “杀了他们!” 被称作巴默尔的百夫长,神情冷峻地扫过血泊中的一道道身影,尤其是那个被库尔斯刺杀的枪手,眼神中怒火,几乎已经喷薄欲出。 看来,是不能留手了。 洛萨暗道。 这个百夫长,带给他的压力着实不小,看他的水平,早已超过了一般百夫长的范畴,如果不是狼主之下,只有百夫长这一个宽泛的阶位,它绝不至于只是一个百夫长。 这恐怕才是围剿切利尼娜的真正主力。 火焰,轰然爆发! 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架在了火炉上,意识到不能再留手的洛萨,一上来就是火力全开,火山之王双重神性的加持下,使他口中喷吐出的灼热龙息,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许久。 场中,除汉斯外,已再无半个狼族的身影。 适时,风雨也停歇了。 仿佛是被那火中神灵给吓退了。 骑着单车的少女,撑着一把黑伞,有些惊异地从不远处缓缓驶来。 “我好像见过你。” 狼族少女看着洛萨,昂首头:“我们见过吗?” 她的眼前闪过了一丝迷茫,像是想起了某个夕阳下,挥着手向她道别的青年。 但实际上是没这个人的。 狼族少女曾经问过熟悉的人,得到的却是一脸愕然,仿佛那个曾经跟自己朝夕相处过一个月的男人,只是一场年幼时的幻想罢了。 但也有人说,那是昨日的幽灵,它乘一艘巨舰而来,又悄无声息离去。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看到它们。 这么一想,记忆中的人脸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大概率是没有的。” 洛萨思索了下,摇头道。 “那就是我记错了。” “你们还…挺厉害的。” 狼族少女的笑容明媚:“尼娜就拜托你们了,虽然不知道尼娜什么时候跟你们扯上关系的,但感觉像是可以信赖的人呐。” 库尔斯隐藏在洛萨的影子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赫赫有名的杀手家族,萨卢佐出的狼族刺客,会这么容易轻信于人的? 难道萨卢佐时至今日,终于出了个傻白甜? 第340章 瓦伦汀 “奇奇怪怪的。” 洛萨看着远去的狼族少女的背影,想着等见到切利尼娜时,得好好打听打听这位萨卢佐家族的公主。 汉斯警惕地盯着狼族少女的背影,直至她骑着单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当中,才道:“库尔斯先生,这个女人,刚刚一直躲在附近吗?”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库尔斯苦笑道,他也完全没有感觉到狼族少女的气息,他是知道这人的身份的,萨卢佐未来族长的继承人,如果有全盛时期的实力,她这种后辈,是决无可能在自己面前隐藏的这么好的。 洛萨轻笑道:“不必这么紧张,她是切利尼娜的朋友,对我们应该没有恶意。” 汉斯跟库尔斯对视了一眼,有的时候,有没有恶意不重要,反倒是有没有行恶意之举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大人,您现在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汉斯忍不住说道:“刚刚那种力量是?” 洛萨简单解释道:“半龙化,还有安娜替我制作的一件宝具,两者叠加才有了这样的力量。” 汉斯心中,有一种浓浓的紧迫感。 搞不好未来,就连大人自己的实力都要超过自己了。 到那时,原本就有点跟不上进度的自己,是不是就该彻底沦为仓管了? 毕竟,他只是个并不稀罕的重装战士,而不是芙琳吉拉小姐那样的多面手“术士”,更不是库尔斯这种哪怕不算上实力,也十分优秀的内政型人才。 单论对大人的作用,就连铁匠马勒斯,还有主持圣拉撒路救赎教团的乌尔丁,似乎都比自己更有用处一些。 洛萨询问道:“最近领地里有什么异常吗?” 库尔斯微笑着鞠躬致意:“一切正常,大人。” 他说完,又询问道:“大人,我们眼下这是又回到了我们原来的世界?可是我记得,狼族这场内战,距离我被您召唤过来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 “这里可不是什么真实存在的世界,仅仅是截取了一段时间长河中的场景,又重新将其复刻出来罢了,也是切利尼娜的精英化试炼。” 洛萨简要介绍了下此行的目标。 “说来还没问过你们,被召唤过去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经历吗?” 库尔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看向汉斯:“大人,我们被召唤过去前,是您的声音,在询问我们愿不愿意登上‘昨日的船’?” 汉斯连连点头道:“没错,是这样的,我记得当时刚下了骑士比武场。” “昨日的船?” 洛萨恍然:“那你们的回答呢?” 库尔斯面露苦笑:“是的,大人,我回答的是愿意,因为那段时间,我正为芙琳吉拉小姐突然消失,而且据说跟昨日巨舰的传说有关,而追查有关昨日巨舰的线索。” “汉斯你呢?” 汉斯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也同意了,毕竟当时做预备役骑士时,要为所有正式骑士养马,每天吃不好穿不暖的.” 洛萨调侃道:“你这家伙,如果当初拒绝了,保不齐我就能抽到你的那位教官了。” 汉斯的教官,弗雷德里希·冯·霍亨索伦,是一个具备三项增益光环的猛人,虽然自身水平相当一般,但论增益效果,在他亲手设计的众多五六星扈从里,也是首屈一指的。 “抱歉,大人。” 汉斯脸上不禁露出惭愧的神情,即便是现在,汉斯依旧觉得自己的那位教官十分高深莫测,仿佛有他在,什么困难的事情就都称不上困难了一样。 “哈,开个玩笑,汉斯,你现在也是五星,自信一点!” 洛萨用力拍了拍汉斯的肩膀:“你可是我手底下第一猛将,早已不是那个在训练场上唯唯诺诺的预备役骑士了,拿出你王家骑士团大团长的气概来。” 汉斯神情严肃了些许,又忍不住笑道:“大人,鲍德温陛下可是时常跟我念叨,担心你被东帝国的女皇给彻底拐跑了。” “陛下真那么说了?” 洛萨有些狐疑,他觉得,以鲍德温国王的性格,就算心中这么想了,也绝对不会说出口来。 “没有。” 汉斯讪笑道:“只是大家都这么传,毕竟东帝国的女皇据说是天底下最漂亮,也最尊贵的女人.大人,您见过那位女皇了吗?真那么漂亮?” 库尔斯神情微动,露出一副对此全不在意的模样。 洛萨回忆了下觐见女皇陛下的几次经历,漂亮,是的确很漂亮,但跟般若比起来,也就属于一个级别,如果要排除特殊身份的光环,还要差上一些。 “确实很漂亮,而且还很慷慨!” 回想起女皇陛下大手一挥,就赠出五万枚成色十足的苏勒德斯金币的模样,他就觉得女皇天下第一的美貌绝对是实至名归! 汉斯也有些心驰神往:“可惜我没能陪您一起去。” “好了,已经耽搁很久了,你们两个进去支援切利尼娜吧,我自己留在这儿就好。” 开了个大招,洛萨虽然还留了些余力,可剩下的,也就维持他常态下血瀑增幅的战力,并且避免精神力枯竭造成的眩晕。 里面的战斗,显然他已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大人,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汉斯还是留在这儿守着您为好。” 库尔斯皱眉道。 他能看出洛萨眼下的状态,别说再来个百夫长,就是一些稍强一些的精英狼族,洛萨都很难应对。 洛萨有些迟疑:“只你一个人去的话,会不会有些.” 库尔斯突然回过头,看向钟楼那扇空洞,深邃的大门深处,走廊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大人,看来已经没有我们上场的必要了。” 钟楼大门处,走出了一道瘦削的身影。 蓝灰色的长发随着雨后的微风吹拂着。 切利尼娜穿着件连帽风衣,脚下踩出一连串的血色脚印,径直来到洛萨的面前:“大人,你闹出的动静可真不小。” “那些亚克西家族的百夫长呢?” “死了。” 洛萨竖起大拇指:“厉害啊。” 这么一会儿,你就干掉了五个至少跟汉斯一个水平的,还有一群精英狼族辅助的敌人,真不亏我进来前给你升到满级。 切利尼娜一脸庆幸:“真实世界里,我被这些人追杀了很久,才侥幸负伤逃脱,幸亏有您帮我提升实力,还吸引走了他们当中最强的一个。” 洛萨笑着说道:“这也算是弥补了你心中的一个小缺憾吧?” 切利尼娜有些失神地回头看了一眼:“的确是。对了,你们刚刚见过瓦伦汀了吗?” “你那个萨卢佐家族的朋友?” 第341章 扬帆,启航 “是她,她叫瓦伦汀·迪·萨卢佐,被称作是萨卢佐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刺杀者。” “跟你比起来怎么样?” 切利尼娜斟酌了下,摇头道:“如果单打独斗,我可能会赢,但如果一同去刺杀一个目标,她得手后全身而退的可能,又要远胜过我。” 洛萨若有所思。 还真是。 切利尼娜虽然是刺客职业的分支——处决者的职业模板,但三个天赋,现有的一个技能,都不涉及身法这方面,跟正经刺客们相比,是要差一些。 切利尼娜那种神出鬼没的速度,纯粹是靠极致的敏捷换来的。 “她帮你不会受到家族的处罚吧?” “会。” 切利尼娜的神情有些复杂,她是知道后面事情的发展的,萨卢佐家族因为瓦伦汀的“肆意妄为”,在后来取代了巴斯利卡塔家族,成了亚克西家族新的眼中钉,一直饱受排挤。 这也使得她根本坐不稳继承人的位置,被迫退位让贤,据说,要不是因为瓦伦汀的天赋太强,很快就成了萨卢佐家族仅次于族长的最强者,有些长老甚至动了将她放逐的念头。 切利尼娜不怪萨卢佐家族,在意大利,每个狼族家族都是这样,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们可以牺牲很多人,哪怕是自己也在所不辞,更别提她这个外人了。 “大人,芙琳还有另外两位女士呢?” “不知道,她们三个到现在还没露面。” 洛萨皱起眉,这仨人里,就连脑袋最简单的芙琳吉拉,应该都能通过鲜血魔法的羁绊,捕捉到他的气味,如果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她们大概率就都没在萨卢佐这座城市。 汉斯补充道:“来时路上,我也没察觉到三位女士的气味。” 库尔斯点头道:“我也是。” 洛萨摸了摸脖颈上的双头鹰纹章,又松开,这玩意儿想要用来彼此通讯,是要连接到安娜控制的中枢,再进行转接的,在这个异世界,根本没用。 “看来她们真的不在这儿。” “切利尼娜,狼族远征军现在在哪?已经开始集结了吗?” 切利尼娜微微点了下头,有些忧虑道:“不仅集结了,而且,他们今天下午要从比萨港出发乘船开往新大陆了,我们现在赶过去的话或许还能混上他们乘坐的远洋轮船。” 皮埃蒙特位于意大利西北部,靠近法兰西的地盘,距离位于托斯卡纳大区的比萨港说不上有多远,但也绝对不算近。 “这时间可有点紧迫。” 洛萨皱起眉。 他们距离目的地相隔如此之远,而且时间又很有限,基本上可以断掉使用一些“盘外招”,比如‘派让娜回法兰西,带领自己的神圣骑士团出征狼族’,或是‘让芙琳吉拉跟库尔斯返回鲜血王庭,振臂一呼,带来无数血族援军’这种可能了。 这原本不是没可能的事,比如切利尼娜穿越来,就是取代了原本这个时间线的自己,不会酿成这个世界同时存在一个过去的让娜,还有现在的让娜。 “我们就不能另找别的船?” “他们乘坐的是一艘蒸汽铁甲舰,亚克西号,那艘船是他们自英格兰海军订购的高速铁甲舰,采用了混合动力,如果我们乘坐普通蒸汽轮船的话.” 等赶到战场,估计也只能给切利尼娜的族人们收尸了。 洛萨读出了切利尼娜的潜台词,开口道:“那就不要再耽搁下去了,但愿她们三个能及时赶到——就算赶不到,只靠我们四个,也得先跟狼族远征军做一场试试。” 作战记录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就算失败了,起码也得摸一摸狼族远征军的底,为下一次尝试积累经验。 “只有我们四个吗?” 汉斯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他觉得,就一个百夫长都够自己应付好久了,最起码洛萨之前解决的那个,他就肯定不是对手。 而亚克西家族光是追杀切利尼娜一个人,就派出了六个百夫长,足以见得,这种档次的战力,相较于整个狼族而言,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的确是很艰难。” 库尔斯也面露愁绪。 如果他是全盛时期,还有几分把握,可眼下他的实力,也就对付一个普通的百夫长,再强一些的,也就只能依靠身法跟其周旋,赢面很小。 “此战,大人你跟让娜小姐才是绝对主力,缺她一个,就要麻烦很多。” “是啊,毕竟让娜可是咱们当中唯一一个精一。” 洛萨有些无奈。 让娜能够常态下使用圣枪,而不像他只能短暂借用,续航力相差太多了。 “还有,我可算不上什么绝对主力,‘黑暗领主’的威压对于实力强过我的黑暗生物,所能造成的削弱效果最低只剩百分之十,对于实力跟我相仿的,只有百分之三十。” 虽然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洛萨很清楚,这还远远算不上能够改变整个战局的底牌。 “总之,我们先赶去比萨港吧。” 洛萨湿漉漉的靴子,踩过覆了层厚实灰烬的地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脚印。 等到一众人离开许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看到那一片狼藉的街巷,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刚刚,是有一头火龙在此肆虐吗? 比萨港。 码头上,年轻的搬运工听着眼前这些风尘仆仆的人们的问话,很随意地回道:“伱们来晚了一步,亚克西号刚刚驶离港口不久,那可真是一艘大船,速度还那么快。” 洛萨极目远眺,果然,再海平面的尽头,还能隐约看到从烟囱中冒出的滚滚浓烟,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亚克西号了。 汉斯一脸挫败,一路上,他们紧赶慢赶,连休息一会儿,到城里换一件干衣服的时间都没,就这样,还是没有赶上。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切利尼娜的语气中罕见闪过了一丝急切。 洛萨没有贸然开口,脸上也没露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默默注视着海面,像是在寻找着某个隐藏在海平面下的漆黑影子。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大人在等霍格船长,那是个很聪明的人物,你虽然没见过他,但想来也听过他的大名。” “海洋之灾?” “那艘幽灵船?” 切利尼娜在洛萨麾下的时间还短,没跟霍格船长打过照面,可也是知道这个人的。 “看那里!” 洛萨突然开口道。 此刻,仿佛有加勒比海盗的主题曲响起。 海平面上,一艘散发着浓郁陈腐气息的桨帆船破水而出,那是一艘覆满藤壶海藻等赘生物,看上去已经不知埋葬于海底深处多久的古老沉船。 一面巨大的黑帆迎着地中海的海风,迎风鼓起,上面绘着醒目的白色骷髅头。 头戴三角船长帽,双手抱胸,踩在前桅杆上的霍格船长,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声。 “呜呼,地中海的海盗皇帝,海洋之灾霍格大人回来了!” 码头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该死,天父在上,这是传说中的‘海洋之灾号’和那些幽灵水手们。” “幽灵船来了,大家快跑!” 灯塔上,传出急促的铜铃声。 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着。 比萨港虽然也是狼族的重要领地,但海洋之灾号最可怕的,就是霍格船长所豢养的那头恐怖巨兽,已经亡灵化的,不死不灭的北海巨怪。 据说,巴巴里海盗王海雷丁,曾经为了跟他争夺地中海海盗王的头衔,向他毅然发起了挑战。 可结果就是,曾经击败过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巴巴里海盗王,还有他的那支纵横地中海,肆意掳掠基督徒的庞大舰队,就此烟消云散。 第342章 德克萨斯 第七十一章(章节名错了) 德克萨斯,阿塔卡帕。 远方碧波荡漾,海风驱散了萦绕于怀的燥热,让娜用手掌为自己搭了一个小帐篷,极目远眺着:“我们三个怎么被扔到这种鬼地方了?” 近前的码头上,停着一艘陈旧的小渔船。 旁边还立着一个掉色严重的,写有“欢迎来到阿塔卡帕”的木制指示牌。 这里显然是新大陆。 “又出意外了。” 芙琳吉拉忍不住吐槽道:“不过这次虽然是跟大人失散了,但最起码我们还是跟进来了。” “新大陆是个怎样的地方?” 般若缓缓开口道,语气中罕见流露出了少许好奇。 让娜思索了片刻,答道:“一个群魔乱舞的地方,天底下所有的新鲜事这里都可能发生,哪怕再怎样匪夷所思。” 她看了眼芙琳吉拉和般若,两人前者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咸鱼,后者是在终日闷在地狱里,很少有出门机会的鬼门关守将,看起来都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总之,这里很乱,德克萨斯相对要好一些,但肯定比不过北边的英国殖民地。” “最初一批的殖民者,大多数都是被流放的罪犯,后面敢于背井离乡的,也没几个老实人,加之欧陆的生存空间有限,那些黑暗生物除鲜血王庭和狼族以外,许多无处可归的,就统统跑到新大陆来了,所以这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这里面还有她的一份功劳。 许多黑暗生物被她和她的骑士团追杀得无处可逃,就只能背井离乡,放弃自己原本的领地,以家族为单位,成建制地向新大陆搬迁。 芙琳吉拉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四周:“我在特兰西瓦尼亚也经常听说新大陆的传说,不过这里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地方。” “那当然,阿塔卡帕属于德克萨斯,这里是巴斯利卡塔狼族的地盘,狼族们扎根于此,夺取了这里的治权,自然不会任由这里陷入混乱。” 三人哪怕算上为了追杀黑暗生物,游历过大半个欧陆的让娜,都没来到过这片遥远的土地上。 欧陆上很多人都对新大陆抱有偏见,实际上这份偏见还真未必就是偏见。 在昨日巨舰的世界里,南美依旧是伊比利亚两国的势力圈子,随着时间推移,两国的殖民统治逐渐瓦解,眼下,仅剩下古巴还留有西班牙的一小块殖民地。 但北美的形式,跟现实世界中就完全不同了。 比如说乔治·华盛顿在十八世纪七十年代,所领导的反英民兵分崩离析,并且在里士满被处以了绞刑,所以北美仍是一盘散沙。 除了英国人以十三殖民地为根基的东部沿海地区所组建的自治领还算安稳,其余地方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原住民,超凡者,邪神崇拜者,黑暗生物,割据军阀,逃奴 其中绝大多数势力,都远远配不上国家的称呼,一些由逃奴组成的所谓“王国”,更是依旧施行着奴隶制,甚至从非洲贩运来跟自己同样肤色的“老乡”。 再加上由于地广人稀,所导致的土地开发程度有限,使这里的原生黑暗生物,猎头者,凶兽十分猖獗,在欧陆简直已经成了穷山恶水的代名词。 让娜站起身,拍了拍靴子上沾染的泥沙:“走吧,去城里逛逛,到了德克萨斯,只要能跟巴斯利卡塔家族会合,怎么也不会错过主战场的。” 阿塔卡帕只是一座小城。 人们看起来也算是安居乐业,时不时能够看到有挎着弓箭的牛仔赶着成群的马队,向城外跑去。 一行人走进一家破旧的,连招牌都是歪歪斜斜钉在墙上——明显掉了一枚固定的钉子,上面的酒杯图案都i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模糊不清了。 酒馆下午没什么人,酒保趴在吧台上,有些打着瞌睡。 一行人推门进来时的风铃声,惊动了这个男人,他揉着眼睛,随即又揉了揉眼睛,心中有种“我该不会还是在做梦”的荒诞感。 阿塔卡帕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而且一来就是三个! 酒保愣神了太久,以至于让娜将一枚印有洛萨头像的金币放在布满斑驳痕迹的吧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后,他才回过神来。 “来三杯喝的。” 让娜竖起三根手指:“余下的,就给你当小费好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花掉的钱,是不会同步到现实世界当中的,既然这样,还不如出手阔绰一些。 “谢谢谢。” “要柔和一些的,还是烈一些的?我们家的招牌‘白海鸥’可是一绝,那些‘家族’的人都十分中意。” 酒保的声音有些结巴,他努力使自己的动作变得更潇洒,更彬彬有礼一些,在笑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抿住嘴唇,免得露出那对被烟熏黄了的门牙。 “可以,就来这个。” 让娜说完,便百无聊赖地等待了起来。 这里的陈设相当简陋,圆桌上,地板上,有很多明显的刀剑劈砍过的痕迹。 墙壁上挂着一只巨大的麋鹿头标本,在酒保身后很显眼的地方,就摆着一把陈旧的火铳。 真是个民风剽悍的地方。 般若默默把眼前的景象记在心里,决定下次写新书时要把这些也写在里面。 酒很快就调好了。 让娜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呸,我就知道这鬼地方绝对没有什么好酒:“酒保先生,你刚刚提到过“家族的人”,对吗?” 酒保不住打量着眼前的三幅美景,恨不得印在脑子里,闻言随口道:“是,是家族的人,人们都知道,德克萨斯是巴斯利卡塔家族的地盘。” “我如果想跟他们谈一笔生意,该怎么做?” “跟他们谈生意?” 酒保回过神来:“三位小姐,你们确定?家族的人可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们虽然也还算讲道理,可” “可什么?” 一个大嗓门推门走进来:“老约翰,别再让我听到你私底下说我们的坏话了,没有我们保护,你这家小酒馆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都成问题。” 这是一个戴着牛仔软帽,嘴上叼着一根卷烟的年轻男人,他起码有两米高,身后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小弟。 看到让娜三人时,男人原本轻佻的神情不禁变得局促起来,他丢掉卷烟,有些紧张地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英俊的微笑:“三位漂亮女士,有兴趣陪我们喝一杯吗?” 小弟们哄笑着。 可本以为会显得慌乱起来的美人们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们,看得三个人心底都有些发毛。 男人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似乎有些眼熟? 等等! 这个不是那个谁吗? 肉眼可见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淌落。 “你认识我?” 让娜翘着二郎腿,神情戏谑。 男人抑制住自己转身夺门而逃的念头,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 “叫你们在这里领头的过来找我,我是你们切利尼娜小姐的朋友。” 男人迅速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打定主意,离开这件酒馆后,立刻回去通知家族的人撤离这座小城市。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神圣教会的耀骑士,据说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怪,整个欧陆上的黑暗生物面对她,就没几个不感觉心惊胆颤的!” “她怎么会到阿塔卡帕这种穷乡僻壤,就算要对付家族,也该去沃夫堡啊” 男人心中简直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忙不迭地点着头。 “别害怕,小家伙,我改行了,现在没兴趣对付你们这种小角色,新大陆的黑暗生物那么多,你们巴斯利卡塔家族论起恶行来,根本排不上号。” 要有统治,就得有秩序。 狼族对麾下领地的统治很难算得上正义,但北美的妖魔鬼怪,各种势力实在是太多了,一些邪神教派天天献祭活人都没人管,相比较而言,狼族的统治反倒是最温和的。 芙琳吉拉轻哼道:“你快别说话了,再说下去,我怕他会被你活活吓死,小家伙,我们真的是你们切利尼娜小姐的朋友,有要紧事要跟你们的族长商量。” 商量什么? 商量怎么把我们一锅端了吗? 男人的眼神下意识向周围瞟去,担心下一刻就会冲出一群身披重甲,笼罩在圣辉当中的神圣骑士们,要将他这种邪恶的黑暗生物净化成灰烬。 “头儿,你们在说什么,这三个漂亮妞儿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吗?” 小弟们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家向来勇敢无畏的“角头”,怎么突然被吓成这样,就算是有背景的漂亮女人,他们也没真的冒犯到对方啊。 第343章 沃夫堡 “我们真的是切利尼娜的朋友。” 小弟满脸疑惑:“头儿,那是谁?” 角头低声道:“是族长的长女,咱们巴斯利卡塔的公主。” 他鼓起勇气道:“尊贵的女士,您应该清楚,只是说出公主殿下的名字,并不代表什么。” “是啊,这代表不了什么。” 让娜有些发愁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她冥思苦想了一阵,伸手指向芙琳吉拉。 “她跟你家公主的关系最好,是鲜血王庭,采佩什家族的公主芙琳吉拉,你看,我连吸血鬼都能做朋友,跟你家公主殿下是朋友,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芙琳吉拉很配合地露出一对锋利的虎牙。 角头有些发愣,他有些搞不清楚这段话里面的逻辑,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那么一丁点的道理。 吸血鬼豢养血奴,是比狼族更加邪恶的黑暗生物。 让娜上下打量着这三个巴斯利卡塔的狼族,他们中,只有为首的狼族头上的双耳是切利尼娜的那种蓝灰色,两个小弟分别是灰白色和棕黄色。 巴斯利卡塔家族在德克萨斯站稳脚跟后,吸纳了太多的流浪狼族,已经算不上一个纯粹靠血缘凝聚的家族势力。 这才意味着巴斯利卡塔有了跟亚克西家族争霸的潜力。 否则就凭巴斯利卡塔稀薄的人丁,根本没有崛起的资本。 看他们的衣着,样式还算体面,可上面沾满了灰尘,露出的皮肤也带有一种饱经风吹日晒的粗糙,显然在家族里,地位也不会有多高。 让娜有些怀疑这三个家伙,究竟能不能带自己找到一个真正有分量的巴斯利卡塔家族成员了。 “头儿,这女人到底是谁?” “角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两个小弟的发问,很诚恳地说道:“女士,我很抱歉,毕竟您的身份.还有名声,实在让我不敢相信你。” “还不行吗?” 让娜皱起眉。 芙琳吉拉心道,如果巴斯利卡塔的人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你,那这个家族才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那就等我喝完这杯酒,亲自跟你们一起走一趟吧。” 让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角头”咽了口唾沫,暗暗思索着,该如何把耀骑士抵达德克萨斯的消息散播出去。 他完全没有逃跑的想法,耀骑士在黑暗生物界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 许多黑暗生物小时候,就是听着“再哭闹,耀骑士就来抓你了”的吓唬长大的。 尤其是耀骑士那杆据说只要知道你的名字,就能千里之外取你首级的“圣枪·昆古尼尔”。 更是令许多心理脆弱的幼小狼族听完之后,连续很多天都心惊胆颤地担心,会不会突然从天而降一把圣枪把自己带走。 黑暗生物其实是人类给出的称呼。 实际上黑暗生物们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黑暗了,野兽吃人,天性罢了,更何况绝大多数狼族早就改掉了吃人的毛病,他们选用的是更温和的手段来统治人类。 对于让娜,他们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没有作恶,就不会受到清算了。 在他们眼中,让娜就是一个刽子手,狼族的天敌。 就跟狼吃羊一样,耀骑士就是狼族们眼中的“狼”,就算什么都不做,站在这种人的面前,也会令他感觉如履薄冰。 她将酒杯放回到吧台上,笑着对满脸疑惑的酒保说道:“这酒味道可真一般,下次招待客人,就别再说这是你们这儿最好的酒了。” 酒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实际上,这就是他这间小酒馆里最好的酒了。 因为这座小城很穷,富裕人是不会光顾他这种小酒馆的,穷鬼们对于“美酒”的定义,仅仅是能帮助他们放松一下疲惫的神经就够了。 毕竟,德克萨斯州地广人稀,到处都是未肃清的荒野魔物,许多偏僻农场一夜之间被野兽攻破的消息,在阿塔卡帕也早就算不上是什么新闻了。 那些放牧的牛仔,农场的佃户,甚至是小庄园主,在这里生活都冒着巨大的风险。 这也是德克萨斯的人们愿意接受巴斯利卡塔家族统治的原因,狼族虽然是压迫者,但他们同样也是德克萨斯人民眼中的保护者。 没有这些以“角头”为首,终日在荒野中巡逻的狼族小队,他们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加艰难。 让娜起身,道:“我们走吧,别想着耍花招,我们是自己人,所以我没打算让芙琳吉拉小姐用她最擅长的鲜血魔法来控制你们的心神。” “角头”看向芙琳吉拉,见对方双眼闪过了一道红芒,连忙又偏过头。 “动动你的脑子,小家伙,如果我们真有什么阴谋,怎么可能就这样大摇大摆来到你们面前,更何况,用谎言来诓骗你们这样的小喽啰,对我有什么意义?” “角头”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我可以带您去见莱昂百夫长,他跟切利尼娜小姐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如果你们真的是小姐的朋友,他应该能判断出来。” “那就这么定了!” 让娜的语气轻快了不少。 沃夫堡。 被称作“莱昂”的百夫长,正神情严肃地按着腰间的佩剑,跟在让娜的身后。 抬起头,已经能窥探到那座高耸巍峨的山间城堡,城堡的顶端,一排滴水嘴兽(石像鬼)的雕像有规律地排列着,这种用作疏导雨水的装饰,实际上是源自于民间“辟邪”的传说。 但后来,反倒是狼族跟吸血鬼更钟爱这种装饰,并且经常会赋予它们“活化”的魔法,使其成为在外敌入侵时的一道防线。 沃夫堡此时早已是严阵以待。 城墙的垛口和塔楼里,伸出一根根黑色的炮孔。 高耸的城门前,数十名实力强悍的狼族,神情紧张地盯着来人。 耀骑士的名声赫赫,就算没带着她那支战绩显赫的骑士团,依旧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如果不是莱昂验证了她们真是切里尼娜的朋友,并且有一个重要消息要通报给族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安排这样一场会面的。 耀骑士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一个衣着普通,穿着一件修身的西装,看上去像神职者,多过像一个狼人首领的中年男人。 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纹章戒指,相貌跟切利尼娜有点像。 都是蓝灰色的发色,是个很英俊的中年人。 中年男人迎着让娜的眼神,疑惑道:“我实在想不通,大名鼎鼎的耀骑士找在下这个自我放逐于新大陆的失败者到底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不用伪装了,你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聪明人。狼主已经召开议会,决定派遣远征军前往德克萨斯对你们进行讨伐了?” 让娜开门见山,语出惊人。 这个时代还没有电报,欧陆与新大陆的通讯除了仰仗魔法以外,别无他法。 再加上亚克西家族对巴斯利卡塔在意大利的地盘的进攻是如此迅猛,以至于德克萨斯的“狼族联合会”根本不知道远征军已经出发的事。 中年男人的神情凝重,语气急切了不少:“你说的是真的?我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让娜慢悠悠说道:“你们跟欧陆的通讯,想必已经断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中年男人微怔,看向身后一个女性狼族。 她的脸上满是惊愕:“是这样,没错,我还以为是通讯又出问题了……这在以前是常有的事,所以我才没有汇报。” “这是第几天了?” 狼族女性的脸色发白,迟疑道:“算起来,应该有快三天了。” 巴斯利卡塔家族的族长,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他印象里,已经活了不止几百年,思想早已陈旧不堪的老狼主行事会是如此的雷厉风行。 他上下打量着让娜,还有随行的般若,芙琳吉拉,沉声道:“感谢三位的提醒,那么三位在这种关键时刻来到我们这个是非之地,又有什么图谋呢?” 第344章 为了自由 “没什么图谋,想来在你们狼族的传说里,我虽然冷酷无情,嗜杀成性,但也不是什么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形象吧?” 男人微怔:“是这样的,没错。” 让娜的语气中隐含称赞:“说起来,来时路上我也看过了,你们把德克萨斯治理得还算不错。说实在的,新大陆绝大多数的割据军阀都没你们做得好。” 在德克萨斯,对于普通人而言,狼族的保护已成不可或缺的了。 普通巡警很难对付的荒野魔物,狼族骑警们却能手到擒来。 跟意大利狼族们比起来,德克萨斯狼族们的保护费,无疑收得更加理直气壮。 “让娜女士谬赞了。” 让娜随意道:“要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吗?你们之中,可能有人还不认识我。” “呵,让娜女士说笑了,狼族中或许有人不知道鄙人,但绝不会有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耀骑士的。” 男人彬彬有礼道:“鄙人朱利亚诺,巴斯利卡塔家族的族长。” 德克萨斯其实并不算是个贫瘠之地,这里的底子很好,气候适宜,良田广袤,还是后世著名的石油产地之一。 但石油这个年代还用不上,以德克萨斯的地理条件,在整个美洲实在算不上有多突出。 相对于广袤的新大陆,殖民者,原住民,哪怕再算上那些奴隶,把所有人的数目都加起来,依旧是太过稀少了。 这导致整个新大陆的土地开发程度都不高,劳动力的缺乏是促使奴隶贸易勃兴的关键动力。 如今的德克萨斯,人口超过万人的城市不超过十个,余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小规模的村镇,还有数目众多的庄园,总人口加起来在五十万左右。 放在欧陆,恐怕还比不上一个稍微发达一些的城市。 但以巴斯利卡塔家族的那点家底,能把德克萨斯治理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确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要知道德克萨斯从墨西哥独立之初,情况比这要糟糕得多。 让娜伸手介绍道:“这位是采佩什家族的芙琳吉拉公主,她跟你家小姐的关系最好,两人经常一起睡觉,一起分享甜食。” 朱利亚诺很礼貌地脱帽致意:“很荣幸见到你,芙琳吉拉公主。” 芙琳吉拉矜持地点了点头,她向来拎得清得很。 跟切利尼娜关系好归好,不代表她就得对切利尼娜的父亲另眼相待。 实际上,她一直觉得这老东西压根儿就没把切利尼娜当成自己的正经继承人,要不然会把她丢到万里之外的萨卢佐? 一众狼族倒是没对芙琳吉拉的态度感到意外,在他们印象里,鲜血王庭的贵族们就是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要真是客客气气的,他们反而要怀疑这是真的假的了。 让娜又道:“这位是地狱的鬼族将军般若。” 地狱的鬼族将军? 一众狼族神情复杂,震惊,恐惧,疑惑,不敢置信,不一而足。 在昨日巨舰的世界,可没有什么东西方地狱的分别,他们也是听说过鬼族的传说的。 传说中,地狱鬼族除了抓捕眷恋人间的亡魂,根本不会降临人间。 怎么跑这儿来了? “切利尼娜.倒是交了些了不得的朋友。” 朱利亚诺干笑了一声,对于自己这个向来不怎么亲近的女儿,突然萌生出了一丝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么多年不见,自己女儿又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交友天赋? 让娜抬头打量着眼前的这座砖石结构的山间城堡:“修建这座城堡,当初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的确。” 朱利亚诺严肃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缅怀:“当初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巴斯利卡塔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把这里建设成了新狼族的家园,我还记得,这里最后一块砖石,是我亲手盖上的。” 让娜微微颔首:“这里对于世俗军队而言,绝对是易受难攻的天堑,但朱利亚诺先生,你猜这座城堡能在数十个百夫长和数百名角头的攻击下坚持多久?” 朱利亚诺的脸色微变,环顾四周,发现族人们脸色皆是剧变。 整个巴斯利卡塔家族在德克萨斯的百夫长,也仅有十人,余下的族人们,角头层次的也有两百余,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这些年投奔来的流浪狼族,实力在角头中都算是弱的。 双方实力对比,绝对是相当悬殊的。 他轻咳了一声,高声道:“德克萨斯是流浪的狼族们最后一片乐土了,我实在想不明白,狼主为何要对我们这些狼族弃民赶尽杀绝。”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流浪狼族栖居在恶臭的下水道,荒僻的山野,做最低贱的工作,还要生怕哪天就被人类发现身份,绑上火刑架上焚烧。” “这里最初是什么摸样的?一片荒芜,人类住民们流离失所,是我们,我们‘狼族联合会’从无到有,将这里从一片荒芜一步步建立成如今的这般模样。” “在这里,我们可以很坦然地走在大街上,接受着所保护的人类子民们的瞩目,可以肆意化作狼形,奔跑在旷野中。” 朱利亚诺的语调骤然拔高:“难道你们还想要回到过去的那种境遇吗?让那些自诩血脉纯正,高高在上的意大利狼族们驱赶得一哄而散,再度过上奔波流离,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的糟糕生活吗?” “不,我们绝不逃跑!” “跟这群亚克西的狗杂种们拼了!” 群情激愤起来。 “德克萨斯是我们最后的家园,如果这里都被他们夺走了,天下再大,也再没有我们这群流浪者的容身之地了。” “难道我们还要被赶到下一个地方,再度白手起家,等到建立得差不多了,再度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夺走吗?” 让娜跟般若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赞誉。 巴斯利卡塔虽然离经叛道,可一直都没被从十二狼族当中除名,朱利亚诺为了收这群流浪狼族的心,向来自诩是狼族弃民,跟流浪狼族们共进退。 这固然得罪了以亚克西为首的旧狼族们,但同时也极大团结了德克萨斯的流浪狼族。 想想也是,能一手在德克萨斯开创这等基业,甚至放弃了在意大利的祖地的枭雄人物,哪里又会是什么蠢货。 朱利亚诺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悲愤:“我们已经尽量不碍着他们的眼了,从意大利的祖地,搬到万里之遥的新大陆,在这个穷乡僻壤里艰艰难求存,但他们仍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仿佛我们这些弃民们团结在一起,就真正拥有了令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所恐惧,所忌惮的力量了。” 一众狼族们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但我要说的是,他们是对的。” 朱利亚诺脸上露出酣畅的笑容:“他们在害怕我们,害怕我们这些狼族弃民们团结起来,所以才想要先发制人,趁着我们的力量还薄弱的时候,将这点点星火,扼杀在萌芽中。” “我的同胞们,族人们,要恐惧的可从来不是我们,而是那些尸位素餐,锦衣玉食,自诩血脉高贵的高等狼族们。 我朱利亚诺以巴斯利卡塔的名誉发誓,从今日起,必将把最后一滴鲜血,都奉献在守卫德克萨斯的战争中。” “为了自由,为了新狼族的荣耀,战斗!” “战斗!” “战斗到底!” 山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一些纯血狼族更是热血上头,化作庞大的狼兽,仰天长嗥,惊起一片飞鸟。 第345章 备战 漆黑的海底深处。 一只只依靠尾部触须游动的透明荧光生物,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轨迹。 很难分辨出这到底是怎样一群相貌奇诡的怪物。 幽绿色的鬼船在海底缓缓行驶着。 一盏盏亮在艄尾的灯笼,照亮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僵尸水手,他把手伸出船上的保护罩,敏捷地抓住了一条凑巧游过的满嘴尖牙的安康鱼。 环绕在船舷边上的那些荧光轨迹中,就有它的一员。 僵尸水手咧开大嘴,满脸恶趣味地将这条鱼重新丢进了海水当中:“这小东西长得可真别致,比老子还丑。” 这种“抽奖”式的活动,就是它最大的消遣了。 在甲板正当中的地方,僵尸水手们围拢出一片空地,他们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有纸糊的,带玻璃罩的,还有干脆就是一朵绿色火焰的。 海底旅行或许在旁人看来,总是充满浪漫色彩的。 可这段旅行的时间若是拉长了,就会使人陷入深深的无聊当中——所以“海洋之灾号”上的船员们,惯会为自己在这枯燥乏味的航行当中寻找乐子。 眼下,甲板正当中的地方。 “头儿的头儿”正在跟一个狼崽子切磋剑术,两方打得精彩至极,引得一众亡灵水手们连连叫好。 洛萨一个腾跃,闪耀的十字剑顺劈而下。 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汉斯接下后,不得不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引得一众水手们的欢呼声更响了。 “大人越来越强了。” 汉斯满脸叹服。 洛萨暗道,你小子演技也越来越强了。 他的近战能力得到血瀑和多次沐浴龙血的加持,在精英狼族里也算不错的了,可跟汉斯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在作战记录的世界里,杀敌无法获得经验。 可气运黑龙又说明,在这个世界里变强,同样会反馈到现实世界。 于是乎,洛萨这些天来,每天都要跟汉斯和库尔斯切磋,他对于闪耀十字剑所自带的剑术专精,也有了更深层次的掌握。 所以人还是得逼一逼。 如果不是实在没事可干,他恐怕也沉不下心来,每天除了冥想就是锻炼剑术,以前还好一些,自从跟般若和让娜的关系更进一步后,就更沉不下心了。 霍格船长叼着一个烟斗,站在专属于船长的舵手台前,吧嗒吧嗒嘬着,实际上也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习惯性如此罢了。 借助“海洋之灾号”的感知,霍格能够感受到头顶的亚克西号铁甲舰仍在高速行驶,即使是拥有不知疲倦的亡灵水手,海洋之灾号也只能堪堪追上这艘高速铁甲舰。而无法超过它。 “如果保罗在的话,还有机会把这艘铁疙瘩拽到海底去,可惜.” 霍格船长有些惋惜。 幽灵船纵横地中海数百年,几乎没碰上几个能在海上击败“海洋之灾号”的舰船。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坚不可摧的,甚至还有超凡力量加持的铁甲舰,即使是有着地中海海盗王之称的霍格船长,也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不过也没什么。” “海盗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海军。” 霍格船长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 德克萨斯,沃夫堡。 通往堡垒的山间小路已经被拓宽。 数十名身强力壮的狼族,正喊着整齐的号子,将一门巨大的城防火炮运送到堡垒中。 让娜有些惊讶道:“你们哪来的炮?” 德克萨斯就是一个大农场,这里的军工业,不能说没有,但也就是几家铁匠铺式的小作坊,能够打造一些冷兵器。 朱利亚诺族长解释道:“花大价钱从新奥尔良买来的,是正经的英国皇家海军现役装备,白水晶和火药双重驱动,每一炮都得消耗一颗中等品质的白水晶,威力相当不错。” 让娜心道:恐怕还不止是买了火炮,应该还从英国人的情报贩子那里,验证了狼族远征军的真实性。 让娜感慨道:“那帮军火贩子还真是有钱什么都敢卖。” 朱利亚诺苦笑:“只是一门要塞炮罢了,再先进,我们也不可能把它装到军舰上,打到英国人的本土。” 北美这么乱,跟英国人绝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英国人对于土地的贪婪,远不像穷怕了的沙俄那样饥不择食。 德克萨斯这种土地肥沃,但却地广人稀的地方,除非是底下埋着金子,否则也不入英国人的法眼。 作为大航海时代迄今为止最大的受益者,英国人控制了这个世界上最富裕的土地。 可光有土地还不够,上面还得有充足的人力。 因此,东方的天竺才成了英王头顶上最璀璨的明珠。 可瞧不上归瞧不上。 英国人是绝不介意美洲除了自家殖民地以外的地盘,变得越来越混乱的。 最好各处军阀互相之间打得狗脑子都出来,这样他们就永远也发展不起来,对英国人的殖民地造成威胁。 朱利亚诺有些惋惜道:“买这门要塞炮的钱,原本是打算用来修路的,莱昂索斯总是向我抱怨,新巴斯利卡塔没有一条通往港口的路,使得每年都有好多农作物烂在了仓库里。” “可现在…若是输了,也不需要修什么路了。” 让娜若有所思道:“朱利亚诺先生还真是关注民生啊。” 朱利亚诺笑了笑:“或许你觉得有些讽刺——瞧啊,那些只知道破坏的狼崽子们竟然像一群农夫一样考虑田地里的葡萄能不能在腐烂之前运到葡萄酒庄。 但事实就是这样,这里是我们还有那些普通人一起建造的家园,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都对这片土地充满热爱。” “我并没有觉得这很可笑。” 让娜微微摇头。 “不过想到那些混乱不堪的军阀,的确是有些讽刺。” 狼族的善恶观跟人类是截然不同的,可当两者加深了解,并且相互依存之时,双方观念互相影响,相互融合,也会成为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可讽刺的,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狼族保护平民,从他们手里换取税金,再拿来建设我们自己的领地,接纳更多的狼族,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狼族越来越多,就能庇护更多的平民,开垦更多的荒地,平民越来越多,就能养活更多的狼族。” 朱利亚诺的声音很诚恳,跟让娜原本想象出的野心家的形象截然不同。 也的确。 真正的野心家,可不是影视作品里,那种长相阴骘,喜好躲在暗处琢磨一个个阴谋诡计的反派形象。 真正的野心家,反而需要拥有出色的人格魅力。 让娜话锋一转,突然问道:“那切利尼娜呢,她在伱的野心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质子?还是说,你有什么其它方面的考量?” 朱利亚诺神情微变,虽然这些天来极力控制自己没有去思考,可想想也知道,既然狼主已经决定对自己下手,那么肯定也不会放过切利尼娜。 就算萨卢佐家族的族长,跟自己的私谊不错。 可换做是他处于萨卢佐的族长那个位置上,也不可能因为朋友的女儿,去违逆狼主。 狼族的传统便是注重家族。 为了家族的存续,就算是自己的族人,牺牲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更别提只是一个外族人了。 也不知道切利尼娜能不能安然逃脱。 对于这个女儿的天赋,他是很有自信的,可现在切利尼娜的实力究竟进展到怎样的地步了,他也不太清楚。 可想来,最多也就是百夫长的级别,要在敌人的追杀之下成功逃脱,简直是难于登天。 “我只是没料到狼主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朱利亚诺的语气中满是落寞。 不光是他,很多两西西里狼族都没意识到狼主为何突然要对巴斯利卡塔家族下手,这场内战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出乎了绝大多数人得预料。 “放心,切利尼娜没被他们抓住。” 让娜语气玩味道:“知道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吗?” 朱利亚诺微怔,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惊喜:“是你们三位救了切利尼娜?” 让娜摇头道:“那倒不是——听说过那艘游走在时间长河的巨舰吗?” 朱利亚诺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敢置信,他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就被让娜打断了。 “没错,就是那个,不用说出来。我们其实来自未来,在那个世界线里,没有我们帮忙,你们输得很惨。切利尼娜却一个人杀出了亚克西家族的包围,她的潜力比你想得还要强。” 朱利亚诺沉默了一阵。 从让娜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德克萨斯尸横遍野的景象。 “切利尼娜一直很不理解你,甚至怨恨你为了一己私欲,挑起了这场战争,葬送了所有巴斯利卡塔的族人。” 朱利亚诺愣了下。 让娜语气中罕见添了一份严肃:“这不是她的错,是你让她接受了最传统的狼族教育,也从未告知过她你的理念,她不理解你,再正常不过了。” “的确,这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朱利亚诺的神情有些复杂:“而且,她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是个不怎么光彩的野心家。” 让娜有些惋惜道:“切利尼娜的才能很出众,很得大人看重,如果她留在德克萨斯帮你的话,想来一定会是个好帮手。” “那位大人?” “没错,就是昨日巨舰的舰长。” 让娜嘴角微微翘起,想起自家大人来,总是让人感觉轻松和愉悦。 “他…那位愿意帮我们,改变历史?” 让娜正色道:“这可不是改变历史。” 作战记录只是截取的时间长河的一部分,上游无论怎样改变,都不会影响真正的历史长河。 “你可以理解为,当我们抵达这个世界的一刹那,历史长河就分出了一条崭新的支流,这条河无论怎么流淌,都不会影响到原本历史的走向。” 让娜见朱利亚诺松了一口气,连忙泼冷水道:“不过别高兴太早,我家大人降临的只是一具弱小的化身,真正的战斗,还得依靠我们。” 朱利亚诺有些想象不出来,游走在昨日长河的巨舰的舰长,怎么才能跟“弱小”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的。 不过能有这种强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让娜指着那些从山脚下汇聚而来,将各种资源,补给运送到城堡中的狼族们,询问道:“说起来,你是打算完全放弃打港口伏击的念头了?” “没错,远征军如果前来,肯定会乘坐亚克西号……那是一艘火力极为凶猛的铁甲舰,狼族联合会在沿海的据点,可经受不住它一炮。” 狼族联合会是新大陆狼族新的自称,也是摒弃旧有家族观念的体现。 眼下,分散在德克萨斯各处据点的狼族,都在往沃夫堡赶,朱利亚诺已经打算,在这里跟敌人打一场大决战。 朱利亚诺又补充道:“放弃那些据点前,狼族的骑警们会组织一场对荒野魔物的大清剿,虽然这应该维持不了多久的效果,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让娜点头道:“我明白,你们的力量有限,五根手指必须要攥成一个拳头。” 其实朱利亚诺也可以放弃掉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德克萨斯,任由旧狼族将这里付之一炬,反正新大陆这么大,他们大可以搬迁到一个偏僻的新去处。 可那样做的话,对于“狼族联合会”士气方面的打击将是无比巨大的。 流浪狼族们依旧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上不得台面,被高高在上的高等狼族们像赶老鼠一样地驱赶,连战斗都不敢,就要放弃自己耕耘十几年的土地。 等到了新的地方时,还会有狼族愿意像刚刚建设德克萨斯时那样,满怀信心,充满干劲儿吗? 他们恐怕会想:反正这也就是个临时的落脚之所,等到旧狼族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他们又会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那样的日子,跟他们自己流浪又有什么区别? 所谓的“狼族联合会”,真的能够庇护自己的族人吗? 第346章 “姐姐,你好漂亮。” 捧着一束玫瑰花的狼族孩童,在一帮小伙伴们的推搡下,有些害羞地向般若走来。 般若皱起眉,没有回话。 她站在人群中,就像是一个负极的磁石,散发着浓浓的斥力,就算是在狼族,这些都被划归为“黑暗生物”阵营的人里,依旧没人敢轻易靠近。 毕竟那可是地狱的鬼族,传说中的勾魂索命的地狱使者。 就算没有恶意,实在也太晦气了些。 少年见般若久久没有回话,脸色涨得通红:“不不好看吗?” 般若迟疑了下,终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花束。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跟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让娜在一旁笑意盎然地看着这一幕,代表希望的孩童,跟代表死亡的鬼族将军相对而立,有种想要拿一部照相机把这一幕记录下来的强烈冲动。 那一定是一幅传世名作。 砰—— 火光飞溅。 相机后袅绕的淡蓝色烟雾逐渐散去,露出后面,一个笑容阳光的狼族青年。 他向这边挥了挥手,高声道:“正巧拍到了。这张照片我打算发在狼族联合报上,般若女士会介意吗?” 捧着精心用草绳绑住的玫瑰花束的般若,看着快步跑开的孩童,默默摇了摇头。 倒是让娜接道:“会不会不太吉利?” 青年笑着说道:“新狼族不信这些。” 让娜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你们的思想还挺进步。” 青年调侃道:“我记得让娜女士是法兰西人,思想应该比我们更进步吧?” 让娜耸了耸肩:“的确,你们新大陆的狼族再怎么‘离经叛道’,也没把国王推上断头台过。” 两人相视一笑。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德克萨斯的狼族们意外发现传说中的耀骑士,居然这么平易近人,晚上在举行篝火晚会的时候,她甚至会拎着酒瓶子到场中央跟大家一起跳舞。 那位“勾魂使者”,也只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罢了,但绝不是什么坏心肠的姑娘。 “传说果然只是传说啊。” 人们这样感慨着。 可轮到芙琳吉拉时,人们又会普遍皱起眉,压低了声音道:“那个鲜血王庭的小姑娘啊,性格真是一如传说中那样恶劣,果然是无风不起浪,传说也不都是骗人的。” 时间就在狼族联合会紧锣密鼓的备战过程中匆匆飞逝。 海面上,风平浪静。 海浪像是一往无前的孤独骑士,一头撞在坚固的礁石上,粉身碎骨,变作白色的泡沫,稀里哗啦地落回到水面上。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巴蒂斯塔有些无聊地站在海岸哨塔上,翻着桌上已经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的是《堂吉诃德》——塞万提斯,讲述了一个读骑士小说着了迷的可怜老家伙的故事。 他看得很入神,时不时有飞鸟从哨塔旁掠过,振动翅膀的声音响起,他才会浑身一震,赶忙探出脑袋去看海面上是否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又是惯例性地一瞥。 “?” 巴蒂斯塔下意识收回的目光,瞬间又投向哨塔外,紧跟着,巴蒂斯塔午后的倦怠顷刻间消散一空,他忙不迭地站起身,疯狂摇晃着旁边的铜铃。 铃声像是瘟疫一般传遍了整个沙滩,旋即,一道烽火被点燃,滚滚浓烟,笔直地向天空中飞去,顷刻间便像是瘟疫般燃遍了整个海岸线。 只见在海平面的尽头,一艘巨大的铁甲战舰,正带着一道道像是接天连地的滚滚黑烟,向岸边驶来,离得近了些,人们甚至能够看到上面那巨大的三联装炮塔! 那黑洞洞的炮孔,缓缓对准了岸边。 巴蒂斯塔正在夺路而逃,却猛然听到有尖锐的女声响起:“阿丽塔,阿丽塔,快过来!” 他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小女孩正趴在地上哭喊着。 巴蒂斯塔犹豫了下,暗骂了一声“我真是疯了”,旋即向小女孩猛扑了过去——一如在小说里,向着风车冲锋的堂吉诃德。 … 德克萨斯,阿塔卡帕。 这座荒僻的小渔村,阔别一个月,终于再度迎来了新的客人。 霍格船长站在幽灵船的船头,和一众亡灵水手们,向着洛萨脱帽致意。 随即,就能看到这艘幽灵船再度沉入海面以下,只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在海面上破碎消散。 霍格船长在陆地上的战斗力有限,大海上才是他真正的舞台,那些不死水手们也不是真正能够做到永远不死。 只要耗尽幽灵船储备的灵魂能源,它们就没办法复活了。 所以幽灵船是洛萨的底牌,是一支奇兵,后手,但绝不是能够拿到台面上,跟那上千名实力强悍的狼族远征军正面对垒的存在。 目送霍格船长离去。 洛萨才发现,切利尼娜已经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她在沙滩上留下一条很长的足迹,径直延伸到海边一处形状独特,像是抽象版复活节石像的礁石上,这里在涨潮的时候,应该是被淹没在海面以下的。 所以上面覆有海螺,牡蛎,藤壶等赘生物。 切利尼娜拔出佩剑,将上面的一个贝壳撬开,随即陷入了沉默。 虽然离得很远,但洛萨还是隐约能看到,在那礁石上,刻了一个大人拉着小孩儿的手的涂鸦。 只是历经海水冲刷,已经变得很是模糊不清了。 切利尼娜的声音响起:“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着大部分族人来到了德克萨斯。” “在最开始的那几年,我还时不时会来到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阿塔卡帕是我每次乘船抵达的地点,那个时候,父亲总会带着族人们来这儿接我。” “后来伱父亲不让你来了?” “嗯,自从我被送到萨卢佐家以后。” 切利尼娜的遮掩着:“其实我也不是很愿意来,族人们越来越忙,生面孔越来越多,来了也挺无趣的,经常只能自己在沙滩上走走,或是跑到荒野上,跟野生的狼群玩耍。” 洛萨没有出声,他能感觉到小姑娘心中还是挺委屈的。 又不是傻子,这种显而易见被当作质子的事,哪怕是放在跟巴斯利卡塔交情不错的萨卢佐家,想来也不会是多么愉快的经历。 洛萨不擅长安慰人,斟酌了许久,也只是道:“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想好要跟他说些什么了吗?” 切利尼娜摇头道:“也没什么可说的。” 狼族少女攥紧了拳头,又松开,让一旁默默观察着她的动作的汉斯,不禁忧虑会不会看到一幕“殴父三拳”的名场面。 “我们走吧,无论是心中有什么不甘或是愤怒,总该找到正主去亲口对他说。” 洛萨的语气很轻松,他拍了拍切利尼娜的肩膀。 “无论他有什么苦衷,把你丢到萨卢佐去,总归是他的不对,一个如此失职的父亲,你若是想要揍他一顿,我绝对站在你身边跟你一起。” 切利尼娜有些迷茫地看了洛萨一眼。 “别这么看我,咱们不是有三次机会吗,浪费一次又怎样?” “哪怕不为完成试炼,只是给你出出气也无妨。” 洛萨语气郑重,在他看来,切利尼娜可是自己罩的小弟,小弟受委屈了,自己这做大哥的怎么能不出头? 切利尼娜抿起嘴角,努力抑制住上扬的情绪,声音很低:“也不用那样,不过我确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那样做,如果答案不是很令我满意的话” “就揍他一顿!” 洛萨豪气千云道。 巴斯利卡塔的族长厉害归厉害,咱哈某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好。” 切利尼娜嘴角上扬,原先沉重的脚步,又变得轻快了不少。 她没想过真的和自己父亲打一架,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但这种有人表示,愿意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汉斯咧嘴笑了笑,心道,咱家大人还是挺会撩妹的。 倒是库尔斯眉头紧锁,心想,以后大人要是带着芙琳吉拉回王庭,跟德古拉大人打起来了,我该帮谁? 第347章 重逢 剧烈的炮轰声,在远处响起。 冲击波像是风暴,摧枯拉朽将岸边的建筑,礁石尽数摧毁,成吨的泥土被抛向半空,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要把人的耳膜都震得撕裂开。 一名有着蓝灰色兽耳和狼尾的青年,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伤患,嘴里不住埋怨着:“巴蒂斯塔,你这混小子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 巴蒂斯塔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强笑道:“阿丽塔这孩子挺可爱的,每次看到我都很有礼貌地叫我巴蒂斯塔叔叔。” “一句叔叔就把你收买了?” “总不能让小姑娘白叫了吧?” 巴蒂斯塔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巨响,挣扎着说道:“头儿,你快走吧,那伙人马上就要登陆了,你带着我跑不快的。” “少废话!” 青年皱起眉,他堂堂角头,别说一个人,就是再来两三个,也能拎着健步如飞,可巴蒂斯塔是个重伤员,刚刚在救岸边那个人类小女孩的时候,被炮弹余波掀飞了出去。 那可是舰炮的余波,如果波及到的是普通人,绝对会被当场震死。 可就算巴蒂斯塔是以身体强度著称的狼族,眼下也是身受重创了,若是一路颠簸着回去,怕是还没赶回沃夫堡就没命了。 “汉斯,去搭把手。” “谁?谁在那儿!” 青年猛然看向远处传来说话声的地方。 “莫尔达克,是我。”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伴随着那巴斯利卡塔标志性的蓝灰色长发,出现在不远处的狼族少女身上。 “小小姐?” 莫尔达克满脸不敢置信:“真的是你?” 切利尼娜“嗯”了一声。 莫尔达克仍未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脸上满是喜悦:“尼娜你都这么高了,还变得这么漂亮,是个大姑娘了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切利尼娜皱眉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轮炮击对你们造成的伤亡有多少?还有伤员可以营救吗?” 切利尼娜并不认识巴蒂斯塔,巴斯利卡塔家族本来就算不上什么人丁兴旺的家族,在德克萨斯被大量的流浪狼族稀释后,切利尼娜遇上不认识的,再正常不过了。 莫尔达克连忙道:“没有伤员了,家族在这边总共就没放几个人,都是这小子瞎逞英雄,不然我们完全能赶在敌人炮击前,安全撤离的。” 洛萨若有所思:“看来,亚克西号只是在为登录扫清障碍,不管有没有敌人埋伏,先来上一轮炮击,肯定是没错的,这说明敌人的指挥官是个很谨慎的人。” 莫尔达克接道:“没错,看这炮弹的威力,一发估计就要耗掉两颗白水晶,除了占据了白水晶几处重要产地的英国佬和法兰西人,很少看到有人这样挥霍的。” 巴斯利卡塔虽然也是十二狼族之一,还是排在前列的那种,但论财力,排前六的五个家族加起来,怕是都远远比不上统治狼族上千年的亚克西家族。 所谓十二狼族共治,如果把狼族比作一个股份制公司,其余十一个家族的股份加起来,顶多也就是四十九点九。 切利尼娜疑惑道:“你们似乎对敌人的袭击早有预料?” 莫尔达克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对了,前段时间有三个女人说是小姐你的朋友,就是她们带来了旧狼族派出的军队即将抵达的重要消息,我们已经备战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洛萨几人神情一喜。 原来般若她们直接给安置到新大陆了,难怪在萨卢佐没有碰上面——这绝对是件大好事,仓促应战,跟准备已久绝对是两个概念。 “没错,她们是我的朋友,还有这三位也是。” “很荣幸见到诸位。我先带你们回沃夫堡吧,尼娜,这么多年不见了,族长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提到朱利亚诺,切利尼娜神情微冷,低声“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沃夫堡经过加固的城墙上,早已得到消息的朱利亚诺,正指挥着手下将白水晶填充进炮膛里,这东西其实是白水晶的矿产经过加工后的产物。 德克萨斯没有掌握这种技术,掌握了也没用,矿产产地都捏在英法两国手里。 经过加工的白水晶,是一种相当不稳定的易燃易爆品,所以才需要在战争快要开始时,再搬上城堡的独立炮塔上。 那根炮塔的位置也很有讲究,不仅射界极广,能够笼罩城堡正前方的大部分地方,若是被狼族远征军的火炮命中,产生的殉爆还不会威胁到城墙还有其余几个关键防御节点。 让娜看着朱利亚诺井井有条地指挥,不禁赞道:“朱利亚诺先生真是个不错的指挥官,说来惭愧,我都没什么应对火器的经验。” “女士您只是没经验罢了。” 让娜和神圣骑士团的对手往往是没什么科技树可言的黑暗生物,也就是在英法百年战争中,应对过那种威力不比抛石机强多少的早期火炮。 朱利亚诺看向让娜身边的芙琳吉拉,一脸诚恳道:“这段时间辛苦芙琳吉拉殿下了。” 芙琳吉拉很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反正大人跟尼娜不在身边我也挺无聊,画些阵法权当是消遣了。” 这段时间,依靠德克萨斯狼族不计代价的支援,她手握大量稀有材料,围绕沃夫堡布置了一个巨型鲜血法阵,有她主持,她能发挥出远胜于自己平时的实力。 花一个月的时间,还使用了大量珍惜材料,跟战前才仓促布置的,顶多只用了野兽鲜血的鲜血法阵,那绝对是两个概念。 芙琳吉拉发誓,她一定要洗刷当初布置的阵法,被暴虐龙依靠火山神性轻易撕碎的耻辱。 “多谢三位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助狼族联合会抵抗敌人的入侵,我代表所有狼族联合会的成员向三位表示感谢。” 朱利亚诺满脸诚恳地再度道谢。 “真要谢,就谢谢你的女儿吧。” 让娜微笑道:“虽然这段时间,咱们相处得还不错,你们也让我看到了这所谓的‘新狼族’,的确是比你们在意大利的同胞们进步多了。 可若是没有切利尼娜,我是不会有这个兴趣来了解你们的。” 朱利亚诺沉默了片刻,有些苦涩道:“我明白了。” “哼。” 芙琳吉拉斜了朱利亚诺一眼,对这老货,她还是连半点好感都欠奉。 她跟朱利亚诺完全是两种人,后者可能会为了自己的理想,信念,或是所谓的“变革”而献出一切,哪怕牺牲自己的亲人也在所不惜。 她就绝对不会如此。 就算鲜血王庭眼下就要覆灭了,要拿洛萨或是切利尼娜来换,她也会毫不犹豫拒绝。 芙琳吉拉在乎的人很少,所以对这寥寥几个人也就格外珍视。 “我去检查法阵去了,傻.般若陪我一起吧!” 在外人面前,芙琳吉拉还是很给般若堂堂“鬼族将军”的面子的,如果不是口胡,是绝对不会称呼她为傻大个儿的。 “你自己去吧,我想去别处逛逛。” 般若拒绝了芙琳吉拉的邀约,这段时间,她在德克萨斯看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有些跟书上写得差不多,有些又跟书上写得完全不同。 这给了她一种别样的新鲜感。 从旁人书上拼凑出来的世界,再有趣也不是自己所经历的。 所以,还是要经历得更多,看得更多了,才能写出一个好的故事吧? 她这样想着,向塔楼下方走去,来到一处拐角的时候,她的眼神扫过一个正有些拘谨地向她打招呼的狼族青年,微微皱起眉。 狼族青年“啊”了一声,脸色通红地询问道:“般若女士,我是有哪里不妥吗?” 这段时间下来,德克萨斯的狼族们都知晓了般若寡言少语的性子,也知道该去读她的一些微表情。 般若摇了摇头。 她看着青年一步三回头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在青年身上,她看到了浓郁的死气,这意味着,他大概率要战死在这场沃夫堡守卫战中了。 也正常。 这场战斗必定是无比惨烈的,谁都有可能死,哪怕是身为重装铁卫的她也不例外,只是她们在作战记录世界当中的死,并不代表真的死亡。 这样想着,般若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丝惋惜来。 走下城墙的时候。 她看到一群狼族的少年少女,正被一个角头带着乘坐上马车,准备撤离沃夫堡,他们都是些未成年的狼族,战斗力有限,但却是新狼族的薪火。 如果狼族联合会被灭掉,他们或许会承载着新狼族的意志,浴火重生。 也可能在多年的颠沛流离当中,逐渐磨平棱角。 无论是哪种,应该都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 般若这样想着,随即就看到那个曾经给自己献花的半大小子,正脸色通红地向自己挥手喊道:“姐姐,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身旁是一个个同样想问,却不好意思问不出口,于是只好鼓动同伴询问的孩子们。 回应,自然是没有的。 般若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角头对有些失望的孩子们笑道:“你们也都知道般若女士的性子,她不是讨厌你们,只是对谁都这样” 正说着,角头突然看到孩子们正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方向。 他循着孩子们的视线看去。 黑发如瀑,肤白若雪的女子,正站在石阶的最后一级,面带微笑地向他们挥了挥手。 “姐姐对我们笑了!” 孩子们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欢呼了起来。 他们还不太明白这场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漂亮姐姐的笑容是如此动人。 角头捂住胸膛,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糟糕,这是心动的感觉! 第348章 父女 “他们已经开始登陆了。” 隔出将近两公里的山头上,洛萨端着从狼族角头那里借来的单筒望远镜,远远眺望着海岸上的动静。 在望远镜的视界里,穿着各式家族服饰,纹有不同款式刺青的狼族战士们,从高高的船舷上纵身跃入大海。 他们划着一艘艘小艇,向岸边奋力驶来,这里没有可供万吨铁甲舰停泊的港口,他们只能采用这种方式进行登录。 小艇很快就冲到了海滩上,从上面跃下的狼族战士队形松松垮垮的,看上去没什么军队的模样。 组织架构松散的狼族远征军,“远征军”也就是个称呼罢了,归根结底,还是一群带着小家子气的帮派打手,或是上不得台面的杀手组织。 只是就算是这样,这上千名平均战力极高的狼族战士,仍是一支哪怕在昨日巨舰世界,都算得上很了不得的战斗力了。 他们轻松就能踏平一些小国。 他们当中,有约么三分之一的狼族士兵都装配了枪械。 洛萨在一些小艇上,甚至看到了一门门体型“娇小”的速射炮。炮手们个个膀大腰圆,一手扛着炮,另一只手还能扛着个弹药箱。 也难怪这次作战记录世界带的是扈从,而不是自己的士兵,他手底下的军队在世俗世界算是一支精锐,但在这种烈度的近代战争中,估计没多会儿就蒸发殆尽了。 这时。 切利尼娜突然提醒道:“小心!” 只见一个首领摸样的狼族百夫长,一双如同猎鹰般锐利的棕色眼眸,看向洛萨一行所处的山头,他嘴巴动了几下,那些扛着速射炮的炮手立刻瞄准了山头。 “我们走!” 一行人迅速转移。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密集的炮声。 “这帮人打得可真准,刚从船上卸下来的火炮,连炮架都没撑起来,也没经过校准,还能打这么准?” 戴着牛仔帽的巴斯利卡塔角头“莫尔达克”,腰间佩着一把做工粗犷的左轮枪,正一脸咋舌地惊叹道。 还好这些小型速射炮的威力一般,如果是舰炮,一炮下来,方圆数百米寸草不生,他们这帮人可能就要被一锅端掉了。 切利尼娜神情严肃道:“狼族的军工业很一般,他们的火炮数量有限,就算打得再准,也不如那几十个百夫长的威胁来得更大。” 参与远征的两西西里狼族,共有十九个家族,除巴斯利卡塔以外的十一个上位家族,每个都派出了数名百夫长,小家族也至少派出了一个,加起来百夫长的数目起码不下三十个。 要知道,在狼族百夫长就是顶级的头衔了,汉斯这种水平的战力在百夫长当中也只能说是合格水平,但距离其上限还差得远。 “这支远征军带队的是亚克西家族的‘开膛手弗朗切斯科’,这是个纯血狼族,据说血脉纯度无限接近于狼主,全力施展的话,恐怕也就让娜女士还能凭借属性克制与其一战。” “的确棘手。” 洛萨皱起眉。 哪怕是兵对兵,将对将,巴斯利卡塔的百夫长也就有十个百夫长,能拼掉十人,让娜再兑掉这个“开膛手”,剩下的二十几个,难不成全交给他们几个解决? “我们走吧,敌人的大致情报跟我此前了解到的差不多。” 说是“此前”,实际上都是切利尼娜在原本世界线里,内战结束后才逐渐从传闻中听说来的,狼族远征军此行的目标是突袭,一开始就抱着打巴斯利卡塔一个措手不及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暴露出太多情报。 德克萨斯到处都是漫无边际的旷野,草原,荒漠,丘陵,由于地广人稀,这里是天然的牧场。 在去往沃夫堡的路上,莫尔达克时不时会带洛萨一行来到一些“秘密补给点”进行休整。 这里是德克萨斯狼族们公用的补给点,甚至许多人类牛仔也知道它们的确切位置,谈不上有多隐秘,所以他们往往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得再度出发。 巴蒂斯塔这个“逞英雄”的伤员,伤势恢复得还不错,凭借狼族强大的恢复力,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自己骑在马背上慢跑了。 “快从我心爱的伊丽莎白背上滚下来,臭小子。” “头儿,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了,我们得抓紧点时间。” 巴蒂斯塔骑在莫尔达克的那匹白色阿拉伯骏马身上,将遮阳的牛仔帽戴得端端正正。 狼族骑警们向来有一手好骑术,他们已经跟德克萨斯原有的牛仔文化完全融为一体了。 “会骑马吗,诸位?” “当然。” “那就好,我们可以加快点速度了。” 说着,莫尔达克从秘密补给点的马厩中,牵出了一匹匹高大雄壮的骏马。 抵达沃夫堡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般若跟让娜突然像是心有所感,齐刷刷起身,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才向外面走去。 “你们干什么去?” 芙琳吉拉疑惑了一会儿,随即才在感知里,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大人他们来了?” 她楞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喂,你们两个怎么都比我感知得更早?” 芙琳吉拉一向觉得自己跟大人之间的羁绊是最特殊的,这源自于当初在蒙特利尔的地下,洛萨借助她的鲜血魔力实现对鳄神的反杀。 可现在,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反倒像是要被远远落在后面了。 重逢总是很美好的。 洛萨跟般若和让娜简单寒暄了几句,又赶忙安抚着后面才到的芙琳吉拉。 “大人,快看那边!” 汉斯小声提醒道。 父女二人的久别重逢,全无温馨可言。 “尼娜,你回来了。” “是,朱利亚诺阁下。” 切利尼娜的神情一片淡漠。 “好久不见。” “确实。” 父女间再度陷入无言。 让娜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朱利亚诺阁下,要我为你做一下介绍吗?” “你面前的这位是我家大人麾下的首席刺客,巴斯利卡塔仅存的后裔,曾独自从亚克西狼族的包围网中杀出重围的天才刺客——巴斯利卡塔·迪·切利尼娜小姐。” 汉斯憋住笑,许久不见,让娜女士的嘴还是一样的毒。 “我…我知道。” 朱利亚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 距离上次见面,起码都有五六年了。如今,当初的小女孩都已经变成一个大姑娘了。 按照让娜所说,她来自未来的世界线,那个巴斯利卡塔的狼族全灭,仅剩下她孤身一人,面临两西西里狼族的追杀,一路逃亡的世界。 “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切利尼娜轻描淡写道:“不劳挂怀,苦难总会使人成长。” 这天,到这里算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这位就是尼娜所效忠的大人,昨日巨舰的舰长,传说中巴别塔的执掌者了?” 见朱利亚诺将视线投向自己,洛萨微微颔首:“是我。” “感谢尊驾的帮助,我巴斯利卡塔狼族将铭记您的恩典。” 洛萨摇头道:“这大可不必,如果不是为了切尼尼娜,我是没兴趣掺和到你们狼族的内斗当中的。” 他对朱利亚诺的了解有限,虽然也看到了狼族联合会跟两西西里狼族的不同,但说实在的,这并不能给他太大参与进来的动力。 第349章 敌人将至 双方的第一次碰面并不融洽。 但切利尼娜是个知道大局为重的姑娘,很快就开口道:“我们应该召开一个作战会议,远征军携带的重武器不多,不会拖慢他们多少行军速度。” 这意味着今天刚在岸边登录的远征军,最快的话,可能今晚就能抵达沃夫堡。 兵贵神速,本就怀着突袭想法的远征军,肯定会尽快赶到沃夫堡,速战速决,而不是步步为营,跟德克萨斯狼族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朱利亚诺眉头紧锁,心中的愧疚迅速被压在了心底,他语气严肃且客气:“诸位请跟我来吧。” 朱利亚诺带着一众人进入到了沃夫堡当中。 沃夫堡修建得相当不错,它并非是这个时代所流行的棱堡或是星堡。 但它的城墙更宽更厚,许多通路俨然就是从山腹中剖开进去的,跟地势完全融为一体,外墙全部立在陡峭的崖壁上,使得敌人想要靠近城墙,必须从正面一条宽阔的吊桥上通过,要么就只能攀登那陡峭的崖壁。 可几处凸出崖壁修建的石质塔楼,又能将这些可供攀爬的地点统统笼罩在其中。 沃夫堡如果按照系统出品的城墙建筑标准,起码也是三级城堡了,比新哈布斯堡和约格律斯堡强了太多。 “只要敌人没办法把亚克西号上的主炮拆下来,想要攻破这座堡垒的难度可不低。” 但洛萨很快就皱起眉,这座堡垒的材质跟他想象的水泥和砖石结构不同,竟然绝大多数都是依靠天然石料和水泥修建成的,这意味着它的抗炮击能力,是远不如砖土结构的。 朱利亚诺叹道:“没办法,沃夫堡修建之初,就没怎么考虑应对炮击。” 这个时代广泛使用火炮的军队,也就欧陆的几大强国,大部分国家仍旧处于冷兵器时代,由于超凡力量的广泛存在,又使得火药武器相较于冷兵器并具备太大的优势。 一些纯粹的魔法道具,威力反而是要比魔法和火药双驱动的武器更加强大的,只是使用门槛要更高一些。 跟他们一同回来的莫尔达克开口道:“远征军主要使用的小口径速射炮,威力虽然有限,但轰塌那几座塔楼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应对。” “我知道了。” 朱利亚诺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上,这些天的劳心劳力,使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许多。 洛萨询问道:“朱利亚诺族长,德克萨斯狼族总共有多少战士?” “登记在册的有一千三百四十二名,但真正算得上战士的,仅有三分之一罢了。” 德克萨斯狼族里,有太多混血了,他们的实力对比普通人自然是很强的,可比起真正的狼族精锐还差得远,这可不是世俗军队间的战争,强行拉一群农夫守城也能发挥出不错的效果。 “眼下敌人已经兵临城下,我们所能做的已经十分有限了,接下来,我还有我的同伴们将完全听从你的命令,我们可以在作战会议上好好聊聊各自擅长的能力。” 朱利亚诺有些动容,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洛萨也很无奈,他感觉若是自己跟让娜的身份调换,自己被丢到德克萨斯一个月,把让娜丢去跟霍格船长走那海底十万里的旅行,结果可能会大不一样。 一个月的运营时间,说短也短,可仔细较起真来,也大有可为。 其实德克萨斯狼族的潜力很高,在北美由英国人一家独大的情况下,不如干脆利落投入到法兰西或是哈布斯堡德意志的麾下当小弟。 毕竟当初路易十六可是卖“头”援美的,英法在百年战争后,就一直都是宿敌般的角色,能给英国人的北美埋一枚钉子,法兰西绝对会不计成本。 哈布斯堡德意志跟两西西里狼族的关系也不融洽,亚克西狼族一直谋求将哈布斯堡势力范围内的威尼托大区纳入掌控,从这方面入手,也有可能从哈布斯堡家换取一定的支援。 此外,伊比利亚联盟,尼德兰联邦跟英国人的关系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也绝对跟融洽沾不上边,大英帝国搅屎棍当惯了,如果不是实力所限,就算是他的盟友也会很乐意给他添堵,更何况英国人的海上霸主地位,本就是踩着前两者的尸体上位的。 当然,这或许会导致德克萨斯失去一定的自主权,同时会被英国人视作眼中钉,成为其他强国手中一把对付英国人的刀。 但这总比被旧狼族摧枯拉朽般灭亡的结局要好得多吧? 更何况,英国人本来就不以陆军称雄,最多就是封锁德克萨斯的海岸线。 当然,现在说这些也都是马后炮了,洛萨的领地,单论人口还比不上地广人稀的德克萨斯,外约旦如果没有商业加持,更是远不如德克萨斯的土地金贵。 他的理政经验,肯定是不如朱利亚诺的。 也不知道朱利亚诺会不会出一张强卡,如果真有的话,朱利亚诺怎么也是要比库尔斯强一个档次的内政型人才。 至于朱利亚诺在真正世界线里已经死亡的事——昨日巨舰游走于时间长河的设定,就是方便把一些已经剧情杀的人物,再度以一种合理的手段抽取到玩家手中。 作战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整个沃夫堡进入到了最后的备战环节。 每个人的脸上都一片凝重,血统论在狼族眼中早已深入人心,哪怕是思想得到了一定解放的新狼族,心底对于要对上那些号称最接近“狼主”血脉的亚克西狼族,还有其余高等狼族们,还是有些打鼓。 一些曾经被旧狼族驱逐出来的流浪者,更是神情复杂,他们虽然憎恨自己的家族,也很期待能跟那些把自己驱逐出来的仇敌们酣畅淋漓地打上一仗。 可他们曾处于高等狼族的体制内,比那些在异国出生的混血同胞们,更了解旧狼族们的可怕。 咔—— 洛萨点燃了一根火柴,将嘴上叼着的烟卷点燃。 他跟让娜并肩站在凸出于城墙的一座塔楼上,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傍晚的冷风吹得她金色的长卷发飞扬。 “这段时间你在这儿似乎过得还不错?” 洛萨跟她出来时,看到不少狼族战士们都很热络地跟让娜打着招呼,让娜也很热情地回应着,双方关系融洽得一塌糊涂。 让娜笑着说道:“没错,是挺不错的,狼族的小帅哥们很多,而且个个都朝气蓬勃,跟他们相处多了,仿佛感觉自己的年纪也没那么大了。” 她说完,又有些疑惑地调侃道:“怎么想到第一个跟我聊的?我还以为你会先叫般若出来,好好舒缓一下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我现在可没跟你开玩笑的兴致。” 洛萨摇头道:“我也不过问你细节了,你既然能跟德克萨斯狼族相处得很融洽,最起码这些人不会是穷凶极恶之辈。你对我们如何打赢这场仗,有什么心得吗?” “心得倒也谈不上,敌人进攻无非就是正面火力牵扯,再发挥他们个体战斗力高的长处,从山崖上突袭,那些凸出的塔楼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火炮的攻击范围再广,想要对付身手矫健,个体灵活的精锐超凡士兵,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场战斗,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超凡者的厮杀来完结。 “你觉得敌人会从哪个方向上来?” “这你就得问芙琳了,她可说了,这次要让你对她刮目相看。” 让娜的视线下意识扫过砖石上的血色纹路——这段时间芙琳吉拉布置的法阵,可绝对是个浩瀚的大工程,也就是德克萨斯狼族没有施法者,才能将所有积攒下来的施法材料都交给她一人挥霍。 第350章 兵临城下 芙琳吉拉的潜力洛萨是了解的,尽管她真正的发力期在于精二阶段的“暴君化”,但这也足以从侧面证明她的潜力。 新手期最强五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让娜扬起下巴,脸上满是调侃:“喂,真的不跟般若她们叙叙旧吗?” “没这个必要。” 虽然阔别一个月,但洛萨很清楚现实当中,他们分明还在安娜的庄园里,甚至跟般若还在同一张床上睡着觉,真要叙旧,还是醒了再说比较好。 “啧,大人你可真狠心,在下觉得芙琳和般若小姐都还挺想你的。” “我也很想大家,但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对付这十九个狼族家族联军。” 洛萨将点燃的香烟碾灭,恶习都是因无聊而生,海底十万里的旅程哪怕对他这种耐得住寂寞的人而言,也实在是太枯燥了,这段时间,他甚至喜欢上了跟僵尸水手们玩骰子。 说来还挺有趣的,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活死人,玩骰子必出千,哪怕是跟霍格船长也一样,被抓住了就是丢到海水里面泡上一整天的时间,依旧乐此不疲。 “十九个狼族家族,哈,听起来有种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感觉,咱们脚底下的就是虎牢关。” 洛萨有些诧异道:“你还看过三国?那谁是吕布?” 让娜毫不客气地说道:“当然是我。” “口气挺大,别忘了你现在只是精一阶段,距你巅峰时期的实力还差出不少。” 狼族虽然也存在反叛的种子,但距离生根发芽还早得很,跟一盘散沙的十八路诸侯可没什么可比性。 让娜轻哼了一声:“如果是我巅峰时期,就算是他们的那个狼主都不敢对我龇牙。” 洛萨若有所思道:“你也算是奇兵,等下戴个面巾,别让他们轻易认出你来,咱们找机会试试能不能阴死那个‘开膛手’。” 让娜耸了耸肩:“可能性不大,毕竟这杆圣枪还是太显眼了——如果恢复成之前那副锈迹斑斑的模样,可能会更容易掩人耳目一些。” 接下来的战斗烈度肯定不低,要她一直藏着圣枪不使,可能性实在不大,更何况作为远征军的指挥官,这个“开膛手”会在战争初期旧亲自下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尽力而为便是,如果没机会的话,干掉敌人一两个厉害些的百夫长也不亏。” 两人正闲谈着。 伴随着一阵轰鸣。 山间亮起了一道道火光。 以仰角直射的炮弹,砰得在凸出城墙的塔楼上炸开。 碎石子劈里啪啦像是雨点一般飞溅。 这些狼族远征军来得是如此悄无声息,一对对绿油油的眼眸,在黑暗的山路间,像盛夏的萤火虫一般密密麻麻。 “这么快?” 由于敌方的顶尖战力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是碾压,而且还有萨卢佐家这种精于潜行和暗杀的家族,所以德克萨斯狼族根本就没在山林里布置岗哨。 “这帮狗崽子来得倒快!” “干死他们!” 城头,早就严阵以待的德克萨斯狼族开始纷纷进入到预定的作战地点,他们以作为骑警时的分组为作战单位,有序进入到城堡的各处防御设施当中。 德克萨斯狼族的精锐程度显然不如对方,但优点也很明显,就是更具组织和纪律性。 又伴随着一声巨响。 一座凸出城墙修建的塔楼,被一枚炮弹直接拦腰炸穿,恐怖的冲击波,将砖石碎块和弹片激射了出去,甚至能嵌入坚固的石质城墙中。 这绝对不是那些小口径的速射炮! 让娜扯着嗓子喊道:“应该是魔法卷轴,但愿他们只有这一张。” 洛萨微怔,在这个火药武器与超凡武器齐头并进的时代,他都险些要忘记还有魔法卷轴这种东西了。 只有一张,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洛萨心里想着,一块弹片突然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又直接贯穿了一个德克萨斯狼族的脑袋,将其从正中央劈开,在嵌在石头里。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颊上的血痕。 气运黑龙虽然不能使洛萨像是主角光环一样,能够做到有烟无伤,落水不死,人体描边但也能使他不至于像个小喽啰一样,因为战场上一些意外而死得无声无息。 “敌人要上来了!” 让娜突然开口道。 巨响,掩盖了敌人悄无声息沿着山壁攀爬上来的动静。 身处于另一座塔楼上的切利尼娜突然飞跃而起,原本所在之地,赫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跟她一同驻防于此的两个精英狼族,应声倒地,死得悄无声息。 对面一袭黑色风衣,腰佩双剑的高个子狼族,缓缓显现出身影:“刚刚这一下躲得不错,难怪能从亚克西狼族的包围圈中成功逃脱。” “老师?” 她皱起眉。 “不必这样称呼我。” 对面的狼族脸上留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几乎贯穿了整张脸,此前应该是很英俊的,但添了这道疤痕,就完全破相了。 他面带微笑着说道:“虽然很遗憾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但我是不会留手的。” 切利尼娜皱起眉:“你真的要帮亚克西家?” “废话少说,三号,让我看看你到底学成了个什么样子,有没有资格传承萨卢佐家族的剑术。” 话音刚落,声势浩大的一记斩击便向切利尼娜劈落。 与其说这是偷袭,倒不如说这是战斗开启的信号。 因为萨卢佐家族的刺客们,最擅长的永远是无声无息取人性命。 … 洛萨手中十字剑的配重球用力砸在了眼前狼族战士的脑袋上。 换做普通人,遭受这种重击,怕是脑壳都裂了,但眼前这名对手却只是脑袋一晃,便伸手抓住了洛萨的小腿。 从对方指尖传来的巨力捏得他小腿骨一阵剧痛。 洛萨毫不犹豫劈断了他的手臂,抬腿便将他蹬下了万丈深渊,此时,塔楼上已经点起了巨大的火盆,借着火光,他能看到山壁上密密麻麻的身影。 背后,一阵腥风袭来。 回头一看就发现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狼人,满口獠牙几乎已经要刺穿他的脑袋。 砰—— 这头狼人的动作定格,随即化作了一阵飞灰。 让娜潇洒地甩了甩圣枪上并不存在的污渍,对他微微一笑。 “小心点,我的大人,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死在我面前了。” “我尽量。” 洛萨咽了口唾沫。 这种混乱的战场上,简直处处是危机,源自于汉斯的野兽直觉,使他无时无刻不处于一种如芒在背的状态。 他看向对面的塔楼,燃烧的残骸和废墟中,连半个活着的人影都看不到了,如果之前对方瞄准的是他这边,他现在估计已经没命了。 般若的天赋能使他短暂免疫物理伤害。 让娜和他的羁绊也能为自己分担一部分伤害。 再加上英雄王里程碑的额外生命值加成,三者加起来,也不可能使洛萨在那种炮击下幸存。 毕竟那其实根本就不是炮击,而是魔法卷轴。 第351章 半个暴君 塔楼中的射击孔不住闪烁着火光。 那是德克萨斯的狼族在用弓弩,火枪对着敌人射击。 时不时有攀爬在山壁上的远征军被一枪命中要害,惨叫着跌入深渊。 伴随着一声巨响,城头一根孤独耸立的塔楼,将炮弹精准射中了山间敌人的炮兵阵地,引起一连串的殉爆。 地动山摇,芙琳吉拉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聪了,脑袋里嗡嗡的。 “这群该死的狗崽子,动静可真不小。” 芙琳吉拉揉了揉耳朵,随手捏了个鲜血投矛的法术,向那些正打算砍掉吊桥的锁链,将它放下还好联通城门与山路的狼族钉在了地上。 敌人越来越多。 看起来打得热闹,可狼族都是皮糙肉厚的主儿,生命力极为顽强,掌握有类似汉斯精一技能“不死之躯”的狼族百夫长也不在少数,寻常火器根本不可能杀伤他们。 不多时,临近的一处塔楼里,已经传出激烈的喊杀声。 般若神情微动:“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不计成本布置了一个月法阵的芙琳吉拉,眼下可是他们的重要大C,她这种重装铁卫的职责,无非就是保护保护住这个大C,让她肆意输出罢了。 “不急不急,等来几个有分量点的人物再说。” 芙琳吉拉微眯着眼睛,她在观察自己法阵所笼罩区域内的动静。 虽然沃夫堡最外围凸出城墙的塔楼后面,还有着三道城墙等着敌人突破,每一道都有着坚固的工事和人手驻防,但一旦被敌人在这种险地上站稳脚跟,原本的天堑优势就将荡然无存。 眼下,虽然敌人看似并没有遭受天堑的阻隔,可一路攀登上来,无论是同一时间可以投送的兵力,还是战士们体能方面的消耗,都是对远征军的极大限制。 “来了,一个百夫长。” 芙琳吉拉的瞳孔深处闪过了一丝血芒,嘴角露出两颗小巧精致的尖牙,她的头发和衣袖因为磅礴的魔力气息,而漂浮了起来。 “采佩什的气息,你为什么要跟叛逆们厮混在一起?” 脚步沉稳的狼族百夫长,大气都没有喘一下,便纵身翻上了凸出的平台。 这是个相貌平庸的中年狼族,手臂上纹有黑色的狼首刺青,没有耳朵和尾巴,显然是一头跟汉斯一般无二的纯血狼族。 芙琳吉拉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怎样?你们这些浑身恶臭,野蛮粗鄙的狗崽子,也配质问本公主?” “呵,给你逃跑的机会你不用,那就死在这儿吧,料想,你们的穿刺公也不会因为一个无知后裔的自寻死路,而跟我们亚克西家族开战。” 狼族百夫长话音刚落,黑色的毛发便开始疯长,眨眼间,他便化作了一头雄伟粗壮的巨型狼人,双爪延伸出半米长的锋利血刃。 只见他喉咙里响起嘶哑的低吼,向着芙琳吉拉便是猛扑而来。 般若默默挡在了她的身前,大姑娘的个头虽高,但明明是很瘦削的身影,此刻却给人一种如山如岳般的错觉。 狼族百夫长一头撞在了盾牌上面,但般若只是脚步稍稍后撤了两步,便重新稳住身形,任由狼族百夫长再怎样发力,居然也是不能前进一步。 “?” 狼族百夫长满是疯狂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他的力气,哪怕在整个亚克西家族里都能排到前三之列,单凭力量这一点,就是开膛手大人也不一定能稳赢他,怎可能还撞不飞一个女人? 下一刻。 他的脚底无数鲜血纹路亮起。 早在狼族百夫长踏足平台的一刹,它的身上就落下了无数鲜血诅咒。 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鲜血阵纹,像是攀附在心脏上的血管,随着它们链接中心的芙琳吉拉而不断脉动着,将力量源源不绝灌输到芙琳吉拉的体内。 她的眼眶中一片猩红,锋利的骨刺钻破皮肉,从她的肩胛,脊背,大腿处生出,如同装甲一般覆在了她的身上。 宽厚的血红色蝠翼展开,只是短暂的几个呼吸里,芙琳吉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就连身材,都仿佛成熟了不少。 她张开手,鲜血凝聚成一把锋利的长剑,在剑柄处,还有一颗惨白色的眼珠,缓缓转动着。 对面的狼族百夫长眼神中满是惊骇:“暴暴君德古拉的气息,你是他的直系血脉?” 下一刻。 芙琳吉拉便化作一道血光,出现在了狼族百夫长的背后,她的手心里攥着一颗仍在蓬勃跳动的心脏,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显露出的,是跟往常截然不同的表情。 “很健康的心脏,让我来给你做个小手术。” 噗嗤—— 心脏被她捏碎,富有弹性的碎肉从她指缝间挤出。 狼族百夫长一脸惊恐地摔倒在地,鲜血渗入脚底下的阵纹,使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纹路上,血色变得更加明艳欲滴。 适时,一个穿着黑色修身皮衣的女狼族刚刚爬到平台上,看见芙琳吉拉,抬起黑洞洞的枪口便是两发子弹射出。 砰—— 子弹被鬼面盾牌弹飞。 那女狼族的原本还想继续攻击,可喉咙处却像是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扼住了,那扑面而来的浓郁窒息感,使她一时间根本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欲望。 咔嚓。 她的脖颈一歪,身子软软地滑到了地上。 芙琳吉拉的嘴角带着邪恶的微笑,来到女狼族的身边,俯下身子,锋利的尖牙刺入她脖颈处的皮肉。 般若默默地看着这邪恶的一幕,脸上的情绪依旧平静。 芙琳吉拉眼下绝对不是精二阶段才能施展的暴君化,仅是激发了体内传承自穿刺公的古老血脉,所产生的一些返祖异相,顶多只能算是半个暴君。 “又是咱们两个搭档,要来一些吗?” 汉斯手里端着一罐鹰嘴豆炖牛肉罐头,刚放在篝火上烤过了,上面浮着一层油花,香气扑鼻。 库尔斯微闭着眼睛,倚靠着砖墙坐着:“不用了。” 两人的组合,位于沃夫堡的正后方。 脚下的万丈深渊,对于普通人哪怕包括猴子这类善于攀爬的动物,都是很难逾越的天堑,可对于狼族而言,想要通过这里绝对算不上太难的事。 这时。 炮火声响起。 两人听着耳畔的轰鸣声,还有沃夫堡内骤然响起的警铃声,互相对视了一眼。 “还是老规矩?” “嗯。” 库尔斯点了点头,来到汉斯的背后,随即如同一滩墨汁般融入到了他的影子里。 “汉斯兄弟,有人上来了!” 一个驻防在此的德克萨斯狼族突然开口道,只见他提着一盏煤气灯,向山壁上照去,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里正有一道灰色的影子,在不断向上攀登。 第352章 圣哉 砰—— 塔楼顶部的要塞炮再度发出轰鸣。 整个沃夫堡都在震颤,白水晶一瞬间被抽干形成的白雾,将整个塔楼遮掩在其中。 披着黑色毛呢大衣的高大狼族,在扑上城头的一瞬间,便砰得一声撑破外衣,化作了一头巨大健硕的灰色狼人,他动作灵敏地躲开了一个德克萨斯狼族射出的弩箭,一巴掌将其扫下城头。 适时,满空阴云散去,皎洁月光投射在城头,照得他身上的黑色毛发都纤毫毕现。 这是一头无比健壮的狼人,身上的肌肉鼓胀,个头足有三米多高。 “是条大鱼。” 让娜的声音清晰传来。 “果然是叛逆之族,和一群血脉卑贱的流浪者为伍也就算了,居然还跟神圣教会的人搅和在一起。” “朱利亚诺那个老东西在哪,让他立刻跪在我面前,我会在狼主那里为你们巴斯利卡塔家族说说好话的,同是传承千年的古老血脉,不该就此断绝。” 狼人口吐人言,气势沉稳。 洛萨伸手在闪耀的十字剑上抚过,上面立刻窜起了一串火苗,剑身上变得赤红一片,散发着灼热的光晕。 这头狼人给他带来的威胁感极强,让他有种自己哪怕全力应对,仍有可能被他直接瞬杀当场的危机感。 血瀑使他心脏的跳动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他几乎是在拼命压榨着自己的血脉力量,以至于洛萨还没施展半龙化,从心脏部位便开始生长出一片片龙鳞。 狼人抽动了下鼻子,冷笑道:“居然不只是神圣教会的人,还有龙裔,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东西,早就已经随时间消失了.可惜,是个没成长起来的小家伙。” 狼人双脚蹬地,身形骤然消失。 他的速度俨然已经超过了洛萨视觉和精神力双重辅助下所能捕捉到的极限,哪怕跟切利尼娜还未晋升满级前的全盛时期相比也不遑多让。 但切利尼娜的速度,是她牺牲了自己的其余属性所换来的。 眼前这头狼人,无论是力量和体力,都绝对不低。 洛萨没跟让娜对视,眼眸中闪烁起金灿灿的光芒,龙威混合着他黑暗领主的威压,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头体态修长的黑色魔龙。 扑面而来的属于黑暗领主的恐怖威压,使狼人原本流畅的动作,顷刻间凝滞了一瞬——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在这种等级的战斗中,一个瞬间就足以决定胜负了。 圣枪的枪尖透过了它的胸膛。 狼人那引以为傲的强悍防御力,面对圣枪这种专门克制黑暗生物的神器,就像纸糊的一般脆弱。 “昆古尼尔?” 狼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到这个时候了,别说让娜只是戴了一副面罩,就算把自己缠成木乃伊,他也断然不可能分辨不出她的身份。 “耀骑士!” 狼人发出了一声饱含愤怒与惊恐的吼声,转身便逃。 他有种耗子王国内战,结果有耗子请来猫儿助阵般的荒诞感。 耀骑士怎么可能跟黑暗生物站在一个阵营? 他的伤口处,残存的圣辉化作圣炎,不断灼烧着他的身体。 但他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人的名,树的影,耀骑士在黑暗生物当中的恐怖名声,在这一刻发挥出的效果,甚至还要更胜于洛萨真正具备的“黑暗领主”威压。 如果具现成技能或是天赋,大概率就是:在面对昨日巨舰世界中的黑暗生物时,一旦报出自己的名字,可以使大多数黑暗生物立刻抱头鼠窜。 这头狼人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让娜的实力不是巅峰时期。 曾经倒在耀骑士圣枪下的一个个黑暗生物巨头,已使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圣哉!” 让娜双手合十,圣枪在她的头顶悬空。 是昆古尼尔,那把必中之枪! 转身逃跑的狼人,只觉背后一阵强烈的刺痛,有种末日将至的危险感,再联想到传说中的圣枪,哪里还意识不到自己眼下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空气中,斑斑驳驳的金色光点不断向让娜手中的圣枪汇聚而去,这把必中之枪,其实也有弊端,比如每次出击,虽然必中,但只能杀死一人。 若是敌人聪明的话,给自己寻找个肉盾,就能豁免掉这一次伤害。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因为圣枪沾染了狼人的鲜血,还有对方体内残存的圣炎指引,这一击,几乎不会有任何失手的可能——它是必中的! 耀眼的金色光芒,瞬间划破长空,在黑暗中点燃了璀璨金光。 狼人的惨叫声,在圣炎的焚烧下,越发凄厉,直至被熊熊燃烧的圣辉焚成了灰烬。 这一击之下,让娜的身份就再也掩饰不住了,但要伏杀开膛手,本就是一件可能性很低的事情,能够解决掉这样一条大鱼,已经不亏了。 “你怎么样?” 洛萨询问道。 让娜盘算着道:“还好,力量耗去了三成,我得好好歇一会儿,下一次再来强敌,就该伱上去撑场子了。” “好,交给我就是。” 洛萨现在手段尽出的话,实力是要在百夫长之上的,尤其是双份火山神性加持下的龙炎。 换做是他,在半龙化后,就算解决不掉刚刚那种强度的狼族,抵挡一阵还是没问题的。 他的这种大范围杀伤性法术,在守城战中绝对是一招杀手锏。 “你是哪个家族的?” 对面的狼人神情疑惑地看着汉斯。 狼族对于血脉很敏感,是卑贱之人,还是具备传承的高等狼族,几乎一瞬间就能分辨出来,在他眼中,汉斯显然是一头纯血狼人,只是却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显赫家族。 汉斯没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家族,那份狼血药剂传承的狼族血脉所属的家族,应该早就已经灭绝了。 而且这份血脉说实在的,在狼族之中也算不上有多高贵,最起码,是绝对比不上切利尼娜的。 “算了。” “不管是哪个家族,胆敢违逆狼主的意志,都该下地狱去。” 狼人的指尖弹出锋利的尖锐爪子,猛然向汉斯扑去。 汉斯的身体扭曲,膨胀,眨眼间也化作了一头银灰色的狼人,跟对面来自亚克西家族的黑色狼人战在了一起。 这俨然是一场毫无花哨的狼人内战。 跟中世纪世界中,那些毫无根底的狼人宛如野兽般毫无章法的战斗方式相比,这头亚克西狼族哪怕是在狼人状态下,依旧手段频出。 只见他一个过肩摔,将汉斯狠狠投掷了出去,嘴角泛起冷笑的同时,便再度撞进刚刚爬起来的汉斯的怀里,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使汉斯一时间只能招架,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鲜血凝成的锋刃,在狼人脖颈后突兀出现。 狼人头也不回便是一记肘击,将身后库尔斯击退的同时,他的血刃也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充斥着腐蚀性魔力的伤痕。 狼人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伤痕,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有点意思。” 身后,再度有劲风袭来。 一头蓝灰色狼人纵身跃起,将这头亚克西狼人撞飞了出去。 他站直身躯,神情严肃道:“小心些,这是亚克西家族的森农,一个实力相当不弱的百夫长,据说曾经屠杀过一整个人类城镇,我们联起手来对付他。” 第353章 撤退 屠杀过一整个人类城镇? 汉斯深深皱起眉,他对狼族的身份没有什么认同感。 在他心目中,自己只不过是个拥有变身狼人能力的普通人罢了。 他攥紧拳头,这种屠杀人类的恶魔,绝不能让他逃回去。 森农冷笑道:“知道我的名字还不赶快投降,死在我手里的百夫长,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 “杀了他!” 德克萨斯的纯血狼族一声暴喝,率先冲了上去,汉斯紧随其后。 面对两人包夹,还有神出鬼没的库尔斯,森农毫不畏惧。 只见他的身影闪烁,赫然是分出了一道跟他一模一样的黑狼分身,分别向两人迎上。 只见他在墙壁上借力一蹬,粗壮的身躯竟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直接攀到了塔楼的顶部,从上而下袭向汉斯,他那附有红光的爪子,在汉斯的胸口抓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但汉斯作为重装战士职业的扈从,精英化的能力还是特化的“不死之躯”,眼下虽然还没发掘出来,但生命力也是极为顽强,痛苦不仅没有使他赶到恐惧,反而激发了他体内的野性。 只见他的眼眶中布满了血丝,一张血盆大口猛然张大到极致,狠狠啃在了对面敌人的肩膀上。 利齿嵌入血肉,咀嚼着他肩胛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森农的脸上满是狠厉,抬起爪子便向着汉斯的脖颈抓去。 现实不是游戏,体力换算成的生命值再高,被扭断脖子也会死! 但这时。 血影再度闪过。 库尔斯手中的血刃如同电锯般飞速流淌着,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刺啦一声撕裂开,露出两对宽厚的肉翅。 血色镰刀劈落,森农本想避开,却被汉斯死死咬住肩膀,只能硬着头皮双爪交错,向上撑起,那血色镰刀一连劈断了他数根指甲,才被勉强招架住。 眼看着库尔斯的攻势再度袭来,他咬牙一脚把汉斯踹飞了出去,任由汉斯啃下他一大块血肉,匆忙闪躲开,向后退去。 另一边的分身跟德克萨斯狼族的战斗也并不顺利。 他的分身仅仅具备自己全盛时期的五成战力,对付一般的百夫长或许还能奏效,可那头德克萨斯的纯血狼族显然也是个厉害角色,被稳稳压制住了。 伴随着德克萨斯狼族的一声怒吼,分身直接被他从正中间剖开,化作一团黑雾,重新回到了森农的体内。 他神情凝重道:“果然是背弃传统的叛逆之族,居然跟狼族的宿敌鲜血王庭搅和在一起,难怪狼主大人一定要使你们血脉断绝,将你们尽数诛灭。” 德克萨斯狼族冷笑道:“你们要毁掉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的族人,莫说鲜血王庭了,就是” 这时。 远方闪过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辉,像是旭日东升,金乌啼鸣,将整个沃夫堡上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圣辉.” 森农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好啊,你们居然还跟神圣教会的人勾结起来了。” 神圣教会,鲜血王庭,两西西里狼族,本该是势如水火的三方势力,眼下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联合在了一起,这使他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原定计划中的突袭,根本没有效果,巴斯利卡塔狼族跟那群卑贱的奴隶和流浪者们早就有所准备,还跟其余两方势力有所勾结。 嗡—— 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从山间响起。 是撤退的讯号!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眼下,沃夫堡到处都是喊杀声,从山壁偷袭而来的狼族士兵们,已经跟德克萨斯狼族们绞杀在了一起,也不知付出了多少损失才登上沃夫堡的城头。 这时撤退,岂不是前功尽弃? 撤退的号角声越发急促。 森农冷冷地扫过在场众人,伸出手在脖颈处一划:“再让你们多活一阵,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来取你们的性命吧。” 说罢,直接撞开几个堵住他退路的德克萨斯狼族,捎带着抓起了两个受伤严重的同伴,踩着山壁飞跃而去了,那天堑般的峭壁,对他竟是如履平地一般。 “呼。” 德克萨斯狼族长出了一口气:“汉斯兄弟,你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 重新化作人形的汉斯,看着胸膛处皮肉都翻卷开的伤痕,微微摇了摇头,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很快,这会儿就已经不再流血了,强悍的生命力展露无余。 当然,这是以消耗体力为代价的。 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一会儿。 “你刚才打得还不赖,只可惜,你似乎没接受过多少正统的狼族战斗技巧。” 男人说着,递来一个马口铁的盒子,里面码着整齐的嚼烟:“我是巴斯利卡塔的莱昂,切利尼娜的表叔,我为她能有你们这种,愿意在危难关头出手相助的朋友而骄傲。” 汉斯沉默着。 他跟切利尼娜的交情可没这么深。 原本是想抱大腿的,结果反而成了芙琳吉拉的大腿——不过自己之所以是没接受过多少正统狼族技巧,而不是完全没接受过,倒是切利尼娜的功劳。 只可惜切利尼娜不是纯血狼族,能够教给他的也十分有限。 “尝尝看,提神醒脑。” 汉斯下意识拒绝道:“一般被称作提神醒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莱昂哈哈笑道:“也谈不上有多坏,我反正没见有族人因为吃这东西而死的,尝尝看,就当是为了庆祝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 汉斯心想也是,自己早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别说只是嚼烟,就是以前在骑士团,唯有一些重伤患才能使用的特殊玩意儿估计自己都能随便用了。 而且,这还是作战记录的世界。 汉斯向来是个很自律的人,但在这种精神紧绷的战场上,也实在是迫切想要找些能够使自己忘记伤痛,舒缓神经的方法。 他用手指挖出一块,在对方的演示下,放进嘴里咀嚼着,随即便皱起眉,苦着脸想要将它吐出来,这味道甜腻中带着一股刺鼻的烟草味,实在是太上头了。 看着汉斯狼狈的模样,莱昂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让我想起了刚来德克萨斯时,跟着一个老牛仔学着做骑警的日子。” “那段时间可不怎么好过,德克萨斯最开始几乎到处都是游荡在荒野的魔物,墨西哥人从没想着把这里好好治理一下,在那时就是三不管地带,到处都是淘金客,逃奴,西裔混血,恶棍,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也不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我每天晚上睡觉时,都担心一觉就这么睡过去了再也醒不过来,你得知道,那些厉害得荒野魔物,是有这种本事的——我曾亲眼看到有个倒霉蛋被一群脑袋大小的蚊子给吸成了干尸。” 莱昂显然是个话痨,嘴里滔滔不绝的,汉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库尔斯显然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不仅狼族不喜欢吸血鬼,吸血鬼向来也看不起那些粗鄙的狼族,就算他们穿得再体面,也掩盖不了狼族最开始就是吸血鬼们豢养的看门狗的事实。 既然两看生厌,库尔斯索性就藏在了汉斯的影子里没有出来。 莱昂有些感慨道:“你别看现在的德克萨斯看起来似乎还不错,但我刚来的时候,这里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真是好地方,也轮不到我们来占。” “那帮德国佬们天天鼓吹要寻找什么阳光下的地盘,跟他们比起来,我们什么都不算。” 男人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所以我们不会逃跑,不会再有另一个更适合我们的栖息地了,我们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手创造的乐土,被那群强盗们夷为平地。” “我能理解。” 莱昂大笑道:“等打完这一仗,如果我还有命在的话,一定请你去有大腚小妞的酒馆里潇洒一番。” 汉斯微笑道:“一言为定。” … 切利尼娜的对面,手握双剑的男人听到号角声,默默退开,他是萨卢佐家族的第一剑客,除了族长之外的最强者,哪怕是提升到了满级,切利尼娜也只能跟他堪堪战个平手。 男人将双剑插回剑鞘:“看来,我们这次是无缘分出胜负了。” 切利尼娜语气平淡道:“老师,你们赢不了的。” “或许吧,但亚克西不会善罢甘休。” 切利尼娜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家族的人都有固执己见的传统。 指望这帮人因为损失惨重而打道回府,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一旦巴斯利卡塔,或者说“狼族联合会”赢得这场战争,整个狼族的局势都会发生改变,那意味着狼主说一不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切利尼娜语气坚定道:“我们还会继续赢下去。” “或许吧,但只要你们不打回两西西里,把狼主从他的宝座上赶下去,就什么都不会改变。家族的人,只站在胜利者的这一方。” “而输家,是没资格享受和平的。” 男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切利尼娜甚至感觉自己似乎在他的语气中读出了一丝鼓励。 他很潇洒地转过身,摆了摆手。 “哦,对了。” 临走前,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道:“你出师了,三号。” 切利尼娜怔怔出神了许久,才将双剑归鞘,默默走到一旁去救治伤员,虽然战斗持续时间不长,但双方的伤亡都不在少数。 明天高考,考生们加油。 说两个注意事项,第一天心态要放好,出来后别对答案。 晚上睡觉前把所有物品都放包里,包括准考证之类的,一定要确认放好。 然后就是早些休息,祝高考顺利。 第354章 是夜 狼族远征军开始有序撤离。 称不上是败退,因为他们即使在退,依旧井然有序,相互掩护着,损失虽然也有,但成功撤走的人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倒是在攀爬岩壁时,被德克萨斯狼族借助火枪和弩箭又射落了几人,这些夜袭的狼族战士,都属于精锐力量,皮糙肉厚,一般的投射武器对他们能够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洛萨按在城垛上向下看去,见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才道:“真撤了?” 他都没使用半龙化,也没见芙琳吉拉的爆发,也就是说,他们只出了一张底牌,就惊退了一众狼族。 让娜有些得意道:“估计是认出我的气息了。” “你跟那个开膛手打过照面?” “或许吧,但我不记得了。” 让娜的语气很轻松,她做神圣教会骑士团大团长的日子里,结果掉的赫赫有名的黑暗生物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一次曾在黑暗议会上,当着一群黑暗生物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面,干掉了一个为祸一方的混沌魔。 开膛手弗朗切斯科,虽然也是黑暗生物中鼎鼎有名的巨头,可跟那些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的恶魔,还是没法比,很难挂在她心上。 洛萨“嗯”了一声,又道:“倒了沾了你的光,比我想象的轻松不少。” “这才哪到哪,仅是个开始罢了。” 让娜摇了摇头,她对于黑暗生物的杀伤力,虽然不如巅峰时期,但实际上也是够用的,眼下面临的窘境,是跟洛萨一般无二的情况,也是蓝条太短。 “嗯,不过是个好开端。” 咔—— 洛萨划燃了一根火柴,想要点燃香烟,才发现刚刚战斗的时候,烟盒上已经被血渍浸透,他动作微顿,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先生,我这里有,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回头看去,是个断了只手臂,只是草草包扎过就重返回战场上的狼族青年。 “多谢。” 他从对方单手递来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给自己点燃,又问道:“你要吗?” 青年愣了下,连忙道:“这是不是有些失礼?” “哪里。” 洛萨顺手将香烟塞进对方嘴里,为他点燃,他猛吸了一大口,烟头的红点迅速向后挪动了一截,他有些尴尬地笑道:“谢谢您了。” “该说谢谢的是我。” 洛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拉近一个人关系的最佳方式有很多种,并肩作战绝对是排在最前列的。 … 远征军简陋的大营里。 开膛手弗朗切斯科神情阴沉地看着零零散散返回营地,大部分都带伤的远征军战士,心中默默计算着伤亡,许久,见终于没人返回了,才回过身来,看向那些陆续返回,聚集在一起的百夫长们。 有人疑惑道:“弗朗切斯科阁下,为什么突然要我们撤退,再坚持一会儿,我就要带着小伙子们突破敌人的第一道城墙了?” 一个亚克西的狼族满脸不解:“头儿,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弗朗切斯科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嗯,敌人早就做好了防备,而且,还请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外援,你们知道现在为止,我们的损失有多少吗?” 一众人看着弗朗切斯科比划出来的手势,有些不敢置信。 “没错,已经有一百余人了,这还只是统计的没回来的人,回来的也有不少身负重创,这说明,巴斯利卡塔狼族们不是一群可以任由我们轻易剿灭的弱者。” 他语气微顿,冷声道:“而且,雷诺战死了,杀死他的人,就是那个我所说的巴斯利卡塔请来的了不得的外援。” 雷诺是此行亚克西家族派出的精英百夫长之一,实力非凡,比开膛手也弱不了太多,跟几大上位狼族的族长实力相仿,没想到这么快就阵亡了。 一众人脸上写满了惊讶。 有人询问道:“我听手底下的小伙子们说,是耀骑士?” “没错,就是那个耀骑士。” 话音落下,群起哗然。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恐惧闪过,这是这么多年来,每个狼族甚至可以说所有欧陆上的黑暗生物们心中共同的梦魇。 “据我得到的消息,已经在敌人的堡垒中,看到了神圣教会的耀骑士,鲜血王庭的血魔,巴斯利卡塔的叛逆们,竟然跟这两方势力勾结,难怪狼主大人会这么大动干戈。” “现在,还有谁想为巴斯利卡塔的叛逆们求情?” 他锐利的眼神从众人面上扫过,见无人站出来回话,才道:“巴斯利卡塔必灭,全族上下,每个人都要找出来杀死。” 他冷哼了一声:“今晚好好休息吧,安排好守夜人。” “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进攻。” 有人皱眉询问道:“巴斯利卡塔的叛逆们还有英国人使用的要塞炮,那可是最新型号,我以前曾在新约克的要塞上见到过,他们会不会跟英国人还有勾结?” 开膛手阴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不管是跟哪方有勾结,狼主大人的意志是抹去巴斯利卡塔,这个结果,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注定了。” “好,好吧。” 问话那人在开膛手的眼神下迅速败下阵来,他攥紧拳头,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甘。 正如洛萨所说的那样,反叛的种子早就已经埋下。 可又正如切利尼娜老师所说的那样,他们永远只会站在胜利者这方,在亚克西家族依旧有实力统御群狼的时候,他们哪怕有反叛之心,也绝对不会付诸行动。 … 城头的德克萨斯狼族们围坐在各处篝火旁,有些实力弱小,无法置身一线战场上的流浪狼族们,正在清理城头的尸体和血迹,并且为战士们送来大块的烤肉。 这场仗,德克萨斯狼族的损失一点也不小。 远征军虽然碍于天险,同一时间所能投放的力量有限,但精锐程度,是要胜过德克萨斯狼族许多的,尤其是角头这一阶段的狼族,远征军的质量高出了一大截。 但德克萨斯狼族也不是没有优点。 流浪狼族的生存条件恶劣,很多流浪者都在多年的流浪当中锻炼出了一身不错的本领,来到德克萨斯后,又常年跟荒野魔物作战,硬实力虽然差了些,但战斗经验还要胜过那些高等狼族。 虽然损失不小,但德克萨斯狼族们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悲伤的情绪。 他们载歌载舞,让洛萨不由想起了中世纪流行的一句话:生命不过是场游戏。 洛萨默默坐在篝火旁,看着络绎不绝上前向让娜敬酒的身影,嘴角微翘。 这或许就是让娜的天赋,只要她想,任何跟她并肩作战的战友都会很喜欢她。 汉斯感慨道:“这段时间,让娜女士还真是在德克萨斯结交了不少朋友。” 话音刚落,莱昂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汉斯兄弟,到这边来,我介绍兄弟们跟你认识。” 只剩下洛萨了,朱利亚诺才缓缓走来:“阁下,方便聊一聊吗?” 第355章 黎明 洛萨有些疑惑,还是道:“当然,朱利亚诺族长,有话请讲?” 语气谈不上恭敬,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毕竟是切利尼娜的长辈,自己作为朋友,辈分要矮上一截。 “说来惭愧,鄙人想要拜托阁下一件事。” 洛萨没有接茬,显然是在等他说出到底是什么事。 朱利亚诺试探道:“听说大人是昨日巨舰的舰长,不知能否从德克萨斯狼族这里,挑选几个有潜力的跟在身边?” 洛萨皱眉道:“朱利亚诺族长似乎对此战没什么信心。” 朱利亚诺苦笑道:“远征军的实力非凡,今晚所展现的只是一小部分罢了,亚克西家族最精锐的血狼卫还没出手,这场仗胜负实在难料。” 洛萨摇头道:“抱歉,我对此恐怕无能为力。我是昨日巨舰的舰长,但昨日巨舰不是我。我无权挑选谁成为被选中者。” “这样啊” 朱利亚诺轻叹了一口气:“是我冒昧了。” 洛萨宽慰道:“朱利亚诺族长也不必过于忧虑,敌人底牌未出,我们又何尝不是,芙琳吉拉这些天来布置下的鲜血法阵,威力可是相当不俗的。” “的确。” 他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 洛萨又询问道:“朱利亚诺族长,你可知道附近有没有龙类生物?” 他想着,既然上次在作战记录世界里,能猎杀气运黑龙,这次没道理就不能再在这个世界里,猎杀一头龙来。 龙? 朱利亚诺皱起眉:“新大陆的龙类生物确实不少,我们刚抵达德克萨斯的时候,甚至有一头黑龙曾奴役一个土著部落,时常掳掠德克萨斯人献祭给它。” “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德克萨斯既然被我们占了,怎么也不会让它活到现在。” 洛萨又问道:“更远一些的地方呢?” “更远自然是有龙类的,比如北方土著联盟的地盘,许多看骑士小说着了魔的年轻人,经常揣着驯服巨龙的美梦,跑到那里——但很少看到他们回来。” “也不想想,就连条顿骑士团霍亨索伦家的大团长,也只能骑乘一条没有翅膀的地行龙,他们可真敢想。” 洛萨笑了笑,道:“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是这样的没错。” 两人相视一笑。 这番闲聊,算是个好的开始。 沃夫堡的景色其实相当不错,群山环绕,地势险峻,比起阿尔高的鹰堡还要更胜一筹。 “鄙人为阁下安排了一间静室,阁下也好早些休息。” 洛萨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敌人可能还会偷袭,今晚就跟其他人一起睡在这儿就好。” 朱利亚诺微怔:“辛苦阁下。” “不辛苦,切利尼娜既然决定要帮你们,我作为她的朋友,自然要竭尽全力。” 朱利亚诺面露感激之色:“多谢阁下。” “不谢。” “那就不打扰阁下了。” 洛萨目送朱利亚诺离去。 他找了个干净地方,刚想坐下,又停住动作,伸出手将砖石上面插着的没有清理掉的箭镞拔掉。 这种刻有特殊印痕的箭镞,杀伤力非凡,连石砖都能贯穿,目测也看不出有什么破损,估计还能循环利用,于是他便又起身,将箭镞交给了一个年轻狼族。 不多时。 让娜带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过来了,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将烤肉放在洛萨面前,笑着说道:“大人吃好,我接着喝酒去了。” 烤肉这种东西,原本洛萨是有些吃腻了的,可海底十万里的旅行里,烤鱼,鱼汤,贝类,虾类吃得太多了。 如今再吃起来,倒是觉得极为可口。 山间晚上是有些冷的,般若抱着一条薄毯走到洛萨跟前。 “我不怕冷。” “我也不怕。” “那就一起盖着吧。” 就算不冷,身上不盖着点东西,睡起觉来还是会不踏实。 般若将头微微偏过,靠在他的肩膀上,俩人用旁人听不见的细微声音聊着天。 “这些天没见,有没有想过。” “有一点。” “只有一点?” “嗯。” “那我也有一点想你。” 洛萨的手在毯子下有些不太老实。 “那如果有很多呢?” “那我也有很多。” 说是不老实,实际上也就是放在大腿上罢了,这种地方,这种环境,又哪里是温存的时侯。 “你不太喜欢那个朱利亚诺?” “也谈不上。” “我其实能理解这种人,只是我不是罢了,如果要我拿自己的女儿去换来一场王图霸业,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现在来看,朱利亚诺也不全都是为了自己。” “是,他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 洛萨有些意外道:“那就请般若小姐受累,细细讲给我听好了。” “唔~” 般若抬起头,侧着看着他。 “怎么突然这么有礼貌?” “可能是因为好久不见,所以有些生疏了吧?” “?” 般若皱起眉,又舒展:“确实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也不只是只有一点点想你,这样说的话,你会不会满意些?” “嗯,确实会。” 洛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有些东西,就算心知肚明,但若是不表达出来,还是会让人疑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想要读出般若的面部情绪,总是很难的一件事。 于是,般若便用清冷的语调,将德克萨斯这些年的历史简单讲述了一番。 从德克萨斯的天灾,到第一批巴斯利卡塔狼族的到来,一直又讲述到巴斯利卡塔狼族除掉家族之名,成立了“新大陆狼族联合会”。 “朱利亚诺的确办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虽然肃清魔物,稳定局势,都是对狼族自身也有利的事情,可这事若是好办,墨西哥和英国人的十三殖民地政府,也不会放任德克萨斯独立在外。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闲聊着,洛萨逐渐沉沉睡去。 想要恢复消耗的精神力,睡眠是最佳的方式。 让娜这时,带着一身酒气走来,挑起眉:“原来你们两个躲在这儿啊。” 这时,天色已经渐明。 般若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也有些挑衅地看着对方。 两人的心情显然都不是特别美好。 “说说吧,你怎么会跟我同步察觉到大人来了的?” 般若沉默。 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恼意,这话难道不该我来问你? “你该不会跟” 她很鸡贼地没说出那个“也”字。 “嗯?” 让娜振振有词道:“我跟大人可是在模拟战中结下来的羁绊,你有什么,除了这副好看的皮囊以外?” 般若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看似平静,却另有波涛。 第356章 炮火轰鸣 天快亮的时候,城堡的钟楼里响起阵阵晨钟,惊起一片飞鸟。 洛萨被惊醒时,入眼所见的是般若白皙的下巴,她正倚靠着城墙,闭目冥想,自己则枕在她的圆润丰满的大腿上…哪怕是从这种死亡角度去看,般若依旧很漂亮。 他蹑手蹑脚起身,毯子上浸了山间的晨露,变得厚重且潮湿,盖在身上使得皮肤也有些粘腻。 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了动静,但般若还是被惊醒了,其实她本来就没睡。 “早啊。” “嗯,昨晚让娜.” “她怎么了,喝多了?” 让娜的酒量很不错,喝酒如喝水,如果不是她有这样的酒量,也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还醉醺醺的,她性格恶劣归恶劣,可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没事。” 般若想了想,还是没跟洛萨说昨晚她到底跟让娜谈了些什么,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除非哪天被逮个正着,实在没办法狡辩了。 可以她的感知能力,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且,她总觉得让娜可能也在隐瞒着什么事,虽然她的表情看上去丝毫没有端倪,但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德克萨斯的天气很热,但沃夫堡的山顶显然是个例外。 洛萨从锁链悬吊的铁质火盆上点了支烟,眺望着山间林地里的营地。 远征军早就清理干净了营地周围的树林,因此从高处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沉寂的营地已然苏醒,许多狼族战士开始整理武器,在篝火上炙烤着食物,准备接下来的进攻。 也不知是不是有恃无恐,远征军的营地距离沃夫堡相隔的距离并不算太远,显然是在城楼上的要塞炮的攻击范围之内。 朱利亚诺已经挎着佩剑在城墙上巡逻了,看到洛萨醒来,顺势走进房间。 “晨安,洛萨阁下。” “晨安,朱利亚诺族长。” “昨晚我搜集了族内对附近几条龙兽的坐标和图鉴。” “多谢。” 洛萨诚恳道了句谢,虽然时间未必赶得上,但有总比没有强。 等待总是闲暇的。 洛萨随手翻开一页图鉴。 映入眼帘的第一只,就给洛萨吓了一跳。 这条龙长得也太抽象了。 这是一头鼠龙,脖子修长像是天鹅,脑袋却又跟老鼠一样。 图鉴的描述是这种龙类的天赋是一种可以扭曲他人认知的欺骗类的幻术,产生类似于指鹿为马的强制性认知障碍。 仔细想想,若是在战斗中,随便指定一棵树,一只鸟儿是自己,也能产生奇效,绝不是鸡肋似的能力。 可这卖相实在太丑,洛萨可不想自己以后的巨龙化身会掺了这东西的构成元素。 他果断看向下面的。 一页页看去,发现这德克萨斯附近的龙类生物还真不少。 新大陆是一片蛮荒的乐土,跑马圈地的殖民者只是占据了这片地盘,却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去进行深耕细作。 一直到日上三竿,新一轮的进攻也没发起,甚至连象征性的炮击都没有。 双方保持着一定程度的默契,没有任何一方率先动手。 城头上,熬了许久的德克萨斯狼族战士,打着呵欠抱怨道:“那群狗崽子该不会是怕了吧?” “昨晚我们可干掉了他们不少人。” “但咱们死的人也不比他们少。” “哈,咱们贱命一条,能跟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一命换一命,我感觉值得很。”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可没他们人多。” “那有什么,大不了一死,咱们能把那群高高在上的旧狼族掀翻在地上,哪怕只是向他们吐了口唾沫一样微不足道,也够过瘾的了。” 有人感慨道:“你出生在伊比利亚,是不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这群流浪者的。” “如果是纯血,还有资格加入到一个家族,给他们当狗,可若是混血,或是被驱逐出来的流浪者,在意大利是根本不可能找到活路的,那里属于狼族,但不属于我们。” 洛萨听着不远处狼族战士们的闲聊声,有些出神。 朱利亚诺或许是个野心家,但野心家也不一定都是贬义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在血统论根深蒂固的西方世界,是无法想象的,东方还有朱元璋这种草根逆袭的典范,在欧陆却几乎没有说那个国王是从平民,甚至是农奴这种阶层翻身上位的。 “见鬼的,我的关节隐隐作痛,估计是旧伤复发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狼族,他看上去并不是很显老,但脸上的沧桑是骗不了人的,狼族的寿命悠长,或许在凡人中已是垂垂老矣,不惑之年,在狼族中也只能算是个中年人。 “你那把老骨头不是只在暴雨天才疼吗?虽然我也很期待那群狗杂种被淋成落水狗的模样,但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可一点不像要下雨的模样。” 的确,眼下晴空万里,完全没有要下雨的模样。 “愿天父能庇佑我们。” “哈,天父怎么可能庇佑我们这种人。” “让娜女士愿意庇佑我们,天父就愿意。” “没错,让娜女士可是圣女,她都愿意帮我们了,天父肯定也愿意帮我们。” 狼族战士们嘻嘻哈哈地谈论着天父,语气中显然也没什么敬意可言。 “臭小子发什么呆,警醒些,那群狗崽子随时都有可能进攻。” “唉,我只是但愿莫妮卡没事。” “那小丫头只是个普通人,这群狗崽子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轻易去动羊群。” “但愿如此吧。” “我本来还想着今年圣诞节的时候向她求婚的。” “哈,我记得你第一次去她家做客的时候,挨了她父亲一闷棍,那是个好姑娘,她会平安无事的。” 狼族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惆怅。 和讲究纯血,试图不断缔造出能够拥有狼人变身能力的高等狼族不同。 新大陆的狼族从不讲究这些,因为他们的血统本就驳杂。 “昨天老约翰被那枚炮弹正中,连尸体都没留下来。” “愿他安息。” “他肯定会安息的,不仅天父站在我们这边,鬼门关的将军也站在我们这边,伱敢不敢去问问般若女士,亡灵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的,老约翰被炸得那么碎,灵魂真的不会受到影响吗?” “我不敢。” “怕什么?听说般若女士还挺好说话的。” “可她身边有个不知来历的男的,连族长都对他很恭敬。” 话音刚落下不久,耳畔便响起了刺耳的嗡鸣声。 紧跟着,是炮弹坠落的声响。 轰。 城墙上炸出一团剧烈的火光。 沉寂许久的敌人,终于再度展开了进攻。 “我们的炮呢?” “我们炮少,还是固定位置,没办法转移,那群狗崽子们打得那么准,不能轻易开火。” “见鬼,那我们就这样任由他们炸我们不还手?” “不然呢?” 被炮击的感觉很糟糕,每个人都俯着身子,躲在城墙后面,可他们又都知道,城墙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炮击,只要近距离被命中,至少也是个重伤。 “小心,他们要上来了!” 耳畔,响起芙琳吉拉的提示声,这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每个守城战士的耳畔响起的,哪怕炮火轰鸣,依旧清晰传入了脑海中。 啪—— 一条钩锁攀住城墙的边沿,随即,一头巨大的黑色狼人一跃而起,落入了城墙当中。 狼族多出暗杀者。 因为暗杀者对于常年处于帮派冲突的两西西里狼族而言,是解决争端的最佳手段,他们若是一心潜行,再借助炮火的掩饰,想要爬上城墙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这跟昨晚的夜袭也没多大的区别,因为对于狼族而言,不论是晚上还是黑夜,他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砰—— 刚刚说话的中年狼族,被一只棕毛狼人一巴掌拍断了脖子,脑袋歪在一边,死得干净利落,洛萨下意识看了一眼般若,很想代替他问一问亡者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第357章 般若的隐藏能力 似乎心有灵犀,般若看向他,淡淡道:“与其问我,不如问问霍格。” 也对。 般若是鬼族,但不是鬼,可以理解为地狱中诞生的原生人类,归根结底,还是更适应地狱环境的人,而不是仅靠灵魂体生存的鬼。 洛萨叹了口气:“算啦,他自己会看到的。” 炮火声随着狼族精锐们登城,开始逐渐平息。 高达三米的棕毛狼人,如同鬼魅的身影迅速冲向洛萨。 砰—— 般若挡在他的面前,手中黑色盾牌张大,抵住了棕毛狼族的撞击。 火刃闪过。 棕毛狼族硕大的头颅被洛萨直接斩落。 火焰将伤口灼烧得一片焦黑,连一滴血都没留下,一头哪怕在角头中也属精英的狼族,在洛萨这一剑下,竟然连反应的机会没都有。 他现在,身上已经覆满了黑色的三角鳞片,半龙化赋予了他极强的体魄,配合黑暗领主的威压,在此刻周围的狼族眼中,无论敌我,给他们带来的恐惧,都远远超出了一般的百夫长。 般若有些诧异,没想到洛萨这么快就开启了半龙化。 洛萨也是无奈。 敌人的实力太强了,不开启半龙化,他也就处于精英杂兵的水准,对上任何一个首领级人物,都不是对手,般若又不以杀伤力见长,虽说也是百夫长级的战力,可她要想速杀任何一个对手,难度都很高。 越来越多的敌人登上了城墙,光是百夫长级的强敌,就有六个,而眼下,洛萨这边同等级的战力,哪怕算上他自己,也才三个。 他,般若,还有一个德克萨斯狼族。 他跟般若配合默契,跟三个百夫长打得有来有回。 可不远处,敌人的两名百夫长正前后夹攻己方那名德克萨斯的狼族百夫长,眼看着己方百夫长左支右绌,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洛萨的心态也不由焦躁了起来。 敌人人多,任由他们分割包围,剿灭掉己方一个重要战力,接下来,就是他跟般若两人面对敌人六个了。 般若显然也看清了敌人的打算。 这四个对手并不急于攻击,只是游荡在旁,封锁住了两人支援过去的道路。 洛萨抬手丢出一串连珠火球,这学自安娜的魔法,威力其实相当可观,虽然被阻魔金克制,可在这个根本就没有阻魔金的世界,这点缺点近乎于无。 再加上洛萨有双重火山神性的加持,火球一出现,便带着滚滚热浪疾飞而去。 但敌人都是身手敏捷之辈,看到这火球袭来,立刻便抽身躲避。 洛萨要得就是这些人躲避,在同一时间,血瀑加持,强悍的体魄使他哪怕不通什么身法,速度也快到了极致,手中的火焰长剑带着红色的轨迹,狠狠劈向两面夹攻己方百夫长的敌人。 米塞尔见到友方来援,心头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敌人的实力都不弱于他,两面夹攻,实在不是他能应付得来的。 但这时,他看到背对着洛萨的远征军百夫长,不仅没有慌忙回身躲避,脸上反而露出狞笑,挥动爪子继续向自己攻来。 不好! 这家伙跟自己水平相仿,绝不可能是没感觉到背后有敌人袭来,一定有问题! “小心!” 声音还卡在喉咙里。 米塞尔便看到从城墙边沿,一个脖颈上留有一圈白色鬃毛的高大狼人,纵身跃起。 他手中倒提着一杆长枪,应是已经蓄谋已久,在现身的一瞬间,便狠狠将长枪投掷了出去。 强烈的危机感使洛萨脊背冒汗,来不及躲避,他直接施展坚石天赋,那杆长枪在投掷出的一瞬间,竟然化作了一匹满口獠牙的血色巨狼,一口啃在洛萨的脖颈上。 血狼咬住洛萨的身体,疯狂甩动着,但却感觉嘴上像是咬着一块坚固的钢铁,任由它怎么晃动,洛萨依旧是毫发无伤。 风声呼啸。 砰—— 黑色的盾牌边缘剧烈旋转着,从般若手中掷出,直接将血色巨狼从正中央剖开,坚不可摧的长枪就此被拦腰折断,白鬃狼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痛,咆哮了一声,四个远征军狼族便向着已经手无寸铁的般若冲了过去。 般若皱着眉,看向面前的敌人们。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只会防御吧? 只是这种手段,真的要施展出来吗? 她的心中有些犹豫,眼看着第一只狼人已经扑到了面前,才下定决心。 只见黑色鬼面盾牌像是链锯一般飞射而出,那速度极快,像是闪电一般穿梭在城头,迅速收割着一个个敌人的生命,上面的鬼面飞速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的灵魂,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喜色。 盾牌脱手后的攻击,消耗的可不是般若的力量,而是它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像个守财奴一样储存了这么长时间的灵魂能量。 哪怕每杀一人,都能再吞噬回来一份能量,可它知道,自家主人真正要消耗的能量,可不止这么一点。 随着十余名狼族被杀。 般若的体表,顿时燃起黑色的魔火。 连续击杀十名敌人,使得她的第三天赋【酣战】发动,属性得到全方位的提升。 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上爬满黑色的像是血管一样的诡异图腾,额头正中央仿佛有虫子在皮肤下面蠕动,不断向上鼓起,仿佛随时要钻破皮肤生长而出。 她的眼眶中,所有眼白都被如墨般的黑色所充斥,宛如地狱中的恶鬼,只跟她对视一眼,都仿佛能感受到其中的痛苦,绝望,愤怒,死亡等负面气息。 砰,她一拳砸出,迎面冲来的一个狼族顿时像是被高速行驶的火车撞上了一般,倒飞了出去。 紧跟着,黑色盾牌重新飞回到她身边,砰得一声炸成一团黑色的浓雾,将般若所笼罩。 围攻她的余下三个狼族,脚步一顿,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继续进攻了,他们的野兽直觉,都提醒着他们绝不能被那黑雾触碰到。 等到黑雾消失的时候,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哪里还有般若的影子,分明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色巨鬼,它生有螺旋状的独角,满口森森獠牙,绿色的长发如同披风一样,覆盖在它的背后。 它佝偻着五米高的身子,尖锐的白色双爪起码有一米长,在现身的一瞬间,爪子便穿破了一个离它最近的狼族的身体。 狼族不住惨叫着,白森森的爪子像是树根一样飞速分化出了无数道分支。 只听啪得一声。 无数白色尖刺从他的皮肤中刺出,就连他发出惨叫的嘴巴里,都伸出了一根尖刺。 洛萨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撼。 这是般若? 第358章 人死后的世界 老怀特摸了摸脖子。 我还活着? 还真是命大! 他下意思想要捡起自己朝夕相伴的双刃战斧,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竟仿佛没有实体一般,从斧柄上穿了过去。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人死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吗?” 冰冷的声音突兀在耳畔响起。 “谁谁在说话,是芙琳女士吗?” 老怀特想起之前芙琳吉拉对他们的群体传音。 “是我,般若。” “般般若女士,您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吗?” 老怀特又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发现它依旧完好无损,只是想想也是,之前挨了对面一个百夫长级的大人物一巴掌,怎么也不可能一点伤都不受。 他的天赋一般,活了大半辈子也才在前些年,凭借经验丰富,勉强被莱昂大人晋升成角头,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份本领。 环顾四周,世界变得雾蒙蒙的,一切人和物上面都像是蒙了一层绿色的微光,看不清其余的色彩。 激烈的喊杀声明明距离自己很近,可传到耳朵边的时候,又像是隔了一个世界那样遥远。 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很遗憾,但确实是这样。” 老怀特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却并没有显得有多慌张,或是不敢置信,他很坦然地询问道:“般若小姐,您在战斗中还能分神跟我说话吗?” “是,实际上,我不仅在跟你说话。” 老怀特有些小心地试探道:“您是不是有事要我们帮忙?” “没错,愿意再跟你的敌人们斗上一场吗?” 老怀特微怔:“我可以吗?” “把你的灵魂力量给我,我可以增强我的力量,代价是你们的灵魂会烟消云散,而不是到地狱去投胎。” “当然!” “我的意思是,当然没问题!” 老怀特满脸庆幸地说道:“我都没想过我这副老骨头还能再帮上族人们,更何况,我们这种人,即便到了地狱,也肯定要被丢到火狱中受刑,那种日子,还不如就此尘归尘,土归土。” 他说着,感慨道:“能在死后,再跟这些狗崽们战上一场,简直是我莫大的荣幸,实在是万分感谢,般若女士。” “不用谢。” 老怀特开怀笑着:“最后得跟您说的是,般若小姐,您的声音真好听。” 般若沉默了片刻,回道:“大家都这么说。” “如果您真是勾魂使者的话,这一定是地狱对人间最大的温柔。” “你很会说话,但我并不是。” “可惜了。” 他回头看去,发现已经有无数道灵魂的微光向那扇仿佛鬼门关般的黑色盾牌飞去,有些很熟悉,是朝夕相处过的族人,也有很多生面孔,自从巴斯利卡塔改组为狼族联合会,就有很多人连他这种老资格都认不全了。 “等等我啊,你们这群猴急的后辈,就算想在女士面逞能,也不能忘了家族尊老爱幼的传统啊。” 他仔细端详了许久,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 原来,就算巴斯利卡塔已经不在了,大家依旧热爱着这个家族。 就是可惜了这些年轻人,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本该在德克萨斯拥有崭新的,灿烂的人生的。 他毫不犹豫张开双手,任由那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绿色的幽光,投入到了漆黑的鬼面盾牌里。 阴风呼啸。 数百颗强大的灵魂组成的风暴,在与阳世隔绝的阴间,铺天盖地般肆虐着。 鬼面盾牌哭丧着脸,对于它而言,眼下实在是痛并快乐着的一幕,短时间内收获的强大灵魂,哪怕把它之前积攒的所有灵魂统统加起来,也不及眼前这一半。 可刚刚入手又要花销出去,只能在嘴里囫囵尝个味却不能下肚,又使它有种穿心挖肺的痛苦。 不仅是芙琳吉拉藏着底牌,般若同样也是。 … 洛萨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有种女友变野兽的荒诞感,不是只有芙琳吉拉的暴君化才会这么吓人吗? 其实想想也是,一个真实世界的强者,根本不可能被束缚在系统给出的那几项技能的框架里,他们的能力,又岂是几行文字就能概括下来的? 系统的提示音像是警报一般疯响: 你的扈从消耗了足够多的灵魂储备,临时进入到了异格状态——【恶鬼般若】。 异格:即同一扈从在不同阶段实力的展现。 你可以花费一个空白六星模版将其永远保存,也可以等待时机成熟,由扈从自行摸索,掌握异格模板的能力。 警告:异格扈从的性格可能有巨大改变,请谨慎对待。 “居然是异格,般若藏得还真是深呐。” 洛萨没有再出手,只见场中般若犹如白骨一般的手指,已经接连洞穿了两名百夫长的身躯,余下的几人试图合力将她压制,可即便切断她的手指,依旧会很快长出。 漆黑的屏障将整个塔楼包裹在内,一众狼族百夫长眼前视野变换,竟像是来到了无边炼狱,满地都是血肉组成的泥土,一根根干瘪的枯手从血肉中钻出,像是这片红色荒漠中生长出的白色花朵。 浓重的死亡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以恢复力和防御著称的重装铁卫,倘若真的补足了最后一个攻击力不足的短板,那就是妥妥的全能型六边形战士。 洛萨看不到黑幕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敌人都被圈进去了,他想插手也插不上,想去支援他处,又担心般若解决不了这些人,待会需要他来补刀。 干脆便只能思索起如何使般若自主掌握异格状态了。 至于系统提到的用六星模版保存此状态? 还是算了。 所谓空白模板,洛萨觉得比六星扈从还罕见,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抽奖一直是仨瓜俩枣的小道具,甚至连金币300的代金券,或是非精英化等级提升1的升级券这种鸡肋奖励都出来了,连一个一星空白模板都没出现。 实在乏善可陈。 如果不是让娜经常提醒,看看有没有新的漂亮小姐姐,他可能都会把以前每周一次的惯例性摸奖给忘掉。 啪嗒—— 黑色的结界像是蠕动的胃部,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从中吐了出来。 洛萨从气息上分辨出,那是刚刚向他投掷出长枪的百夫长,想来,就算在百夫长中,也属于精英阶层,没想到在般若的结界当中,竟然都没撑下十秒。 但这个百夫长也不愧是生命力顽强,哪怕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血肉依旧在蠕动着,想要重新补全自己的身体。 洛萨张开嘴,一口小功率龙息喷吐出来,那肉团似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不住抽搐着,直至表层都已变成黑色的焦炭,才逐渐停下了动作。 “这些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德克萨斯百夫长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 各处城墙上都已陷入苦战,他觉得,自己这些人与其在此观战,还不如赶去支援其余战场。 洛萨略一思索,还是道:“坚守自己的岗位,朱利亚诺族长肯定留有预备队,如果有哪段城墙扛不住了的话,他肯定会派出支援,这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 “好,好吧。” 一众人陷入默默的等待。 片刻后,又有新的敌人从城墙上爬了上来。 这些,显然就是敌人的预备队。 可他们刚刚登上城头,便觉眼前视野变换,竟像是置身于炼狱一般,踩在一片血肉泥泞当中,一根根干瘪枯手从地面伸出,抓住了他们的脚踝。 头生螺旋独角,绿发如瀑的鬼怪,用森然如剑的利爪向他们横扫而来。 “都小心,这个怪物的实力很可怕!” 早就被关在里面多时的一个百夫长,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满脸恐惧地大喊道。 第359章 弗朗切斯科 城楼上,一身银白甲胄的让娜,面无表情地扛着手中的圣枪,金色的长发被高山上的冷风吹得飞飞扬扬。 “听说昨天晚上,您跟般若女士起冲突了?” 让娜挑起眉:“你怎么知道?” 汉斯笑着说道:“大家都在传,沃夫堡是个小地方,昨天晚上我在上厕所的时候听人说的.” “对了,这里的厕所直通往看不见底的山间,释放完便归于大地,也不知道远征军攀岩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这种事也就只有你会感觉有意思。” 汉斯有些好奇道:“让娜女士会因为这样的厕所而感觉不方便吗?” 她翻了个白眼:“圣女是不上厕所的。” “真的?” “真的!” 看着汉斯一脸震惊,似乎在思索那吃下去的东西该通过什么渠道排出来的模样,让娜不禁翻了个白眼。 也就汉斯这种很纯粹的人,问起这类问题时,才会让人感觉一点也不冒犯。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很清闲,敌人没有从这里进攻,但为了避免调虎离山,他们依旧固守原地,等待朱利亚诺的指挥部传来消息。 只是他俩按捺得住,旁人却难。 有个狼族青年满脸焦急道:“让娜女士,那边的兄弟快支撑不住了,如果那边的防线破了,我们就算守住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沃夫堡的防御有很多重,但越往后便越薄弱,狼族联合会的军力,支撑不住将沃夫堡的每个角落都武装起来,一旦第一道防线被突破,后面很容易被长驱直入。 让娜皱起眉:“稍安勿躁,真要支撑不住了,你们族长会派人顶上的。” 慈不掌兵,义不聚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朋友在一旁战斗至死,自己却没办法赶过去帮忙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在战争中,又是必须忍耐的一件事。 “可是.” “没有可是,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士兵!” 让娜的声音很冷酷,全然没有平时跟他们嘻嘻哈哈的风格。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头丧气道:“是。” “那是?” 她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去,无形的风暴正在头顶汇聚,一个个魂灵被风暴卷入,投向了远处的城墙,一股恐怖的黑暗气息,令她手中的圣枪都颤抖了起来。 那可不是恐惧。 而是圣枪这种在教堂里供奉了无数年,凝聚了无穷神圣之力的神器,对于等阶“邪恶”的一种感应。 “般若那个女人,藏得还真是够深的。” 她皱起眉。 原以为自己现在已经精英化了,实力会稳稳压住般若一头,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有属性克制的因素,她还真未必能打得赢般若。 “出来吧,躲躲藏藏的。” 让娜突然皱起眉:“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臭味。” 一道黑影缓缓现身。 他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用红色的颜料涂抹出了五官,看上去有些像小丑,但给人的印象却跟小丑的滑稽可笑完全不搭边,看得久了,甚至会扑面而来一种浓浓的恐惧。 这只狼族的身体并不魁梧,看上去跟普通青年也没什么分别,手上提着一杆绘有狼首的黑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没想到有欺诈面具都瞒不过让娜女士的鼻子,果不愧是传说中的耀骑士,所有黑暗生物的梦魇。” 让娜皱眉道:“你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开膛手吧,远征军里,也就你有这份实力了。” “是在下。” “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是觉得你能赢过我了?” 他微微躬身:“我知晓在下不是女士的对手,所以,我的目标仅仅是拖住你罢了。” 黑色旗帜砰得一声钉在石板中。 让娜眼前场景变换,竟是来到了一处跟中世纪时的大竞技场一般无二的场景,四周座无虚席,一个个欢呼雀跃的观众们扬起拳头,高声呐喊着。 “这是决斗之旗,狼族传承的宝具,在你我之中任何一人死亡前,没人能从这里逃脱。” 开膛手弗朗切斯科轻笑道:“就算你手中有传说中的昆古尼尔,也不可能突破这道结界,这是规则的力量。” “规则的力量” 让娜神情有些凝重,规则的力量最是难以反制,这是神器的标配,看似只是营造出一个单挑的场景,但对使用者无疑更加有利,而且她眼下的实力还达不到巅峰。 弗朗切斯科微笑道:“就看女士你是先杀了在下,还是在下的族人们先解决掉那些混血杂种和巴斯利卡塔的叛逆了。” “你对自己还真是没信心啊。” 让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吐槽了一句,便将手中圣枪挥出了一个枪花,圣辉在空中纷纷扬扬像是粉尘一般留下了灿烂的轨迹。 看上去像是一句法语,又有些像是阿维尼翁教会发明的变种神学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 让娜言简意赅道:“惩奸除恶。” 开膛手轻笑道:“让娜女士,狼族真的算得上恶吗?的确,我们把持了大部分意大利邦国的权势,但同时我们也带给了这里秩序,使两西西里便宜的农产品行销整个意大利,使大多数穷人能填饱肚子。” “相反的是,法兰西的资本家将年纪轻轻的幼童赶进工厂,只付给他们微薄的薪水,任由浓烟粉尘毒药危害他们的身体,使他们连二十岁都活不到便会早早夭折。 在巴黎的大街上,那些高大的烟囱里喷吐出滚滚浓烟,荼毒着每一个活人的肺部;沿街乞讨的被机器轧断肢体的工人,只能绝望等死;塞纳河里充斥着工厂们排放出的恶臭废水,普通人想要喝一口干净的水源都成了难题。 这难道就是正义的吗?” 弗朗切斯科的语气很真诚:“让娜女士不去制裁那些‘吸血鬼’却来干涉我狼族内政,又是什么道理?” “你想拖延时间?” 让娜挑起眉,完全没有跟开膛手辩论的想法。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让娜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 “在下说的没道理吗?” 让娜冷冷道:“看似有道理罢了。” 在工业革命拉开序幕的维多利亚时代,意大利受限于四分五裂的局面,贫瘠且缺乏能源矿藏的土地,狼族掌控下顽固守旧的作风,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 如果意大利进入工业时代,狼族们为了利益,绝不会比英法的资本家同行做得差分毫,甚至会更甚。 资本家,官僚,黑暗势力,一丘之貉罢了。 “闲话到此为止,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让娜女士,想要杀我,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弗朗切斯科向后退出一步,脸上的小丑面具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瘆人了。 他就这样融于黑暗之中。 “来吧,看看你那必中之枪,能否捕捉到我的踪迹。”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让娜手中的圣枪,开始绽放出万丈光芒,她的身体被如同融化的黄金般流淌而落的浓郁圣辉所覆盖,金色的羽翼从背后延伸而出,银白色的甲胄上镂刻上一个个黄金神纹。 她振动翅膀飞到半空中,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眼神冰冷,不含丝毫情绪。 四周传来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像是有无形的大手想要将她的身躯重新拖回到地面。 如同晨钟暮鼓般的吟诵声响起。 一声圣哉。 金光充斥漫天。 第360章 幻阵 切尔西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麻木了,昨天战斗中受的伤还隐隐作痛,今天就又跟一个强敌对上了。 眼前这个挥舞着连枷,力大无穷的健硕狼族,实在是他平生所见最强的敌手。 这种原本用来给小麦脱粒的农具,本就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在这壮硕的狼族手中更是威力十足,他每次用武器招架格挡,都感觉半边身子都在颤抖。 切尔西觉得,哪怕是自己的角头也不一定是这怪物的对手,要知道他所属的狼族小队,无论角头还是普通队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耳畔劲风呼啸,连枷顶部绑着的铁球上满是尖锐的金属刺,一旦被它砸中,可不止骨裂筋断那么简单。 一下,紧跟着又一下。 切尔西苦苦支撑着,勉力挡住了最后一下,竟是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眼看着敌人再度挥起连枷,上面的金属球划破空气,响起呼啸的风声,一把血色的锋刃却是无声无息从他的脖颈处划过。 砰—— 沉重的连枷脱手砸落在地上。 切尔西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方才还大杀四方,仿佛无敌的狼族巨汉,居然捂着喉咙,嘴角不断溢出血沫,随即轰然倒地,露出了背后一道猩红的身影。 他反应过来,连忙道:“谢谢谢。” 库尔斯没有回话,只是在濒死的连枷狼族手腕上割了两个口子,任由鲜血汨汨流淌,渗入地面刻印的鲜血法阵中,才再度沉入阴影中。 这种混乱的局势,最适合他来收割生命,但他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杀敌,而是击杀所有靠近芙琳吉拉的敌人,每一个死去敌人提供的鲜血,都将灌注到鲜血法阵之中,又灌注到他的身上,比起还需分神去吸血要实用得多。 砰—— 一高一矮两只狼人翻身跃上城墙。 高大魁梧的是黑毛狼人,另一只则生有棕色的毛发,身形比起前一只要瘦小不少。 两只狼人站在城墙边上,便能感觉扑面一阵有如实质般的浓郁煞气,守城的狼族战士们心里咯噔一下,仅有的一个百夫长脸上也是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这两只纯血狼族,哪怕在百夫长当中,也是妥妥的强者。 “终于又来两个有份量的对手了。” 芙琳吉拉的声音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虽然讨厌狼族的气味,但哪怕最挑剔的吸血鬼也得承认,一只纯血狼人的血液中,蕴含着无尽的宝藏,无论是血液中能量的浓郁程度,还是生命力,都算得上血中上品。 仅次于大人的龙裔血脉。 这也是她经常要汉斯无偿献血的原因。 只可惜,现在的大人,龙裔血脉中混杂了各种各样龙血的精华,变得比最开始她品尝过的那一版要诱人太多了。 如果再跟以前那样朝夕相处,她感觉自己迟早会按捺不住吸血鬼的本能。 长满黑色毛发的狼人警惕地打量着芙琳吉拉:“王族血脉?” 亚克西家族对于鲜血王庭的了解还是很深的,因为在阿尔巴尼亚,他们每年都要轮换派驻一支精锐狼族战士。 双方最初对于地盘的争夺,已经逐步演变成了一种对于家族后辈的试炼场,毕竟阿尔巴尼亚在这个时代而言,还是相当贫瘠的,正常来讲,根本不值得投入那么多的力量,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 虽然对手不包括芙琳吉拉所属的采佩什家族,但不代表他辨认不出高位血族的气味。 “有点眼光,看在你眼睛不瞎的份儿上,本公主可以恩赐你自裁。” 芙琳吉拉脸上带着一丝得意,脚下的鲜血法阵源源不绝地将力量灌注给她,若是全部爆发出来,她感觉自己根本就找不到敌手。 我,芙琳,前所未有的膨胀! “杀了她!” 黑毛狼人跟同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冲向了芙琳吉拉。 仅有的一个德克萨斯狼族百夫长起身迎上,试图截断敌人的冲锋势头,却被那黑毛狼人轻松撞飞了出去,即便同是百夫长,互相之间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这也是血统论在狼族之中根深蒂固的原因之一。 出自大家族的狼族,哪怕是混血,都要比一些小家族的纯血狼族强,更别提是大家族的纯血,和流浪狼族当中的混血了,两者间的差距实在明显。 库尔斯手中的血刃突兀出现,化作剧烈旋转的镰刀。 那黑毛狼人骤遭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却是不管不顾,抬起双臂护在胸前,那锋利的镰刀刀锋嵌入他的骨头,腐蚀性的鲜血毒素顺着他的伤口便要侵入他的身体。 “滚开!” 只听他一声粗犷的咆哮,无形的音波笼罩住库尔斯,竟使他的动作瞬间凝固在原地,被黑毛狼人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而这时,那体型更小的棕毛狼人,仗着自己速度更快,已然快要冲到芙琳吉拉的近前。 他嘴角勾勒起狞笑。 满口白森森的獠牙张开,狠狠咬下。 可预料之中的血肉触感并未如期而至,上下牙相撞,震得他牙床一阵刺痛。 “猜猜我在哪?” 清脆的女声响起。 棕毛狼人抬起头,惊愕地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陷入一片猩红,一颗硕大的眼球上面布满了血丝,取代了本该出现在那里的太阳,悬挂在天空中。 背生一对蝠翼的王庭公主,手中轻轻摇晃着一盏红酒杯,站在血色世界的正当中,将杯中散发着浓郁狼族气息的鲜血,洒在地上。 棕毛狼人不假思索再度扑了过去,可他还未靠近,那王庭公主便再度化作一团红色的烟雾,消失在了原地。 呵! 棕毛狼人的脸上露出狞笑,双爪如锋刃般弹出,向着那颗硕大的眼球便是狠狠抓下。 啊! 尖锐的惨叫声响起。 王庭公主从天空中坠落,摔在了地上。 看着她因为恐惧而不断向后退去的身影,棕毛狼人脸上的兴奋之色越发明显:“我还没品尝过王族血脉的滋味,今天可真是我的幸运日,居然逮到了一个还没发育起来的小家伙。” 芙琳吉拉不断向后退去:“别,别这样,我是采佩什家族的公主,你敢对我下手,就意味着你们亚克西家族对我们的宣战,你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责任。” “战争,早从你来到这里就已经开始了。” 棕毛狼人冷笑,锋利的爪子毫不犹豫剖开了对面王庭公主的胸膛,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攥在了手中。 一股剧烈的痛感,猛然从自己胸口升起。 血色的世界消散。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对面,满脸残忍笑意的王庭公主,有些不敢置信地低下头,随即便看到,自己原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已经破出了一个大洞。 耳畔传来少女满怀恶意的嘲讽声。 “难怪说狼族都是一群满脑子肌肉的蠢货,这么简单的一个幻阵都能把他耍得团团转,早知道我就把他的同伙构造成我的形象,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库尔斯微笑着出现在她的背后,眼神中满是宠溺与“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是殿下手段太过高超了。” 这两个狼族百夫长,他最多能跟其中一个缠斗一段时间,多半也不会是其对手,但芙琳吉拉轻松便能解决掉其中一个,这使他欣慰之余,又有些感慨。 他还是老了,已经快没有再保护公主殿下的资格了。 黑毛狼人的脸上,满是惊恐。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刚刚被库尔斯阻拦了一会儿,就看到先扑到芙琳吉拉近前的同伴突然静止不动了,惊疑之下,没有敢贸然靠近,随即就看到自己这个同伴,竟是硬生生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将心脏取了出来。 “好了,解决这家伙太过顺利,我还没热身呢,正巧剩下一个给我活动活动筋骨。” 芙琳吉拉张开手,鲜血凝成锋利的宝剑,剑柄处,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对手。蝙翼张开,上面满是血色纹路,一根根骨刺刺穿她的皮肉,组成白森森的甲胄。 “暴君血脉,你是德古拉的直系血亲?” 狼人咽了口唾沫。 第361章 尾声 城墙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残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莱昂表叔,你觉得现在的家族怎么样?” “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城墙上的狼族少女,穿着修身的皮夹克和牛仔裤,正擦拭着手中染血的长剑。 莱昂百夫长叼着被血水打湿的烟卷,划燃了几根火柴都没能将其成功点燃,干脆又重新捏在手里,思索着切利尼娜的问话。 “其实最开始我也疑惑大表哥的决定,毕竟抛弃巴斯利卡塔之名,转而要收纳那些流浪者,哪怕他是族长,也引发了不小的风波。但后来跟这些新族人们相处久了,仔细想想其实也挺不错的。” “你离家太久,刚回来会感觉陌生也很正常,习惯了的话,我觉得你该是会很乐意接纳这些新族人的。” 莱昂笑着说道:“以血统来衡量一个人高贵与否的陈规陋习,早就该被丢进垃圾堆了,尼娜你可能受那些老古董的影响比较深,有些事还是要自己看过,亲身感受过才能下定论。”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啊,他是对的,他不是个为了一己私欲悍然掀起内战的野心家,我不该责怪他。” 莱昂微怔:“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尼娜,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其实还好,萨卢佐家族的人对我还算不错。” 莱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把切利尼娜送到萨卢佐家族,绝不是没意义的举动。 如果没有这份投名状的话,可能很多年以前,亚克西家族就会察觉到德克萨斯的狼族联合会的威胁,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了,这也是巴斯利卡塔始终在祖地留有一部分族人的原因。 朱利亚诺试图向旧狼族们证明,自己仍是他们的“自己人”。 莱昂轻叹了一口气:“尼娜,每个人都得为家族付出些什么,其实我能理解大表哥的做法,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你不在这段时间,大表哥几乎没有露出过笑脸,我想,他一定很想你。”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并不责怪他,只是对他也实在提不起什么亲近感了。” 这次回到家族,虽然相隔多年未见的族人们依旧热情。 可她却能清晰感知到横亘在他们当中的一道无形的沟壑。 她不知道这些年来,族人们在这片新世界的土地上究竟挥洒了多少汗水。 族人们也不知道幼小时候的她,寄人篱下,举目无亲的时候,在艰苦的刺客训练当中,又是怎样的一番经历,或许时间能抹平一切,但是 “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离开。” “离开?” 莱昂有些惊讶:“尼娜,我说真的,你应该感受一下新狼族的气氛,等你融入这里,一定会发现这里远比意大利更加适合生活,我可以带你去骑马,钓鱼,大家都戴上齐整的装备去狩猎荒野魔物,去新约克,新奥尔良那些大城市看那些高楼大厦。这里有太多有趣的东西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切利尼娜摇了摇头:“我得跟大人一起离开——那里有一个我已经融入进去的新家,就不再浪费精力,去融入这里了。” “是那位舰长阁下?” “嗯。” 莱昂陷入了沉默。 他早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得的援助,但却没想到代价又是切利尼娜。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去跟你的舰长说,怎么说你表叔我在百夫长里也算是强者了,我为那位舰长效力的话,兴许能换你回来呢。” 莱昂的语气里明显缺乏信心。 方才的并肩作战中,他也看出来了,昔日那个连剑都抓不稳,摔在地上会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了正面战斗不逊于他,而且杀敌效率只会更加恐怖的顶尖刺客。 这意味着切利尼娜无论是天赋还是勤奋,在整个巴斯利卡塔家族,甚至是两西西里狼族的历史上,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如果不是这样优秀的切利尼娜,又怎能请动让娜女士,般若女士这种强者们不惜代价,来帮助狼族联合会呢? “不用了。” 切利尼娜抬手丢出擦拭干净的双剑,它们飞到半空中,精准落入到剑鞘当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人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跟在他的手底下做事——他也有一番事业,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但却不会因此而妥协。” 切利尼娜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想过,若是大人跟父亲的位置调换,大人是一定不会选择让她去做质子的,哪怕那能使他少走许多弯路,为家族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她甚至能想象出大人面对这种困局时的表情:“要切利尼娜做质子?那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 许多事,是分辨不出对错的。 朱利亚诺族长没做错什么,她切利尼娜不原谅朱利亚诺族长,同样也没做错什么。 切利尼娜猛然起身,背后的砖墙上,被一把如同毒蛇般神出鬼没的匕首刺穿。 躲开这记偷袭,切利尼娜来到不远处,凝视着原本所处的位置,低声道:“老师,你又来了。” “是啊。” 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彬彬有礼地摘下头戴的礼帽:“萨卢佐家族在这场战斗中总得有所建树才行,要么解决一条大鱼,要么死掉一条大鱼。” “老师你觉得谁是鱼呢?” 切利尼娜的神情坚定,出鞘的双剑在她手中舞出了一道剑花。 “这就要看看你的本事究竟到不到家了。” “喂,别拿我当空气啊。” 莱昂挺起胸膛,高声道。 男人面带微笑着说道:“也好,原本只有两条大鱼可选,现在是三条了。” 萨卢佐家族在两西西里狼族的地位很尴尬,因为萨卢佐曾是巴斯利卡塔家族的盟友,双方有着订立几百年的盟约和联姻关系。 所以,为了避免萨卢佐遭受牵连,他必须,也不得不这么做。 “准备好了吗,要么杀了我,要么死在我的剑下。” 切利尼娜没有回话,残影依旧停留在原地,身形已如惊鸿一般飞往半空中,双刃上闪烁着湛蓝色的光辉,这是属于她独有的天赋——厄喉之力! “一上来就是杀招,三号,看来你已经不再迷茫了。” 男人称赞了一声。 黑色的结界逐渐破碎,从中流淌着猩红的血水。 般若看着洛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仍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沉寂。 被拉入结界中的四个百夫长,十余名精英狼族,除了最开始被扎成刺猬的那位,已经尽数不知去向,连最开始的那团烂肉都没有,让人细思极恐。 洛萨问道:“都解决了?” “嗯,费了不少力气,里面有个厉害角色。” 她语气微顿,又道:“我刚刚,是不是有些难看?” “是有点,不过战斗姿态难看一点也没什么,我半龙化不也一样?” 般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我剩下的力量还有不少,这片超凡战场上提供的灵魂能量很充足。” “去支援其他人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般若点了点头:“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叫我。” 洛萨笑道:“倒也不必过分在意我的安危,这里毕竟只是作战记录世界,我死了就死了,只要帮助德克萨斯狼族赢下这场战争就好,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梳理好自己对力量的感悟。” 般若微微颔首:“知道了。” 第362章 决战(上) 凸出城墙的塔楼上,仅剩下洛萨跟一些德克萨斯狼族的残兵,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狼嗥跟人类充斥着愤怒的呐喊声,交织成死亡的交响乐。 虽然般若解决了对手,但战斗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沃夫堡的城墙上,几乎每处都在发生战斗,敌人的在数量和质量上的双重优势,迫使坐镇指挥的朱利亚诺,将除了自己的亲卫队以外的所有后备军都派上了战场。 这时。 数十头毛色各异的狼人蹿上了城墙,它们显然是远征军预留的生力军,在这关键时刻,出现在了一片已经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远处关注着战场局势的远征军指挥官,皱起眉头,这些“卑贱之民”和“叛逆”的韧性出奇的强。明明看上去马上就要崩溃了,偏偏又总能维持在摇摇欲坠的状态。 迫使他几次进行增兵,可朱利亚诺显然也在统揽全局,每当防线快要被突破时,总会派出一支生力军堵住缺口,将局势重新拉回到“摇摇欲坠”的状态。 “该到此为止了,朱利亚诺,我就不信你现在还剩下什么生力军。” 远征军指挥官命传令兵吹响号角,战争开始前,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是无比悬殊的。 第一晚的突袭,远征军跟德克萨斯狼族的损失也相仿。 区别在于,远征军阵亡的百夫长就有数人之多。 方才的战斗过程中,又损失了十余位百夫长,如此一来,整个远征军的顶尖战力竟是已经耗去了一半,堪称是元气大伤了。 如今,这数十名精锐纯血狼族,真的也是远征军压箱底的力量了。 数十名纯血狼族同时展开冲锋带给人的压迫感是无比恐怖的,这些平均身高都在三米往上的魁梧狼族,绝非是德克萨斯这些疲敝之师所能阻挡得。 “走吧,老伙计们,是时候该我们上场了。” 朱利亚诺叹了口气,看着亲卫队的这十余名狼族战士。 “族长,你也要上?” “已经到拼命的时候了。” 朱利亚诺沉声道:“沃夫堡里,但凡有一战之力的战士,统统都已经派上了城墙,残废,厨师,伤患,能爬起来的,都已经被我送上了前线.我们已经是最后的生力军了。” 哎—— 亲卫队长没再说什么,敌人最后的这支生力军,由一名强大的百夫长率领,数十名哪怕在角头层次也属顶尖的纯血狼族,对比他们这些老骨头,实力相差实在有些悬殊了。 “你们怕了?” 朱利亚诺挺直胸膛,按住腰间的佩剑,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手的巴斯利卡塔族长,在这一刻表现出的气息,远远超出了一般的百夫长。 亲卫队长哈哈大笑起来:“怕个屁,就是你这老家伙临死前都没来得及跟尼娜道个歉,怕是死了都不会安宁。” 朱利亚诺神情复杂:“是啊,没道过歉总是个遗憾。” 亲卫队长拔高了语调:“喂,老家伙你可别想着要我帮你传话,这场仗打完,你活下来的概率可比我高多了。” 朱利亚诺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拔出腰间的佩剑,脸上的情绪重新变作坚定:“亲卫队,随我冲锋,杀光这些可耻的入侵者。” “准备迎接冲击。” “重弩手预备!” “族长支援过来了!” 被那数十名纯血狼族的冲锋震慑到的德克萨斯狼族,看到朱利亚诺亲自下场,士气有了小幅度的回升,但随着那一头头魁梧的狼人撞进己方的阵型当中,这份勉强提起的士气,终究还是不能抹平敌我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 一个又一个的狼族战士被杀死。 朱利亚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追随自己多年的亲卫,在三头狼人的围攻下,被撕扯得残肢纷飞,却硬是连一声惨叫都强忍着没有发出,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跟这支纯血狼族的首领对上了。 双方交手几个回合下来,他便意识到此人的实力极强,哪怕是自己也必须全身贯注应对。 “朱利亚诺族长,好久不见。” 狼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这是萨莱诺家族一个有名的百夫长,朱利亚诺年轻时跟他产生过冲突,导火索就是切利尼娜的母亲。 “朱利亚诺,你真该死,我早就知道把卢娜交给你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她才嫁给你几年就病死了?卢娜的身体向来不错,你到底怎样虐待她,才让她落得这种下场。” 朱利亚诺没有废话的念头,锋利的长剑延伸出米许长的剑光,这把双手大剑在他手中的威力极强,寻常精英狼人一击便是尸首分离,可对手应对的却是游刃有余。 “嘿,你急了,可急有什么办法呢,你越急躁,就越不可能击败我,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族人们统统死绝,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狼人冷笑着嘲讽着。 他很清楚,双方若是正经摆开阵势,一对一单挑,他不会是朱利亚诺的对手,可问题在于,眼下也不是一对一的状态,他只要拖住朱利亚诺就够了。 “我要你在地狱中去忏悔!” 但就在这时。 锋利的白色利爪,从他的背后掏出。 通红的心脏仍在奋力跳动着。 他试图转过身,看清楚究竟是谁偷袭的自己,最终,对上了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眸。 幽绿色的长发和独角,带着浓郁到仿佛凝成实质的森寒鬼气。 般若跟朱利亚诺对视着,低声道:“大人命我来支援你,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朱利亚诺感觉鼻子一湿,这种绝望时刻突然有援军到来的感动,饶是他城府在深,一时间也有些动容。 “多,多谢般若女士了。” “大名鼎鼎的耀骑士只有这点实力?” 开膛手弗朗切斯科的冷笑声从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上传来。 圣枪对于黑暗生物的杀伤力毋庸置疑,哪怕弗朗切斯科的硬实力要在让娜之上,真要被神圣之躯状态下的让娜命中,也讨不到半点好。 可问题在于,有着必中特性的圣枪,根本无法命中弗朗切斯科的本体。 一个又一个戴着诡异小丑面具的弗朗切斯科从黑暗中浮现,冲向让娜,每一道分身都是有实体存在的,从表面上来看,跟他的本体没有任何区别。 再加上决斗之旗构筑出来的世界,规则天然偏向于对方。 就算是让娜的圣枪,也难以在这么多重阻碍下,追根溯源,将藏匿起来的弗朗切斯科击杀。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恐怕就要考虑该如何将黑暗世界大名鼎鼎的耀骑士,计在我的战绩上了。” 他嘴上嘲讽着,实际却没松懈分毫。 他能感受到圣枪的威力,自己的分身怎么说也是一般百夫长的级别,被那圣枪碰到就是化作飞灰。 垃圾话只是战术手段,谁若当真,那就是真蠢了。 第363章 决战(下) 黑暗笼罩的决斗场上,一个又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怪物,从黑暗中涌现,使用爪牙,刀剑,枪戟等武器,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在让娜的圣炎中被焚烧殆尽。 让娜撑开羽翼,羽翼末端,有金色的流光碎屑纷纷扬扬。 矫健有力的肌肤上,点缀着金色的纹路,将她衬托得越发像是神话传说中的炽天使。 “你很厉害。” “虽然不知是你自己的本领,还是全靠你手中的两件神器,哪怕在我全盛时期所对付的那些黑暗生物当中,也能排在前十之列。” 弗朗切斯科笑道:“多谢让娜女士夸奖,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让娜若有所思道:“所以,解决掉伱,怎么也不算亏。” “喂,你要做什么?” 让娜的语气,使弗朗切斯科的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浓郁的不安来。 随即,他便看到让娜的身体,开始一点点粉碎成金色的光辉,投入到笼罩着她的圣炎当中,顷刻间便使金色的光芒,将整个黑暗决斗场所照亮。 “你疯了不成!” 弗朗切斯科满怀戏谑的脸上,骤然被惊恐所取代,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句垃圾话,就会惹得这位耀骑士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要跟自己拼命。 “我只是前十啊,你以前碰到那些比我更强的黑暗生物,难道也是一言不合就燃烧生命吗?” 让娜满怀嘲弄的笑声响起:“因为看得起你啊,开膛手阁下。” 她话锋一转,口中诵念起神圣的祷言,身体的燃烧速度逐渐开始加快,只短暂一会儿,她的下半边身子已经虚化成了熊熊燃烧的金色圣炎。 施展神圣之躯后的让娜,全身都由神圣之力构成,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所以,将这些神圣之力尽数燃烧,便是她精英一阶段最强大的杀招——与敌偕亡! “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婆子。” 弗朗切斯科咬牙切齿,脸上佩戴的小丑面具如同有生命一般蠕动着将他的身体尽数笼罩起来,化作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阻隔了圣炎对他的灼烧。 这种强度的圣炎,颜色都已接近于白色,哪怕根本没碰到他,只是被其照射到,都会使身为黑暗生物的他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灼痛感,像是被硫酸泼了一般。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让娜抬起手,眼看着手臂,每根手指都窜起金色的火苗,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神情:“这种程度的痛苦,跟还是凡人时所经历的比起来,还真是微不足道。” 圣枪高举。 “迎接审判吧,罪人。” 燃烧着熊熊圣炎的金色天使,手握刻满神圣铭文,俨然如光束一般的圣枪,向着周围横扫而去。 仿佛盘古开天辟地,黑暗瞬间被驱散。 每一个列席的观众,都在圣炎煅烧下,变成了一团团火炬。 熊熊燃烧的魔龙吐息,将整个城头都笼罩在了其中。 失去般若的援助,洛萨这边独木难支,跟他一起的德克萨斯狼族百夫长,已然战死,被敌人一名手持双刃斧的狼族战士斩断了头颅。 他这边,碰上了一个哪怕自己施展半龙化,依旧难以匹敌的劲敌,双重火焰神性加持的巨龙之息威力虽大,但面对这种体型较小的灵活对手,也很难取得太大的成效。 如今,他也只是困兽犹斗罢了。 能够多拖延一时,便能给正面主战场多减轻一份压力。 呼啸风声传来。 正在喷吐着龙息的洛萨,不得不停住动作,侧头躲避,一杆银色长枪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钉在后面的墙砖上,自己稍微躲避不及时,就是直接被爆头的下场。 身上满是灼伤的狼族战士们,在两个百夫长的率领下,一拥而上,向洛萨扑来。 这时,地上的鲜血突然诡异流动了起来,每一个血泊,都像是没有底的湖泊,从中伸出一只只通红的,纯粹由血水组成的手臂,试图将上面的狼族战士们拽进其中。 他们越是挣扎,陷得便越深,被那血手触摸时间长了,他们反抗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小,皮肤上都泛起一阵不健康的苍白,那是他们的鲜血在流失。 “什么鬼东西?” 一众狼族战士们满脸惊恐,这血手无论是刀劈,斧砸,哪怕切断了也会立刻粘连起来,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 就连两个见多识广的百夫长,也被数目更加庞大的血手给短暂控制住了。 鲜血王庭的采佩什家族向来只守着自己在特兰西瓦尼亚那一亩三分地,虽说是以“鲜血魔法”而著称,可真正领教过的少之又少,他们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此大好时机,洛萨当然不会放过,直接一口龙息倾尽全部力量宣泄出来,将那些无从躲避的狼族战士纷纷笼罩在其中。 随着洛萨的精神力逐渐枯竭,他停下龙息的输出,身体也从半龙化的状态解除,这片城墙上的敌人已经被彻底清扫一空,就连两个百夫长也被烧成了焦尸。 “大人,我来得正是时候吧。” 得意洋洋的小吸血鬼出现在半空中,她的身上覆着白森森的骨质装甲,许多甲片都已嵌入皮肤深处,跟血肉长在了一起——鲜血王庭的法术,施展起来怎么看都带有一种浓郁的邪恶色彩。 “你那边解决了?” “当然,那可是我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大阵。” “很棒!” 洛萨找了个好位置席地而坐,因精神力枯竭而感受到的眩晕感,使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了许多:“去帮般若吧,她去支援正面战场了,这场仗都打到这份儿上了,再输了的话,就实在太冤枉了。” 芙琳吉拉正色道:“好。库尔斯,你留下保护大人。” “不必,现在这时候,每一分战力都是十分关键的,库尔斯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洛萨摆了摆手,精神力近乎于全部耗尽,他现在已经完全是废人一个了,根本不值得再花费宝贵的战力来保护他。 “好吧。” 芙琳吉拉深深看了洛萨一眼,下意识舔了下嘴唇,心中萌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只是终究只是想想罢了。 虽然她觉得,按照大人的性子,自己若是提出了,他大概率是会答应把自己的鲜血统统“借给”自己的,但越是如此,她才越是不敢说出口。 眼下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已经陷入了一面倒的劣势。 四十余名纯血狼族的冲锋,在这种关键时刻,无异于四十架对着阵型散乱的轻步兵冲锋的卷镰战车,就算般若跟朱利亚诺分别挡住了一部分,剩下的,对于己方的打击也无疑是非常致命的。 这也是战场上提前预留后备队的重要性。 关键时刻一支生力军的加入,无疑是能改变整个战争走向的。 就在这时。 一颗炮弹从下方飞来,正巧在冲锋路上的远征军狼族中央炸开,白水晶加持的恐怖爆炸,顷刻间便将一头纯血狼族点燃成了一团火炬。 远征军指挥官破口大骂道:“是谁让他们开的炮?一群蠢货,都已经短兵相接了,居然还敢用白水晶的速射炮,你们想要把自己人连带着这座城堡都埋在废墟里吗?” 副官一脸惊愕:“指挥官阁下,不是我们的人,您快看!” 沃夫堡的城下。 尖锐的呐喊声,仿佛从地狱中传来的魔音。 成百上千僵尸组成的大军,正校准着从敌人炮兵阵地接手而来的火炮,对准沃夫堡的城墙一阵猛轰。 霍格船长斜戴着船长帽,意气风发。 “关键时刻,还得看霍格船长的。” 第364章 菲奥雷大师 “好个霍格船长。” 洛萨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惊喜交加。 他可没事先跟霍格船长通过消息,能如此精准出现在战场上,势必从敌人登陆那晚,就已经对狼族留守的亚克西号展开了突袭。 僵尸水手们不可能跟狼族正面对垒,除了缺乏要害,不会受流血,残疾之类的伤势影响以外,在幽灵船之外,它们的实力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 甚至于,洛萨麾下的翼骑兵连队,都能在旷野之中,轻松将这支队形散乱的僵尸水手们践踏成碎骨头渣。 但在这关键时刻,宛如天降神兵般出现于此的一支亡灵大军,依旧俨然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将远征军仅剩的寥寥士气彻底击碎。 飘扬的黑色旗帜,在炮兵阵地上飘舞。 旗面上骨头交错簇拥的惨白骷髅头,露出邪恶肆意的大笑。 炮火声轰鸣。 来自地中海的海盗们,千百年来,第一次像那些徘徊在加勒比海上,已是日薄西山的同行们,驶来了新大陆。 海洋之灾上的巨人大副哈哈大笑着:“特娘的英国佬的货真是带劲,这动静震得老子骨头都酥了,头儿,咱们船上什么时候也能装上这种宝贝?” 霍格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假如这不是作战记录的世界,海洋之灾号自然从今天开始,就能将武器更新迭代了,但可惜,他们所处的那个世界,就算能把这些白水晶和火药双驱的大炮带过去,也根本用不上。 “鱼叉炮和跳帮才是真正海盗们的浪漫,什么大炮巨舰,都是大娘们玩的邪门歪道。” 霍格船长大手一挥,推开旁边一个炮手:“来,让老子也过把瘾!” 远征军的狼族,已是人心浮动。 一枚炮弹适时在人群中炸开,恐怖的冲击波,将临近的一头狼人直接炸成了无数血肉碎块,炮火对他们真正造成的伤害还在其次,最大的还是士气问题。 “哪里来的死人军队?” “是海洋之灾,那艘幽灵船的水手们,亚克西号恐怕已经沦陷了,我们的后路断了。” “该死,这群叛逆居然还请动了地中海的海盗王,他们是拿什么收买的那群死人?” “谁知道呢,或许是金币,宝石,水晶球,葡萄酒,灵魂,巫术卷轴——但不管是哪样,咱们都没可能赢得胜利了。” 适时。 耸立在城墙上的决斗之旗上窜起一串金色的火苗,开膛手弗朗切斯科的身体凭空出现,他被圣炎灼烧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看好了,可怜的家伙们。” “这个,就是你们的老大吧?” 由火焰组成的女武神,面带微笑,她扬起手,立刻便有熊熊燃烧的圣炎组成一把锋利的圣剑。 一剑落下。 敌酋授首。 眼睁睁看着己方的首领被杀,远征军的狼族战士们,终于是彻底崩溃,他们顾不上自己仍在苦战的队友们,有些有血性的还会顾及自己同家族的族人,更多的则是一窝蜂开始溃退。 … 切利尼娜远远看着这一幕,从萨卢佐家族的百夫长背后出现。 双方都是遍体鳞伤。 对手是萨卢佐家族几乎整个年轻一代的总教官,也是整个家族除族长以外最顶尖的暗杀者,放眼整个远征军,实力也仅次于开膛手,跟切利尼娜,却也只能打出个不相上下。 “老师,你们输了。” “是啊,真是没想到。” 男人有些感慨地笑了笑:“恭喜了。” 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伏尸遍野,流血漂橹。 这一战真的有所谓的赢家吗?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道:“老师你走吧,远征军损失这么大,这种节骨眼上,亚克西家族是不敢再对萨卢佐发难的。” “还是天真了呀,三号。” 男人轻声道:“如果你们没有打回两西西里,这次的失败只会使亚克西对内的统治更加高压,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震慑所有潜藏的反叛者。”” “来杀了我吧,证明你已青出于蓝的时候到了。” “非要这样吗?” “或者让我杀了你,送我一份大功。也让萨卢佐家族跟巴斯利卡塔——你们的新狼族添上一份不死不休的血仇,作为投名状,在未来,使你我之家族,在彼此手中流淌更多的鲜血。” 切利尼娜沉默了。 “看,考验你我师徒感情的时候到了。” “老师” 切利尼娜抬起手中的双剑,神情中带着一丝浓浓的不解,她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到走到这一步。 “你看,咱们师徒俩的关系没到你束手就擒,被我杀掉的程度,也就别因此而感觉犹豫悲伤啦。” 男人的身影闪烁,出现在切利尼娜的背后,双剑狠辣且决绝地刺向切利尼娜的心脏。 他的动作依旧很迅速,迅速到切利尼娜如果没有反应过来,被双剑命中必定就会丢掉性命——这是一道选择题,丝毫不给自己留有任何余地。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切利尼娜选择了前者。 她的速度在生死之间,提升到了极致,以毫厘之差躲过了男人的攻击,并且将双剑同样决绝,不留余地地送进了男人的胸膛两边。 心肺两处,各有一剑。 就算是心脏生在右边,也断无幸存的道理。 “呵。” 男人看着切利尼娜有些哀伤的眼神,微笑着摇了摇头:“尼娜呀,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记住,反叛不是请客吃饭,这是一场必定会流很多血的战争。” “而这只是个开始。” 切利尼娜沉默着,攥着剑柄的手掌有些颤抖,她很清楚,老师在试图教授自己最后一课。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颤抖着从裤子的口袋里,摸索出了一个铁盒:“喏,就当是我们的分别礼物。” 切利尼娜没有伸手去接。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微弱:“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学生,只要敌人不咽气,就永远不要失去警惕心。” 作为处决者,切利尼娜的双剑,对于生命力的摧毁,是无比迅速的,哪怕是以生命力著称的狼族战士,被洞穿心脏之后,依旧走得很迅速。 “尼娜,一定要赢啊” 他的脸上,最终定格了一个哪怕有那道狰狞的贯穿面部的疤痕,在切利尼娜眼中,依旧很英俊的笑容。 砰—— 切利尼娜没有接过的铁盒摔到地上,散落出一地有着各色包装纸的糖果。 她怔怔地看着已经死去,但依旧面带微笑的老师,默默俯下身子捡起了一颗,放进了自己嘴里。 很甜,甜到有些发腻,比自己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棒糟糕很多。 记得老师的津贴向来不是很多,果然,买的糖果也是这种劣质的像是从街边小贩手里,只花一个里拉就能买来的牛轧糖。 “拿这种东西作为临别的礼物,老师你还是太失礼了。” 她高举起手中的双剑,眼眶湿润,但却坚定地大喊道:“萨卢佐家族的菲奥雷,今日葬送于切利尼娜之手,狼族第一刺客之名自此易主!” 第365章 让娜之死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洛萨看着对面,身影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状,燃烧的金色圣炎,都变得极度微弱的让娜,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心疼。 “小意思啦,被烧,在下是有经验的。” 让娜勉强扬起嘴角,紧蹙的眉毛还是出卖了她眼下的状况并不好过,神圣之躯煅烧的同样是自己的身躯,而且烧得比凡人时更加彻底。 “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 “我本来想像个英勇的战士一样,战死在最后的一刻,或是偷偷挑选一个不会碍人眼的角落,等待自己被烧成灰烬的那一刻,还不用忍者痛苦不敢叫出声。” “可我感觉好冷啊。” “冷到像是光着身子,被丢到了冰天雪地里。” 她抬起双手,做了个拥抱的手势,洛萨连忙将她抱进怀里——她变得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体重,身体也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在她的身上,残存的金色圣炎仍在燃烧着,只是释放出的热量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现在是不是很像被烧干了的蜡烛。” 她有些无力地蜷起身子。 总是意气风发的让娜,之前可从未流露出过这种软弱的姿态。 “不像,你比蜡烛好看多了。” 洛萨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有些手足无措,哪怕作战记录的世界里,死亡不是真实存在的,可对于之前宋金之战中,险些战死的洛萨而言,他很清楚,这个过程又是如此的真实。 这里死一次,跟真正死一次所承受的痛苦,没有半点分别。 “洛萨。” “嗯?” “我临死前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 “我跟般若到底是谁先?” “啊?” 看着洛萨脸上精彩的神情,让娜有些虚弱的脸上,不禁露出恶作剧得逞式的笑容。 “果然一诈就能看出来,那个总是装作一副不近男色的冰山美人形象的女人,啧,没想到会是这种人。” 让娜满脸好奇地询问道:“她在床上是什么表情,花样多么,会叫出声吗?总是一副冷艳姿态,她不会在床上也这样吧?那岂不是跟木偶一样无趣?” 洛萨一阵无语。 “够了。” 般若冰冷的声音响起。 她的小腹能够看到一个明显的贯穿伤,哪怕是重装铁卫,她现在的伤口恢复速度,也已经非常缓慢。 可见造成这道伤口的敌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我都快死了,她还凶我。” 让娜嘴巴一瘪,泫然欲泣。 洛萨虽然知道她大概率是演的,但还是一阵心疼道:“好了,她愿意说什么就让她说吧。” 般若“嗯”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蜷在洛萨怀里的让娜。 让娜被她看得一阵不舒服,有些艰难地推开洛萨:“当着她的面,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说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城墙上,张开双臂,用仅剩的力气高声呐喊起来:“小崽子们,这些天跟你们的相处很愉快,答应我,打赢这场仗,一直赢到最后。” 狼族战士们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让娜女士,你怎么了?” “快看,女士的身体在变淡!” “她要消失了吗?” “不可能,那可是耀骑士,怎么可能会死?” 让娜嘴角扬起,在阳光照射下,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透明了。 “蠢话,谁都会死。” “耀骑士也不例外。” 她叉着腰,神采飞扬地呐喊道: “亨利,一定要跟你心爱的姑娘告白呀;洛克,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记得去找他道歉;菲利佩,我知道你暗恋我,但我的心永远属于洛萨——就是我身边这个男人。” “还有菲力,亚历山德罗,玛尔甘尼斯,塔菲拉勒,找个好姑娘,别再惦记着我了哦,不对,你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没老婆,肯定不是因为惦记我。” “你们该不会是找不到吧?” 她面带戏谑地嘲笑着一个个看得见的狼族战士们,透明的身体一点一滴化作灰烬,直至随着一阵风而消逝了。 洛萨默默低下头,眼眶不知为何湿漉漉的。 这个蠢女人,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夺走了多少狼族战士的心。 芙琳吉拉出现在城头,她坐在地上,双腿交错着踢着空气。 “这个臭女人还真是不要脸。” “不过…喜欢她的人真那么多吗?” 她错愕地看了一眼库尔斯:“那为什么没人喜欢我,我比她漂亮多了。” 库尔斯沉默了一阵,彬彬有礼地鞠躬致意:“殿下如此高贵,这等野兽之民,只能仰望殿下光彩,哪敢有亵渎之心?凡人娶亲,也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也对。” 芙琳吉拉对库尔斯的说法很是满意。 正被两个狼族战士抬着担架,往后方送的汉斯,惊讶地看着那一张张满怀悲哀的面孔,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眼中,性格如此糟糕的让娜,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 “汉斯大人,让娜女士真的死了吗?” 说话的狼族战士,断了只手臂,仅剩下的一只紧紧抓着担架,带着哭腔询问道。 “不,当然不是。” 汉斯环顾四周,对着那一道道听他说完,满眼期待的视线,郑重说道:“让娜女士可是耀骑士,怎么可能轻易死于一场这种程度的战斗,她只是暂时离开一阵。” “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吗?” 汉斯思索了阵,点头道:“当然,等到你们统一狼族,塑造出崭新的,能够代表正义,跟人类和谐相处的新秩序后,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 他的谎言说得很蹩脚,但很多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或者说,人们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哪怕只是可信度不高的只言片语。 拖着疲惫身躯,走在沃夫堡的城墙上的洛萨,看着满目疮痍,轻叹道:“本来还想着战争结束后,趁机在这个世界里狩猎一只强大的龙类生物的,结果现在” 最强战力让娜阵亡。 其余人也是五劳七伤,倘若出现一头龙类,别说狩猎它了,更大的可能是被它狩猎。 朱利亚诺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他身上有刚包扎过的痕迹,作为一族之长,他的战力很强,可在这样的战斗中,所能发挥的也极其有限。 超凡世界的战争,能使最强大的战士都倍感渺小。 “多亏有阁下相助,我们才能艰难打赢这场内战。” 他的脸上显然没有表露出多么欣喜的情绪,这场战争虽然他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蒙受的损伤,也是无比巨大的,几乎一半的战士阵亡,余下的也大多身受重创。 洛萨摇头道:“朱利亚诺族长,‘内战’这个词听起来不太顺耳。” “阁下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的想法是,不如称之为革命。” 洛萨语气郑重:“在东方王朝,天子承天命而治九州,故每次改朝换代,皆可称之为‘革命’,狼族革命,自今日始。” “是时候树起一面崭新的旗帜了,朱利亚诺阁下。” 朱利亚诺有些艰难地说道:“说实话,我没想过这么快就要跟旧狼族旗帜鲜明地对上了。” “你也没得选了。” “是啊。” 朱利亚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的胜利对于整个狼族的震动,这意味着——狼主所代表的旧秩序已被动摇,要想重新稳固,就必须将他们铲除。 而他们若是不想被铲除,也只有一条路可选。 团结一切所能团结起的力量! 用他之前不太敢公然在欧陆宣传的新旗号——狼族联合会。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这么急?” “是啊,对于时间的干涉,总是有限制的。” “洛萨阁下,我可以说个请求吗?” “如果你想要切利尼娜留下,恐怕不行,一来她未必愿意留下,二来,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她——或许你们可以在我们走后,找回你们这个世界的切利尼娜。” 看到朱利亚诺脸上露出的疑惑表情,洛萨不禁笑道:“如果还有一个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的切利尼娜的话。” “会有吗?” “只能说有可能。” 洛萨对于作战记录的世界,了解程度也很有限。 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取代了这个世界本该存在的让娜,切利尼娜,还有般若,那她们离开之后呢? “与其指望这份可能,不如去跟切利尼娜好好道个别,于我个人而言,并不认为你值得被原谅,可我也不希望切利尼娜永远都留有这样一个心结。” 朱利亚诺沉默了片刻,点头道:“谢阁下的教诲,我会记住您所说的。” 第366章 心结 下午的时候。 沃夫堡已经基本收敛了所有的尸体,打扫干净了战场。 芙琳吉拉获得了海量的研究素材,总算没了拖沓的借口,不得不将在作战记录世界里余下的停留时间,统统投入到狼毒药剂的研发当中。 狼毒药剂是一种能够将普通人类短时间内转化为狼人的特殊魔药,据说初代狼人就是开创鲜血王庭的古代吸血鬼们研制狼毒药剂的产物。 据芙琳吉拉估计,她研究出的狼毒药剂成品,应该可以对狼族的战斗力短时间内造成很可观的增幅效果,对切利尼娜和汉斯都很有效。 系统已经提示洛萨,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这个世界了。 洛萨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叮嘱霍格船长和他的那群无法无天的僵尸水手们,把缴获的火器,还有那艘停泊于海港中的亚克西号,统统移交给了德克萨斯狼族。 这些东西他们带不走,留给德克萨斯狼族也算是洛萨最后所能做的支持了。 远征军撤离的狼族们仍旧散乱在外,他们如果集结起来,势力不会比失去洛萨等人相助的德克萨斯狼族差多少。 但可以预见,已经士气丧尽的他们,应该是不会再停留在德克萨斯了,而是另寻他路,返回到两西西里,这段时间,就是德克萨斯狼族们最宝贵的发展时间。 “大人,让娜的事情,我很抱歉。” 切利尼娜的脚步声很轻,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洛萨一跳。 “东方有句谚语,叫做‘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不免阵上亡’,更何况这只是作战记录的世界,不仅是让娜,我,般若,汉斯.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洛萨安慰道:“训练多流汗,真正的战斗时才能尽量避免这种悲剧嘛。” “老师说,这场战争只是一个开始,但已经死了很多我所熟悉的人,未来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丧命,大人,我们真的能改变这一切的结局吗?” 切利尼娜的声音里有些沮丧,这个时候,她才罕见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女生,所该有的模样。 “你放心不下大家对吧。” “是有一点。” “想留下来吗?” 切利尼娜迟疑了下,还是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很想,我已经习惯跟在大人身边了。” 洛萨忍俊不禁道:“你就算想留下来我也没办法,怎么说呢,不要太把这起作战记录放在心上,这只是解你心结的一把钥匙。记住,仅此而已。” 切利尼娜微怔。 “我明白了。” 就算什么都没改变,她最起码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野心家,还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理想家,新狼族们离经叛道的观念,也显然是非常具备进步意义的。 这就够了。 洛萨突然道:“对了,尼娜,我听说两西西里有个叫朱塞佩·加里波第的狼族领袖,他率领一伙流浪狼族,自称红衫军——你知道他吗?” “朱塞佩·加里波第?” 切利尼娜疑惑道:“大人您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吗?他的确是个厉害人物,我的老师曾经奉命去暗杀过他,结果却身受重创,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过来。” “让你父亲跟他这种反抗军联络一下吧,以前或许这些反抗军还看不上你父亲这种改良派,可这次他在新大陆携大胜之威,想必也有资格招揽这些人了。” “好,我知道了。” 切利尼娜没问洛萨为何不亲自去跟朱利亚诺说,她能理解,洛萨是希望创造一个她和朱利亚诺当面聊天的机会,帮她解开最后的心结。 找到朱利亚诺时,他正一脸严肃地吩咐着十余个狼族战士,将火炮,枪械等缴获的物资,收归的仓库中,由于涉及了白水晶这种易燃易爆物,必须要小心处理。 “朱利亚诺族长,大人有话要我转达。” 她将洛萨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利亚诺顿时心领神会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实际上,这种事哪里需要洛萨来教,他好歹也是统帅新大陆狼族的领袖,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加里波第的红衫军,本就是他一直在争取的对象。 两人相顾无言。 片刻后,朱利亚诺才有些感慨道:“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每次看着你,我还是有些感慨——当初你那么小,一晃眼,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这个给你。” 切利尼娜有些疑惑地看着朱利亚诺递过来的金色怀表,她伸手接过,在对方眼神的示意下,用大拇指推开翻盖,翻开上方,是一个漂亮女人的照片。 她有着蓝灰色的长发,身穿蓝白色的晚礼服,笑容恬淡优雅,哪怕只是从照片上看,也会一眼觉得她一定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桌边还摆着一杯烟雾袅袅的马克杯,阳光缱绻,好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切利尼娜不由露出一缕笑容:“这是妈妈吗?” “没错,这是你母亲的照片,这张还是我追求她时,用了一颗珍贵的留影石录下来的。” 朱利亚诺的脸上满是缅怀。 “原来,我跟妈妈这样像。” 切利尼娜仔细端详着画像中的女人,眉宇,眼神,脸上的五官,轮廓,简直都像极了,而且妈妈看起来真的很温柔,如果她还在的话,自己的童年肯定会幸福很多吧? “朱利亚诺族长,是因为我跟妈妈太像,所以你怕睹物思人,才把我送到萨卢佐的吗?” “不,不是。” 朱利亚诺苦笑道,这个理由确实说得通,但却不是他的本意:“哪有当父亲的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万里之外去当质子的。” “我只是没料到本以为已经年老昏聩的狼主,做起事来竟然如此得雷厉风行。” “如果他的反应不是这么大的话,我是打算让你统领家族在两西西里祖地的族人们,跟新大陆的我们切割干净的,一份少跟我们这些‘叛逆’接触的履历,或许能使狼主宽宥你。” “是这样啊。” 切利尼娜沉默了一阵,轻笑道:“朱利亚诺族长,我起先觉得你是个野心家,可现在看来,你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个不太聪明的野心家。” “是啊,我不聪明。” 朱利亚诺苦笑。 他作为统治阶级的改良派,本身就具备妥协性。朱利亚诺从始至终,就没想着真正反抗狼主的统治,最多就是给自己谋求一个狼族“副王”的头衔。 可现在看来,这真的很蠢。 狼主对于自己的权威,就像是抱着一根骨头的野狗,稍有人敢触及,就是立刻遭到疯狂的攻击——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了。 “我们父女在这一点还挺一致的。” 切利尼娜自嘲地笑了笑,她又想起了老师临死前教给她的那一刻,反叛不是请客吃饭,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死很多人。 革命——是需要流血牺牲的。 “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 切利尼娜的心结已经消散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还是跟朱利亚诺亲近不起来,但心中也不再有怨气了。 “记得小时候,你说等我下次回来时,会带我骑大马,体验德克萨斯牛仔的生活。” “抱歉,我失约了” 朱利亚诺试探着询问道:“如果方便的话,今天还不算晚。” “还是算了,也只有你这样的父亲,才会觉得一个年轻姑娘会喜欢骑着马在酷热的太阳下,把自己晒成红脖子。” 切利尼娜很潇洒地摆了摆手:“准备参加族人们的葬礼吧,作为族长,你得说些什么,好把大家的士气重新调动起来,不要再做失职的事情了。” 朱利亚诺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抱歉,尼娜。” “不用了,父亲。”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微,但朱利亚诺还是听得很清楚,一脸惊愕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喂,我的大姑娘,你刚才叫我什么。” ps:今天可真够倒霉的,刚因为二阳去诊所打完针,回来又一脚撞门框上把脚趾甲给磕掉了大半,结果又只好回到诊所,把剩下的那半截拔掉。 十二点前应该还有一更。 第367章 打破枷锁 “同胞们,今天是令人悲恸的一天,我们失去了很多亲人,挚友,爱人。” 简陋的葬礼上。 天空中昏暗一片。 一具具用白布或是床单简单包裹的尸体,被平放在墓园外的广场上。 许多伤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打着绷带,在同伴的搀扶下,来到广场上来听朱利亚诺的演讲。 可惜天公不作美。 那个有着一副老骨头的狼族战士的预感,终究是成真了,暴雨天转眼即来,黑云氤氲在半空中,仿佛下一刻,随着一声如同号角的霹雳,便会有无边暴雨倾盆而下。 “但同样的,今天也是值得所有拥有自由意志的新狼族们,所应铭记的一天,我们击败了侵略者,击败了那些试图破坏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同胞的敌人们!” 朱利亚诺举起手臂,高声呐喊着。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眶中满是血丝。 “这是一场艰难的胜利,艰难到如果没有让娜女士,般若女士,洛萨阁下,库尔斯先生,芙琳吉拉小姐,汉斯百夫长,还有霍格船长的帮助,我们绝对会一败涂地。” “但他们已经要离开了,不再会有人来帮助我们了,我们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一众伤员的情绪,不禁变得更加低落起来,他们刚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紧跟着,最值得信赖和倚重的盟友也要离去,他们真的还有胜利的机会吗? 看着一群宛如丧家之犬的族人,朱利亚诺不禁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抬起你们的头颅,我骄傲的同胞们,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可能了,经过今天这一战,我们将跟那些高高在上的旧狼族不死不休。” “我必须承认,我们以往怀有的任何软弱的,试图跟那些高高在上的旧狼族们妥协的念头,都是愚蠢透顶的,他们始终怀着想要把我们消灭殆尽的念头,我们早就该为了今天的战争而做好准备了。” “是,我们的确被打得很惨,但你们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十九个家族的联军,敌人的数量,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血统,按理说都胜过了我们无数倍。但这场战争,光是我们打出的交换比,却近乎于二比一,这足以证明他们所引以为傲的东西,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我们战胜了他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赢得最终的胜利,整个狼族的历史和秩序,将由我们来改写,重塑——所有流浪者们不再会因血统而备受歧视,也不会再有生来就高人一等的高等狼族的存在,德克萨斯足够广阔,它容得下每一个心怀自由的狼族战士生存,这是我们最后,也是唯一的家园。” “我的同胞们,新狼族万岁,所有不愿屈服成为奴隶的流浪狼族们万岁,自由万岁。” 耳畔,传来朱利亚诺振聋发聩的怒吼声。 伴随着一声霹雳。 暴雨倾盆。 狼族的呐喊声,却夹杂着狼嗥声,响彻整个沃夫堡,那是暴风雨都压制不住的,属于底层狼族的反抗之声——假如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不愿给我们尊严,自由和平等。 那我们就靠自己的双手去取。 打碎枷锁。 解放全世界一切受压迫的狼族! 你跟平行世界势力——狼族联合会的关系提升至尊敬。 你接下来十次抽卡中,抽取到联合会狼族的可能性增加百分之五十,并且该扈从会继承平行世界作战记录的进程,也就是说,他会记得你们的存在。 你的扈从,切利尼娜·迪·巴斯利卡塔已通过晋升考核,请尽快为其授勋。 洛萨看着有些陌生,阔别一个月的房间陈设,有种隔了一个世界的感觉。 他伸出手,摸了摸般若的脸颊。 她睫毛微颤了下,盖在身上的薄被扯下,露出白皙光滑的香肩:“我们回来了?” “嗯。” 洛萨抱着她,久久不愿起身。 作战记录里的一幕幕经历,连同朱利亚诺在葬礼上,那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怒吼声,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作战记录世界中的疲惫,原本是不会被带回现实世界当中的,可精神上的疲惫,哪怕精神力仍旧处于满额状态,但作战记录里的经历,却是做不得假的。 就像做了一个无比清醒,且持续时间很久的梦。 “真的会像木偶吗?” 般若的手伸进洛萨的被子里,压低了声音问道。 “当然不会,你别听让娜胡扯。” 说实话,洛萨就喜欢般若这种冷若冰山的感觉,那轻蹙娥眉,咬着嘴唇迎接冲刺的模样,实在令他欲罢不能。 这跟让娜完全是两种反应。 砰。 让娜推门而入。 脸上露出狡黠得意的笑容:“让我看看你们背着我在做些什么?” 洛萨被吓了一跳。 般若也一样。 她居然没有感受到让娜的到来,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谁让让娜的气息对于黑暗生物而言,就像是夜空中明晃晃的太阳,想忽略掉都难。 让娜得意洋洋道:“别忘了,我醒的可比你们早,可惜时间太短了,我才刚藏好,你们就醒过来了。” 她快步走近床边。 “你没事就好。” 洛萨看着让娜完好无损的样子,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还是有种大石落地的心安。 让娜轻哼道:“别装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模样,先把被子掀开,让我看看冰清玉洁的般若小姐,那只柔嫩光滑的小手有没有放在什么不该放的部位上。” 洛萨:“.” … “你们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安娜看着面前这些人,明明才见过不久,感觉他们跟之前又有了很大的差别。 “好久不见。” 芙琳吉拉跟安娜打了声招呼,眼皮很无力地勉强睁着,昨晚她在作战记录世界里足足苦战了一整个通宵,总算是得到了一份完美的狼毒药剂配方。 只要切利尼娜跟汉斯接下来供应她足够的鲜血,她完全有把握制作出能使狼族战斗力短时间内提升四分之一的狼毒药剂。 如果洛萨接下来再获得新的狼族扈从,狼毒药剂的实用性还会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好久不见? 安娜有些莫名其妙。 “安娜你来得正好,正巧作为我最尊贵的客人,见证切利尼娜的晋升。” 洛萨没有解释,而是笑着提出了邀请。 晋升,是需要仪式的。 虽然洛萨也可以只是简单地把剑搭在切利尼娜肩膀上,念叨一句“准许你晋升”,可一碗水是要端平的,让娜有晋升仪式,切利尼娜也该有。可不能厚此薄彼。 安娜有些疑惑,但还是很矜持地说道:“那我来得还挺凑巧。” “切利尼娜·迪·巴斯利卡塔小姐!” “我在。” 切利尼娜单膝跪在地上,神情严肃且庄重。 第368章 新的坐骑 “切利尼娜,你为我服务效命的时间虽短,但立下的功勋我尽数铭记于心,猎杀暴虐龙,清剿帝国叛逆及邪灵,清除瘟疫之源,你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短时间,你对我的每一桩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我很荣幸自己能够得到像你这样出众的战士的效忠。” 洛萨语气微顿,一脸郑重地将手中十字剑的剑尖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以女皇陛下钦命之利马索尔军区将军,国王陛下钦封外约旦之边疆伯爵——洛萨·冯·哈布斯堡之名,于东帝国之紫衣长公主,黎凡特巫师协会的会长安娜·杜卡斯殿下的见证下,授予你晋升的资格。” 安娜嘴角弯起,很矜持地露出鼓励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洛萨所谓的“晋升”跟骑士的“授勋”或是赐封爵位有何区别,但这显然不是什么重要问题。 切利尼娜抬起头,有些惭愧道:“大人,属下所立功勋,不及般若女士,芙琳小姐,能得此殊荣,提前晋升,属下受之有愧。” 洛萨微笑着说道:“你无需惭愧,晋升也不仅仅是奖励,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职责,你只管接下就是。” 切利尼娜又看了一眼芙琳和般若,前者自然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但就连般若都很罕见向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实在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简短的仪式就此宣告完成。 切利尼娜身上的气息微变,从强度上似乎跟之前没多大区别,但在安娜眼中,切利尼娜却变得更加“飘忽”了,那股对于她生命的威胁感,也越发浓郁。 仿佛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融入到空气中,向她递出致命一剑。 您的扈从切利尼娜已解锁第二技能【疾风】。 技能描述:切利尼娜体悟疾风的奥义,她既可御风前行,极大提升自己的速度,也可挥出威力十足的空气之刃。 评价:且随疾风前行。 对此,洛萨的评价是:好缝。 技能缝归缝,但不代表它不好用,切利尼娜作为“处决者”原本只依靠自己极为高超的敏捷属性来作战,在身法这方面,是不及库尔斯这种有特殊能力的刺杀者的。 【疾风】不仅使切利尼娜也掌握了一门强悍的身法,同时也赋予了切利尼娜一定的远程作战攻击手段,补全了一项重要短板。 “安娜殿下,今天多亏有你在,才使这场晋升仪式变得含金量十足。” 洛萨很客套地跟安娜攀谈着。 安娜翻了个白眼:“我记得你昨天可没这么客气,怎么才一晚上不见,你们都是一副很久没见过我的模样?” “哈,这不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吗,当然要客套。” 洛萨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揭过不谈。 信任归信任,作战记录期间,他们自身会置身于一种很脆弱的状态,毕竟那相当于一场深度睡眠,就像宋金之战那晚,如果没人守着,被人摸到近处都察觉不到异常。 “你今天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想着催我还钱吧?” 他在作战记录世界结束前,嘱咐过霍格将这段时间劫掠和寻宝所得送到君士坦丁堡了。 这位海盗船长最近的收获可一点不少,珊瑚,珍珠,玛瑙,翡翠之类的宝石拿到君士坦丁堡的市场上,都是能掀起疯抢的稀罕商品。 如果这笔钱到位,洛萨不仅能还清欠款,还有余额再为诸多扈从晋升一波,当然,其中肯定少不了霍格船长的。 虽然没跟在自己身边,但洛萨认为,自己手底下最劳苦功高的,霍格船长绝对能够排在最前列。 “放心,只是一点小钱罢了,不急着要你还。” 安娜没好气道:“是你家国王陛下让妮莎娅传讯来了,他得到消息,萨拉丁已经平定了十余个酋邦的叛乱,努尔丁的那个子嗣所率领的库尔德人的起义也胎死腹中。 而那位萨珊王,不仅没有出兵干涉,还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态度,似乎是又跟契丹辽国对上了,所以根本无暇顾及萨拉丁的举措。” “所以陛下是要我早点回去?” 安娜轻哼道:“嗯,估计是怕你真的留在帝国不再挪屁股了。” 洛萨思索了下,摇头道:“放心,安娜殿下,萨拉丁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战争虽然迟早都会开始,但绝不会在现在,由萨拉丁亲手撕毁停战条约。” “所以,这段时间我不会立刻离开君士坦丁堡,西西里的远征我或许无暇顾及,但帮着帝国收复几座小亚细亚的城市还是没问题的。” 安娜微怔,摇头道:“小亚细亚沿岸最重要的几座能够充当贸易结点的城市,本来就依旧掌握在帝国手中,至于那些山沟里,不服王化的游牧民,就让那些突厥酋长们头疼去吧。” 小亚细亚大部分领土的丢失,虽然对帝国而言是不小的损失,但收回之后的治理,同样也意味着一笔巨大的开销。 短时间内,这绝对是门亏本生意。 安娜对此看得很透彻。 “那就算了。” 洛萨露出了一副“那我就爱莫能助”的表情,他也预料到了这一结果。 … 送走安娜。 让娜提醒道:“对了,大人又该抽卡了吧?” “不用你提醒,我早就准备好了。” 洛萨记得自己接下来十次抽卡,能额外增加获得狼族联合会扈从的概率。 狼族联合会随便一个精英狼族,也就是“角头”估计就有四星水准。 至于普通的百夫长倒未必有五星水准。 毕竟汉斯才五十级就相当于百夫长级别了。 不过比较精锐的那几个百夫长,比汉斯实力要强出一大截,五星肯定是妥妥的了。 片刻后。 一匹通体黝黑,头高足有两米,跟普通战马尤其是未来会随着鞑靼人远征带来的蒙古马比起来,简直就像巨人一般的巨型马形生物,出现在了洛萨的面前。 它的头顶生有螺旋状的独角,跟独角兽类似,颜色却是截然相反,脚底踩过的地面,会留下淡淡的焦黑色痕迹,其体内充斥着火焰属性的能量,虽然在洛萨看来微不足道,但也足以证明,它是一匹掌握有魔力的“魔兽”。 独角梦魇兽。 四星超凡坐骑。 这是比让娜二星稀有品质的汗血宝马,更加珍贵很多倍的坐骑,前者是纯粹的坐骑,而后者,哪怕排除坐骑属性,它依旧有不弱的战斗力。 看着独角梦魇马这凶悍的模样,洛萨试探着伸手轻轻拍打着它的脖子,它不仅没有反抗,还很讨好地咧开生满细小利齿的嘴巴,湿漉漉的柔软长舌,在洛萨手上留下了一道有些粘稠的水渍。 “看着野性十足,但还挺温驯吗。” 让娜很好奇地探寻着。 她没敢太靠近,毕竟是一头黑暗属性的坐骑,如果被她的气息吓到,直接暴走了就糟糕了。 切利尼娜说道:“毕竟大人是黑暗领主,它会亲近大人也属正常。” 洛萨笑了笑:“那就跟着我好了。” 这匹马显然不适合分配给让娜,毕竟属性不合,独角梦魇马只是稍微靠近让娜,都会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而且,洛萨也确实十分喜欢这匹马。 “对了,之前抽卡不是抽出来一件不可磨损的马衣吗?取过来给它换上,再请君士坦丁堡的匠人为它量身定做一套鞍具,蹄铁,还有马铠,头盔。” 一匹战马的全套装具,要包括能在战斗时放下眼罩的战马的头盔,链接马盔与身体的颈甲,加装在身体两侧的侧面甲,有些还会为了防止刺伤,在马腹加装一层皮革甲。 十字军骑士们喜欢使用的马衣往往是不附带盔甲的,装饰作用远大于防护效果。 “哈,大人你还真想骑着这头怪物招摇过市啊。” “这有什么的,我听说在亚历山大,有些施法者经常骑着蝎尾狮,独角虎蜥之类的凶兽大行其道,君士坦丁堡倒是没怎么见过,但它显然也没那么显眼。” 洛萨又走远两步,端详着独角梦魇马的长相。 “你看,它跟一匹战马比起来,也就是体型稍微大了一些罢了,如果覆上全套马铠——我感觉人们肯定更愿意相信它头上的独角只是装饰。” 得益于独角兽的传说,许多战马头盔上都会加装一根独角,或是翎羽,盔冠,中世纪的骑士们很乐意自己的坐骑显得更华丽,更与众不同一些。 让娜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一丝看小孩子的笑容。 “大人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感兴趣的新玩具,真是少见他这般模样。” 第369章 西西里经略 独角梦魇马的体型,还要胜过这个时代所谓的“巨马”,也就是夏尔马这类还处于“培育”过程中的,专门用来拉货,拉车的挽马,体重要以吨来计。 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是身手足够矫健的话,在战场上绝对是堪比虎式坦克一般的存在。 洛萨翻身跃上马背,向让娜招了招手:“来,我们比试一番骑术。” 让娜轻哼道:“葡萄,让这黑皮小马驹闻你马屁的时候到了。” 葡萄自是不服这个奇怪的同类,很兴奋地打了个响鼻。 两人在庄园里一番追逐。 最终测试的结果是,独角梦魇马的耐力更佳,速度跟“葡萄”持平,但在防御力,战斗力这方面,就要远远胜过汗血宝马了。 “真不错啊,小家伙。” 让娜吹了声口哨。 桀骜的葡萄有些愤怒地看着这个“同类”,不服气地想要趁洛萨不注意,逮住它的脖子狠狠啃上两口,但立刻就看到独角梦魇马咧开的嘴巴里,那一颗颗尖锐的獠牙。 见鬼,这怪胎根本就不是马! 葡萄悻悻地一溜烟甩开蹄子跑开了,这家伙欺软怕硬的性格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让娜伸手摸了摸独角梦魇马的独角,见它一阵瑟瑟发抖,不禁笑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让娜偏头思索了一阵,认真提出了一个建议:“萝卜,就叫它萝卜好了。” 洛萨沉默了。 我现在一个女巫都没骑过,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让娜疑惑道:“不好听吗?还真是麻烦啊。” 她又思索了一阵,手掌拍拳:“就叫‘无敌’好了,寓意有它参与的每一场战争,我们都能赢得胜利。” “维尔纳老爹会不乐意的。” 洛萨眉头一挑,“无敌”可是记忆里弑父禽兽阿尔萨斯的坐骑,这名字可一点也不吉利:“你取名的水平可真一般。般若,你觉得它应该叫什么?” 般若面不改色道:“就叫‘日蚀’好了。” 让娜疑惑道:“这名字很好吗?黑皮就是日蚀,白皮是不是就是日了?” 反正比你取得强。 “就这么定了。” 洛萨拍了拍“日蚀”的大脑袋:“来,吐口火,我试试威力。” 日蚀有些犹豫地往后踱了一步,睫毛眨了眨,露出人性化的疑惑神情。 “放心,你伤不到我的。” 有火山之王里程碑的洛萨,对于常规意义上的火焰伤害近乎于完全免疫,独角梦魇马说到底也只是个四星超凡坐骑,能伤到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洛萨鼓励的眼神中,日蚀轻轻打了个响鼻,从鼻孔中喷出两朵白烟,细小的绿色火苗,只是稍微舔舐到洛萨的手掌,就消失了。 洛萨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掌,展示给日蚀看。 “你看,毫发无伤。” 日蚀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有些兴奋地向后踱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 绿色的火苗窜出,输出功率十分稳定,看日蚀的模样,对于魔力的消耗显然也不算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有一顶“翼骑统领盔”,能使坐骑变得精力无限。 如果日蚀掌握有一门输出功率极高,能一瞬间榨干自己所有精力的攻击方式,将跟“翼骑统领盔”完美契合,成为洛萨手中的一张王牌。 可惜,日蚀显然还不够格。 洛萨感受着日蚀喷吐出的绿色火焰的温度,若有所思。 威力跟他常态下施展的火球术差不多,但射程还不如火球术,对付普通敌人是够了,对付稍微上台面些的敌人,都很成问题。 只不过,日蚀毕竟只是一匹马,而不是一头巨龙,也没办法苛求它能独当一面。 算是差强人意吧。 … 布拉赫纳宫里。 女皇听着安娜的讲述,不禁有些意动:“他真的表示愿意帮助帝国收回部分小亚细亚的领地?” “当然,洛萨其实跟我一样,都是个不喜欢欠人人情的。” 安娜无奈道:“可惜了,时机不对。” “的确。” 拉盖娅女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小亚细亚作为帝国的养马地,兵源地,阻挡异教徒的天然屏障,对于帝国的意义当然重大,可惜帝国却没有同时对西西里的诺曼人,小亚细亚的突厥人动手的实力。 而且,养马地,兵源地,天然屏障——都掩盖不住小亚细亚内陆的凋敝,许多已经突厥化的希腊游牧民,悍勇剽悍,连那些突厥酋长都奈何不得,不仅没办法提供税金,还是地区安定的重大威胁。 这意味着,就算帝国眼下收复小亚细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于帝国而言都是负收益的劣质资产。 不像西西里,那里扼守地中海商贸要道,经济繁荣,还是朝圣道路的重要中转枢纽,再加上岛屿上的土地肥沃,物产丰沛,堪称整个地中海最璀璨的明珠。 东西方两大帝国眼下磋商的要点就是,谁能在西西里岛上分割到更大的果实? 至于南意大利,也就是阿普利亚,卡普阿,卡拉布里亚等地,相比较之下,反倒成细枝末节了。 但无论是西西里王国的哪一部分,在这个时代都是当之无愧的优秀领地。 西西里王国地盘虽然不大,但在整个欧陆也是能排上号的强国。 安娜轻哼道:“的确可惜,我实在想不通,洛萨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可能是个虔诚的教徒,他放着西西里的沃土不要,总是想着回到自己那遍是沙漠的领地做什么?” “恐怕是担心跟那位雄心勃勃的亨利凯撒对上吧。” 亨利凯撒指的是日耳曼尼亚帝国的皇帝,亨利皇储的父亲。 “也是,谁让他是个日耳曼人,哈布斯堡家族还得在皇帝手底下讨饭吃呢。” 安娜调查过洛萨的背景,但始终对此存疑,因为在她眼中,洛萨更像是个沉睡了几百年的老古董,目前正处于复苏期的强者,怎么也不像是白手起家的年轻人。 一个日耳曼小贵族,怎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崛起成现在的一方掌握超凡力量的诸侯? 虽然在东方人眼中,手握几千士兵,领民仅有十万之数的领主,远远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在这个时代的欧陆,的确已是顶尖权贵了。 “安娜,最近协会的事情忙不忙?” “忙,当然忙!” 安娜冷哼一声:“我的几个学徒天天向我抱怨,他们的工作就是每天听着那些愚民,说一些和超凡力量毫无关系,鸡毛蒜皮一般的小事。” “您快给我看看,对门邻居那个丑陋的巫婆对我家的奶牛施了诅咒,所以它不产奶了。” “我家的锄头不翼而飞了,一定是让一些贪婪的巫师给偷走了。” “大人,我的那个可恶下流的邻居,用蛊惑人心的法术勾引了我的妻子。” 安娜绘声绘色地学着:“我不是在责怪他们愚蠢,而是这些不经筛选的事情直接送到协会,真的极大增加了我培养的学徒们的工作量。” “他们每天要整理书籍,抄录经文,练习炼金术,法术,冥想法,还得分神处理这些琐事,这样下去可不行。” 拉盖娅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显然马洛斯对我的命令贯彻不够彻底,我会吩咐他多招收一些识字的抄写员,去筛查每一件上报的传闻。” “嗯。” 拉盖娅询问道:“总之,帝国接下来的重心都要侧重于收复西西里军区一事,你现在的魔药储配,有余力再组件一支新的超凡军队吗?” 安娜思索了阵:“如果只是最低等的蛮牛药剂,储备不成问题。” “那就着手去做吧,西西里的诺曼人可不好对付,如果帝国这次出兵,再次损兵折将,在我们的‘盟友’那里丢了面子,战利品的分配又将对我们产生不利的影响。” 拉盖娅很认真地说道。 帝国内忧外患,积弊已久,想要重焕生机何其难也。 第370章 尼基弗鲁斯的委托 清晨。 平静的黑海海面下,暗流涌动。 从赫尔松军区出发的商船,缓慢航行在黑海海面上,上面飘扬着属于帝国的双头鹰旗帜。 帝国的内海虽然从地中海萎缩成了黑海,但到底还没像十四世纪之后,萎缩成马尔马拉海那样糟糕的境遇。 帝国在黑海沿岸有着大量的据点和堡垒,牢牢掌控着黑海航线,在这里,帝国旗帜的含金量还是很足的,一般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海盗敢于对他们下手。 赫尔松军区是帝国在克里米亚半岛上的门户,从北方,源源不绝的奴隶,粮食,牲畜,皮货会经此门户,流入到帝国境内,也是黑海商路中最有价值的一点。 君士坦丁堡的许多瓦兰吉卫队成员,也大多是顺着第涅伯河一路南下,进入黑海,再沿着此条航线来到的君士坦丁堡。 同时,第涅伯河也是擅走水路的北欧人,南下的重要捷径。 “头儿,这段时间在迷雾海域,已经失踪了三条船了吧?” 清洗甲板的水手提醒道:“人们都说是那些可怕的海妖做的。” “传令下去,让瞭望手都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海面上的每一块礁石。” 船长的心绪有些不宁。 如果不是这船货物的买家,要求他们必须趁着君士坦丁堡刚遭受了“鼠灾”不久,粮食,皮货,肉类等货物的价格正高,要他尽快将货物运送到君士坦丁堡。 他宁可绕远路,也是绝对不会走迷雾海域的。 “天父在上,但愿那些失踪的倒霉蛋们只是不小心撞上了暗礁,而不是被海怪拽进海底,像是开贝壳一样,从船舱里掏出去给吃掉了。”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旁边,听到他说话的一个粗犷青年,不禁笑道:“哪来的什么海怪,真要敢出现在老子面前,一斧头劈了就是。” 这是个罗斯人的王公子弟,此行是奉了基辅罗斯王公的命令,要搭船去君士坦丁堡参加瓦兰吉卫队的。 瓦兰吉卫队对于罗斯人而言,已经逐渐成了一种成年历练,年轻的罗斯人,包括如留里克这样的的维京贵族,都视参加瓦兰吉卫队为一条发财,历练,增长经验和见闻的好去处。 船长闻言冷笑道:“年轻的小伙子总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等你真正遇上海怪就会知道,它们才是地中海上的王者,就算是屠龙勇士,站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也无法对那些巨兽造成半点威胁。” 青年不屑一顾:“呵,胆怯懦弱的希腊人。” 这时,甲板似乎遭遇了一道浪花,突然一阵剧烈摇晃。 青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引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好,罗斯人的大英雄,但愿你真正见了海怪,还能这样硬气。” 船长抬起下巴,得意地笑道。 这群自以为是的罗斯王公,如果不是帝国需要你们卖命,哪个帝国人会正眼看你们这种野蛮人? 在帝国,除了皇帝,没人喜欢这些粗鄙野蛮,嗜酒如命的蛮子。 青年脸色涨红:“我只是没站稳脚跟,我的先祖曾站在长船上,跟海怪搏斗,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风浪就摔倒?” 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船长心道:“你先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这群北边来的维京蛮子,早就跟那群草原野人融为一体了。” 海底,被海水不知泡了多久,已经腐朽发黑,上面蒙了一层绿色藻类和大面积的藤壶的幽灵船,正闪烁着幽绿色的微光。 甲板上,一匹矫健雄壮的独角梦魇马,正身披全套具装,如同一尊钢铁巨兽一般,踩在已经腐朽,但在诅咒的作用下依旧坚固的甲板上。 它很满意自己的这身装束,就是穿戴起来太过繁琐,有面甲,颈甲,胸甲,身甲,臀甲五大部分,将这些穿戴整齐,还得覆上一层丝质马衣,再配上鞍具。 除了独角梦魇马这种超凡坐骑,这个时代可没有哪种战马能够在常态下,维持住这样沉重的装具。 绝大多数的具装坐骑,其装备也不过就是只有面甲,颈甲和胸甲的半具装罢了。 僵尸水手们一脸惊叹地围观着这头怪兽,“日蚀”也很配合地摆出各种各样的poss,将自己雄姿英发的一面,展现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粗野水手。 有些好事人摸清了它的脾气,一边称赞着,一边要“日蚀”给他们表演个喷火的绝活儿,被巡视过来的霍格船长听到,一脚飞踹过去便是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混蛋就不怕把我们的宝贝船给烧掉吗?” 被踹断腿的僵尸水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又烧不坏,头儿的头儿要我们照顾他的宝贝坐骑,我们这是公事,又不是自己在找乐子。” “混账东西,都知道拿大人来压我了,拖下去,罚这蠢货去船底清理藤壶去!” 霍格没好气道,决定要跟洛萨好好谈一谈。 自从他从红海跑到地中海,接到洛萨这段时间,独角梦魇马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这匹精力旺盛的马儿,在狭窄的船舱里根本待不住,实在太聒噪了。 洛萨适时从船舱里出来,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你完成了里程碑:军区将军【你麾下至少有五十名具装骑兵的效忠】。 距离洛萨离开圣地,到塞浦路斯,又到耶路撒冷,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五十名具装骑兵的数目已经凑齐,里程碑自然而然也就完成了。 获得的新奖励是一份“铁浮屠”骑兵训练营的建造图纸。 这份奖励自然是极为喜人,洛萨是领教过铁浮屠的威力的,在冷兵器骑兵时代,绝对是最顶尖的具装骑兵,只是功能跟拜占庭具装弓骑兵相仿。 两者都是相当全能的兵种,进可全副武装,提枪冲锋;退可轻装简行,游曳射击;攻城时可下马步战,提锤先登,洛萨打算把他们编成一队,在即将到来的圣战中,必定能发挥出奇效。 接下来的大圣战,撒拉森人口中的吉哈德,对洛萨而言,既是风险,也是机遇。 一旦击败萨拉丁,以他眼下的实力,在进攻埃及的战争中,攫取到最大的利益,成为开罗公爵,尼罗河公爵,甚至是埃及国王都是大有可为之事。 但前提是,他必须能打赢。 萨拉丁招募了不少超凡层面上的强者,而资金匮乏,一盘散沙的耶路撒冷王国,根本无法对此做出有效应对。 这份压力,最终还是得落在他洛萨头上。 还是那句话,指望欧陆的王公贵族们,那得是耶路撒冷沦陷之后的事了。 听完霍格船长的诉苦,洛萨也只能是安抚道:“我会管教‘日蚀’的,让它上船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但眼下,总不能随便找个岸边把它丢下去吧?” 霍格船长讪笑道:“属下也没这个意思。” “我们现在到哪了?” 尼基弗鲁斯的委托,是要他们在黑海的迷雾海域中,打捞一艘沉船中的红宝石,这任务的难度对于旁人而言,自然是不低的,但对于恰巧有霍格船长帮忙的洛萨,又算不上什么了。 毕竟那可是两万枚金币的酬劳,洛萨手底下还有这么多等待升级的扈从,领地建设,商船队建设又都需要继续投入,在钱财这方面,就没有不缺的时候。 “应该就是海图上所说的迷雾海域了,我们上浮去看看?” “在你的船上,一切听你的。” 霍格船长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皱起眉:“前面有一个大块头的味道,它应该是感受到了我们的气息,正向这边快速游来。” “不好,它的速度太快了。” “准备迎接撞击!” 他扯起嗓子喊道。 第371章 深海巨兽 仿佛被卷入了海底漩涡一般,海洋之灾号如陀螺般旋转起来。 恐怖的离心力,将一个个动作不稳的僵尸水手们直接甩飞出了幽灵船的避水结界,眨眼间就被黑暗所吞没了。 洛萨十根手指紧紧扣住船舷,余光瞥去,却发现哪怕当海洋之灾号翻转过来时,独角梦魇马依旧如履平地,丝毫不受重力影响地踩在地板上。 它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地盯着洛萨,似乎不理解洛萨究竟在做些什么。 “好小子,你还有这本事?” 洛萨惊喜道。 他还以为“日蚀”这下肯定要被卷入到海底当中了呢。 砰—— 一个橡木桶翻滚着砸向洛萨,“日蚀”矫健地腾起两条后腿,将其狠狠踹飞了出去,整个身子像是跟海洋之灾号形成了一个整体,稳当得吓人。 洛萨心中腾起一团怒火,黑暗领主的威压和龙裔血脉糅合而成的黑龙虚影,立刻扩散开来,笼罩在海洋之灾号上。 黑暗中潜藏的巨兽似乎被震慑到了,没再发起攻击,伴随着逐渐平缓的水流声,逐渐远去了。 “那家伙被惊走了。” 霍格出了一口气,海洋之灾号纵横海底这么多年,碰上的棘手海兽数不胜数,已经见怪不怪了。 海底,终究是属于这些巨兽的世界。 “它还会再回来吗?” 洛萨皱起眉,海底的战斗跟陆地上完全是两种模式,他手底下的扈从虽然今非昔比,但真要在海底跟巨兽搏斗,也无非只能指望霍格还有让娜的圣枪了。 “不知道,但我们得提前做好防备,这头海兽的体型不算特别大,但隐匿能力极强。” 正常情况下,几乎不会有海兽有机会摸到海洋之灾号这么近都没被察觉,因为霍格身上的诅咒跟船只相连,只要他站在海洋之灾号的甲板上,他就能感知到周围的水流。 “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或许是一条大乌贼,但跟保罗那种体型更大,实力更恐怖的北海巨怪不一样,这畜生更擅长隐匿自己的踪迹,像是藏在阴影中的刺客,大人,我怀疑是它的墨汁遮蔽了我们的感知。” 霍格说完,又道:“我叫两个倒霉蛋出来问问情况好了。” 他抽出船长佩剑,伸手一挥,甲板上立刻有两团幽绿色的灵魂浮现了出来,七嘴八舌地争抢着说道:“头儿,那个该死的畜生嘴巴跟菊花一样,就这么硬生生把我嚼碎了,我申请三个月的带薪休假,这段时间就别再给我分配躯壳了。” “都闭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没看清,它全身都笼罩在黑暗里,仅有一条满是腕足的触手,把我的身体直接碾碎了——我猜,那应该是一条跟保罗阁下很像的怪物,只是体型要小不少,腕足也不像保罗阁下那样矫健有力。” 被毁去躯壳的僵尸水手回忆道:“那实在是太快了,我都没看到斯奈克说的菊花嘴巴,估计是那怪物品尝过他的臭肉之后,意识到我们一点也不好吃。” 霍格看向洛萨,沉声道:“大人,看来我猜的没错,那的确是一条生有很多条腕足的大乌贼,它把这片海域都当成了自己的领地,我们要想在这里搜寻沉船,大概率还得跟它对上。” “嗯,这里既然是它的领地,那些海底沉船所处的地方,大概率就是它的餐桌,除非它被我的威压直接吓退,否则,应该是还要再跟它打上一架的。” 洛萨询问道:“霍格,这种腕足类海怪,有什么弱点吗?” “大人,无论是大章鱼还是巨型乌贼,它们的生命力都非常顽强,触手被斩断,没几天也能重新生长出来,它们的弱点在于脑袋,只要让娜女士的圣枪能够命中,应该能解决掉它。” 洛萨“嗯”了一声:“我再跟安娜通个消息,看看她愿不愿意借我她那条宝贝海龙用一用。” 夜深了。 海面上缭绕着一层浓雾,这也是迷雾海域的常态,只有最有经验的船长,才能在这种遍地暗礁的复杂航线中,找到一条既安全又正确的道路。 这个时代行商虽然有利可图,但亏本的也不在少数。 同样的货物,早一天进港,跟晚一天进港,价码就可能天差地别。 这也是为何迷雾海域还有人愿意通行的原因。 商船尾部高高翘起的艄楼里,摇曳着晚间的灯烛。 来自罗斯的乘客们,聚在船舱里,正大口畅饮着甘甜的麦酒。 领头的青年是罗斯地区,最富盛名的留里克家族的成员,他的父亲是弗谢沃里德三世的外甥,受封特维尔大公,在罗斯诸邦中也是极为显赫的权贵。 “举杯,为了基辅和弗拉基米尔大公,我们共同遵奉的‘大窝’弗谢沃利德陛下!” 青年大声鼓噪着。 同行的将要参加瓦兰吉卫队的罗斯人,纷纷举杯迎合。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青年的身份,罗斯人虽然内斗严重,但对于遵奉为罗斯诸王公之首的留里克家族的族长,弗谢沃利德三世,他们还是普遍怀有敬畏之心的。 毕竟那是能赤身搏杀巨龙的猛人,“大窝”是说他家族昌盛,光儿子就有八个,在虽已受洗皈依东正教,但仍保留对生育的原始崇拜的罗斯地区,子嗣如此昌盛,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这绰号听起来虽然不够讲究,但也总比“大根”“巨根”之流强多了,是纯粹的褒义绰号。 青年继续吹嘘道:“我杀的波罗维茨人,头颅能在我的营帐外堆成高塔,更曾深入风雪之中,去徒手搏杀了一头巨熊,这都是因为我们留里克家族传承着古老的北欧诸神血脉。” 波罗维茨人是罗斯人对钦察·库曼或是佩切涅格人的称呼,也就是罗斯人除自己人以外,在东欧草原上最大的敌人,一些库曼化的罗斯人,便被称作哥萨克,这跟小亚细亚突厥化的希腊人是一个道理。 大有一种打不过就加入感觉。 “等到了希腊人的地盘,你们统统团结在我的身边,我保证,会带你们赚取无数金灿灿的钱币,每个人都能扯一身华丽的丝绸衣服,跟我一同衣锦还乡。” 青年正指点江山着。 突然,船底一颤。 他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到了桌子底下,上面的酒菜稀里哗啦都撒到了地上。 他丢了面子,正强行站稳脚跟,突然船底又是一震,这一次的剧震比之前还要更加猛烈,他怒骂道:“这群该死的希腊人开船这么不稳当的,难道是撞上礁石了吗?” 一众人被刚才剧烈的颠簸,磕得满脸是血。 纷纷怒喝起来:“叫那些希腊人滚出来,非得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第372章 龙蛋 (中秋快乐) 狭窄的船舱里,气氛正热烈的人群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红色的影子。 “那是什么东西?” “我眼花了吗?” “伊万诺夫呢?” “他刚刚还在我身边!” 突如其来的惊变,使还带着三分酒意的罗斯人脊背发凉。 他们互相对视着,有人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声音清晰可闻。 “我听说,在海中溺死的人会变成水鬼,只要他们找到替死的人,就能解脱,升上天堂。” 青年脸色铁青,他的身上还淋着汤汁,愤怒地呵斥道:“放屁,无论是水鬼还是溺鬼,都是一群羸弱不堪的小东西,哪里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一个大活人拖走?” “都拿起武器,不管是什么东西在搞鬼,我——雅罗斯拉夫都要让它付出代价!” 剽悍的罗斯战士很快就在雅罗斯拉夫的带领下,拿起了装在箱子里的战斧,战剑,投矛向船舱外冲去。 天黑得吓人。 看不见半点月亮。 星星点点的烛火点缀在船舱,舵盘上。 整艘船一片寂静。 鼓噪的众人也不由安静了下来。 有人心底直发毛:“人都跑哪儿去了,那群拉丁尼亚的水手不是最喜欢在这个时间聚在一起玩骰子吗?” “快看那儿!” 雅罗斯拉夫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 只见甲板上,在烛光照射下,能够隐约看到一条蔓延至船舱深处的半透明“地毯”。 他伸手摸了摸“地毯”,粘稠的触感,令他油然而生一种浓郁的恶心感。 地毯尽头的船舱舱门,更是隐没在黑暗中,像是魔窟一般。 身后,再度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如闪电般回过头,手中的战斧不假思索飞旋而出,砰得一声,将一条扭曲的之物钉在了甲板上。 那像是一条巨大的红色海蛇,上面生满各种各样的诡异凸起。 它的直径起码有半米长,被斧头钉在甲板上,依旧拼命挣扎着。 “就是它在装神弄鬼?” 雅罗斯拉夫的脸上满是得意,作为留里克家族的成员,他天生就掌握着远超常人的神力,一般的小邪祟,小魔物他不知杀了多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海蛇的话,这也太丑了。” 罗斯人纷纷围上前去,有胆大的还用长矛戳了戳挣扎的巨蛇。 “别掉以轻心,先解决了再说。” 雅罗斯拉夫提醒道。 这条“红蛇”的尾巴或是头颅一直延伸到海水中,自己的这一斧头,显然不可能使它丢掉性命。 一众罗斯人立刻拿出各式武器,劈砍在“红蛇”之上。 受限于糟糕的工艺水平,罗斯人使用的武器质量普遍较差,这也是成本更低的战斧和长矛在罗斯人当中广泛应用的原因。 刨除雅罗斯拉夫那把据说是北欧神话中,“矮人工匠”亲手打造的战斧,其余人的武器竟是根本无法戳破红蛇的皮肤。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条崭新的,跟之前那条红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要更加粗壮数倍的红蛇,破水而出,上面生满了藤壶,海藻等赘生物,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疙疙瘩瘩的大小吸盘。 “呵,又来了个大的。” 雅罗斯拉夫的脸上满是嘲讽,他大步如流星般走去,拎起地上的战斧便欲狠狠劈下,但眼角的余光扫去,原本迅捷流畅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 只见围绕着商船的黑暗当中,数十上百条“红蛇”正高昂起“头颅”。 巨大的吸盘不住收缩膨胀,有规则地律动着。 “天父在上…”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罗斯人的眼中满是绝望,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已经完全摧毁了他们抵抗的意志。 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人,面对这仿佛能遮天蔽日一般的恐怖怪物,也要肝胆俱碎。 “站起来,懦夫们!” 雅罗斯拉夫的怒吼声宛如雷霆般响起。 他举起手中的战斧,脸色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而涨红得通红,也可能是两者兼有。 只见他猛然抛出手中的战斧,在那无数触手铺天盖地砸下的同时,咆哮着拔出佩剑,向前冲去。 … 片刻后,海面上只剩下一片船骸。 … 第二天清早。 海底阴影浮现,似乎有巨物从船骸下经过。 洛萨来到海洋之灾号的甲板上,头顶能够看到被太阳映成碧蓝色的海洋。 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如果浮到海面上,就能好好晒晒太阳了,这在进入迷雾海域之后,已是个很难碰到的奢望。 切利尼娜正跟让娜切磋,作为洛萨麾下唯二两个完成精英化的扈从,最近她俩的切磋频率很高。 霍格船长带来的财富,使洛萨将她们统统升级到了精一三十级的水平,两人等级持平,打起来也是难分高下。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让娜占上风。 毕竟只是切磋,让娜在不释放“大招”的情况下,只比小技能肯定是吃亏的。 洛萨笑着询问道:“尼娜,御风剑术练的怎么样了?” 切利尼娜很恭敬地停住动作,将武器插回鞘内。 “大人,您之前建议的风之屏障我还在尝试当中,目前能够阻挡的攻击很有限,只有普通的箭矢,如果是我们那个世界的枪械,大概就只能稍稍改变它们的轨迹了。” 让娜用一种前辈的口吻称赞道:“小姑娘的天赋不错,掌握新能力的速度一日千里,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天底下有数的剑圣。” 切利尼娜的天赋是真的很不错,欠缺的只是经验和积累。 让娜自忖,若是跟切利尼娜单挑,刨除属性克制的因素,自己的赢面并不高。 要知道,她怎么也是四百岁的老古董。 猎杀的黑暗生物,比切利尼娜见过的都多。 这份战斗经验,居然没办法完全压制住切利尼娜,这让她也不禁萌生了一丝挫败感。 切利尼娜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让娜女士的夸奖,您才是最厉害的。” 这段时间,她总觉得之前作战记录里承了让娜很大的人情,态度格外有礼貌。 洛萨感慨道:“不用客套了,反正都比我强。” 所谓的“御风剑术”不过是洛萨的一个设想,真正的“疾风”不过就是赋予了切利尼娜驾驭气流的能力,并没有具体该如何使用的描述。 切利尼娜这才半个月就用的有模有样了。 而洛萨拥有火山神性的加持,在火焰法术上的进展仍旧很缓慢。 不得不说,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可真大。 霍格船长的声音突兀响起:“抱歉要打搅你们的谈话了——大人,我又感受到了那只怪物的气息,而且,就在附近,又有新船被袭击的痕迹。” 洛萨道:“看来,迷雾海域的确是它的栖息地,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迷雾,跟它有没有关系。”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宝,而不是猎杀海兽。 但想在不解决这种能完美潜伏在深海中的怪兽的前提下,去海底寻宝,就算有海洋之灾号,风险依旧太高。 霍格道:“可惜了,大人您的气息没能完全震慑到它。” “没被震慑到也正常,它毕竟是这片海域的霸主。” 洛萨若有所思道:“我记得,海兽对龙类血脉的渴望向来很高,我们不如布置一个陷阱?” 霍格迟疑道:“大人,你别把那畜生当作没有脑子的蠢货,这种海兽存活时间都是以百年计算的,智慧早就已经不逊于人类。” 洛萨摇头道:“我没有小瞧它的意思,但霍格,越聪明的人,往往就越贪婪。”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说,我们准备一颗龙蛋作为诱饵,它会上钩吗?” 第373章 新人 雅罗斯拉夫醒了。 一滴冰冷的海水顺着他脸侧毛茸茸的胡须淌落。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还在向外渗着水珠,已经腐朽发黑的舱室屋顶,冰冷的海水滴在地上,很快又被地板吸干,渗入到了更下层。 “这是哪?” “那个怪物呢?” 雅罗斯拉夫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其他人呢?”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难道,是我觉醒了祖先的血脉?”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他们留里克家族是南下跟罗斯人融合的维京人,他的祖先传说中有北欧诸神的血统,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带领部族在涅瓦河登陆,建立起对整个罗斯诸邦的统治。 海水淹不死我。 海怪也不能伤我! “你醒了。” 冰冷的声音在舱室门口响起,戴着三角帽,皮肤苍白的高大船长,缓缓走进船舱内。 “这是哪?” 雅罗斯拉夫问道:“你是谁?” “这里是迷雾海域的海底。” 霍格有些沙哑的嗓音不急不徐地响起:“我是‘海洋之灾号’,也就是你脚下这艘船的船长。” “你救了我?” 霍格船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可以这么说,但对你而言,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他为什么这么说? 雅罗斯拉夫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贸然开口询问,他骨子里有所谓“蛮族”的莽撞,但绝不是没脑子的蠢材:“我是特维尔大公的儿子,只要你将我送到希腊人的地盘,我保证你会得到一笔很可观的报酬。” 霍格船长嘟囔了声,这小子看来还没搞清楚现状啊。 雅罗斯拉夫疑惑道:“你说什么?” “先跟我上甲板吧。” 霍格转身便走,这时,雅罗斯拉夫也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连忙起身,手脚很麻利地从桌上拎起来一把短柄斧揣在自己腰间,才跟了上去。 船舱很黑。 “也不点一盏灯。” 雅罗斯拉夫小声嘟囔着,跟在眼前这个高大船长的背后,心里默默揣测着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如果是想把自己卖到亚历山大给异教徒做奴隶,自己又该如何反抗? “头儿,来新人了?” 冰冷的男声突兀响起。 霍格微微颔首的同时,看向雅罗斯拉夫。 雅罗斯拉夫被吓了一跳,因为眼前说话这人,体型是如此的健硕,哪怕佝偻着腰,仍旧要将整个船舱的通路统统堵死——他最起码相当于一个半自己的身高。 更令他感到惊愕的是,这小巨人的身上散发着有绿色的光芒,脸颊处有一大片肉已经腐烂,脱落,露出暗红色的牙床。 “僵,僵尸?” 霍格船长冷笑道:“他是我最忠诚的大副,接下来,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跟他学习。” 雅罗斯拉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等到那位所谓的“大副”挤着经过他时,还对他咧嘴微笑道:“欢迎加入海洋之灾,倒霉的小伙子。” 雅罗斯拉夫干笑了一声。 他觉得,眼前这具僵尸,一定比自己曾经解决掉的那些水鬼和溺鬼们更加棘手。 “别做出这副表情,你现在跟他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你那身体还比较新鲜。” 霍格船长的脸上,露出善意的嘲笑:“你该不会觉得,自己真的从那头怪物的嘴巴里,逃出生天了吧?” 雅罗斯拉夫浑身一震。 他抬起手,惨白的手掌上,连一点血丝都没有,而且——舱室里连一盏油灯都没有,自己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各种迹象都表明,这家伙没有说谎。 “想明白了?” 雅罗斯拉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还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先祖血脉。” “想明白了就跟我走吧。” “去做什么?” 仍旧有些没缓过神的雅罗斯拉夫,疑惑地问道:“接引亡魂,把他们送入地狱吗?你是冥河的摆渡人吗?” “不,去觐见我们的主人。” “我们的主人?” 雅罗斯拉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冥界之主吗?” 霍格摇头道:“不,他是外约旦和利马索尔的领主。” 世俗领主? 雅罗斯拉夫愣了下,下意识道:“我可是特维尔大公的儿子。” 雅罗斯拉夫虽然不太清楚外约旦和利马索尔军区将军到底是什么头衔,但想来,也高不过自己父亲的特维尔大公,那可是在罗斯诸王公里,都很有地位的领主。 “呵,世俗领主的身份并不高贵,高贵的是我们的主人。” 霍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随即又道:“对了,这艘船上所有的女士,都是不容冒犯的,就比如你的那些同伴们,就是被般若小姐的那面盾牌吃掉了。” “什么意思?” 雅罗斯拉夫没听明白霍格的意思。 “就是告诉你,我们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仍要心怀敬畏。” 黑暗中,霍格船长的脸色无比认真。 … 甲板上。 洛萨正在跟一个水手玩骰子,规则很简单,每人丢六个骰子,顺子,小顺子,指定数字都能得分,看谁先得到四千分——比昆特牌的规则要简单许多。 “三个一,计一千分,跳过。” 对面的水手一脸笑嘻嘻地说道:“头儿的头儿,又是我赢了。” 洛萨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僵尸水手,看得他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最后竟是啪唧一声,落在了玩骰子的木制托盘里。 “你怎么出的千?” 僵尸水手振振有词道:“头儿的头儿,你可别瞎说,我根本没有出千,丢骰子本就是凭运气和手法,哪里来的出千这种东西?” “行,这次算你技高一筹。” 洛萨弹起一枚银币,丢到对方手里。 在海上航行的枯燥生涯里,玩骰子绝对是消遣解闷的好手段。 “大人,那个特殊的小家伙醒过来了。” 霍格船长的声音响起。 洛萨看向来人。 这是个很高魁梧的斯拉夫人,看不出年纪大小,因为他满脸络腮胡,就算是小青年,也很容易给人一种中年大叔的感觉。 昨晚的时候,在那艘船骸旁,般若“超度”了大部分散落的灵魂,只余下这一个特殊的小家伙,被般若交给了霍格船长。 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他居然能够承受海洋之灾号上的诅咒。 要知道,海洋之灾号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招揽”过新人了,不是霍格不想,而是根本没有灵魂能够承受诅咒的力量。 “大人,这小子自称是什么特维尔大公的儿子。” 罗斯文化中的大公,跟中西欧的大公其实不是同一个概念,但特维尔大公在罗斯诸王公里,也算是很拔尖的一位大诸侯了。 这个时候的特维尔大公,应该是留里克家族的吧? 洛萨思索了下,难道留里克家族的人,真的有什么特殊血脉? “雅罗斯拉夫,我对你的遭遇深表遗憾。” 雅罗斯拉夫张了张嘴,曾以为自己生来无畏的他,一时间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希腊语,或是拉丁语,你会哪一个?” 洛萨熟练切换着语言。 霍格提醒道:“大人,这小子听得懂您说的话,您是不是先把威压撤下再说话?” 洛萨恍然。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那个出老千的水手给气得下意识放开自己黑暗领主的威压了,雅罗斯拉夫只是初生的僵尸,跟那群早就存在几百年的滚刀肉们没法比,哪可能顶得住? 第374章 深海乌贼 海洋之灾号阔别多年,又招新人了。 作为乐子人的僵尸水手们,纷纷投以同情的眼神。 死亡对于它们而言,是苦求不得的解脱。 雅罗斯拉夫对于那只海怪的存在,实际上知道的并不多,普通人在海上面对海怪时,还是太脆弱了。 反倒是他在罗斯地区的经历,洛萨非常感兴趣。 因为东欧是一片还未被开发的沃土,倒不是说洛萨想在这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毕竟东欧在未来,是迎接鞑靼铁蹄的一线战场。 而是因为这里栖居着大量的龙类生物。 罗斯人的共主,弗谢沃利德更是曾经多次徒手博杀过巨龙的狠人,当然绝大多数都是些低等龙类生物,或是极为弱小的纯种巨龙。 “大人,‘龙蛋’做好了。” 霍格端着一盏木制托盘,将一枚用洛萨鲜血淬火,并且用巨龙之息煅烧成的铁球,呈递给了洛萨——从外表上看,它还是很有“蛋”形的。 并且在洛萨的感知中,它富含龙类气息,完全能够做到以假乱真。 芙琳吉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伸手戳了戳“龙蛋”坑坑洼洼的外壳:“要不要在里面下个毒或是诅咒之类的,就这么给那怪物吃了,总感觉很亏的样子。” 洛萨摇头道:“那头怪物很狡猾,而且以它那体型,想要毒倒它,剂量势必惊人,但剂量上来的话,又很难掩盖住特殊的气味。” 虽然小放了一波血,但这点血量的损耗对于洛萨而言,跟没有也没多大区别。 “还是感觉很亏。” 芙琳吉拉有些心疼。 “别想了,你吸血又不能提升自己的实力。” 让娜一眼就看出了小吸血鬼的真实想法,这小丫头纯粹是嘴馋了:“如果你能吸血升级的话,我想大人还是很乐意每天给你放点血,好减少财政上的开销的。” 洛萨没搭这话茬,很自然地说道:“既然‘龙蛋’已经制作完毕,大家也该准备准备,做好跟这头海怪作战的准备了。” 这头深海大乌贼的生命力很顽强,眼下他们的主力输出,还得看让娜和海洋之灾号,毕竟是在海底,其余人很难找到有效的输出位置。 整个海洋之灾号,立刻紧锣密鼓开始备战。 雅罗斯拉夫跟着大副,甩开膀子劈砍木柴,制作固定鱼叉炮的船板,以免海洋之灾号在碰撞当中,把鱼叉炮也甩飞出去。 他拿起一杆长达三米的鱼叉,有些敬畏地将它举起,上面的斑驳锈痕,看似陈旧不堪,但大概是人死后,感知也灵敏了许多。 在他眼中,这上面分明萦绕着恐怖的煞气,凑近了仿佛还能听到耳畔响起一头头海洋巨兽垂死时的悲鸣。 “快干活小子。” 大副催促道:“把这门鱼叉炮固定好,咱们还得去把那根独角鲸的撞角安上。” “大副,船长不是要我做水手长吗?” 雅罗斯拉夫心里有些不平衡:“我可是特维尔大公的儿子,是天生的战士。” “是未来的水手长。” 大副放下手中的工作,正色道:“而且,就算是水手长,在这艘船上也是得干活儿的,海洋之灾号不养闲人,伱要是不听话,后果就像他们一样。” “他们?” 顺着大副指去的方向,雅罗斯拉夫看到,在船舷两侧的海水中,一个被海洋生物啃掉大半截身子,只剩下一小半还在海水中浮沉的僵尸水手,向他咧嘴一笑。 随即,它双手用力,做出了一个刨水的动作,神情得意地继续在海水中游动。 “他看起来还挺享受。” 大副脸色一僵:“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这群滚刀肉什么酷刑都尝试过,对他们而言,除非是作用于灵魂上的惩罚,其它都是在给自己找乐子罢了。” 其实霍格船长已经很少惩戒这群滚刀肉了,毕竟摧毁他们的肉体,就是在折损海洋之灾号的能源,至于折磨它们的灵魂,霍格真担心有朝一日,这群滚刀肉们变成一群享受折磨的变态。 雅罗斯拉夫愣了愣,觉得大副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他初来乍到,就算身体上早就没了感知,也不敢像这群老东西一样肆无忌惮。 唰—— 被泡过水的半截海盗,重新被拉上甲板。 霍格船长没好气道:“赶紧滚去干活儿,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如果出了岔子,我就让般若女士把你的灵魂碾成碎末,禁锢在那面盾牌里。” 海盗脸色一僵。 在船上失去身体,还能以灵魂体的状态在船只上游荡——但若是被禁锢在那面盾牌里,那就是真的丝毫动弹不得,更别提给自己找乐子了。 他觍着脸,讪笑道:“头儿,我立马就去干活儿。” “滚吧。” 霍格船长一脸不耐烦道,他越来越感觉到这群滚刀肉难以管教了,就算自己能通过海洋之灾号,控制每一个水手的行动,也架不住这群人摆烂。 幸好有般若在。 霍格看向洛萨身边,沉默不语的高个子女人,油然而生一种想要说服洛萨,将般若留在海洋之灾号上,给他做水手长的冲动。 是夜。 平坦的海床上,突然露出了一对巨大的眼睛,宛如两个W的巨型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色的微光。 随着海床颤抖,层层沙子被扬起。 一只硕大的,仿佛占据了整个海底的巨型乌贼,缓缓从沙尘中起身,它那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条的腕足,有规律地律动着,推动它那庞然之躯,缓缓向远处游去。 在它游过的海底。 是一具又一具大半被掩埋在沙土中的船骸,四处还能清晰可见一个个巨型海兽的森森白骨,这片海床,分明就是这头巨型乌贼的饭桌。 “它来了。” 霍格船长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颗伪装成龙蛋的铁球,已经沉入到了不远处的海底。 幽暗深邃的海水中,果然能隐约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随着波浪的痕迹,缓缓向那颗所谓的龙蛋靠去。 准备! 霍格的传音,在每个人的脑袋里响起。 僵尸水手们将鱼叉对准了黑暗中的目标,它们或许无法察觉到巨型乌贼的行动轨迹,但显而易见,那头怪物的目标必定是那颗“龙蛋”,只要锁定那里,就不会有问题。 射! 扭力驱动的鱼叉炮,如离弦的重弩,在海水中划出了一道白色的浪花。 那速度快到了极致,仿佛海水的阻力,根本没有对它造成半点迟滞。 第375章 领地事宜 新哈布斯堡。 时隔两月,生命之树的枝桠已经变得越发郁郁葱葱。 绿洲的范围已经扩散到前所未有的境地。 据说毗邻的祖加尔男爵领,每天都有农夫跑到边境上,极目远眺,期待着那片绿色能够更近一些。 原本天天抱怨自己领地贫瘠的祖加尔男爵,现在逢人就说洛萨领主的慷慨与大方,俨然已经跟佩特拉的阿尔贡男爵一样,都成了洛萨的忠实拥趸。 正午的阳光正炽。 驱赶着挽马的农民,还有络绎不绝的朝圣者们,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祷着。 这里已经有了城市的雏形,简陋的木质围墙围着房屋而建,它们是由一根根圆木,削尖了一头插在土地里组成的,未来还会随着城市扩建而不断向外扩张。 内城的城堡已经竣工,这里的采光并不好,带有浓郁的欧陆风格,因为修建这里的工匠,都是来自欧陆的朝圣者,他们的手艺是无法兼顾美观和防御的。 安德里亚斯坐在领主大厅里,用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着墨水,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着。 正中央的领主御座是空置的,上面并排悬着两面盾徽,分别是耶路撒冷的十字徽记和洛萨的双头鹰徽记。 安德里亚斯就坐在御座下手方位的方桌前。 他已经蓄起胡须,穿着得体讲究的丝质衬衣,举手投足间,有着学自库尔斯管家的贵气,跟往昔那个跟在粗鄙骑士身边的小奴仆已截然不同。 “日安,守卫官阁下。” 大厅里响起脚步声。 安德里亚斯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起身道:“日安,尊敬的神父。不知阁下到来有何贵干?” 来人是一个名叫梅伦的神父,自称有要是跟他商议。 梅伦神父一袭红黄色法衣,微笑着说道:“守卫官阁下,我听说,你是个很称职的官员和骑士,你曾带领巡境骑兵,将那些肆虐横行的沙漠强盗们绳之以法,这是天父褒奖的善举。” 安德里亚斯正色道:“过奖了,神父你有事可以直说。” 似乎没料到安德里亚斯的直率,梅伦神父皱起眉,又舒展开,脸上的笑容挤出了两道褶子:“守卫官阁下,我想在新哈布斯堡附近租借一块土地,用来修建一座新的修道院,近距离聆听天父的教诲。” “修道院?” 安德里亚斯皱起眉。 修道院可不是教堂,修道院更封闭,一般情况下,是不容许外人进入的,甚至还会配有卫兵,比如阿兰德勒城郊的修道院,俨然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这可不行,梅伦神父。” 安德里亚斯摇头道:“我无权处理这种涉及地产变更的事宜,这需要伯爵大人亲自决断,哪怕是国王陛下,也不能绕过大人,将他的土地分配给任何人。” 梅伦神父疑惑道:“伱是伯爵大人指定的守卫官,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这只是租赁,又不涉及到地产所有权的变更——难道这段时间,在新哈布斯堡定居的外来户们,都在无偿窃据你家大人的土地?” 安德里亚斯一时语塞。 他当然不是没有权力处理土地租赁的事宜,只是不愿将土地租赁给教会罢了,那完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梅伦神父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诱惑:“这是神圣的事业,守卫官先生,你想想看,每天早晚,都有晨祷晚祷的声音响起,最渊博的大学士,会在这里近距离聆听上帝的声音,撰写出流传百世的神学经典,整个基督世界都会铭记你的功劳的。” 安德里亚斯摇头道:“抱歉,梅伦神父,我知道这是神圣的事业,但在大人的领地里,一切神学事宜都是由修会负责的。” “哈?你是在说那群泥腿子还有手里拿着刀剑,认识的经文甚至写不满一张羊皮纸的战斗修士吗?” 梅伦神父语带讥讽:“恕我直言,他们在神学上的造诣,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安德里亚斯不卑不亢道:“这番话您可以去跟乌尔丁神父当面对质,他是阿兰德勒主教区的主教,无论是神品,圣职,他皆在您之上。” 梅伦神父对于安德里亚斯的反应毫不意外:“是,的确是这样,我在神学上的造诣或许不如乌尔丁主教高超,但我此行,是代表塞巴斯蒂安主教阁下而来,他是教宗陛下最信赖的助手,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语气微顿,又道:“像这样的神圣之地,不应该置于一个世俗领主的管辖之下,如果你愿意帮忙,主教大人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说着,从手指上取下了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放在了桌上。 安德里亚斯的视线从戒指上扫过,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厌恶,教会里,就是被这种贪财粗鄙之辈占据了——如果是他们拥有了生命之树,大概率会围起高耸入云的围墙,将整棵树圈在里面,每个朝圣者想要看一眼,都得收钱吧? 他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将戒指推了回去: “梅伦神父,您或许打听过,也或许没有,在下曾经仅是一个粗鄙骑士的贴身奴仆,大人赏识我,赐予我骑士的头衔,与守卫官的官衔。” “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贪婪,可是原罪。” 安德里亚斯站起身:“请离开吧,梅伦神父。” 梅伦神父脸色铁青:“这是你的自作主张,小子,就算是你效忠的主人,也不会愿意得罪我们的。” “我曾接到过别人举报,有人曾亲眼目睹你家大人身上隐约有一条黑色魔龙盘旋,我很合理地怀疑,你家大人受到了魔王撒旦的蛊惑。” 巨龙常跟撒旦联系在一起,相传,末日审判之时,撒旦化作了一头七首十角的大红龙,去跟大天使长米迦勒争斗。 安德里亚斯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他神情严肃,语调拔高了何止一筹: “神父,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你居然胆敢指控圣地的拯救者,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鲍德温陛下最信赖的臣子,外约旦与希伯伦的领主——一个如圣人般的模范基督徒,受到了魔王撒旦的蛊惑?” 梅伦神父被安德里亚斯声色俱厉的脸色吓了一跳,有些没底气道:“我只是合理地怀疑——一切还得经过宗教法庭的裁决。” “混账,你竟然还想着将我家大人送上宗教法庭?” “卫兵!” 头戴锅盔,穿着常备军淘汰下来的全套札甲,外覆了一层白色罩袍的卫兵,一脸凶狠地举着长戟冲进房间:“守卫官大人,有人闹事?” 安德里亚斯指着梅伦神父,怒喝道:“把这个侮辱领主大人的狂徒轰出去!” 卫兵打量了神父一眼,秃头,法袍——显然是个神职者。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脸上便露出凶狠的神色,神职者又如何,胆敢侮辱领主大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塞巴斯蒂安枢机的心腹。” 砰—— 卫兵一脚将他踹了个踉跄:“滚出新哈布斯堡,不,是滚出整个外约旦,这里不欢迎你。” 梅伦神父发出惨叫,大喊道:“你们胆敢伤害一个崇高的神职者,此等亵渎神圣的恶行,已是罪孽深种,我要向教宗陛下控告,外约旦都是一群不敬天父的异端!” “闭嘴!” 卫兵一巴掌抽在梅伦神父的脸上,只见他嘴里迸出两颗碎牙,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卫兵冷哼了一声,相对于土生土长的基督徒对于神职者的敬畏,他这个前拜火教徒投向大公教会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能多分两块田罢了,哪里会惯这种人。 梅伦神父的仆从,书记官等人立刻一拥而上。 “你当街殴打神职者,罪不容赦!” “还不快快放下武器,向天父忏悔!” 卫兵冷哼了一声:“要打架,我和我的伙计们随时奉陪,但不要忘了,这是新哈布斯堡,如果我喊出你们曾侮辱过大人的话,你们可能都没机会活着离开这儿。” 新哈布斯堡的领民们,受洛萨的恩惠最多,这座新建的城市,从一个破败的村庄,只花了不到半年时间,就俨然成了一座领民数千的城市。 这一过程中,每一个工匠,雇工,农夫,都受益良多。 底层人虽然容易被愚弄,但其实并不愚蠢,他们能分辨出谁使他们的日子变得好过了,谁的到来,又使他们的生活变得越发艰难。 梅伦神父一行人思索再三,眼看着卫兵的同伴们也支援了过来,心知今天是不可能讨回场子了,连句狠话都没放,就灰溜溜离开了。 “罪孽深重,亵渎神圣?” 守卫官的宅邸里,安德里亚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苦笑,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呢喃着:“跟着一只吸血鬼学习理政,可比指使他人殴打神职者亵渎多了。” 他思索了阵,还是提笔写了两封信,分别寄给了正处于希伯伦的库尔斯和耶路撒冷的汉斯。 显而易见,这位所谓的塞巴斯蒂安大主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时代,各地教会对于“造圣”是十分执着的,自称拥有“圣骸骨”“圣包皮”的教堂,把所有“圣物”拼凑起来,能生造出一个巨人。 就这也能吸引各地的朝圣者前来,络绎不绝想要参拜,更何况是新哈布斯堡的“神树”这样显而易见,根本无法复制的神迹。 而且恐怕还不仅仅是教会觊觎。 一个能使圣地的荒漠变成沃土的圣物,能使每一个沙漠领主都为之疯狂,此前只不过是动心思的人不敢下手,或是还没得到消息罢了。 眼下大人不在领地,只能指望留守人员中最有分量的库尔斯和汉斯能够做出有效的应对了。 第376章 猎杀巨兽 深海中,梭形的大乌贼像是潜艇般前行着。 激湍的水流,在海底深处形成了一条白色的浪花。 海洋之灾号上的鱼叉炮,在即将命中大乌贼的一刹那。 大乌贼密密麻麻的腕足立刻扬起,精准地将两把锈迹斑斑的鱼叉拦截了下来。 霍格船长对此早有预料,他豢养的宠物,挪威海怪保罗是比眼前这只巨型乌贼还要更加庞大的深海巨怪, 他最清楚这种腕足类海怪,因为腕足众多,所以防御堪称是密不透风,可海洋之灾号上的鱼叉炮,也不是这么简单就接下的。 这可是专门对付海洋巨兽的武器。 只见两把鱼叉之上,暗红色的血迹重新变得殷红,紧跟着,竟是化作了两条栩栩如生的巨鲨,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里面遍布着三角形的利齿。 已经腐朽的躯体,在大乌贼那恐怖的腕足压迫下,咔嚓凹陷进去,但它们根本没有任何痛觉,硬是不管不顾,拼命啃咬着大乌贼的腕足。 “再来!” 霍格船长高声呐喊着。 忙碌的僵尸水手们重新装填起鱼叉,在他挥落手中的刺剑的同时,两门鱼叉炮再度开火,这一次,它们依旧被拦截住了,但跟之前一样,再度有两头海兽被幻化出来。 这一次出现的,除了一头巨鲨以外,还有一头洛萨的“老熟人”——覆满漆黑的,腐朽的鳞片,流线型的身体,如同海中巨蟒。 是当初那只被海洋之灾号攫取了灵魂和血肉生机的亚种海龙。 海龙显现的一瞬间,周围的水流便骤然加速,将大乌贼挥来的腕足冲开,一个加速,便钻进了大乌贼的怀里,贪婪地撕咬着它坚韧结实的血肉之躯。 大乌贼人性化的双眼之中闪过了一丝愤怒,密密麻麻的腕足如同蛛网般将巨鲨,海龙统统捆缚了起来,越发用力,竟是想将这些敌人统统勒成碎片。 霍格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些海兽即便死了,海洋之灾号也可重新孕育出来,它们跟僵尸水手们一样,都是被诅咒束缚,永远不得解脱,也不会死亡之物。 只见他高举起手中刺剑:“就是现在,海洋之灾号,冲锋!” 这就冲锋了? 刚刚加入海洋之灾号的雅罗斯拉夫,显然还不了解霍格船长的作风,有心质疑,但看到海洋之灾号上的水手们,竟是每一个都哈哈大笑着,抓住旁边的船舷,嘴里污言秽语高喊着。 他也只能抓住旁边固定鱼叉炮的木架,嘴里不住祈祷着天父保佑,这艘已经腐朽的幽灵船不会在这样的冲撞中变成一堆烂木头。 “干死这条八爪怪!” “冲啊,海洋之灾!” “快点,再快点,划桨手呢,谁敢偷懒,就滚去擦一个月的船底!” 僵尸水手们怪叫着,海洋之灾号的速度已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到了一个巅峰。 雅罗斯拉夫没看到,自己亲手安装在船首,仿佛某种海兽骨骼或是牙齿的森白撞角,开始泛起猩红的涟漪。 隐约能够看到,有一头庞然巨兽的虚幻影像,将整艘幽灵船笼罩起来——在巨型乌贼的视角里,这艘包裹着木头壳子,散发出浓郁死亡气息的破船,竟一瞬间化作了一头满口森森利齿,头顶独角的巨型鲸鱼。 那是哪怕它这种早已拥有上千年寿命的古老海兽,都铭记于血脉深处的天敌。 它想到了逃跑。 不顾那些哪怕身体支离破碎,依旧如同钉子一样死死啃在自己身体上的累赘之物。 这种智慧极高的海兽,哪管什么所谓的尊严,打不过就跑,或是打得过,但付出代价太高,还是跑,对它而言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但它哪怕在逃跑的过程当中,依旧不忘伸出一条腕足,将那颗沾染了洛萨血脉气息的“龙蛋”揽入怀中。 海洋之灾号的速度虽快,但这头巨型乌贼的速度更快,海底到底是海兽的天下,就算是后发起步,它跟海洋之灾号的距离,依旧在迅速拉长。 “衰老!” 芙琳吉拉伸出手,鲜血诅咒降临于巨型乌贼的头上。 它飞速划水的身躯,猛然一僵。 虽然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瞬,但早已提速到了巅峰的海洋之灾号,还是在霍格船长的大笑声中,宛如正在展开骑枪冲锋的骑士,将那根森白的独角狠狠刺进它的体内。 并且余势未消,顶着大乌贼便向海底撞去。 洛萨紧紧抓着船舷,他余光扫去,甚至能够看到只剩下一颗头颅,仍旧不断啃咬着乌贼身体,从断颈处落下大团碎肉的亚种海龙——这家伙死后变得脆弱太多了。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亚种海龙,虽然大概率依旧不是这头大乌贼的对手,但最起码也能搏上一搏。 一条巨大的腕足,带着万钧巨力,狠狠洞穿了船腹,吸盘上散发出巨大的吸扯力,将大量的僵尸水手们吸出了船舱,紧跟着,又有数条细小腕足跟上,将大腕足吸扯出来的僵尸水手们,统统绞成了碎肉。 洛萨头顶,又有触手砸落。 两道剑光闪过。 切利尼娜手持双剑的背影,在桅杆上显现,那条袭击而来的巨大触手已经从中间断裂,残躯砰得一声砸在了船上,随着船身侧翻,向着洛萨迎面撞来。 砰—— 般若可靠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洛萨面前。 只见她将黑色盾牌往甲板上一砸,一道无形的障壁立刻横在身前,重达数吨的巨物,就这样被死死抵在前方,未进一步。 让娜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金色的火焰纹路。 她看着空门大开,只剩下两根腕足依旧护在自己脑袋周围的巨型乌贼,金色的圣炎迅速覆遍她的周身,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上形成了一道道金色圣痕。 她整个人,在这海底更是像一颗发光的太阳。 “圣哉!” 浩大圣洁的吟诵声中,金色的圣枪化作流光,宛如大羿的射日之箭,摧枯拉朽般洞穿了巨型乌贼的护在身前的两条腕足,直接刺入大乌贼的头颅当中。 但这条大乌贼不愧是生命力极为顽强之物,哪怕是受了此等致命伤,余下的触手反而更加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时间,整个海底世界,都被这恐怖的腕足肆虐着。 “圣枪招来!” 洛萨也抬起手,远处的圣枪应声飞来。 又是一记圣枪被洛萨掷出,尽管从声势来看,要远远弱于让娜,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对战场上做出的贡献了,毕竟他总不能一口龙炎,把海洋之灾号烧掉。 霍格已被海怪疯狂的腕足给甩飞了出去,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心中懊悔。 他居然忘了乌贼这种怪物,即使受了致命伤,剩下的尸体依旧保留着生前的大部分活性,而且因为没了脑子,攻击性更强了。 “见鬼,这下干掉这头海怪获得的收益,还不一定能弥补海洋之灾号修复自己的消耗。” 洛萨这边,已经能够听到系统的提示: 你猎杀了一头传奇海怪,由于你在其中做出的贡献较少,只能获得十分之一的经验值,你的等级提升。 但眼下的战斗,依旧没有结束。 的确如霍格猜测的那样,现在正在攻击他们的,已是这头巨型乌贼的尸体。 “我试试让它停下来。” 切利尼娜突然开口道。 她说着,踏风而起,周围缭绕的气流随着她挥动手中的双刃,化作锋利的剑气,穿透海洋之灾号隔绝海水的护罩,在海水中飞过,分别命中在各个腕足之上。 随着剑气扫过。 这些疯狂挥舞着的腕足,竟是齐刷刷哑了火,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纷纷垂落了下去。 “厉害呀,尼娜!” 芙琳吉拉惊叹道。 “她是怎么做到的?” 让娜有些疑惑。 毕竟,她的剑气穿入海水当中,所剩下的威力已经十分有限,按照这条大乌贼的防御力来说,顶多就是破个皮罢了,想要造成如圣枪这样的贯穿伤,根本是没可能的事。 洛萨推测道:“大概率是‘处决’的效果,只要血条清空,任凭什么锁血手段都无济于事——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规则的力量。” 第377章 寻宝 眼下的海洋之灾号,像是从飓风的风眼中经过了一遍, “多亏了尼娜小姐,不然这次可就损失惨重了。” 霍格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海兽的恐怖。 霍格皱着眉,看着正在缓慢修复船身的海洋之灾号,它这次受创可着实不轻,从船身上生长出的白色骨刺,动作都迟缓了不少,许久才穿入巨型乌贼的残骸,开始缓慢汲取其中的生机。 “抱歉大人,这次是我的失职,险些将您置于危险之中。” 霍格船长的语气有些唏嘘,他和船上的水手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八爪鱼这样的海鲜了,明明随便一个常在海上跑生活的人都知道的常识,他竟完全抛在脑后了。 “没关系,结局总是好的就够了,而且,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不危险的。” 洛萨想起了波希米亚人(非吉普赛人,指捷克人)的谚语:生命不过一场玩笑。经历的危险多了,他感觉自己反而不再像最初刚穿越过来时那样谨小慎微了。 他拍了拍高大船长的肩膀:“霍格船长,该干回你的老本行了。” 霍格船长咧嘴笑道:“发死人财的时候又到了。” 海洋之灾号的自我修复过程,逐渐快了起来,血色的纹路出现在这艘幽灵船的各处,每一名僵尸水手们的气势又有少许提升,这头巨型乌贼积攒下来的生命精华出人意料的庞大。 砰砰—— 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 直至,巨型乌贼的躯体彻底被吸干,只剩下一块巨大的板形骨架,被洛萨随手出售给战利品商城,换取了寥寥几十枚金币了。 海洋之灾号重新启航,阵亡的僵尸水手们也开始重塑身躯。 这次战斗,终究还是有赚头的。 随着海洋之灾号缓缓驶入巨型乌贼平时用餐的场所,简直像是来到了一座沉船之城,遍地都是或完整,或稀碎的船骸,洛萨甚至看到了一艘维京式的长船。 霍格船长提醒道:“大人,海洋之灾号能短暂赋予你们水下行走和呼吸的能力,但是千万要赶在一刻钟内返回船上,而且不要离开海洋之灾号太远。” “一刻钟,我记住了。” 洛萨皱起眉,他提醒道:“我们得找一艘大概率存在瓦西里亚科斯家族的蓝色十字徽记的船。” 尼基弗鲁斯将军只要他寻找一颗红宝石,但整片海底,这么多沉船所积攒下来的财货肯定是很惊人的,总不能白跑一趟。 水下行走和呼吸的能力,其实就相当于海洋之灾号上的护盾,延伸到了个人身上。 庞大的海洋之灾号上,密密麻麻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僵尸水手们,像是萤火虫一样,落入到了各个沉船上。 洛萨一行也挑了一艘走了进去。 这是一艘三桅帆船,龙骨从正中央被撕开,货物和被掩盖在沙子中的人骨,呈放射状均匀铺在海底。 让娜随手打开了一个密封的箱子,立刻捂住鼻子抱怨道:“嚯——这味可真够冲的。” 这是一箱已经被海水泡烂,大概率未经鞣制的皮革,这种腐臭味应该就是上面未刮干净的油脂和血肉腐烂的产物。 皮匠在这个时代往往得离群索居,因为他们在制革过程中,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些皮革匠人,甚至会用粪水来浸泡生皮,因此一些穷苦人还会特意储存,收集粪便,出售给皮匠,来赚取一笔报酬。 同时,皮匠对于水源的污染也是很惊人的,因此但凡大一点的村庄,都对皮匠取水,排水的场地有所限制。 洛萨的领地里是没人用粪水鞣制皮革的,毕竟石灰水是更佳替代品,而且农民们也逐渐意识到粪肥的效果,致使昔日无人问津的粪便也成了宝了。 “大人你快来看看。” 让娜关上箱子,又重新翻开了一个。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银币,虽然只是银币,但数目极多,用手叉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洛萨拿起一枚银币端详了阵,摇头道:“成色很差,值不了几个钱。” 中世纪的银币不值钱,跟大航海时代大量白银流入导致的货币贬值,完全是两个极端。 中世纪银币不值钱是因为白银短缺,欧陆上已经开发的银矿数目很少,再加上教会,贵族,富裕平民大量使用白银制造餐具,烛台,首饰,白银的数量就更少了。 这也是银含量极低的“黑币”开始在市场上流通,也促使原本十二枚银币换一枚等重的金银币兑率,从前些年的一兑二十,甚至跌到了一兑五十。 所以这一箱满满当当的银币,乍一看不下上万,但也就值个几百枚金币。 “估计是这艘船上的奸商,用来对付那些罗斯人和库曼人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需要面对的风险极大,尤其是跑海上贸易的,海盗,风暴,瘟疫,迷航,有良心的人想要活下来都难,更别提发财了。 “所以,这艘船应该是希腊人的商船,是要经迷雾海域往北航行的,不是我们的目标。” 尼基弗鲁斯说过,那艘船是在返回君士坦丁堡的路上遇难的,商船可不会载这么多银币返回君士坦丁堡,肯定要在草原上换成货物,才不虚此行。 不过既然来了,肯定不能空手而归。 洛萨直接将船舱里的零碎物件统统出售到了战利品商店,蚊子腿也是肉,海底寻宝虽然来钱来得快,但也没那么容易。 绝大多数货物泡水后都失去了价值。 比如让娜刚拆开的一箱来自高卢波尔多的高档葡萄酒。 霍格船长在红海上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收集到的宝藏,计算下来也就不到四万枚金币的收入。 就这样,一路搜寻过去。 “大人,我大概是找到了。” 让娜大声喊道。 洛萨匆忙赶过去,果然在船舱里发现了一枚印有蓝色十字徽记的盾徽,他们认真寻找过后,在船长室的抽屉里,发现了那枚所谓的红宝石。 果然是一看就能认出。 这绝对是一件瑰宝,它起码有拳头大小,在黑暗的船舱里,闪烁着深红色的光芒。 洛萨拿起盒子将它塞了回去。 能够自主发光的东西,不是涉及超凡,就是具备放射性,洛萨可没有喝镭水的兴趣。 第378章 公主 卡勒堡。 时隔数月再看卡勒堡,已经变得凋敝了不少。 虽然被投石车轰塌的城墙废墟已经被清理掉了,但许多地方仍有火烧得痕迹,过往的商队,进城出售货物的领民都少了不少。 高坐在领主御座之上,威风凛凛的男人,是时隔多日未曾露面的沙蒂永的雷纳德,他的新婚妻子朗吉多克的埃利诺,一派温柔端庄的模样,戴着小巧精致的金冠,坐在御座旁。 虽是老夫少妻,两人婚后的关系却还算不错。 私底下据说雷纳德向炼金术师求来了能提高生育力的秘药,这段时间一直在辛勤耕耘,一派少妇模样的埃莉诺,看着自家丈夫,竟也是满脸爱慕。 虽然时常显得鲁莽粗鄙,但雷纳德其实是个相当英俊,且富有魅力的中年男性,不然也不可能凭借小小的男爵次子出身,击败了无数竞争者,成为了康斯坦丝女大公的丈夫。 又在被俘,囚禁的十余年里,因康斯坦丝女大公死去,而失去安条克公爵头衔之后,又得到外约旦女伯爵斯蒂芬妮的青睐。 这时。 一名衣衫褴褛的骑士,闯进领主大厅内,高声道:“大人,一支撒拉森人的大军正在向卡勒堡前进,他们攻破了我们的边境哨卡,只有我一个侥幸逃脱。” “萨拉丁这么快就打算卷土重来了。” 雷纳德的脸色一阵阴沉,他本以为萨拉丁此前在城下折戟,至少也要休养一两年,才会再度卷土重来。 埃莉诺有些惊慌:“是那些异教徒的战士吗?” 她来时路上就被萨拉森人劫走过,那些在沙漠中来去如风的马穆鲁克战士,给她留下的印象可是极为深刻。 领主大厅内,一众廷臣也是面色沉重。 “他们有多少人?” 骑士被搀扶到座位上,痛饮了一杯葡萄酒才道:“不知道,当时天色正黑,粗略一看,打着火把的不下千人,都是装备精良的马穆鲁克骑兵,我怀疑那是萨拉丁的禁卫军。” 一个骑士开口道:“大人,要不要向希伯伦的那位领主求援?” “洛萨小儿?” 雷纳德的反应极大:“向他求援?别忘了,我才是外约旦真正的领主,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依靠一些蝇头小利,收买了阿尔贡和莫雷诺那帮蠢蛋,难道你也想要我跪在他的面前,去捧他的臭脚吗?” 提出建议的骑士脸色一阵发白,他当然知道这么说肯定会激怒雷纳德,可眼下,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还没修缮好的卡勒堡,可经不起再一次惨烈的守城战了。 一旁的埃莉诺神情微变,对于洛萨这个自家丈夫的仇敌,她心底其实还是很有好感的,这样年纪轻轻,又战功赫赫的显贵,还是将自己从异教徒手中拯救出来的恩人,实在让人难以提起恶感。 只是她也知道不能逆着自家丈夫的想法来,开口道:“不如去信给国王陛下吧,他会做出英明的抉择的。” 骑士微怔,连忙道:“是。” 向国王求援,跟向洛萨伯爵求援又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面子上好看一些罢了。 “等等!” 雷纳德突然道:“先随我到城墙上看看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到底有什么打算,如果萨拉丁真打算撕毁停战协议,应该也不会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手段。” 到底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老古董,雷纳德从最初的慌张中也逐渐回过味来了。 萨拉丁的名声很好。 在他的宫廷里,不仅有萨拉森人,基督徒,还有犹太人,都认为他是个仁慈睿智的君主。 有人说他是沽名钓誉,也有人认为他隐藏在表面的美德之下,是如毒蛇一般的野心和诡谋。 但雷纳德必须承认的是,就算萨拉丁是伪装的。 要让他撕下自己的伪装,也是代价很沉重,不得已而不为的一件事,他不认为萨拉丁会如此轻易就选择开战。 他快步来到城墙上。 远远的,已能看到尘烟四起。 很快就能看到一个个披甲骑兵,戴着黑色的面罩和头巾,全副武装来到城墙下方,距离城头恰巧一箭之地的地方。 他的卫队在此前的战争中,也是死伤惨重,在他失去伯爵头衔之后,许多廷臣,临时效命于他,指望能获得一片封地的骑士也弃他而去。 眼下,他的卫队仅有数百人,而城下的敌人,只粗略数去,光披甲骑兵就有近千。 只是这支军队数目虽然庞大,却没携带攻城器和运送粮草,辎重的征召兵。 雷纳德稍稍松了一口气:“敌军虽众,但只凭这些人,还不足以击破卡勒堡。” “大人快看,他们派人过来了。” 只见敌人队伍里,跑出一员头戴脊盔,身披丝质长袍的将领。 他来到城前,高声喊道:“沙蒂永的雷纳德何在?” 雷纳德探出脑袋,回道:“我就是,卑鄙的异教徒,为何撕毁你家主人跟吾王的协定,擅自进犯我的领地?” 萨拉森将领以手抚胸,高声道:“我等从大马士革出发,是为了护送吾主之亲姊——拔丝玛公主前往哈希姆圣地朝圣的。” 他语气微顿,又道:“与阁下之哨卡的冲突,皆为误会所致,我家公主殿下已派人收敛阁下之哨兵的尸体,愿为此场误会付出一箱金币的赔偿。” “误会?” 雷纳德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屁的误会。 看来,萨拉丁是真想找借口重新向王国开战了。 他皱起眉,眼下跟萨拉丁开战,对他绝没有什么好处,一来他地位已今非昔比,战争爆发就算是赢下了,也很难为自己攫取到多少好处。 反倒是因为自己的领地处于边陲,真要打起来,自家本就被劫掠过的领土,又将被付之一炬。 “既然是误会,我愿意接受你家主人的赔礼,但我作为国王陛下委任的卡勒堡之领主,是不能容许伱家主人这样一支庞大军队,由此过境的。” 雷纳德强忍着怒气道:“你家公主,最多只能携带十余人的卫队,否则,我将视尔等此举,为开战之信号。” 底下的将军大喊道:“可是雷纳德阁下,考虑到你的劣迹斑斑,屡次背信弃义的糟糕名声,我家主人是绝不会容许公主殿下,只带寥寥十余人的卫队,由此过境的,这是对拔丝玛殿下生命安全的不负责任。” 一众萨拉森士兵哄笑起来。 往年,雷纳德作为外约旦的伯爵,时常会劫掠一些朝圣者队伍,当然,这一点谁也别说谁,虽然萨拉丁跟鲍德温四世早已签订过保证双方朝圣者自由通行的合约,但各方领主都有不遵守的情况。 尤其是来自欧陆的一些做惯了强盗的领主,他们连自家商队都会劫掠,更别提是异教徒的商队了,谁拦着他们发财,谁就是敌人。 第379章 萨拉丁 大马士革。 萨拉丁的宫廷是如花园一般美丽的建筑,广阔的长方形庭院里,一条御道分隔开两座流淌着清澈泉水的大水池。 大理石质的宫廷墙壁上,镂刻有全套的拜火教经文还有各位先贤学者诗词格言,镶金的,象牙的,各种华丽的器皿,瓷器,彰显出此处主人丰厚的财力。 这位埃及与阿拉伯之主,最核心的两块地盘叙利亚与埃及,是整个西亚地区最富庶的地方之一。 在宫廷里,两名黑袍术士,正施法,在一面水波涟漪般的画面中,转播着城头上曾经的死海之王雷纳德的一言一行。 城头,十字军士兵们义愤填膺。 能够清晰地看到雷纳德的脸上,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表情,戴着链甲手套的手指,甚至都扣进了夯土的城墙里。 许久,他才松开。 缓缓开口道:“的确,身为卡勒堡与蒙特利尔的领主,保护朝圣者,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此前种种失职过错,确实是我的错误。” 雷纳德的脸上,反常地露出笑容来:“贵军若想通行,直接护送公主殿下离开就是。” “还是说,贵军认为在下这小小城垒,数百军士是贵军之心腹大患?需要我等将军械丢到城下,统统自缚双手,出城请降,你们才敢放心入境?” 雷纳德的回应,稳得一塌糊涂。 自从订立和约之后,他连劫掠商队的事情都很少做了,即使还有,也让人难以找出证据。 茫茫荒漠里,有一两支商队失踪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谁也不知道是那些来去如风的贝都因游牧民,还是偶尔客串强盗的行商做的。 以前对耶路撒冷的攻略,萨拉丁受限于糟糕的气候和后勤状况,以及要面对来自东方那位万王之王的威胁,无法使出全力。 眼下,萨珊波斯被东方来的敌人吸引了注意力,刚平定赞吉余孽的内乱,又得了施法者相助的萨拉丁,已有万全把握收回圣地,所欠缺的,无非就是一个合理的开战借口罢了。 城下萨拉森将领一时无言。 他们本想激怒雷纳德,以这位“死海之王”贪婪鲁莽的性格,大有可能为了掳走拔斯玛公主,以勒索高额的赎金,而铤而走险。 这就给了他们开战的借口。 但没曾想雷纳德竟然没上勾? “尔等区区数百人,自然不放在我军眼里。” 雷纳德笑道:“既然不是,贵军便去吧。如今外约旦的领主洛萨伯爵,向来以公正之名著称,任何朝圣者和商队只要缴纳税款和通行费,都能平安过境。” 雷纳德语气微顿,冷笑道:“就是不知,他是否会容许贵军这样一支庞大的‘护卫队’从他的领地上经过。”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城下的这员萨拉森将领,曾是洛萨的手下败将,他比谁都清楚,适才击败了扎恩和穿刺者拉乌夫的洛萨,其势力在十字军王公里都属于最顶尖的。 他这一千精锐,进入到洛萨的领地里,只会被一口吞掉。 “看来,雷纳德的实力变弱了,就连脾气也变好了,这才算有点样子。” 萨拉丁有些感慨,他微笑着向一旁的黑袍法师致意:“两位阁下,请向卡米尔传出我的命令,雷纳德既然答应我们过境,就索要一份加盖了他的印章的文件,同时让他护送吾姊离开雷纳德的领地,便可返回了。” “对了,务必警告他,不得侵扰,劫掠平民,一切以吾姊的安全为重。” 看着远去的萨拉森骑兵们,城头的十字军战士们既愤怒,憋屈,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包括雷纳德,他甚至还有点开心,期待着这支萨拉森骑兵,能冲到洛萨,阿尔贡男爵等人的领地里,给他们添上一大份麻烦。 至于丢面子,那的确是丢。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新婚妻子,在一旁看着他这“勇敢”的十字军将军,那满怀疑惑与不解的眼神。 雷纳德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愤怒,自己的脸面,早在那天被国王亲手收回外约旦伯爵和希伯伦领主的头衔之后,就已经丢净了。 所以说,人一旦放弃自己的底线,就真的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底线了。 大不了你们随便劫掠我的领地好了,那些村庄前几个月刚被肆虐一通,本就不剩什么了。 如果不是靠娶新媳妇从手下封臣手里收取了一笔“礼金”,他甚至连维持眼下卡勒堡的数百常备军都做不到了,更别提重建那些村庄了。 萨拉丁示意两位施法者切断了画面。 塔基丁,萨拉丁的侄子,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肥肉的白胖子,轻咳了一声:“吾主,我们已经抓住了叛逆之首萨利赫,您要亲自审问他吗?” 萨拉丁沉默了下,微微颔首:“带他上来吧。” 塔基丁立刻高喊道:“带叛逆萨利赫上前回话。” 和跟洛萨在旅店时初见时那样意气风发已截然不同,如今的萨利赫,浑身血污,身上的残破盔甲已被剥离,只剩下一身破破烂烂的丝质内衣。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早已恨之入骨的男人,他冷笑道:“叛逆萨拉丁,你见我做什么,想要我跪在伱的面前祈求你的原谅吗?” 萨拉丁皱起眉,语气依旧平静:“我待你已足够优渥,你于大马士革的宅邸里,侍女,花园,珍馐,美酒,都不曾缺少于你,为何叛我?” 萨利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萨拉丁,你凭借我父亲的使者身份,坐上了法蒂玛埃及宰相的位置,又背叛了我父,连一点小小的贡赋都不愿缴纳,我且问你,我父亲待你是不够优渥吗?为何叛我父,囚其子,夺其城?” 萨拉丁沉默了片刻。 塔基丁暗道,叔父也真是昏了头了,跟赞吉余孽有什么可辩的,难道还能黑的给说成白的? 他的意思是,自己这边属于黑的。 “呵,说不出话了吧,叛逆。” 萨利赫强撑着挺直了腰杆,冷笑道:“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还会继续跟你斗下去。” “我不会杀你,萨利赫。” 萨拉丁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亚美尼亚以北尚有数支库尔德部族,我委任你格鲁吉亚总督之位,派你前去统合库尔德诸部。” “哈,萨拉丁,格鲁吉亚也算是你的地盘?你怎么不封我为君士坦丁堡总督呢,让我跑去希腊人的地盘当皇帝?” 萨利赫笑得前仰后合。 格鲁吉亚曾经属于东帝国,现在也是东帝国在东方的盟友,出自巴格拉季昂王室的塔玛拉女王,是常常拿来跟东帝国的拉盖娅女皇并称的女性统治者。 “狼王,在哪都应有统御群狼的本领。” 萨拉丁没有笑,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你想与我为敌,没有一支真正忠诚于自己的力量,谈什么为敌?你真以为我把你放在眼里了吗?” 萨拉丁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在跟那些因为利益受损的反对派做斗争罢了。 萨利赫只不过是个落魄的王子,一个有着所谓“大义名分”,实际上除了少数拥趸,根本没有多少属于自己力量的可怜虫。 萨利赫沉默了片刻。 冷笑:“呵,萨拉丁,你又在展现你那虚伪的,可笑的风度了是吗?你以为这样,别人心里就不会再骂你是一个卑鄙的叛逆,一个正亟待撕毁刚订立的合约,想要掀起战争的小人了吗?” “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发誓,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可怕的敌人!” “呵。” “或许吧。” 萨拉丁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抬手抚胸:“愿圣火庇佑你,兄弟。” “呸!” 萨利赫一阵冷笑。 “塔基丁,送萨利赫王子去自己的‘领地’赴任吧。” 塔基丁看着萨利赫满怀仇恨的眼神,心道,自己叔父是不是话里有话,想要自己半路上解决掉这家伙? “不要胡思乱想,就按照字面意义上理解我的命令即可。” 正对上萨拉丁那睿智平静的眼神,塔基丁一愣,连忙道:“是,吾主。” 第380章 国王的忧虑 萨拉丁在等一个机会。 鲍德温四世也知道他在等这个机会。 这个外界眼中的,困居于自己寝宫等死的年轻国王,如今正坐在御座前,用带有印章的指环,缓缓盖在面前的信纸上:“着高弗雷卿将此信送予教宗陛下。” “急吗?” 捧着本厚实魔法书的小女巫,头也不抬地问道。 “不急,急也没用。” 这是一封求援信,但早送到,晚送到也没什么分别。 无非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的寝宫里,曾经终日缭绕的香薰已经被撤下了,他身上的残留的麻风病人的特征,已经越来越少,看上去跟常人已没有多大分别。 “那我等晚上离开的时候给贝里安好了。” “嗯。” 鲍德温四世看着小女巫将信纸收起,局势恶化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萨利赫在叙利亚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才两个月就被平定了。 据说,是因为萨拉丁的麾下也有了施法者的效命。 “战争就快爆发了。” 所欠缺的,仅是一个借口而已。 他约束不了所有的十字军,就算和平已成了诸王公的共识。 但那些无法无天的“小马驹”们可不管这些。 这些满脑子狂热,在自己领地上都是无法无天的角色,来到异国他乡指望他们安分守己是没可能的事,而且他们还掌握有“圣战”的大义。 只要一个火星子就能把他们点燃。 “洛萨什么时候能回来?” 妮莎娅头也不抬地回道:“洛萨先生出海未归,您昨天才刚问过。”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是嘛.” “是的。” 鲍德温四世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妮莎娅,你见过那位巴塞丽莎吗?” “随我老师见过几次。” “真有那么漂亮?” 妮莎娅有些意外地放下魔法书,惊奇道:“陛下您也在意这些?” “我为何不能在意这些?” “确实.巴塞丽莎是很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跟洛萨身边的几位女士比呢?” 妮莎娅思索了一阵,感觉有些为难:“实在难分高下,非要说的话,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哎,她们不属于同一个类型的。” “那看来是真的名不虚传了。” 鲍德温四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他是见过洛萨身边的几位扈从的,每一个都是世间罕有的美人,能跟她们相提并论,绝对是顶尖美女了。 “您在担心洛萨先生会被巴塞丽莎的美色吸引,从而留下不回来了?” “怎么会…” 国王陛下有些言不由衷地回道。 怎么会不担心呢。 那毕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共治皇帝,也足以令这世上九成九的贵族心动了。 而且,那位女皇显然也不是什么吝啬的人,一上来就给了洛萨一个军区将军的头衔,这不摆明了是要跟我抢人吗? 鲍德温四世知道洛萨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可谁让他这个国王跟帝国皇帝比起来实在寒酸呢。 妮莎娅忍俊不禁道:“哈哈,您想得也太多了,我家老师曾跟我抱怨,也不知您是给洛萨灌了什么迷魂魔药,让他对您这么死心塌地的。” “您放心,洛萨先生出海办完事就会返回圣地的。” 鲍德温四世尴尬地笑了笑。 现如今,鲍德温四世所掌握的直属武装,也仅有汉斯统帅的王家骑士团和高弗雷男爵统帅的耶路撒冷骑士团算是常备军,吕西尼昂的阿玛尔里克所控制的城卫军只能算地方卫戍部队,战斗力堪忧。 前者数目经过战后的扩充,骑士的数目已经达到了上百人,加上侍从,军士,总计八百余士兵;后者数目几乎是前者的两倍。 可就这份军力,在整个王国的私人武装里面,只能排在第三,第一跟第二,已经分别被雷蒙德公爵和洛萨侯爵这两个实权大诸侯给占了。 而萨拉丁只算直属于自己的卡萨基亚禁卫军,一种全部包裹在重甲之下,人马具装的超重装骑兵,都有近千人,更别提他手底下那支规模庞大的马穆鲁克军团了。 此外还有如土库曼骑兵,贝都因骑兵,柏柏尔步兵,努比亚步兵等数目庞大的辅助军团——一般来自下级封臣和成建制的雇佣兵团,也都属于不事生产的职业军队。 之前的战争,才过了不到半年。 整个王国的军力虽然因分封制,战死的骑士自有后嗣补上。 绝嗣者,也自有新的封地骑士取而代之。 置办下来的军械也可以重新利用,武装起大量的朝圣者。 但这些骑士的战斗力,不可避免是会下降的。 无关于个人武力,侍从,军士,这些人死了又不会如韭菜一般再长出来。 一个训练有素的披甲军士,绝非普通城镇民兵和征招老农所能媲美的,一个刚刚获得封地,还没积攒下财富,甚至武装不起侍从的骑士,战斗力会大幅下降。 更重要的是——耶路撒冷没钱了。 之前组建两万朝圣者大军,几乎花光了亨利二世(狮心王理查的父亲)留在大金库的军资。 大修道院和各地领主肯定还有钱,但想从他们手里掏出这笔钱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曾经他刚打赢蒙吉萨战役后,威望如日中天的时候,是能做到的。 可现在不行。 鲍德温需要洛萨的支持。 但脚踏两只船的洛萨,已经有了哪怕失去圣地的一切领地,依旧能抽身而退的资本了,这才使鲍德温四世有些进退失据。 妮莎娅有些疑惑道:“陛下,您为何不重新亲政呢,让那些小觑您的人都知晓,您才是王国至高无上的君主。” “国王,从来不是至高无上的。” 鲍德温四世叹了一口气:“最起码,在耶路撒冷王国不是,它纯粹就是一群胜利者,分配果实后的结果,诺曼王公博希蒙德得到了安条克;布永的戈弗雷得到了耶路撒冷;图卢兹的雷蒙德得到了的黎波里;布洛涅的鲍德温得到了埃德萨。” “这里面,只有布永的戈弗雷,圣墓守护者,耶路撒冷第一执政官的头衔是选出来的。” “你觉得,我现在就算站出来,就能拨乱反正了吗?” 鲍德温四世的神情有些惋惜,换做他当年刚刚率领大军,击败萨拉丁时,若能疗愈此等恶疾,自然能铸就不世伟业。 可现在. 他再站出来,无异于病榻上的老皇帝,在双子夺嫡之时,突然掀开被子站起来,宣布自己还能再续三十年——不仅两个皇储受不了,在两个皇储背后下注押宝的人同样受不了。 … 黑海海底。 幽灵船依旧四平八稳地在海中极速前行着。 “六个六,我赢了,掏钱!” 甲板上洛萨,满脸得意地看着对面充满不敢置信的僵尸水手,这段时间,他凭借着超出凡人的敏捷,在没靠精神力作弊的情况下,硬是磨练出了一份惊人的摇骰子的技术。 对赌的僵尸水手只能乖乖掏钱,嘴里不住抱怨着:“大人,你最近也太离谱了,随便就是六个一,六个六,再这样下去,谁还愿意跟您玩骰子?” 洛萨将它手里的银币揣进口袋,挑起眉:“我又没作弊,全凭水平,愿赌服输,别让我看不起你们好吗?” “是!” 僵尸水手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注意,要上浮了!” 霍格船长的大嗓门响起:“前面就是金角湾了,大人,我把你们送到岸边就在附近等候。” 洛萨笑着说道:“不用等太久,我把尼基弗鲁斯公爵要的那颗红宝石给安娜就回来,离家太久了,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领地了。” 独角梦魇兽在甲板上欢快地踱着马蹄,似乎也意识到即将要呼吸到海面上新鲜的空气了,有些迫不及待用嘴扯动洛萨的衣袖。 也难怪从欧陆来的骑士们,坐骑的折损率惊人。 就算是独角梦魇兽这种超凡战马,在船舱里憋了这么些天,也肉眼可见变得病恹恹的了。 第381章 神木 天空中飞来一只鸥鸟,在海洋之灾号的上空盘旋了片刻,便以一种径直撞向甲板的姿态,俯冲了下来。 砰—— 一袭紫衣的安娜公主,显露出身形。 她打量着这艘幽灵船,虽说洛萨离开前她就见过海洋之灾号和霍格船长,但再次见到,还是有种发自内心的震撼,是何等恐怖的魔咒,才能驱使如此数目众多的死者? 就算是专精死亡学派的大师,也未必能制出此等造物吧? “日安,殿下。” 洛萨笑着打了声招呼。 安娜皱起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回你那片大沙漠里去?你帮米基弗鲁斯将军拿回了宝贝,他肯定要为你举办一场宴会的,这对你提升自己的名望也有很大的帮助。” 名望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一个传奇骑士,任何一个高级领主都要以礼相待。 这是真的能转化为切实利益的东西。 但洛萨想了想,还是拒绝道:“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而且,在帝国,我有你和女皇陛下的人脉就够了,堂堂紫衣公主,罩我总没问题吧?” “呵,是没问题,但得看我心情。” 安娜从洛萨手中接过盒子,掂了掂分量:“嚯,可不轻啊,尼基弗鲁斯这颗家传的红宝石到底有多沉?” 洛萨解释道:“没你想象的那么重,我多包了几层,毕竟那东西不需要光源就能自己发光,还没有魔力的波动,我总感觉它很危险。” 安娜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这东西我会交给尼基弗鲁斯的,但你的赏金怎么办?” 洛萨思索了下,道:“直接兑给妮莎娅好了,她那儿的办事处不是有储备金吗,我直接拿走就是。” … 旷野中。 “圣火在上!” 护送拔丝玛公主的仆从,卫兵,瞠目结舌地看着远处,那树冠仿佛能遮天蔽日般的巨大橡木。 拔丝玛公主是萨拉丁的姐姐,神色的皮肤虽然依旧光滑,但眼角已有细纹,跟萨拉丁一样,她的相貌并不算出彩,但却很有自己的特色。 “这就是法兰克人口中的神树?” 她从单峰驼背上踩着一个健硕的黑奴来到地上,或许是太过吃惊,她一时间甚至都没站稳。 “此等造物,何其壮观。” “取纸笔来,我要将此景记下。” 拔丝玛公主曾于开罗的爱资哈尔大学修行过,这是整个阿拉伯世界,仅次于巴格达的神学中心,每年都有无数阿訇,学者,于此辩经,授课。 但拔丝玛并不是一个神学家,她甚至说不上有多虔诚,比起晦涩难懂的经文,她跟喜欢研究草药学,占星术和农学。 有人低声感慨道:“去年我还跟着商队途经这里,这才过了多久?简直是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 “法兰克人说这是他们天父的恩赐。” “难道,他们真的有神庇佑?” 有人满怀愤怒道:“亵渎之语,这是第一缕圣火的降生之地,大先知于古德斯(阿语,意为‘圣城’,即耶路撒冷)的登霄石一瞬之间返回了哈希姆,这当然是圣火的造物,只是法兰克人窃走了它。” “这些野蛮的法兰克强盗!” 拔丝玛皱起眉,又舒展开。 她本能反感所谓的圣战,但又知晓自己弟弟统治萨拉森世界的法理依据,就在于他曾承诺的收复圣地。 所以,战争根本不可避免。 黑奴为拔丝玛撑起大伞,这种来自努比亚的奴隶,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身体魁梧,力大无穷,同时还忠诚可靠的侍从,深受王公贵族们喜爱。 “有情况!” 前方,烟尘四起。 一队盔甲鲜明,背后装有羽饰的翼骑兵,缓缓奔来。 他们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马具装,头戴覆面盔,身着全套札甲和锁甲内衬的具装铁骑,他们的装备带有与法兰克人迥异的东方风格。 “是‘翼骑兵’!” 队伍里,一个曾与翼骑兵交手过的突厥奴隶提醒道:“他们的战斗力很强,不要挑衅他们,一切以公主殿下的安全为重。” 对面的翼骑兵,于一座小土坡上驻足,他们打量着车队,片刻后,从中蹿出一骑。 “我是乌尔姆,伯爵麾下的总巡境官,尊客可是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殿下?” “我家主人的确是拔丝玛殿下。” 突厥奴隶开口道。 作为马穆鲁克亲卫,虽然是奴隶身份,但他在队伍里的地位可不低。 毕竟,马穆鲁克作为一个独立的军事集团,跟本土贵族完全属于两个体系,是萨拉丁的重要依仗,不可能不付以高位。 “尊客身份尊贵,我身为巡境官,有义务护送诸位出境,并保障贵车队于我方境内的一切生命安全。” 一众朝圣队伍面面相觑。 “你会有那么好心?” 乌尔姆不卑不亢道: “尊客不必误会,我曾护送过很多支朝圣者队伍,外约旦是朝圣道路上的枢纽,我家大人有庇护任何合法朝圣者之义务,并非对您别有想法。” 外约旦的枢纽地位在于,北方的朝圣者要么穿越距离更遥远的沙漠,要么就得从马什里克地区一路南下,于巴士拉乘船进入波斯湾,再绕整个阿拉伯半岛,驶入红海。 耗时耗力,危险重重不说,马什里克地区还是萨珊帝国的统治重心,萨珊除泰西封以外的第二首都巴格达就位于此。 以萨拉丁跟萨珊王朝的关系,这条路线的危险性又被拔高了一大截。 拔丝玛公主开口道:“感谢巡境官之好意,我愿接受你的护送,但现在我们想近距离瞻仰一下神树,不知是否可行?” 乌尔姆很谦卑地颔首道:“殿下客气了,神树就在这里,任何合法之朝圣者皆有权瞻仰,只要殿下的队伍未曾触犯外约旦的法条,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您的行动。” 拔丝玛公主笑道:“萨拉丁曾跟我说,你家大人是他认可的对手,也是一个堂堂正正,作风磊落的骑士,你作为他的属下也有如此风度,看来萨拉丁所言不虚。” “的确,大人是我见过最公正开明的君主。” 乌尔姆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大白牙。 护送拔丝玛安全过境,是库尔斯接到消息后,立刻传递来的命令。 就算注定是敌人,库尔斯也不希望己方成为萨拉丁的眼中钉。 耶路撒冷城里。 汉斯带着两名同僚,走进建在阴凉处的小酒馆,从这里,能看到远处高耸的大卫塔,那是希律王为自己修建的寝宫兼防御工事。 这个时代许多城市都有这样的特征。 各家族于自己掌握的城区,建起高塔,监视敌对家族的动向。 高弗雷所率领的耶路撒冷骑士团,在大卫塔有一个常驻的连队,同时那里也是重要的武库,储备着大量武器,箭矢和盾牌。 小酒馆里依旧很是热闹。 洛萨带给这座城市的变化是巨大的,现如今,耶路撒冷的许多骑士都已穿上了崭新的胸甲,他们在自己胸甲罩袍上点缀上各式各样的纹章,搭配上黑色的链甲衫,防御力已是今非昔比。 洛萨麾下都没完全换装板甲,哪怕是较为简陋的胸甲,产能也没富裕到给每一个士兵都配齐的地步。 不像耶路撒冷,哪怕是手头比较拮据的骑士,也因为板甲的流行,愿意咬咬牙,为自己置办一件胸甲,其余配套的装备,还能用旧的凑活。 酒馆里正热闹得很。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汉斯他们也是在巡逻过程中,被晒得有些顶不住,才决定来酒馆里喝两杯凉饮休息片刻。 “大团长,我听说洛萨大人在君士坦丁堡赢下了一场万众瞩目的竞技大赛,还被女皇委任为了塞浦路斯的军区将军,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当然,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最近大家都在讨论这事,有人说大人背弃了正信,要皈依希腊教会,也有人说他被女皇陛下看中了,做了入幕之宾。” 说话这个骑士,是个典型的亚平宁人,说话时会伴随手势,只是不如切利尼娜那样的南方人一样口音浓重。 汉斯皱起眉,这些风言风语,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毕竟他之前在作战记录世界里,跟洛萨才见过没多久。 他是知道洛萨的打算的。 “那个人有些眼熟” “康拉德!” 骑士突然惊喜地向远处挥手:“这里,好久不见,我刚才都没认出来你,你不是在君士坦丁堡为女皇服务吗?” 对面的骑士闻言也有些惊喜:“卢卡,好久不见。” 卢卡骑士向汉斯郑重地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蒙费拉托的康拉德,曾经在东帝国为皇帝服务,不仅娶了科穆宁家族的紫衣公主,还坐上了帝国凯撒的高位。” 汉斯微怔。 按照卢卡所说,这可是实打实的大人物,可从外表和做派上,又实难把此人跟那种大贵族挂上钩。 康拉德微笑着说道:“呵,卢卡,所谓权势于我如云烟,我已放弃了帝国凯撒的头衔,决心参与到跟异教徒的战争中,保卫圣地。” 他又将视线放在汉斯身上:“幸会,汉斯大团长。” 第382章 拉撒路药剂 “康拉德爵爷,很荣幸见到你。” 汉斯在身前画了个十字。 他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了,在昨日巨舰的世界里,康拉德是圣地的拯救者,最终还被推举为了耶路撒冷的国王,只是刚坐上这位置不久,就被刺杀了。 康拉德笑着说道:“说来也好笑,我离开君士坦丁堡,就是受了洛萨伯爵的激励,没想到却正因为这样,才跟他擦肩而过。” 汉斯笑道:“爵爷愿意为了保护圣地,毅然放弃帝国凯撒的显赫高位,您的虔诚,实在令我汗颜。” 康拉德哈哈一笑:“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头衔罢了,我带着两个侍从,还有一部分追随者,他们都是虔诚且善战的勇士,不少人都曾是帝国拉丁骑兵连队(东帝国雇佣的西方骑士)的成员,如果汉斯大团长能替我引荐的话。我很乐意加入王家骑士团为国王陛下服务。” “康拉德爵士地位如此尊崇,竟愿意屈尊在王家骑士团?” 汉斯有些诧异。 康拉德正色起来:“我来到圣地,不是为了金钱或名誉,仅是为保护圣城,跟异教徒作斗争。” 汉斯又在身前画了个十字:“赞美天父。” 如果不是历史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汉斯肯定觉得康拉德在说瞎话。 其实康拉德也很无奈,帝国凯撒就是个名头罢了,虽然也曾做过几次统兵大将,但没有自己的领地,是无法跟那些真正的实权贵族相比的。 他的所有权力和地位都依附于皇权,自从阿莱克修斯皇帝驾崩,摄政女皇拉盖娅即位,科穆宁家族又屡次叛乱,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地位也越来越尴尬。 这也是他直接拍屁股走人的原因之一。 没地产就没钱。 没钱就没兵。 说来堂堂帝国凯撒地位尊崇,实际上还不如一个地方伯爵。 以他的身份,再在君士坦丁堡这种权力漩涡当中厮混,怕是哪天就被当作科穆宁余孽给连根拔掉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返回蒙费拉托侯国也不是什么好选择,自己的父亲在前段时间,来圣地朝圣路上去世了,领地由自己的兄长继承,自己在这种敏感时期回去,保不准就有兄弟阋墙的可能。 他的选择,也是基于对神灵的虔诚,自己的性格,还有利弊考量等多重因素作用下的结果。 追随他的侍从,仆人还有卫兵,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人,所谓帝国凯撒,做起来实在憋屈,不如到圣地来,用自己的武艺和韬略博取一番功名。 毕竟他出身高贵,地位尊崇,若是立下一些功勋,很容易就能获得一片领地——一如历史上,他在拯救圣地后,被诸多圣地的贵族推举为耶路撒冷国王一样。 汉斯有些疑惑道:“我自然愿意为康拉德爵爷引荐,只是我不明白,您明明有其他更合适的渠道。” “你是说伊莎贝拉公主吧?” 伊莎贝拉公主是先王阿玛尔里克跟玛丽亚·科穆宁所生的孩子,作为阿玛尔里克的正妻所生之女,也是爵党拥戴的,另一个用来跟西比拉公主角逐王位继承权的代言人。 只是鲍德温四世指定的继承人毕竟是西比拉的儿子,所以无论是威望还是名声,都要差西比拉公主一大截。 康拉德苦笑道:“我已跟科穆宁的公主离婚了,毕竟她是正教徒,我们相处得并不和睦。” 跟科穆宁公主离婚,不告而别,他算是彻底得罪了科穆宁家族,眼下科穆宁家族虽然已经被排挤出政治中心,但仍是帝国境内最大的诸侯之一。 不过他们现在已是自顾不暇,也找不了康拉德的麻烦。 离婚? 汉斯有些愣神。 难怪康拉德显得这么落魄,若是能有科穆宁家族的资助和支持,康拉德起码得带着数百名精锐士兵来到圣地。 “汉斯骑士,我曾了解过你的治军之道,王家骑士团人数虽少,但训练有素,纪律性也很强,帝国诸军团里,除少数几支外,很难有王家骑士团这般厉害。” 汉斯谦虚道:“您过誉了。” 康拉德正色道:“这绝非过誉,我曾多次担任过帝国军队的统帅,以我的眼光来看,伱绝对是个很杰出的指挥官。” 汉斯连忙摆手:“这不是我的功劳,王家骑士团本来由高弗雷男爵掌管,后来交到我所效命的封君洛萨大人的手中,改良过练兵之法,我只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罢了。” “你太谦虚了。” 康拉德笑道:“不过,洛萨伯爵的确是练兵大师,他麾下的翼骑兵可是声名赫赫,那支方盾卫队更是在君士坦丁堡的竞技大赛上取得了冠军的荣誉。” 他是知道君士坦丁堡竞技大赛的含金量的,那绝非一些乡下领主举办的竞技大赛所能媲美的。 “实不相瞒,我听说过伯爵大人在外约旦的施政方针,洛萨伯爵不仅招揽安置了大量的领民,还大肆兴修水利,为领民降税,免费租赁农具,对于一些异教徒领民,也基本做到了一视同仁。” 康拉德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十字军领主们对麾下领民的盘剥是很严重的,尤其是异教徒领民,一笔高昂的“不信者税”就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可越是这样,就越难得到他们的忠诚。 但领主老爷们并不在乎这些贱民所谓的忠诚,他们若敢造反,自有屠刀处理。 就连所谓的“同胞”,在这片土地上也很难过上好日子。 整个十字军王国对于圣地的统治,更像是一个殖民政权,只是虚浮于表面,从来没有深入到最底层。 “可这样的投入,又要多久才能收回成本呢?” 康拉德有种发自内心的疑惑,这样庞大的一笔开销,换成金币怕是能堆积成山,就算不用来享乐,也该用来扩充军备,征募更多的士兵。 投入到土地上搞建设,若领地沦陷,岂不是都沦为他人嫁衣了。 这也是大多数贵族都在圣地大搞盘剥,为自己和家族积累财富的原因。 就算有朝一日圣地沦陷,他们也能带着大量财富返回到欧陆去。 有钱还有尊贵的头衔,到时候运作一番便能为自己重新获取一片封地。 “我不知道,这或许是一门亏本的生意,但大人也不是个生意人。” 汉斯斟酌了下语言,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领民能够过得稍微好一些,不必因过于繁重的赋税终日辛苦而不得温饱,而且很显然,我家大人并不认为他会失去自己的领地。” 康拉德微怔。 “可惜了,真想亲眼见见你家大人,到底是怎样的年少英雄。” 康拉德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向往。 他在君士坦丁堡见过的年轻骑士和贵族比比皆是,但像洛萨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更像是传奇小说里描绘的人物,他此前一直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正有这样的人。 或许是传说夸大了。 但来到圣地之后才发现,这一切不仅没有夸大,反而因为距离遥远,而不够详实。 汉斯笑道:“会有机会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萨拉丁,那位异教徒的国王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他迟早会把目光重新投向圣地,我家大人会赶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大概率还能一起并肩作战。” 康拉德笑道:“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汉斯起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觐见陛下,他一定很高兴能得到您这样虔诚的勇士的效劳。” 出酒馆时,气温已经没那么酷热难耐了。 现在已经入秋,圣地的气温也逐渐变得宜人起来了。 有穿着红色十字纹章的苦修士们,正在街头向新抵达圣地的朝圣者们布道。 圣拉撒路修士们的神学水平的确算不上多出众,但穷人们还是更喜欢这些苦修士。 因为它们不仅布道,还布药。 康拉德说道:“我听说,圣拉撒路教团的修士最近研制出来了一种名为拉撒路药剂的外伤药膏,只要涂抹在伤口处,愈合速度会大大加快,同时对于活血化瘀也很有效果。” 汉斯点头道:“确有此事。” 也正是因为研制出了这样立竿见影的药剂,圣拉撒路教团的名声也更进一步的扩大了。 这段时间,加入到教团的人也越来越多,耶路撒冷的街头,几乎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 “这样有效的药剂,应该推广到军队中使用才好,马上就要爆发一场大战,这些药剂” 康拉德没说完,但汉斯却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种珍贵的药剂,不该浪费在平民身上。 不是说康拉德冷漠无情,而是他觉得事有轻重缓急,圣地的安危,于眼前这种时局,无疑才是最重要的。 “朝圣者中,患有外伤的其实并不多,真正用在他们身上的,一般都是些普通药剂,拉撒路药剂的存量还算充足,爵爷不必担忧。” 汉斯是知道内情的。 拉撒路药剂是乌尔丁神父跟妮莎娅小女巫一同研制出来的,配方里使用了生命之树的树叶,所以才有这种立竿见影的疗效,产量其实并不低。 第383章 新航路 利马索尔。 作为洛萨在塞浦路斯的领地,这里的政务,军务,治安,已经返还给了车轮家族的图里亚多斯代理,在此驻守的黑鹰旗队,修会骑士,也大多返回了圣地。 唯有一座城堡和一座修道院,被划归给了已跟圣拉撒路教团合流的条顿骑士团。 骑士团于此建立了分部,负责人正是前大团长希伯兰德。 利马索尔城同样是朝圣路上的节点,这里不仅有信奉正教的希腊人,也有许多在朝圣路上停步,或是返程时留下的公教徒,因此骑士团分部发展的也还不错,新招募了不少学徒。 战争带给利马索尔的破坏已经消失了。 这里重新变成了曾经那座繁荣的海港城市,络绎不绝的商队,朝圣者,皆在此中转,靠岸,进行补给,哪怕是天色渐晚,已快宵禁时,酒馆里仍旧热闹非凡。 尤其是时下最流行的昆特牌,这种比起简单的骰子更加复杂的游戏,最受希腊人的青睐,许多希腊水手经常会在酒馆里通宵达旦地打牌,直至输个精光,或是大赚特赚后,将钱挥霍到妓女和美酒上面,然后再在第二天出航,与海浪和海盗搏命。 希腊人反感法兰克人,或者说他们口中的拉丁人,认为法兰克人都是一群野蛮人,强盗,昆特牌比较复杂,难以迅速上手的缺点,反而成了希腊人彰显优越感的优点。 他们时常看着愚蠢粗鄙的法兰克水手,打出丑陋可笑的牌局,在一旁摇着头嘲笑道:“瞧,满脑子肌肉的法兰克人根本玩不明白这种高端游戏。” 或是在法兰克水手激情四射玩着掷骰子游戏时,在一旁嘲讽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小孩子都能玩明白的游戏?” 堪称是中世纪般游戏鄙视链了。 一套精美的,镶嵌有金边,有完备插图的帝国卡组,能在利马索尔城里卖出上百枚金币的天价——要知道,这已经是相当于一匹良种战马的价格了。 放在后世,等同于一套卡组,换整整一辆车! 虽然这里指的是一整套可以搭配使用的卡组,而不是一个单独的卡包,其中的利润,依旧足以令很多大贵族都感到眼红了。 之所以没出现盗版,纯粹是盗版制作出来的卡牌,不仅纸张稀烂,还没有印刷术帮忙,产量十分有限,同时,使用盗版卡还会受到鄙视。 多方面叠加,就使盗版做起来,实在是事倍功半,利润微薄。 “昆特牌出新卡组了?” “鞑靼是什么?一群穷困潦倒的游牧强盗?” 说话的水手眼神中多有不屑。 这个时代的游牧骑兵,战斗力的确很一般,冶铁技术落后,作战毫无纪律可言,一些贫穷的游牧民甚至仍在使用骨质箭镞,对付全副武装的骑士,甚至无法破防。 “怎么可能,你看这些精美的图画,他们的每一个战士都穿着精良的札甲和鳞甲,据说他们攻占了东方的黄金之国,比那群穷困潦倒的库曼人和突厥人可强多了。” 正如这些水手们所说的,新一套卡组已经由库尔斯督管的耶路撒冷印刷工坊制作发售,这次的主题,经过权衡,设定为宋与鞑靼。 原本已经制作完毕的黑暗阵营卡组,洛萨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留中不发,他虽然不怕得罪公教会,但因为这种小事给自己添麻烦又实在不值得。 再加上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东方王朝富饶的幻想,使他们对一切东方来的商品,都天然增加了一层滤镜,这种主题,绝对要比大日耳曼尼亚对阵高卢更令人感兴趣。 洛萨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炒作一番鞑靼威胁论。 鞑靼人的威胁毋庸置疑,虽然按照原有历史轨迹,他们的脚步不仅止步于叙利亚,还曾跟当地的十字军组成过临时的同盟,共同对付马穆鲁克王朝(萨拉丁的阿尤布王朝崩溃后,马穆鲁克军事集团上位)。 但这个世界的历史早就已经改变了。 或许是他,也可能是从亨利皇帝建立起第一座巫师塔开始,超凡力量前所未有地参与到了世俗当中,这跟以前两者几乎泾渭分明是截然不同的。 就连迁移而来的突厥人,尚且拥有不少信封长生天的萨满巫师,洛萨还曾经跟一个突厥“王子”打过交道,鞑靼人自然也不可能没有。 如果没有超凡力量的话,鞑靼人恐怕都未必能敌得过金国。 在他的预想里,鞑靼人就是紧随萨拉丁之后的大BOSS,让他们提前进入到欧洲人的视野当中,也是希望在鞑靼人真正到来之际,基督世界能对此更重视一些。 洛萨坐在利马索尔城,阿格拉斯托斯(车轮)家族的宅邸里。 图里亚多斯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张报表:“大人,这个月领地的发展一切良好,领地里的庄园,铁矿,采石场还有林场,都已恢复正常运转,利马索尔城的修缮工作也已圆满完成,由于使用了自家采石场的石头,这笔支出比预想的要少许多。” “刨除维持城卫军,宅邸奴仆,侍从等的开销,以及租赁给骑士团的修道院和地产,只算税金,预计今年年底,大人您可获得一万两千枚苏勒德斯的收益。” “一万两千枚苏勒德斯,这数字可真不小。” 洛萨愣了下。 如果换做他刚穿越来那时,每年都获得一万多枚苏勒德斯的金币,怕是做梦都会笑醒,维尔纳伯爵一年收取的税金,哪怕把那些谷物统统溢价换成金币,最多也就利马索尔的一半罢了。 而且受限于糟糕的路况,整个阿尔高伯爵领多余的粮食,往往是酿制成啤酒,自己消化了,根本卖不出去,要不然维尔纳伯爵也不至于攥着一堆银质餐具当宝。 这也是许多西欧领主的现状,因为缺银,缺货币,使得货币成色越来越低,越来越贬值,明明该是钱越来越值钱的时候,硬是走出了一条逆通货紧缩的道路。 但刚从君士坦丁堡回来的洛萨,就感觉这区区一万多金币也不算什么了。 尼基弗鲁斯将军一颗红宝石就值两万枚苏勒德斯。 似乎看出了洛萨的言不由衷,图里亚多斯连忙补充道:“这里不包括我们组建的商船队的收益,前不久,船队完成了第一轮的航行,将葡萄酒,粮食贩卖于耶路撒冷,同时跟库尔斯阁下接洽,装了满船的织物,瓷器,玻璃器皿还有香料,如果一路顺利的话,他们将在普罗旺斯,沿着罗讷-索恩河航道,抵达里昂,在那里出售所有货物,再购置一批勃艮第红酒,装船运送回耶路撒冷。” 洛萨微微颔首:“这件事库尔斯已经跟我说过了,但愿他们一切顺利。” 利马索尔的商船队此前经营的是耶路撒冷-塞浦路斯-罗德岛航线,没有这种远洋的经验,可要想在地中海商贸当中,吃到最丰盛的肥肉,就不得不进行远洋。 一趟远洋贸易下来,刨除水手,船长,商队护卫的薪水,净利润保守估计也有十倍之多,但风险也大大增加,尤其是在途经西西里岛时。 走巴勒莫海峡还好,诺曼人虽然是海盗出身,但对挂着十字军旗的商船也不会太过为难——这跟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可不一样了。 可北非的摩尔人就不同了,他们同样也有着传承久远的海盗传统,还是萨拉丁的附属,经常劫掠西地中海沿岸的白人,将他们变卖到各酋长的宫廷里。 他们乘坐悬有三角帆的近海快速桨帆船,在逆风时能轻易追上落单的商船,凭借数目优势,他们会像非洲的斑鬣狗一般,将臃肿笨拙的柯克船撕碎吞下。 “愿天父保佑他们。” 图里亚多斯对这次的航行也没抱有太大的信心,他虽然雇佣了几个有经验的船员,但这个年代跑商就跟做雇佣兵一样,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想要挣得多,就得冒风险。 安逸的商路,新人根本竞争不过那些在此经营已久,上下都打点过的老牌商人,里面的水深得很,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宁愿当雇佣兵,也不去跑商了。 “总之,干得不错,图里亚多斯。” 洛萨拍了拍图里亚多斯的肩膀,作为敕令骑士的一员,洛萨不用担心图里亚多斯的忠诚问题,但图里亚多斯背后还有自己的家族和属下。 因此 “以后,利马索尔城的收益,你每年可留下三分之一自用,商队此番回来,无论收益多寡,都要继续加大投入,缺少资金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洛萨递出一枚双头鹰纹章:“这是安娜女士的纹章,你可以通过它联系到安娜,再由她作为中转,将通讯转接给我,省去了来回寄信耽误的时间。” “安娜女士的纹章?给我吗?” 图里亚多斯咽了口唾沫。 “怎么?不敢劳烦安娜?” 洛萨笑道。 图里亚多斯尴尬地点了点头:“毕竟那是帝国最尊贵的紫衣公主,诸王女之首,仅次于女皇陛下的尊贵者.” “行了,把伱的心放在肚子里,只要是正事,尽管让安娜帮忙转接就是,我们是很亲近的朋友——当然,如果事态不那么紧急的话,尽量不要在半夜这种时间麻烦她,你可能会招来一顿臭骂。” 图里亚多斯接过纹章,重重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大人。” “新航路的开辟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是发挥艾拉港和利马索尔港潜力的一次联动,若能建立起一条稳定的,可以持续得到收益的航线,接下来很多年,我都不必再为金钱发愁了。” 香料等贵重物,之所以是贵重物,就在于这一道道税卡,沿途无数只手都会在航路中攫取利益,商人为了转嫁成本,而不得不大幅提高售价。 而这些贵重物,抵达艾拉港时,经手的关节并不多,洛萨吃下后,运送到圣地的港口,沿途除他的领地以外,其余十字军贵族见是他的旗帜,也多少会卖个面子。 因此,在雅法港装船运走后,成本依旧控制在很低的范畴。 如果航路打通,那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带来的收益还能越发扩大洛萨手底下这支初生的舰队,使他也在地中海上,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海军力量。 两者相辅相成。 有了海军,对海盗才有威慑力,商船队的安全性也会大大增加。 “我明白,大人,此事我一定上心,这段时间,我会继续敦促造船厂制造新船,招募有经验的水手,就算这次不行,我也会尽快开启第二次尝试。” 洛萨点了点头:“这次不行的话,我就得考虑让专业人员插手了。” “专业人士?” “我手底下一个有经验的船长,他现在负责清理盘踞在红海和亚丁湾的海盗。” 虽然让霍格船长去护送商船,总感觉有些大材小用,但其中的利益是值得的。 第384章 耶路撒冷宫廷 洛萨当晚就离开了利马索尔,重新乘上停泊在岸边的幽灵船,潜入海底,极速向圣地进发。 图里亚多斯的理政能力还是在及格线以上的,这些年来把利马索尔军区经营得也算不错,利马索尔城近万人口,附属城镇,村庄加起来数万人,生活水平都在温饱线以上。 洛萨没想着把他换下去,自己亲政,或是委托总督。 作为一个外来领主,他很守“本分”。 同样,他也不打算在此征召一支远征军,追随自己返回圣地。 说难听点,希腊人的战斗力他有些看不上,除了图里亚多斯这种高等贵族的私人卫队,因为是常备武装,每日都在训练,还算有点战力。 但征召这些附属于自己的希腊贵族,要他们帮助一向看不顺眼的法兰克人,去抵御萨拉森人的进攻,又很容易招来不满,虽然自己能用强硬手腕镇压,但属实没那个必要。 用哈布斯堡那名声扫地,被冠以欧洲病夫的奥匈帝国来举例,就是拿匈牙利的钱来供养帝国海军,可匈牙利连海岸线都没有,自然会招致匈牙利贵族们的集体反对。 当然,若是洛萨在利马索尔自己掏钱组建一支军队带回圣地则另说,但这里的兵源质量,就算全部招收法兰克朝圣者,战斗力也不可能赶得上自己领地里的农兵,性价比更是远远不如。 回到船上一说,洛萨跟霍格简单提了一嘴这事。 霍格立刻面露难色:“大人,我做了几百年的海盗,还从来没干过护送商队的活儿,有这个时间,我不如打劫几波海盗,来一手黑吃黑来钱快。” 洛萨盘算着霍格船长这两个月的收益,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眼看战争将至,红海的制海权至关重要,艾拉港除了地头蛇穆勒协助洛萨组建的商船队,海岸巡逻队仅有十余条小型岸防舰,真正碰上萨拉丁的舰队,连稍作抵抗都谈不上。 “确实,这件事暂且搁置,就当我没跟你说过吧。” 洛萨独自走到船舷边上,眉头紧蹙。 这个时代哪有什么秋毫无犯的军队,大军过境,就是己方的村庄,城镇都要战战兢兢,生怕这群手里握着刀剑的屠夫连带着自己人都给抢了。 除非是像他这种有足够威望,麾下军队也足够忠诚的将军,才能约束好部下。 若是艾拉港被攻陷别说是被攻陷,就是大军经过,都是一场灾难,他投资修建的农场,庄园,村庄,灌溉水渠,都得付之一炬。 “在发愁什么?” 让娜端着一盏红酒,缓步走来:“我看你一从利马索尔回来就愁眉不展的,碰上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 洛萨摇了摇头,萨拉丁的行军路线,大概率还是要从叙利亚南下,卡勒堡和雷蒙德公爵的领地是王国北境门户,只要这里不沦陷,战火就烧不到洛萨的领地。 只是大概率,不代表就一定。 “我在想,埃及总督阿迪勒会不会率军,从菲尔奥恩进攻,攻向我的领地。” “他疯了吗?” 让娜翻了个白眼,觉得洛萨是杞人忧天。 对于萨拉丁而言,耶路撒冷才是最终目标,放弃耶路撒冷,就算拿下再多的领地,也不如这一座城池代表的意义深远。 这跟耶路撒冷本身所具备的战略意义,人口,财富,土地,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宗教赋予了这座城市非凡的定义——同时,走菲尔奥恩这条线,还意味着要横穿西奈大沙漠。 阿迪勒此前带兵,也不过是抵达提赫男爵领的边境,沿途几乎没有几个村庄可以给大军提供补给。 “不是疯了,耶路撒冷是个松散的联盟,他们若是直取耶路撒冷,面临的将是上下齐心的十字军主力,若是从四面进攻,面对的就将是一盘散沙。” “扪心自问,若是我的领地遭受攻击,我肯定是要返回守护它的,这样一来,耶路撒冷的守备力量就会变得薄弱——这不是没可能的事。”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原本历史轨迹上,十字军是在支援雷蒙德的领地时,于哈丁败北,近乎全军覆没。 想要坚壁清野,只守一座圣城,对于耶路撒冷而言是不可能的事,一旦臣子的领地被攻击,王国而不派兵支援的话,整个王国存在的法理基础都会被破坏。 那些狂热者们不会同意这么窝囊的做法,那些领地在外的领主们更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让娜疑惑道:“萨拉丁不是还没动手吗?我听说,他不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吗,会这般轻易撕毁停战协议?” “再没比眼下更合适的时机了。” 洛萨看着让娜,认真道:“你记得在耶路撒冷时,所看到那支萨珊使节团吗?他们跟东帝国的女皇除了重修了互不侵犯条约外,私底下,他们的使者团首领大维其尔,穆斯塔法跟女皇说,希望东帝国能在萨拉丁收复圣地时,及时对十字军施以援手。” 让娜微怔。 “还真是讽刺。” “是很讽刺,很可惜,尽管他们那位大维齐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拿叛徒艾萨克·科穆宁曾跟萨拉丁订立条约来说事,女皇依旧没有答应。” “就算能帮助十字军守住耶路撒冷,获得大量的名望,但这些名望,总不及收复西西里来得更加实惠,那里还有不少希腊人心向帝国呢。” 让娜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萨珊人没有能力干涉这场战争,或是不愿背着破坏大吉哈德的罪名,所以才打算东帝国出手。” 洛萨摇头道:“大概率只是没能力罢了,上一次声势浩大的吉哈德最终无疾而终,明面上是打了个平手,但谁都知道是萨拉丁败了。‘大吉哈德’的名头没那么好用,萨珊王大可以用‘萨拉丁无能,屡战屡败’的借口,对他用兵。” 洛萨拿起一张昆特牌,镶有金边的卡面上,绘着一名身着重型札甲,弓,矛,盾齐备,跟金国的铁浮屠颇有神似的鞑靼怯薛军。 “看来,鞑靼人带给萨珊王的压力真的很大,他现在估计已经没有余力去理会萨拉丁了。” 让娜微微点头道:“也就是说,现在有资格干涉圣战的两方势力,都没能力干涉这场圣战,再加上萨拉丁已平定内乱,耶路撒冷王国又是一盘散沙,这对萨拉丁而言,是最佳动手时机?” “应该不止,或许还有其他因素促使萨拉丁动手,但他备战的消息是瞒不过的旁人的,从利马索尔到阿勒颇的粮食,军械,坐骑,甚至是草药都在涨价。” “看来这场仗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愿那些十字军王公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让娜是带过兵的人,两万军队所需消耗的后勤辎重,对这个时代而言,就是个天文数字。 大军要动,没动静是不可能的。 想要完全隐瞒自己的意图,对于依靠商贸立国的萨拉森人而言,更加是件不可能的事。 … 耶路撒冷,宫廷议会。 耶路撒冷的贵族们齐聚一堂,他们穿着华美的服饰,泾渭分明站成两边,高弗雷男爵跟贝里安的站位显得有些孤立,就算贝里安已跟西比拉公主订立了婚约,老男爵依旧保持着坚定的王党身份。 只可惜,王党的中坚人物,他最坚实可靠的盟友不在,显得他有些势单力薄。 大殿内,摄政王雷蒙德刚说出议题,便有人愤怒地喊道:“我早就说不该跟异教徒媾和,才隔了多久,萨拉丁就要卷土重来了?” “异教徒的确不可信赖。” “必须动员所有朝圣者,保卫圣地是所有基督徒的责任,之前封库的武器装备经过修缮,应该可堪一用。”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突然开口道:“阿斯卡隆的修道院愿意捐献五千马克的白银作为军费,亚什基隆,伊尔比德等地的修道院,也愿意捐献大量白银。” 一众贵族愣了下,满脸意外。 “好,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向希腊人采购足够多的军粮了。” “阿斯卡隆的修道院院长是谁来着,真是个虔诚的人啊。” “但是这笔捐赠是有条件的”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语气微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性子急切的十字军贵族已经开口追问道:“什么条件?” “但是他们想要租借新哈布斯堡的土地,将神树附近的土地,纳为教会地产。” 大殿内,静谧了一阵。 紧跟着就是沸反盈天。 “放屁,他们怎么敢的?” “有什么不行吗?神树本来就是天父降下的神迹,纳入教会的掌控也没什么不妥。” “没错,我们为了保护圣地,自愿放弃了领地的继承权,变卖了所有家当换成盔甲,武器,粮秣,千里迢迢赶到圣地,洛萨伯爵难道连一块领地都不愿割舍吗?” “你这个草山羊的盎格鲁佬,教会今天敢拿这种名头威胁我们交出洛萨的领地,明天还会想要花钱买下谁的领地?是不是只要有足够的钱财,就能使一个虔诚的,立下无数功勋的贵族低头?” 殿内,吵做一团。 贵族跟神职者,本就矛盾重重,几个修道院联合起来的行为,实在是有些犯忌讳。 这时。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简朴修士袍的中年男人,缓缓走到大殿上。 “乌尔丁主教。” 贵族们纷纷开口打招呼,乌尔丁在耶路撒冷这段时间,可谓是闯下了偌大的名头,他接连治愈了好几位有着沉疴痼疾的大贵族,连雷蒙德公爵都得卖他一个面子。 毕竟谁也不知自己哪天就要求到这位乌尔丁主教面前。 “教团研制出的拉撒路药剂,将无偿供应给守卫圣地的军队。” 乌尔丁的眼神看向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圣拉撒路教团的战斗修士们,也将走上战场。保卫圣地——是每个基督徒的使命,更是每个神职者不应讨要任何回报,也该倾囊相助的任务。” 第385章 乌尔丁 杰拉德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在襟前,红色的十字架前画了个十字:“赞美天父,您的话语宛如金子与宝石一般珍贵,我很期待,也很荣幸有跟您并肩作战的机会。” 拉撒路药剂的疗效早就在耶路撒冷传开了,虽然只是对外伤有效,但战场上,最易发生的不就是外伤吗? 一瓶拉撒路药剂洒在伤口上,能迅速止血,一天下来就能结痂,一个星期就能愈合,对卫生状况堪忧的军旅生活,无异于第二条命。。 这种珍贵药剂,乌尔丁都能献出来,还声称会参与到战争中,相较之下,那些修道院里的隐修士们,包括他们背后之人,就显得更加卑劣了。 杰拉德其实也看不惯这种行为。 但圣殿骑士团作为直属于教宗的武装修会,虽然现在已经坐大,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受教宗节制的。 一纸绝罚,要不了一个封建领主的命。 后世人们只记得亨利四世皇帝,卡诺森之行,被教宗格里高利关在门外,赤着脚悔罪三天,受尽屈辱。 却不知道只过了三年,亨利四世平定叛乱后,转手就给格里高利来了个囚禁,罢黜,重立教宗的套餐。 但一纸绝罚,绝对能要了圣殿骑士团的命。 几家修道院背后,站着的是教宗陛下的代言人,枢机主教塞巴斯蒂安,他是新教宗的代言人。 教宗塞兰斯廷三世刚刚接替去世的克力门三世的教宗之位,这是个有手腕,有能力,也有野心的教皇,鲍德温四世前不久寄出的求援信,就是给的此人。 有直肠子的贵族半感慨,半讥讽道:“乌尔丁主教才是真正有德行的神职者,相较之下,那些只会收赎罪券,连教义经文都解释不清的蠢蛋,简直如苍蝇一般令人作呕。” “呵,阿斯卡隆修道院的‘光辉事迹’可多得很,我听说基尔大主教最喜欢年轻英俊的小男孩儿。” 有贵族冷笑着开口:“那小小一间修道院里,还不知孕育着怎样的罪孽,那些丑陋行径,如果不是实在无法在这大殿上宣之于众,我肯定要好好说给大家听听。” 杰拉德急得满头大汗。 修道院里居住的都是一群修士,不可擅离修道院,一群男人终日处于封闭环境,最容易酝酿出怎样的罪恶可想而知。 “诸位误会了,只是神树的确是天父伟力造就的神迹,这一点,想必诸位都无法否认,一些神职者想要遵循惯例,将神树纳入到教会掌控,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不应苛责。” 杰拉德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过,这件事我也觉得不太妥当,还是等到洛萨侯爵回来之后再议吧,我会劝导他们尽可能捐献出足够多的钱财,充当军饷。” 一众贵族们对此不屑一顾。 他们不知道这几家修道院背后的力量,不过猜也能猜出个大概,对于教宗在这种关键时刻,不仅不立刻号召十字军支援,反而想为自己攫取利益的行径十分不满。 杰拉德看着众人的反应,轻叹了一口气。 教宗也没办法。 前任教宗号召十字军,几个国王口号喊得震天响,就是不挪屁股,亨利皇帝更是一点也不给面子,顶着教宗的压力也要干这群抗税的伦巴底城邦。 使得前任教宗克力门三世威望扫地,差点被气得一命呜呼。 若是圣地就势沦陷了也就罢了。 他还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斥责诸王一番,换取到足够多的利益,并在接下来收复圣地的战争中,为自己博取到大把的威望。 结果圣地守住了。 诸王的墨迹,倒成了萨拉丁不足为虑,他们有先见之明了。 这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消息传来没几天——甚至大概率是为掩盖圣地守住,教宗反而被气死了的原因才有了这几天,克力门三世就直接死了。 乌尔丁神情严肃道:“神树所在的新哈布斯堡,属于阿兰德勒主教区的管辖范围,不劳他人操心,我会好好辅助洛萨侯爵治理这片土地的人们,劝导更多的异教徒皈依正信。” “诸位,请恕我直言,圣地若是沦陷了,诸位的财富,地位,名望还能剩下什么?” “到那时,再计较这些所谓的利益得失还有何意义?神木所带来的千里沃土,都将成为异教徒放牧骆驼和牛羊的牧场,甚至于被他们一把火烧成灰烬,献祭给他们那异教神也不是没可能。” 乌尔丁的眼神扫过众人。 其实还真不是这些贵族或是神职者们愚蠢,而是萨拉森人,已经输给十字军太多次了,在欧陆,许多贵族,神职者们都没想过圣地有朝一日会沦陷。 他们坚信“天父”的辉光照耀着他们。 这种哪怕敌人表面上再如何强大,终将会被自己战胜的自以为是,既愚蠢,又有些理所应当——就像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那样,这一过程,本就有种传奇小说般的史诗感。 “贪婪,是原罪。” 乌尔丁的直视,令杰拉德有些不敢正视。 他是个正直且虔诚的人,哪怕圣殿骑士团的宝库里,财富堆积成山,个人生活依旧极尽简朴。 但身居高位,总是难免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比如他跟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的私交不错,可等到他继任大团长之后,依旧要跟罗杰老死不相往来。 他在身前画了个十字,默默退回队伍当中,不发一言。 雷蒙德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乌尔丁面前,低头亲吻他手指上的主教指环:“赞美天父,赞美您的虔诚与慷慨,赞美您的义举与善行,您的德行,就如天空中的星辰一样璀璨。” “您过誉了,泰比利亚斯大人。” 乌尔丁平静地看着雷蒙德:“大人,圣地之安危,实乃重中之重,失去圣地的人,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这是足以将一切过往声誉抹销干净的灾难。” “放心,乌尔丁主教,我以一个基督徒的名义向您承诺,耶路撒冷终将击败一切外来之敌。” “愿天父保佑你。” 乌尔丁面向众人画了个十字,便转身离去了。 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看不惯这些蝇营狗苟,但却不是不懂得里面的弯弯道道,不然在昨日巨舰的世界,他也做不到大主教的高位。 只是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当乌尔丁做到教区主教时,发现自己依旧奈何不得横行无忌的狼族,高高在上的法兰西神圣教会,也不愿冒着全面开战的风险,惩奸除恶时,心态直接崩了。 这也是乌尔丁很佩服让娜的原因。 要知道,黑暗生物凭借超凡脱俗的实力,很容易就能在世俗中经营起一片势力,哪怕后来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有问题,但碍于利益输送,许多达官显贵不仅不会清除黑暗,反而很可能沦为其保护伞。 让娜在清除这些黑暗生物的过程当中,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不是她实力过硬,怕是早就跟那些刚出道不久,不知天高地厚的猎魔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众人目送着他离去。 雷蒙德的神情才又正色起来:“乌尔丁主教是值得每一个基督徒学习的榜样,谁还愿意为了保护圣地,捐出额外的钱财,请注意,这是在距离天父最近的地方,天父正看着你我。” 话音刚落下,便纷纷有人站了出来。 第386章 阿兰德勒的征召令 阿兰德勒。 沿绿洲,分布着零零散散的庄园和村镇。 放牧者驱赶着羊群,翻越小山坡。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好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老哈桑蹲坐在山坳上,旁边是正在吃草的骆驼,下面的山沟里有一条潺潺小溪流淌过,小溪清澈见底,用手掬一捧,在这大热天一饮而尽,简直是至尊般的享受。 作为护水员,他有责任看护这条小溪,别被那些愚蠢的牧民,把羊群驱赶到这里喝水。 这可是饮用水渠! 自从部落迁徙到这里来后,族人的生活变得宽裕了很多。 最起码能填饱肚子了。 只要劳作,就能填饱肚子,甚至还能攒下一些钱来买酒喝。 每年也不会有大量族人,因为争夺水源和草场而白白丢掉性命。 对于一个游牧部落而言,是以往看来何等的奢望? 他回过头,看向湛蓝天空的尽头,那一棵隐约能够看到树冠的橡木。 这是生命之树的子株,原本只是一小节枝桠,这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已是十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巨木了,曾经带领族人横跨整个阿拉伯沙漠的哈桑,对此有种深深的震撼。 “赞美天父,在它的荫蔽下,就算是沙漠,也会冒出潺潺清泉。” 老哈桑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远处,有骑着单峰驼的年轻骑手飞奔而来,他娴熟地从驼背上跃下,递给老哈桑一张盖了双头鹰印章,有些发黄的纸张。 “舍赫(族长),萨拉丁王要跟十字军打起来了,动员令已经发到了我们这儿,要求我们提供十名自备坐骑,擅长骑射的轻装骑手。” “就这些?” 老哈桑有些诧异。 往年在穿刺者拉乌夫麾下的时候,一旦遇上战争,整个部落上百成年男丁,起码要抽出去一半,还得额外上缴牲畜,制造箭矢的羽毛,制作盾牌蒙皮的皮革。 “就这些!” 年轻骑手的脸上没有因战争的脚步即将到来,而升起愁容,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 老哈桑忍不住笑道:“多亏我有先见之明,这一定是因为我带领大家皈依了十字教,展现出了诚意,才为我们沙约族赢得了这样的待遇。” 年轻骑手揶揄道:“哈哈,舍赫你这算哪门子的皈依,柴房里还藏着面圣火旗呢。” “你这混小子,我那不是怕哪天.” 老哈桑欲言又止。 他的部族由于习惯了游牧生活,当地官员特许他们依旧以部落的形式聚居,可他作为酋长的权力却被极大的稀释掉了,这里有专门管辖他们的护民官。 算是他这个兼职“护水员”的上级。 但其实就是一个平民官员。 库尔德人没办法放下鞭子,拿起锄头,而擅长骑术的他们,经常被地方官员征召,执行一些偏辅助的巡逻任务,以提防那些来去如风的贝都因游牧民。 为部族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哈桑终于卸下了担子,轻松的同时,老哈桑又不免有些失落:“这上面写了什么?” 年轻骑手讪笑道:“我哪认识上面的字,就是法兰克人自己,九成九也不认识法兰克文。但给我这张‘征召令’的是乌尔姆巡境官。” “他说,这是契约——规定了我们这些相应征召的人,所应履行的职责和义务什么的,哦对,还有权力,乌尔姆骑士说,如果我们立下功勋,甚至可能被授封骑士!” 年轻人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 老哈桑笑道:“如果是乌尔姆大人说的,那的确不用质疑。” 乌尔姆曾经帮助老哈桑找回了族里的救命钱,也是他带领部落迁徙过来时,忙前忙后,帮助他们定居于此的贵人。 这过程中甚至没有收过他们一分钱——这在老哈桑,乃至整个部族的人眼中,都显得如此不可思议。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骑士精神,也不知道什么是八美德,但哪怕不知道其内容,乌尔姆的形象,依旧在沙约部落人眼中,是最完美的骑士形象。 “德瑞姆。” 老哈桑正色起来。 罕见被叫到大名的年轻人,显得有些局促起来,在外面闯荡过,自觉能跟那些骑士老爷们都搭上话,也算是个人物的他,在自己舍赫正经起来时,还是有种老鼠见了猫的害怕。 “战场不是儿戏,跟你们在巡逻路上,解决几个贝都因强盗,或是喝多了酒,跟人约着打群架完全是两码事。” “舍赫,我知道的。” 德瑞姆嘀咕道:“那些骑士老爷,还有领主麾下的正规军,都穿着坚固的铠甲,就是站着不动,挨我一刀都没事,咱们族里仅有的几套甲胄,都快绣成铁疙瘩了。” “可是舍赫。” 德瑞姆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异常坚毅:“我想出人头地,这里的生活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沙约部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就一定要有人出人头地。” “不是谁都像乌尔姆骑士一样高尚的,我不希望哪天碰上一个索取无度的贪婪官员或是领主骑在我们头上。” 老哈桑看着年轻人眼神中的郑重,啐了一口唾沫:“别在这儿跟老子演,你这兔崽子不就是惦记上我那套盔甲了吗?” 德瑞姆愣了下,讪笑道:“您看出来了?” 老哈桑冷哼了一声:“你这个小山羊,也敢在老豺狼面前耍花招,在这儿陪我站完这班岗。” “好嘞。” 德瑞姆爽快答应下来。 “舍赫,你答应我了?” “呸,也就是穆迪他俩死在半路上了,不然我那套宝甲哪能轮到你这个小崽子惦记?” 老哈桑有些悲伤,他原本是有儿子的,但在逃离拉乌夫的领地路上,被追兵杀了——两个都死了,就算是萨拉丁是库尔德人出身,也不影响这些贝都因领主一点不把他们这些外来户当人看。 德瑞姆毫不犹豫道:“爹,从今天开始,舍赫你就是我老爹。” “滚。” 老哈桑骂道:“混小子,你他妈找自己爹去,别瞎攀亲戚,守完这班岗,就跟我回家拿甲胄去,记得,一定给我原封不动带回来。” 德瑞姆愣了下:“爹,您这甲胄还能跟乌尔姆骑士的比?他那甲胄,被贝都因强盗劈一刀都会留下印子,您这甲胄.我怕再来几下,直接就会散架。” 老哈桑气得吹胡子瞪眼:“放屁,老子这套宝甲,不知救了我多少条命,你还嫌弃上了,滚滚滚,老子不借了。” 第387章 备战 德瑞姆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老哈桑的“宝甲”。 这是一套古拉姆骑兵甲,铁索环环相扣,上面还涂抹了防锈的油脂。 他将一件件拆解开的组件平摊在桌子上,细致打量着,看起来还算保养得当,只是它太旧了,环片也比较大,不如精致锁子甲那样细密。 一些崩掉的锁环上,能看到明显的重铸痕迹,工艺也不怎么过关,想来是修补的铁匠,水平很是一般的缘故。 但德瑞姆还是满心欢喜,这不仅是一套盔甲,还是身份的象征。 对于铁器昂贵的游牧民而言,能穿戴上盔甲的,绝对是游牧民的贵族阶层,就算是十字军,也只有较为富裕的军士阶层才能佩戴盔甲,底层士兵最多套一件罩袍罢了。 “老爹,快帮我穿上看看。” 德瑞姆有些激动地对自己的亲爹说道。 作为自备装备的征召兵,自备怎样的装备往往就决定了他的职业,洛萨虽然现在也算家大业大,但武库里经过一番扩军后,也算是空得能让老鼠跑马了。 新打造的板甲既要在耶路撒冷销售,创收,又要优先满足敕令骑士们的需求,单独的粗制胸甲也得优先分配给常备军,地方卫队。 因此,对于德瑞姆这种征召兵,库尔斯暂代执掌的希伯伦宫廷,是不可能负责满足其装备需求的,顶多是为那些赤手空拳的人,发一杆长矛和没有蒙皮的盾牌。 老爹帮德瑞姆穿戴上盔甲,上下打量着自己儿子,脸上也不禁有些感慨:“看起来就像个货真价实的骑兵了——不过你可不要得意太早,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马穆鲁克比,你就是个新兵蛋子,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德瑞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打算跟乌尔姆大人谈一谈,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想做他手下的执旗扈从,那肯定比直接上战场安全得多,也更有可能被乌尔姆大人看中,做他的侍从骑兵。” “乌尔姆大人的确值得信赖。” 老爹沉默了一阵,欲言又止——也没什么更值得叮嘱的了,毕竟上战场哪有不危险的呢? 做轻装骑手,总比那些执矛步兵,在战事不利时更容易逃跑。 德瑞姆安抚道:“放心,老爹,我的骑术你还不知道吗,真要吃了败仗,我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老爹思索了一阵,作为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游牧民,他也曾跟狼群和强盗搏杀过,但那距离真正的战争还是离得太远了。 “明天记得去找你的小伙伴们,把他们团结在一起,狮子也害怕成群的鬣狗,大家都是族人,上了战场,只有你们互相之间才值得信赖。” “老爹你放心,自从几位兄长战死后,大伙现在都听我的。” 他戴上覆面锁甲盔,只露出一双眼睛:“唔~我有些喘不上气,这套东西还真重,老妈,给我做一套皮护肩吧。” 一旁满脸慈爱的女人微笑着应道:“好,库房里正好还有一块小羊皮,是你爹前天从皮匠那儿换来的,待会儿,我借着油灯给你做,明早你会得到它的。” 老爹在一旁说道:“脱下来吧,舍赫教你怎么保养它了吗?这铁东西总不能用水洗吧?” “当然,这东西要用沙子洗——要很细的那种,细细揉搓,每次清洗完还要涂油,如果碰上下雨天可就糟了,幸好咱们这儿的雨水就像漂亮姑娘一样罕见。” 老爹啐道:“你这没大没小的臭小子。” … 第二天清早,德瑞姆便带着精心挑选的十个小伙伴,踏上了去往阿兰德勒城的路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骑在骆驼背上,感觉路上的行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有些赶着羊群的游牧民甚至会诚惶诚恐地为他让路,称呼他为“老爷”,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乡下人。 我哪能算得上老爷。 只有乌尔姆大人那种,有资格在银色板甲上,套一件印有自己纹章的骑士,才有资格被称作老爷! 我未来也会成为骑士的! 等到了阿兰德勒,他不禁放缓了脚步,低声嘱咐道:“别招惹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他们很可能是所谓的苦修士,招惹了他们,卫兵会把你丢进水牢里淹死的。” 就算心里有些飘了,德瑞姆依旧很清楚这里是法兰克人的地盘,只是领主比较开明罢了。 小伙伴们纷纷点了点头,用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眼神,打量着这座他们从未踏足过的城市——这些人里,也仅有德瑞姆来过这儿。 前方,迎面走来了一队穿着十字罩袍,里面套着板甲的骑士们,他连忙带着小伙伴让开道路,这些人都是圣拉撒路教团的护教骑士,装备精良,武艺高超。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 有个小伙伴发出羡慕的叹息声。 德瑞姆看着大伙儿的眼神,他哈哈笑道:“那可不行,这些都是修会骑士,永远都不能结婚的那种,森穆特,你要是敢出家当教士,你妈肯定会打死你。” 众人哄笑起来,原先紧张,怯懦的气氛,也逐渐消弭。 德瑞姆大声说道:“我们要做就做乌尔姆大人那样真正的骑士,能拥有自己的采邑,跟领主老爷也没什么分别。到时候,兴许你爹见了你都得向你鞠躬问候呢。” 其实外约旦边伯领的骑士跟领主还是有差别的。 乌尔姆是洛萨任命的巡境官兼地方守卫官,他没有土地的所有权,仅有管理权。 只是一般人不清楚内情罢了。 走进宽阔的市政厅。 德瑞姆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坐在桌前,正伏案整理文件,戴着顶插有鹅毛的软帽的乌尔姆。 “乌尔姆大人!” “小德瑞姆?” 坐在桌前的乌尔姆惊讶地抬起头,打量着这个满脸得意的年轻人:“老哈桑舍得把他的宝贝盔甲传给你了?” “是啊,舍赫留着它也没用了。” “嗯,征召令要求的人手都到齐了是吧?” “他们就在门外等着呢,十个人,一个不少,而且都是年轻的小伙子,骑术娴熟,能在驼背上开弓搭箭,我们都曾跟拉乌夫的正规军交手过。” 德瑞姆的话里有水分是肯定的,拉乌夫的士兵虽然算不上有多精锐,但剿灭一伙游牧民还是轻松平常的。 但乌尔姆知道,老哈桑的部落,在迁移路上的确遭到了拉乌夫的派兵追击,两方人应该是有过短暂交手,这一点总没问题,这就比一半的新兵质量强多了。 “干得不错。” “嘿嘿,大人你看我现在有资格做个骑兵队长吗?” 乌尔姆思索了阵:“德瑞姆,你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既然你接受征召,并且自负盔甲,我也很乐意授予你骑兵队长的职责,由你管辖你的族人们。” “谢大人!” 德瑞姆满脸惊喜。 乌尔姆摇头道:“不要高兴太早,库尔斯执政官征召你们是为了做探路斥候。” “这比当个普通士兵更容易获得功勋,但危险性也高得多,你得知道,这是在萨拉森人掌控天空的情况下,做探路斥候,很容易就会成了那些猎鹰的爪下亡魂。” 德瑞姆微怔。 这的确是个难题。 “大人你放心,萨拉森人虽然也是游牧起家,但跟我们库尔德人比起来还差得远,单论驯鹰,我也懂一点皮毛,只是没有鹰语者的血脉罢了。” 乌尔姆眼前一亮:“哦?你打算怎么对付猎鹰?” 德瑞姆很自信地说道:“这畜生的体型很大,一顿要吃很多肉,所以它们飞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返回进食,不可能永远盘旋在我们头顶。” “但萨拉丁恰恰以富有著称,养活几十只猎鹰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乌尔姆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穆勒组建的驯鹰师队伍,仅有三只猎鹰罢了,碰上萨拉丁的军队,跟没有也没区别,在丢失制空权的前提下,要打赢这场仗可真不容易。 “好了,德瑞姆,准备前往希伯伦的新兵训练营吧,你的法兰克语说的还不错,应该可以自行上路了。” 德瑞姆结结巴巴道:“大人,难道我不跟在你的身边吗?” 乌尔姆正色道:“德瑞姆,战时所有人都要听从统一的指挥,我跟你也一样,战争一旦爆发,我也只是个普通骑兵罢了,要听从上级的指令。” 如果是莱恩,默德尔这种步兵军官,战时肯定是继续担任军官的。 但骑兵长官有洛萨,让娜和汉斯在,怎么也轮不到乌尔姆单独领兵。 他起身,替德瑞姆整理了下着装,叮嘱道:“好好训练,新兵训练营将是你脱胎换骨,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骑兵的地方,那是你在这场仗保住性命的根基。” 希伯伦的新兵训练营就是有这样独特的魔力,每一个新兵进来后,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像模像样排着还算整齐的队列,用长矛戳刺敌人了。 因为这玩意儿也是系统的产物,天然对新兵训练的速度有所增幅。 不过也就对新兵掌握一些基本技能,如队列,基础骑术,基础剑术,长矛戳刺等有效。 稍微高深一些的,如骑枪冲刺,帕提亚战术这类,就完全没有额外增幅了。 不过新兵只要够格就可以了。 真正天赋出众的,将会被挑选出来当作职业军人,即常备军培养。 其中立下功勋的才会进入到各个特殊军营中,转职成翼骑兵,具装弓骑兵这样的特殊连队。 这些功臣的数目并不少,之前几次连番作战,许多还在排着队等待转职的机会。 余下的没什么战斗天赋的,基本上就归于各个城镇做个民兵,平时务农,遇到外敌入侵时,才会在当地官员的组织下,拿起武器作战。 乌尔姆目送着德瑞姆有些失望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窗外。 午后的阿兰德勒,树荫发出沙沙声响。 三五成群的装卸工,正聚在一起玩骰子,时不时发出欢乐的笑声。 苦修士们跟远道而来,求医问药的病人轻声交谈着,询问病情。 年轻的修会骑士们,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拎着酒瓶打着自制的昆特牌——誓发终身愿的他们,是没有余钱购买正版卡包的,不过因为大家都没有,也就无所谓正版盗版了。 这一派祥和的景象还不知能持续多久。 他低声呢喃道:“大人,我不知道您执意于圣地建立起一片地上天国的理想是对是错,但我始终会站在您这边。” … 耶路撒冷,王宫花园里。 “汉斯大人!” “康拉德大人。” 汉斯向对面走来的侯爵之子颔首致意。 这位“前帝国凯撒”,在耶路撒冷获得了很大的礼遇,一方面是蒙费拉托侯爵前些日子才来朝过圣,凭借着身为亚平宁藩侯的强大财力,跟不少耶路撒冷贵族都缔结了友谊。 另一方面,虽然嘴上总是瞧不起希腊人,但东帝国其实就是当之无愧的欧陆中心,公认的世界渴望之城。 对于能在君士坦丁堡,坐上帝国凯撒高位的康拉德,并且为了信仰,放弃如此显赫的高位的耶路撒冷贵族们,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 鲍德温国王也任命他为王家骑士团司令官,暂时担当汉斯的副手。 实际上这应该只是过度的职位,如果康拉德能立下功勋,哪怕跟旁人相比,不算太过突出,国王陛下依旧不会吝啬一块封地的赏赐的。 这也是康拉德做出抉择的原因。 是寄人篱下,做个表面尊贵,不缺吃穿用度,实际上只是吉祥物的凯撒,还有可能遭受暗箭,在地牢里被折磨致死;还是在圣地,发挥所长,用刀剑捍卫自己的信仰,建功立业来的好? “您找我有事?” 汉斯对康拉德的印象也不错,这是个为人正直,有勇有谋的人,刚来没多久,就把手上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比绝大多数都是文盲的法兰克骑士可靠多了。 “汉斯大人,我想耽搁几天,去新哈布斯堡朝觐圣木。” 汉斯有些诧异:“这种时候?” “我已经料理完了手头的事务,武库所有装备齐备,粮库也储备了充足的口粮,乌尔丁神父捐赠的药品也都已封存妥当…” “康拉德大人你还真是能干,你尽管去吧,但是要早去早回,谁也不知道哪天战争就会爆发。” “我会的,还有…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我希望能为我的侍从们订制几套板甲,但预订已经排到五十开外了,战争到来前,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康拉德对此有些无奈。 这些预订可不都是圣地骑士们的订单,远至君士坦丁堡,都有许多贵族的奴仆,亲自带着自家主人的尺码前来,想要订购一套精制板甲。 这些客户是被洛萨在竞技大会上的“卖家秀”征服的,又出手阔绰,马勒斯负责的铁匠工坊实在没道理拒绝。 汉斯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人临走前制定的规矩如此…这样吧,我替你问问马勒斯大人,他是我家大人钦命的首席大匠师,如果有余留的标准体型板甲,我会替你拿下的。” “那就多谢汉斯大人了。” 汉斯笑道:“小事一桩,我们既是并肩作战的袍泽,还是同为王家骑士团服务的同僚,互帮互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康拉德麾下的扈从们,暂时也归属到了王家骑士团,他们中,前身大部分都是定居于君士坦丁堡,参加过“拉丁骑士团”的士兵,战斗力还是很可靠的。 “接下来几天,骑士团的事务就劳你费心了。” 康拉德面露歉意说道。 作为司令官,他负责的也只是偏向于后勤的事务,事情多而繁琐,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好职位。 “本就是我份内的事。” 两人道别后,正要离去的康拉德突然脚步顿住。 “汉斯大人,洛萨伯爵还会回来吧?” “当然。” 康拉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段时间,耶路撒冷的贵族和平民们都在传颂他的虔诚之举,但实际上康拉德自己很清楚,他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高洁,若他能跟尊贵的紫衣公主为友,得受女皇青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君士坦丁堡的。 毕竟,那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地。 “还有事吗?” 汉斯微皱起眉。 康拉德摇头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天父保佑你,汉斯大人。” 第388章 战火重燃 耶路撒冷,雷蒙德公爵的宅邸。 雷蒙德最近很头疼,作为老牌十字军王公,妥妥的稳健派,他是不愿跟异教徒死磕的。 但战争不会因为他愿意或不愿意而停下脚步。 对于洛萨,他的态度一直很复杂。 一方面很看好这个刚来没多久,就立下赫赫功勋,如今俨然已是十字军于异教徒群狼环伺间,能够屹立不倒下去的柱石的年轻人。 但另一方面,他又在洛萨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和压力。 作为王国境内最大的诸侯,除了鲍德温四世短暂亲征的两年,把持朝政十余年的摄政王,他原本于耶路撒冷,有着绝对的权威。 哪怕是前安条克大公,沙蒂永的雷纳德,后来的外约旦伯爵,如今的卡勒堡与蒙特利尔男爵,在最鼎盛时期,也是被他稳压一头的。 所谓太后党,雷蒙德的爵党,高弗雷男爵代表的王党,其实根本无法概括耶路撒冷内部尖锐的矛盾,日耳曼十字军跟高卢十字军的矛盾,同样日渐尖锐。 洛萨就叠了两个buff在身,既是日耳曼出身的,唯一一个于圣地身居高位的王公,实力不弱的条顿骑士团都主动投入了他的麾下;又俨然有执掌王党,跟太后党合流的倾向。 可偏偏在矛盾即将发展得日益尖锐之际,他又激流勇退,像是根本不把耶路撒冷的权势放在心上一般,直接跳出了政治漩涡,去给东帝国当雇佣兵去了。 “洛萨还没回来?” 雷蒙德的嗓子有些沙哑,最近或许是操劳过度,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该是捐一笔钱给圣拉撒路修会,请乌尔丁主教上门看看了。 如影子般站在雷蒙德公爵的侍从低声应道:“派去盯着港口的人还没传来消息,倒是外约旦边区,直属于洛萨的圣库大总管‘库尔斯’已经开始着手备战了。” “哦?就是以前负责耶路撒冷盔甲工坊和售卖昆特牌的那个库尔斯?” 雷蒙德饶有兴致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不禁笑道:“那可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才,洛萨敢把自己的领地丢下,孤身领兵远征,跟他脱不了干系。” 雷蒙德的神情有些羡慕,受限于教会对知识的垄断,一个可靠的内政人才,简直比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还要更加稀罕。 洛萨领地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人口近乎翻了一倍,大片荒漠被开垦为土地,原本只是面积大的外约旦,再过一两年,体量怕是真就能跟版图挂钩了。 “我听说,洛萨在君士坦丁堡闯出的动静不小,不仅获得了利马索尔军区将军的职位,还跟那位紫衣公主缔结了很深厚的友谊?” 侍从低头道:“确有此事,传闻里,他在竞技大赛上击败了施瓦本的亨利王储,还亲手杀死了一头龙兽,根据传闻,女皇陛下对他也是青睐有加,多次召他单独觐见。” 雷蒙德的神情明显愣了下。 坏了,再见洛萨的时候,他该不会已经是帝国的皇帝,巴塞琉斯了吧? 他是知道西庇拉公主想跟洛萨联姻,并且曾多次会面的事的。 也很容易理解。 遍寻整个基督世界的年轻贵族里,无论是相貌还是才能,也很难找到能胜过洛萨的人,两者兼备的就更少了。 比如吕西尼昂的居伊,虽然是个大帅哥,但能力平平无奇,还是个曾刺杀过阿基坦女大公埃利诺的愣头青。 原本,洛萨的短板是出身和财富,现在也被补全了。 易地而处,雷蒙德自存,他若是西庇拉也会动心。 这不比之前他指婚的那个威廉强一百倍? 却不曾想。 最终跟西庇拉订婚的居然是贝里安,原本他还不太理解,觉得这一举动可能是洛萨特意释放出的,表示要在他跟太后党的对峙中,保持中立的信号。 不曾想,这混账小子竟是想要娶女皇? 他忍不住吐槽道:“在圣地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跑过去捧女皇的臭脚,他该不会真以为女皇会看中他,让他一步登天做个共治皇帝吧?” “这种异想天开之辈,也不想想,就算女皇乐意,那些希腊贵族,又愿不愿意自己头上顶一个‘法兰克蛮子’当皇帝。” 身后的侍从面无表情,心中却暗道,那可是女皇,别说捧臭脚,当走狗了。 就算女皇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太婆,而且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被她看中,想要做她入幕之宾的,也能从君士坦丁堡的城门口,一直排到金角湾的对面。 雷蒙德抬起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呢喃道:“天父在上,我要为我刚刚升起的嫉妒心悔过。” 他将情绪从刚刚的消息里抽离,询问道:“我们的动员状况怎么样?” “您的领地里,动员令也早已下发到您的每一个封臣手中,医院骑士团的罗杰大团长明确表示,会在战争中向您提供三百名骑士,包括八百名轻装骑手在内的支援。” 雷蒙德微微点了点头。 医院骑士团是雷蒙德在圣地最重要的盟友,虽然代价就是的黎波里租借了大量领地给对方,但换取来的支持,绝对是物有所值的。 “巫师呢?” 雷蒙德冷不丁开口道。 侍从摇头道:“还没消息。” 雷蒙德前段时间,已经派人着手返回高卢地区,想要借助自己的人脉,搜罗一些巫师作为顾问,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大人,我必须提醒您,受几位国王的影响,欧陆的领主们,比我们更早意识到了施法者的重要性,他们面对的战争和困扰,也不像我们这里的规模浩大。” 言外之意很明显。 给你当顾问不仅路途遥远,冒的风险还大,愿意“出仕”的巫师本来就少,听到你这个待遇,谁又乐意来呢? 雷蒙德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开出的条件低了?” 他虽然富裕,领地众多,但许多领地都是仅剩下头衔,土地,庄园,城堡,都已经分封给封臣,或是租借给骑士团了,也就的黎波里算是他的核心领地。 再加上要维持一支规模庞大的常备军,他手里的余财也不是特别多。 要知道,他之前开出的年薪,就已是一笔能够武装起一整支重装骑兵连队的巨额财富了。 就这,对方还不满意? “不是低,大人。” 侍从有些无奈道:“萨拉丁作为萨拉森世界,仅次于萨珊王的国君,他掌控的财富,远比我们更加丰厚,而且,他已经先我们一步请来了许多强大的施法者。” 雷蒙德恍然:“这些巫师觉得要跟强敌对战不划算是吧?” 侍从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他们不愿为钱卖命。” “呵。” 雷蒙德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这就是教会所谓的——一切超凡伟力,皆源自于天父? 这岂不是成了萨拉丁正操持上帝伟力,惩戒十字军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有些亵渎的念头抛诸脑后。 撒旦的力量同样源自于上帝,但祂却是邪恶的魔鬼,或许那些追随萨拉丁,想要毁灭,占据圣地的超凡者,力量就源自于撒旦呢? “那就只能靠我们的屠龙勇士了。” 雷蒙德躺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释然:“但愿这小子,心中还存留着一丝如他父亲维尔纳一般的虔诚。 这时。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身上的罩袍上满是风沙的骑士,大步走进宅院里。 雷蒙德匆忙起身,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巴洛克,什么事这么着急?” “大人,萨拉丁的信使来了。” 被称作巴洛克的骑士,语气有些急促:“他声称洛萨违背了停战协议,要求他立刻交出停战之后,所有‘非凡’侵占的领土”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雷蒙德沉默了片刻。 他身后的侍从却开口道:“这个条件,似乎不是不能答应。” 在他看来,如果只是出卖洛萨的利益,就能避免这场战争,似乎也挺不错的。 毕竟洛萨不是自己老爷的对手吗? “绝对不行!” 雷蒙德神情严峻:“你们真以为出卖洛萨的利益就能使萨拉丁止步了吗?拉乌夫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萨拉丁为他声索自己的领土?这只是个宣战借口罢了。” 还有个原因他没说,在讲究跟异教徒开战的政治正确的情况下,谁敢提出要出卖自己人的利益,跟异教徒媾和的事,谁就会名声扫地,在整个基督世界都抬不起头。 鲍德温四世也不可能答应,一旦答应,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就不再有存在的意义了。 第389章 外约旦动员 “战争,已经无法避免。” 雷蒙德公爵起身,端起桌上盛满了蜜酒的酒杯,将甘甜的酒水一饮而尽:“去取我的甲胄,我们去宫廷,陛下肯定要亲自召见萨拉丁的使者了。” 他怕鲍德温四世应付不来。 对于国王陛下的身体状况,雷蒙德是充满担忧的。 国王一旦驾崩,对他而言极为不利,因为这意味着新的国王,即西比拉公主跟前夫所生的儿子,即将登上王位,他很难在继续维持自己摄政王的位置。 他觉得此战,要是鲍德温四世还想御驾亲征,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这种关键时刻,耶路撒冷可经受不起临时换一个国王所引发的动荡了。 雷蒙德显然不是唯一一个得知消息的人。 路上,就有一个个行色匆匆的领主,贵族,骑士甚至是僧侣,向王宫的方向赶去。 许多平民也挤在路上,广场上,试图得到第一手的消息,有人翘首以盼,期待着战争如约而至,自己好在战场上搏取一番功业。 也有人满心沮丧,希冀两方能够罢兵言和,维系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日安,泰比利亚斯大人。” 骑着高头健马,穿戴了全副甲胄的高弗雷男爵,从他的身侧经过。 他回头笑着向雷蒙德鞠躬致意。 “日安,高弗雷爵爷。” 雷蒙德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们又将并肩作战了。” 高弗雷在自己胸甲上轻轻捶了一拳,铁手套跟甲胄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他穿着的,正是那件洛萨赠予他的精制板甲,雷蒙德也是一样。 这似乎代表了他们共同的态度。 这场仗,从萨拉丁开始整军备战时;从上一战,萨拉丁所忌惮的欧洲十字军没有如约而至时;从萨拉丁坐上萨拉森(阿拉伯)世界的至高王座时,便已注定了。 (萨珊是波斯·萨拉森二元王朝,在此语境下除外) “愿天父保佑我们。” 雷蒙德也忍不住笑道,是啊,又要并肩作战了,似乎也只有在战场上,他们才会把利益上的争端暂时放下,搁置一切,只为了赢得最终的胜利。 宫廷外,早已挤满了想要进去的人。 汉斯挎着佩剑,带着王家骑士团的军士们拦在门外。 这些人可不能统统放进去,就算是各国宫廷都保留着这种充满部落会议一般的议政方式,也改变不了这种菜市场吵架般的场面,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随着鲍德温四世的贴身奴仆走到他耳畔,耳语了一阵,他才吩咐着士兵们让开了通路:“陛下吩咐召开廷议,诸位请进,但切记不可冲撞使者。” 手持长戟的士兵跟着汉斯一同率先走进殿内,维持秩序。 宫廷里。 一个个有资格入席旁听的人走进大殿。 端坐在御座上的鲍德温四世,显然已经跟站在台阶下,披着黑袍的使者谈了许久了。 眼看着这么多“野蛮人”进到殿内,使者心中咯噔一下,语气却越发强硬道:“国王陛下,吾主已经提出了自己所能提出的最宽宥的条件,实在无法再做让步了。” “下级领主间的攻伐历来有之,洛萨未曾波及平民,且此战因贵主之封臣‘扎恩’掠走洛萨的臣子雷纳德的未婚妻而起,拉乌夫更是曾主动进犯我国边疆,洛萨伯爵是被迫反击,贵主怎能一味指责我忠心的臣仆呢?” 鲍德温的语气很温和,他似乎并未因萨拉丁使者态度的傲慢而有半点影响。 使者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可约定,便是约定,过程并不重要。最终的结果是贵国的领主洛萨,侵占了我国领主的土地,切断了重要的朝圣者道路。 吾主也因此,只是要求陛下,命令你的封臣洛萨退出自己违法侵占的土地,而非惩戒他撕毁和平条约的过错。” “据我所知,洛萨并未为难任何通过此地的朝圣者,反而肃清了那里盘踞的许多强盗团伙,使贵教的朝圣者们,比往年更安全了许多。贵主之姊,拔丝玛公主,不也安然通过了那里,且得到了礼待吗?” 鲍德温四世疑惑道:“何来切断了你们朝圣通路的说法?” 使者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这是说不通的,吾主的条件,不容退让,陛下若不愿答应,便只好迎接战争了。”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萨拉丁是个讲道理的人,但现在,他看来是不愿意再讲道理了——我相信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兵戎相见,已成定局。” “去告诉你家主人,他既然要战争,我便给他战争。” 鲍德温四世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但每个人都听出了他的决心。 “看来陛下决心已定了。” 使者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想看到的。 “嗯。” 微微颔首的国王陛下,抬手摘下了银质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且英气勃勃的面孔,棕色的双眸里,充满了平静与坚毅。 “你…你不是得了麻风病吗?” 使者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麻风病可是公认的不治之症,就算是萨拉丁的宫廷医师们,也断没有把握能医治这样的绝症。 “天父庇佑我,绝症顽疾,也无法伤我性命,正如此战,天父必将庇佑我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鲍德温四世的声音满是坚定:“请回吧,尊使可将我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贵主。” 他不需要再扮演一个病人了,在外敌入侵的压力下,所有十字军王公的内斗都得搁置下来。 他将重握国王的权柄。 殿内。 一众领主们显然已顾不上匆匆离去的使者了,他们被毫发无损,看起来与常人没有任何分别的鲍德温国王,震撼的有些说不话来。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痊愈的? 从乌尔丁主教不再每天出现在他的宫廷里时? 国王陛下高声说道:“此战,我将亲征,所有接到征召令的贵族,封臣,平民官员,都需于三日内抵达耶路撒冷外的营地,逾期不至者,除其爵,取其领地,尽归功臣。” 他的神情严肃,语气虽然温和,但话语中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高弗雷男爵的眼眶有些湿润。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陛下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随着鲍德温四世痊愈的消息传出。 整个圣地都沸腾了。 神父们穿着白色的法衣站在烈日下,声嘶力竭,口干舌燥地向人群布道,催促着人们再度从军参战,保卫圣地,获得救赎。 如果有人从高处俯瞰,就能看到圣地各处,无数骑士正带着自己的扈从,聚沙成塔一般,聚集在自己的上层领主麾下,又在上层领主的带领下,开赴耶路撒冷。 排着长队的行军队伍,像是一条条纵横于荒漠中的涓涓细流,以各色的纹章罩袍为鲜艳的底色,绘有同样的十字徽记,要汇入到耶路撒冷的大河之中。 … 外约旦也是一样。 上百名分散在各个庄园里的敕令骑士,拉起平时农闲时,经历过短暂训练的农兵队伍,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向希伯伦城外的军营汇聚而去。 不算洛萨扩编过的常备军,只是普通征召兵,外约旦就拉出了将近三千人。 而且还都是经过一定军事训练,配备有简易甲胄,编排过长枪方阵和盾墙方阵的征召兵,战斗力远在一般征召兵的水平线以上。 有些曾经做过猎户,或者有参军经历的农兵甚至还去新兵训练营深造过,掌握着基础的射术或是使用投石索的技巧,他们将在希伯伦城外的军营里,编组进洛萨之前组建的轻步兵连队里。 除了征召起的农兵,洛萨此前扩编的一千余常备军,也早已训练完毕,再算上翼骑兵,瓦兰吉卫队,具装弓骑,林地射手,留任老兵连队,追随洛萨参加过利马索尔战役的黑鹰旗队。 以及条顿骑士团和圣拉撒路教团应征的,包括一百余名骑士和他们的侍从在内,约有五百的轻重骑兵,他的直辖领里所拉出的军力就能达到恐怖的六千之数。 再算上佩特拉男爵领,提赫男爵领,祖加尔男爵领,邵克巴男爵领,萨诺瑞尔男爵领,圣凯瑟琳主教等,除雷纳德以外的洛萨下级封臣所派出的军队。 洛萨手中的力量,达到了极为恐怖的上万人! 欧陆一些小国王手底下都没有这般恐怖的军力,昔日声名赫赫,征服了阿尔比恩的诺曼底公爵威廉,在攻打阿尔比恩时,所带的军力也就这个数字。 这对于总人口不过二十余万的外约旦边疆辖区,已经算是穷兵黩武,要知道当初跟诺曼底公爵对垒的阿尔比恩国王,也才征召起了上万人。 而阿尔比恩当时的总人口,达到了一百五十万,是外约旦边疆辖区,即俗语中的“外约旦藩侯领”的7.5倍。 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既跟圣地的富裕有关,也跟洛萨对自己领地的集权程度较高有关,换做那些地方头人还在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拉出这么多军队的。 且外约旦的封臣和基督徒们很清楚,耶路撒冷若是沦陷,他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跟在诺曼底政府战役中,许多冷眼旁观,坐看阿尔比恩的国王,哈罗德二世战败的许多阿尔比恩领主,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 第390章 初拥 所有十字军贵族都在紧锣密鼓地备战,雷纳德自然也不例外。 卡勒堡的军营里,他手下的军士们正在向征召兵分发军械。 他披着鲜红的丝质披风,下颌的红色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顶诺曼式的头盔,压在锁甲头巾上——相较于防御更严密,也更加闷热的桶盔,许多十字军贵族都更钟情于这种可以露出小半张脸,成本更低廉的诺曼盔。 从耶路撒冷匆匆赶来的骑马侍从,来到雷纳德的面前:“老爷,消息传回来了,国王陛下拒绝让出拉乌夫和扎恩的领地,等到使者离开边境,战争就可以宣布开始了。” 雷纳德冷笑道:“呵,不出所料。” “现在,洛萨也成了破坏和约的罪人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国王,该怎么处置他。” 侍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雷纳德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 “国王陛下的麻风病,被治愈了。” “什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雷纳德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他一把揪住骑马侍从的领子:“麻风病怎么可能被治愈,你确定自己亲眼看到了?” 侍从有些恐惧地点了点头:“是,我亲眼看到了,国王陛下的容貌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分别,耶路撒冷的人们都说,这是天父庇佑的结果。” 雷纳德有些无力地松开了侍从,他本来还寄希望于洛萨得到惩处后,好恢复自己的头衔和名誉,现在看来,应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不! 还不一定! 这么关键的时刻,洛萨却抛弃了圣地,只要自己此战发挥出色,立下足够的功劳,就算是小国王恢复健康,重铸了国王的权威,也必须要给自己封赏。 “来人,备马,我要立刻带一队骑兵前往圣地觐见我们的国王陛下。” 他高声喊道。 “等等,大人,还有一件事。” 侍从有些难以启齿。 “说,有什么糟糕的消息,下次一次性说完!” 雷纳德寒着脸,冷冷道。 “南边的库尔斯,向您发出了征召令,要求您在规定时限内,派出一支至少包括三百名步兵,五十名重装的队伍,加入到外约旦的联军当中。” “库尔斯是谁?” 雷纳德愣了下:“洛萨的那个司库官?” “是的,大人。” 雷纳德冷笑道:“那是一个犹太商人一般,锱铢必较,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和金币的卑贱之人,他凭什么向我递征召令?” “要回绝他们吗?” 雷纳德犹豫了下,还是摇头道: “不用,别理会他们就是了,就当我们根本没收到征召令。我是卡勒堡的一线将领,扼守门户有责,若是调兵离开,王国东部边疆失守,算是谁的责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元气大伤,但雷纳德依旧是圣地中,力量首屈一指的大贵族,仅次于雷蒙德公爵和洛萨侯爵之下。 而且,娶埃莉诺他得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埃莉诺也是个虔诚信徒,说服她掏出这笔钱来给他招兵买马不成问题。 再加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雷纳德估摸着自己应该也能凑出将近五千兵马,虽然维持得有些艰难,但怎么也不能比自己的顶头上司,洛萨的本部兵马少。 他还要靠这支军队帮自己争取回失去的领地和头衔呢。 最起码要让鲍德温国王看到,外约旦握在自己手里,要比握在洛萨手里更加有用! 希伯伦,刚刚带着阿兰德勒的修会骑士们抵达希伯伦的安德里亚斯,正有些苦恼地坐在桌前,看着面前这积攒的厚厚一沓文件。 他被库尔斯委任为外约旦联军的后勤总管,不仅要负责安置接下来会陆续抵达的各地联军,规划他们的营地,还要在大军开拔之后,维持后勤补给。 维系一万大军的后勤,就算放在高卢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更别提水源匮乏,遍地荒漠的圣地了。 如果是在本土作战,后勤线还能经生命之树,子母两片绿洲进行补给,降低一定程度的后勤压力。 如果是在北方边境作战,这一路上的,光是要携带的,装水的陶罐就不知要有多少。 负责维持这样一条补给线的车,马,骆驼又该是怎样的庞大数字? 只是想一想这个问题,安德里亚斯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库尔斯大人,这是您给我的考核吗?难度是不是太高了?” 他看着站在背光处的黑袍大总管,神情间满是苦恼。 库尔斯神情淡然道:“也是检验你学习成果的时候了,放宽心,你治理阿兰德勒不也是管上万人的吃吃喝喝吗?” “那能一样吗?” 安德里亚斯忍不住吐槽道。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治理阿兰德勒,圣拉撒路的修士还有骑士们,都是他的重要协助者。 “困难的确是有,希伯伦所有的书吏,文员都归你管辖,安德里亚斯,如果你没办法证明自己拥有卓绝的才能,又如何赢得大人的青睐呢?” “还是说,你真的甘心只是做一个拥有骑士头衔的普通官员?” 库尔斯的声音轻飘飘的,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声音却像是从他背后传来的一样。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库尔斯。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应该很清楚,不仅是大人,我,汉斯,还有几位女士,都拥有超凡脱俗的伟力,哪怕只赐予你一丝,也够你受用无穷了。” “您明明知道,即使不说这些,我也会尽力而为。” 安德里亚斯苦笑道:“我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影响到这场战争的走向。” 库尔斯轻笑道:“放心,如果连你都做不好,交给其他人多半也是做不好的。而且,我打算给你一些小小的帮助,这会使你的精力变得更加充沛。” “什什么帮助?” 库尔斯的笑容,背对着墙上绘有的圣像,像极了蛊惑人心的魔鬼:“你愿意拥抱鲜血吗?” 安德里亚斯打了个冷颤,他结结巴巴道:“是变成和您一样的吸血鬼吗?我想考虑一下,大人。” 库尔斯还保留着初拥的能力,作为鲜血仆从出身的吸血鬼,他得到了穿刺公德古拉的赏识,而获得了一滴王族血液,得以跻身真正的鲜血王族。 质量自然没办法跟芙琳吉拉这种,在王族血脉中,也属于顶尖的血族相比,但也比绝大多数普通的血族强。 当然,初拥是极其耗费本源的,许多吸血鬼初拥一次,都要沉睡许久来修复这种损耗,等闲情况下,库尔斯也不愿花费自己宝贵的精血来“繁衍”后代。 “想得美。” 库尔斯嗤笑一声:“只是给你半滴精血,使你初步血族化,充其量就是使你身手变得更敏捷一些,精力更充沛一些,寿命更长一些罢了。” “这也叫‘充其量’?” 安德里亚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虽然一瞬间有些动心,可对于变成异类,安德里亚斯还是相当抗拒的。 毕竟他怎么也是天父的虔诚信徒,怎么能轻易接受魔鬼的力量呢? 就算这个魔鬼是自己人。 “库尔斯大人,这件事应该也不是非我一个人来做不可吧,您要随军出征我能理解,但我记得艾拉港的穆勒骑士,也是个很不错的内政人才。” 库尔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穆勒不行,他要主持艾拉港的防务,一旦那里沦陷,我们根本凑不齐供养前线大军的物资。这个任务,非你不可。” 他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房间里。 只留安德里亚斯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挣扎。 第391章 侯爵归来 海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异常缓慢。 车马太慢,海洋之灾号如果不是全速航行,速度也就那样,这样的赶路生活,总会令洛萨怀念起有飞机和高铁的日子。 如果能抽取一个擅长空间传送的扈从就好了。 洛萨时常有此感慨。 在跟海洋之灾号的水手们玩完一局骰子后,他随手将骰子一扔——如今,在骰子上的技巧,他已冠绝海洋之灾号。 这些僵尸水手们身上的钱币,被他赢了个精光,现在一听他要玩骰子,立刻就是一脸惊恐的模样,说什么都不愿意多陪他玩两把。 高手寂寞,如是而已。 独自一人站在船头的洛萨,心绪有些不宁。 “也不知道战争是不是已经爆发了,萨拉丁又会选择从哪路进军?” 前世的历史上,萨拉丁进攻圣地,跟耶路撒冷激烈的内斗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时鲍德温四世驾崩,西庇拉公主以摄政女王的身份上位。 她的丈夫吕西尼昂的居伊,理所应当成为了摄政王。 又随着年轻的小国王,西庇拉公主跟前夫威廉的儿子,鲍德温五世刚即位不久便暴毙,夫妻两人也就自然而然摘掉了摄政的前缀,成了名副其实的耶路撒冷之王。 爵党跟太后党的实力对比彻底失衡,雷蒙德公爵被赶出权力中心。 过程听起来简单,实力却充满了波澜诡谲。 鲍德温五世死因可疑,吕西尼昂的居伊,甚至是西比拉公主自己,两个最大的受益者,都有毒杀他的嫌疑。 爵党明确反对居伊的即位,耶路撒冷的宗主教也不愿为其加冕,如果不是外敌当前,甚至有可能演变为一场宫廷政变。 两方内斗愈演愈烈,雷蒙德甚至明确表态西比拉必须要跟居伊离婚。 这一番争斗下来,虽然没爆发起内战。 原本还能勉强攥成拳头的耶路撒冷,也彻底成了一盘盘沙。 可现在,绝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鲍德温四世有乌尔丁照看,病情已经被压制到了几乎不会产生太大影响的程度。 他身边的贴身男仆,那个时刻揣着一把阻魔金剑的男人,也是武力不俗。 还有妮莎娅,那可是准传奇巫师,安娜·科穆宁的唯一的,要继承他衣钵传承的学生。 鲍德温四世的安危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陛下,你演了这么久的垂死病人,也该是时候重掌乾坤了吧?” 洛萨的手指,轻敲着船舷。 甲板上的僵尸水手们,围着“日蚀”打转,独角梦魇马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破坏力很强,也就这些不怕死的,喜欢给自己找乐子的僵尸水手们,愿意陪它玩耍了。 芙琳吉拉研制的狼毒药剂,经过作战记录世界的突飞猛进,眼下也有了成品,汉斯有幸成为了第一个实验品——效果超乎预期。 汉斯饮下了以切利尼娜鲜血调配的狼血药剂后,一刻钟内,实力起码膨胀了一半,从普通百夫长水准,一跃成为了精英级的百夫长,后遗症也很小,只是稍微虚弱了一阵,战斗力起码还能保持九成。 切利尼娜的提升就要小很多了,她的狼族血脉更加高贵,虽然不如汉斯这样纯粹,但质量上绝对要稳压他一筹,无论是以她自己的血液还是汉斯的血液调配出的狼毒药剂,对切利尼娜的提升都不会超过五分之一。 普通人还没试验过。 留任老兵大队早就已经先行启程返回圣地了,整艘海洋之灾号,寻不到半个正常活人。 而且,狼毒药剂的产量也有限。 这个世界的狼人跟汉斯和切利尼娜不是一个种族,原材料只能从切利尼娜跟汉斯身上取,产量怎么可能高得起来? 总的来说,有用,但没那么有用。 抬头看去。 透过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宛如星空般的海水,成群的鱼儿从头顶倏忽而聚,又随着海洋之灾号掀起的波澜靠近,倏忽而散。 洛萨头也不回地询问道:“我们在上浮?” “没错大人,我们距离陆地已经很近了。”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霍格船长,毕恭毕敬道:“现在是晚上,我们循着岸边行驶,应该很快就能抵达目的地。” “很好。” 洛萨心中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 终于能摆脱这暗无天日的海底了。 一次是新鲜旅行,两次也能勉强接受,但洛萨可是先在作战记录里经历了一个月的航行,回来又经历了半个月的航行,他发誓,今后如无必要,再也不乘船出行了! 还有一点洛萨无法忍受的就是,海洋之灾号对霍格没有秘密。 他就是想找一间私密的舱室,跟让娜亲热一番都不行。 … 深夜。 雅法的街道上,手持火把的士兵来回巡视着。 他们的甲胄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铿铿声响,这也是深夜雅法城里唯一的动静了,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宵禁的规矩,雅法城也不例外。 但凡出现在街道上的人,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何缘故,他们都有将其抓捕,甚至就地处决的权力。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马蹄声。 马蹄声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大。 “什么人?” 士兵们出声询问道。 许多人都下意识按住了手上的武器,箭矢也搭在了弓弦上,虽然能够在这个时间点,通过城门,进入到城里,还骑着马的人,大概率是自己人。 但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没人会选择晚上赶路。 沉重的蹄声,像是黑暗中的恶魔巨兽,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息。 一颗硕大的,生有独角的马形怪物,在火把的照射下,逐渐显出轮廓。 马背上的骑士居高临下说道:“我是外约旦的洛萨,带我去见你家殿下。” “洛萨爵爷?” 士兵壮着胆子来到近前,把火把凑近了。 “不必惊慌,我的坐骑只是戴了顶有独角的铁盔,不是什么地狱的恶魔。” “真的是爵爷!” 士兵松了一口气,冲着身后的同伴们打了个手势,他们这才放下手中的武器。 “看到我很激动?” “爵爷,我曾在卡勒堡战役追随过您…” 士兵的脸上充满了兴奋,有种小迷弟终于见到偶像了的感觉。 “嗯,我对你有印象。” 洛萨微微颔首,嘴上说的当然是客气话,当初追随他作战的骑兵,骑士数目众多,连骑士他都认不齐,更别提只是一个骑马的军士了。 但士兵还是立刻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情:“请随我来,您深夜到访,应是有重要军务要跟我家殿下商议吧,可是我也不敢保证殿下会接待您。” “理解,毕竟时间太晚了。” 洛萨点了点头:“如果西比拉公主无暇接待,就请为我们安排一个住处吧。” 士兵这才发现,黑暗中,洛萨的身后竟还跟了好几道身影。 第392章 秉烛夜谈 一路跟着巡逻的士兵,来到雅法城内宅院的中庭花园里,便换成了一个睡眼惺忪的管家模样的人接待。 “爵爷您稍等,我家殿下已在梳洗,诸位女眷若是困的话,就下去休息吧,深夜困乏,殿下一次性也接待不了这么多人。” 洛萨看向众人,芙琳吉拉已经困得直打呵欠了,这小姑娘的作息时间实在太健康了,一点也不像吸血鬼的作风。 “你们去歇着吧。” 深夜,孤男寡女. 让娜皱起眉,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鼻翼,示意自己嗅觉灵敏得很,洛萨立刻会意,有些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家伙是担心自己在此失了身。 切利尼娜皱眉道:“大人,作为您的首席护卫,我要守在您身边吗?” 洛萨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相信西比拉公主的护卫,完全能够保障我们的安全;这些天大家辛苦了,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还是赶紧休息吧。” 天亮后,他们就又得风尘仆仆,赶赴希伯伦了。 管家很恭敬地应道:“女士请放心,在这里,没人能伤害到爵爷。” 切利尼娜微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管家又道:“您的坐骑,我们会安排专人伺候,只是适才从马夫口中听说,您的马儿是要吃肉的,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便托我再询问您一番。” “没错,日蚀是吃肉的,有劳了。” 洛萨很客气道。 日蚀是独角梦魇兽,不是不死不灭的僵尸,自然是需要进食的,而且食量大得惊人,海洋之灾号上储备的食物,得有一多半都被它给消灭了。 也幸亏让娜的“葡萄”提前跟着留任老兵返回了圣地,否则在船上还指不定被“日蚀”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很快,洛萨便被请到了房间内。 这是一间摆放有条形长桌的客厅,侧面的墙壁上,悬挂着盾徽,刀剑,挂毯等装饰,窗台上点着香薰,铁质灯架上的烛光,将房间映得通明。 西比拉公主就坐在长桌的对面,只浅画了淡妆,披着件黑色斗篷。 “殿下,夜安,深夜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你刚到圣地?” “嗯。” “很多人都说你不会回来了。” 西庇拉看向洛萨的眼神有些复杂,她也以为洛萨会留在君士坦丁堡,无论是为了出身高贵的施法者,那位生于紫室的长公主,还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女皇。 “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洛萨神情淡然,留在君士坦丁堡的前景固然诱人,但美酒佳肴里,未尝就不会藏有毒药,比起一步登天,他更青睐自己原本设想的道路。 侍从为两人分别倒上殷红的葡萄酒。 “这酒杯?” 洛萨端起酒杯打量着,光泽虽然说不上有多透亮,但最起码是半透明的白色了。 “没错,这的确是你走后,你家工坊里试制的东西。” 没想到马勒斯改良玻璃工艺的速度还挺快,这么快就出成品了。 洛萨有些惊喜,这绝对要比埃及的玻璃工坊制作出来的玻璃酒杯,更加美观。 西比拉双手拢起,放在下颌处,眼神中有一丝崇拜,也有一丝不甘:“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疑惑,你一个山沟里的小贵族,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承蒙天父庇佑。” 洛萨敷衍了一句。 她没再追问,转而问道:“国王陛下的病痊愈了,这是你的功劳,对吧?” 洛萨摇头道:“是乌尔丁主教的功劳,他的医术很高超,这一点,所有的耶路撒冷贵族应该都有体会。” “但乌尔丁神父是你的人。” 洛萨轻笑不语。 “我听说,你的圣库总管在领地里聚集起了上万人的军队,果然是今非昔比,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拥有这样的力量了?知道这个消息的领主,恐怕没一个不惊诧的。” 上万大军,已经算是整个耶路撒冷所能凑出机动军队的三分之一了。 洛萨苦笑道:“穷兵黩武罢了,这一仗打的时间要是长了,还不知要消耗多少粮食和钱财,领地原本的建设也得被迫中断。” 如果损失太惨重的话,他此前招募朝圣者领民的举措,几乎可以说是白费了。 这可都是成年壮劳力。 军队如此,后勤人员也一样。 整个外约旦已如绷紧的弓弦,时间稍长,便有崩溃的风险。 这跟诺曼底公爵,征服者威廉进攻阿尔比恩时可不一样。 那时,威廉公爵可以从各方支持者中招揽大量的贵族,骑士,他们都相当于威廉的投资人,报酬威廉都已经预支了,那就是打下阿尔比恩后,分封给他们土地。 洛萨的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农兵。 “谁不是呢。” 西庇拉公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期,整个中西欧,唯有高卢地区的人口在千万左右,领土面积更狭小一些,但也更加富裕的亚平宁半岛诸国,加起来人口应在七百万以上。 相反,地盘看似要比高卢更广袤的日耳曼尼亚,人口还不及亚平宁半岛诸国多,这也是历代日耳曼皇帝执着于将亚平宁半岛纳入自己掌控中的原因。 相较而言。 耶路撒冷王国的人口,加起来也就不到百万之数,只能相当于欧陆如盖尔王国这样的小国,想要凭此供养数目预计不下三万的野战军,并派出足够的人手运送补给,实在是相当困难的事。 这里离欧洲本土又远,想要掏钱雇佣一支可靠的雇佣兵都难。 最近的基督国家,还是信奉使徒教会的亚美尼亚王国。 他们处于突厥人和阿尤布的包夹之下,自顾不暇,顶多能派出一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远征军支援,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到。 希腊人跟日耳曼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西西里。 高卢人跟阿尔比恩人也按兵不动。 耶路撒冷正是处于前所未有的孤立状态。 洛萨的语气中隐含嘲讽:“我启程来圣地时,就听说了高卢派出了数位王公,率领着一支声势浩大的十字军即将出发,结果现在还没到。” 零零散散的高卢十字军贵族一直都有,毕竟高卢人才是十字军的主力,日耳曼十字军只能屈居第二。 但都不成规模。 奥地利的利奥波德伯爵也承诺过要参加东征,现在估计也被困在了西西里乱局中,不可脱身,这也是眼下欧洲十字军状况的缩写,根本指望不上。 西庇拉轻叹道:“人们都为自己的私欲而战,正义和公理都已成为空谈,正如你在宫廷会议上所说过的那样,我们只能依靠自己。” 上一次战争,十字军王公们已经意识到了欧洲的统治者们并不可靠,除非是圣地沦陷,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冒着种种风险,前来救援一个于自己并无实利的王国。 “但愿我们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洛萨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敌我力量的对比,应该还不至于有多悬殊,毕竟耶路撒冷王国已经可以说是动员了全国的军力,而萨拉丁受限于投送能力,最多也就拉起来数万大军。 “说起来,这次萨拉丁对我们宣战的借口,还是落在了你头上。” 洛萨愣了下,无奈道:“是说的我攻占拉乌夫的领地吧。” 对扎恩开战,的确是他理亏,但也有扎恩掳走雷纳德未婚妻的借口在,至于后续跟拉乌夫的战争,更是拉乌夫主动对他宣战。 “你早料到?” “萨拉丁想要开战的话,他可以找一百个理由,我得庆幸国王陛下的身体康健,能在这个时候迅速稳定住局势,主持大局。” “新任教宗的特使,一个叫塞巴斯蒂安的枢机看中了你的新哈布斯堡,打算租借那里的土地,如果不是国王陛下的身体恢复过来,肯定是要向你发难的。” “看中了新哈布斯堡?” 洛萨皱起眉。 这倒是不出他的预料。 他想要在自己领地里,把世俗权柄跟教会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肯定会得罪教会。 生命之树这种完全隐藏不住的神迹,不遭人觊觎才怪。 “没错,那里毕竟有天父在人间的神迹,有修士宣称,那棵树神树就是新约中记载的智慧之树,只要吃了它结的果实,就能拥有世间最顶尖的智慧。” 她语气威顿,又道:“也有修士反驳,称这个神树其实是传说中的巴别塔,它会无限生长,一直延伸到天国。” 洛萨若有所思。 这时,他却发现西庇拉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清楚。” 洛萨这次倒没有搪塞,坦然道:“一棵富含生命力的橡树罢了,它不会无限生长,不是什么通天塔,也更不会结出智慧果,最大的作用就是搞绿化。” 西比拉认真道:“你说的是真的?” 洛萨诚恳道:“当然是真的。” “就算是这样,也是了不得的神迹。” 搞绿化对于其余地方算不上什么,但在遍地荒漠的圣地,或许比什么巴别塔,智慧树都更加有效。 西比拉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是女人,无法亲上战场,您既从我这儿出发,便领我麾下军队,一同前往耶路撒冷吧,只希望爵爷您能为了圣地,为了耶路撒冷,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洛萨起身,诚恳道:“我会尽力而为。” 第393章 圣洛萨的传说 清早时,再上路的就不止洛萨一行人了。 三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带领着他们的侍从们,身着威风凛凛的罩袍,头上裹着遮阳的头巾,排成蜿蜒的长队,走出了雅法城的城门。 西比拉公主作为雅法,阿什凯隆的领主,在许多城市还拥有自己的地产,庄园,工坊和店铺,是耶路撒冷实力相当不凡的大领主,麾下有十余名骑士封臣。 再加上托庇于她麾下,虽然没有得到封地,但却效忠于她的骑士们,凑出三十余人不在话下,他们连同侍从,能组成一支上百人规模的重装骑兵连队。 这是一支相当不弱的力量,相当于条顿骑士团的三分之一。 后面,是一支披坚执锐的步兵连队,他们由各城市较为富裕的市民阶层,或是受市民阶层雇佣,代替服军役的佣兵组成,数目有五百人。 再后,才是一支规模同样在五百人的轻步兵连队,这些轻步兵的装备各异,但都属于征召兵阶层中的上层,装备有轻型链甲衫或是硬皮革制成的皮甲。 有些如亚平宁的重弩士一般,背负着方形大盾,持有手弩。 大部分还是装备普通步弓的士兵。 最后,才是规模庞大的征召兵,他们押送着规模庞大的辎重车队,这上面有些是前面骑士老爷们的甲胄,更多的则是粮食,草料,水罐,箭矢等消耗品。 总兵力达到了两千人以上。 当然,这些征召兵只能负责后勤事务,里面夹杂了大量被迫服役的异教徒,毫无战斗力可言,跟洛萨手底下的农兵绝不是一码事。 洛萨各领地组建起的六千大军,那是实打实的,毫无水分的战斗力,就算是敕令骑士手下的农兵,都可被归入到军士阶层,只是战斗力要稍弱一些罢了。 毕竟许多军士都属于常备军,每天都需操练,巡逻,不事生产,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但若是组成军阵,这些军士还真不一定是洛萨手底下农兵们的对手。 “洛萨爵爷。” 队伍后面,一员骑士向洛萨走来。 他穿着一身以板胸甲为主体,跟锁链甲搭配的甲胄,胯下的坐骑也披着绿色的带条纹的马衣,显然就算在骑士当中,也属于较为富裕的阶层。 他是西比拉麾下的军事总管,拥有一座人口过千的小镇作为采邑,如果不是洛萨横插一脚,他本该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的。 “什么事,斯蒂芬骑士?” 洛萨很客气地向他颔首致意。 斯蒂芬骑士来到洛萨近前,鼓起勇气道:“爵爷,我想说的是,很荣幸能在您麾下效力,您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我保证会尽一切努力完成。” “你太客气了,斯蒂芬骑士。” 洛萨有些诧异,他知道自己在圣地骑士们眼中的威望很高,但也不至于像金币一样讨人喜欢吧,不是说不遭人嫉是庸才吗? 他试探着询问道:“斯蒂芬骑士,上次战争时,我们曾并肩作战过吗?” 斯蒂芬一脸惋惜道:“我很想说有,但实在无颜这样说,因为上次战争时,我负责统领雅法的城镇卫兵,根本没跟敌人产生正面的冲突。” 洛萨笑着说道:“这次有机会了。” “是啊,承蒙天父保佑,这是我的荣幸——爵爷,我听过一些您的经历,简直就像传奇小说里描述的那样,骑士举着手中的银剑,向邪恶的巨龙宣战。” 斯蒂芬骑士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的脸色涨红,语调像是唱诗班的小修士。 “银剑腾起烈焰,斩破暗夜空。” “恐怖的恶龙就此授首,轰然坠地。” “我简直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您看似跟普通人一样的躯体里,到底隐藏了多么强大的力量” 洛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激动的心稍微冷静了下,连忙道:“抱歉,大人,我太激动了,每每想到这些画面,我都有种心驰神往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加入到您的麾下。” “但是我无法背弃向殿下效忠的誓言,像您这样的人,也不会容许这种卑劣之人的投效的。” “的确。” 洛萨笑着询问道:“但斯蒂芬骑士,我想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场战斗?” 斯蒂芬不假思索道:“塞浦路斯的那一场,吟游诗人都传遍了,邪恶的塞浦路斯皇帝驾驭着黑龙,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喷吐出充满剧毒和硫磺味的龙炎,希腊人庞大的舰队,在它面前就像一堆玩具一般,轻易便被付之一炬。” 他的眼神闪亮:“但这头恶龙在您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在整个利马索尔城,无数人的瞩目当中,您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这头恶龙。” 洛萨抿起嘴角:“吟游诗人总是喜欢夸张的描述,其实那场战斗很艰难。” 其实那场战斗真正看清画面的人应该很少,也就他跟黑龙对拼龙炎的时候,那两道光柱被许多人看得真切,绝大多数应该都是杜撰出来的。 斯蒂芬又道:“还有智慧树的那场战斗,穴居的恶龙吞吃矿工的血肉,您作为领主,一怒之下单人单骑,将其拔剑诛杀,巨龙的鲜血浇灌出了智慧树,驱散荒芜,带来绿荫——这是造物主的神迹,但也是您的神迹,要我说,您应该封圣才对。” “我还没回归天父的怀抱呢。” 洛萨有些无奈。 那次对付地行龙,也绝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不知为何,人们在传颂这些故事的时候,将般若,让娜她们的功劳都给隐去了。 或许大多数人,都不认为女人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就跟巫师的传说中,往往也是男巫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实际却恰巧相反。 男巫中也有强者,但男巫的数目相较于女巫少了太多,就算是同等比例下,一个强大的男性巫师也是很少见的——其余的超凡体系另算。 “圣洛萨”的称呼则向来有之,从洛萨在约格律斯堡时,便有不少领民私底下如此称呼。 这其实是很犯忌讳的事,封圣不仅只限于死去的基督徒,而且只能由教皇城的圣部——一个由枢机主教,教区主教组成的机构讨论,经教宗允许方可封圣。 虽然许多地方都有未经许可,由当地人们自封的主保圣人,但一般都是偏远地区,很少有人追究,洛萨毕竟是一个世俗领主,还是圣地这种地方的领主。 这种事比前者更犯忌讳。 斯蒂芬认真道:“迟早会的。” 洛萨心想,自己如果不出意外,能活好久,估计是没机会被封圣了:“斯蒂芬骑士,我听说萨拉丁招募了许多施法者,有什么关于他们的传闻吗?” 斯蒂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吟游诗人很少在圣地谈起这些事,也很少有人愿意去听,不过我相信,无论是再怎样可怕的邪恶,在您面前也将如雪花面对烈阳,轻易烟消云散。” 洛萨收敛起笑容,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可真是一份沉甸甸的压力啊。” 第394章 库尔德人 他可没有旁人认为的那样有信心。 离开雅法一路东去,洛萨沿途碰到了不少朝圣者的队伍,他们自发踊跃参军,从当地领主,或是修道院的武库中,领取长矛和盾牌,小镇,村庄里的妇女,都在连夜缝制罩袍。 值得一提的是,几乎所有底层士兵,无一例外地都会装备一副盾牌,哪怕只是一块经过斧削的木板,依旧能使他们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倍增。 当然,只是一面盾牌,是绝无可能使一个征召老农变成古典时代的希腊式步兵的,这只是增强防御力的最廉价的方式,充其量使他们在发挥“扛线”作用时,多坚持一段时间。 在十字军中,从底层军士,到上层领主,几乎人人都装备有盾牌。 这些人才有资格说是掌握了使用盾牌的技巧,既可用来防御,也能用来进攻。 稍微好一些的盾牌会在边沿包上层皮革。 再好一些的,还会用铁皮箍住边沿和中央,以避免遭受重击而开裂。 最好的,就是整面盾牌都包上铁皮,且添有各种装饰的那种了。 纯铁质的盾牌,只有帝国的具装骑兵使用的小圆盾,因为实在是太重,太影响战斗了。 但洛萨麾下的骑兵们,往往是不佩盾的,因为他们的盔甲足够精良,尤其是具装骑兵,他们人马皆有装甲,完全能够抵御萨拉森人擅长的弓箭。 日蚀也穿甲了。 这头独角梦魇马有着远超普通坐骑的体型,走在队伍前面,每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下意识惊呼出那句经典的:“噢——我的上帝!” 日蚀身上穿的铠甲是量身定制的,缝合在一起的鳞甲片,缀在它黑色的皮肤上,带空心独角的马盔,完美嵌合了它头顶的那根独角。 这样一身装备对它而言,提供的防御力倒还在其次,更多是为了遮住它那跟普通战马迥异的样貌。 以日蚀的力气,一副马铠的分量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只是作为黑暗生物,日蚀跟芙琳吉拉一样,也不喜欢圣地终日艳阳高照的天气,所以马铠上就又多了层白色的丝质马衣,用以遮阳。 马衣上面绘有他双头鹰的纹章,颈部和侧面,则是醒目的黄色十字架,这代表了圣拉撒路骑士团的大团长的身份。 圣拉撒路骑士团就是“条顿骑士团”与“圣拉撒路教团护教骑士”合流后的统称,两者均以黄色十字架为代表。 让娜一袭银色甲胄,戴着蓝色的遮阳斗篷,纵马来到洛萨的跟前:“被人吹嘘的滋味怎么样?” 洛萨有些矜持地笑道:“我确实没料到崇拜我的人居然这么多。” “虚荣心得到满足了吧?” 让娜对此已经见惯不怪,她当初带领法兰西人,第一次击败英国军队的时候,也有这种待遇。 “我原以为嫉妒我的人会更多一些。” 让娜盘算着,说道:“大概是差距实在太大了,也就提不起什么嫉妒了,而且,我觉得你满足人们对于骑士的一切幻想。” “怎么说?” 让娜解释道:“从一个没有采邑的无地骑士如闪电般崛起,还得到了一群女巫的追随,就是亚瑟王也没有得到湖中仙女的亲自追随。” “呵,一个好运的小子罢了。” 洛萨自嘲了一句,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没有系统的帮助,他现在最多也就是个刚刚授封领地的小男爵。 “是啊,有这么多人崇敬我,但说实话,我可没信心一定就能击败萨拉丁,他手底下可是招揽了不少施法者的。” 让娜抬起手,向远处的切利尼娜挥了挥:“别忘了这个世界的施法者,最惧怕的就是阻魔金,有咱首席刺客切利尼娜在,只要不是传奇阶的施法者,谁来谁死。” 来去无踪的身法,加上扼喉的沉默,独狼和狼毒药剂对攻击力的加持,再算上阻魔金对施法者的克制,就算是安娜,如果没有提前布置好法阵,或是在君士坦丁堡有主场作战优势,能够随意传送的话,也有很大概率饮恨在切利尼娜的偷袭当中。 让娜拍了拍洛萨的肩膀:“总之,放宽心好了,我们联手,你迟早会是君临黎凡特的霸主,到时候你想占了君士坦丁堡,我都替伱打下来。” 动作有些滑稽,因为日蚀比葡萄高出一头来,让娜又没有洛萨高,所以她得踩在马镫上,踮起脚来拍洛萨的肩膀。 洛萨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这么温柔?” 让娜笑着说道:“对你温柔一些还不习惯了?无非就是看你这些天的压力比较大,安慰一下你罢了。” “真要安慰我,今晚我们可以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 让娜突然惊讶道:“般若,你怎么来了?” 洛萨猛地回过头,才发现远处的般若虽然正看着他,但距离他们两个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哈哈哈。” 让娜笑得前仰后合:“你都这么怕了,还是别在这种时候,偷摸做这种事了吧?般若现在就像个护食的小狗,她在时刻盯着你呐。” … 上路半天后,时至正午。 斯蒂芬骑士突然驾驭坐骑,跑到洛萨跟前说道:“爵爷,斥候来报了,他们发现了一支十字军正在劫掠萨拉森人的商队。” 洛萨愣了下,有些无奈道:“这个时候跑圣地来做生意,他们疯了吧?” 斯蒂芬骑士有些无奈道:“可能是还没得到消息。” 这种事,他也感觉有些棘手。 两国已经正式宣战,别说只是劫掠一支商队,就是屠城也没办法指责。 他总不能挡着大伙儿发财吧? 那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这跟洛萨一惯的作风可不符。 “我们静观其变,不要插手。” 洛萨下达了命令,纵马来到一处小山坡上,看着下方的争斗。 “等等,他们打着的旗帜好像有些眼熟。” 洛萨仔细辨认了一阵,突然感觉冲在最前方,正跟十字军们搏杀的骑兵们,有些眼熟,无论是装备,作战风格,还有旗号,都似曾相识。 库尔德人? 当初阿卜杜拉带领的那支弓马娴熟的库尔德骑兵,令他可是印象深刻。 那绝对是一支不逊于精锐马穆鲁克的战力。 可是他们不是北上去追随赞吉王朝的继承人萨利赫了吗? 难道是萨利赫兵败后,阿卜杜拉这些人又逃离了萨拉丁的领地,跑到耶路撒冷来避难了?这倒是符合逻辑,毕竟,也只有萨拉丁的敌人才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耶路撒冷的地盘来。 眼看着库尔德骑兵们正在商队马车组成的堡垒外,跟十字军骑士们厮杀正酣。 洛萨回头喊了句:“般若,让娜,你们两个跟我来,斯蒂芬骑士,命令军队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 随即,一骑绝尘,向山坡下冲去。 第395章 阿卜杜拉的投效 蹄声如雷。 日蚀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撒了欢地放开狂奔,一骑绝尘,跑在最前面,就连性格桀骜,速度也不逊于它的“葡萄”,也不得不屈居它后。 让娜轻夹马腹,催促道:“追上去,有我在你怕它做什么?” 说完,还挑衅似地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般若。 般若骑的是一匹阿拉伯健马,这种马种各方面都很出色,尤其适应圣地干旱的气候,可终究只是一匹凡马,跟日蚀和葡萄的速度完全没法比。 般若头盔下的眸子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这段时间,两人间的火药味很浓,精英化的让娜,实力跟般若已经拉开距离了,她很有底气这样挑衅。 在洛萨背后,雅法的十字军停在小山坡上,系着鸢尾旗或方旗的骑枪如林般指向天空,上百名披甲骑兵虽然没有出动的意思,但带给战场中这些人的压力,却一点不小。 “那是西比拉公主的纹章!” 吕西尼昂的居伊冷笑道:“看来,西比拉的骑士们也想来分一杯羹,传令大家停止攻击,撤回来吧,这些库尔德骑士的实力不弱,是块难啃的骨头,我们自己要吞下他们,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受封蒙吉萨男爵的居伊,可一点都不富裕。 为了争夺话语权,他拼命压榨着这块根本不富裕的领地,用来供养自己在圣地的开销,原本就是个吕西尼昂破落户的居伊,哪有什么理财的概念。 前段时间为了置办一身带花纹的板甲,刚收上来的盾牌税几乎被他挥霍了个精光,正巧碰到一支萨拉森“商队”,怎可能不动心。 “那个人骑的马好高!” “好像有点眼熟,双头鹰的纹章不会是那个男人回来了吧?” “怎么可能,洛萨侯爵早就跑到君士坦丁堡享福去了,据说,连紫衣公主和女皇都对他青睐有加。” 居伊的骑士们议论纷纷,他们大多是来自欧陆的流氓骑士,居伊当初在阿基坦的刺杀行径,虽然给他带来了惨痛的代价,但也不是没好处的。 有不少知道他名号,以及曾跟他厮混过的骑士,都i愿意跑到圣地来投奔他。 毕竟居伊有个做安格尼斯太后情夫的哥哥,相较于坑位早就占满了的大贵族们,以及手底下规矩繁多,许多骑士过得跟老农一般的洛萨而言,这些小马驹们宁愿投奔同样是新锐领主的居伊。 离得近了。 居伊才发现这匹马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高大,它起码有两米高,头顶泛着金属光泽的独角,令人望而生畏。 “居伊男爵。” 马背上的骑士摘下金色的面具盔,露出那张令居伊印象深刻,睡梦当中,甚至比自己苦求不得的西比拉公主和小女巫妮莎娅出现得更加频繁的英俊面孔。 当然,内容绝不旖旎,噩梦居多。 “洛洛萨爵爷!” 他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 洛萨笑着询问道,他跟居伊其实没什么过节,对于这人他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是敌人,实际上,就算是雷纳德,他都没放在眼里过。 前世,他能登上耶路撒冷的王位,并且长期占据塞浦路斯,颇具巧合。 居伊强笑道:“我只是没想到您会带着西比拉公主的军队。” 洛萨板起脸,指了指对面正在休整的库尔德人车队:“说吧,为何要对我们的盟友下手?” “盟友?” 居伊一脸诧异:“他们可是萨拉森人,而且在两国交战的时候,跑到我们境内来,很可能是来刺探军情的间谍!” “萨拉森人”这个称呼,有时候是单指阿拉伯人,或是阿拉伯海盗,但在法兰克人的语境中,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指代“巅峰时期的阿拉伯帝国统治下的所有民族”。 就跟东帝国口中的“拉丁人”一样,狭义上指的是亚平宁人,广义上则泛指包括日耳曼人在内的所有西欧人。 洛萨的语气严厉起来:“但他们是萨拉丁的敌人,我和高弗雷男爵都曾跟他们并肩作战,国王陛下还曾亲自召见过他们的首领‘萨利赫’,并且订立了盟约——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他给萨拉丁带来了不少麻烦。” “那个努尔丁的儿子?” 居伊的脸色有些尴尬。 洛萨微微颔首:“没错,我想,他们应该向你表明过身份。” “他们说过?” 旁边的骑士们眼神也有些游移。 居伊愣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他没放在心上罢了。 没办法,他实在是穷疯了,只要不是公教徒的商队,就算是正教的商队,他都照抢不误。 这个时候,肯定也没人会计较他这点过失。 毕竟,萨拉丁“背信弃义”,主动对耶路撒冷宣战后,圣地原本已经趋于缓和的宗教热情,再度高涨起来,定居在耶路撒冷的异教徒,这段时间甚至都不敢出门了。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洛萨撞见了,居伊可没胆量跟洛萨对着干,两者的财富,权势,地位都相差太远,就是洛萨的封臣们,许多地位都要比居伊高。 “抱歉,爵爷,我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这是一场误会。” 居伊有些生硬道。 有些骑士心中虽然不服气,但他们显然也没有跟洛萨对着干的底气,更别提洛萨来时还特意戴了那顶有“恐惧光环”的面具盔,给他们的压迫感实在太重。 “既然知道是误会了,就此罢战吧。” 洛萨显然也不可能因此把居伊丢进地牢里,他不是居伊的领主,对他没有处置权,最多也就做到这个程度了。 居伊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很老实地应道:“我没意见。” 洛萨“嗯”了一声,便纵马向库尔德人的车队奔去。 身后,般若跟让娜如影随形。 独特造型的女性甲胄,令他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她们哪个是传说中的‘铁骑士?’” “后面那个吧,我听说铁骑士常年戴着头盔,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但前面那个女骑士好漂亮,洛萨爵爷真是有福气。” 有些骑士一脸兴奋地小声讨论着。 也有人满脸不满地骂道:“他凭什么要我们放弃眼看着就要到手的战利品,杀异教徒是每个基督徒所应尽的义务和职责,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 有人指了指山坡上:“看到那些骑兵了吗?” “怕什么,那些又不是他的士兵,难道还会听他的命令对我们动手?” 那人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洛萨爵爷手底下的骑兵,比这更精锐,而且是他们的十倍。” 满脸不忿的骑士愣了下,也只好将心中的憋闷压在心底,心中俨然已把洛萨当作在圣地只手遮天的反派来对待了。 却听居伊安抚道:“够了。这伙萨拉森人是块硬骨头,我得承认我们挑了一个不太好的目标,趁着我们还没遭受多大损失的时候,就此罢战,是最好的结果。” “法兰克人停止攻击了?” “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我早就说异教徒不可靠,我们根本就不该跑到法兰克人的地盘来,头儿真是糊涂了。” 车马临时堆成的堡垒中,库尔德士兵们一个个神情警惕,打量着外面。 回到车垒当中的库尔德骑兵们,也开始抓紧休息,恢复体力,时刻准备再出车垒跟敌人厮杀,他们很清楚,不把敌人打痛,根本没可能进入到谈判环节。 “有人过来了,只有三个人!” “最前面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是洛萨!” “都别放箭!” 随着洛萨靠近,库尔德人的车队里,戴着黑色包头巾的首领纵马迎上:“圣火永燃,我看到又有十字军抵达,还以为今天要葬身于此了,没想到居然是你!” 洛萨看着阿卜杜拉身后的库尔德骑士们,里面有许多生面孔,熟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许多人原本对洛萨非常警惕,听到同伴们的介绍后,才稍稍镇定了下来,但仍是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将身子藏在车垒后,随时准备迎接袭击。 洛萨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阿卜杜拉,你不是追随你的主人在北面抗击萨拉丁吗,怎么跑到圣地来了?” “我们在安塔基亚(安条克)城外兵败。” 阿卜杜拉的神情有些黯然:“吾主被萨拉丁囚禁了起来,整个阿勒颇地区,都在通缉我们这些‘叛逆’,我们不得不重新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你的队伍里,少了许多熟面孔.” “是啊,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 阿卜杜拉满脸惭愧:“这都是我的责任,我没想到萨拉丁的力量会这么强,他的马穆鲁克禁卫数目众多,装备也比我们更精良,我们聚集起来的军队根本不是对手。” “他们会回归圣火的,阿卜杜拉。” 洛萨简单安慰了一句,便道:“我已命那些十字军离开,你们暂时已经安全了,但是恕我直言,以你们的身份在圣地还是太敏感了,有什么打算吗?” 阿卜杜拉有些无奈道:“洛萨,我本来想带着小伙子们投靠你的。” 洛萨反问道:“本来?” 阿卜杜拉看着洛萨,苦笑道:“我担心你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我们这支残兵败将了,自从离开耶路撒冷后,到处都是你的传说。” “不,我很需要。” 洛萨来到阿卜杜拉的近前,极具压迫感的日蚀吓得他的坐骑下意识向后躲去。 “欢迎加入我的麾下,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愣了下,心中的惭愧更深了,他当初怎可能看不出洛萨想要招揽他们的想法,雪中没去送炭,如今洛萨已有如此权势,再来投靠,令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洛萨拍了拍阿卜杜拉的肩膀:“不用想那么多,我们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无论何时,我都欢迎你加入到我的阵营。” 第396章 长生 远处,居伊和麾下的骑士们已经开始撤离。 库尔德人的车队,则跟在了洛萨率领的雅法十字军队伍的后面。 就算已经加入到了洛萨的麾下,这些人对异教徒的不信任,依旧是显而易见的。 队伍最前方。 阿卜杜拉领着十余名库尔德骑兵,簇拥在洛萨身后。 “大人,我们现在还剩下三十名骑兵,一百五十名步兵,数目虽然少,但我敢保证他们都是经过战火考验的老兵,而且,只要您提供给这些小伙子们战马,每个人都能立刻变成精锐的骑兵。” 库尔德人是游牧民族,无论是单峰驼还是战马,就算只是少年也能娴熟驾驭。 “我相信你们的战斗力,等抵达希伯伦,我会提供给你们坐骑的。” 洛萨笑着说道。 或许对如今的洛萨而言,这样一支实力不弱的军队加盟,实在也算不上什么重要力量。 但洛萨还是给予了阿卜杜拉很高的尊重,刨除情感上的因素,库尔德人也是极佳的雇佣兵,通过阿卜杜拉跟库尔德人搭上线,未来就能招募更多的库尔德骑兵了。 尤其是骆驼骑兵,在沙漠地区,有时候能发挥出比普通骑兵更强的战力。 “大人,我们很乐意参加这次的战斗,洗刷曾经败给萨拉丁的马穆鲁克的耻辱,但是我们还需要武器和装备的补充。” “放心,不会少你们的,我保证会给你们公平的待遇。” 洛萨很认真地说道。 阿卜杜拉苦笑道:“抱歉大人,我不该怀疑您的慷慨与公正。” 洛萨揉了揉眉心:“会担心也是正常,毕竟眼下我的领地也是倾尽一切在备战了,如果不是有艾拉港输入物资,物资恐怕还真成问题。” 就比如外约旦自产的铁矿,其质量尚可,但数量十分有限,在耶路撒冷各地都在备战之时,很难满足马勒斯那规模日渐庞大的铁匠工坊的消耗。 … 希伯伦的城外,白顶的帐篷像是一片生长在荒漠中的花海。 绵延不绝,一眼都看不到边沿。 一万人的军队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概念? 除亚平宁半岛的城邦以外,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城市,常住人口都不到一万人。 比如阿兰德勒,在洛萨接手之前,人口仅有六千。 纽伦堡这种日耳曼的大城市,人口也就一万出头。 更何况,这一万人的军队还有其配套的民夫,辎重人员,这种也就是所谓的征召老农,几乎没有战斗力,但又缺其不可。 哈丁之战中,十字军仓促进军,在荒漠中被萨拉丁的军队耍得团团转,补给断绝,士兵焦渴难耐,这才葬送了耶路撒冷王国举国之力拼凑出来的野战军队。 所以洛萨曾屡次强调过补给的重要性。 安德里亚斯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些天来忙得眼圈青黑。 “提赫男爵的信使刚刚来过了,他的军队马上抵达,派人提前做好接待,让他们住进五号营地,里面存放的物资应该足够他们三天使用了。” “采购陶罐的队伍怎么样了,每个水罐都需检查,存水之事最为重要。” 不仅是人要喝水,战马,驮畜的耗水量更是惊人。 “队伍已经回来了,采购了两万个水罐,都已汲满了干净水源。” “嗯…我去看看。” 安德里亚斯猛然起身,眼前顿时一阵发黑,差点没直接摔到地上。 “大人,你没事吧?” 一旁的书吏连忙上前搀扶。 这些书吏大多由阿兰德勒主教区的神职者构成,也算是安德里亚斯的老搭档了。 “没事,扶我站起来。” 安德里亚斯咬紧牙关,摆了摆手,他深吸了一口气,站稳身子,拒绝了书吏的追随。 “派去勘查进军路线上水源的人回来了吗,从贝都因人那里买来的水源图不能全部相信,一定要派人实地核查。” “陆陆续续回来了些。” “此时记在心上,我去一趟辎重营地,有什么紧急的事可以去那儿找我。” 在书吏忧心忡忡的眼神中,安德里亚斯缓步向营帐外走去。 同时,他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去找正在接待领主们的库尔斯。 凡人的身躯,终究是有极限的。 他觉得,库尔斯老师之所以这段时间把这么多琐碎事情都交给他,就是想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而且,像库尔斯老师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会惧怕阳光,更不会惧怕什么大蒜,银器。 还能得到所谓的“长生”。 安德里亚斯有时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本能对成为吸血鬼的抵触,究竟是从何而来。 … 大马士革。 萨拉丁,这位叙利亚与埃及之王的脸色有些沉重。 他刚听完使者回报的消息,原以为已是病入膏肓的鲍德温四世,他的麻风病居然痊愈了。 耶路撒冷王国也曾跟萨拉丁短暂处于过“蜜月期”,那时萨拉丁甚至派出过自己的御医探望过鲍德温,他的病情,是绝对作不得假的。 他也没有作假的必要,如果不是鲍德温罹患这种恶疾,耶路撒冷的局势会比现在强得多。 “你亲眼看到了?” 使者认真道:“吾王,我以圣火的名义起誓,我亲眼看到鲍德温国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被麻风病侵染的症状。” 他迟疑了下,又道:“臣仆猜测,是那位叫乌尔丁的异教徒神职者的功劳,我听说,他曾治愈过很多十字军王公的旧疾,他还研究出了所谓的拉撒路药剂,对治疗外伤十分有效。” “乌尔丁…” 萨拉丁皱眉道:“拉撒路药剂你可带回了样品?” 使者满脸惭愧道:“那些异教徒的穷人十分狂热,就算我开出高价,他们也不愿把药剂转卖给我。” 萨拉丁轻叹道:“此行应该给你配一个法兰克的马穆鲁克的。” “你退下吧,你此行有功无过,当受赏赐。” 屏退旁人。 萨拉丁对着身旁的黑袍施法者询问道:“这乌尔丁使用的是什么法术,连鲍德温的麻风病都能治愈。” “陛下,法术不是万能的。” 萨拉丁皱眉道:“但鲍德温痊愈了。” 这段时间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哪怕他不近女色,生活一直很自律,依旧如此。 这也是他有些急切的原因。 他担心自己不拿下耶路撒冷,等到自己一死,他开创的王朝就会顷刻间分崩离析。 黑袍施法者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汲取他人的生命,献祭给地狱的魔鬼,或能治愈痼疾。” 萨拉丁摇头道:“鲍德温,我了解他,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他跟黑袍巫师对视着:“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除此之外,您可有治愈我身上的疾病,或是能使我延长寿命的良方。” 黑袍施法者摇了摇头道:“世间想要延寿,想要长生的国王,皇帝,太多太多了。” “但萨拉丁王,你可曾听过有哪位国王,真能长生不死的?” 萨拉丁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求长生不死,只希望能活到应有的年龄。” 黑袍施法者轻叹道:“可您怎知道,疾病就不是圣火赐予您,用来控制您应活之年龄的枷锁呢,圣火之道,从来都不求长生。您若是强求,或许可以找个异教徒的巫师来问问。” 第397章 至高无上的洛萨侯爵 远远的,洛萨已经能够看到希伯伦伫立于城墙上的高耸塔楼。 芙琳吉拉伸了个懒腰,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那间糊上窗户,密不透光的房间了。 “终于到家了。” “是啊,终于到家了。” 洛萨有些感慨,希伯伦自然算不得自己的家乡,可这里属于自己,比阿尔高的哈布斯堡对自己更有归属感。 让娜来到跟洛萨并肩处,轻笑道:“可惜还没到放松的时候,我们马上就要打一场大仗了。” “休息几天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洛萨思忖着。 敌强我弱,圣地处于异教徒的三面包夹之下,萨拉丁可能会从任何方向攻来,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应该是按兵不动的状态,随时驰援各地。 要看萨拉丁究竟会挑选何处作为进攻的重点。 芙琳吉拉有些诧异:“既然不是立刻要打仗,为什么不等到萨拉丁进攻时,我们再于边境征召领主们参战呢,这样也能节省一些补给。” “后勤问题总要提前理清的。” 洛萨解释道:“而且,提前聚兵也有利于确定统属关系,规定作战时限。” 欧陆许多领主间的小规模战争,都是各领主带着各自封臣,各封臣又带着自己的骑士,征召老农一窝蜂进行冲锋,彼此间往往互不统属。 他们会如逛菜市场般一样,陆陆续续,甚至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再赶到领主的麾下,这时,提前抵达的领主甚至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封建义务(根据契约,每年于上层领主处服役一定的时间),扭头就带兵离开了。 所以提前聚兵,对于封建采邑制的耶路撒冷,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远处,已有轻装斥候远远眺望着赶来的雅法十字军。 那是一队骑乘着单峰驼的骑手。 德瑞姆摘下挂在马鞍上的水囊,吨吨吨猛灌了一气,这才感觉焦渴难耐的喉咙稍微好受了一些。 斥候的工作很苦。 就像一群被强行驱赶出巢穴的雏鸟,不得不冒着头顶的烈日,在危险的沙漠中游荡一整个白天,所以有些人又称他们为“游荡者”。 几天下来,原本还很有心气儿和志气的小伙伴们,都有些发蔫,这跟他们想象中,一番酣畅厮杀,建功立业,被封为骑士老爷的道路截然不同。 德瑞姆也老实地脱下了得自老族长的那套甲胄,有时只戴一顶头盔,或是连头盔也不戴,只缠一层透气又遮阳的头巾。 他看向自己的同伴们,笑着调侃道:“如果是族长在,他一定又会絮叨起带着族人,横穿胡尔沙漠的经历。” 他扮作老哈桑惯用的鼓起腮帮子,努力使自己显得有威严的姿势,用缓慢低沉的语气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吃不了苦,哪像我们那个时候.” 调侃昔日的老族长,德瑞姆的传统活动,这种反权威的方式,似乎也是德瑞姆在自己的小团体中,树立自己权威的方法,每次调侃完后,他都会感觉有些愧疚。 小伙伴们哄笑起来。 可连笑声都显得有气无力许多。 “老大,做斥候太苦了,比咱们放牧的时候还苦,虽然每天都能填饱肚子,但根本没有立功的机会啊。” “就是,老大,我今早在隔壁的军营里看到乌尔姆骑士了,你能不能找他说一说,把咱们编进战斗序列里?” 德瑞姆笑着应承道:“行,等今晚完成了任务我就去找乌尔姆骑士。” “还是老大有办法!” “我们等你好消息!” 看着大家伙兴高采烈的模样,德瑞姆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来到希伯伦城外的军营这么多天了,他也打听过,在外约旦的作战序列里,所有轻装骑手都属于斥候序列。 他们的职责就是探路,寻找水源,为大军做导航,校准行军路线! 没有任何一个无甲的轻装骑兵,会被编入到正面作战的序列当中,那些作战序列里的骑兵们,有些甲胄好看得过分,是银白色的跟乌尔姆骑士一样的板甲,有些则是如山岳一般人马具装,层层叠叠的鳞甲和札甲。 所以,就算跟乌尔姆说了也没用。 希伯伦是个讲规矩的人,虽然有时也讲人情,但他可不认为自己的人情有那么值钱,他们是受乌尔姆恩惠的人,而不是乌尔姆曾受他们的恩惠。 所以,他打算自己晚上出去溜达一圈就算了。 “有人来了!” “是十字军的纹章,自己人。” 德瑞姆招呼着众人道:“走吧,我们去迎一迎,扎哈,你去通报一声,让营地里的后勤官过来跟他们接洽。” 远处。 规模庞大的十字军逐渐显露出全貌。 除了队伍最前的那些骑在雄壮健马身上的骑士老爷,以及他们的侍从们。 后面,还有规模庞大的步兵,以及驾驭着车马的辎重队伍,根据从新兵营里学来的知识,德瑞姆立刻判断出这支军队怕是得有两千人以上。 “这些人可真不少,他们从哪来的?” “西边.或许是蒙吉萨?” “但蒙吉萨不是咱们领主老爷的封地吧?” 没人想到雅法,因为雅法东边就是耶路撒冷,按道理,他们应该直接抵达耶路撒冷,而不是聚集在希伯伦城外,这里可是洛萨领地的最西边。 “管他呢,这些人是十字军肯定是不做假的。” 德瑞姆的心中又闪过了一丝羡慕,每次看到这些骑士老爷,他总会幻想着自己也穿得威风凛凛,驾驭高大的健马,走在他们的行列当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骑乘一匹很实用,但一点也不美观的单峰骆驼。 做侍从也是一条出路,但德瑞姆不愿意这么干,他大小也是个游骑兵小队的队长,给人做侍从,既要当牛做马地伺候人家,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老爷才会开恩,为他剪去燕尾。 给乌尔姆骑士当侍从则另说。 那是全部落公认的,一个公正,慷慨,仁慈,善良的好人。 离得近了。 德瑞姆一眼便看到了队伍里,最醒目的一骑。 这个骑士大概率是个什么爵爷的贵族老爷,穿着并不怎么严密的盔甲,外面套着丝质的华贵衬衣,据说这种材质的衣服轻薄透气,且吸汗,每一卷丝绸,都能换一套质量上乘的札甲。 真是浪费! “好高大的马!” 德瑞姆的小伙伴们惊呼出声。 德瑞姆这才意识到那贵族老爷的坐骑,竟是如此高大雄壮,甚至要比他胯下的单峰驼更加高大。 “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有人迟疑道。 他这么提醒过后,其余人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越看为首的那名骑士,越是觉得好像在哪里似曾相识。 “看他身边的那两位女骑士!” 比起洛萨,这个曾经同行过的贵族老爷,他们对跟在洛萨身边的女骑士们印象最为深刻,哪怕她们都戴着面纱,裸露出的光滑皮肤,还是令他们印象深刻。 “原来是他!” “他在十字军里的地位竟然这么高?” 德瑞姆一众人激动得议论了起来。 这时,一名骑兵从军阵中疾驰而出,他看起来跟他们得相貌差不多,总之,绝不是什么法兰克人。 他神情严肃,用库尔德语高声询问道:“你们是希伯伦的斥候吗?” 说完,还不待德瑞姆回话,这个显然也是库尔德人的骑兵便走大声喊道: “立刻向你们的上级通报,就说希伯伦的主人,至高无上的侯爵大人,于今日,返回了他忠实的希伯伦。” 第398章 两只吸血鬼 明明已经到了夏季的尾巴,圣地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依旧能达到接近四十度的恐怖高温,灼烫的黄沙甚至能直接煎熟食物。 从帐篷外归来的安德里亚斯,却没流下一滴汗水。 他甚至在轻微打着寒颤,像是大病未愈一般,脸色白得吓人。 “大人,你没事吧?” 书记官的脸上满是担忧:“要不要找马修神父过来看看,他之前一直跟在乌尔丁主教身边学习医术。” 安德里亚斯是个很正直的守卫官,在阿兰德勒主政这几个月,将许多琐碎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得到了阿兰德勒的神职者们一致的认可。 书记官是发自内心地担忧。 安德里亚斯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们先带着要审批的文件离开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吧,您有什么事随时叫卫兵。” “我会的。” 目送书记官等人离去,安德里亚斯扯开袖子,只见他的手臂上,两个深深的血窟窿格外刺眼,偏偏里面的血液像是都已经凝固了,丝毫没有流淌出来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为自己包扎妥当,过程有些心不在焉,又像是有着极大的克制,许久,他才松了一口气,将挽起的袖子放下。 他看着营帐里的神龛,默默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天父在上,我要向您忏悔,我有罪” 他双手合拢在一起,放在嘴边,低声祈祷着。 他并不奢求天父原谅,但也从未想过就此堕入黑暗。 哪怕这已注定,他也想试着挣扎一下。 “没用的,既然已经成了吸血鬼,就乖乖拥抱鲜血好了。” 一个妩媚的女声在安德里亚斯背后响起。 他猛然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有着小麦色肌肤,跟棕色长发的妩媚女人,她穿着很暴露的纱裙,身上有种令他既感觉熟悉,又感觉陌生的气息。 那是血的味道。 但并不新鲜,带着一股子宛如尘封了许多年的房间重见天日时的陈腐气味。 安德里亚斯的瞳孔泛起血色的涟漪。 “你是谁?” “不用紧张,自己人。我们在希伯伦打过照面。” 女人的动作有些轻佻,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将双腿并拢,放在了桌上,裸出大片光滑细腻,带有些许绒毛的肌肤,她看向安德里亚斯的眼神中隐含羡慕。 没人比她更清楚库尔斯的初拥意味着什么了。 安德里亚斯回忆了一阵,发现这女人确实眼熟。 女人微笑着说道:“叫我茱莉亚就好,我曾是赫努斯男爵的遗孀,侯爵大人的封臣。” “不过,那都是之前了。现在,我只是以一只吸血鬼的身份,为洛萨大人和库尔斯大人效力,负责处理一些.大人不太方便处理的阴暗面的东西。” 安德里亚斯皱眉道:“比如?” “听听墙角,探寻些隐秘.” 还好… 有那么一瞬间,安德里亚斯在担心自己原来一直是在为一个大魔头服务。 虽然就算是这样,他依旧不会改变对洛萨的忠诚。 但那势必会使他陷入深深的痛苦当中。 茱莉亚将一支玻璃酒瓶放在了桌上:“对了,斯蒂芬妮女爵,就是我杀的。” 安德里亚斯瞪大了眼睛。 看着他不敢置信的神情,茱莉亚嗤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是斯蒂芬妮女爵先对咱们大人下的手,只是失败了而已,难道还不允许大人还击了?” “当当然不是。” 安德里亚斯结结巴巴道:“我只是从没了解过这些。” “呵,离真正了解大人,你还差得远,但是你很幸运,从今天开始,你有资格接触到更多了。” 茱莉亚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迷醉与恐惧,每每想起那端坐在领主御座上,背后仿佛隐有魔龙狂舞的恐怖身影,她都会感觉下身一阵暖流流淌。 可惜,大人看向我的视线,从未有过欣赏。 “你来到底做什么?” 安德里亚斯感觉自己像是跨过了一道门槛,即将了解更多大人的隐秘,这使他有些期待,但又下意识产生了一丝抗拒——假如大人实际上是一个吃人的恶魔,他该怎么办? 难道他真的要就此堕入地狱,成为魔王的爪牙? “你刚刚被转化为吸血鬼,需要真正的人血作为养分。” 茱莉亚指了指桌上的酒瓶:“不用担心,这瓶血的来源是个作恶多端的沙漠盗匪,那个叫乌尔姆的骑士,你的同僚亲手逮捕的。” 安德里亚斯立刻被那用软木塞封紧的酒瓶吸引得挪不开视线。 他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我,我不能接受。” “切,装什么装?” 茱莉亚有些恼怒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以为自己还有反悔的余地吗?不就是每隔几天饮一次血的吗?就能换来健康的体魄和悠久的生命,这种好事,就是一国国君都会动心!” 见安德里亚斯仍旧有些犹豫,茱莉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她砰得一声,用大拇指挑开软木塞,淡淡的血腥味,立刻弥散开来。 安德里亚斯的眼睛立刻变得通红。 他努力克制着,嘴里不住念叨着“万能的天父保佑”“圣米迦勒,圣加百列保佑”“圣玛丽亚保佑”,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嘴巴里已经传来一阵浓郁的铁腥味。 空荡荡的瓶子,砰得一声摔在地上。 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使他整个人都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他惊愕地看着对面的茱莉亚,她此刻正笑得欢快至极:“一边念叨着天父,一边痛饮人血,如果天父真的有灵,看到这一幕的话怕是要气得降下雷霆劈死你。” “怎.怎么会?” 安德里亚斯茫然无措地看着地上破碎的酒瓶碎片。 茱莉亚有些怜悯,又有些嘲讽地说道:“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自己能够克制住生理的本能吧?有些东西,一旦沾上,这辈子都别想摆脱了。” “一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又怎敢奢望自己拥有超人一等的意志力呢?” “可笑至极。” 安德里亚斯失魂落魄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不过以后,咱俩就是搭档了,我依旧负责库尔斯大人交给我的内卫,这是一支专门从事间谍活动的特殊队伍,我称他为‘黑暗之影’,你有什么需要打听的消息,可以尽管找我。” 安德里亚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茱莉亚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无踪了——虽然他的潜力要更胜于茱莉亚这种本土吸血鬼,但这不代表他这个萌新,现在就能跟茱莉亚匹敌了。 作为一个吸血鬼中的新生儿。 他还差得远。 这时。 外面传出一阵嘈杂的动静,整个营地像是沸腾了一般,有无数人在高声呐喊着。 “什么动静?外面怎么这么乱?” 他连忙走出营帐,急匆匆地问道。 “听说是领主大人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卫兵,脸上洋溢着喜色:“大人,我们要不要去迎接?” 安德里亚斯愣了一阵,或许是饱饮过鲜血的缘故,他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闻言,摇头道:“不,传下命令,所有人都安分待在自己的营地里,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上万人的大营,绝对不能乱起来!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 命令传递下去后,可谓怨声载道,连日来的辛苦,使这些士兵们迫切期待着一场狂欢的到来,他们并不一定都i是想见洛萨,更多的是借题发挥。 他们太想要一场拥有美酒,佳肴,歌舞的宴会了。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洛萨直属的领民和农兵们,对此是真的开心。 底层人并不容易愚弄,正相反,因为总是受欺凌,对上位者而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能如同大山一般,把他们活活压死,所以他们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怀疑。 但眼看着蒸蒸日上,充满希望的生活,是做不得假的。 仓库里的余粮越来越多,哪怕是战争爆发,外约旦依旧是按照规矩,只收取了战时应收取的部分粮食税,原本规定的免税部分,依旧予以免除。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外约旦的官员们是讲规矩的。 他们不会突然哪天就抢走你辛辛苦苦耕耘,准备碾成面粉,烤成面包的粮食,并且推说这是领主老爷新征收的税种,也不会突然抢走你家即将成婚的女儿,声称领主老爷拥有领地里所有女子的初夜权。 “洛萨老爷万岁!” “欢迎洛萨老爷回到希伯伦!” 道旁,挤满了迎接的人群,他们满怀热情地向洛萨挥舞着手臂,一些少女更是捧着匆匆摘来的鲜花,向骑乘在“日蚀”背上,显得高出常人一大截的洛萨抛去。 让娜嘴角微翘,对洛萨说道:“简直就是一场大凯旋式,大人,你如果往脸上涂一些红色颜料,再驾上战车,就更加惟妙惟肖了。” “差得远。” 洛萨板着脸,努力展现出自己威严的模样。 明明他离开圣地这么久,怎么回来时却反而更受欢迎了? 洛萨心想,估计是自己的领民们,真的怕自己去了君士坦丁堡就不回来了,到时候,这里无论是被异教徒攻破,还是重新换个基督徒的领主,都不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洛萨接受了安德里亚斯的建议,没有第一时间去到军营,而是先到城里转了一圈,向自己的领民们展示自己已经归来,才从另一端出城,又去往了军营。 巨大的营地外,迎接他的贵族和骑士密密麻麻。 阿尔贡男爵穿得极为骚包,板甲上缀满了鲜花装饰,盔冠上还插着几根孔雀,天鹅,大雁的羽毛,若是个年轻骑士,怕是要闯出一副偌大的“鲜花骑士”的美名。 毕竟是洛萨最忠实的封臣,他从马勒斯的铁匠工坊,以优惠价格订制了全套的精制板甲,哪怕在整个圣地,其精美程度都算得上顶尖,不逊于雷蒙德和高弗雷的那套。 看到洛萨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快步上前,随即单膝跪在地上,向洛萨恭敬地伸出双手。 洛萨也只好按照习俗,把手递给他,让他亲吻自己手指上佩戴的,用来加盖文书的私人指环。 第399章 新的抽卡 一位接一位的臣子,按照身份和地位,依次向洛萨觐见。 洛萨也给予亲切的问候,即便许多人他压根儿就没见过几面,更谈不上什么深入的交情了。 君臣间的和睦,一是因为洛萨没有干涉他们的统治,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他之前拿下西奈部分领地时的分赃。 一回到希伯伦,洛萨就感觉自己像是登上了舞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于他身上。 这种感觉其实还挺糟糕的,他得时刻绷着,做出得体的应对。 帐篷里已置办起宴席,席间,酒杯与骰子交错,气氛好不热烈。 洛萨的归来,无疑是给那些担忧他一去不回的人们,一剂强心剂。 在洛萨的封臣们看来,声望隆重,出道以来未尝一败的洛萨,显然是能带给他们胜利的重要保障。 席间,洛萨招呼着库尔斯过来,道:“库尔斯,吩咐下去,今晚全军吃顿好的。” 库尔斯有些皱眉,但看着洛萨脸上的笑容,还是道:“是。” 眼下,外约旦的财政状况可算不上好,要负担这么多人的后勤开销,每天都是花钱如流水。 他作为掌管领地财政大权的圣库总管,很清楚外约旦边区已经到了濒临破产的边缘。 洛萨向他微微颔首,轻声道:“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原本洛萨为让娜,切利尼娜精英化后,也是囊中羞涩,可帮尼基弗鲁斯将军打捞起了那枚红宝石的同时,他也搜刮了那片沉船废墟,将上面的货物出售给战利品商店后,又换了近万枚成色十足的苏勒德斯金币。 这可是数十条载满货物的商船,如果不是上面的货物大都已经腐朽,失去了价值,否则绝不仅仅只值一万金币。 这笔钱,连同尼基弗鲁斯的酬金,使他原本空荡荡的钱包也再度鼓囊囊起来。 只是这笔钱显然相较于一万大军,显然也维持不了多久。 洛萨手底下除常备军以外,都是没有薪水可言的,下级封臣们履行自己的封建契约,显然也不用给他们开工资。 但薪水本就不是限制圣地军队规模的主要原因,要维持上万大军人吃马嚼的消耗,每个月需要用来运输补给的车马,就有上万辆。 这还得计算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因为驮畜和民夫在运送辎重的过程中,同样要消耗这批辎重,好在己方毕竟是本土作战,军队所到之处,都能获得当地补给的补充,才不至于举步维艰。 阿尔贡男爵这时开口建议道:“大人,战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要不要给这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找点乐子?” 阿尔贡男爵口中的“乐子”,自然不是指那些随军商队所建立起的营地,那里有酒水,妓女,处理战利品的客商,就像是一群盯着腐肉的秃鹫。 库尔斯根本就没允许这些人随军,他们太容易把军营搞得乌烟瘴气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希伯伦,洛萨领地的治所所在,一旦这些兵痞闹起事来,损害的都是洛萨这个领主的利益。 洛萨很痛快地采纳了阿尔贡的建议:“可以,我决定明天举办一场竞技大赛,设有弓术,剑术,骑战,弈棋等项目,获胜者都能得到奖励。” 堵不如疏,总得给这些精力旺盛的士兵们找点消火的娱乐方式。 宴会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散去了。 跟绝大多数军纪散乱的营地相比,希伯伦的营地规矩不可谓不繁多,洛萨也不希望这些作为“指挥官”的领主们,在他刚回来时便喝个酩酊大醉。 帐篷里,很快就只剩下洛萨麾下的核心成员。 他的视线从库尔斯,安德里亚斯,乌尔姆,莱恩,莫德尔,史塔克,法比奥等人的而脸上扫过,诚恳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我虽然不在领地,但库尔斯把你们的表现都跟我说了,我很欣慰。” 他简单夸奖了几句,便道:“库尔斯,今天开始,你依旧任圣库总管,掌领地里一切财政大权,并兼任希伯伦第一执政官。” “安德里亚斯,你在阿兰德勒做出的成就斐然,我任命你为艾拉港第一执政官,由税务总署的穆勒协助你,治理整个艾拉港。” “乌尔姆,从今天开始,我授命你组建巡回法庭,你在保留巡境官职责的同时,将担任外约旦边区的总法官,以我的名义接受领民的申诉。” “莱恩…” 一系列任命很快就颁布了下去。 库尔斯把外约旦治理得井井有条,他也不需要做太多大刀阔斧的变动,眼下也不合时宜,等到这场仗结束后,他就会携此战大胜的威望,进行集权式的改革。 至于输了的话。 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领地都还是另一说,自然也没必要再考虑什么集权了。 营帐外的篝火旁。 德瑞姆有些迫不及待地端着领来的食物,坐了下来,暖色的火光照亮了餐盘上还算丰盛的食物——几片切好的白面包,豌豆炖羊肉,菜叶和燕麦煮的浓粥,几个人分一瓶的葡萄酒. 这么多天来,这是他们所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啧,这面包上是不是涂了蜂蜜,居然甜丝丝的?” “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侯爵。” “如果当时我们能得到他的赏识,兴许就直接成为骑士老爷了。” “最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这么辛苦。” 德瑞姆嘴里咀嚼着面包,含糊不清道:“这算哪门子辛苦,总比给拉乌夫那家伙当炮灰强,我算是看明白了,侯爵老爷对咱们是真不赖。” “是啊,就这顿晚餐,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如果是我的话,肯定都存起来留给自己。” “好好干,这次我争取带大家立一些功劳,就算没能被封为骑士,最起码每个人也要得些田地,钱币的赏赐,好回家娶个媳妇。” 德瑞姆等一众人相视一笑。 在外约旦的生活跟以前比起来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倒不是不辛苦,而是,辛苦了之后,能够看到希望。 不像之前,辛辛苦苦放牧一整年,还得担惊受怕,生怕拉乌夫突然就派人把他们的牧群抢个精光。 … 回到希伯伦的宅邸里。 洛萨简单洗漱过后,就听让娜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大人今天又该抽卡了吧?” “不急,待会儿先跟我把铁浮屠的军营安置好,如果战争不急着爆发,我还能训练一支重骑兵小队。” 数百名重骑兵在战争中就能发挥出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眼下的重骑兵包括翼骑兵125人,敕令骑士125人,具装弓骑兵125人。 再算上骑士团的修会骑士,能凑出上千骑兵,要打赢这场仗还得靠他们。 他最近的抽卡越发佛系,无他,出货概率越来越低了。 总是一堆零碎的用不太上的东西,比如“精致的马鞍”,“华丽的丝绸衬衣”,“紫色的蕾丝内裤”。 要说没用吧,还真挺有用。 比如精致马鞍,坐上去颇为舒服,骑一整天的马,也不会感觉多疲惫;丝绸内衣隔热保暖兼备,柔软贴身,就算没般若在身边也不会因天气炎热而动不动就汗流浃背,蕾丝内裤…般若穿上之后也很养眼。 众所周知,男人有两个头,双方互不统属。 但有时,小头能指挥大头,他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赶紧把手头事情安顿清楚,回房间跟般若睡觉,有什么事,都放到明天再说。 … 跟让娜安置完铁浮屠的营地,看着那已经开始累计的转职名额,洛萨便很满意地回到宅邸,准备抽卡。 只见一阵浓郁的紫色光芒闪烁。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你获得了新的史诗级扈从——嗜血狂狼。 你的里程碑(黑暗暴君)进度增加至(7/10)。 终于来了! 洛萨心中微喜。 他完成狼族内战的作战记录后,被临时赋予了一个“德克萨斯盟友”的状态,接下来十次抽卡,获得德克萨斯狼族效忠的概率大幅度提升。 看这“嗜血狂狼”的绰号和五星的品质,显然就是一个百夫长级别的强大扈从。 紫色光芒涌动间,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缓缓现身,他穿着很简单的练功服,精壮的肌肉将衬衣填得满满当当,眼神中充满了睥睨一切的傲慢。 “你是谁?” 切利尼娜的神情满是疑惑,眼前这人身上的血脉气息令她感觉很熟悉,但绝不是她见过的人。 男人一脸嚣张:“大爷是巴斯利卡塔的嗜血狂狼,你难道没听过我的名字?” “嗜血狂狼…听起来有些耳熟。”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还真是挺糟糕的一件事。” 洛萨微皱起眉:“你想起来了?” 切利尼娜轻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是我们家族的人。” “喂,别你们家族,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别以为有点巴斯利卡塔的血脉,就算是家族的人了,小杂种。” 男人的神情桀骜,语气中满是纯血家族的傲慢。 洛萨皱眉道:“注意你的言辞,新人。” 桀骜的男人这才低下头,很生硬道:“抱歉,大人。” 他道歉完,又赶忙抬起头,解释道:“大人,我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我很难接受自己家族里竟然出了跟人类通婚的半狼,这不符合我们的传统。” “这的确不符合传统,爷爷。” 切利尼娜的神情很复杂。 洛萨在她眼神里,看到了往昔从未见过的嘲讽之色。 像是在看戏台上,背后插满旗子的老将军。 “什么爷爷?别乱攀亲戚啊!” 嗜血狂狼轻哼道。 “但很可惜的是,跟人类通婚,就是自你开始的…为此,你险些拉开了一场狼族的内战。” 切利尼娜继续说道。 抱歉,卡文,整理下思路,明儿正常更新。 第400章 王国级战役 “开什么玩笑?” 男人有些不屑道,切利尼娜所说的,在他看来就跟天方夜谭一样:“虽然你是违背传统的产物,但既然我们已经不在之前的世界了,且都为大人服务,我也不会再做追究,用不着拿这种瞎话来糊弄我。” “只是,你必须离我远点,我讨厌混血种的气息!” 洛萨已经在观察这货的卡牌介绍了。 称号:嗜血狂狼 名称:维内托·迪·巴斯利卡塔 类别:狂战士 品质:史诗(五星) 等级:1 亲密度:冷淡 力量:35 敏捷:30 体力:10 耐力:10 精神力:10 天赋: 愈战愈勇:维内托陷入持久战后,野兽之血逐渐沸腾,体力和生命值的恢复速度成倍增加。 狂暴:维内托在生命值流逝至百分之三十以下后,攻击力将得到成倍提升,并且无视大部分负面效果,获得中等优先度的“霸体”效果。 狼人化:维内托解放身体内流淌的狼族血脉,化身狼人的同时,除精神力外,全属性得到额外增幅,月圆之夜增幅效果最佳,最高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技能: 狼人不死躯:维内托在生命值跌落百分之三十后,该技能将自动触发,延缓维内托的体力流逝速度,使他的身体抗性得到大幅度增加。 掏心之手:需第一次精英化解锁。 嗜血人狼:需第二次精英化解锁。 描述:维内托是巴斯利卡塔家族,一个名声显赫的百夫长。 因为血统纯正,战斗天赋极佳,他曾被许多人寄予厚望,但过剩的战斗欲,以及很难跟任何人和平相处的性格,使他又无缘于族长之位的角逐。 因一次跟亚克西狼族的冲突,他被流放至滨海小镇马泰拉的维内托,终日无所事事,变得酗酒,堕落,对生活赶到厌倦。 在某一天,一个神秘声音告知他会给予他无尽的战斗后,他果断选择接受了神秘人的邀约,降临异世界。 评价:只要能给我酣畅淋漓的战斗,就算前方是无边炼狱,我也绝不退缩——维内托。 一个标准的狂战士模板,基础属性比同为纯血狼族的汉斯,要高出一大截,数值给得很够,技能组合也算合理,算是一个很强劲的战士扈从。 可惜,似乎脑袋不怎么好使,想像汉斯这样独当一面,恐怕是不可能了。 “虽然很想说‘我的确在开玩笑’,但事实就是这样.您的脾气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更糟糕。” 切利尼娜的神情很平静,昨日巨舰即传说中的巴别塔,的确拥有穿梭时间长河的力量,把自己未曾谋面过的爷爷召唤过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这种事还是太糟糕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吃瓜群众们,除了般若依旧面色平静,其余人都是一副兴致勃勃,期待着后续发展的模样。 维内托本想冷笑,但狼族的野性本能察觉到切利尼娜不像是说谎,不由看向洛萨,满脸疑惑道:“大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洛萨盘了下其中的逻辑,解释道:“她是切利尼娜,巴斯利卡塔的现任族长朱利亚诺的独生女——据我所知,你们应该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维内托的脸色有些难看:“也就是说,她说的都是真的了?” 洛萨摇头道:“切利尼娜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维内托长出了一口气,盯着切利尼娜看了许久,眼神中充满了别扭与纠结,半晌才道:“我怎么就平白无故成了别人的爷爷了呢仔细看看,倒是挺漂亮的小姑娘。” 切利尼娜认真说道:“严格意义上,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伱还没娶妻生子,连我父亲都不存在,我们自然也谈不上血缘上的联系。” 维内托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洛萨,又转过头去:“抱歉小姑娘,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有意的。” 得知切利尼娜大概率是自己的“孙女”,维内托现在纠结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娶一个人类女子为妻,还差点引发一场纯血与混血的内战。 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恶语相向的人,居然跟自己有着血脉传承的紧密联系。 “好了,散了吧,原本期待会是个漂亮姑娘的,没想到是个满脑子肌肉的傻大个儿人。” 让娜吹了声口哨,嗜血狂狼的名头她也听过,但说实话,也不算多响亮,无非就是一个好战的疯子罢了,在历代两西西里狼族当中,只算中等偏上。 “你是?” 维内托的视线盯住让娜,感觉有些眼熟,又有点不敢相信。 让娜轻飘飘道:“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维内托张了张嘴,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汗水。 让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满面:“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可不太好,今后想在大人手底下讨口饭吃,就老实一点,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 看着让娜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着“战狂”之称的维内托,却根本提不起半点愤怒的情绪。 眼看着众人都散去了,他才轻出了一口气。 “居然是耀骑士” 只剩下洛萨,他轻叹了一口气:“切利尼娜是个很杰出,很有才能的小姑娘,她的父亲朱利亚诺,更是差点将亚克西家族对狼族数百年的统治掀翻。” “这个朱利亚诺.我的儿子这么厉害的吗?” 维内托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他曾经就是因为跟亚克西家族的冲突,才惨遭流放,对于亚克西家族的力量,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洛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后代们如此优秀,所以我对你的期待也是很高的,不要让我失望。” 维内托连忙道:“我会的。” 洛萨有些没头没尾道:“切利尼娜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维内托既有些自豪,也有点惭愧地说道:“她确实很漂亮,仔细看,跟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相似。” “所以你对她的态度,惹怒了不少人。” 洛萨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包括我。” 话音刚落,属于洛萨黑暗领主的威压便是席卷而出。 维内托只觉身上一沉,像是有一座大山想要压下来一样,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没有抗拒这股力量,顺势跪下,很光棍地道歉:“抱歉大人,我不该那么说,以后我会注意我的言辞。” “很好,维内托。” 洛萨的背后,魔龙虚影在御座厅的墙壁上显现。 他伸出手,像是跟仆从契约的魔鬼,按在维内托的肩膀上。 “现在,向我宣誓效忠吧。”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您的扈从“嗜血狂狼”维内托,折服于您强大的力量,对您的好感度提升至友善。 洛萨动作微顿,将维内托搀起:“好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带你去安排住宿的地方,你现在等级还低,如果有人找你麻烦,还是稍微克制一点。” 维内托有些尴尬地询问道:“大人,您不先为我升一下级?” 洛萨安抚道:“资源就那么多,你才刚来,没立下功劳怎么给你升级?” 维内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因为他也认可洛萨的说法,不然若是全凭喜好的话,他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可能这辈子也轮不到他升级了。 傍晚的时候,库尔斯前来通报:“大人,萨拉丁动手了!” 洛萨皱起眉,放下手中的文件道:“详细说说。” “在阿勒颇的‘黑暗之影’传来消息,萨拉丁亲自率领三万大军,从王国北部向雷蒙德公爵的领地太巴列进发,据他们亲眼所见,萨拉丁的军队里有龙兽随行。” “埃及的阿迪勒有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 库尔斯递上一卷羊皮纸:“这是‘黑暗之影’根据龙兽模样绘制的图纸,据说这是一个名叫‘舍迈尔’的施法者所驯服的战争巨兽,他曾为拉乌夫短暂服务过一段时间,拉乌夫麾下的蝎尾狮骑士,就是他的手笔。现在他是萨拉丁的首席宫廷顾问。” 洛萨皱起眉。 在这个龙兽众多的时代,要想杀死,捕捉一头龙兽并不是难事,比如君士坦丁堡大竞技场里,洛萨所击杀的那头凶暴龙,就是瓦兰吉卫队们捕捉的。 但想要驯服一头龙兽,难度就太高了。 他摊开图纸,上面画着的是两头不同的龙兽,一头跟凶暴龙酷似,还有一头更加庞大,长有一对巨大的翅膀,看摸样,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巨龙。 洛萨在帝国图书馆里看过巨龙图鉴,知道这是所谓的卡累利阿火龙,不仅擅长灼热的吐息,近战肉搏的实力也极强,属于妥妥的高等龙类。 库尔斯解释道:“这种没翅膀的龙有五只,有翅膀的只有一只。” 洛萨皱眉道:“一开始便有巨龙参战,看来如果我们不过去的话,北方沦陷已成势在必得的事情了;但埃及的阿迪勒怎么办?他肯定不会一直安分下去的。” 这时。 传令兵的喊声远远传来。 “大人,国王陛下急报,要您立刻统率外约旦的军队北上,最迟后天跟耶路撒冷联军会合,北上抵御萨拉丁的入侵。” “我知道了。” 洛萨接过传令兵手中,蜡封完好的信件,神情有些凝重。 只凭雷蒙德公爵和耶路撒冷的军队,是绝无可能守住北方的,若是北方沦陷,他的领地也保不住。 “安德里亚斯留下,命令伯瓦尔(提赫男爵)带领他的军队返回自己的领地,随时戒备阿迪勒可能的突袭。” “通报全军,明天一早,我们即刻出发。” 系统的提示音应声响起: 你正式参加了一场王国级战役,交战双方为:阿尤布王国和耶路撒冷王国。 你隶属的阵营为:耶路撒冷王国。 在本次战役中,你目前做出的贡献度为:1000(后勤支出),目前居于第一位。 战役结束后,将视战役胜利与否,以及你所做出的贡献度,结算奖励。 第401章 出征 芙琳吉拉翘着腿,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你爷爷…一个张嘴闭嘴纯血的家伙,后来到底是怎么改变的?” 切利尼娜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爱吧。” “就他?” “我看过奶奶年轻时的画像,确实很漂亮,应该是个跟我妈妈一样温柔的人。” 切利尼娜的眼神有些温暖,因为狼族寿命悠长,所以她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但父亲提起她时,眼神中总有一种美好的向往,那正是她所渴望的。 芙琳吉拉赞同道:“也是,如果你奶奶不漂亮的话,就凭你爷爷的长相,我们家尼娜也不会这么漂亮。” 切利尼娜笑了笑,说道:“爷爷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狼族跟普通人的通婚早就有了,只是一直得不到家族的承认罢了。” “如果不是他非要跟奶奶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风波。” 芙琳吉拉有些好奇道:“最后怎样了?” 切利尼娜轻叹了一口气:“狼主妥协了,狼族议会不再反对狼族跟普通人通婚——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这可能也是我父亲认为他依旧会妥协的原因。” “这倒让我对他有点改观。” “大可不必,这改变不了我爷爷这个年纪还是个混蛋的事实。” 切利尼娜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跟他的关系,但芙琳,我还是希望你能别对他有什么成见,他虽然人憎狗嫌,但到底不是什么坏人。” … 昏暗的军营里,巡营归来的洛萨,有些疲倦地坐到了椅子上,连日乘船赶路,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就算身体上并没有感觉多疲惫,精神上的负荷还是很重的。 他看着脸色苍白,但却显然精神奕奕的安德里亚斯,开口道:“安德里亚斯?” “大人。” 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迎着洛萨的眼神。 “不后悔吗?” 安德里亚斯立刻反应过来洛萨想说什么,低下头,道:“不后悔,能更好地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顿了顿,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般补充道:“漫长的生命,强悍的体魄,不会受疾病的困扰.代价无非就是隔一段时间饮一瓶血罢了,正如库尔斯老师所说的,这是许多国王都梦寐以求的。” 但不包括鲍德温四世。 洛萨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道:“你不后悔就好,接下来这段时间,外约旦就靠你了,后勤补给,提赫男爵领的防务是重中之重。” 提赫男爵领是洛萨的领地跟阿迪勒的埃及所接壤的边陲,虽然有广袤的沙漠作为天堑,很难有大军通行,但有阿迪勒曾率上千骑兵逼近的先例在,谁也保不准他还会来第二次。 艾拉港不用提,因为这里有霍格船长镇守。 “大人,假如敌人沿着西奈半岛的海岸线,进攻耶路撒冷呢?” “这不用你管,我们离开后,外约旦太过空虚,就算其余地方受到敌人攻击,我们也无力支援——你放心,西奈半岛的前线堡垒很是坚固,敌人一时半会很难突破。” “对了,大人还有件事” 安德里亚斯向洛萨说起了曾有人自称是“塞巴斯蒂安枢机”的心腹,想要租赁新哈布斯堡修建修道院的事。 “这事我已经听说了,被你拒绝后,他们还没死心,在耶路撒冷的宫廷会议上提出想以捐赠军费的代价,换来收购新哈布斯堡,接过被乌尔丁狠狠落了面子。现在,这位塞巴斯蒂安对我恐怕很是恼火。” 洛萨的声音有些玩味。 看着安德里亚斯脸上的忧虑,他意识到作为这个世界的土著,对于神权的敬畏是根深蒂固的,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神职者,往往是连当地领主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于是收敛起开玩笑的态度,正色起来:“你处理得很妥当,安德里亚斯。” “不用担心他会给我造成什么困扰,耶路撒冷教会跟教宗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安德里亚斯轻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大人。” 洛萨起身,拍了拍安德里亚斯的肩膀:“做事不用这么瞻前顾后,有我给你撑腰,下次再碰到这种人,派卫兵乱棍打出去就是。” 安德里亚斯尴尬地笑了笑。 “这些天辛苦你了。” 洛萨很认真地说道。 安德里亚斯属于敕令骑士,但不算是扈从,他需要一个空白的扈从模板来进行转职,但空白模板本就稀缺,就算洛萨有,也不打算给安德里亚斯使用。 “臣仆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安德里亚斯很恭敬地低下头。 “天色已经不早了,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尽快休息吧,你才接受初拥第一天,别太操劳了。” 安德里亚斯苦笑着应了声“是。” 实际上,安德里亚斯是真没休息的余地,明天就要出发,怎么安排辎重队伍,规划行军路线都是他需要准备的事,洛萨手底下的文职人员还是太少了。 走出营帐,洛萨挨个拍过值夜的士兵肩膀,为他们正正衣甲,拍拍灰尘。 被拍过的士兵一个个满脸惊喜,看着洛萨的背影道:“我听说这是大人独特的赐福手段,以前跟随大人夜袭萨拉丁营地的骑士们,只要被他拍过的,就没一个出事的。” “不仅如此,这还是大人看好一个人的表现,你没听见大人刚刚都叫过我的名字吗?说不定这次回来,大人就会擢升我为骑士老爷呢。” 眼看着洛萨翻身跃上马背,在翼骑兵们的簇拥下,向远处的希伯伦奔去,士兵们才恋恋不舍收回了视线。 这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跑出老远的洛萨,站在一座磨坊前,回头远眺着城外连绵的军营。 让娜有些疑惑道:“在想什么?” 洛萨若有所思:“他们都相信我能带他们取得胜利,就是不知道当他们到了战场上,发现敌人拥有恐怖的巨龙,还有会施法术的巫师时,还有没有这种信心。” “你没信心?” “信心还是有一点的,萨拉丁总不至于比狼族远征军更难对付。” 洛萨笑了笑:“只是他们当中,还有很多是没经过战争检验的新兵,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或者说能不能对他们抱有期待。” 系统转职过的士兵,战斗力自然是有保障的。 合并后的修会骑士们,战斗力也很强。 跟随洛萨参与过远征利马索尔的黑鹰旗队等常备军,战力强弱洛萨也能做到心里有数,但这些只经过简单训练的征召兵——尤其是各方封臣手下的那些征召兵,洛萨实在提不起信心。 带着他们上战场,洛萨总感觉不是那么可靠。 “能不能行,还得在战场上检验。” 洛萨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他勒住缰绳,轻笑道:“今晚,我先检验一下你的战斗力吧?” 让娜有些嫌弃地哼道:“在这荒郊野岭?” “当然不,我们回内堡,芙琳她们都在宅邸上,轻易不会回那儿。” 洛萨压低了声音道。 第402章 汇合 鲍德温四世坐在大营里。 摘下面具的年轻国王,在外界压力下,以极快的速度将局势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但不得不承认,耶路撒冷王国的处境相当糟糕。 贵族们掌握土地,肆意榨取上面的财富,供自己享乐,所得的产出,真正投入回领地建设中的寥寥无几。 许多内地的堡垒都已随着风吹日晒而荒废,军备也相当废弛。 只要萨拉丁攻破前线,后面便是长驱直入。 营帐内,正召开作战会议的贵族们,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萨拉丁主动发起进攻,已经轻松拔掉了好几座边境城堡,拥有龙兽前驱的大军,就像决堤的洪流般不可阻挡。 “陛下,教宗陛下有回信吗,高卢和日耳曼的十字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抵达?” 有人出声询问道。 吕西尼昂的居伊冷笑道:“或许在耶路撒冷沦陷之后。” “没错,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别人?你难道连祖辈留下的半点余勇都不剩了吗?” 被指责的贵族分辨道:“我不惧怕异教徒,但萨拉丁有龙!再坚固的堡垒和城市都会在龙炎的焚烧下变成一片火海。希腊人引以为傲的舰队,也是被一头龙毁灭殆尽。”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一袭白底红十字的罩袍,挎着佩剑来到大帐中央。 “只是几头龙罢了。” “别忘了,咱们洛萨侯爵可是赫赫有名的屠龙者。” “而且,国王陛下的宫廷顾问不是也是位很厉害的施法者吗?” “天父的辉光照耀着我们,神圣的耶路撒冷绝不可能被肮脏的异教徒所占据,我们不止战胜过萨拉丁一次。这次,我们仍将赢得最终的胜利!” 妮莎娅抿了抿嘴角,有些心虚。 施法者跟施法者也不能一概而论好吧。 我可对付不了巨龙。 而且,老师今天还特意提醒过我,不要脑袋一热就上了战场。 见下面的争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鲍德温四世开口道:“倾圣库所存的阻魔金打造的屠龙巨弩足以杀死陆地龙兽。” “至于飞龙,自有洛萨卿应对。” “你们不用考虑巨龙的威胁,这场战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鲍德温四世缓缓站起身:“正如杰拉德大团长所说的,天父的辉光照耀着我们,祂使我从恶疾之中解脱,就是为了让我带领你们再度战胜萨拉丁。” 高弗雷突然开口道:“陛下,打造巨弩的阻魔金够不够,需要我们捐赠出一批吗?” 鲍德温四世从善如流:“越多越好,谁也不知道萨拉丁展现出来的,究竟是不是全部。” 看着这对君臣间如唱双簧般的配合,众人无奈,只得纷纷开口表示自己也愿意捐献一批阻魔金。 … 廷议结束。 回到圣殿骑士团营地的杰拉德,刚掀开帐篷的帘子,就看到一个黑袍神父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他不由皱起眉。 黑袍神父快步走上前问道:“杰拉德大团长,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没提。” 杰拉德摇头道:“洛萨侯爵是打赢这场战争的关键,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帮你们谋夺他的领地。” “谋夺?” 黑袍神父拔高了声调:“我说过很多次了,只是租借即可。” 杰拉德冷笑道:“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但我必须要说,你们招惹洛萨侯爵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在圣地,他不会比亨利皇帝更好对付。” 黑袍神父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世俗的归领主,神圣的归教会,这是既定的规矩。” “但洛萨侯爵不仅仅是个世俗领主。” 杰拉德冷笑道:“天父爱他——不然你见过这么年轻,便立下如此丰功伟绩的人吗?国王陛下对他信赖有加,日耳曼的骑士们对他主动投效,他从一个没有领地的骑士,到统领上万大军的侯爵,只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黑袍神父默然。 杰拉德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根本就不在意圣地是否沦陷。圣地若是被萨拉丁占据,教宗陛下还能借此机会,重新号召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十字军东征,好彰显他的权威。” “你们的虔诚,已经被权力的毒蛇所吞噬,普拉提神父,我奉劝你们到此为止吧。” 杰拉德的神情冷淡。 他是个虔诚的信徒,但不代表他就完全认可教皇城里的那位教宗。 气氛陷入凝滞。 这时,营地里的喧嚣吸引了杰拉德的注意。 他掀开帘子张望着。 有人满脸激动地高喊道:“洛萨侯爵的军队到了!” 他走出帐外,能够清楚看到远处正烟尘滚滚,整齐列队的大军。 甲胄整齐划一,戴着醒目羽饰,在圣地声名卓著的翼骑兵。 人马具装,戴着覆面盔的具装骑兵。 佩有金色十字纹章的修会骑士… 就连许多步兵,都穿着严严实实的盔甲,飘扬的双头鹰旗帜,如林一般挑在枪尖。 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眼根本看不到边沿。 杰拉德微怔,轻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洛萨侯爵的军队!” 黑袍神父的眼神中满是震撼,对于这些人而言,什么事迹都是虚的。 因为他们听过太多太多人造的,吹嘘出来的神迹。 但这千军万马,总是做不得假的。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就是雷蒙德公爵的军队,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杰拉德点头道:“最起码,雷蒙德公爵的军队排列不出这么整齐的阵形。” … 高弗雷男爵的神情有些感慨:“我还记得他刚来圣地时,身边只跟了几个侍从,如今竟已统帅上万大军了。” 洛萨起势的速度,在他看来就跟坐火箭一样。 偏偏他还不是那种靠裙带(联姻)关系上位的,而是货真价实靠着军功成为的一方诸侯。 贝里安有些惭愧道:“跟洛萨大人比起来,我实在是差太远了。” “这有什么可惭愧的。” 高弗雷拍了拍贝里安的肩膀:“虽然都是年轻人,但整个欧陆,又有几个能跟他比的,目光不要放得那么远。” 他意味深长道:“他现在,已是货真价实的,比雷蒙德公爵更有威望的大人物了。” 高弗雷还只是感慨,雷蒙德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他曾一度把洛萨当作是看好的后辈,后来又转变为对手。 直至现在他才发现,洛萨居然是圣地抵抗萨拉丁的最大支柱。 “我们去迎接洛萨侯爵吧。” 他主动开口,释放了爵党要和洛萨修好的讯号。 如今的耶路撒冷,国王青春鼎盛,重掌权柄,党争已经不再重要。 站在人群中,显得一点也不起眼的雷纳德“男爵”一阵咬牙切齿,他在耶路撒冷的待遇,对比以前的一呼百应,有着天壤之别。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跟洛萨早就已经拉开档次了。 每每别人看向他的眼神,他都觉得饱含轻蔑与嘲讽。 可他根本没有报复的可能。 洛萨根本没有遭受半点处罚,就算这场战争明明就是因为他的“肆意妄为”才爆发的。 这不公平! 第403章 身陷敌营 “哪个是洛萨?” “那个戴着库曼式面具盔的?” 三五成群离开营地,向外迎去的贵族们,小声交头接耳着。 他们中有许多来自北方的十字军贵族,虽然洛萨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但还从未亲眼见到过。 “看那面双头鹰!” “他在队伍最中央!” 洛萨所处的位置,是整支军队的最中央。 在他身后,是两名亦步亦趋的翼骑兵,皆高举着手中的系有方旗的骑矛,双头鹰的纹章随着旗帜飘扬也仿佛活了过来,在振翅翱翔。 洛萨抬起手掌,示意军队驻足休息,悠扬的号角声一层层传递下去,庞大的军队仿佛巨人的四肢,随着首脑的一声令下,也逐渐停下了动作。 他纵马奔出队伍,身后的披风随风猎猎作响,金线绣出的龙首纹路,在烈日下越加熠熠生辉。 “好神骏的马儿,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独角兽。” “不愧是板甲的开创者,他的盔甲可真漂亮。” 十字军贵族们惊叹连连,日蚀全副披挂,马衣,马铠兼备,俨然一头钢铁巨兽,也唯有这种非凡的造物,才能在炎炎烈日下,背负着洛萨和全套装备行军。 其他骑士们都是轻装简行。 随着马背上的领主越来越近,出来迎接的十字军贵族们竟有种仿佛在面对千军万马冲锋时的紧张感。 而对面,分明只有洛萨一个人。 来人勒住缰绳,那匹格外高大的骏马双蹄高高扬起,飞溅的沙尘将来人的身形衬托得越发英武不凡。 他摘下面具。 露出的却是跟许多人想象中盛气凌人的模样,截然相反的一张面庞。 年轻,英俊,带着温和的笑容。 实在不像一个权势显赫的一方诸侯。 “诸位,日安。” 他轻描淡写地向众人点头致意,明明是有些失礼的举动,在他做来,却偏偏显得异常洒脱,让人很难心生恶感。 一众没见过洛萨的贵族们,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见证传奇的感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屠龙者;曾经夜袭萨拉丁的大营,迫使他退兵的圣地拯救者;昆特牌的发明者;拥有天父钟爱的神眷者;在君士坦丁堡斩获荣誉的冠军骑士;外约旦边疆伯爵,利马索尔的军区将军. “日安,洛萨。” 作为除国王以外,地位最高的贵族,雷蒙德公爵率先开口:“很荣幸,我们终于能在一起并肩作战了。” “我也很荣幸,泰比利亚斯大人。” 洛萨笑着打量着雷蒙德身上板甲的花纹,调侃道:“您要跟我比比,谁能在这场战争中立下更多的功勋吗?” 雷蒙德公爵有些感慨道:“我已经老了,跟你这种年轻人可比不了。” … 太巴列东北方的一座城堡下。 只听砰得一声巨响。 经过打磨的圆形砲弹,带着刺耳尖啸,将一座飘扬着十字军旗帜的木制塔楼轰然击垮。 守城的十字军对于这种庞大的战争机械根本没有反制的办法。 他们安装在城墙上的弩炮和投石机,射程远不及萨拉丁征召来的能工巧匠所打造出的“配重式投石机”,这种后来传入东方,被称作“回回炮”的投石机,甚至能投掷出重达三百磅的砲弹。 沉重的石弹只要命中,轻易便会摧毁城墙上木质的挡箭板,夯土的城墙在轰击下也已摇摇欲坠。 萨拉森军队的大营绵延数十里。 他们似乎并没有迅速取下这座城堡的意图,明明守军在这猛烈的砲击下已经士气大跌,明明这座城堡后面,就是那片附近最大的水源地——太巴列湖。 他们只是默默躲在营地里,丝毫没有推着攻城器械发起进攻的念头,似乎生怕头顶那酷烈难耐的日头,会将他们烤焦一般。 “萨拉丁到底是怎么想的?” 萨拉森军营里,富尔克男爵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默默打量着攻城营地里,那几具庞大的配重式投石机,这种战争机器,若是拿到欧陆上去进攻那些星罗棋布的城堡,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难道他是想拿太巴列当作是诱饵,引诱十字军出战吗?” 年轻的法兰克贵族眉头紧锁。 他是朗吉多克的富尔克男爵。 之前曾护送雷纳德的未婚妻“朗吉多克的埃利诺”抵达圣地,后来在离开圣地的途中,遭遇了柏柏尔人的海盗,被变卖给了一个萨拉森贵族为奴。 他的运气很不错,得益于自己的贵族出身,他的“主人”给予了他很高的待遇:单独的帐篷,全套的军械,也不用干那些杂活,只需在战场上,穿着异教徒的札甲跟随自己的“主人”一起冲锋就是了。 陷入“敌营”的日子对于富尔克男爵而言,其实并不算多难过。 萨拉丁——这位异教徒君主,以一种海纳百川的胸襟,包容着治下的埃及人,贝都因人,叙利亚人,希腊人,柏柏尔人,突厥人,高加索人 甚至也包括法兰克人。 他不止一次看到过有法兰克人进出萨拉丁的御帐,那些人的穿着相当华丽,显然就算在萨拉丁麾下,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就算富尔克男爵对萨拉丁早已是深恶痛绝,但在身陷敌营的这段时间,也不得不承认萨拉丁绝对是一位宽厚,正直,仁慈的明君。 这是一位如彗星般崛起,只花了十年的时间,就攫取了萨拉森世界的至高宝座,建立起了南至也门,西至突尼斯,北至亚美尼亚,东及萨珊的庞大王朝的君主。 根据富尔克的观察,萨拉丁的军队成分很复杂,大量来自下级封臣贡献的军队,战斗力其实相当一般。 但他的军队却有着堪当脊梁的中坚力量,那是哪怕他上次征讨卡勒堡的雷纳德时,都未全部带上的庞大马穆鲁克禁卫军,其中最精锐的卡萨基亚卫队,是人马具装的重型弓骑兵。 富尔克男爵有幸观察过这支规模上千的强悍重骑兵,向着叛军冲锋时的模样。 那名为“萨利赫”的末代王子手下的军队,在他们面前就是一群疲于奔命的可怜虫,在被戏耍一通后,直接被这些换用骑矛,展开冲锋的重骑兵硬生生撕碎了阵型。 十字军有能与之匹敌的军队吗? 恐怕没有。 “圣地,难道注定要沦陷在异教徒的铁蹄之下吗?” 每每看到那些全副武装,气势雄浑的马穆鲁克骑兵,富尔克男爵的心中就不由萌生一种绝望之感。 更糟糕的是,他现在也是这些马穆鲁克当中的一员了。 吼—— 低沉的咆哮声,吓了富尔克一跳。 不少萨拉森士兵们也纷纷调侃式地抱怨起来。 “那群大牲口又发飙了,但愿今天那个倒霉的饲养员能够活着回来。” 声音的来源,是关在特殊营地里的龙兽,这些身高超过四米,拥有锋利的爪牙,能够轻易撕碎巨象,冲锋起来别说是十字军的骑士,就连城墙恐怕都会被其一头撞破的恐怖龙兽,迄今为止,还未真正出战过。 但哪怕只是想想,富尔克都对它们的敌人感到悲哀。 “洛萨伯爵应该会来吧?” “他是传说中的屠龙者,应该能杀死这些恐怖的巨兽吗?” 富尔克男爵低声呢喃着。 在希伯伦短暂的作客过程中,他曾亲眼看到过那颗鞣制的龙头标本。 只是他无法比较那头龙兽生前,跟萨拉森驱使的龙兽哪个更强一些。 这时,一片阴影从头顶飞过。 富尔克下意识仰起头,巨大的肉翅遮云蔽日,黑色的鳞甲反射着微光——那赫然是一头张开翅膀,起码有十米之宽的巨龙! “天父在上。”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嘴唇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真正看到那头传说中的巨龙! 不是所谓的龙兽,而是货真价实的,能够喷吐出龙炎,翱翔于天空的巨龙! 第404章 卡累利阿火龙 不止是富尔克。 营地里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头庞然巨兽震撼得张大嘴巴,呆若木鸡,跟它比起来,荒漠里人们闻声变色的蝎尾狮,简直就像猫儿一样温驯可爱。 随着那庞然身影离营地越来越近,人们也得以窥探到它的全貌。 黑色的三角形鳞甲,整齐有序地覆在它的体表,缝隙间的红色纹路,像是流淌着滚烫的熔浆。 宽阔的肉翅与前肢相连,锋利的爪子像是切刀一般延伸出来,就是再坚固的盾牌和盔甲,看起来也会轻易被其撕成碎片——假使它需要用到这对爪子的话。 在它头顶,虬结的龙角是它的王冠。 脖颈上生有一排如鱼鳍状的尖锐骨刺。 这是卡累利阿火龙,一种生活在极地地区,却孕育出了极致高温的恐怖巨兽。 原本还在低吼的凶暴龙——这种没什么智商可言的凶物,此刻早已是偃旗息鼓,如小狗般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它们或许会渴望一头下等龙类蕴含的龙血精华,这能使它们从低等的,除形态上跟龙类相似,实则没有半点关系的野兽,蜕变为真正的龙类。 但绝不会愚蠢到向一头真正的上位巨龙露出敌意与觊觎之心。 随着远处一声巨响,这头巨龙成功降临在属于自己的营地里。 富尔克长出了一口气,他拭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又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除祈求上帝保佑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很清楚,这头巨兽在天空中盘旋一圈过后,整片军营里,所有潜藏的反抗势力都必须偃旗息鼓,所有萨拉森的士兵们对于此战必胜的结局,都再无怀疑。 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匍匐在地上。 他们面向巨龙的方向礼拜。 阿訇们说过,这头能够喷吐出炽热龙炎的巨龙,就是圣火意志的体现,是要来帮助他们,收复被邪恶的法兰克人占据的圣地的神兽。 “真是凶猛又漂亮的庞然巨物。” 被感慨声吸引的富尔克,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他是附近唯一一个没有五体投地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鳞甲,怀里抱着一顶铁胄,黑色的山羊胡缀在下颌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察觉到富尔克的视线,他扭过头来,微笑着说道:“你觉得呢?” 富尔克有些敷衍道:“是很漂亮。” “跟我走一趟吧,有任务交代下来了。” 富尔克愣了下,问道:“什么事?” 男人挑起眉:“你还是不愿意称呼我一声主人吗?” 富尔克默然。 这个男人就是将他从奴隶贩子手中买来的“主人”,他是萨拉丁的侄子,塔基丁手底下的一名马穆鲁克军官,祖辈来自黑海对面的罗斯诸邦,只是早已拜火教化,除相貌以外,行为举止跟萨拉森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已成定局,但富尔克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现在是在效忠一个异教徒,尽管自己这位“主人”待他其实还不赖。 马穆鲁克虽然名义上是奴隶,但就跟东方王朝的家丁,私兵一样。 地位实际上是高于平民的。 许多马穆鲁克,奴凭主贵,也能身居高位。 不得不承认,做奴隶对富尔克而言,生活似乎反而比在朗基多克做一个小封建主更好些。 他虽然有“男爵”的头衔,但只在朗基多克的南方,靠近比利牛斯山的地方拥有一小片采邑,所辖的地盘很小,还不如一些较为富裕的骑士。 男人也不计较,轻笑了一声:“呵,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说,舍迈尔大师交给我们了一个轻松但却紧要的活儿,每天运送食物给那些大家伙。” “刚刚那只?” “当然不是,那是舍迈尔大师的心头宝,每天他都要亲自喂食——我指的是那些没什么脑子的大块头。” “我们不会被吃掉吧?” “不会,它们都被关在铁笼子里,像我手臂一样粗细的铁栏杆,就算它们真的发了疯,一时半会儿也撞不开,而且有舍迈尔大师在,它们还挺老实的。” 两人结伴向另一座营地走去,气氛相当融洽。 “嘿,说实在的,有它们在,我都不知道在战场上,还有我们发挥的余地没,那些大块头一字排开进行冲锋,我想不出有谁能抵挡得住。” 富尔克发出小声的哀嚎:“什么世道,放在十年前,人们绝对不会相信未来的战争中,会出现这些庞然巨兽,除了吟游诗人,就是烂醉的酒鬼也不会认为骑着扫把,终日跟黑猫作伴的巫师能够主导战争的走向。” “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的主人用一种既轻松又感慨的语气说道:“幸好,这些大块头是我们这边的。富尔克,你得庆幸加入了我们,不然,在战场上面对它们的就是你了。” 富尔克摇头道:“我本已经要回朗吉多克了,那里虽然不富裕,但有着整个高卢,最好的葡萄酒。” “嘿——” 男人拔高了声调:“入乡随俗,你应该称这些漂亮迷人的红色饮品为发酵葡萄汁。” 富尔克耸了耸肩:“萨拉丁王允许我们保留原有的信仰。” “是啊,他是个宽厚的王。” 男人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崇敬,对于他们这些马穆鲁克“贵族”而言,萨拉丁就是他们所崇拜的圣火的化身。 … 萨拉丁的营帐里。 塔基丁从攻城营地回来,有些不解地看着正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的萨拉丁。 “吾王,为何我们不继续进军?这只是一座小城堡,拿下它我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耶路撒冷就在那里,它跑不掉。” 萨拉丁微笑着给自己的侄子递过一盏金色的水碗,里面是撒有蜜糖和冰块的冷饮。 “只要吃下法兰克人的主力,整个黎凡特都将属于我。” “可我们至少应该拿下太巴列或是骑士堡!” 塔基丁郑重道:“拿下那里,能够大大缩短我们的补给线,战士和牲口们也能得到足够的水源。” 萨拉丁坦然道:“你知道,法兰克人也知道这一点。暂时的忍耐,是为了取得更大的战果。” 他攥起手掌,微笑道:“我要一口气,吃掉所有法兰克人的主力!” 塔基丁皱起眉。 他还是有些不解,在他看来,他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路平推过去就是,非要解决掉法兰克人的主力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能不战而逃,就此坐船返回欧洲? 但那又怎样? 他们要的不就是耶路撒冷吗? 塔基丁觉得,尽快解决掉法兰克人,转头去对付萨珊王才是正理。 只有占据了巴格达,萨拉丁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萨拉森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耶路撒冷城外。 汇合在一起的十字军,没有第一时间出发,远道而来的外约旦联军,需要时间休整。 急是急不得的,漫长的行军对一支军队而言也是巨大的考验。 洛萨正在鲍德温国王的营帐里,跟这位年轻的君主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雷蒙德公爵也在其中,这三人便是整支联军的核心人物了。 雷蒙德既是的黎波里伯国的统治者,又是王国的加利利公爵领的领主,因此才被人们称作是雷蒙德公爵,眼下正遭受萨拉森人进攻的,就是他的加利利公爵领。 雷蒙德开口道:“医院骑士团此战贡献的修会骑士有五百人,侍从千人,持矛军士也有上千人,再算上一支受雇于骑士团的雇佣骑射手,总兵力达到了三千人。” 洛萨微微颔首:“不愧是医院骑士团,这次他们恐怕已经倾尽全力了。” 虽然圣殿骑士团的贡献的军力要更多。 但这绝不是因为圣殿骑士团的实力要比医院骑士团强多少,而是因为前者的总部在耶路撒冷的圣殿山,后者的总部位于北方的骑士堡。 医院骑士团控制着北方的诸多城堡,都需直面萨拉丁大军的威胁。 比如在靠近萨拉森边境的骑士堡,医院骑士团就派驻有两千大军,其余北方领地内的大小城塞,也都分别派有驻军,往常,医院骑士团可以凭借地利优势,肆意出击劫掠萨拉森边民,但现在,他们也必须直面萨拉丁大军的第一线。 洛萨又道:“正如陛下所说,在兵力上,我们并不逊于萨拉丁,如果能排除施法者干扰的因素,此战我们应是势均力敌的。” 鲍德温四世点头道:“还要提防埃及的阿迪勒,这是萨拉丁最倚重的膀臂,不可能缺席此战。” “无非就是两路夹攻罢了。” “是啊,无非就是” 年轻的国王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拼的就是国力差距,阿迪勒掌管整个埃及总督区,实力强劲,若是再有巫师辅助,那几座前线城堡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施法者们参与进来,给战争带来了太多的不确行性了。” 雷蒙德摇头道:“要分出太多军力防御恐怕不现实,我们拼凑出如今的这支大军,已经使许多地方的防御极为空虚了。” 洛萨赞同道:“只能找机会解决掉敌人军队里的施法者了,没有施法者相助,他们很难迅速攻城拔寨进行推进,西奈走廊的条件就在那儿,易受难攻,很难维持大军推进。” 鲍德温四世看向洛萨:“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洛萨点头道:“当然。” 第405章 兵发 “是谁?” “切利尼娜。” 洛萨迎着雷蒙德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就是跟在我身边那个有着蓝灰色头发的小姑娘,你应该对她有印象。” “的确,任何一个人看到你身边的姑娘们都会感觉印象深刻。” “但是请恕我直言,就这样一个小姑娘,就算她是巫师…也不可能闯进戒备森严的敌营去刺杀一个施法者,你知道的,阻魔金不是太稀罕的东西。” 雷蒙德的语气中满是怀疑,他觉得将此等重任交托给一个看起来还没到出嫁年龄的少女实在太过儿戏。 “是,阿迪勒的麾下肯定有使用阻魔金武器的卫队,但他们根本摸不到切利尼娜的边。” “不要小瞧切利尼娜,妮莎娅的老师曾说过,就算是她,面对切利尼娜都会感觉到浓郁的危险感,那已是站在超凡世界顶点的施法者了。” 雷蒙德听得一头雾水。 他不了解巫师是如何划分等级的,只是在他看来,巫师的名声跟实力肯定是挂钩的,安娜能作为东帝国女皇的宫廷顾问,肯定有两把刷子。 “那就好。” 雷蒙德沉默了下,苦笑道:“我们也别无选择了。” 切利尼娜,作为还未精英化,就能威胁到安娜这种半只脚迈进传奇门槛的巫师的强大刺客。 她只要手持阻魔金制造的武器,在对方没有防备之下的前提下,通过扼喉的“沉默”效果,独狼和“狼毒药剂”的“增伤”效果,刺杀一个施法者绝非难事。 而且,按照常理来判断,阿迪勒身边的施法者,实力肯定是不如萨拉丁身边的施法者的。 … 营帐里。 维内托孤身一人坐在帐篷外,打磨着手中的双手剑,时不时撩起一把水浇在磨刀石上。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巴斯利卡塔的嗜血狂狼?” 维内托回过头,一道血色影子,正缓缓凝实,变成一个脸色苍白,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相貌却一点也不显老。 他皱起眉,作为仅有一级的扈从,哪怕同是五星,他跟库尔斯间的实力差距也有着天地之差。 “采佩什家族的血影恶魔?” 库尔斯垂首致意:“没错,我跟随大人的时间要比你早一些,暂任大人麾下的圣库总管。” 维内托“嗯”了一声,继续打磨着手中的武器:“找我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吗?” 库尔斯的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我听说你刚来就跟大家相处得很不愉快。” “就为这事?” 维内托轻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道:“我是来寻找战斗的,而不是为了交朋友——更不会跟一个吸血鬼交朋友。” 库尔斯不以为忤道:“没有战斗的日子,你应该过得也很无趣吧?。” “你什么意思?” 维内托动作微顿,这两天,他感觉自己心中的战斗欲都快抑制不住了,可偏偏他根本找不到对手——让娜她们都太强了,跟她们对战,那不是切磋,而是在找虐。 库尔斯微笑道:“我打算为你找一个陪练——但以你现在的实力,恐怕也就只能跟普通人打打了。” 维内托冷哼道:“我会尽快攒够功勋,使大人为我升级,不需跟你持平,但凡能让我恢复三成实力,我就愿意领教领教传说中血影恶魔的实力。” “唉,真是个傻大个儿。” 库尔斯有些感慨道。 “你什么意思?” 维内托的瞳孔缩紧,像是针尖一般。 库尔斯清楚,这是狼族即将发起攻击的前兆。 “我没那个闲情逸致来挑衅你,只是想给你一个建议。” 库尔斯揉了揉眉心:“去找主人赊一笔功勋吧,你现在连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未必打得过,谈什么立下功勋?不如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还能这样?” 维内托有些疑惑:“不会触怒大人吗?” “大人的脾气没那么差。” 维内托斟酌了下,点头道:“好,我会试试的,等我恢复了实力,就来跟你切磋。” 库尔斯连忙摇头道:“我说要给你找的陪练可不是我。” 维内托皱起眉,没说话。 心道,你这满肚子坏水的吸血鬼,不会是要我去给耀骑士当陪练吧?那岂不是想要我的命? 似乎看穿了维内托的想法,库尔斯连忙道:“他也是一个纯血狼族,只是不擅长狼人化的战斗方式,你们两个可以切磋切磋,互相进步。” 维内托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汉斯吧?我听大人提起过他。没问题,我会跟他切磋的。” “还有一件事。” 库尔斯轻咳了一声:“我家小姐研制出了一种可以使狼族实力短期内暴增的药剂,材料必须是狼族的血液,纯度越高越好。” 维内托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切利尼娜小姐还有汉斯都曾捐献过自己的血液,有投入才有使用的资格。” 库尔斯循循善诱道。 作为纯血的巴斯利卡塔王族,维内托的血脉层级可能比不上切利尼娜,但纯度肯定是要超出的,他的血液,或许能带给狼毒药剂更好的改良。 最起码,肯定要比以汉斯血液和切利尼娜自己的血液为蓝本,制作的狼毒药剂,对切利尼娜的提升要高得多。 维内托若有所思:“我会跟大人提起此事,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库尔斯点了点头:“我手上还有工作,就先告辞了,有事可以到旁边的营帐来找我。” 抽身离去的库尔斯,嘴角微微翘起,这嗜血狂狼,也不全然就是一个傻子。 最起码,他还是知道,大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他的。 … 第二天清早,休整完毕的十字军,终于正式踏上了行军的路程。 总计三万多可战之士,排成的队伍,像是蜿蜒的巨蟒,十字徽记遍布在沙漠当中,负责运送辎重的补给车马,驼队,丁零当啷跟在队伍后面。 沿途,经过一座座城堡或是庄园时,当地的领主便会送上力所能及的补给,也有不少朝圣者会拿着武器,加入到队伍当中,这是主场作战的优势。 但同时,一些异教徒领民们开始蠢蠢欲动,用充满憎恨的表情看着那些“邪恶”的十字军,暗地里或许早已酝酿起无数个反叛的阴谋。 但更多的却对此无动于衷。 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萨拉丁是来解放他们的。 作为被包税人肆意欺压的底层农奴,他们不太关心统治自己的究竟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 谁来也不会使他们的日子变得更好。 … 富尔克男爵推着载满屠宰好的羊的推车,来到所谓的“龙圈”里。 看着那一根根铁栅栏后,人力而起的狰狞巨兽。 他发出了已经无数次发出的感慨:“我原本以为龙兽没什么稀奇的,传奇小说里,那些骑士……甚至是一群农夫,都能凭借人数优势轻松解决掉它们。” “现在看来,一群农夫面对这种怪物,唯一能取胜的可能就是把它撑死了。” 男人将宰杀好的整羊抛进铁笼子里。 只一口,凶暴龙如锯齿般的两排獠牙便将一整支羊切得只剩下头颅跟尾巴。 中间的部分都被它一口吞下。 男人笑着看着凶暴龙用粗糙的舌头,将羊头和尾巴卷入嘴里:“要撑死这些大块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富尔克突然道:“我听说,这位舍迈尔大师刚来就医治好了一个垂死的病人?” “不是垂死的病人。” 男人认真解释着:“确切来说应该是诅咒,他们这行的对付诅咒属于专业对口。” “能具体讲讲吧?” “不能,作为主人,我不能随便答应一个奴隶的要求。” 富尔克男爵愣了下,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浓浓的失落。 但随后就听到男人微笑着说道:“但你是我的朋友,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讲一讲吧。” “那是个阿勒颇很有权柄的大人物的女儿,她因为美貌遭受诅咒,变成了吸血的魔鬼。” “后来呢?” “舍迈尔大师送她解脱了。” “就这?” 富尔克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是吧,一点也不跌宕起伏,但被她伤害的那些无辜人肯定不会认为这个过程过于草率,如果不是舍迈尔大师受命调查这一连串的失踪案,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富尔克皱起眉:“我还以为舍迈尔大师会解除她的诅咒,还她一个清白之躯。” “哈,哪里还有清白之躯,她在被诅咒的一刹那,灵魂就已经死去,堕入黑暗了。” “还有类似的事吗?” “你对这些很感兴趣啊…” 富尔克男爵心中一惊,难道自己想要探知舍迈尔的情报,再偷偷传递出去的打算,被看破了? 不对啊,我这也是临时起意! 男人语气感慨道:“不过也正常,自从那些邪恶的法兰克人在战场上使用法术之后,许多人都对往常不太在意的神神鬼鬼的事在意了起来。” “使用法术?” “当然,如果不是使用了法术,那些法兰克人怎么可能在黑暗中还能看清事物?” 提起卡勒堡之战,男人的脸上满怀愤懑:“那个洛萨,就是凭借这种法术打赢了一场不公平的战争,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何会崇敬这种人。” “原来是这样…” 富尔克又想起了神出鬼没的库尔斯,的确不像是普通人。 他应该是个巫师吧? 富尔克将一头羊,远远地抛进龙圈里,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这么看来,洛萨伯爵当时胜得的确不够光彩。” “没错,是他开启的这一切,所以吾王也只能做出同样的应对。” 男人将最后一只羊铲进铁笼子里,看着因巨龙刚从头顶飞过不久,而有些萎靡的凶暴龙,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动作大胆得不像话。 富尔克差点跳起来:“这太冒险了!” “哈哈,总不会比握着骑矛跟骑士团的杂种对冲更冒险。” 男人潇洒地在华服上擦了擦手,吹了声口哨:“走吧,回营地喝两杯发酵葡萄汁,我剩了一条羊腿没喂那个丑家伙——咱们支个架子烤肉吃。” 第406章 接触 富尔克男爵想要探知更多的关于舍迈尔的消息,但很可惜,连续几天下来,他也没能收获什么值得一提的隐秘信息。 那根本就不是他一个普通马穆鲁克骑兵所能触及到的,就算是他的主人是塔基丁的心腹,卡萨吉卫队中的一名中层军官,对舍迈尔的了解也极少。 不过富尔克倒是也没白费功夫,他起码知道了萨拉丁手底下,还有另一个强悍的施法者,只是跟舍迈尔大师相比,这位神秘施法者终日深居简出,连姓名都没流传出来过。 倒是他的两个学徒,一直侍奉在萨拉丁的旁边,作为他的宫廷顾问为萨拉丁服务。 … 十字军一路沿着约旦河北进,只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已迫近了太巴列湖。 距离萨拉丁的大军,仅剩下两天的路程,天空中开始时不时看到振翅飞翔的猎鹰,这使得整支军队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有人说,战争就是漫长的行军,等待,短暂的战斗,如果能够侥幸活下来,便是新的漫长的行军和等待。 雷诺对此深以为然。 已经脱离了黑鹰旗队,因原本向往的翼骑兵连队已经满员,而不得不转入重装弓骑兵连队的他,如今正穿着轻薄的软甲,带着一队斥候们在行军队伍前方探路。 行军的日子枯燥且乏味,每天晚上回到营地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靴子,把里面的沙子倒出来,以避免磨破脚趾。 他时常会回忆起那个临死前,将所有积攒的功勋都转给自己的老农兵。 老农兵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就算自己现在已经蒙受神恩,战斗技巧今非昔比,他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步战之中赢下老农兵。 昔日的同袍们不太看得起他。 认为他的骑兵身份是靠狗屎运捡来的,不是他自己的本事,实际上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声嘹亮的鹰唳声突然响彻天空。 雷诺下意识抬起头。 有人问道:“是我们的猎鹰吗?” “戒备!” 雷诺高声道:“从昨天开始,我们就没派出去任何猎鹰。” 外约旦的斥候营里虽然也有驯鹰师的存在,但对比萨拉丁麾下的驯鹰师,数目要少太多了。 自从发现过萨拉森人的猎鹰踪迹后,斥候营的总管乌尔姆骑士,就禁止己方猎鹰随意出动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这种较大规模的斥候队伍。 天空中,越来越多的猎鹰盘旋在高空中,它们高声唳叫着,呼朋引伴。 一只又一只半人高的巨鹰加入到盘旋的队伍当中。 有人紧张地小声嘀咕着:“看来这群扁毛畜生是要拿咱们开荤了。” 萨拉森人的猎鹰,拥有如同刀锋般的爪和喙。 就算是全副武装的骑士,也可能被其啄瞎坐骑的眼睛,被马儿掀下马背活活摔死,更别提他们这些轻装斥候了。 为了保持机动性,减轻坐骑负担,他们最多也就穿了一件皮甲。 “吹号!” “让附近的斥侯小队向我们靠拢。” 雷诺冷静地下令道。 天空中的猎鹰越聚越多,足有十余只的时候。 它们之中,终于有两只按捺不住凶性,俯冲向斥候小队。 雷诺攥紧手中的骑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 其中一只猎鹰尚在半空中时,就被一箭射穿了胸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落在地上。 另一只猎鹰双爪狠狠抓在一名斥候的肩膀上,又飞掠而去,那名斥候立刻惨叫声,捂着血肉模糊,甚至能够看到森柏骨骼的肩膀,摔落马背。 雷诺丝毫没有被自己人的惨叫声干扰心神,再度拉弓搭箭。 嗖—— 箭矢擦着猎鹰的下方滑落,呈抛物线坠落在地。 “可惜了。” 同为系统转职过的士兵,他的射术不会比林地射手差太多,但手中的骑弓肯定是比不过林地射手使用的长弓劲力十足,否则这一箭该是会命中了的。 此时,低沉,有如龙吟的号角声响起。 附近的斥候小队们开始聚集,他们当中,每一支队伍里都有几名如雷诺这般,弓术极佳的领队人,聚集起来对于这群猎鹰也是一种威慑。 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伙敌人不好惹,且正在抱团。 原本尚在半空中盘旋,跃跃欲试想要发起进攻的猎鹰们,又盘旋了一会儿,便逐渐向远处飞走了。 雷诺有些失望地放下手中的弓,看了眼伤员,从马鞍袋中取出了一瓶拉撒路药剂:“给他抹上,别抹太多,这可是三人份的药剂。” “又有斥候遭受袭击了?” 洛萨眉头紧锁,一跟萨拉森人对上,就得在丢失“制空权”的前提下作战,对他而言,已经有些习惯了。 “没出现减员就好了,从今天开始,斥候队伍的规模要扩大,每支都要编入两名重装弓骑。” 洛萨语气微顿,询问道:“打听到萨拉丁手下施法者的底细了吗?” 下方汇报的库尔斯摇头道:“茱莉亚负责的‘黑暗之影’还没传递回新消息,目前只知道萨拉丁手下有一个擅长驯兽的施法者,以及一个实力未知,很少露面但跟驯兽师地位相仿的施法者。” “还没消息啊。”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黑暗之影”组织建立起来的时间尚短,成员也大多是普通人,再先进的组织形式,也不可能突破人员,资金,时间的桎梏。 “不过也没关系,我们不了解萨拉丁手下人的实力,他们肯定也不了解我们。” 迄今为止,洛萨真正展露实力的地方,也就是在利马索尔跟塞浦路斯的艾萨克的那一战——但那之后,他们的实力对比之前,都有了显著增长。 “芙琳这两天怎么样?” 库尔斯有些苦笑道:“不怎么样,拿到维内托的血液样本后,她就又把自己关在帐篷里研究狼毒药剂的改良了。” 洛萨皱眉道:“我是不是应该把她跟切利尼娜都留在耶路撒冷?” 切利尼娜因为要负责对付阿迪勒身边大概率存在的施法者,被洛萨留在了耶路撒冷,被迫跟最好的朋友分开,洛萨也终日将时间投入到军务中,小姑娘孤独得厉害。 库尔斯摇了摇头:“她只是担心切利尼娜小姐的安全。” 芙琳吉拉拥有种种增益法术,在战场上的作用非同凡响,还是跟在主战场上效果最佳。 洛萨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叹道:“也是没办法的事。” 刺客本就是游走在刀尖之上的职业,面对的还是以能力多变,花样百出著称的施法者,就算切利尼娜的实力再强,一个疏忽也可能丢掉性命。 但洛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库尔斯,是你劝维内托来找我的吧?” 库尔斯点头道:“大人您真是慧眼如炬。” “得了吧,这件事还要多亏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个借口,替他提升实力了。” 洛萨笑着说道。 大战在即,维内托怎么也是一个顶尖五星战力,个体战斗力还要胜过汉斯。 正想到汉斯,汉斯恰巧推门进来。 “大人,斥候发现了前面有一伙叛乱的暴民,他们将当地领主的城堡攻破了,而那座城堡的主人恰巧在队伍里——他已经带着自己的属下去对付那些暴民了。” 洛萨有些诧异:“他们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叛乱?” “大概是实在忍不住了,而且,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己恰巧处于我们的行军路线上。” “这可真糟糕。” 汉斯忍不住道:“大人,我私底下打听过了,那个领主是个极端残忍暴虐的人,他有时心血来潮,会带着骑士和仆从们将一群农奴驱赶到猎场中射杀;有时会站在城堡的顶端,打量着过往的客商,就像挑选猎物的秃鹫——所以时常会有商队和朝圣者在路过这里时失踪。” 洛萨皱起眉:“他这么做的话,领地应该很快就会变成无人区了吧?” “他会时不时去招募不知其底细的朝圣者来领地定居,而且这里还是约旦河必经之路。” 残忍暴虐,甚至是反人类的领主在欧陆并不少见,他们中许多人因为愚蠢,压根儿就没有竭泽而渔的概念,或者只是单纯为了追求刺激不计后果。 蠢蛋哪里都有。 没受过教育,只强调勇武的贵族当中,最容易出这种角色。 “汉斯,不要插手。” 洛萨告诫道。 严格意义上,发生这种事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 因为这条商路上的异教徒商队常出问题,久而久之,他们大概率就会选择走艾拉港或是卡勒堡路线,他都能收到更多的商税。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发誓这种人渣会付出代价,但绝不是由你来处决他。” 洛萨在自己领地上组建的巡回法庭,相当于变相收回了各级封臣的司法权,底层平民也有机会控告自己的领主——但那前提是在他的领地里。 这人是雷蒙德公爵的封臣,理应由他处置。 库尔斯说道:“放心,汉斯,大人跟雷蒙德正处于蜜月期,只需跟他说上两句,剥夺掉那家伙的头衔,将他送上法庭处决是稳稳的事。”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像这种残暴的十字军贵族,在圣地,乃至在欧陆都不是少数,如果不是这人闹出了民变,只是屠杀农奴和异教徒的话,正常情况下,他还真不好插手。 第407章 十字军 恩里克领主有些疲惫地看了一眼城内,被巨石击垮的房屋。 城堡只剩下主楼还屹立着,但也已是风雨飘摇,千疮百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和有些刺鼻的焦油味。 那是废墟下尚未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和被烧毁房屋的味道。 萨拉森人在石弹上施加了恶毒的火焰诅咒…尽管有人说这只是涂抹了某种油脂。 但恩里克从来没见过能燃烧这么久的油脂。 有人身上只是被溅到了一点,竟连水都没办法熄灭它,只能任由那片皮肤被烤成焦炭。 “他们是想要用石头把我们活埋掉吗?” “我感觉,他们想对我们处以石刑。” “淦,这群狗娘养的把我们当婊子处决?” “我们的国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已经是第六天了。” 一众十字军陷入沉默当中。 他们最近已经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眼神中的期望,也逐渐消失殆尽。 “大人,我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援军?” “有,但调动需要时间。” 恩里克不止一次地重复着。 有人满脸怨气道:“或许等到我们都死了,他们也不一定能赶到。” “骑士堡的医院骑士团不是还有两千人吗,他们怎么不来?” 恩里克欲言又止。 他想说骑士堡的两千人就算到了又有什么用?更何况那是医院骑士团的大本营,哪来的放弃自己老家就为赶来支援一个小领主的道理? 可他也理解士兵们压力和恐惧,这种情况下,谁还能理性思考? 每天都要小心被石头砸成肉泥。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城外的萨拉森军队是否发起了进攻。 时刻担心睡梦中会被残忍的异教徒割掉头颅。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简直要让人崩溃。 一个十字军战士满怀绝望地说道:“大人,我们真的能升上天国吗?” “为神而战,一定能的。” 恩里克伸出手,为眼前这个年轻战士的戴正了头盔。 他的眼神很坚定:“振作起来,士兵们,我曾在瓦伦西亚被数以万计的安达卢西亚人包围过,但最终仍是我们取得了胜利。” 四周传来了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应和声。 他们并不怀疑己方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 时间缓慢流逝。 正午,太阳高悬,由于被废墟掩埋了水井,守城的十字军战士们一个个嘴唇干裂,躲在荫凉处,一动也不想动弹。 恩里克很怀疑自己的士兵们还剩下几成战力。 如果现在萨拉森人发起进攻,最多只要一个小时,他们就会被杀光吧? 那些萨拉森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数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就为了每天抛那些在荒漠里价值不菲的石弹到自己的城堡里? “小心身后,大人!” 不远处的神父突然开口道。 恩里科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一颗巨石带着呼啸风声从远处飞来。 伴随着一声巨响,轰然砸在塔楼上。 飞溅的石头,如雨点般砸落。 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原本还保留了主体的塔楼,终于是彻底垮塌了。 躲在塔楼荫凉中的士兵们,几乎全部都被掩埋在了废墟中。 巨响使他的耳朵边嗡嗡的。 城墙上到处都是被砸伤,砸残的士兵们,发出垂死的哀嚎。 没人能拯救他们。 正如没人能来拯救自己。 “天父在上。” 一瞬间心脏中涌现出的绝望,使恩里克甚至有一种纵身跃下城墙的冲动。 似乎看出了他的死志,不远处,穿着锁甲衬衣,手里拎着一把钉头锤的神父快步走上前来:“生命是上帝给予我们的,祂给予,祂拿走,切不可自己毁去。” 在公教教义中,自杀是永远不得救赎的重罪,会堕入无边火狱。 恩里克苦笑了一声:“罗德里科神父,我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 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哀嚎声。 这里已是人间炼狱了,神父。 低沉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萨拉森人要进攻了吗?” 恩里克紧握着手中的手半剑,脸上竟有种终于解脱了的庆幸。 他伸手撑着城垛,试图站起来。 远方的萨拉森军营的确有骚动,但声音似乎并不是从那边传来的。 耳边,突然有人惊喜地喊道。 “快看那边!” 远方,伴随着号角声,一面飞扬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 一整排穿着鲜亮板甲,擎着骑枪的骑士,缓缓出现在山坡上。 “双头鹰…是洛萨侯爵的军队!” “大人,援军到了!” 整个城堡都陷入了狂欢的气氛当中。 人们满脸激动地大吼大叫着。 恩里克的眼眶中渗出大滴的泪水,嘴唇颤抖着,许久才道:“他们终于来了,天父没有抛弃我们,国王陛下没有抛弃我们。” 随着十字军的到来,萨拉森营地中,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 紧跟着,一道巨影从营地中振翅腾飞。 那是一头巨大的黑色巨龙,它振动翅膀带起的猛烈呼啸声,仿佛被投石机抛飞的巨石。 佩戴金色面具盔的十字军王公,驾驭两米高的巨马,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高举手中的佩剑。 “架设弩炮!” 命令迅速传递了下去。 这个时代,能威胁到飞龙的武器寥寥无几,这种特制的弩炮的射程虽远,但因为发射的阻魔金拥有破魔属性,根本无法得到妮莎娅魔法的加持。 它们最多也就是对付那些凶暴龙。 但这个时候,总要做些什么,让士兵们知晓他们并非没有对抗恶龙的手段。 队伍里,肩扛圣枪的让娜已经严阵以待,她跟洛萨是此战的主力。 面对这传说中的生物,十字军战士们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许多人都在祈祷着,担心接下来会有恐怖的龙炎从天而降。 天空中,巨龙盘旋了一阵,似乎察觉到了隐藏的危险,耀武扬威许久,却根本没有俯冲下来喷吐龙炎的意思。 “这个狡猾的畜生。” 洛萨低声骂了句。 让娜轻声道:“也可能是它背上的的施法者,要我试着给他来一记圣枪吗?” 洛萨摇了摇头。 敌人巨龙的出现,给十字军的士气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一记圣枪就算没能取得战果,也能提振士气。 但这跟暴露己方的底牌相比,显然并不等价。 一架架特制的巨弩屹立而起,十字军没有冒进,而是开始修筑起营地来。 远道而来的十字军,此时无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算不上高昂,优先防御才是正理。 … 萨拉丁率领着数百名黑甲的卡萨吉卫队,来到阵前,眺望着远道而来的十字军。 “十字军看来是改变风格了,到地便优先修筑营地,而非以往那般急于搦战,以彰显自己的勇武。” “也可能是巨龙震慑了他们,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 塔基丁疑惑道:“舍迈尔大师为何不出手?假使巨龙只喷吐出一口龙炎,也能使震慑敌方士气的效果提升百倍!” 萨拉丁摇了摇头:“舍迈尔大师自然有他的考量,洛萨曾经杀死过不止一头巨龙,绝不可小瞧于他。”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此顺利安营,吾王,战机难得,让我带那些龙兽们冲一次,试试这些十字军的成色。” 塔基丁急切请战。 “还不是时候。” 萨拉丁瞥了他一眼,仍是摇头:“是否出击,等舍迈尔大师回来了再定夺。” 塔基丁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他知道,自从施法者插手世俗战争以后,他以前所擅长的那一套,就已经不作数了。 第408章 两军对垒 转眼就是两天过去。 两天下来,十字军顶着头顶烈日挖掘壕沟,布置围栏。 只是巨龙带来的阴影无疑是巨大的,除了那些狂热到脑袋坏掉了人,没人认为自己能够挑战这种传说中的怪物。 国王御帐中。 一众十字军贵族齐聚一堂,包括两大骑士团里的实权人物,两骑士团此战总计出兵几乎跟洛萨和雷蒙德公爵相当,军议上自然也有其一席之地。 这些人都是耶路撒冷的实权贵族,每一个都拥有上千军力,是圣地最显赫的诸位王公。 托伦的汉弗雷,即伊莎贝拉公主的未婚夫,义正言辞道:“陛下,是时候给萨拉森人一点颜色瞧瞧了,我们不能终日在营地里贪享安逸。” 阿玛尔里克宫相一脸无奈道:“虽然我不认为闭营不出是在贪享安逸,但我必须要说的是,再跟萨拉森人对峙下去,王国就要破产了。” “这正是萨拉丁的奸计!” 雷蒙德公爵开口道:“他攻打恩里克的城堡,却不拿下它,就是为了使我们失去理智,贸然进军——一旦我们落入萨拉丁的陷阱,损失惨重,整个圣地都将暴露在异教徒的铁蹄下,任其蹂躏。” 宫相有些无奈道:“但军费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洛萨开口道:“是时候让某些人锱铢必较的人出出血了,难道他们宁肯看着圣地沦陷,也要捂紧自己的钱袋子,不要漏出半个铜子儿,来资助为了组建这支庞大的军队,倾尽所有的我们吗?”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我记得,不是有人在觊觎我的新哈布斯堡吗?他们不是声称自己有数十塔伦的金银,可作交换吗?值此关键时刻,他们有租赁我领地的钱,却不愿捐给参加圣战的军队,还谈得上是天父的虔诚仆人吗?” 洛萨的开口,似乎标志着一场向教会开战的信号。 洛萨手下,除雷纳德以外,唯一一个够格参与这场会议的佩特拉的阿尔贡男爵高喊道:“没错,我们为了这场战斗已经付出了所有,穷人们捐献出自己最后一粒谷物,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来参与进这场保卫圣地之战;市民们捐钱捐物,武装起成百上千的精锐军士;修会的骑士们,虔诚的神职者们也勇敢应战。 但唯有几家自诩不参与俗务的修道院,库房里藏有数十塔伦的金银,却不愿捐出分毫。” 一众贵族们心中立刻明白这是洛萨对于那些觊觎自己领地的教士们的反击,但他们对此也乐见其成,一方面是洛萨吸引最大的火力,另一方面他们也的确缺钱。 罗杰和杰拉德这两大骑士团的领袖,闻言不禁有些尴尬。 洛萨所开火的几家修道院,跟教宗陛下的关系甚笃,他们两者是绝对没有办法去指责他们的。 伴随着一众贵族们响应的声讨声,国王陛下一锤定音:“杰拉德大团长和罗杰大团长,请你们派人去联系这几家修道院,我以耶路撒冷的国王的名义,向他们借贷一笔圣战经费。” 两人对视了一眼,无奈应道:“是,陛下。” 虽然嘴上说是借,但谁都知道这笔钱国王陛下是有大概率不会偿还的,这是大义在手的特权,跟后世向圣殿骑士团借贷的法王是两种概念。 “不过我们的确要做些什么了,小伙子们的士气很差。” “没错,陛下,很多人都认为您还有我们,都被那头魔龙给吓住了,许多小伙子们晚上睡觉,都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已经葬身火海。” “侯爵大人,我得承认您的指挥水平十分卓著,士兵们也训练有素,但靠这些无法击败巨龙,您什么时候才能展现出天父赐下的非凡伟力呢?” 一道道热切的目光看向洛萨。 比起萨拉丁,他们的情报来源更多是“道听途说”,他们只知道洛萨有屠龙的壮举,却不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眼下,实际上是想要洛萨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哪怕只是稍微露一手,也能使他们更安心一些。 洛萨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诸位,我们所面对的苦难,与圣子被钉上十字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天父的辉光照耀着加利利,我们终将赢得胜利。所以,请诸位稍安勿躁。” 一众贵族们顿感无奈,这种场面话可不是他们想听的。 却见洛萨环顾四周,突然发问道:“诸位可知晓,异教徒出卖灵魂给魔鬼换来的魔龙,为何没有俯冲下来,喷吐出带有剧毒和高温的龙炎?” 众人微愣。 洛萨继而又道:“因为我没有出手,就像一把躲在暗中的弩手,令对手如芒在背,只要继续这样下去,这就仍是一场世俗战争。” “但我们的士气十分低落。” 洛萨迅速应道:“那就采取能提振士气的方法。” “比如派遣骑士,跟异教徒决斗——萨拉丁是个自诩光明磊落的人,他大概率不会拒绝,假使拒绝了,也能宣扬这些异教徒害怕我们。” 以决斗来定胜负,在欧陆的战争中是一种常用手段。 既是遵循“神裁”,也是能够极大减少双方损失,迅速结束战争的必要手段。 因为欧陆城堡林立,一场战争真要打起来,必是靡费极多,耗时良久。 于进攻方而言,他们没有能够击毁城墙的大型攻城器械,想要攻陷一座坚固城堡,要付出的伤亡绝对是守方的数倍。 于防守方而言,龟缩不出敌人自然就奈何不得己方,但领地里的村镇,都将任由敌人掳掠,甚至是烧成白地。 在战争当中,即使是最不值钱的农奴,也是一个领主的重要财产,但凡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正常人,就不会像汉斯提到的那个残暴领主一样,丝毫不顾领民的死活。 也因此,若真是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必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到那时反而有可能引来第三方的干涉。 因此决斗定胜负,看起来有些儿戏,实际上却也有其合理性。 “是这样的没错,但如何确保我们能赢呢?” 一些十字军贵族们神情凝重。 时至今日,在场的众人也摒除了那些初来乍到的小马驹,大家都是跟异教徒经常打交道的熟人了,自然是清楚萨拉森人战斗力的强悍的。 许多精锐的马穆鲁克骑兵,都是从小经过严格训练,同吃同住,武艺高强,纪律严明,战斗力丝毫不亚于欧陆骑士们的强大战士。 洛萨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突然想起了虎牢关外演绎出的场景。 我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虽然感觉这话说起来很有种插旗的感觉,但洛萨还是开口道:“我有两员大将,可以率先出战。” … 跟异教徒进行决斗的消息,迅速传递了下去。 众人离开营帐后,年轻的国王才有些忧虑道:“会不会暴露什么?” 洛萨摇头道:“总要露点底给对面看,如果我们不先出牌,萨拉丁占据优势地位,更加不会有所动作。放心,陛下,我的底牌很多,先打出一两张也无妨。” 维内托跟汉斯的战斗力都算不俗,甚至他自己不出底牌,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洛萨想起前一阵子,亲自观看的两人对决,脸上泛起笑意:“也借此看看对面到底是什么成色,如果连汉斯和维内托都应付不来,只凭一头巨龙的话,我们就不必紧张了。” 巫师的战斗力一般不体现在体魄上,走人体改造流的巫师不是没有,但很少。 比如之前那个走改造流,创造出融合怪的巫师。 但对面的可不一定就是巫师。 最好能逼出敌人一两张底牌。 “我们走吧。” 随着国王陛下披挂完毕,洛萨跟着国王一同走出了营帐。 已经安置好的军营,如同活过来的巨兽,开始动作起来。 烟尘漫天。 两层木栅栏围成的营地当中,先是轻装骑兵们,如风一般自营地开口处的箭塔旁飞奔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世俗骑士们,他们跟随各自领主前行。 最后才是那些黑袍或白袍的修会骑士。 跟这些十字军骑士们相比,一副东方打扮的重装弓骑兵就显得醒目太多了,他们一度被视作是来自帝国或是东方的雇佣兵,但摘下头盔后,露出的却是法兰克人的相貌。 十字军骑兵们迅速占据了营地外的两处高地。 天空中,猎鹰群落如同食腐的秃鹫,期待着一场血腥大战就此上演,好在战后能够大快朵颐一番。 这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一直监测这里的萨拉森人,他们立刻做出了应对,派遣士兵们有序离开营地,排开标准的“骑兵两翼,步兵中坚”的阵势。 双方都在布阵,有如努力张开翅膀,向对方展示自己力量的斗鸡。 除洛萨麾下的农兵,黑鹰旗队,林地射手,瓦兰吉卫队,留任老兵等步兵外,那些十字军军士们和失去坐骑的步行骑士们,也算得上军容整齐。 他们手持长戟,连枷,战锤,枪矛,装配着鸢盾,筝型盾或是圆盾,戴着诺曼式的脊盔,形似一个倒扣的铁碗,加了一道护鼻。 举着各种圣像的神职者们,一边走着,一边向周围的信众们高声宣教。 白袍教士们簇拥着藏有真十字架的匣子的大车,车上屹立着镀金的巨型木十字架,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提振着所有十字军的士气。 “天国的副君,永恒的圣米迦勒的红十字架在庇佑着我们。” 十字军的五花八门的纹章和旗帜,以及修会骑士们几乎清一色的各色十字架旗帜,如同风吹过的麦田,掀起阵阵波浪。 对面,是萨拉森人的火焰旗帜。 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些萨拉森人即便是向来不重视的步兵方队,都是训练有素,甲胄齐全,穿着皮甲的轻步兵连队;更别提那些穿着各异的马穆鲁克骑兵,其中近三分之一都是人马具装的重骑兵,背负骑弓,稳稳当当分布于步兵方阵的两翼。 第409章 决斗 萨拉森大营里。 萨拉丁有些疑惑地重复了遍奴仆传来的消息。 “十字军派来信使,要跟我们进行一场公平的‘骑士’竞赛?” 说到“骑士”这个词时,萨拉丁特意使用了法兰克语。 “我们凭什么要遵循异教徒的野蛮传统?” 塔基丁对此只觉得可笑。 作为库尔德人,他的血脉中也流淌着祖辈流传下来的勇武,可跟喜欢单打独斗的十字军骑士不同,无论是库尔德人还是阿拉伯人,都是游牧民族起家。 对他们而言,部族观念更深入人心,也就是更重视集体的力量。 萨拉丁只是略一思索,便领略了对方的意图,他轻笑道:“他们就那么笃定能赢我们?” 他声音微顿,又道:“那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吾王?” 塔基丁明显有些诧异。 萨拉丁摇头道:“一场决斗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能使我们看清对手到底藏了什么底牌。去告诉十字军的使者,我们愿意派人出战,跟他们展开一场公平的决斗。” 塔基丁接道:“吾王,要我出战吧!” 他拍了下胸膛,膀大腰圆的身躯上,肥肉颤了颤,显得分外魁梧。 萨拉丁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有些无奈地想着——“你还当你是以前?” 以前的塔基丁,是一员力大无穷,骁勇善战的猛将。 但他在担任埃及总督那段时光里,纵情声色,被美酒和女色掏空了身体,现在别看身体还算魁梧,但实际上早就没了以往的骁勇剽悍。 萨拉丁果断拒绝:“塔基丁,你现在太急躁了。” 塔基丁有些无奈道:“吾王,您比我更清楚维持这样一支庞大军队的消耗有多大,埃及跟叙利亚就算再富裕,也是有极限的。” 埃及看似领土广袤,实则真正的核心地带只有位于尼罗河上游的上埃及和下游的下埃及即尼罗河三角洲,其余地方,绝大多数都是人迹罕至的荒漠。 萨拉丁集结于此的军队有四万人。 哪怕每天,每个士兵只吃一公斤的小麦,不吃任何肉食,每天要消耗的粮食就有四万公斤,也就是四十吨。 这还只是战斗人员,没有计算数目众多的征召民夫。 除了食物以外,整个萨拉森大营,单算每天士兵和牲口产出的粪便都有数十吨之多,要用大车拉出营地,到远处填埋,以避免滋生蚊蝇。 四万人,不是萨拉丁所能集结士兵的最大人数,却是这片土地所能承载的极限。 如果是在欧陆上的战争,进攻方就算集结了数万大军,往往也会将整支持军队分成数支,乃至数十,上百支,分散进入敌人领地中劫掠。 采取就食于敌的方略,以尽可能减少己方后勤压力。 真正聚集起来数万大军包围敌人的城市,绝对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狠手。 “如果只要消耗钱粮就能拿下耶路撒冷,这会是一笔最划算的买卖。” 萨拉丁冷笑。 塔基丁的想法没错,聚集起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就是要跟敌人速战速决,长时间耗下去,就是补给没出问题,窝在军营里的领主和士兵们也会躁动起来。 萨拉丁认真道:“这场战争,只要我们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再大的代价我都承受得起。” “请舍迈尔大师和穆德里吉大师过来,我记得,舍迈尔大师平时看守巨龙的那名战士,还有穆德里吉大师的贴身护卫,都是实力极强的战士。” 两方军队,摆开阵势,遥遥对峙着。 没人敢松懈心神。 就算十字军们都清楚今天出战的目的,是为了跟异教徒进行决斗,但只有天知道狡诈的异教徒,会不会趁着这个时机,对己方展开突袭。 头顶的烈日炙烤得人焦渴难耐。 许多士兵们都拿出携带得水囊,小口饮下已经有些发烫的清水,一些骑士们更是开始饮用起啤酒来。 洛萨骑着日蚀,站在队伍最前方。 这匹大牲口原本还有些趾高气昂地向众人展现自己的挺拔身姿,但等了许久,也不见能放开四蹄,撒了欢地狂奔,也逐渐变得怏怏无趣起来。 身后的翼骑兵连队,手中紧握着系有旗帜的骑矛。 双头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翼骑兵们背后的羽饰,像是振翅高飞的天鹅——翼骑兵两翼,是全副武装的具装弓骑兵。 他们的甲胄森严,全身上下没有寸缕皮肤裸露在外。 严丝合缝得盔甲下像个蒸笼,如果不是芙琳吉拉给他们施展了个群体冷却术,他们非得在敌人即将冲锋之际,再将所有甲胄穿戴整齐才能保证战斗力。 这种天气下作战,就算是那些轻装骑手们也没有感觉轻松多少。 德瑞姆总算是如愿以偿,做了乌尔姆的侍从,他跟在独掌一军的乌尔姆身后,心情,从听闻要出战时的激动到后来的平静,又到现在的有些不耐烦。 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希伯伦的新兵营,每天就是站在烈日下接受太阳的曝晒,做一些不知所谓,于战阵厮杀似乎全无作用的队列训练。 这跟他想象中的战争,杀敌,建功立业截然不同。 更像是酒馆里两个只对着骂脏话,却谁也不敢动手的懦夫。 “大人,我觉得我们光站在这里,不如对着那些萨拉森人叫骂一番。” “省着点口水吧。” 乌尔姆无奈道。 他看了眼洛萨分配给自己的这些轻装骑手,虽然经过了短暂的训练,跟普通游牧骑兵相比已经算得上是精锐,最起码能看懂旗语,听从命令。 但究竟有多少战斗力,仍旧很值得怀疑。 这是他哪怕被擢升为一军指挥官,依旧希望能够重回翼骑兵的作战序列,做一员普通骑兵的原因。 这样想着,他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仍旧簇拥在大人身边,宛如禁卫军一般的昔日同僚们。 此时,双方信使已经通报完毕。 汉斯穿戴整齐,率先来到双方军营前,那片开阔的空地上。 “我是涅瓦河谷的托尔勒。” 来者,是个戴着库曼式覆面链甲盔,只露出一对淡蓝色眼珠的战士,显然,他是个如瓦兰吉卫队一般的北欧蛮子。 蛮子打量着对面穿着如镜面般的银白色甲胄,戴有一顶装饰有如公牛般双角的桶盔的十字军骑士,神情中隐含轻蔑。 他可是舍迈尔大师麾下,拥有卡累利阿巨龙血脉的强大战士,早就不能用人类来形容,即便是狼人,吸血鬼,沼泽巫妖这类传说中的怪物,他也曾轻易斩杀过数只。 汉斯道:“我是塞戈的领主汉斯。” 托尔勒咧嘴笑道:“你的甲胄和坐骑都不错,我想它们会是我的战利品——假如这场战斗下来,它们还依旧完好无损的话。” 汉斯头盔下,传出瓮声瓮气的声响:“战斗不是靠嘴巴。” 野兽直觉使他能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威胁感,这个敌人并不好对付,但绝对不会比维内托那个疯子更难缠。 第410章 战斗 “汉斯不太好赢,除非变身狼人。” 让娜皱着眉。 她能察觉到对方体内传来的危险性,就算是动用阻魔金武器,这种特性比较柔韧的金属,也很难洞穿对手的防御,伤害到能被阻魔金克制的本体。 “不行,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汉斯公然变成狼人,这恐怕不仅起不到提振士气的效果,反而会使士兵们怀疑自己跟‘魔物’并肩作战,是否还能得到救赎。” 洛萨摇头道,昨日巨舰世界的狼族,跟这个世界的狼人不是一码事,但外形实在是太酷似了,这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事。 “说起来,这家伙应该也算是龙兽的一员吧。” 洛萨开口道。 敌人出战的这名骑士,身上充斥着巨龙的气息,至少也是跟贝里安一样,饮用过龙血药剂,体内流淌着微弱的巨龙血脉。 拥有巨龙血脉的野兽是龙兽,拥有巨龙血脉的人类其实也一样,可以称其为龙裔,但本质上跟龙兽没有任何区别。 他如今,沐浴龙血的里程碑,已经收集了地行龙(铸铁之躯),海龙(兴风),融合怪(巨龙吐息),暴虐龙(火山之王+涅槃),龙裔(不灭龙魂),气运黑龙(气运),进度已然过半。 比起可望不可及的,“升到五星模板的七十级满级,使龙裔血脉进阶为真龙之躯”,还是这条路能在短期内,提升自己的实力。 让娜疑惑道:“就算是,也只是残次品,真要追求进度,你还不如央求安娜准备几分龙血药剂给你,直接灌给死囚喝,很轻易就能满足里程碑的要求。” 洛萨点了点头:“的确。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位萨拉丁的龙裔骑士,究竟有几分实力吧。” 萨拉森大营前,已屹立起一顶绿色的大伞。 伞下,萨拉丁穿着那套金色鳞甲,神态轻松地询问着旁边的黑袍施法者:“舍迈尔大师,对面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贵族骑士。” 舍迈尔坐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已经泛黄的羊皮纸古书,听到萨拉丁的问话,也只是眼皮微抬。 眼前即将发生的战斗,其实不太能吸引他的注意。 托尔勒只是他的实验品,为他灌注卡累利阿巨龙的血脉,仅仅是为了他在投喂自己心爱的宠物时,能勉强被其视作同类,而不被其一口吞掉。 他不是凯尔特擅长驯兽,能跟野兽灵魂相融的德鲁伊,或是借助邪神力量,蛊惑恶龙心智的邪神眷者,他跟这头卡累利阿巨龙的关系,更像是合作者,伙伴。 他能给予巨龙更甜美,更丰厚的食物,帮助巨龙捕捉其余龙类,提升自己的血脉,而巨龙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于自己而言,无伤大雅的“素材”还有武力保障。 这是双赢之举。 高等巨龙拥有自己的智慧,灵魂坚韧,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 萨拉丁又问道:“舍迈尔大师,你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舍迈尔大师摇头道:“总得等他们真正打起来才能看出点什么——这个洛萨能跟黎凡特巫师协会的安娜交好,想来也是同一档次的角色,小心应对就是。” 萨拉丁对舍迈尔大师的态度也不恼,两者可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同样是各取所需。 萨拉丁提供舍迈尔需要的海量食物,素材,人力。 舍迈尔大师提供自己的武力支持。 一旁的塔基丁神情有些恼怒,他不喜欢这个所谓施法者的态度,要知道萨拉丁就算在拜火教,那些掌握有超凡伟力的阿訇们面前,也是如同神眷者般的地位。 萨拉丁轻笑道:“那就看看吧,洛萨.呵,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刚到圣地,打着萨伏丁名头给我添乱的小角色,如今也已成为我的心腹大患了。” 汉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需要我等你祈祷完再战斗吗?” 许多拜火教徒在战斗前,都要面朝圣地朝拜,拜火教的规矩繁多,许多方面还要更甚于基督教,有人甚至编出过趁着敌人朝拜时,向敌人发起进攻就能一举取胜的传说。 “不需要,我只信奉吾主舍迈尔。” 男人的笑声有些沙哑:“让我们开始吧。” 两人开始拨马后退。 汉斯从跟随过来,在后方观战的侍从手中,取出系有方旗的骑矛——这是那把具备不可损毁特性的具装骑矛,上面系着的方旗,则是带有他个人纹章的银色狼首。 他将鸢盾的皮带套在颈部跟小臂,擎起沉重的铁矛便转头看向自己的对手。 托尔勒此时也已披挂整齐,正如他的来历——卡累利阿的涅瓦河谷,他的装备带有浓重的罗斯与维京式风格,戴着顶视野优良,防御欠佳的诺曼盔,头盔的边沿孔隙,挂有锁链甲的护颊,身上穿着的是沉重的,黑漆漆的锁子甲。 他胯下的坐骑显然也不是寻常战马,没有覆马甲或是罩衣,蹄子硕大,背负着全副武装,不下三百斤的重物,依旧步态轻盈。 汉斯用骑矛拍了下自己的盾牌,示意战斗可以开始了。 对面的托尔勒收到讯号,“哈呀”一声,坐骑便迈开蹄子,开始冲锋前的加速阶段。 汉斯也是一样。 坐骑由缓步前行,再到疾走,小跑,飞奔。 风声顺着铠甲的缝隙灌入。 汉斯知道自己的骑矛不如对方骑枪长,在万众瞩目,两人即将相撞的一刹,拨马向旁边让去,手中箍铁的盾牌顷刻间便被对手的骑枪撞得木屑纷飞。 箍盾的铁框架崩碎成铁条,撞在汉斯的头盔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巨大的力量使汉斯有种自己要被抛飞出去的感觉,胯下的坐骑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汉斯努力稳住身形,喃喃低语:“现在,是我的回合了。” 将盾牌的残骸丢弃,汉斯双手拄着骑矛,不顾胯下已经开始剧烈喘息的坐骑,回过头便向着托尔勒再度杀去。 这种帝国式的骑矛,归根结底还是不适合骑枪冲锋的招式,只有双手同持,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其威力。 托尔勒显然没有料到汉斯能够接住自己这一记骑枪冲刺,但此时,显然也没有给他回去更换骑枪的时间了,他取出鞘中的长剑,便向着汉斯迎击而上。 马上决斗,向来是没有那么多花哨可言的。 两人再度错身而过。 汉斯头顶的翼盔被削掉了半边“翅膀”,而托尔勒也被骑矛擦着肋骨上的锁片滑过。 如果不是他躲避及时,就这一记骑矛,就足以使他失去战斗力。 第411章 小龙人 托尔勒捂着肋间的瘀伤,脸色不太好看。 十字军们传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此时,已是下午了,头顶的太阳不再那么毒辣,不少士兵们都全神贯注地观看着这场决斗。 没有骑战经验的人看个热闹。 经验丰富的骑士和骑手们,心中则是充满惊骇,这两人无论哪一个,如果是自己在战场上碰上了,估计一回合就要被斩于马下——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那个汉斯居然在挥舞着一杆看起来是由纯铁构造的铁矛作战,简直是怪物! 哪怕是纯木打造的实心重骑枪,重量往往也不会超过十斤。 就这,骑士们也不可能把一杆骑枪使得举重若轻,花样百出。 所谓拿着六七十斤长杆兵器,在马背上舞成风火轮的描述,往往是不入流的吟游诗人没有常识,或是夸大其词的表述。 反观对面,萨拉森人的营地里一片沉寂,明显士气已经受挫。 这些年来,十字军与萨拉森人间的战争,虽然互有胜负,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但凡萨拉森人数量上不占优势,同等人数下,胜率低得可怜。 毕竟,在萨拉丁之前,西亚盛行的古拉姆骑兵已经从突厥雇佣兵,转变为了一支真的使用下级奴隶作战的军队,其士气和战斗力都普遍较低。 是萨拉丁改良,或者说复兴了古拉姆制度。 眼下,看到汉斯如此悍勇,萨拉森人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有不少人都回想起了自己或是先辈昔日战败的经历。 “这些野蛮的法兰克人,他们是从魔鬼那里获取的力量吗?” “永恒的神圣之火呀,请保佑我们赢得这场战争,将异教徒魔鬼的踪迹从神圣的古德斯(圣城)驱逐出去。” 有士兵抛下武器,面朝圣地的方向虔诚祈祷着。 观战的洛萨询问道:“维内托,你觉得汉斯打得怎么样?” 这段时间,维内托跟汉斯每天切磋,互有胜负。 前者已被升到五十级,比汉斯要低十级,按说汉斯是占优势的,但维内托的天赋还有战斗经验,都要比汉斯更丰富,这恰巧能作为弥补。 维内托有些言不由衷道:“还不错。不过大人,我可不懂什么骑士决斗,我连马都没骑过,毕竟这种四条腿的牲口,跑得还不如我自己两条腿快呢。” 维内托对于所谓的骑士对决不太感冒,他是“家族”出身,更擅长在狭窄的室内或是街头巷尾,以帮派械斗的形式作战,从来没有大规模兵团作战的经验。 日蚀打了个响鼻,有些不屑地看了维内托一眼,仿佛在说,不服咱俩比比谁跑得快? 维内托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它一眼。 如果是在旷野里,他的速度恐怕还会稍逊于日蚀,但短距离的冲刺,或是地形复杂的城巷,绝对是他更占优势,毕竟他能飞檐走壁,日蚀则不行。 维内托并不知晓,日蚀也有飞檐走壁的本领,它甚至能无视重力影响,站在底朝天的海洋之灾号的甲板上。 “没关系,第二场我们约定的步战。” 洛萨拍了拍日蚀的脑袋,安抚着这匹暴躁好动的坐骑。 跟日蚀比起来,让娜的葡萄都显得没那么桀骜不驯了。 让娜突然开口道:“糟糕。” 这时,场中形式已风云变幻。 原本看似已占据上风的汉斯,突然看到对面敌人的身体猛然膨胀,身上的铠甲被撑起鼓起,比方才浓郁数倍的巨龙气息弥漫开来。 吼—— 远处的营地中,传出巨龙的咆哮声。 洛萨在这其中,品味到了“老大对小弟的鼓舞意味”,他皱着眉,抑制住自己本能想要针锋相对的龙裔血脉——这头卡累利阿火龙,作为比暴虐龙更加高位,与挪威棘背龙,铜角红龙这种高等火龙同位阶的强大巨龙,能为自己龙裔血脉的进阶,提供更丰沛的养分。 让娜有些担忧道:“对面都变身了,汉斯还不能变?” 洛萨的声音有些沉重,他摇了摇头:“战前我叮嘱过他,这场决斗输赢无所谓,但绝不能展现出狼人的真身,这跟我下一部的计划有关。” “什么计划?” “一个不太光彩,但或许会有奇效的计划。” 在十字军们哗然惊讶的眼神中。 汉斯被托尔勒拽下战马,拎起手臂便是一记过肩摔,强悍的体魄一览无余,汉斯连带着全副装备,体重起码达到了二百斤,在他手中竟是轻若无物。 砰—— 汉斯重重摔在地上,尽管这样的伤势对生命力顽强的狼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仍是使他一时间有些头晕脑胀。 封闭的头盔下,汉斯隐约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惊呼声。 他还没来得及摆脱脑袋传来的眩晕感,敌人便再度飞扑而至,对手摘下自己的铁手套,露出一只狰狞锋利的龙爪,向着汉斯的心脏部位戳下。 咔—— 铁甲抵住了敌人这一记致命一击,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汉斯试图挣脱敌人的钳制,但托尔勒现在的力量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他的挣扎,竟是丝毫不能撼动它的分毫。 托尔勒的面甲下,两只充斥着残忍与暴虐的琥珀色竖瞳,如蜥蜴一般盯着汉斯。 他拔出腰间的一把金色匕首。 低声道:“去死吧,小杂种。” 显而易见,这是一把阻魔金武器。 砰—— 汉斯猛然抬起脑袋,不顾近在咫尺的阻魔金匕首,将托尔勒撞得头晕脑涨,身体趁机从他的钳制下摆脱,直接取下了他戴在头上的铁胄,指着托尔勒显现出狰狞轮廓的脑袋大喊道: “萨拉丁派出了一头怪物来跟我决斗!” “这是不荣誉的,令人唾弃的恶劣之举。” 场中,一片哗然。 艾拉港。 铁甲铿铿的脚步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穆勒大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安德里亚斯举着火把,看着站在瞭望台上,眺望远处的穆勒,有些疑惑道。 “还没呢,艾拉港是大人领地的重中之重,哪里能放下心休息。” 穆勒苦笑一声。 他虽是洛萨敕令骑士中的一员,但实际上很少真正参与到战争当中,他的主要业务还在他以前经营的商队,造船厂以及后来分管的艾拉港税务署。 艾拉港现如今,可是维系外约旦这架战争机器的重要动力,哪怕战火降临,这里依旧是王国在东方仅有的海上通路。 大把想要发战争财的贩子,将货物从四面八方运送到艾拉港。 就算是昔日卖不上价的粮食,如今也能大赚一笔。 哪怕他们大多都是属于拜火教世界的。 热那亚商人的足迹,最远也就抵达底格里斯河畔的泰西封和巴格达,对于欧洲人而言,整个新月沃土已是他们所能触及的极限,更遥远的东方,则往往是传说中的背景板了。 对于商人而言。 这些金灿灿的,碰撞起来会发出悦耳声响的钱币,无论是姓耶稣基督,还是永恒圣火,都是同样的讨人喜欢。 趁着艾拉港大宗军需品走俏,还不狠狠赚上一番简直对不起萨拉森人善于经商的名声。 “穆勒大人还是早些休息吧,今晚有我在。” 安德里亚斯劝诫道。 如今,洛萨留守领地的力量空前薄弱,正是容易被外敌趁虚而入的时候,就算敌人没打算站稳脚跟,只是劫掠一番,对于洛萨领地的破坏性也是巨大的。 安德里亚斯一直值守到后半夜,仍旧精神奕奕。 头顶的皎月照射在他的脸上,因圣地的太阳而被照得有些发黑的面庞,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如雪。 不需要睡眠,只要一杯鲜血,就能保持每天都精力充沛。 如果不是每隔一周的时间,就要饮用一瓶人血,安德里亚斯或许会觉得这是天父的恩赐。 这时。 安德里亚斯的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像是踩在水里。 每走一步,便会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 安德里亚斯回过头,看着沐浴在月光下,周身缭绕着幽绿色光芒的来客,皱眉道:“有敌人?” 来客的身躯呈现出半腐烂的状态,头顶缠着水手们惯用的包头巾,脸上一副吊儿郎当,无所吊谓的模样,显然是霍格船长手下的僵尸水手。 “对,没错,头儿要我转告你,一支萨拉森人的舰队即将在明早抵达,敌人数目庞大,我们很可能没法将其全部歼灭,如果有漏网之鱼,你们得提前做好防备。” 安德里亚斯有些紧张道:“敌人到底有多少人?” 来客挠了挠并不存在的后脑勺——安德里亚斯甚至担心他的手指会戳到自己那灰白色的脑子。 “让我想想.” “可能——有一万艘船吧。” 安德里亚斯沉默了下,攥紧拳头,心道,伱在放你奶奶什么的臭屁,整个地中海东岸的活跃商船和战船,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万艘那么多。 “我会提前做好防备的。” 安德里亚斯叹了一口气:“另外请转告霍格船长算了,也别转告了,我写一封信带给你。” 内容是:下次请换个靠谱点的信使。 第412章 老狗们 决斗,被迫终止了。 国王陛下的信使,以一副慷慨激昂的姿态,在两军对峙的时候,来到萨拉丁的面前,指责他使这场荣誉的决斗蒙上了不光彩的阴影。 但萨拉丁的回复也是滴水不漏。 他称,这是圣火赋予一名战士的力量,他绝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使用这种力量时,会短暂保持半龙化的姿态。 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洛萨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库尔斯,今晚辛苦你了。” 身后的黑影向他鞠躬,消失无踪。 他的计划,已经展开。 送走库尔斯。 洛萨又看向汉斯,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但洛萨还是有些歉疚道:“汉斯,今天委屈你了。” 汉斯其实也是耶路撒冷名声正盛的年轻骑士,作为王家骑士团的团长,他击败过很多挑战者。 “这没什么,技不如人罢了。” 汉斯连忙摇头道:“如果我拥有常态下击败这家伙的实力,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结果。” 洛萨惯例性地拍了拍汉斯的肩膀。 汉斯犹豫了下,还是道:“只是我今天又看到了斯蒂芬爵士,他还没受到惩处。” 斯蒂芬爵士就是之前那个作恶多端,引起民变的暴虐领主。 洛萨点头道:“雷蒙德公爵要他戴罪立功…实际上,大概率是指望他死在这场战争中。” 这也无可厚非。 封建领主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能打仗,能在领主有要求时,及时带兵相应。 除此之外,个人品格除了忠诚以外,倒没什么硬性要求。 “你如果看不过眼,就把手套丢到他脸上吧。” 汉斯沉默了阵,摇头道:“大人,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如果他没死在战场上,我会在事后,用一场阴谋的刺杀,送他到火狱中赎罪。”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汉斯是个正直,磊落的骑士。 他则不同。 虽然形象上,他比汉斯塑造的更好,但他其实已经逐渐进入到屁股底下的位置所代表的角色了。 看着汉斯的背影,洛萨低声呢喃道: “国王陛下说得对,不仅躯体的变化会影响精神,屁股的位置同样会影响脑子。”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像斯蒂芬爵士这种无恶不作的领主,放眼欧陆,放眼萨拉森世界,不能说遍地都是吧,也绝不算少数,不是哪个统治者都会权衡利弊的。 自诩血脉高贵,把平民百姓视作猪狗般的贵族,简直太多了。 让娜低声宽慰道:“就算是这样,你依旧是这个时代最开明,最仁慈的统治者。” “或许很快就不会了。” 如果计划顺利,此战过后,他将进军埃及,到那时,会死很多人。 洛萨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领地里传来消息没?萨拉丁在这儿待得这么稳当,没道理没有后手。” 让娜摇头道:“还没,估计是仍在等待时机。” 清晨的艾拉港。 海面上弥漫着薄雾。 守备的城镇卫兵们已经全副武装,耸立的齐格菲高塔上, 安德里亚斯啃了一口有些发硬的麦饼,看了眼眼眶里都是血丝的穆勒——昨晚,这个老萨拉森人只浅睡了两个小时就被他叫起来了。 没办法,他毕竟是空降过来的守卫官,港口的防务脱不开穆勒的配合。 “穆勒大人,你还好吗?” “没问题!” 穆勒没有穿甲,搓了搓满是褶子的脸,一脸轻松道:“放心,小伙子,我怎么说也是大人亲自册封的敕令骑士,没听说过越陈的酒便越香吗?” 仆人适时递上两杯葡萄酒。 “为了胜利。” 穆勒跟汉斯碰了杯,一脸舒适地饮下美酒:“还是天父的胸怀广阔,最起码,每个基督徒都能肆意享受这种美妙的液体。” 安德里亚斯心道,其实大公教会是也是崇尚节欲的,酗酒属于七原罪中的“暴食”,只是因为修道院在没有捐款的前提下,得自力更生,因此才发展出各种的“酒业修道院”。 也因此,饮酒反倒成了修士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时。 齐格菲高塔上响起了号角声,根据号角声的急促程度,穆勒豁得站起:“有十六艘大船过来了,如果算上划桨手,敌人起码有三千人!” 安德里亚斯也有些紧张,三千人算是个比较低估的数字,如果是那种大型的,能载四百人的桨帆船,这个数字还得翻倍。 而眼下的艾拉港可没什么精兵强将,所有的精锐士兵都被洛萨抽调走了,遗留下来的,仅有四百名城镇卫兵,以及三百名从附近紧急抽调的援军,以及履行守城义务的市民。 急促的铃声在城镇大厅被敲响。 每一个城镇居民,都拿起武器,准备作战。 老哈桑也是被征召守城的一员。 他和他的部族所处位置,恰巧在阿兰德勒主教区跟艾拉港之间,也是仓促之下,附近能支援过来的最远距离的士兵。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过往的经历赋予了他十足的战斗经验。 他拄着一杆木质长矛,手里的盾牌上,插着三根用于近距离投射的短标枪,头上戴着顶生锈的铁盔,上面还插了一根作物秸秆——这是为了让他的部民们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所在。 一个脸上皮肤黝黑,饱经沧桑的中年库尔德人满脸愧疚道:“舍赫(族长),都怪我儿子把你的甲胄穿走了。” 一套甲胄能使士兵在战场上的存活率暴增数倍,这是每一个库尔德战士都知道的事情。 老哈桑一脸洒脱道:“如果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死,就能使年轻人活,又有什么理由能阻止我们这样做呢?准备作战吧,莫西,为了守护我们来之不易的新生。” 老哈桑不知道自己将部族迁到洛萨侯爵的领地里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最开始觉得自己太过鲁莽,后来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现在则又开始担忧此战过后,部族会不会就此泯灭。 “敌人在哪?” 有人翘着脚眺望着。 “蠢货,你的年纪大了,难道老眼也昏花了?” 老哈桑骂了一句,指着远方湛蓝色海面跟蓝天相交的尽头,在那薄雾升腾的顶端,隐约已能看到一面面白色的船帆:“把栅栏扎深一点,这些家伙从海上过来,大概率不会有骑兵,也不会有甲士,咱们只要顶住,等到援军支援过来,就能领了赏赐回家抱媳妇了。” 一群老家伙嘿嘿笑道。 “放心吧,舍赫,让这些小崽子们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 老哈桑看着这些昔日并肩作战的老伙计们,有人缺了半条胳膊,也有人掉了一只耳朵,漫长的沙漠游牧,使他们的身体状况在壮年时便急剧下滑。 可比起那些全副武装,顶盔贯甲的城镇卫兵,老哈桑还是更信任自己的老伙计。 “沙约部,随我作战!” 老哈桑嘶哑的嗓音,在这段木栅栏围城的防线上响起。 一众老狗纷纷嚎叫起来:“吼!” “吼!” “吼!” 引来旁边正紧急备战的城镇卫兵们阵阵侧目。 第413章 计划展开(上) 蓝灰色长发随风飘舞,裹着白色斗篷的少女,笔直站在加沙的城头。 远方,能够看到已经挂上青果的柑橘种植园。 以及更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戈壁。 加沙是个好地方,距离洛萨领地的治所希伯伦仅有五十公里,离海岸线也很近,自帝国时代便是新月沃地承接埃及粮仓的重要贸易枢纽。 往日里,在萨拉森人跟十字军和睦相处的年头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商队从此处门户,进入到十字军掌控的地盘。 只是随着战火点燃,昔日络绎不绝的商队也随之消失了。 西比拉公主是这里名义上的统治者,但实际上这里是由“图卢兹的罗贝尔男爵”掌控,男爵不算是西比拉公主的封臣,只是代管加沙领地。 啪嗒。 少女动作娴熟地用大拇指顶开一个马口铁盒,灵巧纤细的手指从里面捻出一根巧克力饼干塞进嘴里。 甜味使她微微眯起眼睛。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沾上了嗜甜食的毛病的呢? 有些记不清了。 或许是刚到萨卢佐的时候。 因为经常在试炼中输给瓦伦汀,被惩罚饭食减半,又被一群排外的萨卢佐狼族排斥,结果在床上饿得两眼发慌的时候,瓦伦汀递给了她一盒奶糖。 也可能是还没到萨卢佐的时候,每次去新大陆探望族人们,总能得到一大把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吃,使得糖果在她的印象中,跟温暖的家乡划成了等号。 想起这些记忆。 切利尼娜抿起嘴角,眼神中的温柔像是微风吹过山间光滑如镜的湖面,所掀起的层层涟漪。 这是很罕见的好风光。 在一旁观察许久的贵族青年看得有些呆住了,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他是罗贝尔男爵的长子,虽然没有头衔,但也可被尊称为“爵士”。 “切利尼娜小姐!” 青年的脸色通红,鼓起勇气喊道。 切利尼娜偏过头,皱起眉道:“怎么了?” 她当然不是没注意到这个小家伙,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青年支支吾吾道:“你吃饭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去吃一份番红花烤肉,再喝上两杯甘甜可口的蜜酒——或是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切利尼娜有些兴致缺缺地转回头:“我不饿。” 青年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 他斟酌了下用词,又道:“那晚上呢,美丽的小姐,如果你愿意赏光的话,我保证,我会准备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 切利尼娜将手肘撑在墙砖上,微风吹拂着她柔顺飘逸的蓝灰长发,她轻描淡写道:“你是喜欢我吗?” “啊?” 青年无与伦比起来:“不不不,啊不对,是这样的没错,但…” “好了,不需要再说下去了,我对你没兴趣。” 切利尼娜的面容精致却淡漠,像是丝毫不含情绪的泥塑木雕,常人面对她,哪怕再青睐她的容貌,也会油然而生一种不敢靠近,自惭形秽之感。 青年原先也是这样。 奈何少女无意识间展露出的风景实在太过动人。 青年有些不甘心道:“小姐,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确信自己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时,便深深被你吸引了,请你务必给我一个展示真心的机会。” 切利尼娜的眼球变成金色,黑漆漆如针尖般的竖瞳,使她由之前的冷若冰山,迅速转变为了一头充满野性的母豹。 她的身影如穿梭了时空一般,凭空出现在了青年的面前,铿——长剑出鞘,剑尖抵住了青年的喉咙,少女保持着这样的动作,面无表情道:“现在呢?” 青年被吓了一跳。 对方身上传来的彻骨杀意,使他有种仿佛坠入冰窟般的错觉。 她是真的要杀我? 就因为我贸然提出了要追求她? 青年一瞬间,心中的委屈快要如汪洋大海,淹没掉原先恐惧的情绪。 两人对峙片刻。 切利尼娜还是散去了催动的狼族血脉,收回了出鞘的利刃。 她重新站到跟青年相距数米的地方,原先展露出的杀意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青年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道:“切利尼娜小姐,我早就知道你是侯爵大人的女巫顾问,没必要这么吓唬我吧?” “我可不是在吓唬你。” 切利尼娜的语气淡淡的,她藏于帽檐下的兽耳微微颤了下,皱起眉,眺向远方。 顺着切利尼娜的视线看了许久,青年才隐约看到,似乎是有一员斥候正疾驰而来。 等到离得近了些,才发现不仅有一个十字军的斥候,还有数十名轻装的萨拉森骑兵缀在斥候身后,时不时弯弓搭箭,自斥候的背后放冷箭。 只是骑弓的准头力道都很有限,几次连射,数十支箭矢,竟是没有一支能命中这名斥候的。 “天父在上,是那些该死的萨拉森人,果然不出洛萨侯爵所料,他们真的来了!” “快,快通知下去,萨拉森的军队到了,所有人都要履行保卫城池的职责!” 贵族青年大声喊道。 城头守卫的士兵们立刻动作起来,拉动城头用于警报的铜铃。 青年吩咐完,刚想问问切利尼娜究竟该怎么办,可回头一看,却发现切利尼娜已站在城墙上,纵身一跃。 他赶忙跑上前去。 却发现切利尼娜竟是如一片枫叶,逆着风,飘然向狂奔而来的斥候迎去。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 切利尼娜越过斥候,来到了他的背后。 “我替你断后。” 狂乱的气流,吹起滚滚黄沙。 萨拉森骑兵们看着这鬼魅般的身影,脸色大变,止住脚步,不敢再靠近,只是停住坐骑,弯弓搭箭射向切利尼娜和背对着他们的十字军斥候。 然而,切利尼娜没有任何动作。 便看到所有射向她的箭矢,已如被风暴裹挟了一般,绕着切利尼娜开始极速旋转。 切利尼娜的身影一闪即逝。 再出现时,已是来到了追兵们的身后。 她整理了下因剧烈活动而变得有些褶皱的袍子,身后,几乎每一名萨拉森士兵的脖颈上都插了一支羽箭,箭矢深入脖颈,连一点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招,叫御风剑术。”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回过头时。 切利尼娜的眼神正对上城头,被震撼到闭不上嘴巴的年轻贵族,她招了招手,随即,头也不回走向了茫茫戈壁当中——萨拉色人的斥候已经抵达,这说明,敌人也已经快到边境了。 刺杀计划,要提前展开了。 艾拉港。 看着气势雄浑的沙约部老头子们,穆勒有些感慨道:“这些老骨头还真有精神,我记得,他们是乌尔姆亲自安置的库尔德部落民吧?” “是,一群经验丰富的老战士。” 安德里亚斯穿上了全套的翼骑兵装备,包括背后那英武的羽饰,这势必会使他成为敌人的众矢之的,但也是混战中能使己方士兵们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所在的重要手段。 “安德里亚斯,你就穿这么一身?” 穆勒有些惊讶,他虽然也穿了全套的敕令骑士板甲,但却用罩袍遮掩住了,站在人群里的话,一点也不显眼。 “总要有个当靶子的,这是身为翼骑兵的荣耀,穆勒大人。” 安德里亚斯笑着敷衍道。 心中想的却是——“吸血鬼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接受库尔斯的初拥之后,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感官,动作,身体素质都有了显著的提升,手上划破一道口子,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愈合得完好如初。 而且,得知今天要有一场苦战,昨晚的时候,他还特意亲自处决了一名因为犯有强盗罪名的死囚——过程虽然血腥,但这可是他拥抱新生之后的第一顿饱餐。 “我们敕令骑士可不会输给你!” 穆勒有些不服输,想要卸去伪装,被安德里亚斯赶忙制止了,老穆勒年事已高,战斗力就算有敕令骑士的加成,也就是中等偏上的十字军骑士水准。 更何况这还是步战。 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家大人亲自任命的艾拉港税务署长官,兼远洋开拓舰队总管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初便被敌人杀死。 这意味着接下来,整个外约旦联军的物资辎重,就要由他一个人来想办法解决了。 敌人的舰队离得越发近了。 足足十余艘大型桨帆战舰,根本就是艾拉港草创的岸防舰队无法匹敌的庞然大物,船队上的水手们也早已把船只停泊在隐蔽的港口中,在陆地上跟城镇卫兵们并肩作战了。 “这些人,好像不太对劲。” 安德里亚斯皱起眉。 只见最先的两艘桨帆船,一头撞进泊位,舰船还没停稳,便有人放下了踏板,向岸边冲来,仿佛海面下潜藏着一头无比恐怖的恶兽。 有一艘桨帆船,艄尾都被弩炮贯穿了,巨大的孔洞,甲板上的血渍,都说明了这艘桨帆船刚刚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的大战。 萨拉森士兵们终于踏上了陆地。 虽然仍旧有些惊魂甫定,但萨拉森士兵们还是排成了有序的队形,撑起一面面像是黑伞的盾牌,如同古典时代的希腊重步兵们那般,组成了一堵长矛之墙。 第414章 计划展开(下) 夜幕笼罩下的萨拉森大营,一簇簇篝火与火把像是大地中的繁星。 一处军营里,解下甲胄的马穆鲁克们,穿着宽大的长袍,围坐在篝火旁吃着晚饭。 有个犹太人出身的禁卫军,正高声吹嘘着自己曾经杀死一只双头蛇怪的经历:“我用一面圆盾挡住了蛇怪能使人石化的射线,假装自己不能动弹了,等它靠近时,便一击致命!” “圣火在上,你们简直想象不到蛇怪的血有多恐怖,我的宝剑刚捅进去,过一会儿就只剩下剑格和剑柄了,如果我再晚一些松手,那致命的毒水就会把我的手也腐蚀掉。” 漏洞百出的故事。 围坐的马穆鲁克们,却是听得极为认真,不断追问后续。 犹太人露出自矜的笑容,端起肉汤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道:“我拿着蛇头打算交给当地的头人换取赏金,但你们知道的,没人会相信犹太人也能成为一个英勇的战士——尽管我除了在尚且只是个婴儿的时候下面挨了一刀,跟传统的犹太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后来呢?” 有人追问道。 犹太人哈哈笑道:“后来当然是我宰了那个想要昧掉我赏金的头人,也因此,我被贬作奴隶,卖给了阿卜杜拉阁下——承蒙圣火庇佑,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为了阿卜杜拉阁下。” 战士们纷纷鼓噪起来,气氛很是热烈。 富尔克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手上动作不停,将干巴巴的麦饼撕成小块,泡在羊肉汤的,麦饼吸满了汤汁,也变得软糯可口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家伙是在吹嘘,双头蛇怪可是沙漠中的禁忌生物,比蝎尾狮更加可怕,据说它的体型之大,丝毫不逊于兽栏里圈养的凶暴龙。 哪怕不动用致命的石化射线,不动用那一滴口水便能使一泓清泉变作毒水的致命毒素,照样有能轻松绞杀大象的磅礴巨力。 但一个免费的说书人,在枯燥的军营生活里可是很愉悦的调剂。 更何况,因为施法者介入战争,现在正是这些当兵的对传奇小说格外感兴趣的时候,以前,传说就只是传说,现在,传说已跟每个士兵息息相关。 “伙食不错吧。” 富尔克的主人来到他的身边坐下:“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为你们准备的,隔壁营地老札剌斯的马穆鲁克今晚就只能喝点稀粥。” “确实不错。” 富尔克得承认这一点,在军营里,能在一天的辛劳过后,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简直再美妙不过了。 至于老札剌斯的马穆鲁克是不是只能喝稀粥这一点——他觉得不可能。 马穆鲁克虽然是奴隶,但那可是每一个萨拉森领主最为倚重的军事力量,再悭吝愚蠢的人也不会吝啬这点钱粮。 “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主人’?” 富尔克沉默。 他可没打算背弃自己的信仰,如果能逃跑的话,他早就跑了。 可曾经遭遇过夜袭的萨拉森军队,比以往更加重视营地的防备。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想要逃出营地,都是困难重重。 “富尔克。” 男人轻笑道:“不愿意叫就算了,那你总该叫我的名字吧,总不能一直‘你’‘你’的称呼,这太不体面了。” 火光映照着富尔克的脸庞,他愣了下,才笑着说道:“你的名字太长了,我可记不住。” “跟其他人一样,叫我阿卜杜拉就好。” 富尔克调侃道:“可我喊一声阿卜杜拉,整个营地里十个人起码有一半都会站起来回应。” 阿卜杜拉是“太阳神‘拉’的奴仆”的意思,在拜火教信徒当中,是司空见惯的名号。 “那就叫我伊万好了,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富尔克毫不犹豫开口道:“伊万先生。” “富尔克先生。” 两人相视而笑。 富尔克看着男人被火光照亮的潇洒面孔,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暖意,他必须承认,遇见伊万这样的好主人,是他的幸运——如果我们都是基督徒就好了。 “快吃吧,吃完咱们还要去喂那些大牲口。” 伊万一边催促,一边端起肉汤,大口吃了起来。 他没看到,自己背后的影子里,一道血色的纹路一闪即逝。 … 伊万跟富尔克推着沉重的板车,走在营地里。 身后是大队的奴仆,推着一车车的牛羊,都是新鲜宰杀的——这也是营地里的萨拉森人,这段时间的口粮每况愈下的原因。 这些大牲口每天消耗的口粮,堪比一头波斯人的战象,而且,它们吃得可都是肉。 “再这么下去,还没打赢法兰克人,咱们这些人就要每天吃素了。” 伊万轻叹了一口气。 富尔克沉默着,心中反而有些喜悦,这几天,他能明显感知到伙食开始施行配给制度,主粮勉强管够,但他们这些骑兵们每日所应配给的肉食,却接连减量。 只是以萨拉丁的威望,再加上宗教狂热的双重加持,这点小事,还不足以动摇萨拉森人的士气。 富尔克试探道:“伊万,你怎么看今天的决斗?” 伊万挑了挑眉:“我们赢了,兄弟,仅此而已——我知道你觉得这不够光彩,但正如吾王所说的那样,维内托阁下是得到了圣火的赐福,而不是什么怪物。” “你真的相信?” 伊万沉默了片刻,却是答非所问道:“对面派来的也不是正常人,如果是正常人,谁能把那沉重的铁矛舞成风车?谁知道那层人皮下,是不是藏了一头魔鬼。” 富尔克不依不挠地追问道:“你也不相信对吗?” “住嘴。” 伊万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我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只要能帮助我们打赢这场仗,它就算是怪物也是好怪物。” 他语速极快地说道:“如果这场仗能打赢,我的主人或许会封我一座富饶的城市作为封地——我有这个资历,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有享不尽的香料,财富,女人。 我会赏赐你一座城堡,你可以设路卡收税,也可以围绕它修筑自己的庄园。 想象一下这种好日子吧! 所以,别再说这种蠢话了!” 富尔克沉默着。 心中,是强烈的自责与惶恐,因为就在刚刚,伊万所描述的美好愿景,竟然真的使他动心了。 如果这场仗真的赢了,他那片朗吉多克的贫瘠领地,似乎也根本不重要了,在这里,他同样能做一地领主,穿上往日里只能看上一眼的华美丝绸,每餐都能吃到撒有香料的肉食。 天父在上,难道这就是魔鬼的诱惑吗? 他打了个冷颤,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伊万,别说这些了,我们早些喂完这些牲口,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伊万也没再纠结这些,声调平静下来:“对,没错,今天可把我累得够呛,但愿明天吾王不会再让我们顶着烈日站一天的岗,就为看那短暂的几分钟决斗。” 库尔斯融于黑暗中的影子,默默地看着这里。 没想到居然能在敌人的营地里,碰到一个熟人——富尔克曾经在希伯伦的城堡养过一段时间的伤。 只是他可没跟富尔克相认的想法。 萨拉森人的营地跟十字军一样庞大,随军的商人数目众多,他们得负责售卖货物,帮助维系后勤,还兼有收购战利品的职责。 没什么比他们更好渗透的了。 早在萨拉森人的军队出发前,“黑暗之影”就已经安插进人手了,只要循着他们身上的留下的鲜血烙印,自己就能精准地找到这些内应。 这些人,可比富尔克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策反”的熟人,可靠多了。 这一夜,库尔斯无比辛苦。 等到快凌晨的时候,他才飘然离开萨拉森人的营地。 一夜未眠依旧精神奕奕的洛萨,看着飘然进屋的库尔斯,头也不抬地询问道:“事情办妥了?” “已经办妥了。” “没做多余的事吧?” 库尔斯毕恭毕敬道:“只是远远看了眼敌人施法者的营地就离开了,他们的戒备很森严,稍微靠近一些就有触发式的侦测法阵,想要刺杀他们的难度很高。” 洛萨皱起眉:“库尔斯,你也是刺客大师,帮我估算一下若是切利尼娜的话,她要刺杀一个敌人施法者,并全身而退的把握有多大?” 库尔斯低声道:“抱歉,大人,我虽然很想安慰您说把握很高,但” 洛萨打断了他的话:“有几成把握?” 库尔斯摇了摇头:“确切的数字我也无法估算,但三成总是有的,不过这是建立在切利尼娜小姐需要刺杀过程中,需要担心面对两名强大施法者夹攻的条件,如果敌人在埃及的施法者,仅有一人,或是实力没有萨拉丁营地里的施法者强的话,把握会增加很多。” 洛萨轻出了一口气:“但愿一切顺利吧。” 清早的萨拉森营地,骚乱,迅速扩散开来。 一具被啃食的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发现在隐蔽的角落里。 他身上遍布着恐怖的齿痕,胸腹被整个剖开,对于野兽而言,最诱人的内脏不翼而飞,还有几片漆黑的三角形鳞片散落在附近。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几乎是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萨拉丁的施法者豢养的怪物,是一头食人恶兽的消息,便如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营地。 等到各处营地清点完失踪者。 人们才惊恐地发现,仅是昨晚一晚上,便有上百人消失无踪,而他们的同样失去脏腑的身体,也在不久之后,被纷纷发现在各处隐蔽的角落里。 第415章 大势 “这样下去,我们还没收复圣地就要被这只怪物吃光了!” 伊万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属于自己的马穆鲁克战士——他的胸膛像是被那只怪物活生生撕开的,死不瞑目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惊骇。 可想而知,他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将手掌覆到死者的眼前。 伊万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得去见塔基丁大人。” 富尔克抓住伊万的胳膊,低声道:“伊万,别冲动,你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去觐见塔基丁大人。” “放开,富尔克!” 伊万眼神中的怒火简直要蓬勃欲出:“森穆特是我麾下最忠诚的战士,他曾经救过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我发誓会回报他。” “但他现在,就在自己人的地盘,被一个所谓的自己人给杀了。” “但你不能就这样去找塔基丁大人,伊万,你得明白作为一个马穆鲁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忠诚!而不是质疑,想想你为了得到大人的信任花费了多少努力。” 富尔克压低了声音,劝说道:“不要让这些努力付之东流,我想森穆特也不愿你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伊万沉默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环顾四周,有些暴躁地呵斥道:“都给我滚回各自的岗位上,把你们的嘴巴闭紧,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在这之前,我不希望营地里流传起什么古怪的传说。” “是!” 呵退属下。 伊万才有些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富尔克,我得承认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么去找大人。” 富尔克试探着说道:“我听说那头食人恶兽不止吃了一个人。” “是,不止一个,甚至不止十几个。” 伊万站起身:“兄弟,帮我把森穆特抬到营帐里,我们得为他准备一个不那么寒酸的葬礼。” 富尔克点了点头。 他们都没怀疑传说是假的,因为像维内托那样的怪物,吃人再正常不过了。 这本就符合他们的认知。 就像马戏团里被啃死的尸体,凶手不是狮子就是老虎。 萨拉丁大营。 已经上了年纪的萨拉森国君抬起平静的眼神,对自己最为信赖的侄子询问道:“找到流言的来源了吗?” “是一个行商,今早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塔基丁有些暴躁。 流言最恶毒的一点是什么? 是萨拉丁为了胜利,在豢养一头食人的恶兽! 这对如穿刺者拉乌夫一般的萨拉森领主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对这对多年来,一直以道德完人形象示人的萨拉丁而言,绝对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公教会的骑士们讲究“骑士精神”,萨拉森人同样讲究“诚实,克己,宽恕,仁慈”,这些年来,萨拉丁的地位逐渐被神化,跟他的清贫正直,公正开明的作风是脱不开关系的。 诚然,萨拉丁绝不可能是道德完人。 若说一个外来户,能迅速入主埃及,并反篡了自己的宗主努尔丁的赞吉王朝,一跃成为拜火教世界仅次于萨珊王的统治者。 这种人若是道德楷模的话,被囚禁在阿勒颇的萨利赫一定会被活活气死。 萨拉丁毫无疑问是个枭雄。 但他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伪装,这装出来的形象,价值也已无法估量。 作为一个没有“法统”的外来户,萨拉丁要真像萨珊的万王之王那样,在宫廷里大量豢养异教娈【luan】童,阉奴,他一手建立起的王朝,现在可能已经烽烟四起了。 “呵,行商.” 萨拉丁忍不住笑道:“一个商人就拥有这样伶俐的口才,在短短一个早晨的时间里,就使流言发酵到这种地步,看来,我的军营早就被敌人渗透成筛子了。” 塔基丁忙道:“吾王放心,卡萨吉卫队拱卫的中军大营绝对不会出问题。”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萨拉丁摇了摇头,他曾遭遇过多次阿萨辛的刺杀,对于个人安全还是很看重的,得到舍迈尔大师等施法者的投效后,他所居住的中军大营的防御比之前还要森严。 “算算时间,阿迪勒应该已经开始进军了吧?” “是,水陆并进,再有一两天,十字军应该就会收到消息了。” 萨拉丁点头道:“监视好敌人的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吾王,流言的事…要让下面人闭嘴吗?” “不用。” 萨拉丁摇了摇头:“许多东西,越是禁止,就越是引人好奇,就算嘴上不说,心中也会充满遐思——就像酒一样,许多人原本对它没兴趣,但当教法禁酒的时候,能喝上所谓的‘发酵葡萄汁’反倒成了上层人士洋洋自得的特权了。” 萨拉丁的眼神中没有讽刺。 尽管他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算得上是一个虔诚的拜火教徒。 但对任何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而言,宗教都只是工具。 塔基丁沉默了阵,点头道:“我得承认您说的是对的,在埃及,许多王公贵族都在偷偷使用异教徒的风俗,他们嗜好占星,炼金,甚至有人偷偷改信了科普特教。” 科普特教是东方正统教会(包括亚美尼亚使徒教会等)的分支,跟君士坦丁堡的正教会决裂于六百年前,目前仍旧广泛存在于埃及以及南方的阿比西尼亚地区。 萨拉森人,或者说阿拉伯人统治下的埃及,并不强制要求异教徒改信皈依,这也算是拜火教的一贯作风,实际上许多萨拉森领主并不乐意异教徒改换信仰。 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再征收不信者税(对异教徒额外征税)。 但这不包括统治阶级。 “所以,不必在意一些流言蜚语,一切阴谋诡计,在堂皇大势面前,总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萨拉丁很淡定。 只要能赢下这场仗,夺回圣地,他就是整个拜火教世界,比空有其名的萨珊王,更有资格统领整个拜火教世界的无冕之王,区区一些流言,不过是芥癣之疾罢了。 若是输了。 不。 “这一次,我不会输了。” 萨拉丁默默走出营帐,身后的努比亚黑奴立刻撑起大伞毕恭毕敬跟在他的身后。 “塔基丁,准备一支人马,我要亲自巡视营地。” 他翻身跃上马背,神情冷峻。 自始至终,他都没打算询问舍迈尔大师,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托尔勒做的。 八成不是。 剩下那两成,就算是,也不能是。 托尔勒并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住在龙圈外的营帐里。 这是个占地面积极广的开阔空地,库尔斯担心会被这头卡累利阿火龙嗅到气息,是以根本就没有接近。 此时。 拖尔勒正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将一整只羊放到卡累利阿火龙面前。 这头来自极北之地的巨龙,懒洋洋地睁开眼睑,随即又迅速闭上,从它鼻孔里喷出了两朵充满硫磺味的硝烟。 托尔勒立刻会意,张开嘴喷出橘黄色的龙炎。 只是龙炎的温度恐怕不高,几分钟下来,才将这头整羊烤了个半生不熟。 火龙这才张开嘴,如同巨蟒一般的舌头将羊卷入嘴巴,只是一口便啃将其囫囵吞进了胃里——卡累利阿火龙的胃口太大,以至于这种巨龙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得处于沉睡状态。 实际上这种巨龙虽然脾气暴躁,但性格却相当宅,轻易不会离开自己得领地范围,如果没有这种习性,它的领地里怕是连石头都会被它啃干净。 这就体验出安娜豢养一头海龙的聪明之处了。 尽管安娜自从豢养了海龙妮蔻之后,马尔马拉海附近的渔民便再难捉到大鱼了,但最起码妮蔻能自行捕食,而不至于像眼前这头火龙一样成为一头吞金巨兽。 海底能够果腹的食物,也远比陆地上更充足。 就算是火龙,也经常会潜入海中进食,拥有一副不错的泳技。 托尔勒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火龙的鳞甲,见它没有动怒,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窃喜。 卡累利阿火龙的血液是他的力量来源,所以他自那时起,便对这头火龙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羁绊。 确切来说,更像是单方面的舔狗,巨龙稍微对他好一些,他便会感觉由衷的欢喜。 这也是舍迈尔大师愿意把他的伙伴,托付给托尔勒的原因之一。 也只有拖尔勒,会变着法子想办法哄它开心。 “就是他!” “东西放下就赶紧跑!” 远处,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托尔勒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 却发现,竟是那群运送牲畜的仆人,这些人见托尔勒看过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将手推车往前一推,便宛如见鬼了一般迅速转身跑开。 “一群胆小鬼。” 托尔勒冷哼了一声:“卑微的人类岂能体会巨龙的美感。” 他又看向半睡半醒的火龙,眼神中满是崇敬,开始忙碌地运送起车载的牛羊,又一一用龙炎烤熟,堆到巨龙面前——这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他的龙炎不仅温度低,距离近,持久力也有限。 但或许是因为沾染了卡累利阿火龙独特的硫磺味,火龙还偏偏就好这一口。 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宠(舔)着它啦! … 洛萨的营房里。 “萨拉丁的后手来了。” 洛萨拿着手中的纹章,对面是安德里亚斯,隐约还能听到穆勒慷慨激昂的战前训话。 艾拉港遭受袭击,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萨拉丁在埃及的舰队,虽然主要集中于北方,但也门,哈希姆等地的领主,可都是萨拉丁的蕃属。 要他们组建一支船队进攻艾拉港对萨拉丁而言不是难事。 再者,雷纳德都能旱地行舟,没道理阿迪勒做不到。 只是他现在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了,只能寄希望于齐格菲塔楼的火力足够强大,城镇守卫和民兵们足够英勇了,以及经过霍格船长的削弱,敌人的力量足够弱小了。 刚勉励完安德里亚斯,新的通讯又接来。 对面是切利尼娜的声音。 “大人,阿迪勒发起进攻了。” “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离开加沙,准备潜入敌营了。” 洛萨皱眉道:“确认目标所在了吗?” “还没,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做的。” “小心点,尼娜。黑暗之影在埃及的力量很薄弱,没办法给你什么帮助,你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洛萨叮嘱着,跟库尔斯那种几乎完美的潜行能力比起来,切利尼娜战斗力无疑更强,可在潜行这方面,实在让他没什么信心。 而这个世界的施法者,手段千奇百怪,就算有阻魔金的弱点,依旧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 对面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芙琳很想你。” “我也是。” 对面沉默了片刻,又道:“也很想您,请放心,我会安然回去的。” 挂断通讯。 “也很想您,啧,真甜蜜呀。” 安娜调侃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要接通通讯,得从她这儿中转,什么重要消息都瞒不过她。 洛萨有些无奈道:“好了,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多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 “客气,帮你打仗我做不到,但转接个通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如果吃了败仗,记得来投奔我,我给你安排一个厉害官衔。” 洛萨忍俊不禁道:“你放心,我肯定会的。” “到时候就仰望安娜殿下,还有您的那位女皇陛下了。” “嗯哼。” “没什么事的话…” 安娜突然想起了什么,没好气道:“等等,记得替我照顾好妮莎娅,这个傻丫头我明明叮嘱过她不要跟你们上战场的。” 洛萨点头道:“放心,我会保证她的安全的。” 通讯这次是彻底切断了。 洛萨坐在椅子上,轻出了一口气,整理好思绪便向营地外走去。 今天还有第二场决斗呢。 只是跟加沙和艾拉港即将上演的战争相比,这倒成了过家家似的玩闹了。 “想必萨拉丁也在等消息吧。” 洛萨神情凝重,正面战场的对决,就是一架天平上双方不断放砝码的过程。 如果加沙或是艾拉港任意一处被攻破,十字军的军心都会被动摇。 外约旦的封臣,士兵们都会催促他带兵折返,援救领地。 但雷蒙德等人,是绝对不可能坐视他离开的。 结果只能是双方达成妥协,尽快跟对面的萨拉森军队展开决战,胜利后,再全军返回支援。 可双方对峙之时,哪一方先急,哪一方便失去了先手。 就算洛萨不着急,高风亮节,愿意舍弃自己的领地。 士兵们的军心也会动摇。 人们会担心,圣地或是自己的家乡会否遭到攻击。 别忘了,加沙门户距离耶路撒冷,总共也就两天的行军路程。 第416章 艾拉港守卫战 艾拉港。 薄雾弥漫的码头上。 悬挂着圣火旗帜的萨拉森舰队,向岸边极速驶来,船身两边延伸出的排桨,在船长们的催促下,飞速划动着。 伴随着巨石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从齐格菲高塔中抛出的巨石,像是异教神话中传颂的雷神之锤,轰然命中一艘已经残损的三层桨帆船,这艘可载员数百人的大舰,大概是支撑整艘船的龙骨被砸中,船肋根根断裂。 整条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声,紧跟着,竟是两头翘起,有沉没的趋势。 砲声接连不断。 时不时有大船被砸中,木屑纷飞。 如果齐格菲高塔不是修筑在城墙旁,而是修筑在港口内的灯塔所在的位置,以这座高塔的恐怖火力,这支舰队想要靠岸,起码要有一半的船只葬身大海。 来自高塔的砲弹,使舰队加速向岸边靠拢,有些剽悍的萨拉森水手甚至没打算再把船开回去,就这样一头撞上滩头,咆哮着冲到岸上。 敌人举起盾牌,开始在海滩上列阵。 守在路口的穆勒,透过面甲的缝隙,仔细观察着这支不知底细的敌军。 他们的成分相当复杂,有些只是裹了条阿拉伯式的头巾,宽大的袍子下裹了件皮革甲;有些则穿着黑漆漆的环锁甲或是鳞甲,明显是敌人当中的军官阶层。 事实上,这支军队里,包括许多来自摩洛哥的柏柏尔人,小亚细亚的突厥人,也有不少库曼和土库曼的雇佣兵,有些是职业水手,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不擅水战的雇佣兵。 领头的军官带着自己的亲卫队,用刀剑,催促着一群从船舱底部上来的划桨手,来到队伍最前方。 担任划桨手的一般是奴隶,包括相当一部分被欧陆前来的朝圣者白奴,以及被库曼人贩来的罗斯奴隶,还有少量来自努比亚的黑奴。 眼下,他们手持简陋的武器,被迫冲上了第一线。 “这群该死的畜生!” 安德里亚斯怒骂了一句:“弓箭手,等到敌人靠近到一百米内再射击。” 命令层层下达,埋伏在港口建筑顶部或是楼宇中的弓箭手,将箭矢插在手边随时可以取用的位置,这些弓箭手有许多都是皈依“正信”的萨拉森人,此时面对所谓的同胞,却是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这些敌人,是想要抢夺他们财产的强盗;是想要毁灭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的恶棍;是想要占据他们的田宅,抢夺他们妻女,杀死他们的仇敌。 第一批的划桨手开始冲锋。 他们举起简陋的盾牌,有些人的盾牌甚至就是一面简陋的船板,连个把手都没有,需要两手合抱着顶在身前。 这些人,纯粹就是炮灰。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因常年劳作,瘦弱佝偻的身躯,显然也不会有多强的战斗力,但他们依旧能毁去艾拉港守军准备的陷阱,填平临时挖掘的壕沟,在生死之间,迸发出最后的勇气。 “放!” 守城的士兵们挽弓搭箭。 致命的箭雨很快就压制了划桨手的冲锋势头,但此时,敌人在海滩上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的萨拉森士兵,一眼望去怕是得有两千人之多。 那些充当炮灰得划桨手奴隶数目还在这个数字之上。 在他们主人的催促下,奴隶们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便再度举着盾牌冒着箭雨向上冲来,时不时有人在半路便被一箭射死,但他们手中简陋的盾牌,仍是起到了作用。 就算被射中手脚,他们也丝毫不敢停下前进的脚步。 轰! 打磨光滑的巨石砰的一声砸在路口,将数名萨拉森士兵砸死的同时,还在高坡上滚落,一路碾下去,使得敌人跟在奴隶背后的士兵们攻势大大受挫。 穆勒高喊道:“卫兵,给我拿一面盾牌,还有十根重标枪——安德里亚斯,我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个擅长投掷标枪的好手,我曾经隔了三十米,将一支标枪丢进桶里。” 他从卫兵手中接过一杆标枪,反手握住,将其狠狠掷出。 砰—— 标枪洞穿了敌人的盾牌,锋利的锥头扎进握盾敌人的手臂才算罢休。 早有准备的守军们,也纷纷投掷出标枪,这些远程武器一旦跟敌人接战后,就没有时间再使用了,哪怕用在这些“炮灰”身上显得有些浪费。 但敌众我寡。 战斗终于还是一点一滴,来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 安德里亚斯穿着保养得当,边沿还镶有花纹的板甲,他高举起系有双头鹰旗帜的长矛,怒吼道:“结阵,迎敌。” “呼哈!” 顶在最前列的士兵们顶起盾牌,肩并肩,这些训练有素的城镇卫兵,左手持盾,右手倒持长枪,举过肩头,采用的是古典时代的重装步兵方阵的作战方式。 这些勉强算作职业军士的战士,是这场战斗中,艾拉港最精锐的军力,被摆在战斗的第一线。 安德里亚斯也在其中。 他从穆勒手里接过一杆标枪,力贯全身,在敌人即将摸到防线上的时候,狠狠将其掷出,这一枪,带着磅礴巨力,划破空气的同时,竟是精准命中了一个“督战队”的头颅,从他的眼眶中穿过,将其脑袋钉在了地上。 箭矢命中了安德里亚斯的头盔,却被咔得一声弹飞了出去。 这就像是开始的讯号,劈里啪啦的金属碰撞声,箭矢钉在盾牌上的闷响——敌人一眼便辨认出安德里亚斯这个穿着华丽的骑士是此战的指挥官,许多擅长射击的库曼和突厥士兵,都纷纷向安德里亚斯射来箭矢。 一队甲胄齐全的黑甲战士,更是第一时间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安德里亚斯身上。 穆勒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敌人主力,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年轻人,能坚持得住吗?” 安德里亚斯的眼眶中遍布着血丝,战场上弥漫开的浓郁血腥味,使他原本已经趋于沉寂的心脏,又再度蓬勃跳动了起来。 “当然,他们想杀我可没那么简单。” 他高举起手中的长矛,另一只手,夺过身后侍从手中的旗帜,站到最显眼的地方,身上的板甲在阳光映照下,像是天降的神使。 “天父庇佑我们,圣加百列庇佑我们,神圣之树庇佑着我们,这片大地上的列位主保圣人注视着我们,此战我们将战无不胜!” 安德里亚斯怒吼着。 “天父在上!” “杀光这些强盗!” 士兵们也跟着怪叫着,以抒发心中的恐惧。 这些新兵们战斗经验并不丰富,即使有老哈桑这种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从未体会过两军对垒,站在战场上的第一线的感觉,他们以往更常经历的是小规模混战。 前方。 黑压压的浪潮轰然撞在了艾拉港提前布置好的防线上。 一个奴隶桨手满脸恐惧地大喊着,用盾牌砸向老哈桑,结果却被其轻松戳倒在地。 紧跟着,从倒地敌人身后,又蹿出一个黑甲武士,他挥出手中的利刃,想要斩下老哈桑的头颅,却被他身边的族人一枪戳在了胸口的甲片上,顶得他倒退了好几步。 老哈桑顾不得缓口气,立刻瞄准了这名黑甲武士的脑袋,挥起副手握着的给小麦脱粒用的连枷,啪嗒一声,锤在黑甲武士的金属头盔上。 震得他脑袋一阵天旋地转,鼻孔,嘴巴里,都溢出血丝来,被老哈桑顺势一脚踹翻在地。 “多谢。” “你儿子借我铠甲的事扯平了!” 来不及喘口气。 后续,便有更多的敌人涌上来。 刀剑相撞,巨石滚落。 港口俨然已成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 老哈桑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呈直线下降,时时刻刻都在生死相搏,换做他年轻时候,或许还能多坚持一刻钟,但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肺,喘得都像是铁匠打铁用的风箱了。 城镇卫兵们机械性地戳出手中的长矛,坚实的盾墙仿佛岸边的礁石,任由敌人的黑色浪潮拍打在上面,粉身碎骨。 逐渐的。 城镇卫兵们开始减员,一线战场上的压力倍增。 “预备队!” 安德里亚斯高喊着下令。 命令层层传递下来。 老哈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有人拽住自己,向后踉跄着退开了好几步。 紧跟着,一个个征召守城的民兵们开始接替前者,来到防线上。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有过从军的经历,但远远算不上精锐,要他们顶上去,势必会导致损失惨重,但眼下也根本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敌人的攻势太猛烈了。 他们似乎根本就没考虑过后退。 仿佛身后的那片海洋之中,潜藏了某种比眼前的敌人还要更加恐怖十倍的怪物,使他们宁可将鲜血洒在这片沙滩上,也绝对不敢后退一步。 退下来的老哈桑,跟族人们撤到后面,一个穿着黑色教士袍的拉撒路修士跑到他跟前来,取出药罐子给他清理伤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腰间的皮甲不知被谁给划开了道口子,血和汗水顺着衣服淌落。 一个城卫军的军官来到他们跟前,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些许钦佩:“打得不错,老伙计们。” 老哈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军官的身上也有血迹,显然也是从战场上刚撤下来:“抓紧时间休息,待会儿或许还要你们顶上。” … 战斗,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鲜血将整片沙滩都染红了。 血水顺着排水渠流淌。 萨拉森人在沙滩上留下的尸体,已经接近上千,城卫军的损失也早已超过了百人,并且敌人损失的大多数都是充当炮灰的划桨手,在这狭窄的地形下,战斗力不仅没下降,反而开始增加。 这时。 海面上,氤氲的薄雾中。 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起。 紧跟着,黑色的巨舰劈波斩浪,像是蓦然闯进现实世界的雾兽,一头扎在停靠在岸边的舰船上。 隐约能看到,有一头无比庞大的巨型独角鲸,随同黑船一同撞了上来。 那艘停靠在岸边的大型桨帆船,如此一艘庞然大舰,竟是顷刻间便如沙砾堆积成的海滩城堡,被摧枯拉朽般撞得稀碎。 戴着船长帽的男人,一袭黑色皮衣随风飘扬,双手抱胸,站在船首的地方。 被撞碎的船只,木屑纷飞,有些甚至是擦着他的脸颊蹭过,却没办法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他大笑着举起手中的佩剑:“哈哈哈,小伙子们,把这群溜走的小老鼠们踩碎!” 伴随着阵阵呐喊声。 一支仿佛从地狱中返回的恐怖军队,就这样淌着海水,从雾气朦胧的海面上杀出。 雅罗斯拉夫挥舞着手中的巨斧,咆哮着跟着两米多高的巨人大副冲在队伍最前方,这名来自罗斯地区的王公子弟,此时身上闪烁着有绿色的荧光,脸上充满了嗜血的狂热笑容。 他奋不顾身,直接杀进人群当中。 敌人的武器,劈砍在他身上,伤口处竟是连一滴血都没流下,只有狰狞翻卷的皮肉。 “是那群死人海盗。” “幽灵船,它跟上来了!” 萨拉森士兵们惊恐交加,他们的士气,肉眼可见地跌入谷底。 他们方才登陆前,就已经遭受了海洋之灾号的袭击,若非如此,他们可能在战损超过一千的时候,就要准备撤退,或是换个地方登陆了。 第417章 天色昏沉。 云雾缭绕。 来自地狱的亡者大军,带着令人震怖的森冷温度,使得整片海滩上的,竟像是来到冬日沼泽一般,使人不自觉打起了冷颤。 穆勒惊喜道:“霍格船长来了!” “来得好,就是晚了些。” 安德里亚斯回头看了一眼防线后的大批伤兵,如果不是有拉撒路药剂在,这些人里面,起码得有八成即便现在没死,后面也会因伤势恶化而亡。 他纵身跃出已被尸体堆满的壕沟,大喊道:“所有人,拿起你们的武器,不要畏惧那些看似可怕的亡魂,那是来自地狱的向萨拉森人索命的恶鬼。” “鼓起勇气,艾拉港的勇士们,趁此良机,杀光那些该死的强盗!” 喊罢,安德里亚斯便一马当先,身后他的几个侍从本想阻拦,但哪里来得及,只好咬着牙也跟了上去。 穆勒看着他的背影,满脸不敢置信,这臭小子什么体质?明明跟自己一样,都是奋战至此,怎么偏偏他还是生龙活虎的?莫非自己真是老了? “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安德里亚斯大人说的吗,那些不死者是来对付异教徒的,还不快上!” 他大声下令道。 零零散散有数十名城镇卫兵冲了出去。 但还是有不少人面露犹豫之色。 说起来简单,这群不死者的目标的确是异教徒,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直至他们看到安德里亚斯,都杀到亡者大军当中了,仍旧没有遭受任何攻击,才又有不少人放下心,鼓起勇气跃出了壕沟。 老哈桑大喊道:“快,快上,这可是捡功劳的好时机,就算咱们老了用不上,也能给部落里的年轻人。” 身旁的族人踯躅道:“那可是死人,谁知道靠近这些怪物,会不会被恶魔盯上,要咱们死了都没办法升上天国?” “蠢货!” 老哈桑一边骂,一边拎起长矛便蹿了出去。 身旁的族人们犹豫了一阵,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还是使他们纷纷跟随老哈桑冲了出去,这些敌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几乎没遇见什么反抗,老哈桑便一矛戳中了一个只顾逃跑的库曼佣兵的后心。 他顺手拾起尸体上的弓箭,挽弓瞄准,一箭又射倒一人,年迈力衰的身体,此时竟给他一种杀敌如砍瓜切菜般的畅快感。 “都是一群懦弱的蠢货,再没比这更好拿到手的功勋了。” 老哈桑暗暗得意,只是这副疲惫的身躯,属实也支撑不下去了,又追出两步,眼看着最近的敌人距离自己也跑出很远了,只能颓然放弃,坐到了尸体堆里。 身后,这才适时传来喊杀声。 洛萨领地里,除了施行分田制以外,还施行了军功授田制,斩首都能计功,即使战死也能将功勋转赠给后代。 分田制仅能保证士兵们守土奋战,军功授田,才是使士兵们敢于争先的重要因素。 霍格双手抱胸,站在船首,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几乎是一面倒的战局,毫无出手的想法,他今天已经够辛苦了,凭借一艘船拦截下将近三分之一的敌舰。 僵尸水手们的战斗力,对比一名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强不出多少。 在舰船上打跳帮战在行,能打出十比一的恐怖交换比,但在陆地上,若是面对数百名翼骑兵,只怕没多会儿就被冲垮了。 毕竟是一群没穿甲胄的轻装步兵,纪律松散,最怕的就是重装骑兵的冲阵。 虽说生命力要顽强得多,但这不代表他们的防御力就有多强,跟身披重甲的战士相比,他们很容易就会被斩断手脚,届时就算不死,对敌人也不会产生任何威胁了。 只是,在战场上,一支从敌人背后出现的奇兵,哪怕再羸弱,只是看起来恐怖的样子货,照样能对敌人的士气造成巨大的打击。 就比如作战记录世界当中,出现在狼族远征军后方的亡者大军。 或许只需十余名狼族角头,就能将它们清扫一空,但它们在混战当中,宛如神兵天降出现在敌人后方,仍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更何况,僵尸水手们的实力也不算弱,眼前萨拉森军队同样是一片散沙,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他们乘船远道而来,船上所载军马寥寥,即使真有骑兵,在这狭窄滩头,又怎可能摆开阵势? “是它们,它们不仅能在海上出没,竟然还能上岸!” “那个领头的怪物,我明明看到它被‘女妖号’上的弩炮射掉了脑袋,它居然又活过来了!” “圣火在上,我们怎么招惹上这群恶魔的。” “它们不攻击异教徒,这些不死者一定是邪恶的法兰克人制造的怪物!” 萨拉森士兵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这种死而复生的恶鬼,比起蝎尾狮这类凶兽要更令他们恐惧十倍! 至此,战局已定。 加沙城外。 大营拔地而起。 辛劳的工匠,正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组建起巨大的攻城器械,一座座攻城塔的骨架已经组装成型,工匠们正在用钉子往上面安装铁皮。 中军大营里。 阿迪勒神情严肃地询问道:“萨勒曼大师不愿出手吗?” 坐在他对面的施法者,轻描淡写道:“十字军主力已经北顾,加沙城内军力优先,难道这样一座城市,还需要我的帮助,你阿迪勒才能击破吗?” 阿迪勒皱眉道:“攻破这座城市不是难题,但需要时间。” 一支拥有完备攻城器械的大军,若是不计时间和成本,完全可以打出跟守城方持平,甚至还要更少的战损。 但若是时间紧迫,在攻城器械还没修建完毕时,就采用蚁附强攻的战术,那损失可就无法计数了。 被称作萨勒曼的施法者摇头道:“我不会出手,除非对面的施法者先出手。” 阿迪勒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头升起的怒火压下,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中军大营。 傍晚。 温柔的夜风吹来,满脸困倦的守卫,下意识打了个呵欠。 萨拉森人的营地布置得很有意思,作为埃及总督,阿迪勒的权势在阿尤布王朝里,仅次于萨拉丁,他是拥有一支直属于自己的马穆鲁克的。 营地的布局也呈品字形。 三个方向的军队,都是来自埃及各个封建主派出的军队,只有最中央是阿迪勒的本部人马,一支足有三千人的马穆鲁克精锐,还有近万名步兵。 切利尼娜潜入营地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悄无声息从两名巡逻士兵的中间走过,轻车熟路地漫步于敌人营地当中,每当有人经过,她总能立刻判断出敌人视线的死角,并躲开他们的视线。 来到一座营帐后的背光之处,她取出铁盒,咀嚼着巧克力棒,面无表情盯着对面,相隔了一片空地,孤零零伫立在当中的大型营帐——这里应该就是敌人施法者的所在了。 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周围弥漫的魔法气息,使切利尼娜不敢贸然接近。 大人说得对,这个世界的施法者,都是老奸巨猾的谨慎之人,他们比谁都更在乎自己的安危。 第418章 暴风雨前夜 烈日炎炎。 洛萨掀开营帐的门帘,一股浓郁的汗腥味扑面而来。 环顾四周,里面已坐满了各个十字军王公,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纷纷向他颔首致意。 这些天里,十字军跟萨拉森人依旧处于对峙状态。 第二天的约战,或许是受谣言压力,萨拉丁没再派出托尔勒出战,维内托轻松取胜,算是扳回了一城,但十字军的士气却并未提升多少。 原因很简单,敌人豢养有食人恶兽,就是每天吃十个萨拉森人,十字军依旧担心在战场上面对这种恶兽。 此后,双方便陷入了一种不知期限的对峙状态。 直至加沙城敌军兵临城下,艾拉港击破敌人主力舰队的消息传来,才又有了这次军议。 “侯爵大人,我听说艾拉港之战,出现了一支不死者大军,它们从海上而来,杀得异教徒大败亏输——这是真是假?” 洛萨神情微动:“异教徒愚昧无知,以讹传讹罢了。实际上那只是艾拉港的岸防舰队,因为提前埋伏在了隐蔽处,借着阴天,海面上雾气弥漫,又在关键时刻杀出。在异教徒眼中,可不就如地狱恶鬼一样恐怖吗?” “原来如此。” 杰拉德满怀深意地感慨道:“我原以为侯爵大人能训练出翼骑兵等数支精锐骑兵,方盾步兵等数支精锐步兵,便已是世所罕见的练兵奇才,未曾想那守城的民兵,还有舰船上的船员,也是如此精锐骁勇。” 洛萨不动声色道:“敌人羸弱,不过是一支海盗罢了,圣殿骑士团商船众多,想必比我更了解这些海盗的战力。” 杰拉德微笑道:“呵,这倒是,海盗们在海上,仰仗熟悉地利,驾驶小船来去如风,只是我见识有限,还从没见过有驾着三层巨舰的海盗。” 洛萨淡笑道:“科穆宁的艾萨克不就曾雇佣了一支驾驶三桅巨舰的海盗舰队吗?” “可谁不知道那是布林西迪和比萨城邦的舰队?” 鲍德温四世一脸严肃道:“杰拉德大团长,洛萨侯爵,这里是御前军议,不是让你们谈天说地的地方。” “抱歉,陛下。” 洛萨看着偃旗息鼓的杰拉德,他很清楚,杰拉德肯定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虔诚的骑士团团长,他对天父的虔诚毋庸置疑,对于洛萨可能跟恶灵有所“勾结”的怀疑,必定是不会就这么了结的。 但洛萨并不在意这一点。 如今他羽翼已丰,再加上圣地局势危如累卵,就算怀疑,杰拉德也不可能对自己动手。 “说说看吧,诸位对眼下局势有何判断?” 话音刚落下,西比拉公主的军事总管,斯蒂芬骑士便站了出来,开口道: “侯爵大人的艾拉港虽然守住了,但加沙城下尚有阿迪勒的数万埃及大军,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消灭萨拉丁回援,加沙城一旦告破,就凭耶路撒冷多年未曾修缮的城防,可能防住异教徒的重砲?” 洛萨并不意外斯蒂芬骑士第一个站出来。 加沙跟雅法都是西比拉公主的封地,于情于理,作为西比拉的臣子,就算暂时在洛萨手底下干活儿,也得在此刻站出来为回援说话。 会议开始前,斯蒂芬骑士便在私底下跟洛萨通过气了。 有人立刻应和道:“斯蒂芬骑士说得对,眼下,王国八成军力聚集在此,异教徒趁虚而入,如果不尽快跟萨拉森人分出胜负,难不成还分兵回援吗?” 高弗雷男爵皱眉道:“这正是萨拉丁想要的,他想要我们变得急躁,去进攻他那布置有弩炮,拒马,木栅,哨楼的营地,然后将无数具尸体丢在敌人的营门外!” 居伊突然开口道:“但我们总要做些什么,洛萨侯爵的建议我们听了,可跟萨拉森人的决斗,真的提振了士兵们的士气吗?我看不见得吧!” 高弗雷冷笑:“居伊男爵,你认为决斗无用,难道还像以往那样,挖掘出一些木块,宣称这是圣枪碎片,或是扯一块腐朽的亚麻布,称这是所谓的圣裹尸布能提振士气吗?我们需要的是勇士,不是一群狂热的疯子,后者只能坏事!” 国王皱眉道:“慎言,高弗雷男爵。” “是,陛下。” 高弗雷从善如流。 托伦的汉弗雷开口道:“居伊男爵没有责怪洛萨侯爵的意思,我只是认为,即便不进攻,也要做些什么,比如偷袭萨拉森人的补给线?” 高弗雷冷哼道:“敌人未曾深入,补给线大部分都在敌境内,有城堡作为掩护,再加上天上遍布敌人的猎鹰,我们拿什么去奇袭萨拉森人的后勤线?” 洛萨凝眉看着席间的争吵,一言不发。 高弗雷所说的,也是令洛萨倍感头疼的一点。 萨拉丁的战法太稳了,稳到无懈可击,对于优势方,这种以堂皇大势压来,就是跟你拼消耗,拼国力的战法,最是难出奇谋。 别的不说,单是头顶的那群猎鹰,就够让人头痛的了,如果不是猎鹰跟饲主间的情报传递需要时间,饲主筛选出有效情报,通报上来又需要时间,鲍德温四世恐怕当初都打不赢那场蒙吉萨战役。 居伊的神情有些暴躁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他不在意蒙吉萨的领地,如果能立下功勋,获得其余封地,仅有几座葡萄种植园和农庄的蒙吉萨小镇,根本不放在他眼里。 可眼下,胜机难寻,更大可能是无功而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领地直面异教徒的兵锋,还是让他不自觉暴躁起来。 阿玛尔里克宫相开口道:“高弗雷爵爷,领兵打仗我不在行,但是如今粮价日高,就算有几家大修道院的慷慨捐赠,短期内又能从哪购买充足的粮食呢?” 他看向洛萨,诚恳道:“如果不是洛萨爵爷的艾拉港,仍能源源不断运送来粮食辎重,再支撑三天时间,大军恐怕就得考虑解散返程了。” 洛萨皱起眉。 阿玛尔里克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他所说的也的确成问题。 十字军的王公们再富裕,失去了埃及出口的粮食,短时间又去哪筹措出足够的军粮?耶路撒冷可不像君士坦丁堡一样,能从各处“帝国粮仓”调粮支援。 也就是安德里亚斯和霍格船长守住了艾拉港,如果艾拉港丢了,耶路撒冷所能依靠的粮食来源,就只有自产以及向东帝国进口了。 洛萨点头道:“的确,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了,但也绝不能贸然出击,跟异教徒寻求决战。” 跟萨拉丁耗,肯定是不可能耗赢的。 萨拉丁坐拥埃及跟叙利亚两大基本盘,无论是从版图上还是国力上,都远远胜过耶路撒冷王国,这是洛萨跟鲍德温国王早就达成的共识。 “若是我军惨败,或是伤亡惨重,诸位就算还保佑自己的领地,接下来的命运也只会是在异教徒的铁蹄下化作一片废墟。” 洛萨站起身,语气铿锵有力:“请诸位稍安勿躁,再等两天,战机立现。” 一片沉默当中。 居伊率先开口道:“洛萨侯爵,究竟还要等多久?就没个准信儿?” 雷蒙德公爵也开口道:“或者,我们应该派遣一支援军回援,加沙城城墙坚固,只需再添三千军士,必定能将异教徒抵御在国门外。” 洛萨摇头道:“战机稍纵即逝,哪有什么准确的时间——至于雷蒙德爵爷所说派遣援兵,倒是应该好好考虑一番。” 当天。 便有数支小领主率领的军队,离开了中军大营,南下支援加沙城。 萨拉丁大营里。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吾王,法兰克人已经分兵了,是时候动手了吧?” 萨拉丁摇了摇头,气定神闲道:“再等等。” 塔基丁有些急切道:“还有比这更好的良机吗?法兰克人后院起火,如今分兵,岂不证明了他们内里早已出现裂隙,快要分崩离析了吗?” 萨拉丁摇头道:“看阿迪勒的。” “阿迪勒有萨勒曼大师相助,取下加沙城不在话下,到那时,法兰克人的军心会更加动摇,那才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机。” 塔基丁有些不服道:“吾王,艾拉港之战我们已经输了,谁敢确保叔父就能拿下加沙,若法兰克人在加沙城也安排有施法者呢?” 萨拉丁微怔,语气低沉了下来:“萨勒曼大师不愿对普通人出手,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如果他能用来换抵敌人一个强悍施法者,总归是赚的。” 第419章 加沙城攻防战 加沙城下。 喊杀声震天。 将盾牌举过头顶,整齐列队的萨拉森士兵们正推着攻城塔,攻城槌,缓缓向城墙逼近。 时不时有人被城头射出的箭矢命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但敌人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 加沙城虽是重点防护的对象,督管这里的罗贝尔男爵也没有派出多少军队去参加耶路撒冷的十字军,可加沙城的总兵力也就三千,其中还有大半都是临时征召的民兵。 敌我力量对比,达到了恐怖的一比十。 站在城头上的罗贝尔男爵,手掌按在自己的佩剑上:“瞄准敌人的攻城塔,燃火箭矢——放!” 城头的十字军弓兵开始引燃火矢,这种特制的火矢箭镞是镂空的,里面装有硫磺,沥青,浸透油脂的麻絮,是火攻利器,但也因此牺牲了射程和准头。 砰—— 一阵叮当作响。 绝大多数箭矢命中了攻城塔,都被上面蒙着的铁皮弹开了,仅有寥寥十余支箭矢射穿,却根本点燃不了早已泼过水的攻城塔。 眼看着攻城塔都快逼近了城墙。 罗贝尔男爵再次大声下令:“投掷火罐!” 十字军所用火罐,可燃性却远不如东帝国的希腊火,覆在攻城塔上火苗,想要将这座庞然巨物焚烧起来,显然还差得远。 终于,攻城塔抵在城墙上。 早已准备就绪的萨拉森甲士们,立刻踹开挡板,将其架在城墙与攻城塔之间,向着城墙上便是一拥而上。 但攻城塔跳板狭小,同一时间所能投放的兵力有限。 再加上从埃及方向杀来的萨拉森军队,准备有些不足,因此修建的这四座攻城塔靠近城墙后,一时间反而是陷入了苦战,登城的甲士们有不少都被十字军推下城头,重重摔在地上。 有些还未被摔死的,在这纷乱的战场上,也根本得不到救治,只能哀嚎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小心,少爷!” 一名穿着红色罩袍的侍从将一名骑士推开,自己硬挨了一记钉头锤,直接被敲裂了头盔,侍从的七窍中都流出血迹,栽倒在地眼看着就没了生息。 幸存下来的骑士一剑戳在对方身上,但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这一剑竟是只洞穿了敌人身上的鳞甲,却被下面的锁甲内衬给防住了,这名高大的马穆鲁克士兵,锁甲盔下露出狰狞的笑容,覆着贴手套的左手抓住骑士刺出的武装剑,右手挥起钉头锤便再度砸向骑士的头颅。 咔—— 飞来的投矛,几乎是擦着骑士的肩膀飞过,直接穿透了马穆鲁克士兵的脑袋,强大的力道使他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骑士回头看去。 这才发现竟是自己的父亲,罗贝尔男爵在百忙之中,抽出时机投来了这一记投矛。 但很快,面前的踏板上便再度传来脚步声。 漆黑的攻城塔里,像是有巨兽在缓缓浮现。 而自己身边并肩作战的士兵们,数目已经变得越来越少,即便攻城塔的数目有限,但敌众我寡,敌方精锐众多,一旦登上城头,许多征召守城的民兵,根本不是其对手。 未知的敌人终于现身了。 又是一群身着重甲的马穆鲁克士兵,他们手持钉头锤,直剑,圆盾,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铁甲当中,口中发出异教的祷言,像是一群出闸的猛虎,向小罗贝尔扑来。 小罗贝尔“啊”得大吼了起来。 他捡起一面十字军的鸢盾,便向敌人迎了上去。 砰—— 铁锤砸在桶盔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盔甲缝隙间所能看到的事务,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噗通—— 他摔倒在城头的尸堆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 当小罗贝尔醒来时,他是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一具具沉重的,覆有盔甲的尸体,压得他简直喘不上气,浓重的血腥味在烈日曝晒下变得越发腥臭难闻。 起来后才发现,此时战局竟是已经稳住了。 一架攻城塔已经倾倒在一旁。 自己所处的这面城墙,竟是已没有半个敌人,绝大多数守军也都支援到别处去了。 自己的父亲依旧站在城头醒目的敌方,高声下令道:“放!” 砰! 城头的弩炮铿得一声贯穿了攻城塔,攻城塔上覆的那层铁皮,哪里是这力道十足的弩炮的对手,宛如一张纸被轻松撕开。 之间那弩矢尾端连接着绳索,绳索又跟一块被悬吊起的巨石相连,伴随着罗贝尔男爵再度一声令下,悬吊巨石的声索咔嚓一声就被十字军挥斧切断。 猛然坠落的巨石,顿时带动弩矢尾端的绳索,使整座攻城塔都被这巨石下坠的势头,带得偏移开来。 伴随着一阵轰鸣。 攻城塔中正要进攻的数十名马穆鲁克精锐,俱是发出了惊骇交加的吼叫声。 随即,攻城塔竟是就此轰然倒地。 里面的士兵们要么被摔得七荤八素,要么就是被活生生砸死。 或许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敌人撤军的急促号角声响起。 萨拉森士兵们开始狼狈逃离,有些仍陷在城墙上的萨拉森战士,根本没注意到撤退的号角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是陷入了敌军重重包围当中。 看着丢盔弃甲,狼狈逃离的萨拉森士兵们,守城的十字军战士均露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罗贝尔摘下头盔,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脸颊和额头上,他剧烈喘着粗气,取下旁边的水罐便大口灌了起来。 “也不知道切利尼娜小姐去哪了。” 他尤记得那天切利尼娜离开时的场景,漫天黄沙,追击的骑兵,以及那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术,就使箭矢插在萨拉森斥候的脖子上的“女巫”。 “如果她还在,凭借她的巫术,进攻的敌人再多,也不可能取得半点成果吧?” 小罗贝尔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惋惜与羡慕之情,也不知道那素未谋面的洛萨侯爵,究竟是有怎样的人格魅力,才能得到切利尼娜小姐的效力。 城下大营当中。 阿迪勒满脸沉郁:“萨勒曼大师,你还是不愿意出手吗?” 一旁,浑身包裹在黑袍当中,裹着头巾,戴着面纱的施法者,神情冷淡道:“我跟你主曾约定过,不会对普通人出手——他应允后,我才答应与他合作。” “你如果真是仁慈,就不该眼睁睁看着我的士兵们,成百上千的死在敌人的城头!” 阿迪勒怒道:“我的攻城器械已经全毁了,若是想要尽快拿下加沙,就得派士兵们扛着简陋的梯子,去攀爬十字军的城墙,伱知道那会死多少人吗?” 打造攻城器械,一靠技术,二靠时间。 他的军中的确有擅长打造攻城器的工匠,但附近短时间内,又哪里得到充足的材料来打造攻城器呢?他又哪来的时间,在这加沙城下不断耗下去呢? 萨勒曼大师沉默了片刻,摇头道:“约定即是约定,一旦有了先例,就会有接二连三。” 第420章 施法者出手 阿迪勒攥紧了拳头,重重地拍了桌子。 今天一战,起码有三百名只忠诚于他,是他花费重金训练的精锐马穆鲁克阵亡,这点损失对他而言还不算什么,但这只是攻城战的第一天。 “萨勒曼大师,吾王每月给你提供无数资材,就说你每个月要的那些紫荆草,就要数千人去专门去搜集,难道这都没办法换你破例一次吗?” 萨勒曼面纱下的黝黑脸庞露出了一丝不满:“约定如此.我从,我从萨拉丁手里得来了好处,我承认,你若是,若是觉得这笔交易不够划算,大可解约!” 似乎很少跟人说话,萨勒曼的语气有些结巴,但话语中的坚定,也是显而易见的。 尼罗河上坚固的堤坝,往往也是溃于一个小口。 萨勒曼相信,一旦自己的原则被打破,未来萨拉丁就会要求自己做更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他学习法术,是为了追寻真理,而不是为了当一个屠夫! 阿迪勒却是冷笑道:“萨勒曼大师,我知道萨珊的万王之王,早就私底下派人联系过你了,你若是想投效他,大可不必用这种话来堵我。” “胡胡说!” 萨勒曼一张黑脸涨的通红:“我从来没跟波斯的国君有任何联系。” “呵。” 一声冷笑,气得萨勒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怎能这.这样污蔑我?” “萨勒曼大师,约定可以解除,我知道你早已无心继续为吾主效力,但你昔日所取的那些炼金材料,珍惜宝物,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我我还你就是!” 萨勒曼气得都不想解释了,他也是堂堂半只脚都踏入传奇领域的大师级施法者,哪里受得了一个凡人的揶揄讽刺? 现在,他只想立刻离开阿迪勒的军营,回到自己乡下的炼金实验室。 “这样吧,萨勒曼大师,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也筹集不到物资偿还你欠下的债务——只要你出手一次,为我攻破加沙城的城门,咱们便一笔勾销,谁也不欠着谁,怎样?” 萨勒曼顿时陷入犹豫当中。 如无必要,天性有些社恐的萨勒曼,是真不想再继续跟阿迪勒这种人打交道了,能一次性了结债务,还不用偿还那些已经被他消耗了大半的材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出手 他冷哼了一声:“我只击破加沙的城墙。” “好,一言为定!” 阿迪勒很爽快地答应了。 望着萨勒曼怒气冲冲的背影,阿迪勒脸上的咄咄逼人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充满惭愧的苦笑。 “萨勒曼大师,真是个有原则的人啊。” 他甚至就没想过自己可以直接赖账。 当然,萨勒曼如果不是个有原则的人,自己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激他。 阿迪勒轻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让第一连队好好休息,第二,第三连队随时准备做好战斗准备,萨勒曼大师,估计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萨勒曼拄着橡木制成的拐杖,气冲冲来到营地门外,一路上,没人敢阻拦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头——谁都知道这是比阿訇更加贴近圣火的神使,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 他看向昏黄一片的石质城墙。 加沙城的城墙,早已风化严重,但全部由砖石构成的墙体,依旧不是寻常攻城器械所能击垮的,最起码那些便于携带的扭力投石机不能。 如今,城墙上遍布着斑驳的黑色痕迹,那是油罐里的油脂,附着在墙体上燃烧后留下的痕迹。 萨勒曼举起手中的拐杖,但看到城墙上正在收敛尸体的十字军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他回头愤愤不平地看了一眼阿迪勒大军的营寨,就站在原地,宛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了。 “他还在等什么?” 远远眺望着这边,已经骑上战马,准备作战的马穆鲁克们,满脸疑惑地看向阿迪勒。 阿迪勒在侍从的帮助下,穿戴好盔甲,闻言,微怔了下,笑道:“圣火指引下的使者不会轻易参与世俗斗争,因为即便是异教徒,依旧是圣火的造物。” 他语气微顿,又道:“因此,萨勒曼神使只会施展法术,毁去法兰克人的城墙,但现在城墙上的法兰克人正在收敛尸体,他大概在等法兰克人退下城墙后再施法。” 他以手抚肩,赞颂道:“圣火宽仁,至高至大。” 马穆鲁克们纷纷跟着呐喊道:“圣火胡,阿克巴!” 城头的法兰克人们同样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身影。 想起了国王陛下百忙之中,特意写信来的嘱托,督管加沙城的罗贝尔男爵心底生出了一丝慌张:“这该不会是异教徒的巫师吧?” “小罗贝尔呢!” 他大喊道。 小罗贝尔跟罗贝尔男爵同名,等到小罗贝尔继承罗贝尔男爵的爵位之后,就该被称作是罗贝尔二世了。 “父亲!” 灰头土脸的小罗贝尔,好不狼狈。 “洛萨侯爵不是派来了他的女巫吗?你之前不是天天跟她厮混在一块儿吗,人呢?” 小罗贝尔愣了下,摇头道:“切利尼娜小姐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就在异教徒兵临城下的那一天——这件事我已经告诉过您了。” 罗贝尔男爵愣了下,才想起了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只是那天公务繁忙,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她去做什么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我我也不知道。” 小罗贝尔一脸羞愧。 罗贝尔男爵忍不住骂道:“要你好好讨好这位切利尼娜小姐,结果你是干什么吃的?” 小罗贝尔一脸无语,他发誓自己对自己父亲这次交代下来的任务,那是发自内心地热爱,并且想要去完成,但奈何自己多日努力,根本没有半点成效。 “弩炮准备,给我对准那个披着黑袍,神神秘秘的家伙射!” 罗贝尔男爵大喊着下了命令。 士兵们立刻转动绞盘,将弩弦上好,又将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重型弩矢装填在弩炮的凹槽里。 “放!” 下一刻。 沉重的弩炮带着凄厉刺耳的尖啸,朝着城下站着的萨勒曼便是直飞而去。 砰—— 巨大的弩矢,轰然炸成漫天木屑。 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的萨勒曼,兜帽被狂风吹去,神情平静地看着扑面而来的木屑,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靠近他的物体统统挡在了两旁。 “什么!” “天父在上!” “他是魔鬼吗?” 城头的十字军战士们,脸色均是大变。 罗贝尔男爵嘴里呢喃着:“果然.” 他抓住腰间的佩剑,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武艺感到了浓浓的不信任——连弩炮都射不死他,甚至是射不伤他,他想不出究竟还有什么武器能 等等! “对了,阻魔金,快取我们之前预备的阻魔金箭矢!”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对面。 城下的萨勒曼却是步履缓慢但又坚定地向城墙走来,他犹豫了下,似乎是没什么底气,但实际上只是单纯因为社恐,不习惯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说话罢了。 “你们.你们快离开城墙,墙墙就要塌了。” 他的声音虽然结巴,但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一般。 第421章 风之障壁 “墙要塌了?” “是谁在说话?” “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 十字军们面面相觑,这种手段,他们只从那些想象力丰富的吟游诗人嘴里听到过。 罗贝尔男爵拄着木质的剑柄,将一只手放在尾端的配重球上,以见惯风浪的沉稳姿态,开口道:“感谢您的提醒,但城墙若是塌了,加沙城仍将陷入一场可怕的屠杀,谁也没办法幸免。” 似乎是听到了罗贝尔的回话。 萨勒曼没再开口。 男爵转过身,看向一众惊慌失措的战士们,高喊道:“圣地耶路撒冷就在我们的身后,我们的儿女,亲友,家园也在我们身后,若是命中注定我们要葬身于此,那就让我们葬身于此吧,在这最靠近天父之地,为了天父,为了王国的荣光而死!”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沉稳有力,仿佛面前的困难,不过是一条一抬脚就能跨过的小水沟,以致于慌乱的士兵们,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有人在胸前默默画着十字。 有人小声啜泣着。 小罗贝尔看着自己的父亲,张了张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本以为只会窝在庄园里喝酒,或是打自己老婆的父亲,在战场上的形象竟是如此伟岸。 “怕吗?” 男爵的手按在小罗贝尔的肩膀上。 “不怕。” 小罗贝尔的声音很坚定,他扶着墙垛,看着萨勒曼和他身后那些,逐渐开出营地,整齐列队的马穆鲁克,黑压压的甲胄在日光下仿佛移动的黑色城墙。 没了这堵城墙,只要一个冲锋,他们就会被这些马穆鲁克踩成肉泥。 却见,城下萨勒曼的法袍,已经被游曳在天空中的魔法辉光撑起,像是一条充气的河豚鱼。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小声嘀咕着:“我也不想的,但约定就是约定,我跟那个可恶的家伙约好了,只要拆掉你们的城墙,我就能回家了。” “这不怪我,我只是拆了一堵墙。” 他不断安抚着自己。 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他抬起手杖,将其狠狠拄在地上。 砰—— 一道蛛网状的裂隙,从他的脚下缓缓扩散开来。 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地下有一条看不见的巨型地龙,正向城墙飞速挖掘过去一般。 轰! 人们的脚下开始剧烈颤抖,男爵和小罗贝尔紧紧抓着城垛,勉强站住脚跟。 注视着这一幕的阿迪勒,摘下头盔,满脸惊叹地看着这一幕:“何等伟力,除圣火之恩赐,再无其它可能,难怪兄长会如此在意这些所谓的施法者。” 身后的骑兵们,人嘶马扬。 仿佛地震天灾般的场景,使这些素以胆大温驯著称的阿拉伯健马都躁动了起来,许多骑术不够精湛的马穆鲁克骑兵都被坐骑掀翻了下去。 烟尘散去。 深深的地裂几乎已经延伸到了加沙城已经干涸了的护城河——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更进一步。 阿迪勒的脸上满是惊诧:“这是怎么回事?萨勒曼想要反悔吗?” 他挥着手,试图扇开眼前的灰尘,眯起眼寻找萨勒曼的身影,却发现,眼前的萨勒曼大师,正对着阿迪勒的后背上,正插着一柄金灿灿的匕首。 匕首齐根没入。 阻魔金的破魔,扼喉之手的沉默,以及独狼,狼毒药剂的增伤,四重效果加持之下,使切利尼娜手中的匕首,第一时间便戳破了萨勒曼的护盾,命中了他的后心。 只可惜,在匕首命中的同时,萨勒曼身上携带的诸多魔法道具也生效了,多重魔法攻击之下,使切利尼娜不得不抽身疾退,没办法趁着萨勒曼生命力迅速下滑之际,直接对他展开“处决”。 萨勒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切利尼娜,眼睛瞪大滚圆:“你” 切利尼娜没有跟他废话的想法。 她不在乎目标是善是恶,洛萨交代的任务是让她处理掉阿迪勒麾下的施法者,帮助罗贝尔男爵守住加沙城,她便不会考虑其它。 只见切利尼娜矫健的身影,仿佛融进了风中。 几个闪烁,只隐约看到有白光闪过,数十道风刃便向着萨勒曼挥去。 阿迪勒高喊道:“快,还愣着做什么,去帮萨勒曼大师,杀死那个异教徒的魔鬼!” 一众马穆鲁克们顿时催动坐骑冲了上去。 他们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装备了阻魔金制的副武器,阿迪勒不是不知道让自己的亲卫队去对付这样一个恐怖的异教魔鬼会有多重的损失,但萨勒曼绝不能死! 如果萨勒曼死了,接下来,他和他的军队就只能独自面对这只异教徒魔鬼了,有这样一个身法飘忽的魔鬼相助,法兰克人的城防将变得越发坚不可摧。 “那是.切利尼娜小姐?!” 小罗贝尔的脸上充满了惊喜:“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抛下我们的,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男爵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听到小罗贝尔的问话,却只是大声命令道:“来人,检查城墙是否有破损,洛萨侯爵的女巫已经支援过来了,我们从死亡的绝境之中脱身——这是上帝的意志!” 城头的士兵们纷纷欢呼了起来。 小罗贝尔有些急切道:“父亲,我们应该去帮助切利尼娜小姐,异教徒的奴隶骑兵们已经冲上来了!” 男爵看着欢呼的众人,面色不变道:“别犯蠢,小家伙,守住加沙城,就是我们所能做的,对切利尼娜小姐最大的帮助——而且,她也未必需要我们帮忙。” 切利尼娜皱起眉,这个萨勒曼还真是难杀。 随身的魔法道具多到离谱,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自发生效,这使得自己就算将阻魔金钉进他体内,使他暂时失去了施法能力,依旧难以短时间解决掉他。 至于萨勒曼的心脏被刺了一剑依旧生龙活虎,没有半点将死的模样,倒是没出乎切利尼娜的预料。 正如大人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的施法者比谁都惜命,不留有后手才让她感觉奇怪。 层层五彩斑斓的护盾将萨勒曼笼罩住。 切利尼娜刚刚已经体验过了,这种护盾跟之前萨勒曼用来对抗掺有阻魔金的弩矢时使用的护盾一样,都能在接触到阻魔金的材质后,将魔法的力量转化为冲击波。 这大概是施法者们针对阻魔金对魔法造物的克制,而研制出的特殊施法方式。 就好比一个穿着全副阻魔金制造的盔甲的战士,施法者或许没办法使用法术的狂轰乱炸,将其砸死,但却完全能掏空他脚下的泥土,使他直接摔进万丈深渊坠亡。 身后,传来萨拉森士兵们的怒吼声。 切利尼娜回过头,数十名黑甲骑兵,就快冲到她身前了,她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这些骑兵们脸上满是忐忑的神情。 离得近了,这些骑兵们纷纷开始张弓搭箭。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雨几乎覆盖了切利尼娜能够躲避的每一个角落。 切利尼娜挥剑横扫。 狂风呼啸,于她面前汇聚。 她面对箭雨而立,神情平淡地看着迎面冲来的千军万马。 噼啪声作响。 一道道箭矢被弹飞。 有些甚至被绞入急促的气流当中,刹那间被绞成无数木屑。 “魔魔鬼。” 前冲的骑兵们,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了这样一个词汇。 第422章 逃亡的萨勒曼 “魔鬼”拥有一头蓝灰色长发,脸颊上因连日的奔波沾了少许灰尘,不知道是哪里人,但脸蛋异常精致,看不到半点瑕疵。 魔鬼都这么漂亮吗? 踩着马镫的马穆鲁克骑兵,举起手中骑矛,刺出的一瞬却犹豫了。 这是人间最美丽的瑰宝,即使是国王的妻子们,跟她站在一起,也会像是穿金戴银的丑妇,如果能拥有她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 并没有耽误太久,他手中的骑矛依旧狠狠向切利尼娜刺去。 这时,他的心中反而生出了一种摧毁美丽的快感,就像往日里烧杀敌人村落,屠杀那些妇孺时的心情——不,比那还要令人兴奋无数倍! “魔鬼”抬起头,双手分别握着一把足有一人高的“长”剑。 她或许是动了。 也或许是没有。 骑兵突然感觉一阵浓郁的无力感,仿佛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昔日强有力的骑矛,再难发挥那毁灭性的冲击力。 噗通—— 无头的骑士从马背上栽落。 失去主人的坐骑,由于覆上了马盔,看不清前路,跟切利尼娜擦肩而过的同时,一头撞在了那被五彩斑斓的护盾笼罩的萨勒曼身上。 鲜血飞溅。 仿佛一只无形大手,将这匹马丢进了绞肉机里。 飞溅的鲜血像是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墙壁,流淌在地上,没能沾上切利尼娜分毫。 踩在沙砾中的“恶魔”抬起黄色的兽瞳,明明没做出张嘴吼叫的姿势,却蓦然间在这茫茫黄沙之中掀起了一阵悠扬的狼嗥声。 狂风呼啸,裹挟着沙砾,向冲锋而来的奴隶骑兵们劈头盖脸砸去。 从天空中俯瞰大地,赫然能够看到一道昏黄色的洪流,正跟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狠狠撞在一起——人嘶马鸣,一瞬间失去了目标的马穆鲁克,像是被沙暴袭击了一般,头盔上发出噼啪的被沙砾砸中的声响,胯下的坐骑发出惊慌失措的嘶鸣。 有些骑兵砰得一声撞在了一块,发出骨骼崩裂的声响,时不时有人和坐骑摔在地上,被同伴们的坐骑踩在脚下。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阿迪勒,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他以手抚肩,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之色:“圣火在上,这就是异教魔鬼的力量吗?” 吱嘎嘎—— 城头的弩炮在缓缓移动着,士兵们飞速旋转着绞盘,将掺了阻魔金的弩矢填入。 “瞄准敌人的巫师,放箭!” 罗贝尔男爵高喊着下达命令。 亲眼目睹了萨勒曼那仿佛天灾一般的地震法术,他很清楚眼下对加沙城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已经生死不知的异教巫师,只有杀了他,加沙城才能幸免于难。 砰—— 箭矢命中。 阻魔金制造的箭头,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尖啸,在即将命中萨勒曼的时候。 轰得一声。 他黑袍下的手指上,一枚戒指破碎,掀起强烈的冲击波——那箭镞还在飞行过程当中,木制的箭杆就已经崩碎开,箭镞也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偏移了方向。 捂着胸口的萨勒曼,剧烈喘着粗气。 刺中身体的阻魔金匕首,使他体内的魔力宛如脱缰的野马般开始暴走,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施法能力,换做一个身家没那么富裕,或是不够谨慎的同等级施法者,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萨勒曼想不通,这个刺客拥有如此超凡脱俗的速度,肯定借助了魔力,以他的博学广闻,萨勒曼很确信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单靠体魄便能拥有如此极速的人形生物。 但这又解释不通为何切利尼娜一个使用魔力的施法者,凭什么能够手持阻魔金进行快速移动。 想不通啊! 萨勒曼的脑子很乱,强大的精神力胡乱地发散着——这是因为紊乱的魔力,使他的思路也跟体内的魔力一般,如脱缰野马般四散狂奔。 砰—— 手上又一枚戒指破碎。 笼罩在外的魔法护盾,再度破碎了一层,依旧是阻魔金制成的武器。 换做是普通的弩炮,甚至是同阶施法者施展的法术,都要花费不知多久才能打碎一层的护盾,在面对阻魔金时,只能选择自主毁灭,以换取抵挡住这一击。 萨勒曼感觉自己心痛得在滴血,自己为萨拉丁效劳了一个月,获得的材料还不够制造两枚这种戒指的。 不,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努力收束起发散的思维,昔日庞大的精神力此刻反而成了负担,它们分成一绺一绺的,跟随着魔力在他体内呼啸而过。 他试图拔出匕首。 但匕首所在的角度很刁钻,他的手臂很艰难地才摸到了匕首的握柄,旋即手上便传来一阵如同被电击般的刺痛。 一小股紊乱的魔力恰巧流到了他的手掌处。 “该死,这个女人的武器居然连剑柄都是用阻魔金制造的,她到底是怎么握住的?裹了十层布条?还是说,她真的不是借助魔力才做到这么快的?” 砰—— 旋转的风之利刃,在萨勒曼的护盾上发出了清脆声响。 切利尼娜扬起手,召回被投掷出的双刃。 她默默计算着体内力量的余额——拦住那些马穆鲁克骑兵,花费了她大半的力量,如果想要击破敌人的护盾,只靠自己,就算倾尽全部都做不到。 她不禁又一次想起了洛萨所说的话“没什么比这些寿命悠长的巫师们更在意自己生命的了。” “那就等那两架弩炮剥开你的龟壳吧。” 切利尼娜默默想着。 萨勒曼终于拔出了那把扎在后心处的匕首,痛苦使他脸上的皮肤都在抽搐,但体内紊乱的魔力,终于也能正常运转了。 它们像是被牧羊犬驱赶着的羊群,被迫回到了自己应在的道路上。 他先用魔力制作了一个心脏模型,以维系破损心脏继续运转,刚刚这段时间的失血,已使他黝黑的脸庞上都笼上了一层苍白。 他哆哆嗦嗦抬起手中的法杖,法杖的尾端沾染了他流淌在地上的鲜血,这些充斥着魔法力量的血液,在他的施法下,迅速组成了一道六芒星阵。 大地开始震颤。 察觉到不对的切利尼娜,飞身而起,背后的披风像是鸟儿的翅翼,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光弧。 轰—— 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在切利尼娜原本所处的位置。 无数沙砾组成的手掌,在抬起的时候,仍有无数沙砾簌簌掉落,但同时更有无数沙砾宛如点兵点将一般,向着巨型手掌汇聚而去。 城墙上。 十字军们脸上写满了惊恐,他们从没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样一只手臂,只要一个横扫,就能轰飞数十名骑兵吧? 但下一刻,这只巨大的手臂,便分崩离析,化作了铺天盖地落下的黄沙。 手持剑柄,插在手掌正上方的切利尼娜,神情淡然地抽身而退,斗篷上甚至都没沾一粒黄沙。 扼喉之手,可是召唤物的天敌。 她默默在心中补充了一句,眼看着萨勒曼身上的护盾,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双刃上再度萦绕起淡蓝色的光芒,整个人像是子弹一般射向萨勒曼。 砰—— 最后一枚戒指破碎的同时。 萨勒曼的身体也消失无踪了。 原地,只剩下一道还散发着淡淡魔法灵光的六芒星阵。 切利尼娜轻蹙娥眉:“跑了?” 第423章 决战前夕 苍茫黄土,一道淡蓝色的光芒闪过。 狼狈不堪的老头儿跌坐在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还好那个女恶魔没有追上来。 也对,自己传送出的距离足有数百里之遥,就算那女恶魔赶路的速度能跟舍迈尔的那头火龙一样快,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追上来。 萨勒曼的眼前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刚才简直太可怕了,那绝对是他漫长人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经历,他感觉自己距离永久的沉眠仅有一线之隔——他能感觉到那个女恶魔手中双剑上萦绕的毁灭力量。 一旦触碰到自己,结局必死无疑。 他挥动法杖,黄沙如有生命般将他的身体吞没。 愚蠢! 简直愚不可及! 萨勒曼的脸上满是懊悔和自责。 这就是轻易打破约定,答应那群世俗统治者,参与到世俗战争当中去的后果。 那点素材,自己只要勤快一点,每天多操劳一点,几十年下来,再怎样也收集齐了,何必为了这点东西,就断送掉自己不知还有几百年的寿命呢? 他发誓。 以后再有谁,用任何条件诱惑他离开自己的隐居地,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行,我得尽快喝下变色龙药剂,魔法模型构造的心脏,想要一直维持下去,实在太耗精力了。” … 加沙城下。 看着狼狈撤回的马穆鲁克骑兵们,阿迪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看来,收复圣地的荣誉,终究是不可能落到我的头上了。” 对面。 衣袍随风飘扬,手按双剑的女剑士,正神情淡然地跟他对视着。 铿—— 狂风化作无形之刃,在她面前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阿迪勒长叹了一口气,他抬起了一只手臂,示意道:“我们撤吧,回大营去,再派个人给我盯紧了这位女恶魔的身影,如果她离开加沙城,第一时间通报给我。” 他语气微顿,又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去通知吾王吧,加沙城拿不下了。” 声音中有说不出的颓唐,但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十字军的营地里。 “汉斯,你怎么来了?” 正在处理军务的洛萨,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 汉斯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凑上前来:“大人,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营帐里,看着汉斯笑容的维内托,双手抱胸,心中冷笑,有些不屑地骂了句:“谄媚。” “这是.” 洛萨看着汉斯手中用白布包裹着的黄绿色豆子,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才有些不敢确定地询问道:“咖啡豆?” “嗯!” 汉斯连连点头:“您可以尝尝,只有很微弱的苦味。” 洛萨有些惊喜地从汉斯手中拿起咖啡豆:“从哪来的?” 他记得,按照他那个世界的历史,阿拉伯地区要在奥斯曼统治时期,才会流行起这种被用来代替酒精的特殊饮料。 汉斯笑着说道:“咱们军营旁不是有一座商队营地吗,今天我跟着几名王家骑士团的骑士去逛了逛,凑巧看到一个阿比西尼亚的商人在嚼这种豆子吃——他们把咖啡豆当作一种便于携带的干粮,晒干后嚼着吃。” “怎么是绿色的?” 洛萨不了解咖啡,也不喜欢喝咖啡,但这不影响这东西能成为他领地里的另一项支柱产业。 汉斯迟疑了下,问道:“或许是没烤熟?” 这时。 洛萨突然皱起眉:“汉斯,伱稍微等一会儿。” 他取出胸前微微发烫的纹章,接起来后,对面响起的是切利尼娜淡然的声音:“大人,我没能解决掉敌人的施法者,他借助传送法术逃跑了。” 洛萨微怔,还是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他的状态很差,我用阻魔金刺穿了他的心脏,就算巫师的保命手段再多,他短时间内也不会回到战场上了。” “好,我知道了,干得不错,妮娜。” “需要我立刻赶回去吗?” 切利尼娜的声音又响起。 洛萨犹豫了下,还是道:“算了,萨拉丁两路分兵都已受挫,接下来,他要么再次撤军,无功而返,要么就该放手一搏了,时间有限,你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似乎是担心切利尼娜会意气用事,洛萨又道:“尼娜,加沙城就靠你了。” “是,我明白了。” 挂断跟切利尼娜的通讯,安娜开口道:“这就要到决战的时候了?” “嗯。” 洛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萨拉丁要么退,要么进,退的话,看似稳妥,但接下来又要面临无止境的内耗,他的余生,都将耗在强行捏合自己一手缔造的王朝上。” 他声音微顿,语气自信道:“所以,萨拉丁不会退。” 他话音落下,高声道:“汉斯,吹响号角,传令下去,凡外约旦边区所辖士兵,立刻准备作战!托尔勒,替我通知国王陛下——就说战机到了!” “般若,替我着甲。” 洛萨起身,龙行虎步走到盔甲架前。 … 与此同时,就在十字军营地对面的不远处。 萨拉丁的大营里。 “舍迈尔大师,什么事找我?” “你的心腹爱将传讯过来了,加沙城恐怕是拿不下了。” “哦?” 萨拉丁并未感觉意外,眼神中反而闪过了一丝期待:“萨勒曼大师没有出手吗?” 舍迈尔有些唏嘘道:“出手了,但根据阿迪勒的说法,大概率是死在法兰克人的女巫手中了。” “很强?” “很强。” 舍迈尔是知道萨勒曼的实力的,就算自己跟火龙一起出手,能击败萨勒曼也几乎没可能杀死他。 舍迈尔的声音有些凝重:“阿迪勒认为,眼下敌人这名强援已被引走,正是你进军的大好时机。” 萨拉丁沉默不语。 他的眼神充满了克制,向来镇定的身体,竟有一丝颤抖:“如果敌人还有更厉害的施法者呢?我记得,情报里洛萨侯爵有两个女骑士实力非凡。” “大概率不会有这位这么强,至少他前段时间杀死一头小黑龙都如此困难…呵,萨拉丁你有所不知,这世上能达到萨勒曼这个级别的施法者可不多。” 舍迈尔的判断很客观,但他还是道:“我得提醒你一句,像萨勒曼这样愿意为别人拼命的施法者,很罕见。” “不包括舍迈尔大师,对吧。” “当然。” 舍迈尔可不打算为萨拉丁拼命。 一个月几百份素材的价码,可不够他做到萨勒曼那个份儿上。 萨拉丁思索了一阵,又道:“正常来算,那个女巫,多久能赶过来?” 舍迈尔摇头道:“不知道,可能要两三天,也可能会更久,还有可能她擅长空间法术,或是拥有这类宝具,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我们面前。” “所以,还是在赌?” 萨拉丁有些犹豫。 舍迈尔却突然开口道:“萨拉丁,这世上哪有十拿九稳的战争呢?昔日,你带领数万大军,被法兰克人的小国王率领几百名骑士击败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自己会输吧?” 侍立在侧的塔基丁大怒:“放肆!” 萨拉丁却不急反笑,他畅快地大笑了起来:“的确,拥有太多,使我也变得瞻前顾后了起来,舍迈尔大师,请你用你的龙兽为我军开路。” “好。” 舍迈尔微微鞠了一躬,看都没看塔基丁一眼,便飘然离开了大营。 伴随着一阵压抑的龙吼。 营地里,十余头被关在兽栏的凶暴龙,纷纷仰起头,咆哮了起来。 萨拉丁意气风发,戴上了头盔,踩着努比亚黑奴的肩膀,上了马背:“传令下去,夺回古德斯的时机到了,将邪恶的法兰克蛮子驱逐出新月沃地的时机到了!” “为了圣火!” 簇拥着他的卡萨吉卫队们,纷纷高声呐喊了起来:“圣火在上,至高至大!” 第424章 对垒 萨拉丁大营里。 富尔克男爵一遍遍清点着自己的装备,骑矛,弓箭,水壶,箭袋.直到伊万过来催促,他才匆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天父在上,我将被迫为异教徒服务,吾主宽仁,请您知晓,我绝非出于自愿如此,在战场上,我会伺机逃离,尽可能不杀伤任何一个基督兄弟。” “富尔克,快点!” 营帐外响起伊万的催促声。 伴随着萨拉丁的军令,整个萨拉森人的大营就像冬眠的巨兽,迅速活动了起来,他们看似杂乱,却很有章法地各自聚集在自己的长官麾下,又按照上级领主的军令聚集在一起。 … “都滚开,我奉吾主命令,前来指挥这些龙兽,快打开闸门!” 伊万戴上铁护手,站在自己军营里最醒目的敌方,看着那个大摇大摆,走向兽栏的身影,他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憎——是托尔勒,这只食人恶兽! 不仅是伊万憎恨他,还有大量失去亲友的士兵憎恨着他。 这段时间,每天都有普通士兵葬身于食人恶兽的口中,萨拉森人加强了戒备,但对于庞大的军营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如果视线能够杀人,在托尔勒出现在萨拉森士兵面前的那一瞬,起码要死一百次。 托尔勒一身黑色鳞甲,戴着顶尖顶链甲头盔,掀起的面罩下,露出一张张狂肆意的面容,对于众人的怒目而视,他没有半点畏惧。 “这头该死的畜生。” “伊万,小点声。” 富尔克提醒道。 托尔勒脚步微顿,脑袋豁然转来,看向伊万,脸上露出了一丝充满恶意的笑容。 随即头也不回地来到兽栏前,双手发力,竟是硬生生将手臂粗细的铁栏杆掰断了开来,引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声。 砰—— 满脸凶狞的凶暴龙,在托尔勒这具有真龙血脉的龙裔面前,却是温驯无比,只见它低垂下头颅,任由托尔勒踩着他的脑袋,来到它背后的龙鞍上。 “走吧,小家伙!” 他甩动长鞭,居高临下睥睨着围观的士兵们。 他不是不知道军营中流传的谣言,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对他而言,普通人不过是一群羸弱卑微的虫子。 也就是他没有食人的爱好罢了。 若是有,谣言也将不再是谣言。 士兵们纷纷让开一条通路,任由托尔勒骑着一头凶暴龙,引着身后十余头龙兽跟随他,一同向营地外走去。 但伊万没动。 他站在营地的大门口,神情冷硬地盯着龙背上的托尔勒。 富尔克抓着伊万的胳膊,想要将他扯开,语气急切道:“伊万,别犯傻。” 但伊万依旧没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龙兽和它背后的傻大个儿。 托尔勒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唯一敢阻拦自己的男人,轻轻拍了下凶暴龙的脖颈,它立刻便低下头,遍布尖锐利齿的血盆大口垂到了伊万面前。 可伊万依旧没动。 富尔克急得满头大汗,他甚至能够嗅到龙兽口腔里,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些没在笼子里的庞然巨兽,他很清楚,一口能吞一头羊的它们,同样能一口把他们吞进肚子里。 似乎是多日的喂养,使凶暴龙也记住了伊万和富尔克的气味,富尔克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凶暴龙抬起脑袋,不再关注这两个拦路的小家伙,沉重的爪子抬起,便从他们头上迈了过去——十余头巨兽,依次开出军营,掀起的尘土,使每个人都变得灰头土脸。 等到龙群离去好一会儿。 才有人高喊道:“阿卜杜拉!伟大的驯龙者!” “无畏的勇士阿卜杜拉!” 欢呼声中,富尔克擦了一把汗水:“蠢货,你下次找死别拉着我行吗?” 伊万嘴角含笑:“我早就说了,这大牲口没什么可怕的。”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高声下令:“所有加齐勇士们,吾王的军令已下,是时候跟野蛮的法兰克人进行决战了,所有人,立刻乘上坐骑,随我赶赴塔基丁大人的旗下!” 他大声下达着一条条军令,原本士气沮丧的麾下军队,竟是被伊万勇敢的壮举重新唤醒了斗志。 对面的山坡上。 绘有各色十字纹章,与骑士,贵族的私人纹章的方旗,鸢尾旗迎风飘扬着。 灼目的阳光照亮了每个士兵汗涔涔的脸颊,他们都眯着眼睛,敌人布阵显然是考虑到了背光的因素,致使十字军在此时列阵,就必须迎着烈日。 战场上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微因素,扩散到几万人身上,便会成为至关重要的决胜因素。 洛萨看向身边的库尔德骑兵首领,笑着说道:“阿卜杜拉,要跟你们库尔德人的英雄决战了,感觉怎么样?” 阿卜杜拉苦笑道:“大人,大战在即,您还有心思开玩笑吗?” 库尔德人可从多少人把萨拉丁视作是英雄,萨拉丁麾下的马穆鲁克,库尔德人也不占多数,反倒是突厥人,土库曼人,库曼人居多。 “当然,因为我知道我们必赢无疑。” 洛萨攥紧手中的马鞭,脸上露出信心满满的神情。 作为一军统帅,无论内心深处怎么想,就得做出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身后,翼骑兵们右手攥着三米长的空心骑枪,另一只手,按在马鞍上的佩剑上,精良的铠甲,使他们无需持盾,能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冲击力。 也难怪他们时常嘲讽瓦兰吉卫队空占了个伯爵卫队的名头,每逢大战,还是他们翼骑兵能跟在洛萨身边。 翼骑兵后面,是具装弓骑兵,铁浮屠的数目太少,还未成军。 零散的十几人,也被编入到了具装骑兵的队伍,敕令骑士们则是以指挥官的身份出现在各个队伍当中,没有全部集合起来出战。 再往外,就是修会骑士,还有其余领主们的披甲骑兵了,他们之中有相当一部分都装配了简易的马铠,或是马衣,用来抵御萨拉森人的弓箭。 圣殿骑士跟医院骑士的队伍,因为数目庞大,又泾渭分明而格外醒目。 远远看去,十字军的骑兵队伍,像是一道五颜六色的钢铁壁垒,横亘在山坡上。 至于十字军占绝大多数的步兵们,仍在集结,并且坚守营地,无论是攻防战,首重机动性的骑兵都得第一时间开出营地,反倒是步兵队伍,只需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十字军由洛萨统帅的骑兵队伍,共计八千人。 他们之中只有四分之一的骑士,余下的分别由富裕市民阶层自备装备组成的骑兵,以及洛萨手底下这种职业重骑兵。 这个时代的骑士含金量远不如板甲时代的骑士,等到百年战争时期,骑士在重骑兵当中的比例,甚至要缩水到二十分之一。 这一点,从耶路撒冷王国的骑士们,板甲跟锁子甲应用的悬殊比例就能看出来。 板甲对于一些仅有一座桥梁,磨坊,或是小型庄园的骑士而言,实在是价格高昂的奢侈品。 轻甲或是无甲的轻骑兵们,散乱地游曳在队伍前后,他们装备着轻型骑矛,弓箭和投枪,是洛萨手下军队的眼睛,同时也负责骚扰,迟滞敌人的攻势。 他们的战斗力有限,但也不可或缺。 第425章 决战开始 “终于要决战了。” 雷诺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他并不在意什么圣地陷落,虽然也皈依了所谓的“正信”,但雷诺只是为了改信后更良好的待遇。 “兄弟们,待会儿都跟紧我,谁也不准掉队。” 他穿着黑漆漆的锁子甲,嘱咐道。 “快看,头儿!” “敌人的恶兽!” 沙约部的库尔德骑兵们纷纷惊呼道。 大地在颤抖。 伴随着战鼓轰鸣声。 十余头五米多高,比战象还要更加魁梧的巨兽,迈着沉重的步伐,撞碎了营寨的大门,来到了正面战场上。 它们的头颅上被加装了犀牛式的铁制撞角,背后的龙鞍上乘坐着数名驭手。 托尔勒站在最前方的凶暴龙背上,一手握着投枪,另一只手怀抱着头盔,眼神睥睨。 这些巨兽身后,列成数个方阵的萨拉森步兵,也随之开出营地,缓缓进军。 “这家伙真是狂妄。” 维内托的脸上满是厌恶,他攥紧拳头:“我最讨厌比我还狂妄的人了,汉斯小子,你的耻辱,就交给我替你洗刷好了。” “这是战场,维内托,不是市井里流氓们的单打独斗,大人临走前嘱咐过我们,要联手尽快解决掉这家伙。” 汉斯没有跟在洛萨旁边,他率领的王家骑士团,此战需履行护卫王驾的职责。 维内托则是因为不擅长骑术,没有被编入洛萨统领的骑兵队伍里。 “知道了。” 维内托意兴阑珊地应了句:“动不动就拿大人来压我,你是小孩子吗?” 汉斯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性格强势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跟维内托这种狗脾气相处得下去。 “陛下,敌人看来要直接冲击我们的营地了。” 留在王驾前的雷蒙德,一袭板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中世纪的王公贵族们,都有亲自领兵打仗冲杀的传统,战死在马背上的国王,大贵族比比皆是,关键时刻,雷蒙德和鲍德温四世都是要上阵拼杀的。 “终究还是萨拉丁先按捺不住了。” 鲍德温四世的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微笑,这场战争的走向如何谁也无法判断,但就十字军目前的状况而言,能借助营寨之利,抵御敌军冲阵,已是占据了优势。 从天空中俯瞰。 黑甲的萨拉森军队,正如海浪一般缓缓向十字军的营地进犯。 一身金甲的萨拉丁,身旁簇拥着上千精锐的卡萨吉卫队,远远眺望着对面山坡上,提前占据有利地形的十字军骑兵们。 “塔基丁,我的卫队,就交给你了。” 塔基丁神情郑重道:“吾王,我向你保证,不会让法兰克人的骑兵们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敌方。” “好!”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 萨拉森军队的后方,四架原本用来攻城的巨型投石机被掀下了罩衣,这种攻城利器的准头有限,但面对静止不动的十字军营地,照样能发挥出其威力。 “放!” 萨拉森将军高喊道。 打磨光滑的砲弹,立刻呼啸着被投掷了出去,伴随着尖啸声,四枚巨石仅有一枚命中了十字军的营地,砲弹在地面上犁过,碾出一片血肉泥泞。 此时,还没什么弹道学可言,这种每次装填都需花费大量时间,准头也十分有限的战争机械,所能发挥的作用很有限。 但还是给十字军的军心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天父的荣光照耀着我们,圣米迦勒与我们同在,阿门!” “真十字架”(指的是仿制版),下的提尔大主教,大声祷告着:“所有异教的魔鬼,都将在这神圣之地,如冰消雪融般消逝!” 萨拉森人的意图很明显,数目更庞大的骑兵队伍跟十字军的骑兵对峙,再依靠凶暴龙正面冲击十字军营地,后续步兵衔尾掩杀,颇有后世步坦协同的精髓。 十字军的弩矢,弓箭命中这些大块头,根本无法洞穿它们坚固的鳞甲,只能无力弹开,只要这些巨兽将十字军的阵型冲散,萨拉森人的步兵就将占据绝对的优势。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跟在洛萨身边的让娜开口道:“要让我率领一支骑兵,去抄敌人的后路吗?” 洛萨看着对面,对己方虎视眈眈的萨拉森骑兵,摇头道:“敌人正盯着我们呢,兵对兵,将对将,这些大块头,自然有芙琳他们对付。” “猎龙弩,准备!” 十字军营地里,伴随着高弗雷男爵一声怒吼,被架设在营地墙头的弩炮,对准了来袭的凶暴龙,这些大块头的速度很快,但一旦冲锋起来,想要变向也是极难。 锋利的重弩,带着呼啸风声。 阻魔金制造的箭镞,使它们毫不费力便扎进了凶暴龙的身体,就算这些巨兽的体魄再怎样强悍,一瞬间便有三头凶暴龙摔倒在地。 余下的几只凶暴龙,反而是激发了凶性,它们不是巫师这种浑身都充盈着魔力的生物,阻魔金对它们的影响反而要更小一些,这使它们被命中后,依旧咆哮着向营地冲来。 砰—— 木制的寨墙被摧枯拉朽般摧毁。 骑在龙鞍上的士兵们,或是弯弓搭箭,或是投掷出投枪和火罐。 托尔勒尤其嚣张,他甚至都没有戴头盔,脸上覆满了鳞片,手中一杆投枪,第一时间便瞄准了一身重甲的莱恩。 莱恩顿时感觉心脏一紧,敌人恐怖的威压,使他一时间甚至都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欲望。 砰—— 投矛出手了。 却没能命中莱恩。 “汉斯骑士!” 他有些惊喜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一身鲜亮板甲的汉斯。 汉斯没有回话,跟龙鞍上的男人对视着。 托尔勒嘴角微微翘起:“又见面了。” 砰—— 从后方扑来的劲风,使托尔勒下意识向旁边躲去,但铁质投矛来得速度极快,只一瞬间便命中了托尔勒的肩膀,将上面的甲片都掀飞了出去。 维内托冷笑着:“这种蠢货,我一个人就能对付。” 汉斯皱眉道:“别忘了大人的吩咐。” 话音刚落,便率先向托尔勒冲去。 维内托冷哼道:“别抢人头啊,小崽子。” 龙鞍上的托尔勒早就已经怒火中烧了,他一把拔掉肩膀上的投矛,不顾上面沾染的血肉骨渣,身体迅速膨胀到了两米多高。 竟是毫无顾忌便施展了半龙化,向维内托扑去。 第426章 洛萨的演讲 秃鹫群,在战场的边缘盘旋着,它们既不敢靠近数目众多的猎鹰,也不愿错失到嘴的盛宴。 “今天会死很多人。” 伊万抬头打量着兀鹫群,语气随意道:“你害怕吗,富尔克。” “是,我害怕,伊万。” 富尔克男爵很坦诚地说道,他紧握着骑枪的手指在颤抖,他原以为自己能够趁着战场上的混乱逃走。 但真到了战场上,富尔克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眼前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旗帜,各色的十字架,无不向他证明十字军骑兵的数目之多。 身边,甲胄森严的重骑兵,轻装上阵的弓骑兵,更是宛如一道将自己层层包裹的黑色浪潮。 这是在毗邻比利牛斯天堑的阿基坦地区,自普瓦蒂埃会战(法兰克与伊比利亚阿拉伯人在朗基多克)以后,从未见过的大规模会战,完全超乎了富尔克对于战争的想象。 双方投入的骑兵,目测恐怕已经接近三万人。 这样规模的战争中,他就像随波逐流的落叶,只能被裹挟着冲进自己同宗兄弟们队伍——无论是生是死,似乎都算不上什么好的结局。 富尔克试图在胸前画一个十字,但抬起的手停顿了下,又放下了。 他小声呢喃着:“天父不会保佑我。” “我原以为会在耶路撒冷得到救赎。” 他苦笑了一声,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死在跟海盗的战斗中,最起码不会沦落到跟异教徒为伍,向基督兄弟们刀剑相向的地步。 伊万拍了拍富尔克的肩膀:“不用怕,你只需要跟着我冲锋就是了。” “听我说,小伙子们!” 伊万纵马来到自己的队伍前:“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的心中都藏着不满,但也该到此为止了。这是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机,按照教法,萨拉丁王会将此战三分之一的战利品赐予我们,土地,财富,官职,就摆在我们面前。” “你们现在该做的就是,跟着你们的主人我,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拿到手里!” “不为任何人,只为了我们自己!” “呼!” “呼!” 伊万麾下的骑兵们,纷纷呐喊了起来。 “塔基丁,你有个不错的下属。” 远远眺望着这边的萨拉丁,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塔基丁苦笑道:“是,他很不错,只是因为‘食人恶兽’的谣言,最近跟我闹得不太愉快。” “谣言,终究只是谣言。” 萨拉丁摇了摇头。 胜利,会压制一切问题。 对面,十字军的营门与寨墙上,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遮蔽了萨拉丁的视线,这使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原本倚重的凶暴龙群,已经死伤殆尽了。 步兵会战,己方已落下风。 战争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 夺! 利箭洞穿一头凶暴龙的眼珠,使得这头本就在肚子上被弩炮戳出了个大洞的凶兽,凶性大发,不顾龙鞍上驭手的指令,开始了横冲直撞。 袭击者是一名埋伏许久的林地射手,放完这箭转身便跑。 这些轻装步兵的机动性极强,良好的训练与伙食,使他们的体魄早就弥补了上来,虽然跟正版的林地精灵射手还没办法相比,但他们手中的长弓,依旧成为了萨拉森士兵们眼中的梦魇。 狂暴的凶暴龙不分敌我地狂乱冲击着,撞飞前面一排十字军后,竟是调转脑袋,向着身后己方军阵冲去,龙鞍上的驭手不得已,只能取出一杆大枪,对准凶暴龙的要害处刺下。 托尔勒此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他虽是舍迈尔大师亲手缔造出的龙裔战士,拥有着超凡脱俗的力量,即便是阻魔金武器,也很难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他的对手可是两个人。 就算汉斯跟维内托都没有使出纯血狼人最强悍的狼人变身,依旧打得他节节败退。 砰—— 托尔勒被维内托抱住腰直接撞飞了出去。 “你们这群杂碎!” 托尔勒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面前这敌人,明明已经遭受过许多次他的重击,怎么不仅没有变得虚弱,反而越战越勇了? 难道他是斯堪的纳维亚传说中的狂战士? 托尔勒心中叫苦,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手肘处伸出两道骨刺,向着抱着自己腰部的维内托便是狠狠戳下。 锋利的骨刺轻松便刺穿了维内托身着的板甲,但受此重创,维内托却是眼眶通红,手上的力气瞬间像是暴增了十倍,竟是抱着托尔勒,直接后仰着将其头朝地,“栽”到了地上。 饶是托尔勒龙裔血脉,生命力非凡,这一下也使他颈骨断裂,大脑瞬间混沌一片。 汉斯趁势攻上,手中手半剑带动全身力气,狠狠劈向他的脖颈。 砰—— 骨断头落。 汉斯高举起托尔勒那颗龙化的狰狞头颅,任由断颈处流淌的鲜血将他的头盔,战袍统统染红,高声咆哮着:“萨拉丁豢养的恶兽已死,基督勇士们,把异教徒赶出我们的营地!” 吼! 簇拥在汉斯身边的瓦兰吉卫队们纷纷咆哮了起来,他们抡起双手大斧,像是凛冬之地那些从森林,冻土中冲杀而来的维京勇士,向着步步后退的萨拉森步兵冲去。 战斧将敌人的盾牌从正当中劈开。 后面的敌人刺出长枪,却根本奈何不得身披多层重甲的瓦兰吉卫队。 他们的数目足有二百五十人之多,此时充当选锋精锐,宛如一柄锋利的尖刀,明明是步兵,却发挥出了具装骑兵冲阵的效果,将萨拉森人的阵型硬生生撕裂。 血色投矛贯穿一头凶暴龙的头颅。 芙琳吉拉一脸傲娇地踩着死去凶暴龙的头颅,脸上轻蔑之色溢于言表:“只是这种程度的敌人,还真是让人打不起精神来啊。” 库尔斯的声音从她的影子里响起:“小姐,不要耽搁了,利用这些死者的鲜血,我们要尽快布好大阵,谁也不知道敌人的施法者究竟什么时候会出手。” “好了,知道了。” 芙琳吉拉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堂堂采佩什家族的公主,为什么总是要跟汉斯一样做这些苦力活儿?” … 洛萨胸前的纹章突然变得滚烫起来,他没有接通通讯,而是直接催动胯下的日蚀,来到了麾下骑兵们的面前。 高大魁梧的日蚀,衬托得洛萨越发英武不凡。 “诸位士兵,骑士,修士还有爵士们——一个月前,我们可能还在麦田里耕耘,在酒馆里痛饮,在树荫下打牌,在午后的磨坊里昏昏欲睡。” “但现在,我们来到战场上,跟数目更胜于我们,还豢养着魔龙的异教军队们作战。” 临近的翼骑兵们神情微动。 听洛萨的描述,他们的确又回想起了曾经的闲适生活,跟现在一比,简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遥远。 “难道我们还有退路吗?” “让异教徒的军队焚烧我们的房屋,践踏我们的田地,屠戮我们的兄弟?” “眼睁睁看着魔龙从头顶飞过,留下遍地焦土,满目疮痍?” “还是说,卑微屈辱地向异教徒跪地求饶,被变卖为奴隶,只求一时苟活?” 洛萨的声调拔高,越发慷慨激昂:“不,我们无路可退。” “我们赖以为生的家园,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女们就在我们身后。” “今天,我们不分高低贵贱地在一起并肩作战,所有人只有一个身份,为了守护王国,守护圣地的基督战士。” “或许很多人都将死去,但这些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醒来时看到的将会是流淌着奶和蜜的天国!” “活下来的人同样是幸运的。” “因为历史会铭记我们,吟游诗人会赞颂我们,我们将获得无上的荣耀。” “我相信,当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消息,传回那些在欧洲迟迟不肯动身的骑士,勋爵,乃至国王们,他们都将为自己的不作为感到懊悔和羞愧。” 洛萨的声音停顿了下,旋即声嘶力竭地发出了一声有些走调的呐喊。 “以上帝之名!” 吼! 簇拥在洛萨身边的骑士们纷纷呐喊了起来。 战场是如此混乱,洛萨的声音再大也不可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但声音就像浪潮,迅速蔓延到了这支庞大骑兵队伍的每一个角落。 让娜小声调侃道:“或许下次你可以让芙琳为你施展一个扩音术。” “我安排了传令兵,他们会将我的讲话传递下去。” 洛萨又道:“让娜,还记得我们曾经并肩作战时的情景吗?” 让娜微笑道:“当然,我向您保证,我的太阳王,贞德会再次将胜利献给您。” “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 两人相视而笑。 让娜脱离了洛萨近前的队伍,带领一小队翼骑兵,向一旁奔去——她将负责统领另一支骑兵,与洛萨互为策应,最大程度发挥出骑兵冲锋的作用。 洛萨又看向身边的般若,她的眸子依旧清澈平淡,给人一种天塌下来,也无需紧张的力量。 “般若。” “嗯?” “你今天可真漂亮。” “?” 不管般若疑惑的眼神,洛萨拉下头盔的面具,高举起手中的骑矛——那是汉斯所使的具装骑矛:“翼骑兵,随我冲锋!” “呼!” 伴随着一声声呐喊声。 铁蹄踏碎大地。 羽翼飞扬,旌旗如林。 层层旗语传递下去,规模浩大的骑兵们,开始跟随各级指挥官的旗帜,结成数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阵型,分散着向萨拉森人的骑兵们冲去。 直取萨拉丁中军所在。 第427章 撞击 “这就是洛萨侯爵的军队!” “这就是传说中的翼骑兵!” 富尔克看着那穿着鲜亮板甲,背后羽饰如林的骑兵队伍,有些心潮澎湃。 洛萨的翼骑兵,因其独特的装饰与他们彪炳的战绩,早已传颂在基督世界,离开希伯伦的时候,他还有些惋惜没能亲眼看到翼骑兵们冲锋时的模样。 但旋即,富尔克意识到此战,虽说是看到了翼骑兵,但又有什么比翼骑兵们的枪锋指向自己更糟糕的事呢? 伊万攥紧了缰绳。 他是个天生果敢无畏的勇士,但不得不承认,看着那戴着金色面具,骑乘着宛如梦魇般的巨马的身影,他的心底竟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他用膝盖碰了下富尔克。 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他开口道:“他们背后的羽毛装饰有什么用?” 这一下给富尔克问住了。 “大概是装饰吧。” “也就是说,就是样子货呗。” 伊万不屑地嘲讽着,声音大到有些刻意。 “兄弟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敌人身上的装备很精良。” 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他笑着说道:“因为它们马上就会成为我们的战利品,要知道,在阿勒颇的市场上,一副这样的甲胄就能换一座配有马厩,花园,庭院的大宅邸!” 但似乎这样的训话并未取得什么成果。 只有靠近些的士兵,跟着强笑着应和了几声。 这样一支恐怖的敌人,自己真的能将其击败吗? “洛萨.” 萨拉丁喃喃自语着。 当他最开始得知洛萨曾带着一支库尔德骑兵,穿越国境,深入萨珊王的领地,并且成功以少敌多,攻破了当地领主的木堡,并将此事嫁祸到了自己头上时。 他就有过预感,这人未来或许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但他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仿佛猛虎于山间一个打盹的功夫,幼犬便已成为了统帅群狼的狼王。 “舍迈尔大师,我记得你曾说过,这个洛萨跟帝国的安娜是好友,还是黎凡特巫师协会的重要成员?” “没错。” 萨拉丁皱眉道:“像他这种人,为何还会觊觎世俗的权力,难道巫师不都是终日埋首于文献典籍当中,皓首穷经的乌里玛(学者)吗?” 舍迈尔微笑着反问:“我跟穆德里吉,不也是为了世俗的权力而为您效劳吗?法兰克人的皇帝,不照样能修建起巨大的巫师集会所吗?” 萨拉丁微怔。 他无奈地笑了笑:“两位大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手?面对这种涉及超凡的敌人,我的士兵们恐怕会死伤惨重。” “合适时机。” 沉默寡言的穆德里吉大师紧盯着气势雄浑的十字军骑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错,诚如穆德里吉大师所说,在合适时机,我们会出手的。” 舍迈尔大师神情坦然:“我们虽然没办法像萨勒曼大师一样为您奋战至死,但我以我的信誉作保证,一定会让您付出的价码物有所值。” 萨拉丁默然。 他感觉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跟这些施法者们是合作关系,从未凌驾于其上过,又谈何指使呢。 “我相信二位的信誉。” 最终,他只能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翼骑兵们排成最紧密的阵型,手中擎着的,是特制的,至少有三米长,甚至接近四米的空心骑枪,虽然易于折断,但也使得他们在与骑兵对冲时,占尽了先机。 随着山坡上的骑兵们冲下,数目众多的骑兵们,宛如孔雀开屏般逐渐排开阵势,将厚度变作宽度,以最大程度发挥出十字军引以为傲的冲击力。 让娜的“骑士之花”赋予每一名骑士百分之二十的全方位增幅。 洛萨的“冲锋”,则赋予了每一名士兵无限的勇气。 还有具装骑矛,对于己方骑兵百分之二十防御力的恐怖增幅,三重加持,使得此刻作战的骑士们,战斗力直线飙升了起码一倍,骑兵们也增幅近半。 “冲锋!” “杀光那些该死的异教徒。” 跟在翼骑兵后方,连坐骑都包裹在马铠当中的具装弓骑,挽弓搭箭,对准斜前方的位置就是两轮抛射,两轮箭矢,留下的余裕恰巧就是他们更换武器的时间。 他们换上双手骑矛,依仗坚实的铠甲,根本不需持盾,紧随翼骑兵们身后前进。 … 塔基丁高声咆哮着:“距离古德斯沦陷于野蛮的法兰克人之手,已有一百余年了,这些年里,法兰克人带来了瘟疫,灾祸,还有死亡,他们肆意掀起一场场的屠杀,现在,是时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了。” 他肥硕的身躯挤在一匹来自天竺的马瓦里健马背上,手中拎着的骑矛高高举起:“圣火永燃,至高至大!” “圣火永燃,至高至大!” 震天的怒吼声中,却藏着掩饰不住的怯意。 金色面具盔附带的惊惧效果,被披着龙首披风,一袭鲜亮板甲,且冲在最前方,刻意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洛萨,在此刻完美发挥了出来。 马穆鲁克骑兵们像是一道黑色浪潮,向对面的十字军迎头冲上。 骑兵对冲,本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对于萨拉丁重金培养的如洛萨麾下具装弓骑兵一般的卡萨吉卫队,更是大亏特亏,他们更适合以骑弓游击作战,拉扯敌人的步兵方阵,等到敌人阵型被骚扰得松散或是士兵疲惫不堪时,再换用战锤,连枷这种重型武器,直接冲阵。 但萨拉森人没得选。 必须要有人牵制住对方的骑兵,眼前这种战况,是没余地让马穆鲁克和轻骑兵们,依靠手中的骑弓展开游击,或是施展出其余高明战术的。 他们若是不缠住十字军骑兵,后者大可以直接调转马头,去冲击他们步兵方阵的侧翼,后方,乃至将现在数千冲进十字军营地的士兵,跟后方等待开赴战场的士兵分割开来。 相当于斩断伸进老鼠洞里的蛇头! 在双方各有一支强悍骑兵的前提下,唯有正面一战罢了。 砰! 两道洪流碰撞在了一起。 洛萨手中的骑矛贯穿了敌人的身体,在同时,他以一种拖枪的姿态将力道卸去,顺便拔出了骑矛,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宛如教科书般完美。 滚烫的热血溅在衣袍上。 日蚀兴奋地嗅着血腥味,在低头用撞角撞翻一员敌骑之后,竟是咧开满是狰狞獠牙的大嘴,一口啃在了对面骑士的头颅上,恐怖的咬合力,直接将那坚固的头盔碾成了铁饼。 它仰头将满嘴鲜血,连带着铁块吞进胃里,这头来自地狱的梦魇兽,受这战场气息一激,终究还是显露出了嗜血本性。 已经无暇顾及日蚀违背了他三令五申的准则,洛萨横挑起骑矛,将面前的敌人扫落坐骑。 在他身后,不知多少骑兵在交手的刹那,或是被刺穿了坐骑,或是被骑枪抵落战马,亦或是干脆利落被敌人的骑枪洞穿了身体。 这时,就是体现骑兵个人武艺的时候了。 许多老练的骑士,在杀死敌人的时候,往往能够全身而退,甚至连武器都完好无损,顺势便向第二个敌人杀去。‘ 而一些武艺不精的骑士或是侍从,一个照面便丢掉性命是常事,最少也落得个骑枪脱手,只能拔出武装剑跟敌人近身格斗的下场。 翼骑兵除外,他们使用的骑枪虽然能保证率先命中敌人,但同时也失去了坚韧,在接敌的一瞬,就纷纷断裂。 不过显而易见的,仍是十字军骑兵牢牢占据了上风。 第428章 复仇者 此时,在两军大营中间的空地上。 两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伍已经进入了贴身肉搏的阶段。 连枷,钉头锤,武装剑,狼牙棒 骑着披着各式马衣的坐骑上,十字军骑兵们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副武器,跟敌人展开了生死搏杀。 这时,板甲的作用就完美体现了出来。 为了克制这个时代泛用的重型锁子甲,无论是法兰克骑士还是萨拉森骑兵,装备的副武器都大多是钝器,在这种武器的攻击下,锁子甲只能保证士兵死得比较完整。 但板甲就不同了,拥有内衬作缓冲的板甲,不仅灵活性和防御力极佳,抗钝击的能力也远非锁子甲和鳞甲所能媲美的。 不知有多少武艺精湛的马穆鲁克,颓然倒在十字军骑士的铁锤下。 富尔克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面前“基督兄弟”的一记钉头锤。 他很清楚,如果被这种凶恶的武器打在身上,绝不是淤青那么简单。 他抬起手中的直剑,招架住了敌人劈来的战刃,心中一阵悲凉,这种混战下,他哪可能解释得清自己的身份,就凭身上这萨拉森风格浓郁的铠甲,就只可能被十字军当作是敌人。 敌人的攻击一记重过一记。 富尔克失了先机,眼下竟连招架都变得无比费力。 这时,面前的“敌人”突然摔落了坐骑,回头看去,这才发现竟是伊万百忙之中抽出空隙,一记标枪洞穿了敌人坐骑的“前挡甲”,这才救下了自己。 这一下,仿佛唤醒了富尔克。 他意识到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根本就不需考虑任何多余的事——没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 铁矛横扫。 这把天外陨铁铸造的武器,在洛萨手中,发挥出了丝毫不逊于汉斯分毫的恐怖战力。 仿佛那演绎小说里,动辄使用百斤重器的勇将来到了现实。 洛萨完全是将这杆铁矛当作了铁棍来用,手上庞大的力气,丝毫不需顾及胯下坐骑的承受力,一记横扫,便能将身着重甲的敌人,砸个骨断筋折。 以他衣甲的醒目程度,围攻他的敌人数不胜数,但有般若护卫在册,他只需考虑另一侧的防御,几乎没有敌人是他一合之敌。 两人就这样一路冲杀,连洛萨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惨死在自己的铁矛之下。 当洛萨浑身浴血,凿穿敌人阵型时,赫然看到那被层层黑甲精骑拱卫着的萨拉丁,对方一袭金色甲胄,肩膀上站着一头神骏非常的雄鹰。 此时,对方正面带微笑地向自己招着手,仿佛是在欢迎他到近前做客,亦像是在嘲讽他,明明距离已如此之近,却永远无法逾越天堑。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便再度拨马回头,竟是领着十余名跟随自己一路冲杀过来的翼骑兵,朝着敌人的背后再度展开了冲锋。 他没有贸然冲向萨拉丁,直觉告诉他,那里潜藏着极为恐怖的危险。 直到现在萨拉丁手下的施法者,还有那头巨龙都没出手,洛萨很清楚他们仍在蛰伏,就像荒漠中常见的响尾蛇,与黄沙融为一体,随时准备喷出致命的毒液。 萨拉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低声呢喃道:“多少年了啊” 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能感受到恐惧的情绪了? 他有些茫然,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老了吗? 不只是萨拉丁,不远处的穆德里吉突然对身边的舍迈尔开口道:“连我都感觉到了恐惧,你知道那是什么法术吗?” 舍迈尔有些诧异。 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穆德里吉,竟会主动找自己搭话。 他摇头道:“不知道,如果是群体恐惧术,不可能连你我都会受到影响,我的那头卡累利阿火龙的龙威,都不如他更能摄人心魄——或许他是什么邪神子嗣?” 穆德里吉沉默了片刻,道:“你也该出手了吧,最起码先让你的那头巨龙伙伴去攻击敌人的营地,也好看看法兰克人的施法者,到底藏有什么底牌。” 舍迈尔大师考虑了一阵,点头道:“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穆德里吉阁下,我会和我的巨龙伙伴对敌人营地发起进攻,这个洛萨,就交给你了。” 穆德里吉皱眉道:“你非要跟它一起,作为高等龙类,卡累利阿火龙完全能够独立作战。” 舍迈尔摇头道:“但他毕竟没有人类施法者那样活络的脑子,以及我们这种百变的手段——穆德里吉大师,‘他’是我的挚友,不是我的宠物,我很在意他的安危。” 穆德里吉的脸色不太好看,冷冰冰回了句:“随你。” 便不再说话。 观战的高地上。 率领麾下数百名骑兵的扎希尔王子看着远处那个浑身浴血,宛如魔神般不可阻挡的身影,一阵咬牙切齿——那个男人是自己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 他更强了,麾下的爪牙比起曾经交手的时候,数目更多,也更加精锐。 难道自己永远无法击败这个自己心中的梦魇,洗刷掉耻辱吗? 扎希尔王子的心中,满是颓唐,被自己视作宿敌的男人,如今已是一方豪强,麾下上万大军,而自己不仅没能收回阿勒颇的领地,麾下也只剩下了几百名骑兵。 此等境遇,怎能甘心? “殿下,吾王唤您过去。” 高大的努比亚奴隶,一路小跑,前来禀报。 扎希尔认出,他是自己父亲麾下最信任的宫廷宦官。 “啊,哦,好。” 猝不及防的扎希尔有些不敢相信,自从那次失败后,萨拉丁几乎便再也没召见过他,许多人都把这当作他被彻底排除王位继承人的信号。 如今,他仅剩下一支忠诚于自己的禁卫马穆鲁克,但因为没有封地,便连这支仅有的几百名骑兵,都维持得捉襟见肘。 扎希尔跟随宦官来到萨拉丁面前,有些疑惑道:“父亲。” “您有任务给我?” 萨拉丁微微颔首:“扎希尔,我要你统领剩下的卡萨吉卫队。” 萨拉丁的卡萨吉卫队,总人数达到上万人,但没有全部带到战场上。 原因跟洛萨麾下那些留在领地里的敕令骑士们一样。 作为国王的禁卫马穆鲁克,许多卡萨吉卫队的成员都在阿尤布王朝担任要职,甚至是封疆大吏,这也是马穆鲁克之所以被称作是“伪装成军队的阶层”的原因。 他们因出身于奴隶,从小被君主封闭式培训,跟地方的王公贵族们牵扯不深,外放做官,能极大程度降低敌方叛乱的风险。 可以类比为东帝国的宦官,只是他们不曾经过阉割罢了。 再加上萨拉丁调派了三个千人队的卡萨吉卫队到塔基丁麾下听用,他手底下仅剩下不到五千名卡萨吉卫队。 扎希尔愣了下,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您说真的?” 萨拉丁的声音很温和,他按住扎希尔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当然,我的儿子。” 扎希尔仰起头,看着面前自己年近五旬的父亲,他的确是老了,胡须都有些斑白了,脸上满是皱纹,有多少年自己没能这么认真打量过父亲的样貌了? 萨拉丁依旧在说话,眼神中满是慈爱:“除了我的卫队,我还会再调派两千努比亚轻骑兵归你调遣,扎希尔,你曾败于洛萨之手,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务必遏制住法兰克骑兵的冲锋势头,将他们拦腰斩断!” 努比亚轻骑兵指的是位于埃及以南的努比亚地区,臣服萨拉丁的领主们,遣来效命的轻装标枪骑兵,他们的战斗力只能说聊胜于无。 扎希尔毫不犹豫道:“父亲,我会竭尽全力,至死方休!” “孩子,此战过后,我会将阿勒颇和北部叙利亚交给你。” 萨拉丁一脸郑重,他其实早就考虑过身后事了,大马士革及南部地区交予长子,埃及交予次子阿齐兹,阿勒颇和北部叙利亚交予自己这第三子。 如能收复圣地,圣地自然是交予自己兄弟阿迪勒来掌管。 “谢父亲。” 扎希尔满脸惊喜,他受够了居无定所的日子了,没有领地的王子,不会得到任何尊重。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萨拉丁行了一礼,便在萨拉丁的注视中,翻身上马,前去接管萨拉丁派遣给他的军队了。 望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萨拉丁轻叹了一口气。 在敌人的逼迫下,自己被迫将作为预备队的精锐送上战场。 而他手中的预备队数目又在不断减少,一张张牌被打出,难不成到最后,他真要指望那些“穆塔维亚”(志愿者,指自愿参与吉哈德的民兵)来扭转战局吗? “舍迈尔,穆德里吉,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手?” 第429章 朗基努斯圣枪 “圣火永燃,至高至大,为了吾王萨拉丁!” 扎希尔挥舞着骑矛,率领着六千骑兵杀进战场,这是萨拉丁手中仅剩的绝大多数机动力量,除此之外,他身边护卫的卡萨吉卫队,仅剩下一千余人。 六千骑兵当中,有四千都是身着重甲,训练有素的马穆鲁克重骑兵。 扎希尔率领他们在混战的战场边缘游走,打算挑选十字军最薄弱的敌方展开突袭,敌我双方现在都已乱作一团,想要远远放箭还得担心误伤。 但这时,身边的禁卫马穆鲁克突然高喊道:“殿下,快看身后!” 扎希尔猛然回过头。 只见一头庞然巨兽,正振动翅膀缓缓从萨拉森军营里升空而起。 嘈杂的战场,像是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悠扬的龙吼声,响彻天际。 昂—— 刚刚搠死一骑的洛萨,下意识仰起头,那庞然巍峨的巨大身影,立刻使他再也挪不开视线。 它一出现,那些始终盘旋在天空中的兀鹫和猎鹰,便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有些甚至慌乱之下撞在了一起,仿佛根本不配与它同享一片天空。 黑色三角鳞片的缝隙,仿佛流淌着灼热的熔岩,它的头顶,蜿蜒的龙角俨然一顶王冠,双目睥睨,俯瞰大地。 “终于现身了。” 洛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炙热,像是久觅珍宝的收藏家,看到了最完美的藏品——跟它相比,洛萨曾猎杀的暴虐龙就像个粗鄙不堪的傻大个儿。 一片片细密的鳞甲出现在他的脸颊,额头上,这不是半龙化,纯粹是他体内的龙裔血脉受这头火龙的牵引,所自发产生的异变。 隐约间,一道修长的龙影出现在洛萨身边。 正在战斗中的士兵们自然看不到,但从天空中的俯瞰,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他立刻吸引了头顶巨龙的瞩目。 这头卡累利阿火龙发出充满惊讶的咆哮声,紧跟着又是无穷的怒吼,仿佛在痛斥洛萨这等藏头露尾的巨龙,为何不敢与它正面对决? 洛萨不再束缚自己体内仿佛要如决堤洪流般奔腾起来的龙裔血脉,它糅合了诸多龙种的优点,早就不亚于这个世界龙类中的高等巨龙。 气息一出,立刻使得原本想要飞往十字军大营的火龙,开始调转方向。 龙背上的舍迈尔,伸手按住火龙的脑袋,不断传出安抚的情绪:“嘿,小伙子,不要被他激怒,我们要先为可怜的托尔勒复仇,你忘了是谁每天辛辛苦苦为你供奉食物的了吗?” 但火龙的脾气上来了,要是还能轻易抑制下来,就不是火龙了。 它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舍迈尔微怔,满脸无奈道:“好吧,我知道了,是他闯进了你的领地,你有理由生气,但你得答应我,接下来要听我的话,那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他低头察看洛萨所在的位置,看着他背后的龙首披风,神情有些恍然:“难怪他的家族箴言是沐浴龙血,原来也是个龙裔,血脉层次还挺高,都能媲美高等龙类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想想,又觉得讽刺。 明明自己也是龙裔,居然还好意思借托尔勒的身份,在萨拉森人的军队中掀起谣言,这洛萨,真是个无耻之徒。 也好,就让我看看,将你逼出真身之后,你又该作何反应? 舍迈尔大师心情稍松,不知底细的对手才是最难对付的,至于龙裔——对于自己这种专门研究巨龙学的施法者而言,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 再强还能强到哪儿去? 能比得上正版的巨龙? 就算能比得上,还能比得上在所有高等龙类中,都能排进前五的卡累利阿火龙? 火龙的出场,终于使萨拉丁的神情稍霁。 萨拉森士兵们士气大振,反观十字军,则纷纷面露惊恐之色,这种在吟游诗人口中频繁出现的传奇生物,向来是强悍与凶残的代名词。 雷蒙德公爵看向鲍德温四世:“陛下,我们要不要躲避?” 这时,卡累利阿火龙的目标还没被洛萨吸引,看它的飞行方向,分明是要直扑十字军的大营。 鲍德温四世缓缓摇了摇头:“巨龙自有洛萨卿来应对,我的旗帜屹立于此,若我军正跟敌人拼杀的战士回头看不见这杆大旗,又会作何想法?” “可是陛下,洛萨侯爵现在根本腾不出手啊。” 雷蒙德抬头,仰望着这头恐怖的巨兽,于它而言,自己这些人,渺小的就像一群蝼蚁,只需它一口龙炎,就能对己方的军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我相信他。” 手掌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背后披风飘舞的鲍德温四世,神情坚定道:“也请雷蒙德公爵相信他。” 雷蒙德愣了下,心说,我凭什么相信这小子,就凭他是斗鸡眼维尔纳的儿子? “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相信他了。” 雷蒙德公爵回过神来。 却突然发现,原本正朝十字军营地飞来的巨龙,不知何时竟是调转了个方向——那是洛萨所处的位置。 “糟了!”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巨龙走了当然是好事,但洛萨身边统帅的,却是十字军最精华的力量啊,其中也包括他的“的黎波里骑兵”! 眼看着头顶巨龙来袭,原本正跟敌人作战的十字军骑兵们,脸色下意识都变得有些惨白,不光是他们,连他们的对手都不约而同想要退避。 虽然是己方的巨龙,但龙炎可不长眼。 在外游曳的扎希尔,高声呼喊着,下令暂时撤军。 他手下的士兵们早有此意,这时就算是扎希尔让他们冲,他们的心中都得泛嘀咕。 萨拉森骑兵开始自发跟十字军拉开距离,十字军骑兵们还有些犹豫不决,但随着洛萨下令吹起号角,命令散落在外的骑兵们返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们也开始撤退。 只留下方才那片战场上,七零八落的尸体。 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洼。 洛萨抬起手,面朝汇聚而来的十字军骑兵们大声呼喊道:“诸位十字军的战士,不要畏惧区区一头巨龙,看看我手中的,这是什么?” 金色的光芒,在他手中缓缓凝聚出一把印满奇特铭文的长枪。 光芒将洛萨映照得仿若天神下凡。 一时间,被巨龙惊惧到的十字军骑兵们,脸上不由泛出了一丝惊愕来——他们不约而同萌生了一个猜想。 “难道是” 洛萨没有任由近前的骑士道出完整的问话,而是干脆利落道:“没错,这就是沾染了神圣基督之血的圣枪,我昨日蒙神启,天父告知我,此战,我们将会赢得最终的胜利,并告知了我圣枪所处的位置!” 此话一出,骑兵们哗然。 据说,朗基努斯是刺杀耶稣基督的帝国士兵,朗基努斯之枪就是沾染耶稣之血的圣物,传说中,查理曼大帝就曾持有这把圣器,建立起了属于他的帝国。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在安条克攻城战时,曾有一个叫彼得的苦修士(非组织穷人十字军的隐修士彼得)声称得到了神启,获得了圣枪,也因此鼓舞了十字军的士气,击败了来犯之敌。 但后来经随军修道士们的火刑考验,彼得承认他伪造了圣枪。 就跟其它圣物一样,没人知道真正的圣枪究竟在谁手里。 但现在,洛萨决定宣称圣枪就在他的手中。 事实上他并没有说谎,让娜手中的圣枪,他也能自由使用,“永恒之枪”昆古尼尔,是奥丁神的武器,被称作“圣枪”也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火刑? 他早就不怕火了。 更何况,此战过后,他倒想问问,在圣地谁敢把他按在火刑柱上。 第430章 命运之矛 朗基努斯圣枪! 传说中拥有无穷伟力的命运之矛! 一个个骑士,骑兵们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像德瑞姆这种不了解传说的异教皈依者,则连忙开口询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年来,圣地流传有太多真真假假的传说了,今天有人发现了一根圣遗骨,明天有人声称自己发现了一块圣裹尸布——几乎每个稍微富裕些的朝圣者,在离开圣地时,身上都或多或少揣着一两件“圣器”。 但除了圣枪,又有什么武器能有这样神秘奇特的花纹,散发着如此摄人心魄的神圣的气息呢? “圣枪在侯爵大人手中,这是天父的意志!命中注定我们今天要跟随侯爵大人,将这些该死的异教徒赶出圣地。” “难道侯爵大人还能说谎吗?” 洛萨身边的骑兵们纷纷开口大喊起来,他们比任何人都坚信洛萨就是圣子的转生,是天父意志的人间代言人。 “想想新哈布斯堡的神木,想想艾拉港一夜之间屹立而起的圣塔楼,想想约格律斯堡的城墙——在侯爵大人身上,发生的神迹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毫无疑问,侯爵大人就是传说中的‘行奇迹者’,他得到了上帝的眷顾。” 有贵族骑士喊道:“我从不怀疑侯爵大人蒙受的神眷,但是我听说,圣枪收藏在教皇城的圣彼得大教堂——我来圣地前,恰巧在那里瞻仰过装有圣枪的盒子。” “蠢货,你难道不知道圣枪早就断成三截了吗?就跟真十字架的碎片一样。” 真十字架的碎片就藏在十字军营地里,那辆承载着巨大的镀金十字架的战车上,由一群武装修士拱卫,那是帝国士兵钉死耶稣的刑具,别指望会有多华丽。 “可圣枪怎么会断?” “你可以去问问圣朗基努斯(朗基努斯穿刺耶稣之后,几乎失明的眼睛沾染了耶稣之血,重获光明,因此被感化,后致力于在小亚细亚传播基督教被斩首,因而封圣)。” 圣枪在洛萨手中的劲爆消息,一瞬间甚至使十字军骑兵们都忘记了头顶那正振翅飞来的魔龙。 如果是真正的圣枪,还需要害怕魔龙吗? 但洛萨没有忘记。 他拔高了语调:“这是天父的意志,祂赐予我圣枪,以消灭这撒旦诞下的邪恶魔龙,为上帝而战的士兵们,我发誓会让这地狱来的怪物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对,没什么可怕的,别忘了我们效忠的领主是传说中的屠龙者,他现在获得了圣枪,要消灭魔龙只会更加简单。” “传说中,手持圣矛者,将会成为最伟大的君主,这意味着侯爵大人会成为欧陆之王吗?” 洛萨的双眼紧盯着头顶的魔龙,金色的圣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洛萨的手臂点燃,继而燃遍了他的半边身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他正在承受火刑一样。 他胯下的日蚀发出了不安的嘶鸣。 作为地狱生物,它很惧怕圣炎。 但它很快又意识到,这种火焰仿佛有生命般,居然能够识别敌我,哪怕近在咫尺,依旧没有感受到灼烧感,这才安静了下来。 “看啊,苦修士彼得所没能经受住的火之考验,侯爵大人经受住了。” “神迹,这是一场神迹!” 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莫林的罗杰的嘴唇都在颤抖,他不住在胸前画着十字:“杰拉德,你看到了吗?洛萨侯爵不仅不是什么跟恶灵勾结的邪恶巫师.我甚至怀疑他就是新的圣子。”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脸色有些难看,他小声嘀咕着:“这或许是洛萨借助某种法术施展的障眼法,没看到他身上的铠甲,胯下的坐骑都没被点燃吗?” “那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火焰!” 但这种阴暗的想法,无论如何杰拉德也不会选择在此时宣之于众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那邪恶异教徒所驱使的魔龙。 恶龙越来越近。 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而是在天空中不断盘旋着——洛萨知晓,这是因为巨龙在吐息时需要俯冲,这时也是巨龙灵活性被降到最低的时候。 它很谨慎。 “以上帝之名!” 洛萨手中的圣枪就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他体内的力量如决堤洪流般源源不断向圣枪汇去,眨眼间,就使其腾起灼热的圣炎,变得越发光辉夺目。 龙鞍上。 舍迈尔大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底下的议论声,哪怕隔了这么远,依旧逃不过他的耳朵。 “朗基努斯圣枪?” “一件神器!” 这种充满神圣力量的神器,显然拥有很强大的破邪力量,倒的确像是正统教会出产的神器,跟自己曾经灭过的几只图腾神的气息截然不同。 所以,这些法兰克人所谓的十字教,似乎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 神器的确难缠,但舍迈尔反倒是放下心来,隐藏在暗处的刀箭才最为可怕,对于他这种层次的施法者,也绝不是没见识过神器。 说白了,这东西就是沾染神性的普通器物,他消灭过很多图腾神,部落神,祂们遗留下来的祭器,就算得上是神器,对舍迈尔而言,洛萨手中的圣枪无非就是沾染的神性更多罢了。 只是他脸上的坦然,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清晰感知到,底下手持圣枪的男人,手中武器的能量强度正在直线飙升,只是眨眼间,就已经达到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程度,并且依旧如脱缰的野马般在狂野飙升。 洛萨此时已经跃下马背,整个身体宛如一张张开的大弓,随着手中的圣枪在人们视线中俨然已成了一道巨大的光柱,他才猛然发力,将其投掷了出去。 “快,快躲开!” 舍迈尔焦急地催促着。 那道金色光芒来得是如此迅捷,但早有准备的火龙此时却发挥出了与它那庞然身躯不相匹配的恐怖敏捷,只是灵活地一个偏移,金色圣枪便擦着它的翅膀边沿飞入了云霄。 “没中?” “居然没中!” 原本还满脸期待的十字军骑兵们,脸上被浓郁的失望所取代。 “怎么可能!” “那可是传说中的圣枪啊。” “难道我们已经失去上帝的眷顾了吗?” 对面的萨拉森骑兵们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般纷纷欢呼了起来。 “你们的神抛弃了你们。” “这是圣火的意志!” 洛萨重新回到了马背上,他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抬起了毫发无伤的手臂,高喊道:“如果上帝的意志不愿使这一枪落空,那么这一枪,就是必中之枪!” 下一秒。 金色的光辉从天空中闪过。 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 坠落天空的大日。 安坐在龙鞍上的舍迈尔大师,被这突然照射而来的炽烈光辉,惊得蓦然回过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砰—— 金光从上而下,贯穿了火龙的身体,如雨般的血水,在洒落长空的一瞬间,便燃成了一簇簇火苗。 萨拉森骑兵们的欢呼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字军骑兵们震天的呐喊声:“这是天父的意志,天父要这一枪命中恶龙,恶龙便被圣枪所贯穿!” 这一刻,再没人怀疑洛萨手中的圣枪,就是传说中的那把朗基努斯之枪。 哪怕是杰拉德,也匆忙跃下马背,跪在地上虔诚的祷告着。 在他身边,跟他私交相当不错的罗杰,只是低声说了句:“你改悔吧,我不会将你之前的亵渎之语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但你需为自己的无端猜疑而忏悔。” 第431章 胜局已显 “这是上帝的意志!” 十字军骑兵们脸上的兴奋之色,已经完全冲散了他们身体上的疲惫。 他们拼命欢呼着,声嘶力竭地宣泄着胸臆中的情绪。 圣枪,是跟真十字架,约柜一个档次的圣物。 如今不仅在圣地重现天日,还向他们展现出了货真价实的神迹。 这比教宗陛下捧着真十字架的碎片,亲临战阵前向他们训话,更能鼓舞人心——毕竟,藏在大车里的真十字架碎块,可不会帮助他们击败异教徒们驱使的魔龙。 正试图将肩甲上扎着的那半根断裂投矛拔下来的富尔克男爵,脸上充满了震撼与恐惧。 他的嘴唇在颤抖。 “圣枪,那是传说中的圣枪!”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压抑嘶吼:“天父在上,我竟然成为了圣枪守护者的敌人,我将永远堕入火狱,再难得到救赎” 富尔克男爵身边的伊万,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作为皈依异教的原正教徒,他心中原本坚守的信念也遭受了重创。 原来,这世上真有上帝 他回头看向那一个个面如死灰的马穆鲁克骑兵,突然扯起嗓子喊道:“都怕什么,我们的龙还没死,这说明异教徒崇信的神明,也无法匹敌圣火的光辉!” 似乎是在应和伊万口中的话。 昂—— 头顶火龙的咆哮声像是冬日里炸响的雷霆。 它那一对巨大的眸子死死盯着人群簇拥着的洛萨,洒落的鲜血化作一簇簇火焰,整个身子像是沐浴在火海当中。 只见它双翅振动,便想俯冲下来,用炽热的龙炎将那些恼人的虫子统统焚烧殆尽。 舍迈尔匆忙安抚着自己伙伴的情绪:“别冲动,伙计,他就是想要激怒你,让你露出破绽。” “听话,飞高点,让我先替你看看伤口。” 他的手上亮起绿色的光芒,试图治愈火龙的创伤。 但随着绿色光芒即将洒在火龙的伤口上时,一道金色的神圣光辉蓦然亮起,顷刻间就将舍迈尔试图施展的治愈法术驱逐了个干干净净,并且,这金色圣辉还如附骨之疽般,不断燃烧着。 痛苦,使火龙眼神中的愤怒也越发的浓郁,本就性情狂躁的火龙,再也不顾舍迈尔大师的劝告,一头扎了下来,口腔中的温度开始急剧上升。 “那头魔龙要冲下来了!” “它还没死!” 它当然不会死。 就算是让娜,一记圣枪也不可能使这头卡累利阿火龙丧失战斗力,更别提只是洛萨掷出的圣枪了。 如果生命力可以数据化的话,洛萨这一枪,顶多打掉了卡累利阿火龙四分之一的血量。 十字军的骑兵们有些躁动了起来,但他们这次并未感觉到多么恐惧,眼神齐刷刷看向那端坐在巨马背上,手持圣枪的男人。 轰! 一道红色的闪电从十字军的营地中飞射而出。 舍迈尔匆忙挥舞着法杖试图抵挡,但这道闪电,是芙琳吉拉依靠战场上不知多少死者的鲜血,构筑起来的鲜血法阵的攻击,又哪是那么容易挡住的。 红色闪电击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魔法屏障。 宛如烟花般泛起一道道彩色的涟漪。 直至,轰在巨龙那庞大的身躯之上。 被削弱了大部分力量的红色闪电,依旧使卡累利阿火龙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像是作用于灵魂上的恐怖冲击,使它再也顾不上报复,重新开始升空。 洛萨神情淡然,看着几乎快要飞出战场的火龙:“它的确没死,但对我们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了。” 一名骑士脱口道:“可为什么不干脆消灭掉它呢?” 洛萨哂笑了一声,高喊道:“是啊,没错。上帝是全知全能的,但他为何不愿消灭撒旦,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连上帝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吗?” “当然不。” 他的声音富含穿透力,像是虔诚的神父在慷慨激昂地布道。 “那是因为他给予人们选择投入撒旦怀抱或是皈依正信的自由。” “现在,天父赐予我圣枪,用来抵御邪恶,但不代表我们就能安坐原地,坐享其成,等待邪恶被天父的力量所驱逐,天父也不会那样做。” “只有自救者,才能得到救赎!” 洛萨的神情中满是虔诚,这一刻,似乎就连自己都相信了他一首杜撰出来的神迹。 “所有受天父眷顾的骑兵,骑士,还有爵士们,现在,请举起你们的骑矛,长剑还有战锤,重整你们的阵列,让异教徒们再领略一次一个真正基督徒的信仰与虔诚!” 随着洛萨话音落下,人们的欢呼声,再度像是山呼海啸般响起。 平心而论,洛萨不愿充当神棍的形象,但在这个时代,没什么比这套更加好用的了。 十字军骑兵们开始列阵重整,各色旗帜像是流动的洋流。 有人驾驭坐骑跑到洛萨近前,询问道:“侯爵大人,那头魔龙怎么办?” 洛萨不假思索道:“我的侍从会手持圣枪,时刻威慑它,使它不敢靠近一步。” 让娜此时已经重新拿回了圣枪,隐约间,她还能感觉到圣枪传递来的不满情绪,似乎是嫌弃洛萨注入它体内的能量过于灼热,不够正宗。 她神情古怪地拍了拍圣枪的枪杆,将它收起。 旁边的骑兵们时不时投来炙热的眼神,似乎是在羡慕让娜竟能获得替洛萨保管圣枪的殊荣。 阿尔贡男爵驾驭坐骑,小跑着赶来提醒道:“大人,不可啊,圣枪可使拥有它的人成为最伟大的君主,亦会使失去它的人丧失生命。” “我并未失去它——我将它托付给了我最信赖的人。” 洛萨笑着调侃道:“阿尔贡男爵,我感谢你忠诚的进言,但我相信我的先祖查理曼大帝在如厕或是出恭时,肯定不会时刻举着一把长枪。” 哈布斯堡家族也有查理曼大帝的血统,血脉世系中有明确的记载。 阿尔贡男爵也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道:“抱歉,大人,是我太紧张了。” 洛萨看着阿尔贡男爵,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是他手底下唯一一个没经过转职,却表现得比忠诚恒定的系统士兵更加忠诚的领主。 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洛萨并不在意,那也不重要。 洛萨的脸上满怀善意与尊重:“不,我得感谢你的忠诚。” “阿尔贡男爵,跟在我的身边为我执旗可以吗?” 阿尔贡男爵脸上的尘土混合着汗水,便成了一道道泥痕,他从洛萨身后翼骑兵的手中,接过了那面飞扬的双头鹰旗,有些惊喜道:“当然,义不容辞,我的大人!” 洛萨微微颔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重新整理起队伍的十字军骑兵们,将手中的骑矛端平。 如林般的骑枪悬系着各式的旗标,随同洛萨一起端平。 下一刻,密集的马蹄声便又如战鼓般响起。 “遵循上帝的旨意!” “为了圣枪显圣!” 成百上千名骑兵,被激发出了无限的勇气,他们不再惧怕生死,像是堆满积雪的阿尔卑斯山,在洛萨的一声怒吼之下,将万吨积雪倾泻而下。 扎希尔的脸色越加难看,他跟不远处的塔基丁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退意。 敌我双方士气,此消彼长,已经拉开了档次。 本来就居于下风的萨拉森骑兵,取胜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 “放箭,不要跟他们正面对抗!” 扎希尔率先开口。 “派那些努比亚的骑兵上前,用标枪阻拦住敌人!” 远处的塔基丁长叹了一口气,扎希尔的命令没出乎他的预料,算是一种既聪明,又不那么聪明的做法。 聪明的是,将努比亚骑兵们派到前面送死,大概率能保住卡萨吉卫队和他麾下的马穆鲁克精锐,但这也意味着这些“精锐们”最后仅剩的一丝勇气,也将消失殆尽。 “难道我们又要输了吗?” 塔基丁的心中涌现出了一丝无力感,方才的交锋,己方的骑兵损失远胜于十字军的骑兵,二者几乎能打出一比三的战损。 因为十字军骑兵们的甲胄坚固,极大限制了他们的骑射战术;论正面硬冲,马穆鲁克这种偏全能的军队,又要逊于十字军骑兵一筹。 再加上敌我士气的差距,这就使得己方的劣势被无限放大了。 他咬紧牙关:“圣火庇佑的勇士们,别忘了,收复圣地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我们的人数比野蛮的法兰克人更多,装备也丝毫不逊于对方,萨拉丁王就在背后注视着我们,现在,是我们展现自己勇武的时候了。” “圣火永燃,至高至大!” 他发出怒吼,再度命人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第432章 穆德里吉 “要输了啊.” 萨拉丁骑在马背上,一袭精制鳞甲闪烁着熠熠金辉。 他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看不出多少喜怒,只是紧攥着缰绳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他是个篡位者。 他需要一场让整个拜火教世界都认可的丰功伟绩,来稳固他那松散的王朝,他不希望自己打下的疆土,在自己死后便如阿拔斯王朝一样,碎成无数片。 这也是他篡夺了法蒂玛王朝后,开始大力扶持逊派拜火教,打压原本于埃及盛行的什派拜火教的原因。 偌大个阿尤布王朝,内里的暗流早已汹涌,萨拉丁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们中,有任何一个能像自己一样,继续稳固住这个王朝的。 但现在,败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以他的年纪,还有这些年来不断复发的伤病,这可能是他有能力发起的最后一场收复圣地的“吉哈德”(圣战)了。 他抬起手掌,遮在眉前,抬头打量着舍迈尔大师和他的巨龙。 他们已经飞到战场边缘了。 按照他对舍迈尔的了解,这家伙恐怕已经不会再出手了,毕竟只是收钱办事的雇佣兵,打打顺风仗还行,他也没指望过他们会为自己拼命奋战。 穆德里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的声音很低沉:“萨拉丁王,你觉得你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萨拉丁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中军步兵久攻不下,胜负尚且难分,两翼骑兵士气受挫,难敌法兰克骑兵,只要法兰克骑兵腾出手来,中军溃退,已在咫尺。” 旁边听到这番话的心腹,纷纷露出惊容。 “您倒是坦诚。” 穆德里吉也有些惊讶,改用了敬称。 “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穆德里吉抬头看向头顶盘旋的巨龙:“赌舍迈尔不会就此罢手。” 萨拉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何解?” 穆德里吉轻声道:“您有所不知,卡累利阿火龙性情暴虐,最是记仇,它吃了那么大的亏,就算舍迈尔再怎么劝它,它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法兰克人。” “只是一头畜生,也能左右舍迈尔大师的想法?” 萨拉丁轻笑道。 他自忖看人极准,舍迈尔这人看起来似乎是要比穆德里吉更好说话一些,但实际上心中是个极度自私,傲气十足的人,又怎会为了一头畜生搭上自己? 遍寻世界,也难找出几个像萨勒曼大师那样,愿意为雇主奋战至死的人了。 穆德里吉冷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在你我眼中,那不过是畜生。但在舍迈尔眼中,那是挚友,是兄弟,他不在意托尔勒这种奴仆的性命,但他肯定会在乎他的龙。” “所以,只要有我出手吸引火力,他是肯定愿意策应出击的。” 萨拉丁愣了一下,连忙道:“您乐意承担风险出手?” 穆德里吉笑道:“萨拉丁王,在我们部落,有句谚语叫做想要吃肉,哪能不担风险?” 萨拉丁沉默了片刻,有些感慨道:“我没想到您竟是如此健谈。” “呵。” 穆德里吉自嘲一笑:“无非就是利益动人罢了。坦白告诉您,我看中了法兰克人的那把圣枪。” 原本,他就是想当个雇佣兵,欺负欺负凡人,从萨拉丁手里换取一些资材。 后来发现,这法兰克人当中也有厉害施法者,便怀着摸鱼的想法,能出力就出点力,一方面不能砸了自家招牌,但最重要的,还是要保全自己。 可现在来看,这法兰克人手中,竟是有着自己苦寻已久的救命神器! 这就由不得他摸鱼划水了。 穆德里吉来自非洲之角的一个小部落,他们祖祖辈辈信奉着古老的鳄神。 直至有一天,他的部落被攻灭。 全族男人几乎被杀绝,女人和小孩儿被纳入新部落。 他们也被迫改信了一位新神。 一位邪恶无比的新神。 祂要求的人牲,胜过鳄神十倍,但同时祂也会赐予信徒们更强悍的力量。 这使他的新部族总能在部落冲突中获得最终的胜利。 但新神要求的人牲越来越多,新部落几乎清空了这片区域所有的大小部族,依旧无法满足“新神”日益膨胀的贪欲。 因此,终于有一天,新部族的人开始对自己人下手。 穆德里吉就是在这个时候逃出部落的,因为他作为新加入进来的人,就算过了几年时间,也立下了一些功劳,地位终究是不比那些老人的。 迟早,献祭的目标会轮到他。 他逃跑了。 但糟糕的是,他自己身上依旧残留着邪神的力量。 他曾以为区区一个部落神根本奈何不得自己,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身上残留的邪神之力变得越发强大。 甚至于他自身掌握的力量越强,邪神的力量也就随之变得越发强大。 他终于意识到,这所谓的部落神,已经将他当作了容纳祂神性的容器。 他的身体早就已经被邪神的力量侵蚀透了,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所以才接连掌握了一些失传的法术,谁曾想,命运中的每一份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 恍惚间,穆德里吉又想起了自己逃出部落的那一天。 一个个赤着身体,拿着投枪的族人们,就站在绿洲边沿的土坡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更没带着武器追击他,只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穆德里吉摒去了脑海中的杂念。 低沉的念咒声响起。 恶毒的诅咒,像是隐藏于黑暗中的毒蛇,无形无质,向着正在人群中,带兵冲杀的洛萨蔓延而去。 一瞬间,洛萨只觉后背一阵发凉,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他的动作变得格外迟缓,差点被前面的敌人一刀砍在脖子上,倒是胯下的日蚀没有受到影响,一个冲撞,将面前的敌人撞下了坐骑。 “有人暗算!” 般若言简意赅道。 她驾驭坐骑,来到洛萨的身前,手中的黑色盾牌,顷刻间膨胀成了三米多高的巨型塔盾,宛如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铲进沙砾,将洛萨连同胯下的日蚀,统统挡在了身后。 这还是她在战场上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显露出超凡力量来。 她的视线,从密密麻麻的士兵当中,一眼就锁定了一袭黑袍的穆德里吉。 蒙面的穆德里吉,一瞬间竟是浑身冒出冷汗,仿佛被天敌盯上了一般。 那跟圣枪这种克制自己体内神性力量的神器还不一样。 圣枪只是属性克制,而对方的力量,却跟自己分明还有几分同源的感觉。 穆德里吉心中涌现出了一丝不安。 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拜火教的圣物祛除不掉邪神的力量,一些苟延残喘至今的古神遗物,更是残缺不堪,弱小得可怜,他没得选。 第433章 巨龙之息 砰—— 一个个收势不及的马穆鲁克骑兵,轰然撞在屹立而起的黑色盾牌上。 鲜血,在盾墙上留下一道道横七竖八的沟壑。 一滴血水沿着盾牌上的花纹,落在了鬼面浮雕的嘴边——它眼珠子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下,嘴巴边沿的舌头,飞速将血水舔进了嘴里。 鬼面浮雕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 它不敢做得太过火,只能时不时偷吃两口。 空气中漂浮着的柔弱灵魂,只要稍一靠近,就会被阴风裹挟着,吸入鬼面浮雕的嘴里。 临上阵前,洛萨已经叮嘱过这家伙了,别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到时候连圆都圆不回去——若让旁人知晓自己麾下都是些吸血鬼,狼人,恶灵. 洛萨的神棍把戏还怎么玩下去? 他把萨拉丁搞下去的目的,可不是代替萨拉丁,在未来跟三位皇帝带领的十字军,在自家领地上打一场恶战的。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我的一式钻心剜骨,明明都命中了这家伙,他却只是身体稍微停顿了下,就恢复了动作。” “他这张人皮下面,难不成藏的是一头巨龙吗?” 穆德里吉挥动手杖。 萨拉丁不自觉捂住了耳朵,恐怖的尖啸声,像是无数恶灵在人们看不见的视角下,发出杂乱无章的哀嚎。 胯下的坐骑不安地来回踱步着,一些卡萨吉卫队们更是频频向周围打量。 若是以灵性视角来看,就能看到一个个宛如骸骨般的恶灵,拖着如同烟雾的身躯,正从卡萨吉卫队中间穿过。 普通人是看不到它们的。 它们存在的状态更像是芙琳吉拉对于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满身腐朽臭味”的描述。 实际上,有大把凡人乐意跟吸血鬼女一亲芳泽。 它们也绝非正常环境下,由生者的灵魂转化成的恶灵。 而是穆德里吉通过自己的法术,以生者灵魂为养料,豢养出的类似于日间妖灵的魔物。 跟人们认知中的恶灵完全是两回事。 只见这些恶灵飞速穿越战场,它们根本无惧正午的阳光,也无惧厮杀中的士兵们那磅礴的血气,如同一支夹杂在马穆鲁克当中的军队,向洛萨杀来。 在穆德里吉的眼中,洛萨不仅是十字军骑兵的首领,更是圣枪的主人。 这把充满神圣力量的神器,对他的克制效果实在是太明显了,这是好事,不然他也不会对圣枪生出觊觎之心,但这也是坏事,火龙能扛住洛萨一枪,只是受了不轻不重的创伤,换做是他,大概率一枪下去,多半条命就没了。 在洛萨的灵性视觉中,无数夹杂在马穆鲁克骑兵当中的恐怖灵体,正呼啸着向他冲来。 这些家伙十分狡诈,远远地便感知到了鬼面盾牌对它们的压迫感,因此纷纷四散开来,有些甚至夹杂在十字军骑兵的队伍里,绕开盾墙,向洛萨冲来。 洛萨此时已经摆脱了穆德里吉法术的束缚,他身为龙裔,魔抗属性本来就高,再加上有气运黑龙豁免了部分法术效果,使穆德里吉酝酿许久的杀招,直接被弱化成了一道束缚法术。 但他绝大多数的力量,都透支给了圣枪,眼下面对这些恶灵,还真没什么好的办法。 “交给我。” 般若的声音很低,但却清晰传入了洛萨的耳边。 只见她轻声吟唱起古老的咒语:“尘归尘,土归土” 横亘在洛萨面前的巨型盾墙上,黑色的鬼脸神情蓦然定格,它的上下嘴巴,缓缓张开,黑洞洞的口腔里,显露出了一条通往地狱的路途。 漆黑的土地,昏黄的泉水,横亘在河两岸,生满青苔的石桥 伊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看不见那如潮水般的恶灵,在他眼中,这面盾墙分明就是要将他们送进无边炼狱当中。 “这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富尔克男爵的脸上充满了惊惶与后悔:“违逆上帝意志的惩罚来了如果我们继续前进的话,就会永远堕入火狱,永远也得不到救赎,听我的伊万,我们该撤了。” 头顶,坐在龙鞍上的舍迈尔,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他低声喃喃道:“穆德里吉——嘿,倒是我小瞧你了。” 火龙盘旋在半空中,它的眼神中满是凶戾,作为高等龙种,斯堪的纳维亚的天空霸主,它何时受过这种欺负?它发誓,一定要将这些狡猾的虫子焚烧殆尽。 就算舍迈尔不许,它也一定要报复,不然何以洗刷自己的耻辱? 似乎感受到了火龙强烈的复仇欲,舍迈尔轻轻拍了拍火龙的脑袋:“你想报仇的意图,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火龙发出了一声咆哮以作回应。 舍迈尔看着底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恶灵大军,长叹了一口气:“我怎可能把你丢到这里,一个人离开呢?你说得对,再没比这时候更好的报仇机会了。” 他有巨龙,能居高临下攻击,机动性也强,就算打输了,也有穆德里吉垫背——这种搞亡灵法术,阴气森森的家伙,总不可能还涉猎空间法术吧? 风险,已经降到了最低。 “下去吧伙计,准备用你的吐息,将这些法兰克人统统送进炼狱!” 舍迈尔的周身,缭绕起恐怖的魔法灵光。 只见一道霹雳闪过。 在荒漠里,最是罕见的雷声,竟是接踵而至。 火龙的口中,凝聚起极致的高温,使周边的空气都被炙烤得扭曲起来。 地面汹涌而来的恶灵大军,稍一靠近,便被那扇般若控制的地狱门扉给吸入了其中。 但这一声晴天霹雳,还是使洛萨立刻抬起了脑袋。 火龙的身躯,越来越近。 同样掌握有龙息的洛萨,自然不可能辨认不出,这是火龙即将吐息的前兆——这种比暴虐龙更加高位的龙种,一旦将它的吐息完全释放出来,他身边的这些十字军骑兵,怕是顷刻间就会被打得溃不成军。 但眼看着巨龙越来越近,十字军骑兵们却没有感受到多少恐惧的情绪。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洛萨,在一些修会骑士的带领下,发出狂热而兴奋的呐喊声:“圣枪诛灭恶魔!” “上帝的意志啊,再度发挥出你的神威吧!” “圣洛萨!” 人们终于还是喊出了这个名字。 一些修会骑士甚至言之凿凿地宣称:“全能全知的父,创造有形无形万物之主,祂为拯救世人而降生为人,在受难第三天重归天国,将来也必将再临人间。” “洛萨侯爵就是新的圣子!” 第434章 屠龙之战 “你们对我还真是有信心。” 从头顶投下的阴影越来越近,洛萨能清晰看到卡累利阿火龙腹部软鳞间,宛如流淌着熔岩的缝隙间,光芒越来越炽,就连呼进嘴里的空气,都变得越发滚烫。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瓶深蓝色,酷似“蓝月亮”的粘稠药剂,拧开瓶塞毫不犹豫一口灌了下去。 自己手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队重要,还是维持住自己的“圣子形象”更重要? 这对洛萨而言,不是什么难取舍的事。 洛萨强行抑制住干呕的念头,这种安娜制作的精神力恢复药剂,好用是好用,但味道实在太糟糕了。 他原本已经濒临干涸的精神力,重新冒出了潺潺清泉,与此同时,洛萨盔甲下的体表,开始生出一道道三角形的龙鳞,虚幻的黑龙之影,从他的背后撑天而起。 但头顶的巨龙,显然没有被洛萨释放出的虚影震慑到。 它张开血盆大口,饱含愤怒的炙热龙炎,在它的喉咙处凝聚。 “让娜,拦住那头巨龙!” 洛萨高喊道。 他还在恢复自己的力量,精神力恢复药剂起效再快,也不可能是瞬间生效,也就是说,他想要复刻当初跟黑龙“对波”的情景,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洛萨还未开口,让娜就已经有了动作。 她知道,眼下能靠得住的仅有她自己了。 她高举起手中的圣枪,金色的光辉将她整个人映照得宛如神话传说中的天使。 昆古尼尔圣枪所自带的必中特效,使被瞄准的卡累利阿火龙产生了一种如芒在背的威胁感。 但接二连三的变故早已冲散了火龙的理智,它现在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自己酝酿许久,几次三番中断的龙炎,倾泻到下面这群卑微的虫子身上! “让娜骑士居然也能使用圣枪?” “是洛萨大人赐予了让娜骑士圣枪守护者的职责吗?” 光辉万丈中。 让娜的背后隐隐能看到有金色的光翼出现,神圣之躯的恐怖加持,使得她手中的圣枪,威力远远超出了在洛萨手中。 但火龙背上的舍迈尔可不是吃素的。 他虽然被让娜手中圣枪的气势,震撼得满脸惊诧,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一个接一个的防御法阵,像是半透明的鸡蛋壳,将他跟火龙周身无死角地全部笼罩了起来。 “尽管去释放你的怒火吧.” 舍迈尔大师低声呢喃着。 憋了一肚子气的火龙,当然不会犹豫,经过酝酿,威力比寻常龙息还要更加恐怖,完全能将这片战场连沙石都熔蚀的恐怖烈焰,从它的口腔中呼啸而出。 飞射而来的圣枪,洞穿了一层又一层的魔法护盾。 舍迈尔咬紧牙关,手中挥舞的法杖驾驭起四方所有的魔法灵光,充沛的魔力波动化作狂风,吹得他连头发和衣袂狂舞。 半只脚踏足传奇领域的他,在此刻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防御之中,就算是已经施展神圣之躯的让娜,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穿透这道屏障。 轰! 恐怖的烈焰,蓦然在天空中炸开。 像是一朵突兀升起的烟花,充满了震撼人心的美感. 紧跟着,是巨龙那充满愤怒的咆哮声。 一道跟庞大火龙相比,渺小得宛如蚂蚁般的身影,缓缓落在了洛萨的面前。 洛萨瞪大了眼睛。 只见风尘仆仆的切利尼娜,脸颊,衣服,鞋子上沾满了灰尘,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到了极点,唯独那对琥珀色的眸子,依旧充满了属于狼族的野性与桀骜。 在刚刚那一瞬间,切利尼娜及时赶到战场后,投掷出了手中的阻魔金匕首,将已经几乎快被圣枪洞穿的魔法屏障破开了一道裂隙,无形的御风剑气,沿着这道裂隙,刮在了巨龙身上。 留下了一道对它那庞然之躯而言,根本无伤大雅的细微伤痕。 但就是这道根本无伤大雅的细微伤痕,触发了切利尼娜扼喉之手的效果,致使火龙马上就要喷吐出的龙炎,就这样再度偃旗息鼓,甚至因为时间卡得太好,反而引发了一场自爆。 “果然,英雄总在关键时刻救场出现。” 洛萨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 他没想到切利尼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从加沙赶过来,根据双头鹰纹章里的通讯,她那边应该才刚结束了一场恶战。 要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太过辛苦不说,还能剩下几分战力也是个问题。 “我” 切利尼娜站在原地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她的眼前甚至都已出现了重影。 洛萨快步冲上去,接住了切利尼娜。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洛萨抱起切利尼娜有些瘦弱的身子,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火龙,世俗的战场上,他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要赢下这场战争,只要解决掉这头火龙就够了。 营寨里,再度积蓄起力量的芙琳吉拉,将手中凝聚的红色光球,抬手丢到了天空中。 距离战场不远处,那座已经在萨拉森人投石机的狂轰乱炸之下,濒临报废的城堡上,那些充当排水器,蹲踞在城堡顶部的滴水嘴兽突然动了。 表层的石肤层层开裂。 这种被称作石像鬼的守护兽,在此时纷纷舒展开双翼,被芙琳吉拉的鲜血法术赋予了生命的它们,立刻化作了一具具不畏生死的战争机械,扇动翅膀向火龙扑去。 般若撑着黑色盾牌,白皙若雪的皮肤底下,像是有一条条小蛇在乱窜,那些被吸入鬼门关的恶毒灵体,在临被鬼脸盾牌吞噬前,最后的怨念和诅咒,统统施加到了她的身上。 这种看起来没什么特殊表现,但实则极度危险,能够杀人于无形的恐怖力量,使般若此时的状态也在直线下滑。 萨拉丁看向身边的穆德里吉,这位出自非洲部落的邪术师,此时眼眶里已是一片漆黑,连半点眼白都不剩,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诡异。 他咬着牙,小心翼翼维持着体内力量的微妙平衡。 一方面,他要借助邪神的力量,来获得圣枪。 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邪神力量对他的侵蚀,超过一定的界限,到了就连圣枪这种充满神圣力量的神器,都没办法净化或者说只能将他连带着一同净化的底部。 火龙此刻心中的怒火,如果能够凝成实质的话,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 它从出生之后,还没有过如此屈辱的经历。 一次又一次吐息被打断,在它眼中,如虫豸般卑鄙弱小的人类,竟敢如此挑战它的威严 它如从天而落的陨石,轰然撞进人堆里。 撞得人仰马翻的同时,金色的竖瞳死死看向了洛萨,还有他怀里的切利尼娜——就是这两个人,它所经历的一切屈辱的罪魁祸首! 第435章 天使与恶魔 黑色魔龙的体型是如此庞大,它踏足之地,立刻变作焦土。 被它压死,撞飞的士兵,不论敌我,皆化焦炭。 它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这种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能见到的恐怖魔怪,其恐怖的压迫感,使得德瑞姆胯下的坐骑都一屁股软倒在地,屎尿齐流。 德瑞姆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魔龙撞下来的一瞬,跟他一同参军的族人们便有一多半连带着他们的坐骑,一同被烧成了焦炭,唯有他们这些距离稍远一些的,暂时幸免于难。 强烈的恐惧感,在这时反而化作了愤怒,德瑞姆嘶吼着举起了手中的铁矛,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投掷了出去,像是一往无前冲向大风车的堂吉诃德。 铁矛刚触及火龙的身体,便瞬间燃成了一团火炬。 矛头化作一团铁水,落在火龙的体表鳞片的缝隙间,一路流淌到地面。 魔龙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 德瑞姆回过头,就看到乌尔姆骑士正驾驭坐骑,飞速向他奔来,乌尔姆扯起他的领子,便将他拽上了坐骑:“撤退,听我命令,远离这头怪物。” 头顶,飞扑而来的石像鬼,扑扇着那对宽阔的石翼,向魔龙冲来。 魔龙有些不耐烦地扬起头,如同蟒蛇般的粗壮脖颈,蓦然扭到后面,一口便将这鲜血魔法活化的石头嚼成了碎渣。 但这种饱含鲜血魔力的怪物,怎可能如此轻易便死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充满腐蚀性能量的鲜血魔力便从它口腔中炸开。 火龙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接二连三的羞辱,早已使魔龙陷入了狂暴状态,只见它再也不顾剩下几只石像鬼的骚扰,瞄准洛萨,口中的烈焰轰然间喷吐而出。 轰! 黑色的盾牌横亘在洛萨与魔龙之间。 上面的鬼面浮雕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这种程度的龙炎,简直比拥有火山神性加持的暴虐龙,还要来得更加恐怖。 “吹响号角,全军后撤!” 洛萨扯着嗓子大喊道。 他拥有火山神性,能在龙炎之中幸免,但他麾下的骑兵们可做不到。 炽热的龙炎,哪怕全被般若手中的盾牌挡住,依旧使气温骤然拔高到了一种,连适应了沙漠气候的萨拉森骑兵,都再难提起半点战斗欲的程度。 包裹在铁甲中的骑兵们,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蒸笼,汗如雨下,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两军顾不得再交战,纷纷后撤。 十字军的骑兵们一路跑回到相隔近千米的小山坡,才壮着胆子去看后面的场景。 只见洛萨骑乘着那匹肩高便有两米的巨马,手握银光闪亮的十字剑,正面对恶龙的烈焰而立。 “天父在上,侯爵大人真的能够击败如此恐怖的怪物吗?” 让娜振动背后的光翼,拦在了魔龙面前,神圣的金色光辉,照得它背后的舍迈尔都下意识眯起了双眼。 让娜此刻,已经完全化作了神圣之躯的状态。 她的背后,隐约能看到像是光轮一般的光翼舒展开来,分不清究竟有几对翅膀,入眼几乎都被那炽烈的光线所充斥。 她的血肉之躯,已经完全被圣辉所取代。 这种状态下的让娜,已经完全有能力跟安娜这种半只脚踏足传奇领域的强大施法者进行正面的法术对轰。 但神圣之躯的状态又同样无比危险,一旦让娜的圣力消耗殆尽,神圣之躯的圣炎,就会将让娜自身当作柴薪,煅烧出与敌偕亡的恐怖战力。 她抬起手,圣枪尖端绵延出十余米长的金辉:“般若,保护好大人,这家伙就交给我了。” 般若纤白的手指,紧握着已经被煅烧成红色的盾牌,她的眉头紧皱,罕见骂了句脏话,引得宛如天使般的女骑士,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我知道是句废话,但这种情况下不说点什么实在不符合我心中的美感。” 让娜话音落下,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起来。 她看着遍地焦尸,其中有不少熟悉面孔,它们此刻却只能如柴薪一般,燃起一簇簇火焰,或是成了脱水的干尸,肢体扭曲地倒在逃离的路上。 “迎接审判吧,恶龙!” 枪尖上移,直指火龙的头颅。 火龙也感受到了威胁,眼神中的暴虐,使它没再犹豫分毫,便直接抬头将龙炎对准了让娜。 医院骑士团的罗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眼神中写满了虔诚与惊叹:“眼前的景象,让我想起了加百列与大龙撒旦搏斗时的模样,或许.让娜骑士长就是加百列。” 启示录中记载,末日审判时,天使曾与七首戴七冠冕的大龙作战,这里说的大龙,即是圣经中诱惑亚当与夏娃堕落的古蛇撒旦。 “让娜骑士长…是天使吗?” “一定是的,上帝降下天使,要祂为圣子作战,击败豢养魔龙的异教军队” 罗杰越说越激动:“一个横跨新月沃土与埃及的地上天国即将诞生——杰拉德,这是上帝的旨意,我们是如此幸运,竟能见证这般宏伟的神迹。” 杰拉德的神情有些迷茫:“让娜就是天使?” 这个时代的基督教和犹太教,对于天使形象的认知,跟后世那种长有一对或是几对天鹅翅膀的俊男靓女形象,是有显著差别的。 旧约中,天使的形象是这样的:有人的形像,各有四个脸面,四个翅膀。 他们的腿是直的,脚掌好像牛犊之蹄,都灿烂如光明的铜。 在四面的翅膀以下有人的手。这四个活物的脸和翅膀乃是这样:翅膀彼此相接,行走并不转身,俱各直往前行。 至于脸的形像:前面各有人的脸,右面各有狮子的脸,左面各有牛的脸,后面各有鹰的脸。各展开上边的两个翅膀相接,各以下边的两个翅膀遮体。 看这描述,怎么也跟“美丽”不搭边,反而颇有中克系神话中的诡异。 但是,圣经中同样有加百列这种常以人形出现在人世间的天使。 因此,神学院的修士们普遍认为,天使拥有化身万物的能力,本身的形体并不固定,既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既可以是奇诡的怪物,也可以是俊美无双的男女。 所以,显而易见的,让娜就是加百列这样的人形天使。 “原来,侯爵大人身边的让娜骑士,竟是天使的化身…” “这样神圣的光辉,沐浴在我们身上,便连被那魔龙灼伤的痛苦都减轻了不少。” “天使都在为他服务,难道侯爵大人,真的是圣子降临凡尘吗?” 便连降格为男爵的雷纳德,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动摇了——他是圣子.他竟是圣子? 这怎么可能? 难道圣子也会主使一场卑劣的谋杀案吗? 不,绝不可能! 他是个骗子! 他和他麾下那些邪恶的,连头发丝里都流淌着毒汁的恶毒女巫们,炮制了一场欺骗整个世界的骗局。 “杰拉德,他是骗子对不对?” 他蓦然回过头,想要从自己以前的亲密盟友那里找回些信心,却恰巧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盟友,正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着。 噗通—— 阿尔贡男爵在他的身边跪下,这位曾跟自己闹得很不愉快的封臣,洛萨的忠实“狗腿子”,此刻竟是满脸忏悔道:“质疑让娜骑士长无权保管圣枪,是我的罪孽,天父在上,请宽容您那无知但忠诚的信徒吧!” 雷纳德有些迷茫地看着远处的洛萨。 迎着万丈光辉的洛萨,还有宛如天使般的让娜,以及他们对面恐怖的魔龙。 “我” “我真的错了吗?” 第436章 沐浴龙血 十余米长的圣枪,挥舞间带起熊熊燃烧的金色圣炎。 天使振动翅翼,圣枪直指穹宵。 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从她已经变得虚幻的身影中飞出,在魔龙周围,分别化作了一个个燃烧着的金色身影,他们身披圣炎组成的盔甲,神情坚毅。 一道金色人影笑着调侃道:“让娜,这次的对手还挺带劲的。” 另一道金色身影面色肃然:“吉尔,现在可不是扯闲篇的时候。” “管好你自己吧,拉海尔。” 十二道金色身影,俨然就是让娜手下的十二守护骑士,在常态下只能召唤出一人,但在神圣之躯的加持下,让娜赫然是将十二名守护骑士统统召唤了出来。 “布阵,干掉这头魔龙,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 让娜言简意赅道。 “愿为您效劳,女士。” 十二名骑士微笑着向她致意,随即操起手中圣炎化作的武器,身上腾起的金色辉光相互牵连,化作了一道将那庞然巨龙完全包裹在其中的金色阵势。 舍迈尔神情沉重,坦白来讲,他不愿招惹这么强悍的对手,但事已至此.再加上,他身上带了小型传送阵,再不济,也不至于像萨勒曼大师一样丢掉性命。 他跟穆德里吉都以为萨勒曼大师是死了,毕竟不了解对方的能力,便携式的小型传送道具,在他们眼中又是相当稀罕的东西,再加上阿迪勒的转述不清,这误会,短时间内恐怕是解不开了。 灵性的光辉纷纷扬扬,宛如坠落的星辰,落在火龙的身上,强有力的恢复与加持性法术,将火龙的各方面属性给予了全方位的加持。 让娜的神情无比庄严,全然没有平时常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 在圣辉的映照下,真就如神话传说中的天使一般,充斥着神性的光辉。 金色的阵列中,一杆杆圣枪的虚影缓缓浮现,它们表面浮现出古老的卢恩符文(如尼文),密密麻麻,仿佛遮天蔽日一般,带着高高在上,宛如端坐在审判台后的法官的气息,纷纷对准了舍迈尔。 让娜毫无感情的庄严声音响起:“罪人,授首。” “场面可真大。” 般若收起盾牌,她雪白的肌肤在阻拦火龙的吐息时,留下了大量灼烧的痕迹,即使是她的恢复力远超常人,此时看上去依旧有些触目惊心。 她看向让娜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她心里知道,自己是有些羡慕的。 所谓的重装铁卫只能抗揍终究帮不了他太多? “这可不是作战记录的世界。” 洛萨拧紧眉头,眼神中写满了担忧。 在狼族内战的作战记录里,让娜就是这么燃烧生命而死的。 虽然让娜能够同步他源自暴虐龙的天赋“涅槃”,即使战死,也能在未来复生,但这一过程要花费的时间,是要以十年来计的,无论从个人感情,还是实际上来看,他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洛萨心中,不由涌现出了一丝无力感。 他现在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冲阵时杀死的敌人,跟他的实力差距又太过悬殊,这一番厮杀下来,他的经验槽根本就没动多少。 就算消耗的精神力被弥补回来了,他现在又能做什么? 就算自己豁出去了进入半龙化的状态,自己最强大的攻击手段,仍是暴虐龙的龙炎,在双重火山神性的加持下,所发挥出的威力或许不会逊于这头在火龙位阶上,更胜于暴虐龙的卡累利阿火龙。 但这种攻击,根本不可能对能免疫绝大多数火属性攻击的高等火龙造成多少伤害,论玩火,人家才是专家。 至于圣枪 现在,让娜正使着呢。 般若抚摸着缩小的黑色盾牌边沿,脸上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但她这种不常见的小动作,还是能表露出她此刻心中的焦躁。 她低声呢喃着:“假如我能取回生前的力量” 她抬起头,漆黑的眸子被炽烈的圣辉刺得流下泪来,仍旧一眨不眨观察着战局,这一刻,并不怎么要强的大姑娘,心中同样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她想帮洛萨更多。 卡萨吉卫队簇拥的地方。 “穆德里吉大师!” 萨拉丁忍不住喊道。 他对超凡世界的力量了解有限,但也知道眼下正是舍迈尔大师跟敌人决战的关键时刻,这种情况下,你穆德里吉可不能掉链子啊。 “稍安勿躁。” 穆德里吉的脸色有些发苦,他走的不是正统巫师的路子,能力不仅被圣枪克制,连火龙的龙炎都极大限制了他的发挥,高温,火焰,向来是邪祟的克星。 眼下让娜跟舍迈尔大师,火龙正斗得激烈,他哪里有插手的余地? “萨拉丁,在舍迈尔大师跟敌人分出胜负后,我会出手的。” 穆德里吉黑袍下面,黝黑的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法杖。 若换做正常情况下,敌人如此强悍,以他的性格,最多帮着救走萨拉丁,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哪里还会在这种危险场合亲临战场? 萨拉丁不再说话,他的眼神扫过那些惊魂甫定,现在满心都是撤退的残兵败将们,心中感慨万千,现在,即便是舍迈尔大师赢得了此战。 未来,只要洛萨不死,他想要收复圣地似乎也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圣火在上,难道你真的已经抛弃了你的信众吗?” 铿—— 一根圣枪被火龙冠冕状的龙角一头撞开,它根本没考虑自己的防御问题,无数圣枪钉在它的身上,掀起无数道魔法的涟漪——那是舍迈尔大师施展的防护阵。 砰—— 一道道圣枪爆成无数璀璨的金色粉尘。 如此疾风骤雨般的攻势,短时间内似乎依旧难以突破这个一心防守的强大施法者的防御。 而且,就算突破了,以这头卡累利阿火龙的强悍防御力,想要累加到使它失去战斗力的伤势,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又是这该死的消耗战。 让娜小声嘀咕了一句。 等到我的力量消耗殆尽,就又该燃烧生命了,那可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滋味。 砰—— 一名手握双手大剑的金色骑士,身体蓦然变作了十米高的巨人,他是拉海尔(红桃j上的就是他)。 这位性格暴躁的骑士,此刻迈着沉重的脚步,对着火龙背后的施法者便是一剑劈落。 舍迈尔施法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有半点停顿。 他根本就没有理会眼前这名守护骑士气势汹汹的攻势,只是再度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法阵,覆盖在火龙的体表,眼下,只要专注防守,便能赢得此战。 吼—— 一声高亢的龙吼声响起。 火龙再度张开血盆大口,口腔中喷吐出炽热无比的龙炎。 整个金色枪阵笼罩下的世界,立刻便被这无孔不入的恐怖烈焰所充斥了。 金色的圣炎,跟橘红色的龙炎泾渭分明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条纠缠在一起,互相厮杀吞噬的巨蟒。 让娜几乎是立刻便感应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飞速流逝,这种硬碰硬拼消耗的战斗,恰巧是她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 难道说,真要拼命了? 让娜咬紧了嘴唇。 现在,大人麾下实力最强的就是自己和切利尼娜了,切利尼娜那小姑娘,还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两说。 所以,现在只能指望自己了。 “小旗子,我会一如既往为你带来胜利。” 她默默下定了决心。 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蓦然闯进了金色的枪阵当中。 一跨进让娜的守护骑士大阵中。 洛萨便感觉到了这宛如火狱般的恐怖高温,他几乎是立刻便化作了半龙化的状态。 层层密密麻麻的三角鳞片,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在了其中。 得自暴虐龙的双重火山神性,加持到他身上,使他此刻就像是一头还处于青年状态下的红龙。 灿金色的眸子,在火焰之中越发醒目。 他背后,那糅合了东方龙气,而平添了几分优雅的魔龙虚影,屹立而起,跟对面的卡累利阿火龙平齐,发出了一声充满挑衅与不屑的咆哮。 仿佛在说——委身于人类脚下的巨龙,不过是一只被驱使的恶犬罢了。 第437章 沐浴龙血 (补) 原本就已陷入狂怒的火龙,又是心高气傲,看不起寻常低贱龙类的高等龙种,哪里能够忍受这种,几乎等同于指着鼻子辱骂它是个奴隶的挑衅? 这种侮辱,若是人类这种蝼蚁来做,对它自然是无关痛痒。 谁也不会在意路边的犬吠,或是脚下踩死的蝼蚁。 但偏偏洛萨在它眼中,虽不及自己高贵,但也比那些只配做自己奴仆的低等龙种强出太多了,勉强摸到了值得自己平视的门槛儿,属于同类! 这就使洛萨的挑衅,立刻吸引了火龙全部的仇恨。 它不仅停止了喷吐龙炎,甚至还埋低了头颅,迈着能使地动山摇的沉重脚步,向洛萨狂奔而来。 手握双手大剑,金色的躯体像是精致的瓷器,已经遍布裂痕的巨人骑士拉海尔,挥舞长剑,挡在了洛萨的面前。 砰—— 恐怖的冲击力,抵着他的身体连连后退着。 虽然没看清正脸,但洛萨心想,他脸上此时的表情,一定就跟当初听说让娜陷落在敌营时,拍着桌子要求洛萨扮演的查理七世立刻出兵救援时一模一样。 死去的记忆,像是突然活过来了。 那些随着离开“模拟战”后逐渐淡化的场景,又仿佛翻书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希农乡间的城堡,博尔瓦城下的勃艮第军队,收复巴黎之战. 又一道金色的身影从后面走来,抬手抵在了拉海尔的肩膀上,两人合力,竟是使这头狂暴冲锋的恶龙,逐渐停住了脚步,陷入了僵持角力的状态。 紧跟着,又是一道金色身影迈步而来。 这位金光闪闪,全身都由燃烧着的圣辉组成的骑士,面目有些模糊不清,他低沉的嗓音却使洛萨立刻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陛下,很荣幸能再跟您并肩作战。” 金色的人影微微屈膝,行了个优雅的宫廷礼仪。 “我也是,让。” “让”是布萨克元帅的名字,跟“悲惨世界”的主角冉阿让(让·瓦尔让)同名,在那个时代,是个类似于“汉斯”这种相当普遍的名字。 布萨克元帅在贞德被俘后,是最先出兵攻打囚禁贞德的鲁昂城的骑士,甚至比蓝胡子(吉尔元帅)和拉海尔还要早。 在作战记录的世界里,他也是洛萨扮演的查理七世,最信赖和器重的几位臣子之一。 “还有,您现在看上去可真霸气。” 洛萨笑了笑。 如果不是黄金枪阵内,圣辉太炽,他现在这副尊容,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鳞片,龙翼这种几乎能跟恶魔划等号的元素,可绝不应该出现在一名圣徒的身上。 “你们也一样。” “全靠让娜力量的支撑。” 两人简单的寒暄,并没有耽误手上的动作,这位勇猛善战的骑士,在个人武艺上或许不及“狂怒者”拉海尔,但也绝不是庸手。 以让娜的圣辉为载体降临后,他还获得了让娜骑士之花天赋“百分之二十”的全属性加成。 只见他高举起手中的战锤,在拉海尔和另一名不知身份的守护骑士牵制住火龙之时,狠狠砸在了它的脖颈处。 砰—— 像是玻璃窗被飞石砸碎。 魔法的涟漪层出不穷。 舍迈尔的法术,使布萨克元帅这一击没能产生任何效果,反观火龙,此刻已经挣开了拉海尔抓住它头颅的双手,一口龙息迎着他的面门喷出。 炽热的龙炎,炙烤着拉海尔的身体,使他身上的裂隙越来越密,眼看着就要破碎之时。 “帮我一把!” 不远处,一个洛萨还没辨认出身份的骑士,听到洛萨的声音,毫不犹豫投掷出了手中的盾牌,两人间的默契,像是千锤百炼无数次一般。 他踩着飞在半空中的盾牌,背后的肉翅竭力扇动,将盾牌踹落的同时,身体竟然再度凌空飞起,手中暗藏的阻魔金匕首毫不犹豫脱手而出。 这一记“飞剑”,夹杂了洛萨“兴风”天赋对气流的掌控,嗖得一声便划破空气,飞射而出。 目标,直指火龙背后的舍迈尔。 舍迈尔的脸上露出冷笑,洛萨刚进入枪阵时,他就注意到洛萨手中的阻魔金了。 只见他挥舞法杖,笼罩在身边的一层魔法护盾立刻崩碎开来,无形的气浪裹挟着被高温熔成的硅晶向周围重重扩散,这丝毫不含魔力的冲击波,只是法术的“附赠品”,自然而然能对阻魔金生效,将其轻松吹飞了出去。 但洛萨的杀招,又怎止于此? 他的手中,闪耀的十字剑在这一刻突然显现。 作为龙核宝具的载体,闪耀的十字剑能够变成洛萨拥有的任何一件装备,并且拥有其特效,于是乎,这把剑在半空中飞行的时候,便突兀化作了一把锋利的投枪。 枪尖金光熠熠。 只是一瞬间便穿透了舍迈尔抬手布置的法术屏障。 那显然是一把阻魔金制的投枪。 舍迈尔的脸上满是惊愕。 这世上从没有能够突然出现的阻魔金武器! 因为它们不可能用任何魔法手段来进行掩饰,更不可能使用空间传送的法术将其藏匿起来,所以阻魔金,对于一个有心防备的施法者而言,根本谈不上有多克制。 但这一定律,施法者们的常识,在此刻却显然是被打破了。 龙核宝具,在系统化后,就不再是单纯的这世界的魔法造物了,它能吞噬任何武器,并将其变化出来的的规则特性,是与此方世界同等的另一方世界的至高法则。 即便是号称魔力绝缘体的阻魔金武器。 砰—— 投枪钉入舍迈尔的胸口。 它没能命中他心脏的要害。 但舍迈尔体内奔腾流淌的魔法灵辉,立刻就像是被突兀关闭闸门的洪流,所引发的反噬,使舍迈尔此刻的脸色涨得通红,再也释放不出任何一道法术来了。 “圣枪,让娜!” 洛萨高声喊道。 让娜愣了一下,但两人的默契,还是使她立刻领会到了洛萨话语中的深意——眼下,她的能量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以洛萨的性子,总不可能是要她燃尽自己的生命,施展必杀一击。 她没有丝毫犹豫,撤出了神圣之躯的状态,还有笼罩在此的金色枪阵。 十二名守护骑士的身体,立刻变得黯淡无光起来,他们即将消失——失去了神圣之躯的加持,让娜根本做不到同时维持他们十二人同时作战。 但即便是失去了力量来源,即将消失,十二名守护骑士依旧发挥出了自己仅剩的所有力量。 他们几乎是同时扑向火龙,将它的身躯死死按在了原地。 哪怕火龙只是一个甩尾,便将两名虚弱不堪,化作巨人形态的守护骑士,抽成了漫天飞舞的金色碎屑,又一个冲撞,早就已经遭受接连重创的拉海尔,便被它直接撞成了无数碎屑。 但余下的守护骑士们依旧前赴后继地冲了上去。 只见洛萨抬手召来圣枪。 圣枪入手的一瞬,狂暴的吸力便从中传来。 洛萨嘀咕了一句,我可经不住你这么吸,背后的巨龙虚影,腾飞而起,注入到了圣枪之中——这是洛萨短时间内,强行将自己体内所有力量注入到其中的体现。 而且,是洛萨半龙化状态下的全部力量,已经近乎于没有精英化前的让娜。 狂暴的气流在周围呼啸。 圣辉燃成圣炎。 伴随着洛萨抬手投掷的动作,萦绕在圣枪身上翻腾的圣炎轰然席卷成风暴。 “恶龙授首!” 飞射的圣枪,命运中的必中之矛,就在这神圣枪阵解除的一刹那。 在那万众瞩目当中。 一枪洞穿了火龙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宛如流火。 火龙眼神中的愤怒定格了一瞬,随即变得越发狂怒起来,轻易便将控制着它的余下十名守护骑士的身躯尽数抽碎,哪怕遭此重创——它竟是仍没失去战斗力。 感觉身上发软,眼前都是重影的洛萨,摇摇欲坠地抬起头,看着那狂野迈步,冲来想要将他吞入口中的魔龙,有些无奈地想道,这都不死吗? 他转过头,看到般若向他跑来的身影。 但距离还是太远了。 般若被圣枪的力量属性克制,没办法跟随自己进入到枪阵中来。 轰—— 漫天烟尘飞舞。 狂野的魔龙,砰然倒地,随后还滑行了一段距离,最终停住去势时,那对灿金色的眸子,恰巧跟洛萨对视着,只是里面已经失去了光泽。 死了? 洛萨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 一个显得有些狼狈,站在那里的少女,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骑弓,瘫坐在地上。 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有些手足无措的重装弓骑兵——洛萨记得他的名字叫扎克。 是他手底下第一名重装弓骑。 “特么的,臭小子违背我的命令。” 洛萨躺倒在地,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出手的是切利尼娜。 洛萨在回到战场前,曾把这已经昏迷了的小姑娘交给了扎克,他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切利尼娜的安全——显然,扎克违背了洛萨的命令。 但切利尼娜醒来后,射出的这带有“处决”特性的箭矢,又显然拯救了洛萨。 疲惫,宛如潮水般将洛萨淹没,上下眼皮沉得厉害,使他连耳边接连响起的系统提示音都无暇去听了,无非就是升级,奖励,里程碑之类的. 流淌着的宛如熔岩般粘稠的龙血,缓缓将他吞没。 今日,他重新沐浴龙血。 第438章 异格 “侯爵大人杀死了那头魔龙!” 人们的眼神中既有震撼,又觉理所当然。 毕竟,那可是沾有基督之血的圣枪! 查理曼大帝就是用这把武器统一的欧陆,重新建立起了西部帝国之法统的,洛萨拥有圣枪,杀死一头魔龙又算什么?更何况洛萨本来就是“屠龙者”。 有人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是天使帮助洛萨侯爵一同杀死的魔龙。” “这是上帝的意志。” 仿佛一个导火索,人们开始纷纷画起十字,低声祈祷起来。 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这是上帝的意志。 这个时候的十字军骑兵们,反而显得没那么狂热了。 这一天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冲击着他们原本已经趋于固定的世界观,在此前,谁也没想过战争会是这样的走向,即便是最前卫的传奇小说,也不会向他们描述出这样的场景。 “我突然想起了侯爵大人写的那本‘凛冬与炎夏之歌’。” 祖加尔男爵小声说道。 立刻有人接道:“难道这是预言?”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的,韦赛利昂被夜王用投矛射杀,这头魔龙也被侯爵大人用圣枪射杀!” 十字军骑兵们面面相觑,心中对于洛萨的敬畏,又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萨拉丁死死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并没有什么不敢置信,只是转过头来去看身后的穆德里吉,潜台词分明是:现在,你总该出手了吧? 当然! 再没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队友跟敌人双双遭受重创,这很大程度上,意味着自己能够独吞战利品了。 而且就这,舍迈尔大师事后甚至还要感谢他,救了自己一命。 穆德里吉向来阴郁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笑容,那色差明显的牙齿显得白森森的,像是他脖颈上挂着的人骨项链的颜色。 他抬起手中的权杖,重重往地上一顿。 一层无形的涟漪轰然扩散开啦。 明明没有任何明显的征兆,但每一名马穆鲁克骑兵们还是感觉脊背一凉,仿佛正有无穷无尽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肮脏秽物,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经过。 许多战马都开始焦躁地来回踱步,一些甚至直接把背上的骑兵掀翻了下来,疯了一般四散奔逃。 这是一支亡灵大军。 普通人或许只有倒了大霉,才能在月圆之夜看到这种东西,而且数目也绝不可能像是穆德里吉所召唤出的这样众多。 般若拦在了洛萨的面前。 她看着已经仿佛琥珀般被龙血包裹起来的洛萨,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下本书的题材她都想好了,就叫“我在地狱捉鬼那些年”。 虽然她只是个守门人,很少真正出手去抓捕流窜的恶灵。 但她的族人们每天在一旁吹嘘聊天时透露出的内容,就已经足够她写一本精彩无比的故事了。 黑色盾牌抵在地面。 常人所无法看清的如潮水般的恶灵,已汹涌而至。 “小东西,来得可真是时候!” 离得老远的让娜,看着疾驰而来的日蚀,脸上满是笑意,旋即就看到日蚀丝毫没有减速,向着洛萨的位置疾驰而去。 “给我回来,蠢蛋,大人没事!” 让娜很敏捷地伸手抓住日蚀的缰绳,她就算花去了九成九的力量,依旧是个身手矫健的女骑士——在她被绑上火刑架前,还是个普通的“奥尔良少女”时,她就能跟那些从小训练,武艺高强的男骑士们打得平分秋色了。 日蚀依旧在不管不顾狂奔着。 “我都说了,别去给大人添乱,般若现在能护住他一个已经很艰难了。” 让娜勒住缰绳,试图控制住日蚀。 作为坐骑,就算是四星模板,具备不俗的战斗力,它的强度跟正儿八经的四星扈从也没法比,更何况就算是四星,在那种敌人面前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让娜觉得,就算是汉斯跟维内托两人在这儿,面对这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能免疫大部分物理攻击的恶灵们,也得抱头鼠窜。 日蚀仍旧不管。 它托着背后的让娜,像是一阵风般冲进了“人潮”中。 一张满脸狰狞的恶灵张嘴咬向让娜,被她一枪扫成了灰烬。 哪怕不注入圣炎,圣枪的破邪属性同样能对这些恶灵造成极强的威胁,只是,这些恶灵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她这边挥枪杀死几十,几百个,也像是丢进大海中的石头,连一簇浪花都不配溅起。 日蚀的脚下,马蹄铁被烧得通红,啪嗒一声碎开。 它跑过的地方,原本应该是一片焦黑的,但这片土地早就被火龙的龙息肆虐过了,连沙子都被熔化,凝固成现在这样斑驳不堪的景象,才没有产生什么异状。 “喂,你该不会也有什么对付恶灵的手段吧?” 让娜想起这独角梦魇兽,也是地狱特产来着,虽然此地狱非彼地狱,但兴许,也说不准,日蚀真有什么特殊本领呢? 反正她也跑不了。 洛萨的耳畔,系统的提示音震得像是洛萨早起时定的闹钟。 你的等级提升 一连串的升级提醒,使洛萨都记不清究竟响了几声。 你猎杀了一头传奇巨兽,由于你对它造成的伤害占绝大多数,你将全额获得击杀奖励由于你越级击杀了强悍的敌人,你获得的经验加成提高三倍。 你的等级提升至四十级。 你击杀了一头高等纯血巨龙,你的龙裔血脉觉醒度获得大幅提升,你的全属性增加5。 你攫取了“卡累利阿火龙”的两项天赋:1:龙血眷属:你可以通过赐予奴仆自己的龙血,使对方变成只忠诚于自己的龙裔眷属,仅限三人。(觉醒真龙之躯后,名额增加至十人) 2:你的天赋“巨龙之息”将被同类能力“卡累利阿火龙之息”覆盖,并获得极大增强。 你完成了里程碑:圣枪守护者。 耶路撒冷的十字军王公们,见证了你使用圣枪击败魔龙的伟大壮举,从今日起,你的传说,将会从新月沃土,传到伊比利亚,爱尔兰,罗斯,乃至遥远东方的喀拉契丹(西辽)。 你获得奖励:三生石。 效果:帮助有潜力觉醒异格模板的扈从,觉醒自己的异格模板,对无潜力者不产生任何效果,因此需谨慎判断潜在使用目标。 洛萨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精神力恢复药剂的后遗症,连带着半龙化对身心的双重负荷,使洛萨接连两次耗干精神力后,感觉明明脑袋极为清醒,却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抬起来。 偏又因为升级后补满了状态,他现在想一头昏睡过去都做不到。 我得起来啊,还有个敌人的施法者. 让娜跟切利尼娜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般若正面抵御龙炎,损伤也绝不会小。 汉斯跟托尔勒还在营地里,跟萨拉森的步兵们鏖战。 难道要指望芙琳吉拉跟库尔斯? 这可不是作战记录的世界,芙琳吉拉根本没那么多富含能量的鲜血来布阵,凭什么跟一个目测不会逊色方才那个施法者多少的强大施法者正面对垒? 等等,刚才好像有个奖励叫三生石的 洛萨几乎一下子回过神来,谁有异格潜力?那还用问吗! 曾在作战记录世界里展现出异格姿态“恶鬼般若”的般若,绝对有这份潜力! 仿佛被嵌在琥珀中的洛萨,手指动了动。 那黏稠的,似乎都快凝固的熔岩龙血当中,蓦然飞起了一枚闪烁着乳白色光晕的石头——随即,直接撞入了般若的身体里。 第439章 书中仙 在游戏刚开服的时候,玩家手里往往只有物美价廉的低星扈从,但随着玩家不断抽卡,变强,他们的强度往往也会逐渐落伍,直至沦为“仓管”。 异格就是对这种老牌扈从的加强。 套路往往是某某扈从,经过某段剧情强化后,就升星重新回到卡池里,可以看作该扈从的进阶版本。 这很合理,扈从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所成长,喜闻乐见。 只要不是吃相太难看,随便找个人气高的扈从换上套泳装,抱着把滋水枪便宣称自己“异格”了,同时贴上限定的标签,推到强度榜第一,就不会有人对此说些什么。 既满足了强度党的要求;又使情怀党能更加心安理得地带着自己的“老伙计”重新回到战场上;最重要的是,厂商还能重新赚上一大笔钱。 三赢! 般若显然是有资格异格的。 作为开服赠送的六星,每个人不得不用上,人气显然不会低到哪去,至于强度.强度是有的,但使用起来一定不会那么让人舒心,毕竟防御永远比不过输出。 而且三生石的传说,似乎跟般若也能搭上点边。 传说中,奈何桥边有一块三生石,能够映照亡魂的前世,今生与来世,亡魂看过后,便能安心饮下孟婆汤,去投胎转世了。 般若作为地狱看门人,两者应该是很契合的。 … 金色的光芒笼罩在般若的身上。 这不是圣辉,而是“金色传说”的金色。 躺在“琥珀”里,动弹不得的洛萨,有些惆怅地想着: 般若的异格姿态他见过,那副模样属实跟好看不怎么搭边,螺旋独角,绿色长发,锋利的爪牙——跟佛教用语中的“般若”全然不搭边。 因为在设计之初,这个名字就是用的扶桑传说里的,浮世绘上的常见鬼怪形象“般若”。 这样一头鬼怪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什么后果洛萨也不是不清楚。 但就算背负驱使恶鬼的恶名,也总比任由敌人的施法者发挥要强,没人比洛萨更清楚,一个火力全开的高级施法者,会有多么恐怖的杀伤力。 更何况,龙背上的那个施法者还没死呢! 他只是被阻魔金质的投枪贯穿了身体,离死还远着呢,如果被救下来,也是个巨大威胁。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当神棍的潜质的,就推说——天使化身万千,形象根本不固定,对无可救药的异教魔鬼展现恐怖仪态就好了。 圣枪在他手中,又有屠龙的偌大功绩,只要这场仗赢下来,他的声望在圣地将会如日中天,就算是教宗都不敢轻易跟他撕破脸。 … 只是等到金色的光芒散去。 出现在洛萨面前的,却不是他预想之中,绿发独角的恶鬼,而是一个白衣若雪,飘然若仙的女人,她的手中空无一物,扶着半身高的鬼面盾牌站在原地。 不是恶鬼般若?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您的传说级扈从般若,在三生石的作用下觉醒了前世宿慧,获得了崭新的异格模板,该模板可随时跟旧模板进行切换。 注:两者生命值与魔力在切换后将等比例置换。 新模板: 名称:谢灵韵 类别:召唤师 品质:传说级(六星) 等级:70 亲密度:信赖有加 力量:95 敏捷:65 体力:95 耐力:85 精神力:285 简介: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天赋: 前世今生:通晓前世今生的般若,重新拾起了曾经的能力,她的精神力将额外提高百分之三十。 下笔成神:笔落惊风雨,诗成见鬼神。书中仙所写事物,都会在现实当中得到一定程度的映照,她可随时召唤所写故事中的角色现身助战。 众口铄金:书中仙所写故事的流传度越广,故事中的角色在其召唤出来时,便会拥有越强大的能力。 技能:定风波:一字定风波,控场技能,能短时间控制敌人的一切行动。 笔若惊雷:(需精英化一级解锁) 谪仙:(需精英化二级解锁) 评价:谪入地狱的书仙,曾是个热心的姑娘,但显然这份热心给她带来了惨痛的代价。 自谪入地狱后,她常以“般若”的代号示人,或许就连她自己都遗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谢灵韵… 般若的真名吗?跟南北朝的那个大诗人好像… 般若变成鬼族之前的身份,实际上是个“仙”? 洛萨迷茫了一阵,感觉自己最熟悉的伙伴也变得陌生起来了。 般若一袭白衣若雪,她抬起青葱玉指,轻描淡写地点在鬼面盾牌之上,黑色的鬼面盾牌顿时如融化了一般,在上面鬼面惊恐的眼神中,变作了一把长剑式的武器。 她提起手中长剑,挥毫落笔。 “定!” 一声清冷呵斥。 从天空中俯瞰,隐约能够看到一枚虚幻的方块字,缓缓印在了地上。 下一刻,汹涌而来的恶灵洪流,就此定格。 印在琥珀里的洛萨,抬起头,就能看到一只虚幻灵体,拖着飘渺如同云雾的下半身,定格在了自己头顶——不是完全定格,隐约能看出,它们仍在缓慢移动,只是速度被放缓了无数倍。 这是“时间”的力量? 洛萨突然发现自己的食指也能动了,紧跟着是无名指,小指… 这也是般若的能力吗? 他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有熟悉,但也有陌生。 让娜挑起眉,被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般若这是什么新能力?” 无论是哪个世界,涉足时间的领域,总是神秘且令人震撼的。 对于追寻真理的巫师们而言,尤其如此。 日蚀仍在狂奔。 践踏着一只又一只陷入凝滞的恶灵。 在常人眼中,一簇簇像是鬼火般的绿色火焰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但在让娜眼中,那就是一只又一只的恶灵被焚烧成火炬。 般若的神情依旧平淡,只是眼神中的光彩黯淡了一分,她抬起手,指向前方:“伊格尼。” 火海掀起,一个个恶灵被粉碎成渣,汇聚入她手中黑色长剑当中——形态虽然改变了,但鬼面盾牌的本质没变,它依旧是那块地狱门扉的碎片。 这些恶灵,也将充当般若继续施展能力的柴薪。 对面的穆德里吉,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恶灵大军的强度有限,许多不过是普通人的灵魂被他简单改造了一些充数用的,他想过会被敌人消灭,但绝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 突然,银色的长剑刺破空气。 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手握长剑,蓦得出现在穆德里吉身后。 他几乎是立刻变反应了过来,手指上的指环爆开,化作极致森寒的冰冷气息将男人冻结,但转眼间,背后便再度有劲风呼啸。 回头看去,竟是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白发男人,手握银剑,气势汹汹向他斩来。 一只巨大的恶灵从穆德里吉身后出现,将白发男人的攻势挡住了,但自己也付出了半边身子几乎被剖开的代价。 白发男人不依不饶,他如同野兽的琥珀色眸子闪烁着微光,剑术如千锤百炼,似乎对恶灵这种灵体的弱点洞若观火,只见他掐起法印,紫色的光环闪过,竟是直接凝住了恶灵的身体,一剑将其从正中间劈成了两半。 砰—— 一道精神力冲击撞向白发男人。 但他立刻便再度掐起印诀,只听砰得一声,他身上竟有一道金色光辉闪过,硬生生扛住了穆德里吉仓促之下施展的法术。 “给我死!” 穆德里吉有些愤怒地喊道。 白骨手掌从白发男人脚下伸出,直接将其抓在了其中,紧跟着,两根宛如刚从血肉之躯中拔出来,还沾着斑驳血迹的脊椎骨,直接将白发男人的身体穿透。 但紧跟着,又是劲风呼啸。 有些狼狈闪躲开的穆德里吉,心有预兆地回头看去,背后出现的新的白发男人,神情冰冷,猫眼如珀。 在他的身边,被冻结在冰块里,对面,被脊椎骨穿透身体的白发男人,此刻已经消失无踪了。 穆德里吉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剑术卓绝,还拥有一定的施法能力,更重要的是,还拥有着这诡异的不死之躯——这样的敌人,自己要怎么对付? 白发男人神情冰冷,满是胡茬的脸上,木然地吐出一个单词:“范海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可以叫我杰洛特。” 第440章 战争结算 范海辛——确切说,是披着范海辛的名字的杰洛特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毕竟是北方第一剑士,实力在普通人当中已属顶尖。 经改编过的小说剧情里,他最常用的昆恩和亚登法印,一度使耶路撒冷街头巷尾的孩子们,每天沉迷于比划出特定的手势,小伙伴们往往也会配合式地给出回应。 嘴里喊着“伊格尼”拿着根火把,给自己家烧掉的笨小孩儿也有的是。 但强归强,绝算不上最顶尖的一批。 就洛萨口述,由般若润色撰写的猎魔人系列当中,比杰洛特实力强大的剧情人物或者怪物也有很多,高等巨龙,高级吸血鬼——再比如威戈佛特兹这样的顶级施法者,近战和法术都很擅长的双料大师。 但异格般若的能力,显然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召唤出书中人物来助战,若真是那样,召唤出一头金龙助战,显然比一个猎魔人更适合得多。 “这个该死的面瘫脸!” 穆德里吉神情紧绷,他的嘴唇嗡动,一个恶毒的法咒迅速成型——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不死者的恶咒,因为它作用的是灵魂,而不是血肉之躯。 幽绿色的闪电飞射而过。 猎魔人显然躲避不及这近乎光速的恶咒,被结结实实命中了。 “你的灵魂,我就收下了!” 莹莹绿光照亮了穆德里吉的黑脸,他脖颈上的人骨项链中,最中央的那颗婴儿的颅骨,蓦得张大嘴巴,用力一吸。 但迎接他的,却并不是一个甘甜可口的灵魂。 而是猎魔人那充满森然杀机的银刃。 钢剑斩奸恶,银剑诛妖邪! 白发猎魔人的攻势一记重过一记,仓促抬起法杖格挡的穆德里吉,战斗节奏已经完全乱了,对方仿佛早就有跟施法者近身战斗的经验,每一记攻势,都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咒语。 “滚开!” 穆德里吉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一场仗,只是区区一个剑士,即便掌握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法术,就将自己逼入了如此狼狈的局面。 “父亲,我们要不要出手?” 扎希尔接过身边侍从递来的投矛——矛头处金光熠熠的,显然是阻魔金质地。 话语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是想将功折罪。 萨拉丁思考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插手倒是也能插手。 他麾下最心腹的一千马穆鲁克禁卫,都装备有阻魔金箭矢和投枪,只要能结结实实命中了,就是舍迈尔大师的那头巨龙都未必吃得消。 但两人现在是贴身厮杀,这种局面旁人怎么插手? 一轮箭雨覆盖,到底是帮那个能死而复生的白发剑士,还是在帮穆德里吉? 穆德里吉肯定是不想让萨拉丁和他的士兵们插手的,白发猎魔人的攻势再猛,还抹不平硬实力的差距,很快他就调整好自己的施法节奏,以一颗人骨项链上的骷髅破碎为代价,呼唤出了一只高大的恶灵。 虽然这只恶灵刚现身,就被猎魔人那千锤百炼,仿佛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人形敌人的剑术给切掉了脑袋,但他还是重新掌握了战斗的节奏,跟猎魔人拉开了距离。 铿—— 白骨长矛被猎魔人身上笼罩的昆恩法印弹飞了出去,猎魔人金色的猫眼凝视着穆德里吉,心中有些懊悔自己为何不常备一套阻魔金武器。 银剑能斩妖邪,却破不了巫师们的法术。 穆德里吉仍在迅速拉开距离! 猎魔人能够清晰看到,这个邪恶巫师的身子底下,正踩着一个高大健硕的黑色恶灵。 “我需要你的协助,女士。” 他默默在心里说道。 下一刻。 他的身体果然爆成一团云雾,里面藏着一串娟秀的拉丁文,消失之后,即刻又出现在了穆德里吉离去的方向。 就拦在正中间! 手握银剑的猎魔人,仿佛是从空间裂隙当中跳出来的一样,向着穆德里吉结结实实斩了下去。 这一下,穆德里吉躲得相当狼狈,他手中的法杖被银剑传来的巨力,撞在了他的胸口上,相较于寻常施法者都要羸弱不少的身躯,顿时有种不看重负的感觉。 穆德里吉匆忙施展了一道“恶灵冲击”将猎魔人击退。 空间跳跃,不死之躯,无魂者. 这个白发佬,也太难缠了吧? 还有那个女人,她还能动用时间的力量。 穆德里吉一念至此,已是心生退意,圣枪能救他的命,不代表他就要把性命丢在这儿,毕竟既然圣枪管用,十字教的圣杯,圣裹尸布说不定也管用。 还有约柜——穆德里吉隐约想起来,他为阿比西尼亚的国王服务时,曾听说这件十字教的圣物,一直秘密藏在某座科普特派的岩窟教堂。 但就在他抽身疾退的时候,他的背后,一道金色的光芒,仿佛比太阳还要更加耀眼正向他疾飞而来,还未靠近,就使他脖子上悬挂着的骷髅头们发出了阵阵凄惨哀嚎。 他猛然回过头,眼眶里,立刻被那自己觊觎已久的目标,那杆传说中的圣枪所充斥了。 噗—— 跟杰洛特缠斗已久的穆德里吉,在圣枪穿身而过的瞬间,便化作了飞灰,一道邪气森森的印记从灰烬中飞出,但在圣辉的笼罩下,还是干脆利落化作了灰烬。 穆德里吉的猜测没错,圣枪的确能克制他身上的邪神印记。 但可惜,目标虽然达成了,他也没有驱逐印记的必要了。 失去目标的白发猎魔人,神色平静地打量着这些围拢过来,顶盔贯甲的异世界士兵,目光最终停留在萨拉丁的身上,随即,整个人消失于无形了。 萨拉丁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早有预料,更多的则是疲惫,他缓缓开口道:“撤军吧,这场战争到此为止了。” 洛萨是被让娜刨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覆盖在他身上的龙血几乎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状态了,里面的精髓统统被洛萨的血脉吸收,耳畔接连传来的属性增加的提示,算下来,都能顶上他又升五级了。 再加上最后关键时刻,恢复了一只手臂的行动力的他,一记圣枪偷掉了敌人那个邪气森森的施法者的人头,他又升了五级。 现在,他就算不用血瀑增幅,近战实力也能跟不变身的汉斯和维内托拼一拼了,不用再每逢强敌,就要耗尽力量放大,常规战力也算是提上来了,算的上收获颇丰。 但代价就是,洛萨现在彻底不能动了。 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使他即便是躺在地上都感觉越发煎熬:“快,别忘了龙背上还有个施法者呢,别让他跑了,我可不想招这么一号人物的惦记。” 让娜还没来得及说话,般若便走上前来。 “已经看过了,没人,不然我刚才就顺手解决了。” 她的气质跟之前已经全然不同了。 白衣胜雪,仙气飘飘,便连白皙的皮肤上都像是笼上了一层光泽。 洛萨带着一丝试探性地小心翼翼问道:“我现在该叫你般若还是谢姑娘?” 他担心自己的小般姑娘,就这么没了。 般若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照旧就好。” 洛萨却反而忐忑了起来。 般若可不会轻易露出这样的笑容。 “放心。” 她挡住了太阳对洛萨的直射,神情坦然道:“我依旧是我,现在,未来都不会改变,我的大人。” “啧,肉麻欸。” 让娜充满调侃的笑声响起,给这段本来该有些暧昧的谈话画上了句号。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王国级战役宣告结束,奖励结算中 第441章 战后 萨拉森人撤军了。 与其说是撤,距离败逃也没多大区别了。 绝大多数萨拉森步兵还有征召来的民夫,都当了俘虏,要么付赎金,要么就得被变卖为奴,这还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直接就被“野蛮的法兰克人”砍了脑袋。 不可计数的尸体,被剥掉衣甲和值钱物件,丢到了露天处,天空的兀鹫群,荒漠中游荡的狼群连肚子都快撑爆了。 敌人营地里的一应辎重,被十字军战士们欢天喜地搬回了自家,那些随军的商人们,个个笑逐颜开,用本不怎么值钱的酒肉,换来大笔值钱的战利品。 随队的流萤们看着罕见变得阔绰起来的穷骑士们,眼睛里的一汪春水都流下来了,今晚,注定是炮火连天的一夜,但收获的钱财,也完全值得她们的辛苦。 整个营地都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这一天,就算是再悭吝的领主和贵族,也会拿出酒水佳肴来犒劳战士。 只是许多人都时不时抬眼看一眼远处一座独立的军寨,还有守在营地门口的,背后装有羽饰的骑兵。 有人神情复杂,也有人满脸崇拜。 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圣枪守护者,圣子,上帝意志的代行者.多么可怕的称呼,若论神职的话,他跟教宗陛下谁更高一些?明天,他若觐见国王,难道要国王和王公们率先跪下来,亲吻他的手指吗? 王国,未来难道要改信哈布斯堡了吗? 被搬回营地的洛萨,简单跟探视来的国王聊了两句,就休息了,这时候他多少也缓过来点了,就靠着柔软的天鹅绒枕头,坐在那儿听库尔斯的汇报。 他麾下士兵们的缴获也有他的一份,计算下来,也算数目不菲,但这个数字显然没办法抹平此战的开销。 “伤亡怎么样?” 库尔斯摇头道:“伤亡不大,也就敌人的龙兽冲进营地的第一波,损失了几百人,只是里面有很多都是精锐。” 洛萨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最艰难的战场,也唯有精锐才能顶上,把那些才训练没多久的征召老农往最残酷的战场上推的指挥官,不仅没办法减少损失,反而很可能带溃友军。 这也是塔基丁当时,对扎希尔命努比亚轻骑兵断后时,感到愤怒的原因。 库尔斯皱着眉道:“大人,要不此战我们多征收一些战利品吧,毕竟您给出的待遇的已经够好了。” 库尔斯是想提高洛萨跟麾下士兵们对战利品的分成比例。 “没必要,那点战利品算什么,又不是冲进大马士革或是阿勒颇的宫殿去抢劫?真指望从那些死人身上扒衣服盔甲发财,我也养不起这支军队。” 亏,当然是亏。 但前提是没算系统奖励。 王国级战役宣告结束。 交战双方:阿尤布王国,耶路撒冷王国。 重要战役:加利利会战,加沙守城战,艾拉港保卫战。 你隶属的阵营为耶路撒冷王国。 重要统帅: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四世,外约旦侯爵洛萨一世,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三世,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医院骑士大团长罗杰。 你为此战的胜利,做出了绝大多数的贡献。 你完成了里程碑:【一国柱石】若无你在,一个王国将就此覆灭,你成功挽救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在战役中做出了百分之九十的巨大贡献。 奖励:圣十字哥特式板甲。 描述:这是一套供奉于神圣教会的全身板甲,据说,它曾经的主人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因在一次出行时,皇帝被暴民拽下战马,沉重的全身板甲限制了他的行动,因而被弃置不用。 特性:被弃者:在神圣光辉的掩盖下,它的灵魂和胸膛里藏着数不尽的愤怒与憎恨,当你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时,铠甲中的愤怒灵魂将会觉醒,与你并肩作战。 坚不可摧:哪怕是一根木棍,在神圣教会数百年的供奉下,也会成为一件圣物,作为圣史蒂芬主教座堂,哈布斯堡家族灵魂的安息之地,他们供奉这把圣物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因而这副铠甲也具备了坚不可摧的特性。 战役奖励: 奖励一:大规模常备。 随着你统治下的国土越发广袤,你需要一支数目更多,也更为精锐的常备军来守护你的领土。 所有常备军上限增加一百。 奖励二:丰饶神像。 你治下的领地,粮食产量会小幅度增加,减少自然灾害发生概率。 奖励三:大规模征召。 相较于精锐的常备军士,战场上最基层的辅助单位同样不可或缺,他们是藏于民间的勇敢战士,作为非机动兵力,他们在守土作战时勇气极佳。 你获得额外一千名征召农兵的名额。 奖励还算丰厚。 更高上限的常备军,意味着洛萨若是能将所有常备军的名额招满,将会拥有一支不逊于国王的常备军力,一千名征召农兵的名额,也更能提高他对于地方的掌控力。 搭配“座天使雕像”,他新开拓的领地安定度也将有一定的保障,不至于陷入长时间的内乱状态,这样的奖励,已经可以理解为是系统在鼓励他开疆拓土了。 洛萨又想起了自己新获得的能力,龙裔眷属,若是每个眷属都能拥有托尔勒的战力,可以说,他麾下就能立刻再多出三名战斗力强悍的五星扈从。 “可惜了,安德里亚斯入坑有点早。” 吸血鬼跟龙裔血脉显然是不可能相融的,按照安德里亚斯的功劳,龙裔眷属的三个名额,肯定是有他一份的,刨除他之外,洛萨觉得,也就穆勒有资格争一争这个名额了。 但穆勒又是非战斗人员,显然也用不上。 倒也不急。 眷属名额留着就是,未来谁立功了就给谁最好。 “库尔斯,你觉得如果我们回到外约旦后,需要修养多久,才能发起对埃及的进攻?” 库尔斯顿时面露苦色:“这恐怕得很久了。” 洛萨皱起眉:“那可不行,仗打赢了,我肉还没吃呢。” 为了打这场仗,他可真是勒紧裤腰带了。 他也知道眼下应该休养生息,但他在修养生息,萨拉丁也在休养生息,若不趁着萨拉丁新败,人心不稳,需要稳定乱局,他再想进攻埃及,面临的难题又会多上不少。 “没钱的话,那就借!” 洛萨加重了语气:“跟骑士团借,跟威尼斯,热那亚的商人借,不光是借,还要他们捐助,这可是神圣的十字军事业,他们理所应当要给予支持对吧!” “此外,再号召王国内的十字军骑士,他们可不一定要钱。” 洛萨觉得,凭自己现在的威望,忽悠起一批十字军自带干粮,不要工资来他麾下干活完全不成问题,只要战后封给他们一些土地就够了。 眼下,他手头几支常备军都没满员呢,再加上大规模征召给出的一千个名额,打下埃及之后,就是搞“先进”的分封制,照样不影响他对内集权。 “对了,库尔斯,这几天你盯着点伤兵营,把那些只会开颅,放血,灌肠的蠢货都给我赶出去,现在是拉撒路教团发展的好时机,最好让修会骑士们都参与进去。” 库尔斯郑重点头。 人在生病的时候无疑是最为弱小的,把这些病人从死亡线拉回来,再加上洛萨本身就有的神圣光环,无疑又能给自己添一群忠实拥趸,对他个人名望也有好处。 目送库尔斯离去,洛萨重新躺回了床上。 第442章 亮相 正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洛萨突然感觉脸上一湿,下意识睁开眼。 发现一袭白衣的般若,正拿着一块手帕替他擦脸。 他笑着打趣道:“谢小姐来了。” 般若罕见有些局促,将手帕放到水盆里洗了洗:“为什么还这么叫我?” “感觉还挺好听的。” 洛萨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感觉摸上去跟以往也没什么区别,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既释然,又失望的复杂情绪:“你不喜欢的话,我叫你灵韵姑娘怎样?” 般若有些疑惑道:“是之前的名字比较拗口吗?” 异格状态下,般若脸上的情绪也变得生动了许多,这使洛萨分外想要说一些比较出格的话,试探一下般若的反应——此前,他是绝难从般若脸上看出她的心情的。 “倒也不是。” 般若,不是“搬弱”,而是“波惹”的发音。 最开始是感觉有点拗口的,但叫习惯了,也就习惯了,这个时代比她更拗口的名字多的是。 “但你现在不是异格状态吗,我叫你谢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手不太老实,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你想怎么叫都好。” 般若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抓住他伸进自己衣服下摆的手,把它拿出来:“感觉好点了吗?” “好一点了,就是身上出了不少汗,躺着有点不舒服。” 般若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道:“你稍等,我去准备热水。” “芙琳她们呢?” “被小国王请去参加庆功晚宴了。” “哦” 洛萨放下心来,拉长语调问道:“我也想洗个澡,可我现在动不了.” 其实已经能动了,随着属性提升,洛萨从透支状态下恢复过来的速度也变得比以往快了很多。 “我帮你洗。” 般若顺手从桌上取出一支羽毛笔,虚写了几个拉丁字母,在宽阔的大帐中央,便有一个巨大的浴桶出现,边沿搭着一条白毛巾,上面还冒着袅袅的水汽。 她来到跟前,叮嘱道:“把脖子抬一下。” 洛萨紧跟着感觉身子底下一空,已经被一米八的大姑娘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 直到躺到浴桶里,洛萨才道:“你身上现在暖暖的。” “嗯,毕竟是活人了。” 她这样说着,认真帮洛萨擦拭着身体。 “很久没做了。” 洛萨的眼神很灼热,烫得谢小姐有些心里发慌。 “可你不能动” 迎着洛萨充满期待的眼神,谢小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二天清早。 神情气爽的洛萨,在般若的帮助下,穿上了那套“马克西米利安”的圣十字哥特式板甲。 马克西米利安——哈布斯堡王朝最伟大的皇帝之一,他被称作中世纪最后的骑士,但最让人熟知的,还是他曾迎娶了勃艮第的玛丽女爵,获得了勃艮第跟低地的富庶领土,奠定了哈布斯堡霸权的基石。 说起来,洛萨在模拟战中作为查理七世时,跟马克西米利安也算是同时代的人。 查理七世的儿子路易十一的最大对手,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两人围绕勃艮第遗产的争斗,完全能够演绎出一部波澜壮阔的影视作品。 这个不知算不算洛萨后辈的皇帝,所留下的哥特式板甲,算得上是相当华丽了,它的上面刻满了金色的花纹,许多地方还镶嵌有珠玉宝石,显然是一副礼仪盔甲。 但它又不像一般礼仪盔甲那样薄,既美观,又兼具防御力,这也使它变得格外沉重,难怪马克西米利安穿着它,会在跟暴民的冲突中被拽下坐骑。 般若帮他将头盔上的红色翎羽整理了下,退后了几步端详着:“还挺好看的,只是你要注意,我能感受到它里面藏着一个充满愤懑的灵魂。” “放心,别忘了我可是黑暗领主。” 洛萨拍了拍胸甲,打了个响指,便有一缕圣炎出现——有这件“圣器”帮忙,自己下次施展圣枪时的威力,还能再提一提。 这时。 侍从也将日蚀牵了过来。 全套板甲还包括了马铠和马衣。 银色,镌刻金纹的马铠,装饰着红底金纹的马衣,衬得日蚀越发高大雄壮,他乘上坐骑,身后跟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翼骑兵,向最中央的王帐行去。 全副武装自然不是要进行叛乱。 而是在这时代,许多重要场合下,铠甲就是标准的礼服。 刚出营地,洛萨便看到有无数人簇拥了过来。 “赞美圣洛萨!” “伟大的屠龙者,圣枪守护者!” 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许多人都在一旁招手,欢呼着,想要跟洛萨进行近距离的接触。 一名骑士闯过了卫兵的阻拦,来到近前恭敬道:“大人,我能摸摸你吗?” 说话的,是祖加尔男爵的长子,一个看起来有些轻浮,实际上在领地里威望很高的年轻骑士,可惜在之前的一场战争中损伤了要害部位。 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才能“闯过”卫兵的阻拦。 洛萨调侃道:“摸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耶稣的圣包皮,不能使你重振雄风。” “啊,不能吗?” 骑士摸了摸后脑勺,蓝色的眼珠里写满了失落。 没有子嗣,又失去了男性功能,就意味着他未来很可能要把继承人的身份,让给自己的弟弟——那个原本在圣凯瑟琳教区做主教的家伙,虽然规定不允许,但对于权贵而言,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规定就是等着被打破的。 行进路上,洛萨时不时向道路两旁招一招手,心中却不像之前那样感觉志得意满,信仰的力量,可以运用,但不能沉溺当中。 人们可以认为他是圣子,是上帝的代行者,但他自己不能这么认为,哪怕是一丝苗头。 洛萨默默在心底告诫着自己。 库尔斯来到近前,小声说道:“大人,向骑士团借款的事,那两个大团长邀请您今晚亲自去谈,态度还算恭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我知道了。” 洛萨不动声色地回了句。 他不仅打算向骑士团借款,还要向所有十字军王公,各城市的市民阶层寻求捐赠,以弥补他接下来进军埃及的军需。 这年头,的确有不少教堂跟修道院都比较清贫,恪守教法,但更多的教堂和修道院则不然。 许多修士甚至连表面的清贫都不愿维持,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仍能收到大笔的捐赠,正如有句话说的“钱总会流向不缺钱的人,爱也一样。” 这个时代贵族,市民阶层对于教会的捐赠,除了“寻求救赎”这种信仰因素以外,实际上也是一种变相的利益交换。 就像当初圣殿骑士团刚打响名声时,几乎半个欧洲的贵族都慷慨解囊,向骑士团捐赠大量地产,庄园和钱币,那效果跟随便找一家不知名的小修会捐赠能一样吗? 再比如,假如某位国王想跟自己那频繁出轨,跟身边所有侍从都睡过的王后离婚,但若是教宗常年接受着王后的捐赠,那能同意吗? 反倒是一些比较清贫的修会很难获取到足够的捐赠,只能自力更生,这也是大批修道院啤酒盛行的原因。 与其让这些捐助给修士们用来兼并土地的钱财就这样躺在暗无天日当中尘封,不如交到他手里,去收复基督世界已经失去五百年之久的地中海粮仓(埃及)! 只有拥有了尼罗河三角洲的丰饶之土,洛萨才算是在此地站稳了脚跟,拥有了能跟欧陆世界最有实力的三位国王平起平坐的资本。 第443章 新圣战的号召 高弗雷站在人群当中,看着一身华丽铠甲,连坐骑的马衣都是昂贵的丝织物的洛萨,感慨万分:“若是戴上一顶金冠,没人会相信他不是一位国王。” 贝里安的脸上写满了好奇:“父亲,侯爵大人真的是圣子吗?” 他不怀疑洛萨是蒙受上帝恩典与眷顾的圣徒,毕竟,在他看来,洛萨的事迹绝非普通人所能复刻的,但对于这两天流传着的,洛萨是圣子的传闻,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洛萨在他看来,还挺平易近人的。 “或许吧。” 高弗雷男爵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小声嘀咕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洛萨或许根本就不是维尔纳的孩子。” “你说什么?” 贝里安没听清,追问道。 高弗雷男爵没有重复,只是若有所思道: “我在普罗旺斯的一次宴会上,有幸见过伊莉丝女士,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刚出场就引来了在场所有男人的瞩目,说起来,洛萨一点也没遗传维尔纳的糟糕相貌,比如他的那对斗鸡眼.如果洛萨真是圣子的话,这倒是说得通了。” 因为圣母玛利亚是童贞之母,她虽诞下耶稣,但至死仍保留着童贞——尽管圣经并未明确记载这一点,但这个时代无论是公教还是正教都是普遍这么认为的。 “伊莉丝女士?您说的是洛萨侯爵的母亲?” 贝里安有些好奇,但也没再追问。 随着洛萨带领的翼骑兵,跟他一同步入王帐,一众贵族们纷纷上前来行礼问候,许多贵族的神情都有些复杂,他们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洛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一个无地的穷骑士,跃升到了王国最显赫,甚至快要被神化了的大贵族的事实。 但也有洛萨的忠实拥趸们,满脸狂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为能亲吻洛萨手指上的戒指感到荣幸万分。 就连鲍德温四世,都佩着镶嵌珠玉的宝剑,来到帐外迎接洛萨。 “陛下。” 洛萨率先走上前去,怀抱着插有红色翎羽的头盔,单膝跪地,握住了鲍德温四世的手指。 小国王下意识想要挣开,两人对视了片刻,在洛萨眼神中,他看到了坚持,又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任由洛萨行完礼仪。 虽然已经完全看不出曾是个麻风病人了,但鲍德温四世知道,自己只是看上去正常了而已,疾病仍如恶毒的诅咒,根植于他的身体,乃至血脉当中。 洛萨的举动,使围观者们普遍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洛萨没打算携大胜之威,自封为圣子,以获得凌驾于国王之上的权柄。 如果那样的话,整个王国的局势都要被重新洗牌,对于爵党,太后党的贵族们,既有风险也有机遇,但无疑风险会更大。 “洛萨卿,我得感谢你,又一次为我带回了胜利。” “这是臣下应尽的义务。” 洛萨很谦虚地笑道:“能赢得此战,全赖天父庇佑,陛下英明。” 鲍德温四世的眼神依旧温和,只是脸上还是不自觉带了一丝苦恼的情绪:“洛萨卿太谦虚了,这场仗我们能赢,原因为何,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 洛萨觉得,鲍德温四世应该是挺发愁这件事的。 王国大部分领地都是有主之地,根本没有多余的领地分封给他。 即使有几座不错的封邑,也很难酬谢他的功劳。 放到东方王朝,两人的关系是绝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和睦的,就算洛萨没打算造反,也得小心功高震主,封无可封了。 “陛下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洛萨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很平静地坐在了雷蒙德公爵的对面。 经过昨晚短暂的狂欢,许多问题又重新摆在了十字军面前。 最大,也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战利品的分配。 就这一议题,场下诸多贵族们都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与争执,毕竟这是防御战,王国境况又摆在那儿,连洛萨这个最大的功臣都没有领地可分,他们所能得到的好处,无非也就是这些战利品了。 洛萨旁观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天父在上,诸位何必因为一些不值一提的战利品而争执不休呢?为了伟大事业而战的十字军勇士,岂能像是一群争抢腐肉的兀鹫?” 场中争执的两人立刻面露羞愧之色,但还是有人强辩道:“侯爵大人领地富庶,又生财有道,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苦处?” “是啊,侯爵大人,我麾下的士兵三个人都凑不出一匹马来骑。” 一时间,帐内俨然成了诉苦大会,许多贵族都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的一份战利品,每个人都据理力争,不愿退让。 敌军仓皇撤退,留下的战利品其实还是相当丰盛的,一套精良的鳞甲及其内衬,其价值甚至能抵过一座,乃至数座庄园。 此外,战马,驮畜,器械,丝绸,金银.甚至是敌人营帐里的一块毯子,一件摆件,都是很大一笔收益。 对于许多都沦落到要抢劫村庄的穷贵族而言,这笔收益实在是太重要了,自然也就顾不得吃相了。 王国内部,除了洛萨以外,也就雷蒙德公爵,还有骑士团的两位大团长,对战利品没那么大的渴望,就连鲍德温四世都不行。 因为圣库早就耗干了,国王若是没钱,又拿什么来封赏功臣?拿什么来维系近臣的忠诚?一次两次还行,久而久之,国王也跟橡皮章也没什么区别了。 “诸位,请安静下来,听我一言。” 洛萨神情肃然,他开口后,也的确没人再争执了,有些人面露期待,有些人则是满心忌惮,无论如何,洛萨如今在圣地的威信,都是无人能制了。 不仅是威信。 拥有超凡力量的他,连拳头也是最大的。 “诸位,难道你们的眼中,认为此战的收益就仅仅只是敌人留下的这些许战利品吗?” 他语气微顿,又道: “把视线投向埃及吧,这里才是萨拉丁最重要的根基,是整个地中海的粮仓,我们只需占据半个尼罗河三角洲,就能使王国的力量翻上整整一倍。”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的脸,认真道:“那里还有无数的基督徒等待着我们的解放,这是一场新的圣战,解放同胞,收复故土,恢复亚历山大教区,这一天,我们已经延后太久了。” 这里的基督徒,指的是科普特人。 阿拉伯人征服埃及后,将此地的所有原住民都称作科普特人,现在则衍变埃及那些仍旧坚持基督信仰的代称。 许多改信拜火教的科普特人则被十字军统统归类为“萨拉森人”这个宽泛的称呼,实际上他们都属于同一民族,这些人也是洛萨认为可以争取的对象。 他们能投向拜火教,自然也能重新皈依基督教,墙头草罢了。 真正的敌人,也就是那些萨拉森人。 若不然,真要是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人口是耶路撒冷王国十倍的埃及,就是用人命来堆,也能堆死十字军。 有人迟疑道:“可是萨伏丁(阿迪勒)的军队虽然没能攻取加沙城,但也没遭受什么损失,萨拉森人在埃及的力量依旧强大,而我们此战虽然赢了,但损失也不小,最重要的是粮草,军饷的消耗.” 雷蒙德公爵突然开口道:“萨拉丁新败,我也认为这是我们反攻出去的大好时机,可我们为何非要进攻埃及?而不是直接向近在咫尺的叙利亚进军?” 立刻有人应道:“没错,这是收复埃德萨跟安条克的大好时机。” 说话的,是埃德萨伯爵乔治林,他现在的领地在阿卡附近,一座贫瘠狭小的城镇,早就盼望着能够收回自己的领地,好使自己的头衔真正落回到实处了。 洛萨摇头道:“阿勒颇,大马士革,是萨拉丁最重视的领地,他虽然战败,但精锐尚存,我们又没有数目众多的攻城器,很难取得太大的战果。” 虽然埃及显而易见是比叙利亚更加丰腴之地,也是萨拉丁起家的地方,但或许是因为那里的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法蒂玛王朝,乃至更早遗留下来的贵族门阀,牢牢掌控着地方权力。 据说,阿萨辛针对萨拉丁的刺杀,就跟埃及的地方势力有所关联。 这致使萨拉丁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叙利亚的领地当中,而将埃及托管给自己信任的心腹重臣来掌管。 至于洛萨所说的废话,其实是在提醒雷蒙德,你们想打叙利亚,大可自己去打,没他帮助,能不能打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有人本想反驳洛萨话语中的漏洞,却被雷蒙德公爵制止了,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洛萨侯爵都这样说了,我也觉得埃及是个不错的目标。” 洛萨微笑着看了雷蒙德公爵一眼。 现在想要打哪,已经是他说的算了。 “我会新组建一支骑兵连队,欢迎每一名有志于解放埃及基督同胞的战士参加,我保证,拿下那片应许之地后,每个人得到的,一定比付出的更多。” 洛萨语气微顿,郑重其事道:“我从来不亏待有功之臣,这一点,我想你们每个人都早有耳闻。” 一众贵族们,也心动了起来。 洛萨和他麾下的施法者究竟有多强,他们是见识过的。 打这种十拿九稳,收益又极大的仗,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 廷议很快就结束了。 一个个心头振奋的十字军贵族们,纷纷将洛萨即将组织一场新的十字军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整个营地,就像是放在了炉子上的开水锅,已经沸腾了起来。 许多穷苦骑士,或是自诩战技了得的军士,都第一时间赶赴了洛萨的军营当中,想要投入到洛萨的麾下。 洛萨跟鲍德温四世并肩而立,看着这一幕,鲍德温四世有些无奈道:“我原本还想让你做耶路撒冷的王位继承人的,现在,我知道你想要的封赏是什么了。” “什么?” 他调侃道:“可惜我最多只能封你为开罗大公,兼领昔兰尼加大公国,如果你想加冕为埃及国王的话,你还得跟教会搞好关系,实在不行的话,科普特教会也不是不行。” 就跟萨拉丁上位后打压什派拜火教,扶持逊派拜火教上位的原因一样,教宗若是不给洛萨面子,他大可以转头就投入到科普特派,甚至是东正教的怀抱当中。 洛萨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眨了眨眼,笑着说道:“叫海外十字军王国也说不准。” 他跟小国王返回营帐里,下了一盘棋,才离开。 汉斯跟在他的身后,穿着紫红色的王家骑士团战袍,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地询问道:“大人,你现在还觉得十字军是一场非正义的战争吗?” 潜台词恐怕是,你若觉得这不是正义,为何又要发动一场十字军呢? 洛萨沉默了下,点头道:“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正义的战争。” 阿拉伯人崛起后,一路攻占了原属帝国的埃及,黎凡特,北非,还击败了西哥特人占据的伊比利亚,但无论是哥特人,帝国人,还是阿拉伯人,都不是当地的原住民。 在这黑暗,蒙昧的时代,又哪里去谈什么正义呢? 他拍了拍汉斯的肩膀:“你我能做的,就是约束好麾下,在战后不要掀起一场场的大屠杀,使普通人的生活尽快从战争中恢复过来,这就是我们所能践行的最大的正义。” 汉斯点了点头,郑重道:“我明白,大人。” 第444章 钱,我的钱! 砰! 洛萨用力,将汉斯的戴着铁手套的手掌掰到了桌上,力道之大,连桌板都瞬间裂开。 汉斯一脸赞叹道:“大人厉害。” 两人掰手腕,结果竟是洛萨完胜! “你这小子。” 洛萨面带微笑,如今他的基础属性总算是赶上来了,没有血瀑加持,跟汉斯也相差不远了,基本上处于同一水平线。 要是耗下去,胜负未知。 汉斯还是放水了。 他一脸严肃道:“大人,我这次可真没放水。” 洛萨翻了个白眼,心说,系统面板上的属性都在这儿摆着呢,我看得一清二楚。 旁边默默擦拭手中武器的维内托,小声嘀咕着,这狗腿子真是把我们狼族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这时,洛萨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发烫,取出纹章来,对面便传来了安娜妩媚的声音:“听说你这场仗打得还不错,那头卡累利阿火龙身上的材料,有考虑出售给我吗?” “废话,不出售给你,我也没有其余的渠道。” “行,那我过两天抽出时间去一趟耶路撒冷。” 洛萨“嗯”了一声,问道:“你们在西西里打得怎么样?” 安娜的心情明显还不错,笑着说道:“你们的皇帝这次可是出了大力,派遣出的大军已经围困了那波利,牵制住了大量的敌军,我们趁机登陆了西西里岛,进展还算顺利。” 洛萨心想也是,要翻脸也得是分赃的时候,现在了双方应该还正处于蜜月期。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了通讯。 “行,又要来一笔钱款了,大军的军费算是有着落了。” 他语气微顿,又道:“库尔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了,我要西奈半岛所有重要地点的地形图,敌人要塞守军的分布,还有埃及地方势力派系的划分。” 主动出击,跟被动防守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是在西奈半岛这种极度缺水的地方,提前搜集好情报,规划好进军路线至关重要,前世哈丁之战是如何败的,洛萨一直引以为鉴。 库尔斯微微颔首:“我会吩咐‘黑暗之影’立刻着手打探。” “今天晚饭我就不在营地里吃了,稍等我得去跟骑士团的人会面,商议一些贷款事宜。” 这个时代,欧陆存在大量的高利贷禁令,但也无法阻止高利贷行业在亚平宁半岛这种贸易发达的地方盛行,一些高利贷的年息甚至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如果是大贵族为了打仗而借贷,利率甚至可能会飙升到百分之百! 因为这些大贵族们借贷的抵押品往往是自己的地产和庄园,甚至是在敌人掌控下的土地——一旦打输了,放贷者们可没那个本事去向握着刀剑的敌人去讨债。 打赢了,也得小心大贵族翻脸不认人,反手把债主给解决掉,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风险高,利率自然也会高。 骑士团好歹也是修会组织,吃相不可能像那些商贾一样难看。 利率想来不会太高。 毕竟“钱生息是灵魂的死亡,是通往地狱的桥梁”,这任的大团长杰拉德和罗杰,都还算是正派,总不至于像犹太商人一样锱铢必较。 说实话,洛萨也很眼热骑士团们握在手中的银行业,但洛萨没有这两者得天独厚的条件。 一方面,骑士团拥有成千上万座分散在欧陆的庄园,也就意味着,骑士团的分部,能够轻易开到欧陆的各个角落;另一方面,骑士团还有教会的信誉背书。 再加上,骑士团主营业务不是借贷给商人,而是那些朝圣者们,在圣地势力雄厚的骑士团,自然就成了银行业的巨头,这是一种双向的选择。 毕竟,在这盗匪猖獗的时代,怀揣一袋子金币,跟藏着一张在骑士团分部换取的兑票出发去朝圣,哪一种方式更安全是显而易见的事。 傍晚,洛萨跟两位大团长约在了圣殿骑士团的营地里会面。 “夜安,杰拉德大团长,罗杰大团长。” 洛萨走进帐篷,率先向两位骑士团的团长施礼,似乎丝毫没有介意当初杰拉德对他的冒犯。 两人也纷纷站起来,在胸前画着十字:“上帝保佑你,洛萨侯爵。” “两位大团长,我的来意想必我的圣库总管已经同您二位谈过了。” 罗杰忍不住苦笑道:“洛萨大人,您麾下的圣库总管可真是一位人才。” 想起那个唇枪舌剑,比吸血鬼,犹太人还要难缠的库尔斯,罗杰跟杰拉德就忍不住一阵头痛。 洛萨笑着说道:“的确,我也觉得他要你们无偿捐赠的十万苏勒德斯的说法太过分了,征讨埃及,解放基督徒虽然是这世上最神圣的事业,但骑士团各方面的运转也需要钱财来支持,这样吧,这个数字降到五万如何?” 两位大团长面面相觑,忍不住一阵翻白眼。 合着不要脸,你们二位是一脉相承啊。 杰拉德轻咳了一声:“侯爵大人,为神圣的十字军事业而献金,是我们当之无愧的义务,但耶路撒冷分部的圣库,暂时没这么多的钱财。” “有多少?” 洛萨眼神发亮,敢情还真有啊! 杰拉德沉默了片刻,比划了一个手势:“三万金币,但我希望能将那头魔龙的头颅取来,放到骑士团总部的圣殿里,作为圣物供人们瞻仰。” 洛萨立刻面露苦色:“这恐怕不行,帝国的紫衣公主,我的挚友,安娜·杜卡斯殿下已经跟我商定,要拿二十万苏勒德斯金币来换取这头魔龙的遗骸。” “两位有所不知,这头巨龙是卡累利阿地区的独有的高等火龙,浑身上下,即便是一枚鳞片都是了不得的宝物,龙血,龙肉也是价值不菲的魔药材料,两位想象一下,若是将这火龙的龙鳞打造成鳞甲,防御力会有多么惊人?” 两位大团长被洛萨忽悠得有些发懵。 “倒的确是这样。” 这头巨龙的身体如此之大,那些鳞片起码能打造几百套具装鳞甲了,数百名刀枪不入的铁骑,就算是萨拉丁再来进犯,也得被打得抱头鼠窜吧? 再加上那些龙血龙肉,龙筋龙骨之类的魔药材料。 二十万,似乎还真值! 说实话,洛萨就是欺负这俩人不懂行,暴虐龙也是中等偏上的龙种了,一颗凝聚了全身精华的心脏也就换了五千金币外加一套魔法书,这还是在安娜的手中。 若是没渠道的话,就只能当作一件冬天里能充当暖器的摆件,还得担心有朝一日,被里面突然破壳而出的暴虐龙,给一口吞掉脑袋。 至于卡累利阿火龙的龙血,其实已经废了。 龙肉也是一样。 这东西一旦冷却就会跟熔岩一样迅速凝固,变成石头,洛萨吸收的那些龙血,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至于用卡累利阿火龙的龙鳞打造龙鳞甲,工艺上就是个大问题,就算是马勒斯这种“神匠”,一个月的时间也顶多就能处理出几套来,想要成军根本没戏。 龙骨,龙角等倒是不错的魔法材料,但也根本值不了二十万金币,整条龙卖给安娜,撑死也就五万金币上天了,这还是安娜良心。 第445章 军费到手 “五万枚金币。” 洛萨竖起了五根手指。 “我需要五万枚金币,作为交换,我会将这头火龙的头颅用法术处理后,捐赠给骑士团。” 他是带有神圣光环的领主,不适合像库尔斯一样讨价还价。 在库尔斯打听出两位大团长的底线后,洛萨干脆利落出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既会使两骑士团肉痛,又不会伤筋动骨。 在黎凡特,除了萨拉丁以外,也唯有两骑士团能开出这样的高价了。 “试问两位大团长,一颗火龙的头颅制成的圣物,跟穷骑士们花几十枚金币买来的不知真假的圣物比起来,何者更能彰显教会神圣呢?” 圣物不仅广泛存在于教堂里,许多江湖骗子,吟游诗人(这两者有时是划等号的)每旅行至一地,便会在酒馆编撰一个动听的故事,连带着大量贩售“圣物”。 并声称它们是某某圣人的头发,牙齿,甚至是风干条状物,能保佑骑士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能使萎靡不振的男人重焕生机. 随便挑一个圣人,把所有声称是他遗骸的圣物拼凑在一起,那一定是拥有几十颗头颅,数十条手臂和腿,外加一大堆长在裆部的短小触手的怪胎。 这种圣物的泛滥,是因为圣物的造假成本太低,盗墓贼随便挖掘一具尸骸,就能大言不惭地指着从尸骸上取下的手骨,说这是某某圣人的遗骨。 但龙首可不一样。 欧陆还没有教堂收容过此等圣物。 两位大团长虽然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洛萨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已经被说动了,只是仍在犹豫。 杰拉德的犹豫,并不是觉得这笔钱花得不值,而是觉得一旦圣殿骑士团向人们展览这件“圣物”,岂不是又要介绍一番手握圣枪的洛萨,所做出的丰功伟绩? 那不成了骑士团为洛萨的事迹背书了吗?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其实是多虑了,这位世俗侯爵的神圣色彩,已经浓墨重彩,再也清洗不掉了,昨日,所有目睹这一幕的贵族,修士,士兵,都会将他的事迹公布出去。 手握重兵的洛萨,已经注定将成为基督世界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样算的话,还不如自己爽快答应,也算结个善缘,表达一下自己曾经公开质疑对方的歉意。 “成交!” 杰拉德果断开口。 罗杰瞠目结舌。 龙首只有一颗,自然是先到先得。 杰拉德跟罗杰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两个骑士团,实际上仍是鲜明的竞争关系,谈不上势同水火,但也绝不和睦。 罗杰心中窝火,看向洛萨:“那我呢?” “罗杰大团长,如果你不嫌弃的我,我在希伯伦的宅邸里,还藏有一颗地行龙的头颅,虽然没办法跟卡累利阿火龙的头颅相比,但也是圣枪所处决之龙。” 罗杰犹豫了下,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这颗地行龙的头颅,要多少钱?” “两千枚苏勒德斯即可。” 洛萨笑着说道。 地行龙的头颅都已经成标本了,他留着也就是个装饰物,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种陈设品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了,不如卖给罗杰,赚个好评。 当初一具狼人尸体都能拉拢提尔的大主教,他这次也算是花大价钱了。 “好吧。” 罗杰在黑袍修士服的襟前画了个十字:“侯爵大人,我和杰拉德还愿意额外资助您和您的军队一大笔钱。” “但是,杰拉德大团长想听听您的解释,对于那支出现在艾拉港的幽灵军队。” 罗杰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 洛萨看了一眼杰拉德,他当然没忘记这位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曾经对他的指控,但却全然没表露出任何在意的神情,而是一脸沉重地说道:“他们…不过是一群因无法去往天国,而逗留于人间的赎罪者罢了。” 洛萨神情肃然,声音铿锵有力,毫无心虚:“杰拉德大团长,试问,你口中的这支幽灵军队,可曾对基督徒下手?即便是我跟艾萨克伪帝的战争,他们也没有插手过。” “他们,是罪人,但同样是十字军,是为了赎罪而滞留人间,每天遭受着酷刑,只求能得到解脱的可怜人罢了。” “连上帝都愿意赐予他们赎罪的资格,我们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杰拉德被洛萨说服了,确切来说,在昨天亲眼目睹洛萨做出的一系列神迹之后,早就已经被说服了:“您说的对,连上帝都愿给予其赎罪的资格,我们也无权对此做出任何评断。” 离开骑士团的驻地,洛萨回头看了一眼,骑士们已经做完了晚祷,正四散返回自己的营帐。 这里的静谧,跟隔壁不远处营地里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骑士团的骑士们,战斗力强横的来源。 除了出售“圣物”换取的五万枚金币,洛萨还向两位骑士团借了一笔相当于两万枚金币的实物贷款,利息.自然是没有的,修会放的贷款从来不收利息。 他们收的是保管费,运输费或是借贷人每隔一段时间需要购置一笔赎罪券——总之,那不是利息。 就是换个名头罢了。 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程序正确,无伤大雅,但又处处彰显着教会的权威。 这段时间,十字军的营地变得混乱了许多。 许多贵族麾下的军营里,都充斥着闲杂人等,人们热切狂欢着,宣泄自己胜利的喜悦。 营地里的篝火旁,捧着鲁特琴的吟游诗人,正用动听的歌喉吟唱着诗句:“甜美可人的女士啊,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人世间唯有你,能抓住我的心.” 对面的贵族女士,忍俊不禁道:“少来,你以为我没听过‘丹德里恩’的故事吗?你想要诱惑一位贵女失去她的童贞吗?” 丹德里恩是猎魔人故事里,除范海辛外,最受欢迎的一个角色,他幽默风趣,擅长甜言蜜语——但同时,也满肚子花花肠子,风流好色,谎话连篇。 “侯爵大人一定是对吟游诗人有偏见才会这样写的,事实上,我是个相当忠贞且专一的男人,我的流浪生涯,不过是为了搜集创作的素材。” 诗人的声音富有磁性,十分动听,搭配他那俊美的容貌和甜言蜜语,的确能使许多贵女,贵妇为他倾倒。 “女士,请容许我继续向您朗诵我的诗篇。” 这显然是个接受过优良教育的人,这意味着,他最少也是个家境优渥的乡绅之子,但大概率是贵族的次子,虽然这在吟游诗人当中并不罕见。 因为要学会做诗,哪怕是拿别人吟诵的诗篇来朗读,也起码要识字才行,穷困潦倒的平民可没这个本事。 “快滚开,不然我要叫卫兵来了,空有一副皮囊的骗子,去骗那些不谙世事的牧羊女吧,但愿明天我不会看到你被女孩的父亲追杀的场景。” 本来还想狡辩两句,但吟游诗人的眼神突然呆住了,他的视线循着前面走过的女子而移动。 “天父在上,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漂亮的女士” 他的视线再没停留在方才还使他“情定终身”的贵女,而是迈着小碎步,追在了那离去女子的背后,神情里满是期待。 身后,传来贵女们小声的交谈声。 “这家伙要倒霉了。” “哈,要提醒他吗?” “为什么?” “他还挺有意思的,这种人不该出现在绞刑架上,我期待未来能听到更多他的作品。” “安心,侯爵大人是个仁慈的君主,不过他肯定要吃些苦头了,最好能剪断他那条妙语连珠的舌头,或是下面那根万恶之源。” 贵女满脸恶意,诗人迅速的“移情别恋”使她对这家伙最后一丝好感都消失殆尽了。 同伴一脸心酸地道:“那就太可惜了。” 这两样东西,可是快乐之源。 … 换了身舒适的贴身衣物的让娜,拎着手中的草料筐。 她要去喂自己的宝贝“葡萄”了,捎带着,她还想看看日蚀,这家伙在马厩里嚣张的厉害,但愿没有惹出什么事端来。 她的脚步突然微顿,显然是发现了这个没怎么掩饰自己的跟踪者:“你有什么事吗?” “女士…你的美丽容颜令我倾倒,我发誓,您是我见过最特别,也最漂亮的女子,即便是帝国的女皇,王国的公主,也不及您分毫,我想为您朗诵一首诗歌。” 诗人努力整理了下额头的碎发,好使自己显得更加英俊一些。 让娜饶有兴致地调侃道:“瞧,一个满口胡言的骗子。” 诗人连忙道:“我没有说谎” “你若见过女皇,定不会觉得我比她还漂亮,若没有,你的称赞就是虚伪的杜撰,所以,你一定是个骗子。” 让娜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相貌引以为傲,所以对于女皇比自己好看这件事,并不感觉介意。 诗人愣了下,有些不服气:“女士,你的意思是,你曾觐见过那位女皇?” 让娜挑了挑眉:“当然,别看我拎着一个草料框,但我确实曾与女皇在布拉赫纳宫里用过晚宴——省省吧,满脑子都被下半身支配的可怜家伙,下次,选目标之前,起码要打听打听对方的身份。” 诗人满脸狐疑,但作为吟游诗人,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能够看出讲话的美丽女子,语气中那强烈的自信——除非她是个比自己还厉害的骗子,否则她说的就大概率是真的。 “请问,女士你的名字是什么?” 让娜摆了摆手,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诗人一时间,有种“道心”破碎的感觉。 第446章 计划 哪怕已经是傍晚,十字军的营地里仍在狂欢。 许多士兵们都卸去了铠甲,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些贵族或是军官的营帐里,更是灯火摇曳出旖旎之影,投在篷布上,引得一众人在旁边指点江山,品头论足。 靠近营地外围的营帐,属于吕西尼昂的居伊。 这位情场失意的男爵,这场仗也没立下什么可圈可点的功绩,自从无缘西比拉公主跟顾问小姐后,也变得放浪形骸起来。 随着时间越久,激烈碰撞的两道影子仍未停下动作。 许多过来人不禁投以高山仰止的目光。 “居伊老爷可真厉害。” “这都多长时间了?” “不过那娘们怎么不叫了?” “该不会被弄晕了吧,哈哈!” 帐篷里面。 妓女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贵族老爷挥汗如雨做着动作,躺在床上发着呆,上下眼皮打架打得厉害——她就快要睡着了,因为这个贵族老爷,刚趴上来,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居伊忍不住骂道:“别愣着,配合我的动作喊两声!” 妓女顿时露出不情愿的神情:“老爷,刚才我都喊好久了,嗓子有些不舒服。” “我加钱!” “好嘞!” 于是营帐里再度传出婉转的歌声,听得一众大头兵心痒难耐,如果不是营门已经关闭,他们恨不得立刻揣着薪水去商队营地里好好潇洒一番。 洛萨的营帐,位于他麾下军队营地的最中央的位置,由栅栏隔开,伯爵禁卫军(瓦兰吉卫队)亲自把守。 由于今天特地穿得低调了些,身边也特意嘱咐了没有跟随护卫,再加上天色已晚,所以他一路走来,也没引起什么围观。 只是这份热闹,他是无缘参与进去了。 流言传得越来越离谱。 比如他原本只是表达自己器重的拍肩膀动作,都被解读为了“只要被大人拍了肩膀就能生儿子”,拜托,那是圣包皮的功效好吗,除了“送子”,圣包皮的气味还有安胎的效果,在洛萨眼中,诸多千奇百怪的圣物当中,也是最炸裂的那种。 两名一手按着丹麦斧,一手攥着火把的卫兵,看到洛萨归来,连忙道:“夜安大人。” “你们也夜安。” 洛萨随口回了句,正想回营,就看到两人一阵忸怩道:“大人,可不可以” 洛萨无奈笑道:“你们两个大个儿有什么就直说,做出这副模样是给谁看呢?” “大人,能不能拍拍我俩的肩膀,约瑟夫的妻子就快生了,我这次回去,也打算娶个老婆” 洛萨爽快点了点头:“没问题,但我可事先说好,如果没生儿子可别怪我。” 他能理解两人的想法,这俩人此战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积攒下来,已经够格被册封为骑士了,再算上之前战争中赐下来的田产,也算是乡绅阶层了。 这种情况下,若有个儿子,就算以后战死了,自己的家族仍能继承他们辛苦打下来的头衔和财产。 女儿就不一样了。 除非找个赘婿,若不然,就会如马克西米利安跟勃艮第女爵玛丽的联姻那般,在玛丽死后,虽然血脉仍旧传承在马克西米利安系的哈布斯堡家族当中,但瓦卢瓦·勃艮第支系也就此断绝。 一番小插曲,洛萨也没放在心上,他停在切利尼娜的营帐外,轻咳了一声,又原地等候了一段时间,才掀开门帘进来。 切利尼娜正躺在床上,盖着一条薄毯,见洛萨进来,下意识攥紧了毯子边沿。 这么防我的? 洛萨感觉有些冤枉,环顾四周,才发现衣架上正挂着她换洗的衣物。 “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还好.” “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切利尼娜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上有干裂翘起的干皮,想来也是,先是潜伏在阿迪勒的军营里,等待时机刺杀敌人的施法者,紧跟着又长途奔袭,肯定很辛苦。 “昨天多亏有你。” 洛萨一副庆幸的模样。 如果不是切利尼娜的一记“扼喉”,再加一记“处决”,就算他们仍能击败那头卡累利阿火龙,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一定会大得多。 她忍不住小声笑道:“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能得到洛萨的认可,她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你想要什么奖赏的话,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切利尼娜摇了摇头:“不用了,您愿意看重我,优先帮我提升实力,相比较而言,这些小功劳根本不算什么,般若女士还有芙琳,库尔斯,做得一点也不必我少。” “一码归一码,总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哦对了,芙琳吉拉去哪了?我一直以为是她在照顾你。” 切利尼娜点头道:“的确是芙琳在照顾我,但您回来之前,她说有事,就出去了。” 洛萨皱眉道:“怎么总感觉她在刻意躲着我一样?” 小姑娘不粘人了,仔细想想,还有些怀念。 “您一定是误会了,芙琳那么喜欢您,怎么会故意躲着您呢。” 洛萨盯着切利尼娜脸上紧绷的神情,忍不住笑道:“尼娜,你应该知道,你可不擅长说谎。” “抱歉,大人。” 洛萨摇头道:“帮助朋友谨守承诺,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我不会怪你。等有时间了,我会亲自找芙琳谈一谈的,这段时间,跟她相处的时间的确有些少了。” “早些休息吧,有要紧事随时叫我。” 洛萨说着,指了指胸口的纹章。 跟切利尼娜道别,洛萨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他没睡觉,他现在的精力很不错,几个晚上不睡觉根本算不上什么。 而是叫上了库尔斯,开始规划接下来要为大军出行筹备的物资。 有两个骑士团资助的七万枚金币,洛萨感觉手头阔绰了不少,但按照每名精锐骑兵十五枚苏勒德斯的月薪,披甲步兵三枚苏勒德斯金币的月薪来计算,大概能维持一支两万人的精锐作战一个月(这里指的是募兵)。 战争,就是在烧钱。 如果不是募兵的成本如此高昂,也不会有封建采邑制度的盛行。 但这是神圣的十字军啊! 那些参与进来的骑士,贵族老爷,好意思管我要钱吗? 如果不是十字军士兵们更喜欢就食于敌,而洛萨不愿纵容这种抢掠屠杀的行径,就必须维系一支规模庞大的运输队,不然他维持这支军队的花费只会更少。 亚平宁半岛的佣兵行业之所以如此发达,就是因为雇佣兵往往只有富裕的贸易城邦才能用得起。 所以,开销大头还是补给。 想了想,洛萨又觉得有些发愁,这段时间的战争,已经使得物价飞涨到了一个相当离谱的地步,再大规模到市场上去扫荡战争物资,是一件很亏的事。 “大人,要不我们也赶一下潮流?” 库尔斯试探着询问道。 “什么潮流.” 洛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从犹太人手里抢?” 不得不承认,这个建议真的很诱人,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希伯伦的繁荣,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他的公正,他在犹太人眼中,属于口碑相当不错的领主。 “倒也不是不行。” 洛萨思索了阵:“我的领地里,大部分犹太人领民还是很安分守己的,把那些囤积居奇的商人清理掉一批,应该也不会引发太大的问题。” 好名声肯定是要没了。 但洛萨感觉自己的名声已经够好了,也不在乎这一点。 第447章 小人物的抉择 富尔克男爵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眼前,是由圆木组成的囚笼——这种囚笼有很多,放眼望去,一时间都数不清视线当中究竟有多少架。 空气中弥漫着恶臭,时不时有人发出压抑的哀嚎。 旁边已经开始有人说起胡话了。 他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是一名被扒掉了铠甲,只穿了条破旧亚麻裤子的士兵,在他的腿部的伤口处,趴满了密密麻麻的绿头苍蝇。 他赶忙收回视线。 富尔克男爵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敌人一把飞来的链锤(流星锤)砸中了头盔,导致坠马了,没能及时逃走。 所以自己这是,被俘虏了? 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着红黄两色罩袍的十字军士兵走了过来,他的腰间系着大串的钥匙,显然是这些囚笼的看守。 他下意识张嘴想要说明自己的身份,旋即就看到这名看守大声喊道:“头儿,泰比利亚斯大人要我们立刻把所有临阵脱逃的懦夫都拉到广场上去处决。” “知道了,立刻照办!” 循着看守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独眼,脸上有着醒目刀疤的男人,他骂骂咧咧道:“那群狗娘养的蠢蛋每天喝着好酒干着希腊小妞,却让我们整天看着这群异教狗,是时候吓吓这群泡在酒罐子里的软蛋了。” 看守讪笑着应道:“是,头儿,我那儿还藏着一瓶好酒,要不今晚我们” “咳——” 刀疤看守轻咳了一声,视线扫过旁边窥视的囚徒们,一脸阴森道:“你们这些肮脏的异教狗最好老实一点,别耍花招,赎金一到你们就能安然走人,不然” 他指了指一旁,挂在绞刑架上,仅一天下来,便像是风干了一般的尸体。 随后。 就在囚犯们的眼皮子底下,一群“法兰克自己人”被拴着镣铐或是草绳,推搡着押赴广场——无论在哪支军队,临阵脱逃,都是不容原谅的。 富尔克看着这一幕,原本想表明自己身份的热切,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你醒了…” 身后,一道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响起。 富尔克回过头,惊讶道:“伊万?” “你也被俘虏了?” 旁边一个熟面孔的马穆鲁克酸溜溜道:“如果不是大人为了救你,我们也不会陷在敌军包围里。” 一番话,说得富尔克羞愧难当。 伊万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曾在阵前向你们发过誓,不管是你们曾是什么身份,信什么神,都是我的手足兄弟。手足兄弟陷在敌营了,难道也能放弃吗? 只可惜,我们随身携带的钱财都放在营地里,这些十字军攻占了营地之后,也都归他们所有了,没办法支付我们的赎金。不然,咱们现在应该就都已经踏上归途了。” 富尔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一定会尽可能帮助大家安全离开的,我认识洛萨侯爵的管家还有雷纳德男爵的夫人。” “富尔克,不要做多余的事,法兰克人求财,塔基丁大人会为我们准备足够的赎金的。” 伊万摇了摇头。 富尔克沉默了。 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在战斗中,曾杀死属于己方的十字军骑士,其中甚至可能会有一个真正的贵族骑士。(骑士是头衔,但也是职业,许多贵族,上至国王下至男爵,都是骑士) 一旦被指认出来,他绝对会被认作是谋杀犯和渎神者。 伊万继续道:“富尔克,如果你想回到自己在朗格多克的领地,我建议你不要现在就表明身份,等到法兰克人放我们离开的时候再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曾经加入过我们。” “伊万!” 富尔克心中感动万分。 跟随伊万许久的马穆鲁克,一脸不忿道:“富尔克,大人是为了救你才陷进来的,你难道就是如此不知感恩,忘恩负义的小人吗?就连吉普赛人和犹太人都比你更懂恩义。” 伊万训斥道:“够了,努勒,不要再说了,富尔克跟我们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自愿加入我们的。” 富尔克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道:“我不会回去了,伊万,以后,我就跟着你了——或许现在,我的弟弟正一脸惊喜地被家族从修道院里请出来,继承我的头衔。” 其实更大的可能是,他的领地会由于他的失踪,会被他的领主,卡尔卡松伯爵接管——除非他的死讯传回去,否则他有很可能一直将其托管下去。 如果富尔克背负“为异教恶魔服务过”的名声,就算十字军放过他,回到他的领地后,他也将再无容身之地,甚至被他的领主和教会法庭宣判绞刑。 更何况,十字军也不可能那么仁慈。 就算是洛萨侯爵,对待那些异教徒头人的时候,也有着“血腥屠夫”的恶名。 砰—— 这时,刀疤看守一脸不耐烦地用手中的束棒敲了敲牢房的木栅:“都安静点,你们几个,是在私底下串联越狱吗?我警告你们都老实一点。” 伊万抬起头,轻哼道:“我如果说不呢。” 刀疤看守仅剩的独眼中露出出危险的光芒:“你说什么?异教狗。” 伊万拔高了语调:“你还不知道你关押了怎样一个重要人物,我可是塔基丁大人麾下的心腹重臣,统领一整支马穆鲁克的骑兵将军。” “阶下囚还敢这么嚣张?” 刀疤看守拔出了手中的武器,神情阴狠:“你就是再大的官儿,现在也归我管,知道吗?” 伊万一脸不屑地换了个姿势倚着囚笼:“不过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你还不明白我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现在就是你家领主老爷的钱袋子,懂吗?” 刀疤看守的脸顿时僵住了。 伊万压低了声音,冷冷道:“现在,为我,还有我麾下的士兵们准备一份食物,我还需要一个医生为前面那个可怜虫看看他生满苍蝇的腿。 否则,在我家大人缴赎金的时候,我一定会向你的领主痛斥——就因为你,他少得了最起码五百枚金灿灿的硬币!” 刀疤看守的独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犹豫许久,铿得一声将原本已经拔出一半的武器又塞回了鞘中:“等着,我要请示我家大人。” 伊万胸有成竹般做了个“请走不送”的动作。 环顾四周,迎着一道道仰慕的视线,他向富尔克眨了眨眼:“学到没?” 富尔克忍俊不禁道:“厉害!” 就这么一个打岔,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原本心中的郁结,似乎,以后就跟着伊万这个有趣的男人也不错——反正,他已经是与圣枪守护者为敌,罪无可恕的罪人了。 男人掀开营帐的帘子,兴冲冲道: “德瑞姆,广场上正在处决逃兵,你怎么不去看热闹?” 德瑞姆正喝着闷酒,鼻头通红,闻言,豁得站起来,揪住男人的脖领子:“混账东西,咱们死了近乎一半的兄弟,你还有心思去看热闹?” 男人愣了下,怒道:“那又怎样,难道我像你一样躲在帐篷里,终日不出去见人就能使兄弟们活过来了吗?这是在跟萨拉森人打仗,跟萨拉丁打仗,你难道带我们来之前,就没想过萨拉丁是怎样的大人物吗?他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骑在我们头上的穿刺者拉乌夫碾碎末,跟这样的大人物打仗,你会不知道代价?” 他狠狠地拧开钳制自己脖领子的德瑞姆的手,骂道:“我们就是一群装备粗劣的游牧民,那些奴隶骑兵,库曼人,突厥人,哪个不比我们强——我们还在放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杀人如麻了。” 看着德瑞姆有些愣住的神情,男人继续道: “醒醒吧,什么建功立业,什么骑士头衔,那都不重要!我们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德瑞姆有些颓废地坐在了地上。 他捂住自己的脸:“阿里,你说舍赫他们答应我们一同参军时,预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这场仗,他们立下的功勋,不足以获得哪怕一个“骑兵”的头衔,来时十八个人,如今只剩下十个,几乎死了一半,换来的功绩,也不过三名马穆鲁克。 作为轻装骑兵,他们在正面的骑兵对冲当中,所能发挥出的效果实在太过有限了。 阿里有些怒其不争地抓住德瑞姆的肩膀:“振作一点,德瑞姆,你可是我们连队的队长,接下来,我们还要跟随你的指挥去远征埃及呢。” 德瑞姆有些麻木地看着自己的族人:“我也想振作,但现在你告诉我,回去之后,我该拿什么向死去兄弟们的父母交代?拿什么向舍赫交代?去打埃及,又会送掉几条性命?” 阿里沉默了片刻,嗫嚅道:“侯爵大人给战死者开出的抚恤金很高了,平均下来,每个人都能在阿兰德勒定居下来,并且分到一块土地,在上面建起自己的农庄” 德瑞姆叹了一口气,在洛萨麾下,即使是战死者,也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这不会使他好受半点。 “阿里,你家也就剩你一根独苗了吧?” 阿里“嗯”了一声,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为拉乌夫服兵役及逃离拉乌夫的领地路上,他们已经损失了太多兄弟了,这次跟他们出来的,已经是沙约部大部分的青壮了。 德瑞姆又想起了当初离开时的豪言壮语。 他忍不住苦笑道:“如果我当初没有向乌尔姆骑士请战,而是就老老实实履行我们做斥候的职责,事情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步田地,是我对不起兄弟们。” 帐篷被豁得掀开。 “没人怪你,头儿!” “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沙约部从来不产懦夫!” 一群沙约部的年轻斥候们拥进帐内,他们每个人都被晒得肤色黝黑,但却很有精气神,这些年轻斥候们,骑术本就不赖,经过战争洗礼后,已经算作是真正的战士了。 德瑞姆不禁有些哽咽:“你们还愿意认我这个头儿?” “当然。” “非你莫属!”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有你指挥,我们可能早就全军覆没了。” “咱们这儿,就你会说法兰克人的话,没你跟法兰克人打交道可不行。” 一众人七嘴八舌地应道。 “都在呢?” 帐篷外,一个穿着红色罩袍的年轻骑士走了进来。 “还挺热闹。” 他只是略一打量帐内的陈设,就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乌尔姆大人。” 众人纷纷打起了招呼。 他们的斥候小队,现在也算是隶属于乌尔姆的一支直属骑兵小队了,算是乌尔姆的铁杆儿支持者,就算有些人对法兰克人没什么好感,对乌尔姆,以及几乎是素未谋面过的洛萨,也充满了敬意。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 乌尔姆笑着说道:“你们的舍赫,老哈桑带领你们沙约部的一群老人,在艾拉港守卫战中斩首近百,功劳卓著,安德里亚斯大人本想擢升老哈桑做阿兰德勒的护民官,并且册封他为骑士的,但他要求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一众人都愣住了,满脸不敢置信。 德瑞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了。 他神情复杂道:“舍赫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乌尔姆笑着说道:“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也感觉很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安德里亚斯大人随信告诉我,在艾拉港,现在流传着一句很有趣的谚语。” “什么?” “老狗也有一口好牙。” 乌尔姆拍了拍德瑞姆的肩膀:“去洗漱一下,给自己置办一件好的袍子吧,今天下午,大人会亲自册封此战的有功之臣,你也在其列。” 德瑞姆:“.” 在一众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中。 德瑞姆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有惊喜吗?当然有!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他甚至都不能呼吸,想要大哭一场的沉重感。 “大人,你觉得,我真的有资格被册封为骑士吗?” 乌尔姆笑了笑,抬手按在德瑞姆的肩膀上:“当然,虽然你现在还有些稚嫩,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的。” 这份得自最敬佩的人的认可,一瞬间使德瑞姆红了眼眶。 第448章 册封 或许是广场上处决逃兵这种血淋淋的场景更加博人眼球,也可能是时值正午,天气正热,连续热闹了好几天的市场营地里,人也变得稀稀拉拉了。 晚上辛苦接客的流萤们,此时还睡着觉,最起码,他们是没能看到什么诱人的景色。 沙约部一行十人走在营地里。 年轻人们依旧沉浸在兴奋的情绪里。 “德瑞姆,你当了骑士的话,是不是也有资格册封我们做骑士了?” 德瑞姆摇了摇头道:“是有,但没有实质性的意义,我听乌尔姆大人讲过,在法兰克人的故乡,那里到处都是穷困潦倒的无地骑士,他们往往只能做剪径的强盗。” 骑士理论上当然是能册封骑士的,许多商人为了实现阶级的跃迁,往往会找个穷骑士捐给他们一小笔钱,让家族继承人担任他的侍从。 但这并无实际意义。 许多没有封地的流浪骑士,在欧陆上的名声甚至比强盗还要差劲,作奸犯科之后,被当地领主挂上绞刑架时,也不会因为一个骑士的头衔而给予其豁免。 “有个虚名也好听啊。” 德瑞姆有些无奈道:“好吧,如果你们都这么想的话,我在得到骑士头衔以后,也会册封你们为骑士,但我们可请不起神父来主持仪式。” “还是算了。” 老成的阿里开口道:“咱们要一个空头衔有什么用?顶多就是跟旁人交谈时,好听一点罢了,但咱们又不会日耳曼语。而且,这么得来的头衔,还容易叫人看不起。” “也对。” 众人也回过味儿来。 德瑞姆接道:“咱们这些库尔德人在营地里本就扎眼,的确像阿里说的那样,咱们还是低调一些为妙。” 年轻人,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有人笑着说道:“对了,伱们觉得,咱们是加入翼骑兵还是具装骑兵连队啊,我听说这场仗里,还是翼骑兵的斩获更多一些,这次被册封为骑士的,有三分之一都是出身于翼骑兵;不过具装骑兵的损失会更小,他们简直就像被铁皮包起来的一样,一般武器根本伤不到他们。” 德瑞姆有些无奈道:“哪那么容易,你当是任你挑呢?” “嘿,侯爵大人不是要扩招常备军连队吗,消息早就传遍了!乌尔姆大人又看好你,说不准就把你——连同咱们一起调进翼骑兵连队了。” 德瑞姆忍不住笑道:“别想了,排队等着加入那些连队的人多的是,咱们又没立下什么功劳,就连我这骑士的头衔,都是老舍赫他们拼命换来的,你们扪心自问,有谁的武艺和骑术,是能跟翼骑兵相比的?又有谁能穿着那么厚重的铠甲,挽弓搭箭,提枪冲锋,在马背上挥舞狼牙棒样样皆行的?” 这番话,又说得一众人心中泄气。 一群想要建功立业,证明自己能肩负起沙约部未来的年轻人,结果却还不如一群留在家里的老骨头们做得好,实在让他们感觉羞愧难当。 德瑞姆咳嗽了一声:“好了,这段休整期,大家都好好锻炼下武艺,把分到的赏金凑一凑,先给各自置办几件像样的盔甲——那些从萨拉森人手里缴获的盔甲,正是便宜的时候,得趁早购置,咱们这场仗死这么多兄弟,就是因为甲胄和武器都不如人家。” “嗯。” 一众人应承着,在市场上挑选着衣物。 逛了一大圈,仍是没挑到心仪的。 德瑞姆问完最后一个摊位的价后,有些肉痛:“这些市场上的衣服实在是太贵了。” 只是一件外袍,就要十枚苏勒德斯金币,这价格,都能换十头大肥猪了。 商贩大概是个犹太人,有着黑色的眼珠,戴着高高翘起的黄色头巾,外套是蓝色的,裹着内里的白色亚麻衬衣,在胸口处,还别着一枚六芒星章。 闻言,躺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哪里贵了,这可是从一个萨拉森贵族的营帐里搜来的丝质罩袍,轻薄防晒,透气性极佳,卖十枚金币已经是良心价了。” 丝质罩袍,糊弄鬼呢? 德瑞姆直翻白眼,再有钱,也不可能奢侈到拿来制作罩袍,因为根本不实用,罩袍是用来遮阳挡灰的,透气有什么用?透气性,那是内衣才需要的属性。 他上手摸了摸:“这不就是一件软皮革和亚麻布制的罩袍吗?” 商贩脸上有些挂不住,伸手拍开德瑞姆的手:“买不起就别乱摸,穷鬼可以去对面看看,那边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血衣,只要一枚银币就够你换一身的了。” 阿里按捺不住了,操着一口蹩脚的日耳曼语道:“注意你的态度,商人,这可是我们的骑兵小队的队长,下午就要接受洛萨侯爵册封的骑士老爷!” 也难为商贩竟是听懂了,一脸不屑道: “呵,侯爵大人今晚还要宴请我的叔父参加一场晚宴呢,别动不动就拿侯爵大人来压我,不过就是个还未接受册封,一副萨拉森相貌的准骑士。” 说到“准”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就连这准骑士的身份,没准儿也是假的——拿出你的纹章来,不然,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个招摇撞骗的冒牌货。” “够了阿里。” 德瑞姆不想招惹这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家伙,对方虽然是犹太人,但大概率背靠本地的商业行会,自己这帮人又是库尔德外来户,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他抓住阿里的胳膊:“我们走吧,去对面看看,有血迹的话,咱们回去洗洗就好。” 商贩哼了一声,就又坐了回去。 他是真不惧德瑞姆,他的叔父,是耶路撒冷王国北部最大的粮商,连雷蒙德公爵都经常邀请他父亲参加宴会,区区一个穷鬼骑士,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阿里咬着牙,满脸怒意:“德瑞姆,今天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一定砸碎那家伙的狗头。” “然后呢?被挂上绞架?” 德瑞姆低声骂了一句:“别惹事,咱们到底是外来户,别给乌尔姆大人添麻烦。” 阿里沉默了片刻,叹道:“我听说,侯爵大人身边最近招募了一批库尔德骑兵,他们领头的那个叫阿卜杜拉,是个拜火教徒,很得侯爵大人器重。” “你觉得我们应该去投奔这个阿卜杜拉?” 德瑞姆有些心动,但旋即还是摇头道:“不行,暂且不论咱们沙约部早就离开北方库尔德人得聚集地很多年了,连口音都变了,咱们现在又是乌尔姆骑士的直属卫队,转投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对咱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阿里思索着德瑞姆的话,点头道:“德瑞姆,还是你想得周到,舍赫要你来统帅大家,果然是有他老人家的原因的。” 德瑞姆一行,在对面买了件黄色的罩衣,同样是用软皮革和亚麻布制成的,价格果然相当低廉——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行价。 在各种军用品大量涌入市场的这几天里,萨拉森人的衣袍,铠甲的价格已经下跌了许多了。 趁着这个机会,一行人还在市场上采购了几套二手鳞甲,上面虽然有缝补的痕迹,但甲胄的质量勉强还算凑活,一些生锈破损的甲叶,在军需官那里,只需花一小笔钱就能拿到替换的。 “走吧,去吃点东西,现在这个时候回去,营地里肯定已经没饭吃了。” 阿里叮嘱道:“德瑞姆,你中午一定要多吃一些,我听说受封仪式结束后,新晋骑士还需要到修会临时教堂里做整整一夜的祷告,期间是禁止进食的。” “放心,我肯定尽可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德瑞姆嘴上应着,心中仍旧感觉有些不切实际。 那可是侯爵大人亲自册封的骑士,这种荣誉,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下午的册封的仪式很隆重,观礼者众多,又有提尔的大主教等高等神职人员主持,国王陛下亲自出席观礼,把洛萨如今的权势展露得一览无余。 在仪式上,洛萨一连册封了四十六名有功之臣为骑士,同时,赐予了他们土地作为自己的采邑,并要求他们誓言为自己服务。 这才是册封骑士的重头戏,不仅是骑士册封骑士时,仅赐予的虚头衔,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了领主与骑士间的封建关系,规定了双方的权利与义务。 切利尼娜站在人群当中,默默看着这一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道人影向她走来。 她打了声招呼:“日安,爷爷。” 很有礼貌,但也很疏离。 素来一脸桀骜,对谁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维内托,此时却显得有些局促,他尴尬地笑着,却不知该如何展示一个爷爷辈的慈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那个尼娜.能跟我说说,你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吗?”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那次只听了一个大概,他好像是,差点掀翻了亚克西狼族的统治?” 切利尼娜斟酌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才道:“爷” 维内托打断道:“不用这么叫我,就叫我维内托好了,咱们俩现在的年龄差距,应该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唔——维内托先生,你刚刚也看到了,大人今天册封了很多骑士。” “是,我看到了。” “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是贵族出身。用我们狼族的话来讲,都是流浪狼族,非家族出身的贱民,只配做我们的家奴,或是家族的外围成员。” “大人册封他们,是因为他们的才能和立下的功勋。” 切利尼娜语气稍稍停顿了下:“我的父亲,您的儿子,跟大人做的一样,他将巴斯利卡塔家族的根基,迁往了新大陆的德克萨斯州,在那儿,建立起了名为‘狼族联合会’的组织,招揽了大批的流浪狼族,给予他们同等的待遇——现在,您知晓我父亲是怎样的人了吗?” 维内托瞪大了眼睛,神情中充满了纠结。 “听你描述的,像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简直比我还要离经叛道。” 狼族的旧秩序,早已深深根植在每个狼族的思想当中,就算是维内托,一时间也被自己未来儿子的“壮举”,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跟他原本以为的“权谋”上位是截然不同的。 “那最后呢?” “最后什么?” 维内托追问道:“当然是结局了,狼主肯定不会坐视这个什么‘协会’发展起来。” 切利尼娜默然。 就连维内托这种“莽夫”都能看出的事,她跟朱利亚诺居然都没意识到。 “失败了啊.” 无需切利尼娜回答,维内托便已能猜出结局了,他叹道:“还是太年轻,换做是我.” “换做是您的话,可能都不会有我们了。” 切利尼娜打断道。 维内托愣了下,忍不住笑起来:“说得跟我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似的.好吧,我承认有时候是有些鲁莽,但我可不敢对狼主龇牙——我的儿子,比我强。” 第449章 公正者 “他的胆子其实也没那么大。” 切利尼娜轻叹了一口气:“父亲他,起初完全没想着要跟狼主正面对垒,他甚至觉得狼主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在新大陆搞的那些小动作。” “也不怪他,狼主统治狼族都多少年了,没人敢真正忤逆他的意志。” 维内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怅然,当初他作为巴斯利卡塔的明日之星,招惹了亚克西家族的一个“王子”,也被立刻发配到了偏远小镇。 没办法,狼族的旧秩序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别说底层人没有上升通道,就连他们这些统治阶级也一样。 两西西里,表面平静掩饰下,早就已经是一潭死水。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注视着台前,正一板一眼进行着仪式的洛萨。 骑士们此时已经念完了誓词,正在聆听洛萨的讲话:“今夜,你们将在拉撒路教团的临时圣堂做祈祷,凌晨时分,威廉大主教会为你们做弥撒,等到明天一早,我会将经过一整夜祈祷的属于你们的佩剑,交还给你们。” “是,我的主君(my lord)。” 骑士们退下后,洛萨的视线从人群中扫过,定格在那抱胸而立,一身银盔银甲的金发女骑士身上,他神情肃然道:“让娜·达尔克骑士长,请你到我面前来。” 让娜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情绪。 这又想起了哪一出?事先可没通知我,我要是演砸了可别怪我。 看着让娜走到台前,洛萨缓缓开口道:“让娜骑士长,你曾为我立下了无数赫赫功勋,你的公正,慷慨,军略,勇武,都是如此令人敬佩,你是麾下当之无愧的冠军骑士。” 洛萨抬起双手,金色的圣辉在他手中凝聚,化作一把镌刻金色如尼文字,散发着凛然神威的圣枪。 站在近处的提尔大主教,瞳孔猛然放大,呼吸变得粗重,眼睛死死盯着圣枪的每一道纹路,生怕自己少看一处细节——这可是传说中的圣枪! 但愿十字军里的维京人们,早就已经遗忘了这些只在遗迹上存留的古文字了。 洛萨暗暗嘀咕了一声,手捧着圣枪,走向让娜。 让娜很配合地单膝跪地,由于是背对着众人,只有洛萨能看清她的脸色——既好笑,又无奈,但还是尽力配合洛萨的演出。 “让娜骑士长,我赐予你‘圣枪守护者’之名,替我随身保管这件圣物。” 洛萨缓缓开口道。 一众观礼的神职者们神情微动,若不是想到让娜可能是传说中的天使,他们现在肯定要站出来反对了,圣枪这种宝物,就应该交给教会保管才对! 倒是观礼的贵族,骑士,还有士兵们,都是一脸神圣与崇敬。 让娜那天勇斗恶龙的表现,已经完全征服了他们,在他们眼中,让娜就是圣女,是圣米迦勒在地上行走的化身。 洛萨笑着说道:“来说两句吧。” 他不担心让娜怯场,或是把事情搞砸,换般若或是切利尼娜来,的确有可能这样,但让娜,天生就是一个魅力非凡的统帅人物,这种小场面,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让娜转过身,朝向众人。 手中的圣枪,伴随着她轻描淡写地一挥,便化作圣炎消失无踪了,她面带微笑地看着哗然惊呼的众人,就像只是表演了一个小戏法一样。 “诸位知道侯爵大人有什么绰号吗?” 让娜语气微顿,笑着说道:“慷慨者,勇敢者,狼人杀手,屠龙者,圣地守护者,萨拉丁之敌.太多太多了,但我觉得,应该再加一个‘公正者’。” “在侯爵大人麾下,想要得到晋升,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立功。大人不会拘泥于你曾是个农夫或是工匠;是高卢人还是亚平宁人;是血脉尊贵,还是出身卑微,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都能得到晋升。” “像我这样的女人也可以。” 她将目光转向列席观礼的国王和贵族们: “很多大人可能会觉得我说的这番话是离经叛道,但试问,假使体内没有流淌着你们这些天生高贵者的血脉,却做到了跟你们一样,甚至比你们更加伟大的壮举,难道不恰巧正是上帝的意志吗?” “对,这是上帝的旨意!” “赞美圣洛萨!” “赞美圣女!” “公正者万岁!” 人们狂热呐喊着。 圣地的魅力不就在于能让一个昔日一文不值的穷光蛋,在立下功劳之后,一日之间便能跃升成一城之领主吗? 无数穷困潦倒的朝圣者,底层的流浪骑士,来到圣地朝觐,不就是在求一个能崭露头角的机会吗? 如果圣地不是如此富庶,他们何必不远万里,来到圣地来找机会? 伊比利亚半岛的十字军前线,难道不是离得更近吗? 他们很清楚洛萨不是在胡说八道,在他麾下,有太多太多的实例能够证明,洛萨从来不拘泥于出身,反而很乐意提拔底层士兵为骑士,骑兵了。 比如洛萨麾下最出名的翼骑兵,里面有九成都是底层平民出身。 如今,被洛萨册封为骑士的,绝大多数也是平民出身。 实际上,洛萨身边能够叫得上名字的,根本就没几个是正经贵族出身。 “陛下,这是不是有些” 高弗雷男爵小声在鲍德温四世耳畔问道。 “有些什么?离经叛道?” 鲍德温四世摇头道:“洛萨是个年轻人,他的麾下组成,也是个新兴势力所该有的,朝气蓬勃,令人羡慕。” 人人平等这种概念的确可怕,但洛萨宣扬的,显然也不是这种激进的理念。 高弗雷男爵小声道:“我只是担心他会走到所有人的对立面。” “那你就太小瞧他了。” 年轻的国王陛下一脸欣赏地看着洛萨:“他的确更乐意提拔底层平民,但在自己的领地上,他却表现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克制,无论是新来的小马驹,还是旧有的守成者,都能在他那里得到利益,只要把握好分寸,他的地位永远稳如泰山。 高弗雷卿,你知道他曾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国王看着自己这个心腹臣子一脸好奇的神情,笑着说道:“他说他不愿在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小池塘里,跟一群食腐的鲇鱼争抢一点残羹剩饭。” 他抬起头,有些感慨道:“所以,他要率领这些老鲇鱼,还有新的鲇鱼们,向着池塘外的广阔天地进发了。” 话音刚落。 高弗雷就看到洛萨,已经抬起手臂,振臂高呼道:“自今日起,所有人,无论出身如何,皆可参与到我收复埃及与昔兰尼加的十字军当中,我以哈布斯堡家族的名誉起誓,在这场十字军胜利后,每个人都会得到跟自己功勋相匹配的领地和头衔。” “为了上帝,为了救赎,为了荣耀,为了千千万万被压迫的基督同胞——诸位,请聚集在我的旗帜之下,征讨那些占据了丰沛水土的异教的魔鬼吧。” “这是上帝的意志。” 洛萨拔出佩剑,雪亮的剑锋上隐隐闪过的金色圣辉,映照得他越发像是人们口中的“圣洛萨”。 “这是上帝的意志!” 场中,早已成了沸腾的海洋,人们纷纷狂热呐喊着,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已经被洛萨描述的美好愿景打动了,恨不得立刻杀到埃及,将丰茂的土地从异教徒手中抢过来。 第450章 新的十字军 “这是一场比肩乌尔班二世的伟大演讲,侯爵大人,我很期待能在您的麾下为您作战。” “收复圣地,是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所应履行的责任与义务,往常,我受困于圣地的乱局,纠结于宫廷政斗与蝇头小利,对此,我深深地忏悔。” “侯爵大人,我年事已高,但我的儿子将代替我,统帅领地里十五名骑士与一百名披甲骑兵到您麾下服役。” “我相信,诸多十字军先辈未竟之‘收复亚历山大教区’之事业,必将在您的手中得到完成。” 一个个王公贵族,满脸热切地走上前跟洛萨搭话。 如果说,洛萨当初拿下西奈半岛的几座贫瘠领地,慷慨赠予麾下封臣的事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些不值争抢的开胃小菜的话。 那埃及,俨然就是一场能够填满所有人胃口的饕餮盛宴。 哪怕洛萨要吃下这块肉中最肥美的,只是一些边角料,就足以满足他们每个人心中的贪欲了。 当然,也就只有洛萨会有这种号召力了。 自从鲍德温四世的父亲,阿玛尔里克先王多次进攻埃及未果。 埃及的主人——萨拉丁的阿尤布王朝又统合了半个拜火教世界,十字军贵族们似乎早就已经不再觊觎这片相隔如此之近的膏腴之地。 因为他们知道,在王国最重要的盟友,安条克公国和埃德萨伯国相继被萨拉丁吞并后,以耶路撒冷王国的军力,早已失去了进取的可能。 但洛萨不一样。 哪怕抛开他身上的神圣光环,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归结于魔法之上,他依旧能带给人们莫大的信心,仿佛只要他带着翼骑兵一冲,一切战场上的困局,就都将迎刃而解一般。 这种信任,是建立于洛萨出道以来,实打实的毫无花哨的全胜战绩,也是建立于洛萨曾经缔造过的一场又一场神迹。 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高耸城墙与仿佛巴别塔般的齐格菲高塔。 只是不到半年光景,就宛如遮天的穹顶,在沙漠中孕育出了一大片良田沃土的神树。 洁白无暇的纸张与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文字。 防御力极强,美观度也上佳的板甲。 还有那众多,只是出身于底层平民,却只是短短几个月时间的训练,就变得比老兵还要更加骁勇的士兵。 哪怕再刁钻刻薄的领主,仔细数过洛萨的经历,也不得不感慨,这个人身上实在是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若不是有上帝庇佑,常人又岂能做出此等丰功伟绩呢? “承上帝庇佑之人,岂能不做出一番伟业?” “或许,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国王陛下坐在御座上,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赞叹。 洛萨笑着跟一个个王公贵族们搭着话。 他掀起了一场新的十字军。 接下来,会有数以万计自带干粮,无需薪水的军队汇聚到他的旗帜下,只要为他们提供必要的辎重补给,他们就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他还将获得各方各界慷慨的捐赠。 两个骑士团的“捐赠”,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大马士革的宫廷里,风尘仆仆的萨拉丁,有些疲倦地坐在自己的御座上,此次兵败,对他而言后果不可谓不重。 尤其是从神学层面上的打击,甚至都动摇了逊派拜火教在萨拉森人中,还未根深蒂固的合法性。 他很确信,那些坚持“什派”拜火教的余孽们,一定会立刻跳出来,声称就是因为他取缔了“什派”,迫使埃及的教徒们改宗“逊派”,才致使圣火不再庇佑祂的子民,使异教魔鬼的力量,压制住了圣火的光辉。 “萨拉丁。” 正一脸愁容的萨拉丁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舍舍迈尔大师?” 披着黑袍的男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血丝的眼睛:“洛萨在加利利号召起了一轮新的十字军,他马上就会南下,进攻你的要害之处埃及。” 萨拉丁神情微变,时至今日,他自然不会再有半分小瞧洛萨这个年轻的十字军王公。 他很清楚,阿迪勒很难守住埃及,只要西奈半岛的几座桥头堡沦陷,除非阿迪勒愿意掘开尼罗河的大堤,以洪水来“御”敌,否则埃及的沦陷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舍迈尔大师,你带来的消息很重要,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萨拉丁的眼神有些黯然。 原本历史上,他此时正该是意气风发,吞并了十字军在东方几乎所有的主力,准备进军耶路撒冷,将被法兰克人占据近百年的圣地收回的时候。 但现在,他却已陷入了内外交困的窘境。 追随他的领主们,有三分之一被杀,三分之一只打了声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剩下的三分之一,干脆便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他的声望已经随着两场战争的失利,而跌落谷底。 “不要失去信心,我会帮你,萨拉丁王。” 舍迈尔的语气很平淡,但说出的话,却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萨拉丁有些不敢置信:“你愿意帮我?” 这跟他印象中的舍迈尔,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这种反常,反而使他变得警惕了起来,他担心,舍迈尔是不是还别有所求。 “对,我愿意帮你。” 舍迈尔沉声道:“我要为我的兄弟伊勒里恩报复仇。” 萨拉丁愣了下,才意识到舍迈尔口中的兄弟,应该就是那头脾气暴躁的火龙。 “这个解释似乎很出乎你的预料?” 萨拉丁很坦然地承认道:“是,我一直以为以巫师漫长的寿命而言,是不会为了谁,而拼上自己的性命的。” “但就算是巫师,也会有在意的人。” 舍迈尔的神情有些晦暗:“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犹豫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也考虑过是不是象征性跑到洛萨的领地里,去施展几手大威力法术,杀一些普通士兵就算是替伊勒里恩报仇了。” “但是,我做不到。” 他的神情郑重,眼神中倒是看不出有多少对洛萨的恨意,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萨拉丁轻叹道:“这可不是什么理智的抉择。” 舍迈尔苦笑道:“是啊,但是我一想到,自己未来漫长的生命里,每天都要活在懊悔的情绪当中,我就觉得,拼上一次也无所谓。” 说实在的,他不恨洛萨。 两军交战,正面对垒,哪有什么恨不恨的。 他只是觉得,这样做或许能使自己充满痛苦与懊悔的心灵得到平静与解脱,在未来,他能继续坦然度过自己漫长的,且孤身一人的生活罢了。 “舍迈尔大师,我很感激你愿意来帮我,但我需要更多的施法者来帮助我守住埃及。” 萨拉丁很认真地说道。 “要尽快。” 水淹十字军的计策,法蒂玛王朝的大维吉尔已经用过了,而且,他也不打算使用这种伤敌八千,自损三万的做法——因为那不符合他心中的道义。 “一旦丢掉埃及,洛萨只需一年,甚至不到一年的时间消化掉这片新辟之土,我们就没可能再击败他了。” 作为埃及的统治者,萨拉丁虽然久居大马士革,但他依旧很清楚,在埃及存在的大量的基督徒,那些“科普特人”们,一定会更拥护基督教的“圣子”。 第451章 宴后 洛萨带着满身酒气走进让娜的营帐里。 “喝这么多酒?” 扑面而来的酒气,使让娜一阵蹙眉,按照这个时代的酒水酒精含量,她怀疑洛萨起码喝下去了好几个橡木桶的啤酒——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带着我? “确实喝了不少。能给我准备一桶洗澡水吗?” 洛萨很清醒,他的身体素质今非昔比,区区几桶啤酒,根本不在话下。 “切,我战场上得为你拼命,下了战场还得伺候你洗澡——是不是待会你躺床上,我还得自己动?” 让娜的回应一如既往的尖锐。 洛萨一脸正色道:“那倒不至于,只是一些低度酒罢了,待会儿在床上你只要躺好就行了。” “喂,我可没答应你要干那种事。” 让娜翻了个白眼,下意识看了眼营帐门口,门好像还没关紧。 但洛萨的手已经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领口。 “喂,作为圣洛萨,你难道不该矜持一点吗?我听说一些虔诚女信徒,在做的时候甚至被要求不可发出欢愉的声音.这么看来,般若倒像个虔诚女信徒。” 在一些死守教条的古板神父眼中,交配的唯一目的便是繁衍后代,若是不知廉耻地享受交配的乐趣,便是淫堕之人;许多男女甚至会在有了孩子之后,发誓守贞,再不会做一次那事。 教会也会对此行为大加赞赏,甚至为守贞女子封圣,跟东方的贞节牌坊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常夫妻间的性行为,都被如此看待,更别提偷情,自渎,口,后庭,搞基等行为了,简直是不容饶恕的罪孽! 再上一层,如操山羊这种与禽畜相交的性变态行为,更是被认作是被魔鬼附了身,应该立即将其绑上火刑柱,连同体内的魔鬼一同烧死。 “我会告诉她的。” 让娜得意道:“去呗,我又不怕她,她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了。” 眼看着洛萨的呼吸变得越发粗重,灼烫的热气,烧得她脸颊上都升起了两朵红云:“再等一等,最起码先洗个澡,我去叫厨房送一桶热水过来。” “嗯。” 洛萨紧盯着让娜得窈窕背影。 他很喜欢让娜这样的身材,该瘦的地方瘦,该有料的地方又很丰腴,饱经训练的双腿修长,光滑,还富有弹性。 他顺手扯来让娜的薄毯盖住了不争气的下半身,在等待洗澡水的过程中,强行转移了话题:“今天你的讲话很精彩。” 让娜回过身,没有注意洛萨的小动作:“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在你麾下,他们能够立功的机会远比其他领主麾下多得多。”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在洛萨身边坐下:“对了,说起来,现在的般若跟以前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还是有的,话比以前稍微多了些,声音和面部表情,也更生动了一些.” 洛萨认真思索着。 “我想知道的可不只是这些啊。” 让娜抬起一只手,虚捏了下:“手感呢,润不润?” 洛萨下意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经历,心中荡漾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板起脸:“这怎么能跟你说?难道你想以后,我背着你跟别人说咱俩在床上的经历?” “说就说咯,我反正是无所谓。” 让娜翘起腿,顺手从桌上取来一瓶葡萄酒,用牙咬开瓶塞,仰头猛灌了一口:“哦,对了,今天的宴会怎么样?我看你喝得挺尽兴的。” “不怎么样,见血了。” 洛萨摇了摇头道:“今晚的宴会,我请了十几个有名的犹太富商,我需要他们手里的钱来充当军费。” “都杀了?” 让娜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她是知道洛萨跟库尔斯,这两天计划着要从囤积居奇的犹太商人身上捞一笔钱的。 那些人也确实可恨。 他们把粮价抬到天上的时候,可从没考虑过底层的穷人们还是否能吃饱饭。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阿道夫…只是干掉了几个哄抬物价比较狠的,被雷蒙德公爵派人,挂到了加利利城的绞刑架上,既杀鸡儆猴,还能用来平息民愤。” 让娜忍不住笑道:“那您还真是仁慈呐。” “可不是嘛。” 洛萨感慨了一声,他对犹太人其实没那么大的恶感,在他治下的希伯伦,也有许多兢兢业业,安分守己的犹太领民。 囤积居奇,也不单是犹太商人这么干,热那亚人,威尼斯人,也同样在做。 但这里毕竟是圣地,是距离天父最近的地方,作为基督徒,他们总归是要忌讳一些,不会做得太过分。 洛萨继续道:“从这些犹太富商身上抄出的物资,钱款,都被他们的领主捐给了这次的十字军,如果这批物资到位,我们应该就能启程了。” “啧,不愧是十字军王公,思想觉悟就是高。” “可不是无偿的,他们都派遣了各自家族的次子,向我宣誓效忠了,我如果拿下埃及,肯定要给他们封地作为补偿,雷蒙德今晚跟我,就昔兰尼加公爵的头衔,可是谈了好久。” 雷蒙德公爵作为耶路撒冷北方最大的领主,若是他反对,这场十字军的声势势必要削弱一大截。 “要想得到他的倾力相助,条件就是拿下昔兰尼加公爵的头衔作为交换,同时,雷蒙德公爵还画了饼,声称如果此战功成,会选举我来做埃及的国王。” 其实如果不是系统要求,洛萨其实还真不是很在意一个国王的虚衔。 鲍德温四世是国王,但在耶路撒冷,摄政王的话语权可比国王还要大,毕竟半个王国都是人家的私有领地,整个王国三分之一的贵族都曾对他宣誓效忠。 所以洛萨最终还是接受了雷蒙德公爵的条件。 反正昔兰尼加公国早就已经衰落了,曾经希腊和帝国时代繁盛的海上明珠,如今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后来重建起的昔兰尼城,也早已不复往日荣光。 总之,这里的商业枢纽地位早已被亚历山大所取代,最有价值的,也就是那片既不贫瘠,也算不上丰饶的土地了。 雷蒙德公爵其实原本更属意的是亚历山大公国,被洛萨立刻回绝了。 整个埃及,最璀璨的两颗明珠城市便是亚历山大跟开罗,雷蒙德张嘴就要拿走一半,除非洛萨是疯了,否则就绝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 至于肥沃的尼罗河三角洲的大片耕地,也被洛萨拿出了一半,分割成数十份,等待捐赠者们的挑选。 洛萨没有被人们展现出的虔诚,对他的狂热崇拜,还有那一张张阿谀奉承的嘴脸,就蒙蔽了双眼。 他始终坚信,只有构筑起一个利益联盟,这些人才会倾尽全力,来支持这场十字军的南征,而不是像先王阿玛尔里克南征埃及时,后方一遭受进攻,便嚷嚷着要撤军,优先保护自己的领地。 “你们擅长的东西还真是一致。” “我可不是在画饼,只要打下埃及,所有承诺我都会一一兑现。” 埃及的蛋糕足够大,再加上他可以通过册封系统转职的士兵为封臣的方式,来间接掌控这片土地,所以他若是打下埃及,也就只打算直辖亚历山大和开罗。 这意味着,洛萨现在完全可以拿埃及的广袤领土来换取助力,而不用担心会遭受其反噬。 “说起来,你今晚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我还以为,你跟般若现在应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因为般若在忙着写新书。 昨晚干完正事后,由他转述了大概的猎魔人后续故事情节后,让娜就完全沉溺进去了——书中仙状态下的般若,不仅文笔比之前变得更好了,也更容易沉浸。 洛萨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呵。” 身材高挑的女骑士对此有些不信。 论相貌,般若无疑是她们当中最出挑的,论感情,,,唔,料来,我跟小旗子的感情应该是最深的了,般若那个闷葫芦在这方面肯定比不上我。 “好吧,就算你过关好了。去洗澡吧,我在里面的床上等着你。” “就不能一起洗吗?” “不能。” 让娜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使洛萨不禁有些怅然,还是我家般若更贴心,更好哄一些。 “但我想尝试一些更罪孽的。” “什么?” 洛萨的视线定格在让娜红润的嘴唇上。 “滚!” “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了。” “滚!” “好吧。” 终,不得所愿。 第452章 凯尔莫罕 鲜血渗入地表,又迅速消逝。 胸口处有着一撮白色毛发的小蝙蝠,翅膀上布满了醒目的红色血线,正趴在一个巨大的血池中,缓缓汲取其中的鲜血能量,并将其储存起来,用作下一次的战斗。 如果以灵性视觉来看,就会发现鲜血魔力组成的法阵,正形成一个庞大的网络,将这场残酷战争洒落的每一滴血液的精华,吸纳到法阵的中央。 常态下,早该凝固的血液,此时却依旧保持着鲜活。 一身黑袍的库尔斯突兀显出身影:“小姐,您这些天都没怎么露面,连切利尼娜小姐那儿您都不怎么去了,是不是要跟大人说一声,他一定会着急的。” “还是算了,库尔斯。” “就像你曾经做得那样,不是什么事都要通禀给大人的。” 小蝙蝠化作人形,在血水中徜徉着,奶白色的肌肤跟血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诡异,可怖,还有几分奇特的美感。 库尔斯之前处理领地内部叛乱分子时,大举屠刀,几乎把那些暗藏二心之辈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外约旦边区能在这场战争中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动员能力,跟这次“大清洗”不无关联。 洛萨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后,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没再关注了。 库尔斯无奈苦笑:“这不一样,您如果直说的话,大人也会答应你的。” “傻大个儿可没汲取这些人的灵魂,库尔斯。她很聪明,虽然很少说话,但她是知道大人不喜欢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的。” 她低下头,抬起一只手臂,血水从她的指尖淌落:“我之前可是主力,现在,已经沦落到每逢大战,即便再怎样准备,都只能打打酱油的角色,这怎么能让人甘心?” “我又不是汉斯那种,每天做一些琐碎杂务,就觉得很满足了的傻蛋。” 库尔斯一阵沉默。 芙琳吉拉有些不好意思道:“啊,库尔斯,我可不是在说你,伱做的比汉斯多多了,他只负责一个大人不要的骑士团,而你却要统筹大人麾下所有的军队。” 库尔斯莞尔一笑:“小姐,您比以前可会说话多了。” 夜半。 桌上燃着一盏油灯。 等待晾晒的稿纸铺满了桌面。 旁边是已经叠在一起,已经有很高一摞的“新书”。 般若手执一根羽毛笔,将被用钝的笔尖用刻刀重新修剪过后,才再度在旁边漏斗形的墨水瓶里蘸了蘸,取出继续在白纸上书写着故事。 哪怕于般若自己而言,猎魔人也是个相当精彩的故事。 她有时候会想象,假如自己在猎魔人的世界里,会有怎样的生活。 这种想象中,往往还会添上一个人的陪伴。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洛萨解下外衣,在营帐外间脱下靴子,踩着毯子,来到般若背后,伸出手抚住了她的双肩:“你写了一整天?” “嗯” “你刚洗过澡。”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嗯,晚上喝了酒,又因为没你在身边,出了些汗,所以回来前特意洗了澡。” 洛萨现在的实力已经提上来了,所以般若也不再需要时常护卫在他身边,不必担心几个照面洛萨就会被拿下,甚至等不到他们支援过去。 她回过头,凝视洛萨的双眼。 一对平静如水的眸子,看得洛萨心底一阵发虚。 “算了,总归没带着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回来,我不会责怪你。” 洛萨讪笑着不答话,以般若的聪明,恐怕早就察觉到他跟让娜之间的端倪了,只是应该不知道他俩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她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灯烛。 她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动作轻盈而优雅,白色的丝质连衣裙下,如同玉石般的双足若隐若现,这是这个时代贵族女性普遍使用的一种内衣样式。 “睡觉吧。” 她回过头来,黑色的眸子里一片平静,不起涟漪。 “哦,好。” 洛萨躺到榻上,攥住了般若的手掌,抚摸她的每一根指节,身体越贴越近,呼吸灼得般若耳边痒痒的。 她转过身,盯着洛萨,许久,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尽兴了。” 般若跟让娜最大的不同,就是不会促狭地揪住他的疏漏之处,一遍又一遍地提起——如果换成让娜的话,此刻一定会说“别用你刚进入过别的女人身体的东西来蹭我”这种让人尴尬至极的话。 “睡觉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睡觉”跟“去个好地方?” 洛萨一时间有些搞不清般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跟般若平静的眸子对视得久了,他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等到般若闭上眼睛后,他也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跟着合上双眼。 恍惚间,他听到了有呼啸的冷风,穿过破旧的古堡发出的声响。 再睁开眼。 白茫茫一片。 那是一片皑皑的雪山,有苍鹰在山间翱翔而过,脚下,便是万丈的深渊,他赫然是站在一座依山而建的破旧城堡的城墙上。 墙缝间,有肆意疯长的杂草。 散乱在地上的残破砖石,证明这座城堡已经不知多少年没人修葺了。 斑驳的石壁历经风吹日晒,似乎只要用手轻轻一碰,便会落下大片的墙皮。 “这是哪?” 洛萨有些回不过神来。 “站在那儿别动!” 背后,突然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 洛萨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实力提上来之后,他现在已有捍卫自己人身安全的决心,而不是在面临强敌时,第一时间选择拖延时间,静待救援。 十字剑突兀出现在他的手中,铿得一声格开了男人因为看到他的小动作而劈来的长剑。 两人迅速拉开距离。 虽然交手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两人还是立刻意识到对方均是难得的剑术高手。 洛萨瞪大了眼睛,面前的男人拥有一头白发,金色,如同猫儿般的竖瞳,背负着两把剑鞘——这不是杰洛特吗? “你是什么人?” 洛萨苦笑着说道:“我如果说,这是一场误会,咱们能不能别打架?” 到了这时,他哪里还会猜不到是谁搞的鬼。 原来,般若也有这种小脾气。 “你说呢?” 杰洛特挽了一个剑花,作为北方第一剑客,他的剑术,即便洛萨拥有闪耀的十字剑附带的“专精级剑术”,依旧要逊色对方一筹。 这一筹,便是专家跟大师间的天壤之别。 “这里是凯尔莫罕对吧,狼派猎魔人之乡?” “你费尽心思找到这里,还需要问我这是哪儿吗?” 洛萨本来还想着解释,但旋即意识到,这里,或许是一所绝佳的磨砺自身武艺的地点,汉斯虽然也是一个不错的陪练,但他实在是太懂人情世故了。 在他面前,汉斯从来没出过全力。 至于切利尼娜,跟他实力的差距,又实在太大了。 因此,他闭上嘴巴,摆出一个双手举过头顶,剑指对方面门的“牛势”,这一起手式胜在灵活多变,进可刺击,斩击,退可格挡,反制。 对面的猎魔人抬剑,双手持剑,举过头顶,这是“顶势”起手,看似空门大开,漏洞百出,实则随时都能变招为牛势,且进攻的势头更加凶悍。 两人脚步都在动,像是围着一个无形的圈子跳舞,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只要对方露出一点破绽,紧跟着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洛萨终于按捺不住,率先出手。 他的动作极为迅猛,血瀑发动,接近两百点的力量,一百五十点的敏捷,使他的剑尖,只一刹那便贴近了杰洛特的面部。 杰洛特顺势劈剑而落,竟是后发先至,直接将洛萨刺来的长剑劈开,就势一记肘击上前击中洛萨的胸口,在拉开距离的一瞬,抬剑上撩。 洛萨仓促之间抬剑格挡,不得不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以拉开距离。 只是短暂的一个回合的交手,洛萨便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不愧是北方第一剑士!” 这份剑技,绝对是千锤百炼,自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来的,这方面,洛萨要逊色对方太多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杰洛特皱起眉,他能感受到这名不速之客身上传来的浓郁危险气息,但对方的剑术显然又不足以给自己带来这种威胁,他一定藏有其他什么底牌。 “我” 洛萨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身份,于是,他只是把剑抬起,重新摆了个双手持剑,斜指前方地面的愚者式:“先来打一架,打完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杰洛特提醒道:“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洛萨笃定地说道:“我不会,尽管施展出你的法印,我会的东西远比你想得还要多——还记得萨琪亚吗?那头化作人形的母龙,我跟她差不多。” 杰洛特看向洛萨的神情变得不同寻常,这家伙,也是一头龙吗? 为了打消杰洛特的顾虑,洛萨浅浅释放出了自己的龙威,一头虚幻的巨龙之影,从他身上一闪即逝。 黑龙吗? 看来,神话传说有误,这个世界上,不止金龙拥有化身人形的能力。 “那就,小心了。” 北方第一剑士,在洛萨的压力之下,终于决定展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第453章 剑术教习 是夜。 拉撒路教团的临时圣堂。 这些穿着简朴的苦修士们,将数十名“准骑士”关在一间间祈祷室内,便离开了,他们要去伤兵营,继续救助那些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 “我还以为这里会停满尸体,或是一个个垂死挣扎的伤者。” 有人小声嘀咕道。 有人搭话:“你可能不了解拉撒路教团,他们都是心肠善良的医者,不会把伤员丢在这里就不管了,任由他们腐烂发臭。” “是,我听说拉撒路教团的教士们,擅长使用各种草药,就像凯尔特神话中的德鲁伊们一样,能疗愈各种创伤。” 骑士们交头接耳着,满脸兴奋地等待明日授剑仪式的到来。 “兄弟们,我们该祷告了!” 有人提醒道。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纷纷小声念起祷词。 德瑞姆也在这些人当中,他们围着中央的神龛单膝跪地祷告,身边放着的是纹章官亲自带人送来的,印有他们个人纹章的戒指和盾牌,图案都是他们自己设计的。 德瑞姆的盾牌上印着的是一头骆驼,跟这些“同僚”们普遍使用的狮子,狼,豹,鹰等野兽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朴素过头了,但德瑞姆还是这样坚持。 作为沙漠游牧民,没人比德瑞姆更清楚在沙漠中拥有一头骆驼的重要性。 至于他们的武器,都在进来时,被修士们收走了。 今晚,修士们将会把他们的武器浸泡在圣水里祈祷,赋予其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神力”,等到明天,再交由洛萨重新赐予他们。 祈祷室内,很快就只剩下准骑士们虔诚,或是佯装虔诚的祷告声。 神龛前,有一面白色的圆柱形影壁,在它前面,插着十余根细长的蜂蜜蜡烛,灯芯草在燃烧时冒出阵阵浓烟,熏得影壁上漆黑一片,它大概也已经有年头了。 德瑞姆没看过圣经,也不知道祈祷时该说些什么祷词,只好跟着一遍遍复述着向洛萨效忠时的誓言。 有心跟旁人搭话,但每个骑士都是一副极为虔诚的模样,没有一个交头接耳的,全都穿着白色的亚麻长袍,跪在地上祷告着。 他感觉自己跟旁人是那么格格不入。 毕竟,他只是碍于形式,才皈依了“正信”,给他受洗的神父给他提供的圣餐甚至是东正教的发酵饼(公教用无酵饼,这是教义之争,看似只是细枝末节,但代表了谁才是正统的话语权)。 他根本分不清公教,正教,科普特派,使徒派的区别,更不晓得这里面又蕴含着怎样暗流汹涌的斗争。 不过在他看来,十字教的确值得他皈依。 他现在想起洛萨侯爵勇斗恶龙的场景,尤其是最后,侯爵大人提起那杆所谓的“圣枪”,贯穿龙首的景象,仿佛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而此前,他所看到过的拜火教的神迹,充其量就是阿訇们在祭奠上往火堆里泼了些黑色液体,使火焰瞬间变得高涨了许多——仅此而已。 或许,册封仪式过后,自己该请个修士,教自己一些神学常识,以免再闹出吃发酵饼的笑话。 向乌尔姆骑士请教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们沙约部欠乌尔姆的人情已经很多了。 德瑞姆觉得,换做是自己的话,肯定早就已经厌烦了,乌尔姆骑士是个公正善良的好人,他或许不会感觉厌烦,但总是遇到事就去找乌尔姆骑士,会不会被他看轻? 明天一早,就该接受侯爵大人的赐剑仪式了吧。 有人猜测或许慷慨的大人还会赐予他们一套坚固华丽的半身板甲,这样的话,他们每个人只需再购买一些配件,就能组成一整套坚不可摧的板甲套装。 但也有人觉得他们想得太美了,那可是当下最时兴的板甲,就算是最杰出的工匠也难以仿制,天底下仅有侯爵大人的铁匠工坊能够出产的精良盔甲。 只要一副,便能换数座附带良田沃土的庄园。 德瑞姆没有那么多的奢望,他只想攥紧手中这个得来不易的头衔,稳稳地将它拿到手。 他又回想起当初还在汉志定居的部落,老舍赫是如何应对那些征兵的酷吏的。 那时,即便是拉乌夫麾下,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吏,也能踩在他们头上趾高气昂地要求——他们今年必须再提供多少多少额外的税金,或是等值的牲口,再提供多少多少的骑马士兵和押送辎重的农兵。 那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看不到半点希望。 去当兵的因为没有关系,也没有精良的甲胄,往往会被分配到最危险的岗位去送死,即便侥幸活下来,也不会得到半点赏赐和功劳——他的一个要好的伙伴曾在战场上杀死了一名十字军的骑士,但这份功劳,也被他的上官所无耻地剽窃了。 这里真的很好。 德瑞姆由衷地感叹着,作为一个外邦人,一个此前还信奉拜火异教的库尔德人,对让娜骑士长今天的讲话,他的体会格外深刻。 或许是太累了。 德瑞姆逐渐睡着了,睡梦中,他披着鲜红的斗篷,穿着如同镜面一般的银色板甲,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无数人羡慕的眼神中,他被侯爵大人亲自册封为一地领主。 他的兄弟们也在战后,被他册封为骑士。 回到部落的时候,老舍赫他拍着自己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夸奖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的!” 他也笑着回应道:“舍赫,我就说你不会看错人的。” 这场梦实在是太过美好了,以致于德瑞姆被叫醒时还感觉很是恼火。 “醒了?” 对面,是个一脸严肃,看起来就很不好说话的神职者,他穿着宽大的法衣,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但还是能一眼看出,绝非低阶神职者所能穿着的服饰。 一旁,有准骑士同僚满脸嘲笑地看着他。 糟了,我竟在祷告时睡着了. 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德瑞姆,又慌又怕,匆忙开口道:“天父在上,尊敬的修士,请原谅我在这神圣之所的走神,我必须承认这是我的错误.” “无需忧虑,祷告是为了更贴近天父,在这本就距离天父最近的圣所,感受天父照耀下的辉光,而非程式化的,彻夜未眠于此无休止地祷告。” 这个看起来很是古板严苛的神职者,却是意外地很好说话。 有人在事后,小声嘀咕着向他介绍:“那就是阿兰德勒主教区的主教,圣拉撒路教团的创始人,侯爵大人最信赖的神学大师,耶路撒冷穷人们最崇敬的善人——乌尔丁主教!” 德瑞姆顿时肃然起敬。 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对穷人善良的人,绝对是好人,因为他们很难从这一过程中谋取到什么利益。 凯尔莫罕。 洛萨的对手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杰洛特,艾斯凯尔还有兰伯特,狼派猎魔人硕果仅存的三个年轻剑士。 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并且,在一旁还有个抱胸而立,时刻准备插手战局的老猎魔人,那是三名“年轻”猎魔人的导师,现存猎魔人中资格最老的人物——维瑟米尔。 他的身上添了很多伤痕,如果不是他已经开启了地行龙赋予他的铸铁之躯,又开启血瀑,强行拔高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他现在大概率已经被围攻至死了。 “够了,停手吧。” 一个女声突兀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杰洛特疑惑道:“女士?” “他是我的朋友。” 站在一座破败塔楼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希望他能在这儿经历一段时间的特训,你们负责教授他更高超的战斗技巧,我会在十天之后,返回这里并带走他。到时,我会检验你们的成果。” “是,女士。” 猎魔人们很恭敬地应道。 “般” 洛萨还没开口,般若就消失无踪了——得,看来还是生气了。 所以,自己就只能按照般若的安排,在这里待上整整十天了?那明天骑士册封仪式该怎么办?还是说,这里的十天,也就相当于外面的一个晚上? “那么,怎么称呼?” 维瑟米尔开口道。 “洛萨·冯·哈布斯堡,叫我洛萨就好。” 洛萨语气微顿,询问道:“那位女士,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都认识她?” “女士就是女士.” 一众猎魔人都是含糊不清地说道。 洛萨抬起头,看着这真真切切的阳光,感受着穿堂而过的冷风,无奈地笑道:“好吧,女士就是女士,但愿这十天我们能度过一段美好的时间。” 维瑟米尔不知可否道:“或许吧。” 兰伯特的声音中隐含笑意:“也可能是很糟糕的一段时间,要想通过我们几个的特训,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没听见吗,十天后,女士可是要检验我们的成果的。” “不过,洛萨你的确本事不赖,剑术虽然一般般,但身体素质真的强,我的法印对你好像根本没有效果?” 洛萨苦笑。 到后来,他基本上就是被这仨人围殴压着打。 他的专精级剑术,根本应付不来这仨人的围攻,差太远了,般若也真是看得起自己,居然要自己通过他们三个人的特训,他觉得十天的时间根本不够。 第454章 和书中人物的会晤 编号搞错了,这应该是第二百八十二章。 “凯尔莫罕是我们越冬的地方,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聚集在此,一直等到天气好转,才会重新启程,去往各地,狩猎那些因天球交汇诞生的魔物。” 维瑟米尔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穿过杂草丛生的中庭,来到墙根儿掉了不少碎砖的内堡。 老猎魔人犹豫了下,还是询问道:“你跟女士,也是天球交汇的时候过来的吧?” 洛萨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猎魔人世界里的天球交汇,简要概括,就是两艘船交错航行,由于碰撞,使另一艘船上的人摔了过来,其实就是一种特别的穿越方式,而且还是群穿。 猎魔人世界里,包括人类在内,精灵,吸血鬼,魔物,绝大多数智慧生命都是天球交汇时穿越过来的。 “我们的确来自另一个世界。” 兰伯特推开内堡的大门:“维瑟米尔老爹,先别急着谈正事,咱们刚从外面放了捕兽夹回来,天寒地冻的,先到壁炉旁烤烤火再说,我感觉我的脚趾都快被冻掉了。” 兰伯特是个还算英俊的猎魔人,只是脸上的两道伤疤,使得他这份英俊也不剩下什么了。 见洛萨的视线看向自己的伤疤,他笑着说道:“怎么样,就算有这两道疤,我依旧要比艾斯卡尔英俊多了吧?” 艾斯卡尔相对而言要沉稳不少,他甚至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闷闷回了句:“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他脸上的疤痕,从嘴角延伸到耳边,尖酸刻薄一点的说法,就是他在丑八怪里,也属于格外丑的那一列。 “但你破相前也没我英俊,我敢打赌,你甚至没有跟女术士们上过床,她们最喜欢我们这类帅哥了。” “是,的确没有,但那是因为我是个正经的猎魔人。” 他看向杰洛特:“不会狩猎巨龙,不会跟国王称兄道弟,更不会随意招惹危险的女术士——听我说,这才是正经猎魔人应该做的,猎杀魔物,换取赏金。” 他扬起头,看向一旁坐在躺椅上的老头:“是吧,维瑟米尔,他们把你教的全都忘了。”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老实。” 白发苍苍的老猎魔人调侃了句:“不过艾斯卡尔说的对,正经的猎魔人就该这么做。”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洛萨先生,我不明白女士为什么要我们来训练你,在我看来,你完全不需要这些,巨龙的吐息还有强悍的躯体比什么剑术可好用多了。” “但既然女士要求了,我们也只能照办,所以这段时间,你可能会很辛苦。” 洛萨苦笑了声:“我明白。” 兰伯特砰的一声,将一桶沉甸甸的酒水放到桌上:“让我们为新朋友的到来,好好畅饮一番吧。” 杰洛特皱眉道:“这只是你想喝酒的借口吧,别忘了,我们储存的物资有限。” 说话间,一阵穿堂风吹了进来。 破旧的建筑发出呜呜的风声,像是鬼哭狼号,木门也被拍得吱咔作响。 “你们该好好修葺一下这儿的,就当是为了自己住得舒服一点。” 洛萨离开鹰堡的时候,还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到了圣地后,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寒冬。 维瑟米尔安抚道:“别担心,房子塌不了,就是冷了点而已。” “龙也会怕冷吗?” “我属于火龙。” 洛萨随口道,他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从壁炉里的干柴中燃起,这是安娜教给他的法术,很少有用得上的时候,但他也一直没有落下过。 就是不知道,猎魔人世界里的魔法,跟他那个世界里的除了都被阻魔金克制以外,还有什么共通之处,或许根本就是一码事,毕竟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他跟般若一同创造的。 兰伯特嗤笑了一声:“洛萨说的对,凯尔莫罕就是一片破砖烂瓦堆成的废墟,维瑟米尔老爹,我衷心希望我们能换个新的越冬场所,哪怕我来掏这份钱。” 维瑟米尔无奈道:“就当是为了陪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兰伯特“呼”了一声,没再纠结换场地的事,转而兴致勃勃问道:“洛萨,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 “是啊,总不能真像传说里那样,终日守着魔力节点,兴致来了就去掳走一两个少女回来作伴,玩腻了就再赠送给他们金银财宝,让他们离开吧?” “那倒不是,我之前算是个嗯,带兵打仗的吧。” “你是贵族?” 洛萨半调侃地应道:“嗯,而且还是个相当大的贵族,我的领地,大致相当于你们这个世界里的一个小王国。” 兰伯特怪腔怪调地说道:“瞧瞧,我们居然正在跟一位国王同桌进餐。” “哈哈,我们这里除了杰洛特,可没谁有过这么体面的时候,或许艾斯卡尔差点有过——对了,杰洛特也算是有,可惜这事后来差点害他丢掉了性命。” 杰洛特轻咳了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不是什么值得向客人讲述的经历。” 洛萨心想,这可不是什么秘密,杰洛特因帮助泰莫利亚的妹控国王解除了被诅咒,变成吸血妖鸟的公主的诅咒,因此得到了国王的器重。 但他后来又卷入到了国王遇刺的案件中,险些为此丢了性命。 这件事,随便找个耶路撒冷街头的流浪汉,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兰伯特将木质的酒杯分给众人,为他们一一倒满:“干杯,为了咱们又安全度过了一年,也为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洛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味道,可比中世纪的淡酒烈多了——让娜肯定会喜欢。 不仅是酒水,猎魔人世界显然要比他那个世界更发达,最起码也是在文艺复兴之后了,这里的许多货物拿到中世纪都是畅销的稀罕物。 猎魔人这本书在洛萨手中,本来就起着引导消费的作用。 昆特牌,板甲,风靡于耶路撒冷王国,都少不了这本故事的功劳,起初他本来还指望着抄书挣钱呢,没想到书没挣到钱,副产品却帮他多挣了很多利润。 可惜,他带不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 猎魔人世界的所有,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可以说,背景故事里什么湖中女神,金龙,吸血鬼,高等法师,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拿出来都不会比杰洛特更强,因为杰洛特才是人们更熟知的人物。 所以,这里的东西大概率也有同样的限制。 艾斯卡尔对刚刚兰伯特的说法表示认同:“杰洛特总掺和那些宫廷隐秘,为此,他给自己招来过很多麻烦,那不是一个猎魔人应该做的本分事。” 兰伯特语气微微停顿,补充道:“包括跟女术士们睡觉,我敢保证,利维亚的杰洛特,跟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女术士起码在十个以上。” 兰伯特你还真是保守。 知道真实答案的洛萨对此笑而不语。 砰。 杰洛特丢过一个锡质酒壶:“闭上你的嘴吧,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像一只苍蝇一般喋喋不休,如果连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巴,我们就到外面去斗剑去。” 兰伯特举起双手:“好,瞧啊,我们大名鼎鼎的白狼生气了,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当然不敢再说话了,接下来,就请白狼先生为我们的客人介绍我们在凯尔莫罕——这片石头废墟中的生活吧。” 洛萨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说实在的,他已经开始期待这十天的特训了。 跟这些书中的人物,面对面,像是朋友一般交流,听他们互相打岔,而不是程序化的几句固定回话,那种感觉,简直奇妙极了。 不愧是书中仙 第455章 魔剑士 漆黑的营帐里,般若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那已经装订成册的书本。 此时,这本封面印着一串拉丁字母的书册,正无风自动,飞快翻着页,上面的文字也在不断变幻,放出淡蓝色的微光。 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她的嘴巴弯起来,纤细的手指戳了下躺在身边的洛萨的脸颊,见他皱起眉,又连忙缩回,观察洛萨的反应。 整个人像是偷到鸡的狐狸,满足极了。 而此时,书中世界里的洛萨正被猎魔人们的一记阿尔德法印,撞飞到了山壁上。 他揉着肩膀从上面走下来,看着烙下一个人形印记的石壁,有些憋闷道:“杰洛特,你这一招也太赖了吧,说好了只是切磋剑术的,你却用上法术了。再这样,我就要向你喷龙息了。”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这猎魔人的强度也太高了,就算他们都是经过突变,战斗力远超常人的存在,也不该这么离谱。 还有他们的法印,原著里只是偏辅助的东西,在他们手中都快玩出花儿了。 也就是他有火免,精神力又足够高,能够无视对方的伊格尼和亚克席法印,否则在这三个“魔剑士”的围殴下,他连十秒钟都不一定能撑过。 总之,这仨猎魔人,每个都拥有不逊于汉斯常态下的战力,配合又异常默契,实在棘手得很。 几天磨练下来,洛萨在他们手下能支撑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渐渐的,甚至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格挡招架,还能冷不丁出招反击了。 但这帮人似乎也在进步,尤其是他们手中的法印,洛萨很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藏拙了。 杰洛特露出一丝笑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法印的威力越来越强了——我觉得,这应该正是女士想要磨砺你,才赐予的我们的力量。” 艾斯卡尔也道:“没错啊洛萨,你就受着吧,现在受,总比考核的时候我们突然拿出来强。” “得,你们说的对,行了吧。” 洛萨翻了个白眼,一定是般若干的。 时间飞逝,眨眼间就已是第十天了。 吃过早饭,一行五人来到中庭的比武场上,维瑟米尔老头抱胸而立,郑重道:“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洛萨。” 洛萨点头道:“我已做好了准备。” 兰伯特调侃道:“女士说要在今天检验我们训练你的成果,但没说是今天的什么时候,咱们要不先热热身?” “不必了,直接开始吧。” 冷不丁的,一个柔和的女声从坍塌了半边的高塔上响起。 般若一袭白衣胜雪,仙气飘飘,螓首蛾眉,正眼神含笑地看着他。 “女士。” 猎魔人们纷纷致礼。 “那就开始吧。” 洛萨显得信心满满。 艾斯卡尔有些担忧道:“洛萨这段时间的进步确实飞快,应该会合格吧?” 杰洛特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兰伯特耸了耸肩:“当着女士的面,我们又不可能放水,只能祝愿洛萨能够捱过去了。” 般若补充道:“全力出手,无需担心对手的安危,一切有我保障。” “是。” “明白。” 一众猎魔人看向洛萨的眼神,顿时变得危险了起来,完全没有怀疑般若的保证是否靠谱。 “我也能?” 洛萨询问道。 他如果出全力的话,半龙化加持,一记卡累利阿火龙版本的龙息,绝对能把这三个猎魔人给碳化掉,什么昆恩法印都不好使。 “当然。” 般若语气微顿,轻笑道:“当然是不行。” 兰伯特骂道:“好你个洛萨,你是想把我们都烤成肉排吗?” 洛萨耸了耸肩:“我就随口一问。” 就算般若允许,洛萨也没打算“作弊”,他锻炼的是剑术,增强自己的常态战力,而不是那些“大招”,如果用了,就失去了磨练的意义了。 “开始吧。” 说完,洛萨便摆出了一个攻守兼备的犁式,面对三位剑术高超的猎魔人大师的围攻,选择进攻式无疑是找死——但只守不攻同样是慢性死亡。 这仨人只要得了优势,就会像雪球一样一点一滴将其滚大,丝毫不会再给洛萨还击的机会,因此单纯摆出防守式,洛萨所能坚持的时间,甚至还不如以进攻式起手。 最起码攻式下,猎魔人们还要担心洛萨凭借自己强悍的防御力,以伤换命,强换兑掉他们中的一员。 三人围向洛萨,杰洛特主攻,兰伯特跟艾斯卡尔则分别包向洛萨侧翼和身后。 洛萨只得后退,哪怕身后就是岩壁,会极大限制自己的身法,也绝不能被这三个人包围在一块,他背后又没长眼睛,只要被包围了,以一敌三根本没戏。 这么多天交手下来,不止是洛萨对他们手段的了解增加了,猎魔人们也知晓,洛萨能够免疫伊格尼(火焰)和亚克席(迷惑心智)法印的效果。 因此,杰洛特上来就是一记阿尔德。 强悍的冲击力向洛萨迎面冲来。 洛萨抬剑,剑身上顷刻间萦绕起熊熊烈焰,直接挥剑格挡,竟是生生将这一记能量冲击从正中间劈散了。 他嘴角翘起,这段时间来,他磨砺的可不仅是剑术。 还有这些猎魔人们,将法印融合在剑术中,灵巧多变的“魔剑术”。 要知道,虽然蹩脚,但他也是个巫师啊! 天色渐明。 正要离开祈祷室,去参加授剑仪式的德瑞姆,正巧看到了离去的乌尔丁。 “乌尔丁神父!” 他下意识张嘴叫了句,但说完,看到乌尔丁那张一丝不苟的面孔时就后悔了。 从面相上看,乌尔丁的确不像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这一度给他最初的传教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有什么事,孩子?” “闲暇时候,我能去听您讲经吗?” “当然,只是我很少有闲暇的时候。” 乌尔丁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法衣:“主持完仪式,我就又要到伤兵营去了,那里还有许多伤员需要治疗。” 德瑞姆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您的意思是,就连您也要去伤兵营里工作吗?” “当然,我们都是基督的子民,有何高低贵贱之分呢?” 德瑞姆沉默了片刻,他在胸口虔诚地画了一个十字——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虔诚,他发自内心崇敬着这位因过度辛劳,眉宇间有遮不住的辛劳的主教。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战士,才知晓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的伟大。 “赞美您,主教。” 乌尔丁笑着回了一礼:“愿上帝保佑你,孩子。” 德瑞姆望着乌尔丁逐渐远去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喊了句:“乌尔丁主教!” “什么?” 已经快要走出临时圣堂的主教回过头,阳光洒在他的满头白发上,明明身上没有装配任何金银饰品,在德瑞姆眼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神圣感。 “我能在仪式后,去伤兵营找您吗?” 乌尔丁微微颔首,面带笑容:“当然,拉撒路教团欢迎任何人的加入。” 德瑞姆张大了嘴,支支吾吾道:“但,我是说” 他可没想加入拉撒路教团,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他变成了一个无法婚娶的十字教僧侣,就算他成骑士了,也一定会被他们赶出家门的。 “哈哈。” 乌尔丁神父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孩子,尽管来吧,无需担心自己会被强迫成为一个僧侣,拉撒路教团里有很多非正式成员,有些甚至是一对夫妻,你会在这里找到救赎之路的。” 救赎吗… 德瑞姆下意识想起了教团的全名——圣拉撒路救赎教团。 第456章 日耳曼剑圣 猎魔人的剑术很有特点,招式大开大阖,因为他们大部分的对手,都是披有鳞甲,或是生命力顽强的魔怪,所以极具杀伤力。 同时,猎魔人的身法也是相当出众,因为相较于怪物们的恐怖攻击,猎魔人的防御力完全是不够看的,巨人一脚踩下来,甭管是什么盔甲都是稀碎的下场。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猎魔人会以昆恩硬扛攻击,他们的身法,就算在剑术大师当中,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 这跟洛萨学习的战阵剑术完全是两个流派。 仿佛放在熔炉里煅烧了不知多久的闪耀的十字剑,剑身通红,所触及之处,杂草立刻被其引燃,显而易见,洛萨是打算营造出有利于自己的战斗地形。 但猎魔人的应对也来得极为迅速,杰洛特撑起一面昆恩护盾,挡住洛萨的斩击之后,兰伯特顺势一记阿尔德法印,将尚未蔓延开的火势吹熄。 艾斯卡尔趁着洛萨剑势未尽,从侧翼出剑,刺向他得肋部。 三名猎魔人联起手来,攻势一波汹涌过一波,分工明确,洛萨就算拿出一张底牌,竟也没能取得任何明显的成果。 洛萨豁然回过头,身后隐约有龙影闪过,龙威如同浪潮般席卷而去,在艾斯卡尔愣神的一刹,洛萨迅速躲过了对方的刺击,并且抬起十字剑的配重球,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一下,两下,三下! 洛萨正要趁着艾斯卡尔遭受重击之时,扩大优势,争取尽快解决掉三人中的一员。 但野兽直觉,立刻便开始疯狂预警,还未回头,洛萨便知道是杰洛特跟兰伯特的攻势又补上来了,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立刻做出抉择,回身对敌。 他的手臂发力,十字剑向后回旋,铿得一声格挡住兰伯特的攻击,另一只手中则是出现了一颗热力惊人的火球,向着攻来的杰洛特丢去。 砰—— 阿尔德法印将火球轰成了漫天火星,落在他身上的昆恩护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杰洛特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剑尖直指洛萨的空门大开的侧身。 一旁的艾斯卡尔趁机迅速拉开了距离,抹了一把脸上流淌的鲜血,剧烈喘着粗气。 他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他可没佩戴头盔,这几下砸得严严实实,又是洛萨这般磅礴巨力,换做常人脑袋估计都碎了。 而且,眼下似乎也不需要他再回到战团了。 艾斯卡尔目不转睛地看着洛萨,武器被兰伯特架住,只凭一只手臂,又能拿什么来拦截杰洛特那连巨魔都能斩开的斩击? 杰洛特这一剑,蓄力良久,戏称为“拜年剑术”,全身力量贯于一处,就算洛萨是铸铁之躯,也不可能扛得住。 “女士,洛萨打得已经很不错了。” 维瑟米尔点评道。 “但还不至于就此结束。” 般若摇了摇头,她比洛萨更清楚洛萨还藏着什么底牌,因为那就是她的天赋。 坚石! 开启后三秒内,效果无比简单粗暴,免疫一切物理伤害! 于是乎,杰洛特这势在必得,兰伯特不顾一切为其创造出的绝佳斩杀机会,根本就是无效的。 他的长剑,顺着洛萨的肩膀,一路滑了下去,传来的剧烈反震,使杰洛特一时间甚至有些握不住手中的武器,而此时,洛萨的反击也已到来了。 反击的目标是——兰伯特。 为了给杰洛特创造出胜机,兰伯特此时的处境本就相当糟糕,相当于以自己一人之力,来面对洛萨的全部力量。 只见洛萨手中的火红十字剑,带着燎人的恐怖高温,迅速下压,他的双臂青筋毕露,血瀑加持下,比汉斯,维内托还要更恐怖的力量,使兰伯特砰得一声,跪倒在地上。 洛萨毫不犹豫,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 十字剑横扫过去的一瞬间,兰伯特便化作了飞灰,于般若所在的高塔上重新凝聚——猎魔人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这一下可真够劲。” 洛萨没有回话的意思,抽冷子结果掉兰伯特,并没有使他的压力减少半分。 坚石三秒的持续时间已经过去。 杰洛特跟艾斯卡尔前后夹击,狂风骤雨的攻势,使洛萨再度跌落下风,他的能力的确全面,但陷入这种贴身肉搏之后,像鲜血投矛这种稍微威力大些的法术,都来不及施展,反倒是火球术,成了洛萨等同于猎魔人们的“伊格尼法印”的替代品。 但只要扛过眼前这轮攻势,对付两个人,一定比对付三个更简单。 三人接下来的战局,就显得有些无聊了,洛萨始终保持守势,积蓄力量——而单凭杰洛特跟艾斯卡尔,已经无法完全压制住洛萨。 这场战斗的结局,在十分钟后,终于还是以洛萨一记以伤换命,结果掉了艾斯卡尔来到了尾声。 仅剩下洛萨面对杰洛特,两人的拼杀格外精彩,洛萨放弃了所有花里胡哨,两人就单纯的剑术比拼,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但谁都知道,只凭他一个人,已经不是洛萨的对手了。 “你赢了。” 杰洛特停住手中的动作,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怎么,非要也给我一剑,把我也送上观战席?” 对面的洛萨,眼眸中的血色逐渐褪去,里面既有疲惫,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没有这场比试,洛萨自己都料不到,自己的剑术在这十天的时间里,竟然迎来了如此恐怖的提升,要知道当日他第一次面对杰洛特时,只凭剑术,完全是被杰洛特碾压的。 两人的剑术造诣,看似差的不多,实际上有着本质上的差距——专家跟大师的差距。 “哈,你刚才打我不是也挺狠的吗?” 洛萨笑着调侃道,在他的肩膀,腹部,手臂上,有着三道巨大的创口,也就是猎魔人没有在剑上涂抹毒药——否则,就算是他龙裔之躯,能免疫大部分毒素,在战斗末尾,一身实力怕是也要被削弱得不足五成,自然也不可能是杰洛特的对手。 “做的不错。” 般若柔和的声音从塔楼上传递下来,她伸出手一招,两人便来到了云端之上的地方。 俯瞰下方,世界像是已经定格了。 云雾,飞鸟,树木,一切都停滞在了原地。 “你喜欢这儿吗?” 般若问道。 “当然。” 猎魔人自然是洛萨喜欢的故事,比凛冬与炎夏之歌还要喜欢,不然他的首选也不会是抄这本书。 “我也喜欢这儿。” 般若露出了一张罕见的笑脸:“你向我描绘的这个世界虽然存在了各种各样的不完美,但总体而言,仍是个让人感觉精彩纷呈的地方。” 洛萨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忍不住道:“般若,你比以前开朗多了。” “是啊,你喜欢哪个我?” “都喜欢,不过看到你开朗的样子,我会感觉更欣慰。” 洛萨的应对,简直滴水不漏。 习得猎魔人剑术,对洛萨的意义还是很大的,最起码他在面对大体型怪物时,多了一份自保的手段,接下来,只要勤加练习就够了。 猎魔人没有猎杀过巨龙,但龙属的龙蜥,剪尾龙,鸟龙,跟龙类的战斗方式也差不多。 这两天,洛萨从中也借鉴了不少,这种大开大合的剑术,说是屠龙术肯定过誉了,但对付大体型怪物还是很靠谱的,洛萨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这种非人形生物肯定还是有不少的。 “对了,我在凯尔莫罕的这段时间,外面过去了几天?” “当然是一天都没过。” 般若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没,我只是觉得,磨砺剑术也算是正事的一种。” “但洛萨侯爵突然失踪,肯定会是件影响巨大的事。” 般若笑了笑,她打了个响指:“我们走吧,天已经亮了,快些洗漱完,就去做你的正事吧。” 眼前景色变换。 洛萨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物已经变成了营帐的顶棚。 这时,洛萨耳边适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你激活了里程碑:日耳曼剑圣。 描述:你的剑术已经初步跨入了超凡脱俗的门槛,完善你的剑术,将其发扬光大,创造一个属于你的剑团组织。 里程碑状态:待完成。 第457章 君臣 日耳曼剑圣 洛萨笑了笑,这个里程碑想要完成其实也不难,不就是开宗立派吗,创立一个剑团吗? 但这种事,换做一名流浪骑士或是不受宠的贵族次子来做还正常,他来的话,就相当于一地高官不好好处理政务,跑去开跆拳道培训班一样不务正业。 算了,先放着吧,里程碑这种东西,奖励一般也就是些小道具和抽卡次数,他现在严格意义上是不缺人手的,缺的是不吃资源,还能独当一面的人手。 像马勒斯这种,自从当初被提升到三十级后,就再也没动过。 但马勒斯的作用大吗? 作为外约旦边疆辖区首席大匠师。 不管是武备还是财税上,洛萨都极为依仗马勒斯,他专属的铁匠工坊,如今不仅规模扩大上来了,守备人员也增加到了数百精锐士兵之多。 还有霍格船长——一个能完全养活自己的,还能捎带反哺给洛萨这个老板的模范下属,就算是一般的六星,在洛萨眼中都不会比霍格船长重要。 至于圣库总管库尔斯,就更不必多说了,没有库尔斯的话,他现在每天可绝对做不到这么轻松,更别提丢下领地,跑去远征塞浦路斯,乃至跑到君士坦丁堡晃荡去了。 至于要提升战力,倒不如把钱用在刀刃上,般若都已经拥有异格姿态了,优先使她晋升,无疑是最佳选择。 洛萨洗漱完毕后,顺手往嘴里丢了一颗晒干的咖啡豆,一边咀嚼着,一边道:“般若,帮我着甲吧。” “还穿那套圣十字哥特板甲?” “嗯。” 洛萨将自己拾掇好了,站在般若面前张开双手:“怎样,帅不帅?” “唔,还行吧。” 她用手指托着下巴,罕见没用一个“嗯”字来敷衍。 洛萨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我一口吧。” 随即,得偿所愿。 授剑仪式同样很正式,在洛萨的本部军帐内,再度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规模一点也不比昨天的小。 库尔斯对这笔花销倍感肉痛,但又知道,好钢需用在刀刃上,再加上这段时间营地内部回收战利品,从系统商城那里换来了不少印有洛萨头像的金币,这笔支出还不至于对骑士团的贷款们已经将要到账的洛萨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别小看一场宴会的花销。 许多贵族领主,为了举办一场体面的婚宴,甚至会出卖地产,头衔来从富裕的市民阶层那里换取钱财,欧陆许多自由市的自治权,往往就是这样得来的。 洛萨看着眼前这些或是英俊,或是丑陋,或是年轻,或是满脸络腮胡,看着比他父亲维尔纳还要更加苍老的骑士们一一将在圣水中浸泡过的佩剑授予他们。 他们则对着十字架发誓,会履行臣子的义务,践行骑士的美德,不负天主,也不负荣誉。 洛萨挨个拍过他们的肩膀,不厌其烦地对他们每个人都说了一两句勉励的话,或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得益于远超常人的记忆力,他能叫出每个骑士的名字,约瑟夫,弗朗茨,马丁,让,查理,弗雷德里希…不仅是名字,甚至还有他们的履历,经历,他都能说出个大概。 轮到一名显然是库尔德人的准骑士,洛萨稍一回想,就意识到了这人是谁。 “德瑞姆,你曾是一名优秀的斥候,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同样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别让你的族长——那条满口锋利獠牙的老狗失望。” 来到德瑞姆面前,洛萨如是说道。 德瑞姆则是满脸激动,热泪盈眶,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没想到,您竟竟记得我的名字。” “当然,毕竟我们曾经一起同行过。” 洛萨眨了眨眼,笑着调侃道,他指的是当初猎杀暴虐龙返程的时候,跟沙约部的商队同行的经历,这个机灵的小伙子的确给他留下了那么一丁点的印象。 而且,德瑞姆是洛萨麾下第二个被册封为骑士的库尔德人,第一个是阿卜杜拉,这个库尔德骑兵连队的队长,在投效他的第一天就拥有了这一身份。 所有为洛萨宣誓效忠者,都被归纳进了敕令骑士或是翼骑兵当中的一员,他们将在后续经过换装后,正式加入到各自的连队当中。 授剑仪式结束后,便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论功行赏。 洛萨将许多立下功劳,但又不足以晋升骑士的士兵们,均是册封为了侍从——实际上,他们每人获得的,便是“大规模征召”附带的一千五百名征召农兵的名额。 这无法提升他们的实力,但能使他们获得满值的忠诚度。 洛萨始终认为,经过系统转职,对他忠诚度恒定的士兵们,才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大的财富。 如果这一千五百名征召农兵,都能在未来成为被洛萨分封到埃及的土地上,就意味着洛萨得到了整整一千五百名骑士或是男爵的效忠。 就算是“合股”在埃及建立起一个新的王国,他也绝不会像耶路撒冷国王那样,仅仅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实际权柄有时就连耶路撒冷市长都比不上。 因为城内诸多教堂,都归教会所有,作为国王,无权管辖。 他将拥有一个看似跟阿尤布,萨珊,帝国这些国家,一样松散,但实则每一块领地都完全被他掌握在手中,能够发挥出极强战斗潜力的王朝。 也不会是如东方王朝一样,看似皇帝乾坤专断,实则皇权不下乡,某地受灾,拨款十万,最终能到灾民手中的不足十分之一,皇帝一辈子大多连皇宫都没无法一步的王朝。 在他的治下,每一个领主都将谨守他制定的规则,不会过分鱼肉乡间,不会只贪图个人享乐,为自己搜刮敛财,全然不会把从这片土地上赚取的每一分钱,重新投入到领地建设当中。 跟这相比,耶路撒冷贵族们所觊觎已久的国王之位,在洛萨眼中,不过是池塘里的泥鳅们所争夺的腐肉罢了。 “定个小目标,在圣诞节的时候,为自己戴上一顶王冠。” 他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狂热,兴奋,激动,向往的人脸。 他看到罕见参加了,但却被外约旦属于洛萨的封臣圈子们排除在外的雷纳德男爵,他正在角落里和埃德萨伯爵喝着酒,注意到他的视线,他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去,不敢应对。 埃德萨伯爵倒是满脸兴奋地举起酒杯,遥遥向洛萨致意。 洛萨微笑着向他点头,又看向满面笑容,举杯向他致意的高弗雷男爵。 看向在酒宴上,如鱼得水,痛饮美酒的金发女骑士。 看向神情复杂,但还是象征性举起酒杯,向洛萨致意的雷蒙德公爵。 视线最终跟鲍德温四世对在了一起。 小国王的眼神依旧温和,就像当初送别他去塞浦路斯时一样。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鲍德温四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领路人,如果没有他,或许自己依旧能坐上高位,但可能会变得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变得早已忘记自己的初心,变得只知争权夺利. 这份知遇之恩,他承一辈子。 他端起一盏酒杯,走向国王陛下:“愿您长寿,陛下。” 小国王无奈地举起酒杯:“也愿你此次出征一切顺利,洛萨。” 两人相视而笑。 “今天可有闲暇?” “当然。” “来我那儿去下一盘棋吧。” “好啊。” 洛萨笑着应道。 权臣跟明君似乎总是对立的,但洛萨始终觉得,就算他没有选择进军埃及,在那儿建立起自己的统治,而是留在耶路撒冷王国内,鲍德温四世依旧会支持自己。 第458章 国王的劝诫 国王陛下的御帐里。 棋盘已经由正方形的黑白格,变成了战士,射手,攻城 洛萨计算了一下点数,意识到即使将手中仅剩的这张“晴天”丢出去,也无法扭转战局,便果断丢卡认输了。 “我输了。” 他倚在椅子靠背上,很没坐相地端起一旁的木质酒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从象棋,到昆特牌,这两样他都输得很惨,结局就跟与般若下棋或是打牌时一样,完全是在被碾压,最后这局,似乎鲍德温四世还是稍微放了点水的。 不然三局两胜的昆特牌,他大概率都撑不到第四局。 润完喉咙的洛萨,郑重道: “陛下,您在布局一道上的成就智慧实在是我无法比拟的,难怪您亲自坐镇指挥的中军,无论战局如何变化,依旧稳如泰山——下次您再邀请我的话,咱们还是来玩骰子吧。” 骰子除非出千作弊,否则全凭运气,他觉得只有玩这种游戏,自己才有胜过鲍德温四世的可能。 “人不必精于所有,你是现在所有人公认的最佳骑兵统帅,这一点,即便是萨拉丁和他麾下的将军们,恐怕都没办法反驳,这就够了。” 鲍德温四世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有我这样的残破之躯,终日只能在漆黑阴暗的宫殿里打转,甚至终日不出最里面的那间小屋,每日所能见到的除了透过窗子的几缕阳光外,便是满柜子的书本,还有这副棋盘的话,肯定也能在此道上有所成就。” 洛萨叹了口气:“您擅长在智慧上破敌,而我只能于战场上拼杀,孰高孰低,一眼便知,我是最优秀的骑兵统帅,那您一定就是最优秀的骑兵统帅所效忠的国王。” 鲍德温四世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洛萨,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信以为真了。” “就仿佛,耶路撒冷不是在我的治下四分五裂的…”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有些怅然:“我于16岁那年,便领军击败了使王公贵族们瑟瑟发抖,不可一世的萨拉丁。那年,我意气风发,以为自己得到天父所钟,注定将开辟地上天国,立下不世之功——但后来,我罹患恶疾,御医告诉我,大概率不得活过二十。” “那时,朝野市井,皆认为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是神弃之人,注定要跌入火狱,永受折磨。” 洛萨正色起来,安静聆听着。 鲍德温看向帐外,声音依旧平静和缓,仿佛自那时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国王就死了,变成了如今这个,沉稳的就像永远不会有激烈情绪一般的人。 “我曾问惑于威廉主教,他说,国王有两种——一种是还不错的,另一种则是优秀的。还不错的,意味着你足够努力,但却未曾得到天主青睐。优秀的,则是你生来就得到了天主特殊的青睐,拥有旁人所没有的恩典与神眷。” 洛萨询问道:“他认为您是个还不错的国王?” 鲍德温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他说,他曾以为我是个优秀的国王。” 洛萨沉默了片刻,这句话的意义绝不是“天赋重于努力”,鲍德温四世想表达的,大概率是:神眷是把双刃剑,既可以一朝把你捧到天上去,也能一朝将你推落云端,粉身碎骨。 但我的陛下啊,你一定不知道,在未来,扬胡斯会拉开浩浩荡荡的宗教改革的序幕,等到马丁·路德撰写出九十五条纲领,宗教改革的火焰,就会燃遍整个欧陆。 亨老八更是因为教宗不准许自己跟妻子的离婚,就干脆利落地在英国创建了一个新的基督教分支,圣公宗,并且由自己作为教会的最高领袖。 如果鲍德温四世活在那个时代,他或许也能揪着威廉主教的领子,要他宣称自己遭受了卑鄙的异教恶魔的诅咒,并且谁反对他,谁就是异教恶魔的走狗! “陛下,您所说的,我必将铭记于心。” 洛萨郑重点头。 教会确切来说,是信仰的力量的确可怕,这种支撑着无数十字军战士,不远万里埋骨他乡的力量,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剑,而他要做的,不是埋掉这把剑,而是将这把剑的剑柄握在手中,锋刃永远指向敌人。 鲍德温四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为君者,或许有许多不如你意的地方,你如今也是一方权势显赫的大贵族,名下诸领也在你那圣库总管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你快步攀登,一步十阶,甚至大有一步登天,君临埃及之希望——但你仍要牢记,暗箭总是来自你的身后,或是脚下台阶的空隙之间。” 国王陛下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或许是想起了针对王储,那疑似来自安茹家族,也可能来自伊莎贝拉公主,或是玛丽亚太后的刺杀;也或许是想起了当初四分五裂的王国乱局,当他这个被认为最神圣的耶路撒冷国王,失去了神圣性之后,他坐在那张椅子上,便连一刻都感觉危机四伏。 国王的话语很含蓄,似乎在告诫洛萨要小心被手底下的人架空。 洛萨也必须承认,自己确有做甩手掌柜的嫌疑。 虽然法理之说根深蒂固,库尔斯就算按照这世界的说法,也几乎不可能取代自己上位,但鲍德温四世指的应该也不单单是库尔斯,而是即将追随自己参与新一轮十字军的,那些老牌的,互相之间很可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贵族联盟。 如果洛萨只是个普通人,他们有很大可能,会在攻取开罗,或是拿下埃及之后的选举当中,挑选另外的人选来担任埃及国王,将自己踢出去。 洛萨沉默了片刻,很坚定地说道:“库尔斯对我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我从不怀疑他,就跟您也从来不需要怀疑我一样,无论何时,还是何地,我都会毫不犹豫站在您的身边,正如我知道的——无论何时何地,您也会毫不犹豫站在我身边一样。” 鲍德温四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半晌,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可不要说的那么笃定,我也是堂堂一国之君,怎可能什么事都站在你那边?” 洛萨笑着说道:“陛下,能和您成为朋友,始终是我来到这世间,最感荣幸的一件事,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注定要您在我或是旁人之间选择站边的话,您一定会选我。” 他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这份真诚,即便是鲍德温四世,也不免感觉沉甸甸的,他有些苦恼地扶住额头:“那我还真得考虑考虑,应不应该跟你做朋友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引来帐外担任国王近卫的贝利安爵爷一阵侧目。 “别偷看,也别偷听,这可是王国机密。” 洛萨半调侃地训道。 贝利安连忙辩解道:“大人,我向您发誓,我没有故意偷听你们所说的半个字,我只是.” “那就跑远一点,喝过龙血药剂的人,可不都像你一样管不住耳朵。” 国王无奈地看着跑远的贝利安:“你都是堂堂侯爵,十字军的领袖人物了,怎么还跟年轻人开这种玩笑?” “陛下!” 洛萨站起身,他躬着身子,单手扶着桌子,认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国王陛下:“您,还有我,都还是年轻人好吗!” 他伸了个懒腰:“年轻人,就该开这种年轻人的玩笑,而不是每天就知道逛窑子。” 国王微怔,失笑道:“好了,你已经在我这儿耽搁太久了,该回到你的宴会上了,作为主角,不该缺席这么久。” “再见,陛下。” “嗯” 看着洛萨的背影,鲍德温四世沉默了片刻,还是叫道:“如果你失败了,就回来继承耶路撒冷的王位。” 洛萨脚步微顿,回过头,认真看着对面的国王,眼神中有些愕然,旋即,又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不当,没意思,您可别忘了,拉盖娅女皇,可是邀请我做共治皇帝的。” 这次,轮到国王陛下愕然了。 “这是真的?” 他还以为这是传言。 洛萨挑了挑眉:“当然。” 虽然女皇从没正式邀请过他,但安娜确实有这个意思,他如果哪天真有吃软饭的想法了,努把力,好好展现一下才华,他觉得自己吃上这碗软饭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第459章 匈牙利来使 宴会并未因洛萨跟国王的离席而变得冷却,反而因为少了两个神圣光环太浓郁的角色,以及那一众教士们,气氛变得更加热切了。 “赞美赐予我们美酒佳肴的圣洛萨。” 德瑞姆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低声祷告了一句,才拿起托盘上的一只烤鸡啃了起来。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半新的链甲衫,外面套了件自己昨天中午在市场上购买的黑色罩衣,只是胸口处,别上了自己设计的那枚金质骆驼纹章。 这次宴会的规格其实并不高,在场的不仅有骑士,还有许多洛萨册封的侍从们,这些“泥腿子”们显然没怎么见过市面,闹了不少笑话。 但也没人会说些什么,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今天显得分外平易近人。 只是德瑞姆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他环顾四周,下意识想要在人群里找寻乌尔姆的身影,没有熟人在身边,他总感觉没有什么安全感。 这跟他在荒漠里放牧牛羊时的感觉完全不同,相比较下,他宁愿去跟那些满嘴烂牙,嘴里冒着臭气的老兵痞们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小伙子,在找谁呢?” 身后,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 德瑞姆下意识回道:“我找乌尔姆骑士。” 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这声音说的竟然是库尔德语。 向他搭话的这人,蓄着粗犷的大胡子,穿着件萨拉森式的宽大外袍,脸上有着几道刀疤,眼神格外锐利——德瑞姆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绝对是个神射手! “你你是那个阿卜杜拉?” 他立刻反应过来。 “对,我听过你的名字,德瑞姆,沙约部曾经在库尔德也是一个大部落,大约三十年前的时候,留下的人都以为你们的部族早就消亡了。” 阿卜杜拉毫不顾忌地拿起了桌上的酒肉,大快朵颐了起来。 “你背弃圣火了?” 阿卜杜拉咧嘴笑了笑:“我已向侯爵大人效忠,他信什么,我就跟着信什么。” 他拍了拍德瑞姆的肩膀:“小子,别那么瞻前顾后的,你不用怕什么,也不必在意那些法兰克人的眼光,你跟他们相处得好不好不重要。” 德瑞姆有心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那什么才重要?” 阿卜杜拉伸出手,捶了下德瑞姆的胸膛:“让大人看到你的才能才重要,你能学会法兰克人的语言,这说明你的脑袋很活泛,能被授封骑士——甭管是怎么来的,这就是你的本事,不要觉得低人一等,昂起你的脑袋来,把你的才华展现出来,让大人看到,让那些年轻漂亮的贵族小姐看到!” “总之,以后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这个粗犷的库尔德骑兵长官,说完便拎着酒肉到一旁去欣赏爱尔兰舞女了。 正思索着,德瑞姆突然听到有人喊道:“侯爵大人,您回来了!” 洛萨的确又回来了。 他没有放浪形骸到跟劳勃国王一样,和大臣们醉生梦死的地步,他只是跟雷蒙德公爵一起坐在一个既引人瞩目,又不至于太喧嚣的角落里,接待着一个个客人的觐见。 在排着队等待向洛萨敬酒的人当中,有一个穿着丝绸长袍的贵族格外显眼。 他来到洛萨跟前,毕恭毕敬道:“尊贵的洛萨侯爵,雷蒙德公爵,还有诸位爵爷,我谨代表我的主人——匈牙利人与克罗地亚,达尔马提亚的国王贝拉三世陛下,向二位致以最崇敬的问候。” “尊客请坐。” 洛萨微笑着点头,并且请侍从为他搬来了一把椅子。 十字军贵族们望向这位匈牙利国王的使者,态度有好奇,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 匈牙利王国的领地如今已囊括整个喀尔巴阡盆地,包括特兰西瓦尼亚,克罗地亚,达尔马提亚。 身具三顶王冠的贝拉三世,算得上是中欧最显赫的几位君主,但其在十字军眼中的地位,却算不上有多崇高。 毕竟匈牙利,也就是马扎尔人皈依基督教的时间较晚,此前马扎尔人的游牧军队曾经肆意劫掠过日耳曼腹地,许多人仍旧视那里为野蛮蒙昧之地。 奥地利的利奥波德侯爵,守卫帝国东方边疆的主要敌手,就是这位贝拉三世国王麾下的那些不听管束的游牧骑兵。 说来,这位贝拉三世也是个相当传奇的人物。 其经历跟蒙费拉托的康拉德差不多,都曾被东帝国的皇帝视作重要的继承人,并将女儿下嫁,又都因为外邦人的身份,无缘皇帝宝座,落寞离开帝国,但最后又都落了个国王头衔。 区别在于,历史上的康拉德被推举为国王后,还没正式加冕就被刺杀了。 雷蒙德公爵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值此特殊时机,使者突然到来,难不成是你们的国王陛下终于打算要为十字军事业出一把力了?” 还有更阴阳的话没说出口呢,在雷蒙德看来,匈牙利人距离圣斯蒂芬皈依基督,加冕为王,拢共才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那片土地上本就充斥着种种异端邪说。 不仅如此,匈牙利王国虽然表面上皈依了公教会,但私底下仍有大量匈牙利贵族信仰着东正教,视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或是皇帝陛下为宗教领袖,跟他们这些法兰克十字军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法兰克十字军内部,尚且有高卢人看不起日耳曼人,日耳曼人因高卢人看不起自己,而敌视日耳曼人,两者又均不太瞧得上亚平宁人的鄙视链,更别提马扎尔人了。 使者讪笑着看了眼雷蒙德三世:“的确,我家陛下是有此意。” 洛萨心中了然,早不出手,晚不出手,这位使者到此是想来替那位国王摘桃子的。 萨拉丁遭受惨败,折损兵马三万,其中光精锐就占了四分之一,换做如今欧陆上的任何一个大国,都绝对算得上是伤筋动骨,痛彻心扉了。 昔年,将整个地中海作为内海的罗马帝国,因为瓦卢斯在条顿森林折损了两万军团步兵,直接给帝国首任奥古斯都‘屋大维’气得天天用脑袋撞墙,嚷嚷着“瓦卢斯还我军团”。 所以,任谁来看,萨拉丁这位昔日雄主,已如垂死的老狮,这时不来踩上一脚还等何时? 不过这位贝拉三世国王收到消息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加利利战役结束后拢共才几天的时间? 洛萨心想,大概率是这位使者本就在圣地朝圣,只是凑巧撞上了此事,才打算为自己的主人谋取利益——当然,也不排除他已通过魔法手段跟他效忠的国王联系过了。 洛萨微笑道:“请坐,尊客,我很乐意倾听你的来意,同时请代我向曾经无私援助过十字军的历代匈牙利国王们,致以真诚的问候。” 这里面,可不包括贝拉三世。 使者面色如常,似乎完全没听出洛萨语气中隐藏的暗讽,仍旧毕恭毕敬道:“吾主很早便决定,从教宗陛下那里接过神圣的十字架,参与到新一轮的十字军当中,但巴尔干的纷乱局势,保加利亚人与希腊人的冲突,我国与塞尔维亚人的冲突,又实在令吾主忧心,不敢轻易动身。” 他见洛萨没回话,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试探着问道:“这一点,想必作为塞浦路斯利马索尔军区将军的您,也是有所耳闻吧?” “尊客不是马扎尔人吧?” “我出生于克罗地亚的一个小城邦。” 洛萨笑了笑,心道这人说话的风格,跟匈牙利的酋长,头人们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倒是沾了些亚平宁的贸易城邦商人的味道(达尔马提亚王国指的是亚得里亚海东岸,跟亚平宁半岛隔海相望的几座贸易城邦组成的联盟,属于拉丁人的分支),是克罗地亚人就不足为奇了。 “尊客有话不如直说。” “能否请阁下推迟此次十字军的进军呢?要知道,萨拉森人在埃及,仍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萨拉丁的兄弟萨伏丁,也是位杰出将才,侯爵大人仅凭这支疲敝之师,就算侥幸胜过了他,损兵折将之后,又能攻下几座堡垒,城塞呢?到那时,攻守之势易位,阁下又该如何自处呢?” 果然是来摘桃子的。 洛萨心中冷笑,收复亚历山大教区所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不提富庶的埃及本身所代表的海量钱粮还有兵源,只论收复埃及所带来的威望,荣誉,就足以令每一个君主怦然心动。 正如电影天国王朝里的萨拉丁收复有耶路撒冷时所说的那句话——耶路撒冷代表了什么? 一文不值! 但又有无上价值! 而且,埃及比耶路撒冷可要实惠多了! 此前,欧陆的国王们对东征不上心,只吆喝而不动身,原因多半是因为上一次十字军东征的无功而返,每个君主为东征付出良多,却几乎没有任何正向收益,这才是国王们不愿出力的缘故。 但如今,在洛萨领导十字军打赢加利利战役后,俨然是埃及沦陷于异教徒之手数百年来,收复这里的最佳良机。 这份沉甸甸的荣誉,这些欧陆君主们,怎可能心甘情愿让给自己这个此前一文不名的小角色? 他们——应该就是鲍德温四世适才警告过自己的,最有可能攫取他胜利果实的对象。 洛萨不动声色道:“继续说下去。” 使者轻咳了一声:“我家陛下的建议是,请侯爵大人稍安勿躁,他已联络诸王,即将定下出征日期,到那时,群王到来,十万骑士横扫埃及,稳稳收复这里,甚至再度北上,收回沦陷于异教徒之手的安条克公国,埃德萨伯国难道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洛萨心中冷笑,脸上却不显分毫:“敢问,贵主集结了多少军队,何时才能出发,是从克罗地亚乘船,还是经东帝国走陆路?有无跟其余欧陆君主们沟通或是约定时间?我们这些十字军是要就地解散,等贵主到达再集结,还是于此空耗钱粮——若是后者,还请贵主先拿出钱粮再说吧。” 使者哑口无言。 消息才通过匈牙利王国的施法者传递回去,哪里能这么快就做出应对。 他的脸色涨红,但还是支支吾吾道:“两不,三万精锐的匈牙利骑兵已经准备就绪,只等跟威尼斯人商议好租借运输船的价码就会立刻出发!” 洛萨冷笑了一声,他环顾四周,看向那一张张面带戏谑的面孔:“尊客,你敢对着真十字架发誓,你所说的都是实情,绝无半句虚言吗?” 使者当然不敢,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讷讷不敢言语。 对此,洛萨只是冷笑了一声,便要离去。 “洛萨侯爵,你就不怕打输了这场仗,葬送基督世界数百年来,收复亚历山大教区最大的希望吗?” 使者壮着胆子大喊道:“你真的能承受得起,失败的代价吗?你能取得这番成就,全赖上帝的恩赐,难道你就不怕上帝因你的愚行而收回祂对你的恩赐吗?” 洛萨豁然转过身,他没有发怒,但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靠咆哮,或是摆出一副狰狞怒容才能彰显自己的威严了。 “注意你的言辞,使者。你口中的这份‘希望’,是我和无数十字军战士,浴血奋战得来的,当我们在这漫天黄沙之中,跟异教武士浴血搏命的时候;当萨拉丁的爪牙一次又一次进犯耶路撒冷,他的猎鹰还有恶龙,在天空中盘旋的时候;当那些手无寸铁的朝圣者们,被异教徒变卖为奴,丢进暗无天日的矿井中劳作的时候.” “你还有你的国王何在?” 洛萨的声音铿锵有力,再不给此人半点情面:“而现在,当我们已经击败了萨拉丁,即将向胜利进军,完成继第一次东征收复耶路撒冷之后,十字军事业中最伟大的成就之时,你和你的国王反倒跳出来了?” 使者被眼前这个年轻侯爵的威势,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在侮辱一位崇高的戴有圣史蒂芬冠冕的国王!” “他若不满,便来圣地寻我!” 洛萨冷笑:“我会当着他的面,将我的这副铁手套拍在他的脸上,我很想亲眼看看,那位长于希腊人之手的国王,骨子里还是否存有祖辈的勇武。”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十字军贵族和骑士们一拥而上,群情激愤地大喊大叫起来。 “侯爵大人说得对,你家国王若是不满,便让他过来!” “注意你的言辞,一条马扎尔人的走狗,也有资格向伟大的圣枪守护者狂吠了吗?你家主人难道没有在希腊娘们的被窝里学到半点礼仪吗?” “我却觉得恰恰相反,他家主人,难道不正是在希腊娘们的被窝里,学会了鼓捣那些阴谋诡计吗?” 群情激愤,使者却仍硬撑着道:“你们不愿接受我家陛下的好意,没关系,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仍要祝福你们,此战能成功夺回埃及,虽然鄙人认为,希望不大。” “打他这个狗娘养的!” 突然有人开口喊了句。 这一喊,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骑士们像是得了讯号一样,一拥而上,挥拳,脚踹,有些人根本挤不进去,就围在外面竭力想要把脚伸进去乱踹,也不知到底是踹到了谁,引来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声。 还是洛萨匆匆折返回来,当心给人直接打死了闹出“外交丑闻”,否则,这使者肯定小命不保了。 第460章 洛萨看着被担架抬走的使者,对一旁仍坐在角落里的雷蒙德道:“泰比利亚斯大人,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堂堂匈牙利国王的特使,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十字军的军营里被殴打致死。” 雷蒙德公爵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轻飘飘道:“我哪有侯爵大人那样崇高的威望,能使一群醉醺醺的酒鬼们住手呢?你的卫队又不听我号令。” “再者说,谁又能证明这位匈牙利国王特使的身份?万一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呢,这种人在圣地从来不鲜见。” 呵—— 洛萨轻笑道:“是泰比利亚斯大人也想着看笑话吧?” “谁让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呢。” 雷蒙德不置可否地指了指桌上的酒杯:“喝一杯吧,波尔多的葡萄酒,你父亲以前最喜欢的佳酿,他虽然是个执拗的疯子,但品味不差” 雷蒙德公爵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取昔兰尼加大公的头衔,作为洛萨的重要资助者,主要赞助人,他不担心洛萨过河拆桥,只担心自己股权被稀释。 那些如同狂鲨猛鳄般的欧陆君主们一旦到来,并且参股进去,战后分配上,就算还有他的一份儿——他要付出的代价,也远比跟洛萨合作付出得更多。 “我会尽快调来物资,骑士团,还有各处教堂捐赠给伱的物资,我也会在后续,保证它们按时输送到你的军营里,你应该尽快出发了。” 雷蒙德如今的心态很矛盾,他对洛萨是有信心的,不然也不会下注投资,但匈牙利特使的那番话,的确还是使他心中平添了几分紧迫感。 洛萨摇了摇头:“不必着急,欧陆的国王们来不了那么快。” 攻略埃及,按部就班就是了。 从他启程时就在“筹备”十字军的欧陆君主们,现在大概率还被东西两帝国,联手入侵西西里王国的战争吸引了全部目光——再加上封建采邑制那糟糕的动员效率就摆在那儿,若说欧陆诸王所统帅的十字军,能在短时间内宛如神兵天降,出现在耶路撒冷王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雷蒙德摇头道:“是这样没错,但你出道至今,恐怕还没打过攻城战,埃及地势平坦,无险要可守,但却有无边荒漠,还有扼守绿洲通路咽喉的要塞作为屏障。你要打下一座城塞,花费数月时间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更何况,萨伏丁还可能掘开尼罗河,用洪水来迟滞你的脚步。” “不会,萨伏丁不会这么做。” 洛萨对此很是笃定:“我们如今占据海上优势,就是掘开尼罗河对我军又能造成多久的迟滞?大不了我们就乘船从海上进攻就是了。萨伏丁敢这么做,反对他的力量只会更多,这对现如今,基本无法从萨拉丁那里获得支持的阿迪勒而言,他敢这么做,就是在帮助我们收拢科普特人的心。” “看来,你对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已经有预案了。” 雷蒙德若有所思。 “我的次子明晚会率领一支骑兵到你麾下效力,他是个很勇敢的骑士——这事一度使我的长子对我感到很不满,因为他也希望能在‘圣枪守护者’的麾下效力。” “我很荣幸能成为贵公子的主保人,更期待能亲手为贵公子加冕,爵爷。”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端起酒杯,饮下甘甜的佳酿。 这时,他俩看上去倒是有些朋友的模样了。 但洛萨心中很清楚,他们两个充其量暂时的合作伙伴,这老东西心眼儿多得很,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是经由他手炮制,或是推波助澜出来的。 掌控耶路撒冷时局十余年的摄政王,在圣地的势力早已如新哈布斯堡的神树,根系遍及每个角落。 “爵爷继续欣赏歌舞吧,我得去教训教训这些惹事的醉汉。” “我倒觉得他们没做错什么。” “其他人我不管,也无权约束,但在我的军营里,隶属于我的士兵,就必须遵循军令!” 洛萨神情郑重,十字军纪律松散的问题向来就有,有时他们能凭借一腔血勇,打出惊天逆转的绝境反击,但有时也可能会因此而将整支军队葬送。 他如今即将执掌一军,对此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库尔斯!” 他起身,高声喊道:“在军营里擅自斗殴者,将处以什么惩罚?” 库尔斯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洛萨的身边,他神情肃然道:“鞭刑十下,若是酒后斗殴,倍之。” 话音刚落,一众骑士,贵族们神情立刻变了。 洛萨皱起眉:“那还愣着干什么,叫持斧卫队来,把刚刚所有动手的人抓起来,让他们付出自己该付的代价!” 雷蒙德有些愕然,心道,你小子玩真的? 有些贵族则是若有所思,看得目不转睛,这就是洛萨侯爵独有的练兵之法吗?难怪侯爵麾下的军队,即使是那些刚从天地里拉出来的农兵,也颇具战力。 但赏罚分明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他们自忖是根本没法复刻的,他们根本没有洛萨这般崇高的声望,若是处置某个臣子,被臣子硬呛,那才是颜面扫地。 场中,鸦雀无声。 吟游诗人动听的歌喉,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雷蒙德这时才真切感知到,这位被神圣光环所笼罩的年轻侯爵,如今究竟拥有着怎样恐怖的威望——哪怕是早就见惯了风浪的他,一时间也不禁萌生了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大人,请您惩罚我吧,我是第一个动手的,那句‘打死这个狗娘养的’也是我喊的。” 德瑞姆站了出来,神情有些忐忑。 这个时代的鞭刑,可不是说着玩的,身子骨稍弱一些,被活活打死,或是伤后感染而死,概率可一点都不小。 洛萨看着这个年轻骑士,面无表情道:“既然抓到了首恶,其余人便可减去十下鞭刑,今日宴会,军中饮酒也算得到了我的准许,故而其余人再免去十次鞭刑。只惩此人,三十下。” 德瑞姆的脸都白了。 有些骑士想要为德瑞姆说情,但迎着洛萨凌厉的眼神,却连一步都不敢踏出去。 站在洛萨身后的阿卜杜拉,却对着满心恐惧的德瑞姆眨了眨眼,你小子上道儿啊。 两名高大威猛的瓦兰吉卫队,夹住了德瑞姆。 洛萨继续道:“领完鞭刑后,到伤兵营住两天,出来之后,就给我滚去重骑兵连队效力。” 德瑞姆惊愕地张开嘴:“可可我还不没掌握骑士的基本功。” 轻装骑手跟常规意义上的骑士完全是两个职业,战斗方式截然不同,德瑞姆不认为自己刚被封为骑士,连装备都没置办起来呢,就有资格加入到重骑兵连队里。 “不,你已经会了。” 洛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用心去感受,你会发现你已经得到了天父的赐福。” 敕令骑士的名额,虽然不像军营一样,能花钱购买装备,但附带的技巧是一样不少的,作为敕令骑士,他们天然掌握有骑士六艺,即剑术,狩猎,骑术,游泳,下棋还有吟诗。 敕令骑士所属的百年战争时期,已经属于中世纪后期,那时一个骑士所需具备的素质,比现在要高多了,流氓骑士这种只骑着一匹瘦马,穿着满是破洞的锁子甲就能横行乡野的骑士,早已退出历史舞台。 德瑞姆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怎样的一笔财富,跟刚转职完就如灌顶般获得了无数知识的首席翼骑兵乌尔姆不同,敕令骑士的潜能,是需要逐步挖掘的。 德瑞姆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洛萨大手一挥,道:“带走吧!” … 圣拉撒路救赎教团的营地里。 伤兵营里,独自躺在一张床上的使者,脸上的淤痕已经涂抹了草药,现在正火辣辣的疼。 他不在意自己挨了这顿打,或者说,这本就是他所希望的。 为的,就是营造出一副欧陆诸王即将驾临圣地的架势。 “感觉到紧迫了吧,越紧迫越好!” 他绝不相信,仓促出征的圣地十字军,仅凭这几万人,就真能打下偌大个埃及,那里林立的城塞,光是一座座啃下去,就不知道要啃多久。 除非,洛萨真的获得了传说中的圣枪,并且得到了上帝的赐福。 但那怎么可能? 不过是巫术的把戏罢了,他能欺骗这些法兰克的流氓骑士,但却骗不了他,所谓神木,不过是凯尔特人崇拜的橡灵;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城墙,也不过就是巫师精心准备的土系法术。 在匈牙利,巫师并不罕见。 许多住在沼泽里的,离经叛道的巫师们,残忍,暴虐,排斥任何误入的凡人,许多人只是稍有冒犯,就会被恶咒变成蟾蜍,青蛙。 在他眼中,巫师跟“神圣”这个词完全处于对立面。 也因此,他相信有上帝,也相信有神眷,更相信真正执掌圣枪的人,终将持此圣物收复亚历山大的箴言,但那个人绝不是洛萨。 “等到你们惨败了,萨拉森人也遭受重创时,就是我家主人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使者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这使他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痛苦,恨不得立刻痛饮一杯“上帝之血”(即葡萄酒)。 第461章 伤兵营 “两位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被夹在中间的德瑞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挨鞭子啊。” “啊?” “放心,小子,我们知道轻重,不会真给你打出什么事的,但你得配合知道吗?” “我怎么配合?” “惨叫会吗?叫得越惨越好。” 押送德瑞姆的瓦兰吉卫队啐了口唾沫:“什么狗屁的国王特使,也就是咱们职责所在,不然高低也得叫他领一顿拳头。” 宴会已经开不下去了。 无数围观的骑士跟在瓦兰吉卫队后面。 “那位骑士是为了我们不受责罚才站出来的,我宁肯去领一顿鞭刑,也不愿继续留在宴会上吃喝。” “他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他叫德瑞姆,昨晚我们曾一起在拉撒路圣堂里祈祷,今日一同被侯爵大人册封为骑士。” “那个德瑞姆,好像是个库尔德人。” 声援的声势似乎一下子小了很多。 人群中,一名骑士突然站出来喊道:“伙计们,听我说,难道德瑞姆骑士是一个库尔德人,他的勇敢,正直,就该被抹消吗?难道不是正因为他是个库尔德人,他的举动,才更显得高尚,难得吗?” “乌尔姆大人说得对!” 站出来为德瑞姆说话的,正是首席翼骑兵乌尔姆,他的慷慨与正直,在底层士兵当中简直无人不知,许多人都曾受过他的恩惠,他一发话,自然应者云集。 “我要劝大人收回成命。” “即便是侯爵大人,也不能惩罚一个正直的人。” 乌尔姆这时又站出来,高喊道:“我的兄弟们,难道你们认为乌尔姆不该挨这顿鞭子吗?难道他没有违背军纪,率先在军营里挑起对使者的攻击吗?尽管我们每个人都清楚,他是为了捍卫侯爵大人的尊严,是为了捍卫自己主君的荣誉,但这并不能抹销他的错误。” 他语气微顿,又道:“大人已经奖励了他的忠诚和正直,将他提拔进了重骑兵连队,但相对应的,他的惩罚也绝不会,也不该减免。你们现在难道还认为大人的惩罚过于严苛了吗?” 一众骑士,准骑士们,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重骑兵连队,最出名的当然就是其中的翼骑兵,那可是跟随在大人身边的近卫骑兵,这份殊荣,一时间令许多人都不禁生出了浓浓的羡慕之情。 倒是许多原本就处于此序列,在今日被册封为骑士的翼骑兵,还有具装弓骑纷纷大喊了起来。 “我很乐意接纳德瑞姆这家伙做我们的同伴,因为在战场上,我能很放心地将侧翼或是后背交给他!” 没料到自己会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德瑞姆,仍旧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攥着鞭梢的瓦兰吉卫队,小声提醒道:“怎样,这顿鞭子捱得不冤吧?” 德瑞姆点了点头,以他的聪明,当然知晓这顿鞭子挨完之后,自己就算是彻底被同僚们接纳了——他那时果断站出来,本就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那就准备吧。” 一顿鞭刑挨下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被两名瓦兰吉卫队一路看押,或者说是护送到伤兵营的德瑞姆,看着那些被悬挂在太阳底下晾晒的白色亚麻布,还有脚步匆匆,频繁进出各处营帐的白衣修士们,有些不知所措。 德瑞姆询问道:“两位兄弟,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营地?” “别想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挨了三十下鞭刑,这段时间,你就安生留在伤兵营,别到处乱晃,那会有损大人的声誉。” 德瑞姆连忙点了点头,想起侯爵大人,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感激:“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不会乱跑的。” “嗯,进去吧,我们就不搀着你了。” 跟两名瓦兰吉卫队道别,德瑞姆便整理好情绪,向伤兵营内部走去。 他试着跟人搭话,但几乎每个来往在路上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地干着手中的工作,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只得随便挑了顶帐篷,准备进来打听一下乌尔丁主教的在哪。 营帐里住着两名伤兵,这俩人身上的伤势明显已经好差不多了,坐在床上正聊着天。 “马上就要向埃及进军了,希望咱们那时已经康复了,我听说,尼罗河谷的土地肥沃得不像话,只要洒下种子,不需要任何护理,等到收获的季节,就能堆满自家的粮仓。” “相比较之下,咱们老家的土地,就太过贫瘠了,坚硬,遍布石头,难以开垦.高卢人在军营里为什么总是趾高气昂地嘲讽咱们穷鬼,不就是因为他们的土地更加肥沃吗?” “但愿我们这次能立下功勋,获得一块,哪怕只有一小块尼罗河谷的封地,我就把那儿租给佃农,每天看着他们干活儿,享受贵族老爷的待遇。” “那个.” 德瑞姆轻咳了一声:“请问,乌尔丁主教在哪?” “你是谁?” 两名伤兵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我是刚被侯爵大人册封为骑士的德瑞姆,这是我的纹章.今天早晨,我跟乌尔丁主教约好要在这里碰面,但他没说要我具体到哪找他.” 德瑞姆连忙取出自己的纹章戒指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两名伤兵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原来是一名尊贵的骑士,但很抱歉,我还是没办法向你透露主教在哪,因为这段时间,想要找乌尔丁主教为自己治病的贵族老爷,实在是太多了,他们都听说了,乌尔丁主教治愈了国王陛下麻风病的神迹。” 另一人则有些愤愤不平地开口道:“那些贵族老爷们,为了自己在床上不举的小毛病,或是牙痛,痔疮这下小毛病,就要乌尔丁主教亲自去瞧——但咱们还有那么多兄弟正躺在营帐里哀嚎着等待治疗。” “是啊,我知道,在贵族老爷们眼中,我们这些当兵的连他们的一根脚趾都没办法比,但我们是绝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搅乌尔丁主教的。” 德瑞姆赶忙道:“兄弟们,请相信我,我以我所效忠的侯爵大人的名义发誓,我绝不是哪个贵族老爷请来的掮客。 此前,我就是斥候营里的一名普通士兵,伙计们,请看我身上的晒痕,没谁比我更清楚咱们底层士兵的苦楚了。”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这个时代,拿主君发誓可是相当严重的誓言了,一旦他敢违背,就是侮辱了洛萨侯爵的名誉,那份代价,可决不是一名骑士所能承受得起的。 但他们仍旧有些犹豫。 乌尔丁主教这段时间拒绝了很多贵族的邀请,在他们朴素的价值观里,主教大人每一次拒绝,都意味着得罪了一批贵族。 一个两个无所谓,但若是多了,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这才使他们不愿轻易透露乌尔丁的位置,而非仅仅是因为担心乌尔丁会被请去治疗贵族老爷们的小毛病,而放任伤兵等死。 他们很清楚乌尔丁主教不是那种人。 德瑞姆没好气道:“你们连侯爵大人都不相信吗?难道你们不知道,建立起这个伤兵营的拉撒路救赎教团的大团长,就是侯爵大人本人吗?” 第462章 痛苦不是必需品 德瑞姆最终还是从士兵们口中,问到了乌尔丁主教的下落。 诚然,拉撒路救赎教团的大团长是洛萨,但救赎教团除护教骑士以外,其余各个分支机构,尤其是主营的医院业务,其实都是归乌尔丁掌管的。 在洛萨威望如日中天的这时。 在这座充满了伤患,每天都有临终前饱经伤病折磨的尸体被抬出去掩埋,在许多人眼中,就算稍微靠近这里一点都嫌晦气的地方,最受人尊敬的,永远都是那位乌尔丁主教。 他一路找过去,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有的帐篷里时不时传来令人绝望的哭嚎。 他加快脚步,最终,在一顶没什么特殊的方顶帐篷里,看到了正忙碌着的乌尔丁。 “乌尔丁主教。” 乌尔丁正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长袍,站在火炉前,伸手感受着炉温。 对德瑞姆的突然造访,他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而是很自然地吩咐道: “别愣着了,帮我把那边的鹅颈烧瓶递过来,还有紫苏,圣约翰草——再把旁边罐子里放着的毒蛇肉拿出来。别担心,它已经被风干了。” 我是来学习草药学的吗? 德瑞姆有些出神,我明明是来学习神学的! 他按照乌尔丁的吩咐,将所需物品一一取出,不懂的地方,乌尔丁也会耐心指点。 “把剩下的放回原位,不要弄错位置,有些学徒可能搞不清它们的区别,全凭上面贴的标签识别,调出的药剂吃了会死人的。” “乌尔丁主教,您以前是个草药医生吗?” 在欧洲许多地方,许多草药医生在人们看来,是跟巫师差不多的,令人畏惧的存在。 因为他们能摆弄各种奇怪的药草,熬煮出令人生疑的浓汤,有些还掺有致幻剂,让人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 但在库尔德人眼中,一个擅长草药学的医生,绝对是值得尊重的存在。 “不是,我以前是个苦修士,草药学是我在博洛尼亚上大学时的选修科目。” 德瑞姆并没有意识到大学里教草药学有什么不对,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苦修士?” 德瑞姆试图用自己听来的说法理解这个深奥的词汇:“是那种抛下一切,在修道院里诵经的苦修士,还是拿着鞭子抽打自己的苦修士?” 德瑞姆所说的,前者是正统的苦修士,指那些在修道院修行的,不在理会任何俗事,不参与劳作,每天就是专注诵经祈祷的修士。 后者则指的是那些“鞭笞者”,他们赤脚前行,时而自我鞭挞,模仿耶稣受难前,被帝国人施加在身上的酷刑——在耶路撒冷,时常能看到这种人。 “你觉得我是哪样?” 德瑞姆摇头:“都不像。” 乌尔丁虽然作风比较简朴,但最起码鞋袜整齐,从外表上看,也没有什么伤痕,不像是那种自虐者。 乌尔丁笑了笑:“那就对了,我跟他们都不一样。德瑞姆,如果有人告诉你,身体上的折磨能更接近救赎,那一定是错的,人生来,不是就该受苦的。” “你觉得什么算是苦?” 德瑞姆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从穿刺者的领地里,和族人们一同迁到艾拉港的路上,我们耗尽了补给,又遭到了几支强盗团和拉乌夫爪牙的攻击,那个时候就很苦,部落里有一半人的都死在了路上——还有之前,因为拉乌夫跟侯爵大人的战争失利,加征了好几项税收,为了凑齐这笔税金,我们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吃不饱肚子。” “那的确挺苦。” 乌尔丁笑了笑:“德瑞姆,在那段时间,你最憧憬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最憧憬的日子.” 德瑞姆有些不好意思:“跟族里最漂亮的姑娘成婚,然后过上每天一起放牧羊群,有吃不完的乳酪和肉,喝不完的美酒佳酿——那就是我最憧憬的日子。” 乌尔丁主教笑道:“想来,那的确很美好了。” 他语气微顿,又道:“之前有个满心悲怆的女士,来到伤兵营里志愿救助伤患——她被父亲逼迫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分开,被迫嫁给一个又老又瘸的贵族领主。” 德瑞姆有些疑惑道:“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做一个垂垂老矣,已是将死之人的妻子,便能拥有良田宝驹,庄园奴仆,吃不完的精致面包和各类肉食,喝不尽的甘甜佳酿,你觉得她真的苦吗?” 德瑞姆思索了一阵,有些纠结地试探着道:“应该还是挺痛苦的吧,不然她也不会跑到伤兵营来。” 乌尔丁微笑道:“她只在伤兵营待了三天时间,其中,有两天半是因为看到了血水飞溅的场景,昏厥过去,躺在床上静养。” 德瑞姆一阵无语。 “临走时,她对我说,她向教团捐赠了一笔不菲的钱财,并且感谢我治愈了她的心疾。” “德瑞姆,你说的其实很对,她当时的确是痛苦的。这份痛苦,并不因所处位置的高低,就比谁更低一等,贵族小姐失去爱情的痛苦,并不会比你挨饿时更不值一提。因为对于那时的他们,承受这点分量的痛苦,就已经是他们的全力了。” 乌尔丁微笑着说道:“我这种苦修士的意义,就是从逆境中寻找快乐,这比顺风顺水时,想再使自己快乐起来,要容易多了。而不是自讨苦吃,那是违背人性的,不会使你更接近救赎半步。” “我好像懂了一些。” 德瑞姆试探着问道:“就像我饥肠辘辘时,只要有人给我一块面包,我就无比满足和快乐的,但现在,就算有人给我一大块烤羊排,我也吃不下了?” “对。” 乌尔丁嘴上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没停,眼看着锅里的液体已经沸腾起来,他取出鹅颈瓶,将液体通过漏斗灌了进去。 “药剂调配好了,送去给弗雷德里希修士,他会负责药剂的进一步处理,出门左拐就是。” “好的。” 乌尔丁又嘱咐道:“抓紧时间,回来之后,我还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好。” 德瑞姆没有问去做什么,只是默默按照乌尔丁的吩咐去做。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可能学不到什么神学知识了,但如果是草药学的话,似乎比神学知识更有意义一些。 … 另一边。 库尔斯跟在洛萨的身后,询问道: “大人,您…很看重那个德瑞姆?” “你觉得呢?” “大人你想让大家看看,忠诚于您的士兵,哪怕是个库尔德人,也能得到褒奖?” “对,但不全是。” 洛萨摇头。 敕令骑士们都算是不错的人才,但也只是放在这个时代不错而已。 至于“大规模征召”给予他的一千个名额,也就只能确保忠诚而已。 这是个文盲的时代,遍地都是蠢蛋,愚夫,他希望自己的麾下,能多一些聪明人。 “德瑞姆的脑袋很灵活,这种人,我愿意给他一个机遇,反正也不费我什么事,仅此而已——至于你所说的,我其实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洛萨拍了拍库尔斯的肩膀:“你可不要沾了汉斯的毛病。内政方面,你远比我在行,有什么需要你点醒我的,请立刻告诉我。” 库尔斯皱着眉看向洛萨的手,有些无奈道:“大人,如果这就是您把所有军中事务都交给我的原因,我宁可您对我的评价不要这么高,我只是一只年迈的吸血鬼。” 为洛萨效力的工作强度实在太高了,不然他也不会萌生出发展一个后裔的想法,此前,他仅仅只是个吸血鬼王庭的管家啊,每天能有大把时间品尝美酒,整理仪容。 “能者多劳,像维内托那种,有什么要紧事我还不敢交代给他呢。” 洛萨替库尔斯抚平了他肩膀上的褶皱,看着库尔斯眉头又舒展开,乐道:“好了,库尔斯,雷蒙德公爵答应调派来的物资还等着你接收统筹呢。” 库尔斯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能度过一个相对悠闲的午后。” 第463章 临祷 (中秋快乐) 德瑞姆送药回来的时候,乌尔丁已经重新换上了他那身少了许多装饰,但依旧很庄重肃穆的主教法衣。 “我们这是要去见什么重要人物吗?” “嗯,为一个病人做临终祷告。” 乌尔丁整理了下仪容,领路出门:“他叫蒂莫,是汉弗雷子爵麾下的一名持斧军士,人们是在一头死去龙兽的身子底下找到他的。” 昨日巨舰世界里的神圣教会,跟这个世界的基督教在很多地方不过是大同小异。 只是发展脉络不同罢了。 昨日巨舰里的神圣教会,因意大利沦为了狼族的地盘,基本盘逐渐迁到王权抬头的法兰西,成了如东正教普世大牧首之于罗马皇帝般的角色。 故此,昨日巨舰世界里的神圣教会逐渐分裂成无数分支——没人能忍受一个置于另一位君王手中的教宗存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也立一个。 这是乌尔丁能顺利担任起这个世界神职者的原因。 德瑞姆想起那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巨兽,只觉匪夷所思:“他居然能活到现在?” “缠绵病榻,饱受折磨——可不是什么幸运的事。” 乌尔丁摇了摇头:“换做是你,会怎么选?” 德瑞姆下意识想起了在战场上失去的八个族人,和饱受伤痛折磨相比,似乎死得痛快些反倒真算是更幸运的事情了:“您说得对,那并不幸运。” 乌尔丁感慨了句:“人们总是只看到胜利时获得的奖赏,战利品,还有欢呼声,却忘记了战争到来时,死亡随时会降临到任何一个人头上。” “没有您,还有您的拉撒路药剂的话,死的人只会更多。” 德瑞姆发自内心感激这位乌尔丁主教。 “但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两人边走边聊。 乌尔丁停在一座帐篷外,里面荫凉很足,也没燃蜡烛,他径直走进里面的一张垫了干草的木板床:“蒂莫。” “主教,您来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上去精神居然还不错,只是嘴唇格外苍白,身子底下还散发着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乌尔丁,既有期许,又充满不安。 “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蒂莫用力点了点头。 “父,我得向您忏悔。” “嗯,我在听。” “我曾卑鄙地勾引了一位有夫之妇,并跟她上了床…很多个日夜,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我历次战斗,所杀异教徒已不下三十人,可能抵罪?” 蒂莫说完这段话,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但他依旧眼神直勾勾盯着乌尔丁,等待一个答复。 “抱歉,我不知道。” 乌尔丁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教宗说,杀异教徒不是罪,是救赎,但那不是天主说的。 即使是,也不是他信的主。 “哈。” 蒂莫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胸膛起伏像是风箱,他强忍着身上的痛苦,直起身子,伸手抓住了乌尔丁的胳膊,明明是个濒死之人,力气却大得出奇。 乌尔丁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蒂莫的气息终于喘匀了些,继续道:“主主教大人,我我很感激您,能在我最后的时间到这里,愿意见我这卑贱之人一眼。” “人们都说您是最伟大,最正直的智者。所以,请您直言告诉我,我是否已经洗刷了罪孽?” 乌尔丁沉默了片刻,道: “孩子,你的罪孽会得到宽恕的,你会升上天国,重归主的怀抱。” 杀异教徒不会使人得到救赎,但乌尔丁不愿使一个痛苦的濒死者,连临终前都活在恐惧与不安中。 “那就好,那就好…” 蒂莫嘴里不自觉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像是卸去了千钧重担,脑袋缓缓顺着乌尔丁的肩膀滑落。 乌尔丁神情淡然地将蒂莫的身体放平,又伸出那只有些粗糙,但温暖的手掌覆在蒂莫的脸上,为他合上了双眼:“以基督之名,阿门。” 德瑞姆连忙也低头画了个十字,口诵“阿门”。 他曾经是个虔诚的拜火教徒,每天在太阳初升的第一缕阳光还未洒下时,跪拜着迎接晨曦,在太阳升起的一刻,同族人们一同祈祷。 直至他后来发现,拜火教的神不保佑他。 走出昏暗的营房,空气也重新变得清新起来。 他看着抬尸人恭敬地向乌尔丁施礼后,用亚麻布将蒂莫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放在板车上,又吱嘎嘎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一路远去,有些出神。 “德瑞姆,你有心事?” “没,没什么。” 德瑞姆犹豫了下,还是道:“我只是觉得,那么多大人物,都在为各种大事操劳,但只有您,您这样的大人物会为一群根本不值一提的士兵做祷告。” “孩子,没有侯爵大人的支持,这一顶顶帐篷,裹伤用的亚麻布,调配药剂的素材又是从哪来的?最近,市面上的草药价格都飙升了好几倍,如果不是侯爵大人审判了十几个犹太商人,草药的短缺可能还会更多。” 乌尔丁神情平淡地说道:“他们.或者说你们,也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里,都是主角。” 德瑞姆自嘲地笑道:“像我们这种草芥一般的人也算是主角的话,那这本书一定没什么人愿意去看。” 乌尔丁摇头道:“德瑞姆,蒂莫是个强壮的士兵,他曾经孤身一人,杀死了一名想要抢劫他们村庄的骑士,并且穿着他的装备踏上了朝圣的旅途。” “在墨西拿,那座著名的朝圣者乘船之地,他又凭一己之力,解救了一位被萨拉森海盗袭击的贵妇。” “而这,只是他为人们所熟知的事迹,实际上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少有人看到他吹嘘什么。” 德瑞姆诚恳道:“那他的故事的确很精彩,如果蒂莫是侯爵大人的麾下,并且能活下来的话,他一定也会被册封为骑士,我觉得他有这个资格。” “但他没放过羊,也不会骑马,他曾是个为当地领主服务的猎户,每天钻在林子里,捕捉野猪,兔子,黇鹿.有时也为村庄周围可能出现魔物做预警工作。” 乌尔丁笑了笑:“如果你把你在部落里的经历讲给他听,他也一定也会觉得很精彩。” 德瑞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还是不太理解放羊算什么值得一提的精彩经历。 “我们走吧。” “接下来做什么?” “捣药,那是个辛苦活儿,你来得正巧,如果你忙完这些还有力气的话,可以再到药园里除除草。” 德瑞姆有些疑惑道:“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吗?” “不,不是,那些药草的生长周期很快,因为浇灌了生命之树.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神木下的泉水。” “神木…” 德瑞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向往:“说起来,我第一次在阿兰德勒见到神木的时候,还以为这世上再不会有比它更加高大的树了,但紧跟着我就听人说,这棵神木只是新哈布斯堡那棵的子株。” “或许要不了几年,我们脚下所踩的这片黄土,也会变成流淌着清泉,遍地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洲了。” 乌尔丁笑着指向地面。 “这是上帝的赐予。” 德瑞姆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是个很现实的人,但一桩桩神迹就摆在他的面前,就算是泛信徒,此刻也要变成虔信徒了。 第464章 南下 昏暗的军营里,响起哗哗的水声。 切利尼娜将自己浸泡在浴桶里,许久才浮出水面换了口气。 “欸?” 她看向桌上站着的,领口生有白色毛发,像是围了件白色围脖的小蝙蝠:“你怎么来了?” 小蝙蝠扑扇着翅膀站到浴桶边沿,缓缓挪动着步子,不答话,声音中有些失落:“你把饼干盒藏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 “我没有藏,就在抽屉里。” 小蝙蝠“哦”了一声,怏怏地变回人形,跑到柜子边,从抽屉里拿出饼干盒,抽出一根沾满浓郁巧克力酱的饼干塞到嘴里认真咀嚼了起来。 “尼娜,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你不会感觉无聊吗?” “还好。” 切利尼娜抿起嘴角:“大人交代我了一些事情做,比如计算每天军营里,战马所需消耗的草料,精料,所以还算挺充实的。” “为什么你们都有事情做?” 芙琳吉拉不太满意。 切利尼娜无奈道:“如果你感觉实在无聊的话,就去做些正经事啊,比如你调配的狼毒药剂,这次就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芙琳,你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 “但我不想钻研魔药。” 芙琳吉拉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你们都不需要我,我觉得,是时候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睡一个长觉了——我只是担心,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们就都把我忘掉了。” 切利尼娜像是哄孩子一样说道:“不会的,这两天你不怎么露面,大人还找你呢,你的血瘾应该也缓解下来了,不要再躲着他了。” “哦。” 芙琳吉拉的脸上充满了纠结。 洛萨的龙裔血脉,集合了各个龙类生命最精华的那一部分,渴望他的鲜血,是所有吸血鬼的本能,像库尔斯这种没尝过还好,一旦尝过,就会有种上瘾的感觉。 “尼娜,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 “好吧,但你得先洗个澡,你身上都被血腥味浸透了。” “那就一起洗。” 尼娜还没反应过来,一具雪白的身体已经进到了浴桶里:“你好凉。” “啧,没想到尼娜你的东西不大,但弹性这么好。” “别乱摸。” “屁股也好弹。” “你再这样,我就要出去了。” “好好吧。” 芙琳吉拉一脸不甘地收回了不安分的小手。 … 第二天清早。 铿! 洛萨手中的十字剑狠狠格开汉斯的长剑,左脚跨前,肩膀前撞,撞进汉斯的怀里,打得他一个踉跄退开,反手就是一剑直逼汉斯的胸口。 “你大意了,汉斯。” 汉斯脸上满是惊疑:“大人,您是又获得了什么新的能力吗?” 同为剑术专家,汉斯很容易就能看出洛萨的蜕变,看似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台阶,实际上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没有,只是经历了一段特训罢了。” 般若的书中世界,其实很适合作为训练场,但般若实力有限,还做不到送太多人进去。 就连只送洛萨自己,都还很吃力。 而且,在书中的世界里,只有洛萨看到的景物才会变成真的,其余,就真是一片虚无,般若还做不到创造一个世界,哪怕依托一本书作为媒介也不行。 “对了,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恶棍领主怎么了?” “死了。” 汉斯有些心虚道。 洛萨提起兴致,问道:“怎么做的?” “他那天喝多了,我找了个跟他有仇的妓女,在床上一剑刺死了他。” “那个妓女呢?” “给了她一笔钱,送她坐上了去亚平宁的商船。现在可能已经找了个安分本分的男人嫁了吧。” “这事办的有点糙。营地里的医生都是我们的人,给他酒里下点毒,伪装成马上风不比直接动刀子隐秘多了?” 洛萨说完,又道:“这事怎么不跟我说?” “库尔斯先生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没必要让您劳心。” 洛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下次再碰到这种事,还是直接丢手套到他脸上吧,你的性格没必要搞这种阴谋诡计。” 汉斯有些惭愧:“抱歉,大人。” “汉斯,你是个正直的人,这本身并没有错。” 洛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这个世界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而是灰色的。” … 时光飞逝。 十字军紧锣密鼓的动员着,大量物资从塞浦路斯,从西西里,运抵圣地。 无数载满粮秣辎重的马车,驶入十字军南下必经之路的城市与堡垒中,等待十字军的取用。 十天时间,休整完毕的十字军,便在洛萨的率领下,踏下了南下去往埃及的道路。 此战,医院骑士团出兵两千,其中骑士两百,侍从骑士六百,余下的也都是披甲军士;圣殿骑士团出兵更多,由杰拉德大团长率领四百名骑士,两百名荣誉骑士(指以已婚身份加入到骑士团的成员),以及一千余轻骑兵,两千名军士。 两骑士团的出兵差额在于两者发展重心不同,医院骑士团的主要势力集中于北方雷蒙德公爵的领地,主要力量必须要留守于此,提防萨拉丁卷土重来。 除两骑士团所出军力外,便是各方领主所派遣加入的军队了,数额从十几人到数百,上千人不等,加起来在一万两千人左右。 这已是耶路撒冷王国所能拿出的大部分机动兵力了,其余的,必须要守卫领地,无法随意调派。 再刨除这些,便是那些真正意义上的朝圣者十字军了。 他们有些是来自欧陆的流浪骑士,有些则是变卖了所有地产,来圣地寻找救赎,或是功成名就机会的骑士和小贵族,再便是规模庞大的穷人十字军了。 这些穷人十字军也不是单纯的征召老农,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战斗经验,有些是雇佣兵出身,有些甚至曾是剪径的强盗,他们自知罪孽深重,因而来到圣地寻求救赎的念头也最强,当然,若是能侥幸活下来,俘虏,或是抢劫一个萨拉森贵族,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部分人有八千余,并且数目还在不断激增。 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十字军,三五成群,加入到洛萨的麾下,其中不乏一些衣衫褴禄,拿着块破布在上面绣了个简陋的十字架,便声称自己是十字军的穷苦朝圣者。 对于这些乌合之众,洛萨还不能直接遣返,但留在军营里又实在算不上什么战斗力,拿去当炮灰,他又于心不忍,思来想去,只得在路过希伯伦补给时,将他们统统丢进了训练营里,战斗力实在差的,上年纪的,就直接分给他们土地安置下来,可堪造就的,就充当补充兵力,进行训练。 他所率领的将近一万外约旦联军,同样遣返了不少农兵,缺额由那些向他宣誓效忠的贵族子嗣们,及他们麾下的士兵们补充,总体来算,他麾下军力仍有一万余,数目不降反增,只是对其掌控力,明显不似之前那么高了。 伊斯坎德里耶(亚历山大港)。 和洛萨想象的不同,阿迪勒并未陈兵于曼索拉行省的边境,加沙城距离开罗的直线距离,不会比从加沙到耶路撒冷远多少,但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在边境筑城防御的念头。 透过窗子,恰巧能看到屹立于港口边上的那座燃烧着熊熊篝火的亚历山大灯塔。 亚历山大这位赫赫有名的征服者,虽然其建立的帝国,就如昙花一现般短暂,但他,还有他的继业者们所开创的希腊化时代,又给这世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符号。 比如这座灯塔,就是亚历山大的心腹爱将托勒密一世的儿子主持修建的。 “阿迪勒大人,您要我们散布的消息,这几天,已经在大街小巷中疯传了,许多地方头人都坐不住了,想要来见您。” “没人质疑吗?” “没有,那个叫洛萨的十字军王公,在领地上对异教徒的迫害,是众所周知的事。” 阿迪勒以手托腮,面露冷笑。 作为埃及总督,仅次于萨拉丁的阿尤布王朝二把手,他对这些阳奉阴违的地方头人,早就已经深恶痛绝了,尤其是那些法蒂玛王朝的余孽。 “主人,难道我们真的就要放弃阿里什了吗?那座城市的领主对您可是十分忠心的。”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的,我忠诚的仆人?” 阿迪勒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意:“把兄长和我的军队,统统葬送在那座滨海小镇里,然后灰头土脸地乘坐小船离开埃及,到我兄长的座前痛哭流涕?” “主人,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 “木札尔,我相信你的忠诚,但你无需替我考虑军略上的问题,你若真有这个能耐,我就不会让你伺候我的起居,而是出去督管一方领地,或是独掌一支军队了。” 眼下的境况的确对他很不妙,更不妙的是埃及的人心浮动。 那些地方头人,当初不在意萨拉丁取代法蒂玛王朝,成为埃及的统治者,如今,大概率也不会在意一个基督国王。 还有那些被排挤,驱逐的什派拜火教徒,也是不安定因素。 阿里什这座小镇因位于朝圣路上而兴起,本身就产些椰枣,蓖麻之类的作物,此外,就是充当朝圣者的补给点,以及贝都因游牧民们售卖皮革,乳酪的中转站。 它是没什么险要可守的,而且补给困难。 地方头人们想要见他,就是要他去防御阿里什,将十字军抵御在国门外,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传我的命令,让亚萨尔放弃阿里什,立刻带领他麾下的军队到费赖迈去驻防,此外,告诉他临走前把所有物资都烧掉,水井填上,附近那些即便只有贝都因游牧民才知道的绿洲和水源,也统统毁掉。” “主人!” 奴仆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希望你说的没错,亚萨尔是忠诚于我的。” 他疲惫地搓了搓粗糙的脸颊,毁去沙漠中珍贵的水源地,还是那些贝都因游牧民们赖以生存的凭依,这一定会使本就不怎么安分的贝都因人反抗 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敌强我弱,如今,要想击败十字军,或者最低限度的只丢掉西奈半岛,保住珍贵的三角洲和尼罗河沿岸地带,就只能依靠天时还有地利了。 “是,主人。” 奴仆应道。 征集下国号的意见,有几个参照:东方法兰克王国,十字军海外王国,埃及王国,科普特人的国王。 第465章 坚壁清野 阿里什的北方,是一片汪洋,碧波荡漾,海风暖潮。 南方,是一片漫卷黄沙,苍茫戈壁,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一座由定居下来的贝都因人和朝圣者们建立起的城镇,数个围绕此城生存的贝都因部落是这座城市的主要守护力量,也是贸易品的来源。 它于萨拉森人而言,就跟加沙城于耶路撒冷一样,是通往埃及的门户,也是西奈半岛上最大的聚居点。 往来的萨拉森朝圣者,无论是去耶路撒冷,还是哈希姆的两座圣地,都会在此补给。 若是想从阿里什的南方绕行,则需攀上拔地而起的高原,崎路难行,人烟稀少,补给困难,要到西奈半岛南部,也就是大部分为洛萨所占的地方,情况才会有所好转。 在阿里什的城主府内,一大早便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不行,绝对不行!” 阿德拉姆拍案而起。 他是附近最大的一个贝都因部落的舍赫,今日被这里的领主亚萨尔召见,却不曾想一开口就是要他们毁掉所有的水源和绿洲,这对贝都因人这种沙漠游牧民而言,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你疯了亚萨尔,往常若是旱年,为了抢水你知道我们会死多少人吗?现在你竟然要我们毁去那些宝贵的水源?” 老神在上的领主老爷面无表情道:“这是萨拉丁王的王弟阿迪勒大人的命令,而不是在征求你一个小小舍赫的意见。 当然,也不是征求我的,如果我们不遵从命令,我们就得自己面对法兰克人的军队。” “我不管是谁的命令,这是在要我们的命!” “冷静点,阿德拉姆,如果你不是曾跟我同饮一碗水的朋友,你现在甚至都不会有机会坐在这儿冲我发火。我的士兵,联同阿迪勒大人的卫队,会将你和你的族人们,还有那些绿洲统统一把火烧掉。” 亚萨尔的语气也变得愤怒了起来。 “你可以试试!” 阿德拉姆愤怒地咆哮着:“索德里亚部的男儿从来不会受人威胁!” “那就让我们试试好了!” 亚萨尔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脸色铁青。 两人对视良久,都如愤怒的公牛一般,鼻孔里喷出热气,两张脸甚至都要贴在一起了。 最终,还是亚萨尔率先让步,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满怀无奈地说道:“好了,老友,我如果真想那么做的话,也不会请你过来了。” “不仅是你族人的聚居地,经常光顾的那些绿洲,还有只有你们才知晓的附近的隐秘水源,就连阿里什这座美丽的城市,你我面前的这座宅邸,都要被一把火烧得精光。” 阿德拉姆脸上的愤怒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和不解:“你甘心?” “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怎么把阿里什从一座只为朝圣者补给的小镇,一步步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是周边所有部落,还有你这个领主齐心协力才做到的。” 亚萨尔长叹了一口气:“不然怎样,把这座城市留给法兰克的异教大军?” “我的老友,我知道你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但你得想想,留在荒漠里做一个小小的舍赫于你还有你的族人们到底是不是一件值得你们拼命的事?” 他语气微顿,沉声道:“带着你的族人加入到我的麾下吧,他们都是勇敢善战,弓马娴熟的小伙子,我带你到更富裕的领地里,分配给你们更肥美的牧场。” “呵,你说的,是那个所谓的埃及总督许诺给你的吧?” “是。” “你就那么相信他?” 亚萨尔认真道:“这场仗会死很多人,只要我能证明自己的忠诚,那些死人的领地,就一定会落到我的头上。” 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作为北西奈的领主,他治下的民众大多是民风剽悍的贝都因游牧民,领地贫瘠,收税困难,错过了这个机遇,他会后悔一辈子。 阿德拉姆陷入了许久的沉默当中。 “没时间想了,老兄,敌人都快开到加沙城下了,这也不是什么选择题,就凭我们,根本守不住阿里什,这里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天险。” 亚萨尔的语气急促道:“我们能做的就是放弃阿里什,甚至是瓦达拉,把这片荒漠变成一片绝地,才有机会在费赖迈阻挡住法兰克人的脚步。” 阿德拉姆冷笑道:“如果我们选择跟法兰克人合作呢?” 亚萨尔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但如果你真的想那么做,就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坦诚点吧,我的老友,那个洛萨侯爵对普通的异教徒,的确能宽宏大量,但像我们这样的头人,他绝对会把我们连根拔起的!不然,他拿什么去充当军费,去赏赐他手底下那些如狼似豺的士兵呢?” 亚萨尔冷笑:“别忘了前段时间,那些从他领地里跑来的外约旦头人都是怎么说的。” 阿德拉姆的脸色变换许久,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我会帮你说服其他头人,但我需要你向圣火发誓,他们若是不答应你的要求,不可擅动刀兵。” 亚萨尔看着阿德拉姆,神态复杂地点了点头:“我发誓,不会率先使用武力来解决冲突,但如果实在没办法说服他们,我也不会就此罢休。” … 耶路撒冷。 洛萨侯爵携大胜萨拉丁之威,号召起一批新的十字军东征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是一座朝圣者居多的移民城市,这里存在着大量的青壮年轻人,这些人原本或许是一些手工从业者,或许只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此刻也纷纷变卖财产,换来武器,准备去加入到洛萨麾下,到富庶的埃及去发上一笔横财。 整个城市都陷入到了莫名的躁动情绪当中。 有些只是单纯来朝圣的人,顺着这股潮流,也不免萌生了一种这是上帝的意志,要他们拿起武器,参与到十字军当中的念头。 城内的异教居民,倒是出奇的老实,随着国王随十字军一同南下,并且率领城卫军返回到了这座城市,他们可能作乱的唯一机会也消失了。 尽管他们大概率原本就没抱有这种打算。 因为年轻人大多离开,酒馆也变得空荡荡起来。 雷纳德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闷酒,他的眼神中像是燃着一团火。 不甘,愤怒,疑惑,恼恨… 上帝为什么会选择他? 难道数十年战斗在十字军前线,公认的最虔诚,最勇猛的战士不是我吗? 为什么得到上帝恩宠的却是那个抢走自己珍爱的希伯伦,屡次三番跟自己作对的洛萨? 他抬起头,眼神正撞上对座的一个金发男人。 他恶狠狠地瞪过去,对面坐着的男人,也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者满怀愤懑,一者风轻云淡。 “你在看什么?” 满脸酒气的雷纳德,单手按在佩剑上,冲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却并不显得慌张,而是好整以暇道:“在看昔日声名赫赫的死海之王,杀得异教徒闻风丧胆的屠夫——同时,也在看一个失败者。”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面露微笑:“沙蒂永的雷纳德,外约旦伯爵的名头,现在响彻整个基督世界,每一个国王的宫廷里,都有吟游诗人传颂他的事迹,而你呢?” “没人会记得这个荣耀的头衔本属于你。” 雷纳德不是蠢货,他当然知道对方绝不可能只是等在这儿,为了羞辱他:“够了!混账东西,你最好在我还没发火前,说出你的主人,还有你的来意。” “雷纳德,你得对我放尊重一点,因为我是为最尊贵的凯撒,高卢人的国王,伟大的腓力国王服务的。” 男人微笑着说道。 “呵。” 雷纳德冷笑了一声:“特使,到处都是特使,先前才看到匈牙利国王的特使,挨了一顿臭揍,现在又蹦出一个自称是腓力国王特使的人。” “有书信为证。” 男人取出一封密封完好的信,放在了桌子上:“请过目。” 雷纳德半信半疑地认真观察着信封上的蜡封,上面的纹章确是高卢王室的金色鸢尾花,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这意味着这并非其余卡佩王室成员的纹章,而是独属于高卢国王的徽记。 (其余王室子弟必须在金鸢尾上添加自己的私人印记以作区分,如飘带,垂饰,这是中世纪许多贵族家族支脉都有的特点) 他拆开信封,入眼第一句话是: 致我的朋友雷纳德。 我听说你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你的头衔,被安茹王室的君主强夺给了别人,这不是一个合格君主所应做的事,我也从不认为你杀死异教徒有任何应被谴责,惩处的地方。 所以,雷纳德,若你仍愿继续效忠于我,待我莅临圣地时,也必是你沉冤得雪的之时。 雷纳德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使者,咽了口唾沫:“你们要做什么?” … 耶路撒冷城外。 十字军正在安营扎寨,许多从城里前来的新十字军,都聚集在登记的地方,等待军需官将他们的名字记在名册上,并且按照本领,所携带的装备来分配他们的职务。 洛萨看着“黑暗之影”传递回的情报,眉头深皱。 “水井被下了毒,或是填进了人,畜的死尸,沙漠中的水源也被掩埋,绿洲被焚烧,成千上万居民被驱赶着离开阿里什我倒是没料到阿迪勒对埃及的掌控这么强。” 在沙漠中,宝贵的水源地不是毁掉了就能重生的。 没有在沙漠中受过焦渴之苦的人,是很难理解圣地居民对水源的重视的,这里就连皮匠,都被严格限定了不许污染水源来鞣制皮革。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 “所以,也多了一批想要投靠我们的贝都因人,他们声称,会指引我们寻找到荒漠深处的隐秘水源地,代价只是我们要允许他们在此继续居住,不得侵扰。” “你觉得他们可靠吗?” 库尔斯摇了摇头:“不一定,如果我是阿迪勒的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能向我们提供假消息的机会,只要我们听信了他们的消息,却没找到水源,对于我们的军队而言,就是毁灭性的代价。” “但他们之中,肯定绝大多数都是可靠的。” 不管怎么说,人不能怕噎死就不吃饭,留下这些贝都因游牧民,对想要通过北西奈走廊的洛萨,用处极大。 “但他们的消息,也绝不是不加甄别就能采纳的,库尔斯,我会让切利尼娜亲自走一趟,再派汉斯率领两百名轻骑,如果发现水源,就地看守住。” 第466章 加沙城下 一大早,加沙城就陷入了忙碌的气氛当中。 萨拉森女奴们捧着从花园里新采的鲜花,迈着轻快的步伐穿梭在府邸当中。 她们点燃香薰,扫洒,清理着久无人住的房间,在最大的一件客房里,放上花盆,瓷器,在廊柱间挂上帷帐。 因为今天起,外约旦侯爵,鲍德温国王最宠爱的心腹重臣,圣枪的守护者,神木的保护人,受神眷顾者,十字军的大统帅,洛萨侯爵将在此下榻。 加沙城的代管领主罗贝尔男爵,看着被老管家刚从床上拽起来的,满脸酒气的儿子,气得脸色涨红——或许我该考虑把你弟弟从修道院里接回来,把你送进去。 老男爵愤怒地咆哮着:“立刻给我滚去把你臭烘烘的像是在马棚里住了一个月的身体给我洗干净,再换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你这个终日泡在酒缸里的蠢货!” 贵族青年似乎是还没清醒过来,下意识打了个酸臭的酒嗝:“我们.是有客人吗?” 罗贝尔男爵的脸色铁青,合着这些天来,自己屡次三番交代下去的事,你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他强忍着怒意道:“侯爵大人要来了,所有人都得出城迎接,这件事我们已经准备好几天了!” “哪个侯爵…” 宿醉的年轻贵族一脸迷茫。 “还能是哪个?王国只有一个侯爵,外约旦,希伯伦,南西奈和利马索尔的统治者,十字军的大统帅,洛萨侯爵!” 罗贝尔感觉自己的怒火已经快要彻底按捺不住了,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本来随着加沙城守卫战有所缓和的——但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在那位女巫小姐离开后,就变得放浪形骸,终日沉溺于酒水当中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如果那位女巫小姐不是身份特殊的话,他也乐意撮合——毕竟,现如今,哪位领主还没意识到巫师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欧陆的实权大贵族们,几乎每个人麾下都招揽有施法者。 这是大势所趋! 但问题是,那位女巫小姐是洛萨侯爵的人,翘这个东方世界最显赫的十字军贵族的墙角?别开玩笑了,就是他效忠的主人,西比拉公主也不敢有这种念头。 贵族青年愣了下,一脸惊喜道:“那我是不是又能见到切利尼娜小姐了?” “苏瓦松,立刻把这家伙给我丢进浴桶里去!” 罗贝尔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另外,给我看好这个蠢货,他如果胆敢去骚扰侯爵大人的女眷——哪怕只是有这个端倪,就算是把他就地正法,也绝不能要他辱没家族的名声。” 管家一脸头痛地应道:“是,老爷。” 这事实在不好处理,小罗贝尔到底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除非把已经在修道院里修行超过五年,满脑子都是神学经文的二少爷找回来,但他会是个比小罗贝尔更出众的继承人吗? … 等到彻底收拾妥当,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加沙城内的贵族,骑士,市民们,还有附近修道院里的修士,神父们,有些手捧着鲜花,有些则是紧握着各色形制的十字架,翘首以盼着。 来通信的斥候一波接着一波。 “侯爵大人的军队已经到土伦堡了。” “侯爵大人的军队已经越过了小山岩。” 正午时分,阳光正炙。 许多人的脸上都沁出了一层汗珠,但没人埋怨,有些人还兴致勃勃地向消息闭塞者科普洛萨的战绩和经历,他们绘声绘色,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 面对有些人的质疑,他们则理直气壮道:“你如果不信,大可以去问那些北上归来的十字军,他们可都是亲身经历者,那绝对是一场神迹!” 大地,突然有了些微的震颤。 “来了!” 罗贝尔男爵紧忙整理了下着装,掸了下罩衣上沾染的灰尘,将自己参加十字军时的金色十字架摆到胸口正当中的位置,极目远眺。 只见地平线的尽头,烟尘滚荡。 似乎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烟尘中便充斥着一杆杆印有飞扬的双头鹰标记的旌旗。 一排整齐列阵,全副武装的骑士,骑乘在高头健马背上。 黑色,白色,蓝色的罩袍,各色的十字架,还有属于贵族们的,鹰,狼,熊等私人纹章的骑士们,像是一堵钢铁铸就的壁垒,充满压迫感缓缓迫近。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个手持盾牌,阵型俨然的十字军重步兵方阵。 “这就是侯爵大人统领的十字军!” “军威浩荡,也就是这样的军队,才能击败野蛮的萨拉森人!” 人们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刚遭受过敌人侵扰的加沙城,比任何时候都期待王国能出现一支强大的军队。 离得近了。 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铁浮屠骑兵,宛如钢铁铸就的铁塔,驾驭同样具装的坐骑,走在队伍最前方,率先来到迎接的人群面前。 这些具装铁骑,简直就是这个时代最恐怖的大杀器,气势无与伦比。 其后,便是数十名早在圣地,乃至整个基督世界扬名的翼骑兵。 他们如扇形般散开,露出其后,单人独骑,披着件龙首披风的黑衣侯爵。 骑在“日蚀”鞍上的侯爵,带着一览众山小的俯瞰姿态,缓缓迫近了众人——他穿着一套印有各色花纹的新式板甲,戴着令人望而生畏的金色面具盔。 面具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五官,就连胡须的纹路都是栩栩如生。 好威风啊。 无论是加沙城的居民们,还是那些新到圣地的朝圣者们,哪里见过排场这么大的东方领主,看得眼睛都直了。 “上帝在上,就算是高卢的国王,帝国的皇帝,也未必能有这般大的排场吧?” “不,不是未必,是肯定没有,我曾经在亚琛亲眼见过皇帝出行,跟侯爵大人的排场根本没法比。” “哪怕只是看侯爵大人一眼,我都感觉双腿打颤,如果是在战场上我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军队,才有勇气面对侯爵大人。” 人们窃窃私语着。 随即就看到,侯爵大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英俊且年轻到有些出人预料的面孔。 只见他跃下坐骑,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大步如流星来到了罗贝尔男爵的面前。 男爵立刻走上前来,单膝跪地:“日安,圣辉照耀下的,最尊贵的圣枪守护者。” 洛萨忍俊不禁道:“罗贝尔男爵,这些都是吟游诗人的叫法,我可没给自己起这样的绰号。” 他伸出手掌,递了过去:“日安,罗贝尔男爵,即使我在加利利与异教徒厮杀时,也曾听过你的英勇之名,若无你守卫加沙,阿迪勒怕是会长驱直入,进逼耶路撒冷。” 男爵亲吻了洛萨手指上的指环,抬起头,看到侯爵脸上的温和笑容,又听到他毫不吝啬的赞誉,饶是这铁血男爵,也不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您过誉了,若不是您派遣了切利尼娜小姐帮助,加沙城早就已经破了,这份功劳,应该属于您,属于切利尼娜小姐,而不是卑微的,仅是尽了一个基督徒领主的义务的我。” 洛萨抬头看了一眼城门。 这里依稀还能看到经历战火摧残的痕迹,城外的土路是重新填过的,城墙的许多墙砖也是被重新粉刷过的,有些坍塌的地方,甚至还没来得及修复。 “无需自谦,阁下。” 洛萨笑着摇了摇头:“我立下的功劳已经足够多了,就连陛下都没什么东西可以赏赐给我了——所以,我来到了加沙城,在这儿,眺望远处的埃及。” 他伸出手,搀起罗贝尔男爵:“而接下来,就是征服那里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却隐含着凯撒“我来,我见,我征服”的霸气。 男爵赶忙道:“大人,我,还有加沙的基督徒们,会为您此次征讨埃及,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他的余光扫过队伍。 却愕然发现,自己那个倒霉儿子居然消失不见了。 他背后立刻沁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却仍一脸宾主尽欢的笑容,询问道:“敢问侯爵大人,切利尼娜小姐到哪儿去了,那次战争后,我们都没来得及向她道谢,她便消失无踪了。” 洛萨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切利尼娜现在已经潜入到萨拉森人的领地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已经跟库尔斯训练的“黑暗之影”接上头了,这件事,却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透露出去的。 作为一个商业繁荣的多民族国家,耶路撒冷实在太容易被渗透了。 就这些来迎接的人群里,想来,就有不少阿迪勒手底下的探子,他跟阿迪勒间的较量,其实从加利利会战还未开始时,便已经开始了。 第467章 绿洲 在圣地这种地方作战,补给问题,是最不能忽视之重。 历史上的哈丁战役,十字军因为缺乏水源而全军覆没的例子,时刻提醒着洛萨这一点。 现如今,十字军的规模日渐庞大,人数从最初的两万余人,一直增长到三万人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每天行军所能走出的里程,也就二十公里左右,也就是说,哪怕一路畅通无阻,也得需要起码三天的时间,才能从加沙抵达埃及的门户阿里什。 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阿迪勒但凡脑子没出问题,就绝不会放过袭扰十字军的念头,那些熟悉本地环境的贝都因骑兵,能在天空中猎鹰的指引下,如同鬣狗围攻雄狮般,不断撕扯,消耗着十字军这头雄狮的精力。 再加上阿里什已经被焚毁,即使抵达那里,也不可能获取任何补给,需要再走至少三天,才可兵临费赖迈的城下。 “到那时,也不知道我军还能剩下几分战力。” 洛萨对此显得忧心忡忡。 补给充裕,他才能约束士兵。 否则,就算攻入埃及,也只是领着一群饥肠辘辘,两眼冒光的强盗,他们会肆意劫掠,毁灭目光所及的每一座城镇,这对他想要获得科普特人效忠的初衷,绝对是相悖的。 若是选择从海路进军,还不知要等多久的时间,加之,十字军的舰队运输船数目肯定是不足以将这近三万的十字军一次性全部运到埃及的。 这就需要分批登录,有被敌人各个击破的风险。 而若是想要更多的运输船——东帝国肯定没指望,他们的舰队先是被艾萨克伪帝摧毁了一半,剩下的又全数投入到了跟西西里王国的战争当中。 所以,洛萨的选择就只有那些贪婪的贸易城邦。 这些死要钱的亚平宁人,定然会狠宰洛萨一波,就像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的威尼斯人一样,所求,要么便是沿海城市的贸易独占,甚至是部分城区的治权。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里,获益最丰的不就是向十字军租借船只的威尼斯人吗?他们甚至自此有了八分之三罗马的称呼。 再加上,欧陆的国王们,觊觎收复埃及的荣誉和财富,也一定会对他跟亚平宁商人的谈判多加阻挠,所以从海路进军,虽然洛萨跟雷蒙德说的时候轻松,但对他自己而言,绝对是一条不得已才能选择的道路。 时间并不充裕,越拖变数越大。 他几乎可以肯定,萨拉丁现在一定在努力寻找施法者的支援。 比如那些拜火教的祭司们,他们虽然大多数只擅长一两手小戏法,但谁知道他们当中有没有实力更加强大的隐修者,一旦此次十字军功败垂成,洛萨短期内再难寻到如此良机不说,对他的个人威望也是一项沉重的打击。 “大人,最近的花销有些大。” 库尔斯捧着厚厚的账簿:“每天都有空着手跑来参加十字军的朝圣者,我们后勤上的压力越来越沉重了,现在,整支十字军都要靠我们独力来维持。” 洛萨揉了揉眉心,满脸无奈:“没办法,想要利用十字军的大旗,就得扛着这些负担。” 不然,哪来这么多自带干粮,无需军饷的志愿兵? 他们因数目过于庞大,希伯伦的训练营无法全部容纳,大部分仍随军前行,这部分人的战斗力很是一般,但做一些苦力活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洛萨不厚道的话,直接充入攻城时,消耗敌人箭矢的炮灰营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就算洛萨干不出这种事,把他们留下来,驻守那些他攻下的城池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三万大军,说起来不少,但放到整个埃及就立刻显得捉襟见肘了。 库尔斯突然道:“对了,大人,我想你现在应该不需要再为敌人的猎鹰发愁了,您还记得芙琳小姐对付那条魔龙时,呼唤出的石像鬼吗?” “当然。” 洛萨后知后觉道:“你的意思是,芙琳现在可以随意使用召唤石像鬼的法术了?” “我想是这样的。” 库尔斯笑着说道:“这段时间,您很少看到芙琳小姐,就是因为她在私底下进行艰苦的特训。” 洛萨忍不住感慨道:“芙琳还真是不声不响地就给了我一个惊喜,没了猎鹰,萨拉森人就像是瞎了一只眼,他们想要骚扰我们,就得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自从第一次跟萨拉森人交锋,洛萨就饱受着敌人开“全图挂”的痛苦,这使他很难出奇招制胜,每一次,最多也就营造出正面硬碰的局面。 … 眼前,一片昏黄。 风沙,使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朦胧当中。 切利尼娜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她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但风沙还是像无孔不入一样。 “这种地方,真的能找到绿洲吗?” 切利尼娜皱起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时。 她突然松开按着面纱的手,双手不见有什么动作,背负在身后的两把锋刃,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屏住呼吸,看着前方沙尘中,逐渐显出轮廓的身影。 “是切利尼娜小姐吗?” 远远传来妩媚的女声来。 切利尼娜放下心来,询问道:“对,是我。” 来人立刻迎着风沙快步走上前来。 那是一个皮肤光滑,如同牛奶的丰腴少妇。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这使她整个人的贵妇形象中,平添了一分跟她气质完全不搭的狗腿气质——硬要说的,可能有点像汉斯。 面罩下,切利尼娜抿了抿嘴角,她认得这个女人——库尔斯管家手底下的“黑暗之影”的总管,是一个“本土”吸血鬼,实力还行,但也就还行。 “日安,茱莉亚女士。” “欸欸欸,不用不用,叫我小茱就好。” 茱莉亚显得有些诚惶诚恐,她很清楚,自己在洛萨这位可怖,又令人敬仰的黑暗暴君麾下,只能算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切利尼娜这种,才是嫡系。 切利尼娜无奈地扯动嘴角:“你太客气了,茱莉亚女士。” “绿洲在哪?” “就在前面。” 黄沙中,逐渐显露出十余名穿着轻甲,戴着土黄色风帽的身影,在这种环境下,算是相当不引人注目了,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把将近一人高的长弓。 这意味着他们都是林地射手出身,身手矫健,擅长轻甲格斗,远距离狙杀敌人,没人比他们更适合“黑暗之影”的工作了。 茱莉亚介绍道:“这些都是大人最近调给我们黑暗之影的成员,每个都是好手。” “前面就是附近最大的一座绿洲,这里的领主亚萨尔派出了一支骑兵想要焚毁这里。” 切利尼娜疑惑道:“那些骑兵呢?” “埋在前面的小土坡下,他们留下的坐骑都聚拢到了绿洲里——那里有一座贝都因游牧民留下来的临时营地,现在归我们了。” 茱莉亚有些得意,十余个林地射手,再加上她这个实力非凡的吸血鬼,区区几十名骑兵,提前埋伏妥当,不需任何损伤,便能轻松解决。 第468章 鬣狗 气温并没有随着入秋而变得凉爽多少。 炽热的阳光依旧烘烤着大地,让娜站在遮阳棚下,一手端着冰镇了的葡萄酒,一边观看场中,戴兜鍪的铁浮屠跟戴覆面盔的具装弓骑间的比拼,时不时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好着。 他们清一色的黑色战袍,在铁器与盾牌的碰撞当中,发出铮铮铁鸣。 两人错身而过,又从马鞍上摘下骑弓,对准草人标靶便是挽弓搭箭。 但很快,让娜就兴致缺缺地回到了营帐里。 正在处理文件的洛萨,头也不抬地问道:“谁赢了?” “算是不分胜负吧。” “毕竟两个人射固定靶都是全中,每一次刺击,也都能精准命中草人标靶的要害,双方武器均无法破防,除非是拿着铁骨朵和狼牙棒生死相搏,否则实在分不出高低。” 洛萨点了点头。 铁浮屠跟具装弓骑兵的功能类似,都是弓马娴熟,司职正面冲击敌方步兵方阵的超重装骑兵。 除了铁浮屠装备东方式札甲,具装弓骑札甲,鳞甲,链甲混搭以外,两者无论是从战斗方式上,还是擅长方向来看,都惊人的一致。 随着时间推移,铁浮屠的队伍在洛萨麾下也逐渐形成编队,同具装弓骑兵一样,这两者都是洛萨麾下价格最高昂的骑兵队伍,许多贵族私底下一致认为,这是女皇对他青睐有加的另一佐证。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当中,除了帝国和萨珊王朝,不会再有哪一方势力有能力组建起这样一支价格高昂的骑兵队伍了——就算有,也划不来。 洛萨放下手中的文件,微笑道:“你好像不太开心?” 她板着脸道:“是啊,这都是因为你封我做什么圣枪守护者,现在,他们看我就像是在看神龛里的泥塑。” “受万人景仰,接受他们的敬畏与爱戴,这有什么不好的?” “但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样。” 洛萨调侃道:“是啊,这段时间,时常有人找我拍他们的肩膀,认为我有送子的本领。” “也不一定是假的。” 让娜将酒杯丢到桌上,舔了舔嘴唇上的酒渍。 她的坐姿依旧很懒散,裙摆下隐约能看到那双紧致有形,像是雌豹般充满力量感的双腿。 “怎么,想要领教一下我的圣枪吗?” “在这儿?” 让娜一脸不屑道:“算了吧,你就不怕正巧让般若撞见,昨晚明明说好了来我这儿睡的,结果中途又火急火燎往回跑,回去前还特意洗个澡。” 神清气爽的洛萨,凑到让娜跟前,被她抬手堵住了嘴。 “伱也不嫌脏。” “我自己的嫌什么?” “就是因为是你自己的,所以你就不会感觉别扭吗?”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虎毒还不食子呢。 于是,退而求其次。 “那就亲一下脸颊好了。” 让娜摆了摆手,脸颊上罕见腾起了两朵红云:“快出去吧,库尔斯在外面等你挺久的了,你现在的脸皮也真是越来越厚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什么,导致本来正在处理公务的自己,就跟让娜翻滚到床上了呢? 哦,对,是“圣枪”。 帐外的库尔斯,面色如常地看着洛萨:“大人,外面有个自称是塞巴斯蒂安枢机主教的神职者,领着一队佣兵声称要加入到您的十字军当中。 塞巴斯蒂安.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库尔斯小声提醒道:“之前,就是他派人找到安德里亚斯想要租借新哈布斯堡建立修道院。” “原来是他啊。” 洛萨随口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两千余步兵,看装备还算精良。其中有过半都是精锐弩士,余下的也都是甲胄齐全的长戟士和披甲步兵,应该都是来自亚平宁的自由佣兵。” “啧,唯利是图的雇佣兵,现在都要举起十字军的大旗,为神而战了。” 洛萨冷笑一声,语气中隐含嘲讽。 库尔斯微笑道:“就像吸血蝠,哪怕相隔几公里,只要嗅到一丝血腥味,便会闻讯而来,蜂拥而至。” “我更愿意称他们是一群鬣狗。” 洛萨哂笑一声:“让这位塞巴斯蒂安枢机,去骑士比武场旁边的营帐去见我吧,多布置一些卫兵,给他来个下马威,这或许能使我们的枢机大人,在跟我开口说话前,提前斟酌一下。” 塞巴斯蒂安枢机有着一只很醒目的鹰钩鼻,这使他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易于相处的人。 但他依旧在新教宗上位后,迅速平步青云,进入到了教皇城里的枢机团。 对这次会面,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担忧。 因为在他看来,洛萨侯爵这种带着神圣光环的人,是最清楚神权的恐怖之处的,更何况,若洛萨侯爵觊觎国王的冠冕,就更不可能得罪他这个教宗的代表。 还未靠近大营,塞巴斯蒂安和他的仆人们便看到了那排成两列,双手握持战斧,放于胸前,从头到家都被包裹在铁甲中的瓦兰吉卫队。 这些精锐甲士,目不斜视,杀气腾腾,使塞巴斯蒂安原本倨傲的心态,立刻被猛踹了一脚。 库尔斯面带微笑地迎道:“请塞巴斯蒂安阁下入内相见,我家主人已经等待多时了。” 塞巴斯蒂安强撑起气势,说道:“是我等待多时了吧。” 库尔斯的脸色丝毫未变,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呵,我家主人方才正在处理公务,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接见阁下,毕竟,我家主人现在是十字军的唯一统帅,各方面要劳心劳力的地方实在太多。” 塞巴斯蒂安深深地看了库尔斯一眼。 “但愿是这样。” 他刚进到帐内,便看到洛萨热切地迎上来:“日安,塞巴斯蒂安枢机,您能率军前来相助,实在是这段时间来我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 塞巴斯蒂安见洛萨态度恭敬,暗道这也是个识时务的,逐渐放下戒心,上前来跟洛萨热切攀谈:“侯爵大人蒙受神眷,以圣枪屠龙的英姿,每每听来,也深恨当日未能亲眼所见。”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洛萨便进入到正题,询问起塞巴斯蒂安的来意。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说道:“教宗陛下得知侯爵大人有进去埃及,收复亚历山大教区的雄心,便立刻派鄙人过来,助侯爵大人一臂之力,此外,也是想着,有侯爵大人这位圣枪守护者的带领,埃及必将重新沐浴在天主的辉光之下,届时,就由鄙人担任亚历山大教区的宗主教,亲自为侯爵大人加冕。” “好!” 洛萨惊喜万分。 他攀住塞巴斯蒂安的手臂,喜道:“能有阁下这等神学造诣高超的神职者来做亚历山大教区的宗主教,简直是我,是所有十字军的福气。” 洛萨笑容满面,但随即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面色突变。 “糟了!” 塞巴斯蒂安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赶忙追问。 洛萨则是一脸难色道:“阁下想必也知晓,在君士坦丁堡时,我曾向女皇陛下效忠,当时我允诺,要替帝国收复亚历山大牧首区,将所有圣火祭坛统统改造为正教的教堂,尤其是那座艾资哈尔圣火大祭坛,我更是允诺要改成正教的牧首座堂。” “还有科普特派的义士们,他们曾向我痛哭流涕,诉说在异教徒统治下,他们的悲惨境遇,我当时一心软,就允诺他们能继续保有所有教堂。” “这样一算,我实在忧心,还是否有多余的教堂,能够交给塞巴斯蒂安阁下您,作为我公教会的主教座堂了。” 塞巴斯蒂安瞠目结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原以为的大事已定,竟还有这种反转:“侯爵大人,你作为一个虔诚的公教徒,怎能丝毫不考虑公教的利益呢?” 洛萨也是一脸悔恨:“是啊,此事都怪我不够沉稳,见女皇陛下器重,科普特人悲惨,便脑袋一热做了决定。塞巴斯蒂安阁下能否教我,该如何去补救啊?” 塞巴斯蒂安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不如,就把科普特人的教堂分给教会一半吧。” 这已是相当折中的做法,毕竟正教有东帝国做主,虽然日薄西山,但帝国余威尤在,又在西西里王国攻城略地,大有做教宗陛下邻居的势头,塞巴斯蒂安也不太敢得罪。 “不行不行。” 洛萨连忙摇头:“主教大人有所不知,埃及人口众多,科普特教根深蒂固,贸然跟科普特教会决裂,恐怕他们反倒会跟异教徒结为同盟——再者,我向来言出必践,怎能轻易驳回自己说出的话呢?这不仅有损我的名誉,更有损天父的名誉啊。” 塞巴斯蒂安又接连说了几个折中的方案,但洛萨都是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 他演得太起劲,导致眼神中的戏谑一时间没掩盖住,终于还是激怒了这位塞巴斯蒂安枢机。 “你在戏耍一位侍奉天主的虔诚仆人吗?” 洛萨也卸下伪装,轻描淡写道:“只带两千名佣兵,就想上桌分赃,塞巴斯蒂安阁下就不觉得寒酸吗?你觉得我在戏耍你,我反倒觉得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砰—— 枢机主教拍案而起:“洛萨侯爵,你这么肆意妄为,就不怕宗座陛下的绝罚吗?” 洛萨将双腿翘到桌上,浑不在意道:“那我就只好恳求女皇陛下代为赦免我了。” “我正巧觉得,圣餐食无酵饼有些不太合口味。” 塞巴斯蒂安被气得脸都红了,半晌,憋出来一句:“简直…简直是离经叛道!你这种人也配做圣枪守护者?” 洛萨立刻虔诚地坐直了身子,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这是上帝的意志,主教阁下。不然,就该是你带着圣枪,诛杀魔龙,战胜萨拉丁了。” “好!好!好!” 塞巴斯蒂安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要知道,上帝能使你得到圣枪,也会使你失去它!” 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枢机主教。 洛萨冷笑一声。 “他恐怕是忘记了,这里是东方,不是西欧。” 君权神授没错,但他能找女皇授,也能找科普特教的大牧首授,选择可太多了。 “库尔斯,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是否还会回来。” 洛萨笑着说道。 库尔斯一丝不苟地取出一张手帕,擦拭了塞巴斯蒂安此前曾坐的位置,说道:“说实在的,我很期望这位满身香料味的主教,能够知难而退;但您既然提出了赌约,他就一定会回来。” 第469章 妖灵骑士 “这个目中无人的混账,汝拉外山来的日耳曼蛮子,居然敢堂而皇之地置宗座陛下的任命不顾,口口声声说要去投效希腊异端的皇帝!” 塞巴斯蒂安对着自己的仆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只不过个小小的边境伯爵,难道以为,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国王了吗?” 仆人低声劝谏道:“枢机大人,难道我们要就此打道回府,缺席这场数百年来最有可能收复埃及的壮举吗?” 他指着不远处的骑士比武场中,正排成一排严整的队伍,缓步向前冲锋的具装弓骑和铁浮屠混编的队伍——他们的对手是一群十字军披甲军士。 两者的演练,十分精彩,骑士们沉着冲锋,宛如铁锤,披甲军士们则岿然不动,排成紧密的方阵,有如铁砧。 “看看吧,我的枢机大人,这就是洛萨侯爵麾下的军队,这是一支经过百战之师,绝非我们带来的那些佣兵所能比拟的,他也绝不是一个小小的藩侯那么简单!” 仆人不懂军事,但这些士兵们令行禁止,气势昂扬,即便他们是外行人,也能看出些端倪。 尤其是那些人马具装的铁骑,相较而言,欧陆骑士们更像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塞巴斯蒂安心中一震。 他又想起了洛萨之前说的那番话。 “一定是希腊女皇在资助他!” “不然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来维持这样一支精锐之师?他的领地,利马索尔,希伯伦,艾拉港,这些地方就算全都搜刮得一滴油都不剩,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钱。” 塞巴斯蒂安是书记官出身,他对数字的敏感程度,远非常人所能比的。 他背着手,踱步良久,终于还是攥紧拳头,狠狠砸了下眼前的木桩:“你说得对,身为天主最虔诚的仆人,我们绝不能缺席这场盛事。” “如果我们就此负气离开,即便是宗座陛下,也会对我不满。” “他又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洛萨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库尔斯点了点头,面露微笑:“大人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洛萨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什么神机妙算,他只是没得选罢了。” “让他进来吧。” 再看到塞巴斯蒂安时,洛萨的态度跟最初相比,就显得冷淡许多了:“枢机阁下为何去而复返呢?难道是想再指着我的鼻子,侮辱我的名誉,说我不配执掌圣枪吗?” 塞巴斯蒂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洛萨侯爵,我知道你记恨我曾谋取神木的控制权,使你不快。” “但在知道伱是圣枪守护者之前,我只知道你是个世俗领主,如何能掌控神木这件圣物呢?现在才知道,侯爵大人身为蒙受神恩者,自有神迹相伴,神木由你来守护,正是恰到好处的事。” 洛萨仔细观察着塞巴斯蒂安脸上的微表情,里面写满了憋屈。 他不禁摇了摇头,就这心理素质和演技,实在一般,如果不是关系户,洛萨都想不通他是怎么坐上枢机主教的位置的。 “枢机阁下有话直说。” 塞巴斯蒂安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侯爵大人到底想要什么,不妨也直说。” “想要什么?” 洛萨悠悠说道:“与其问我想要什么,不如说你们能给我什么?” 洛萨说完,又补充道:“雷蒙德公爵派遣他的次子,率领一千精锐为我效忠,又赞助了大量的物资,才换来了一个昔兰尼加公国的头衔。” “枢机阁下觉得这亚历山大,拉丁宗主教的主教头衔,又值多少钱?” 塞巴斯蒂安顿时陷入沉思,他没觉得买卖圣职有什么不妥,而是真的在思考自己现在能拿出什么来? 钱? 洛萨肯定是不缺的。 能养得起这样一支财大气粗,尽显豪富的具装骑兵,无论有没有东帝国的支持,都证明洛萨绝不缺少钱财,否则他大可以选择性价比更高的西欧骑兵。 军队? 他是枢机主教,又不是修会骑士,就算有自己的个人卫队,数目也少得可怜,最多,也就是掏钱雇一支佣兵团了,但佣兵能算得上精锐吗? 显然不能! 就算他带的这支佣兵团,在亚平宁地区已经算得上是信誉不错的了,装备也还算精良,但他很清楚,论战斗力,为钱而战的佣兵是绝无可能同真正虔诚的十字军所媲美的。 那就是物资! 塞巴斯蒂安眼前一亮,他正色道:“侯爵大人,鄙人可去信一封,以教宗陛下的名义,要圣地的修道院和教堂再向侯爵大人所统帅的十字军捐赠一批物资。” “那就最好不过了。” 洛萨面无表情道:“但我还不知晓,究竟能有多少物资,又能在何时到位?” 塞巴斯蒂安咬了咬牙:“我会尽快凑齐足够一万人使用三个月的军需!” 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在物价飞涨的现在,更加不是。 他的私人荷包当然没这么多钱,但这是公事,许多他原本管辖的教区信徒们,捐赠给十字军的钱款,还有购买赎罪券的钱款,都在他手中攥着。 这笔钱投资在洛萨身上,谁也没办法指摘。 但他这笔钱,原本是想进贡给教宗陛下的。 他虽是教宗心腹,但这种关系靠什么维系?不就是他每年雷打不动的进贡吗?不然,他凭什么能在教会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获得亚历山大教区,宗主教的任命? 洛萨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快请坐,亲爱的枢机阁下,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礼” 一堆好话砸下来,听惯了顺耳话的塞巴斯蒂安,一时间竟还感觉有些受宠若惊,缓过神来后,又气得有些牙痒——这家伙是属狗的吗,脸变得这么快? 阿里什。 纳赛尔顶着头顶的骄阳,举起水壶饮了一口刚刚灌满的甘泉,井水带来的清爽,驱散了他心中的燥热。 比起骑矛,他觉得自己更适合用芦苇笔在房间里写诗歌。 “可惜了,这么甘甜清冽的泉水。” 看着正抬着死尸,准备丢到水井里的士兵们,纳赛尔心中一阵怅然。 这可是无数年来,养活了不知多少游牧民,又不知多少大牲口的水井,现在,就要被它所抚育的人们毁掉了。 他背过身,打算借着这股怅然的情绪,写一首诗歌来抒发感情,随后,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以及身旁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呐喊。 “敌袭!” “是法兰克人翼骑兵!” “快跑,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哪怕是远道而来的翼骑兵,在汉斯的带领下,依旧轻松便杀穿了这些阿里什领主麾下的精锐,唯一一个幸存者,就是这位更擅长写诗的纳赛尔。 于是,便有了如下记载: 当我发现法兰克人的翼骑兵时,我看到为首那人,戴着像是一只振翅猛禽的头盔,头盔缝隙里,眼眸则像是深夜荒原里的饿狼。 还有他胯下的坐骑,我敢保证,它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匹马都要雄壮。 速度则又像暗夜里的妖灵,似乎只花了一瞬间的功夫,就冲到了我们的面前。 他挥舞着一杆像黑漆漆的骑矛,像是挥舞一根铁棒,当着我的面把可怜的卢瑟的脑袋给砸爆了——我的马儿被吓坏了,被那匹像是妖灵一般的巨马。 我摔在地上,被我那可怜的,被吓昏过去的马儿压断了一条腿。 头戴带翼巨盔的汉斯,看着满脸惊恐的纳赛尔,皱眉道:“把这个幸运的家伙带走,审清楚他的来历!” “别杀我,别杀我!” “把我放走,我保证会派人付给你们赎金,我以家族的名誉,还有对圣火的虔诚起誓!” 纳赛尔被吓坏了,嘴里大声呼喊着萨拉森人的语言,汉斯听得懂其中的一两句话,有些诧异道:“你是阿里什和费赖迈的领主,亚萨尔的儿子?” 纳赛尔赶忙点头。 他会说希腊语,但不会说法兰克人的语言。 “押下去,保证他的安全。” 汉斯对着乌尔姆勾了勾手指:“兄弟,这可能是一条大鱼,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更多的情报就看你了。” 乌尔姆郑重应道:“我明白,大人。” 汉斯翻身跃下坐骑,拍了拍“日蚀”覆着马铠的修长脖颈:“伙计,这次跑得痛快吗?” 日蚀兴奋地昂起头。 它已经受够了待在马厩里,或是跟着行军队伍慢吞吞前进的日子了,它需要肆无忌惮的奔跑,需要鲜血淋在身上的刺激感觉——于是,它就被汉斯带出来放风了。 汉斯莞尔一笑,小声嘱咐道:“记住咱们最开始说好的,别因为大人不在,你就真的放飞自我了——尤其记住,不可食人,马鞍袋里有给你准备的肉干,等没人了我喂你。” 日蚀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好马儿!” 汉斯又拍了拍日蚀的脖颈,才神情肃然地吩咐道:“所有人,察看水源有没有被污染,如果没有,就地补充水源,给坐骑喂食,我们稍后就得继续出发。” 第470章 战火已燃 十字军营地里。 德瑞姆正抱着自己的盾牌,往上面上漆,旁边的侍从们牵着一群还未适应嚼子和鞍具的小马驹,在空地上训练骑术。 他们的主人对这些小事向来是不大管的。 “聪明的小子,你没把盾牌交给那些愚蠢的军仆来处理,再英明不过了,他们的手艺糟透了——盾牌可是一名骑士的门面,走到哪儿走要带着的。” 高大魁梧的骑士,穿着一件单薄的亚麻衬衣,笑着递来一盏酒杯。 “谢谢,埃普里特。” 德瑞姆笑着接过酒杯,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 重骑兵连队里是有专门的军仆的,即使没有侍从,或是没有骑士头衔的骑兵,也能得到应有的照料,但正如埃普里特所说的,他们的手艺相当一般。 因为稍微机灵一点的,都被骑士老爷们收为侍从了。 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一群愚蠢木讷,笨手笨脚,还害怕上战场正面杀敌的胆小鬼。 埃普里特骑士随口问道:“对了,骆驼小子,你今天晚上还要去乌尔丁主教那里吗?” 德瑞姆点头:“对,虽然没有伤员了,但乌尔丁主教会教授我们草药学——我原本以为那会很困难,额,实际上也很困难,但昨晚乌尔丁主教要我登台时,我居然已经能调配出三叶草药剂了,就是我们平时用来治疗瘀伤的紫色药膏。” 埃普里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干得漂亮,骆驼小子。” “拿着这个。” 留着络腮胡的骑士抛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这是?” “给救赎教团的捐赠。” 德瑞姆很惊讶。 埃普里特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来自欧洲的骑士们一样,酗酒,粗鲁,崇尚暴力,满口脏话,他们是这个时代地方安定的最不稳定因素。 尤其是那些破产骑士。 欧洲的君主们之所以那么热切地响应十字军,也不乏尽快把这些好战分子派到圣战当中消耗掉的阴暗念头。 “你不是想把这笔钱捐赠给教堂的吗?” 络腮胡骑士笑着说道:“哈,捐给救赎教团,总比随便找一座教堂掏钱买赎罪券更可靠一些——我总感觉,那张轻飘飘的票子,很难承担我曾犯下的罪孽。” 笑过后,他又忍不住有些羡慕地说道:“如果不是我这双手更擅长杀人的话,我可能也会选择在训练完后,去救赎教团学些知识。” 德瑞姆不禁侧目。 他感觉自己要重新认识这个来到重骑兵连队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了。 埃普里特被德瑞姆看得有些尴尬,生硬地转开话题:“别那么看着我,伙计,伱可得好好学,兴许下次上战场,我还得指望你救我的小命呢。” “好。” 德瑞姆笑容和缓。 他还没发现自从进入到救赎教团后,他的变化究竟有多大,乌尔丁,乌尔姆,他们两个就是德瑞姆眼中的标杆,告诉他,获得名声,财富还有地位之后,可以选择的另一条路。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骑士之道。 “德瑞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是埃普里特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以往都是骆驼小子这样的代号。 “去哪?” “嘿,我们可是重骑兵,还能去哪?当然是上战场!在西奈走廊,翼骑兵们已经在跟异教徒们争抢水源了,可能要不了多久,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也得支援过去。” 德瑞姆微怔,站起身,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你,远离坏天气,沙暴,流矢,毒虫,也愿你能多杀些异教徒,得到救赎。” 埃普里特笑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但愿我们能尽快重逢——假如我战死的话,这句话就当我没说。” 加沙城内的宅邸里。 洛萨接起通讯。 对面的汉斯声音有些沙哑:“抱歉,大人,我们抵达得还是太晚了,只守住了四个规模不大的水源点,并且敌人还在反复争夺,试图将它们毁去。” “那些贝都因游牧民果然是是假意投诚,如果不是有切利尼娜小姐带队,恐怕整整一队翼骑兵,都得死在敌人的陷阱中。” 洛萨皱起眉。 四个水源点,听起来似乎不少,但三万十字军,会像蝗虫过境一般,轻易便将这些水源变作一片荒芜。 就在十字军驻扎加沙城外的这段时间,加沙城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每天都有来告状的平民,要么是骑士老爷们践踏了他们的土地,要么是穷人十字军盗取了他们田地里的作物,被抓住了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应献给十字军的贡物。 只夺下了四个水源点,这意味着,他的军队必须再在加沙多停留一段时间,等待更多的储水罐,给养,车队的抵达。 不过,虽说情绪不佳,但洛萨并未表露出来,仅从汉斯语气中的疲惫就能看出,他这几天绝对连闭上双眼好好睡一觉的功夫都没有,他已经尽力了。 “放宽心,汉斯,我们慷慨的塞巴斯蒂安枢机正在号召各个修院和教堂为我们提供给养,哄抬物价的犹太商人也被惩处了许多,就算失去这些水源点也没什么。” “抱歉,大人,我没能完成您的任务。” 汉斯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真正走进西奈半岛,他才发现这里的气候之恶劣——若是沙暴一起,军队迷了路,任凭他们个人战斗力再强,也得死在这儿。 “没关系汉斯,我不是在安慰你,而是这点小麻烦对于你的大人而言,只能算是路上的一颗小石子罢了,我只需轻轻一脚,就能把它踹开。” 汉斯连忙道:“大人,您可不能小瞧了沙漠行军的危险性,敌人把沿途所有称得上是路标的东西都毁掉了,除非我们一直沿着海岸行军,放弃所有绿洲和水源点,否则就算是本地的向导,都未必能找得到绿洲的所在。” 洛萨没好气道: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汉斯,你想得没错,我刚才只是在安慰你,这件事的确很糟糕,行了吧!” 啪嗒,他挂断通讯。 “聊完了?” “嗯。” “可惜,我不是个水法师,不然在这事上我或许还能帮你个忙——对了,帝国图书馆里其实有海水淡化的法阵图纸,就是施法材料都灭绝了,得重新寻找替代品。” “算了,时间太久,我拖不起。” 跟施法材料搭边,这海水淡化法阵的成本就低不到哪儿去,满足个人所需还行,要维持一支军队的话,还不如指望再抽取一份“生命之树的子株,把整个西奈半岛化作绿洲。 洛萨问道:“对了,你们在西西里的战事还算顺利吧?” 对面的安娜犹豫了下:“原本还是很顺利的,但西西里的僭主不知从哪请动了一名实力非凡的女巫,毁掉了我们原本正在构筑的攻城器。” “所以你要出山了吗?” 要对付施法者,就只能指望施法者。 阻魔金说起来对施法者克制,但越强大的施法者,克制效果就越微弱。 “原本是这样的,但后来,她亲自找到我,口口声声称,我们这些施法者,不应为了世俗的利益,打得狗血淋头——其实我想,她估计是被你吓到了。” 洛萨有些意外:“被我吓到了?” “萨勒曼,穆德里吉,舍迈尔。” “他们都是黎凡特地区赫赫有名的施法者,结果一个重伤远遁,发誓永远不会再参与到世俗当中,一个当场被你斩杀,还有一个,虽然自己侥幸逃生,但他的那头赖以成名,几乎可以说是自己臂膀的火龙却被你杀了,那可是卡累利阿火龙,哪怕在高等龙类中也能排在前列的。” “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现在,在超凡世界的威名究竟有多大。” 洛萨忍俊不禁道:“我确实不太了解。” “总之,很大就是了。我还没料到,有朝一日能靠着你的威名,吓退一个令我都感觉有些棘手的强大施法者。” 安娜的声音有些感慨。 她在跟洛萨的交往当中,绝不是没掺私心,无欲无求的。 但她可没料到回报会是以这种方式来展开的,更没料到洛萨这么快就成为了,能跟她平起平坐,甚至还要更胜一筹的强大超凡者。 这对生命漫长,钻研一副魔药配方就可能耗去数年时间的巫师而言,实在是太快了。 “哈哈,我很荣幸能帮到你。” “不过洛萨,你不觉得这个女人说的很有道理吗?拥有漫长生命的施法者,如果真正参与到战争里,再精锐的士兵也会如同稻草般被割倒。如果我们所有施法者都隐于幕后,或许才是最佳选择。” 洛萨皱起眉:“确实,但这样的条例,没有丝毫约束性可言。” 对面安娜传来开朗的笑声。 “是啊,所以呐,洛萨,假如有一天,你成为了整个西欧的君主,咱们就联手制定这条规矩怎么样?” 洛萨无奈道:“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小侯爵,可想不了你说的那么远。” “不到一年前的时候,你连一个骑士都不是。” 安娜轻飘飘道:“而现在,你已经准备为自己夺取一顶含金量十足的王冠了,谁知道哪天,你就带着你的大军乘船杀回西欧了呢?” “如果真有那天,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洛萨笑着询问道。 “可以啊,那就得看你能开出什么价码了——不是给我,而是给我们的女皇陛下,毕竟,她才是执掌帝国权柄的人,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廷顾问。” 洛萨调侃道:“好,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好了。” 对面的声音停滞了片刻。 安娜重新开口道:“洛萨,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我们未来,就算不能成为自己人,也至少不要做敌人。” 洛萨笑着说道:“我们不一直都是自己人吗?差点忘了,作为利马索尔的军区将军,我应该先向尊贵的紫衣长公主致礼的。” 对面安静了片刻,才响起安娜满意的笑声:“对,我们一直都是自己人。”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才挂断通讯。 洛萨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他揉了揉眉心,未来,他恐怕真的会回到欧陆上去,谋取一顶皇帝的桂冠,毕竟,在基督世界,王冠遍地都是,但皇冠只有一顶,就是帝国皇冠。 谁知道那一天,他们会不会走向对立面。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 埃及国王的头衔就躺在那儿,等他亲手去取,一旦功败垂成,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恐怕都得投入到种田发育当中了。 第471章 冲突 西奈走廊。 燎人的热浪,将空气都炙烤的扭曲了。 就算现在已经是秋天,也别指望正午时分,能在荒漠中寻到半点凉意,而早晨刚起来时,往往又冷得要命。 切利尼娜侧坐在骆驼背后,啪嗒一声用大拇指撬开饼干盒,取出一根刚拿出来,就快要融化的巧克力饼干塞进了嘴里。 “攀过这座石山,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白石井了,那儿有充足的水源,足够你们灌满身上携带的所有器皿和水囊,但图尔部的人也知道这儿,他们就生存在附近,我不敢保证他们愿意投靠你们。” 说话的是一个贝都因向导。 贝都因人作为一群松散部落,自然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有人选择上亚萨尔的战车,也有人选择去投靠外来的法兰克人,后者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本地领主亚萨尔的倒行逆施。 但也有很多中立派,他们不愿离开已经生活了好几代的领地,也不愿意为了法兰克人和阿拉伯人的冲突而送命。 “你不用保证什么,我们十字军不会特意攻打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只是希望能在我们需要时,从这里的部落手中购买到足够的水源,可以用盐,铁器,谷物来换。” 一名本地骑士微笑着说道。 “我相信你们,但你得准备好浪费口水去说服图尔部的人,他们的族长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古板老头儿。” “说实在的,我不太擅长说服别人,除非是用这个。” 骑士拍了拍马鞍上挂着的武装剑。 “圣火在上,但愿事情不会演变成这么糟糕的地步。” 驼队缓慢前进着。 翼骑兵们都已换了一副装扮,他们骑着单峰驼,裹着一件白色的亚麻长袍,除眼睛以外统统裹得严严实实,战马都空置出来,在战斗时才会骑乘。 这些骆驼的走路方式很有意思,每次迈步都是同一侧的蹄子一起动,看起来就像是顺拐了,这能使它们走在柔软的沙地上,又平又稳。 “阿里什其实真是个好地方,我们学着科普特人,修建蓄水池,挖掘水井,灌溉山坡农场,可惜,昔日美丽的阿里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向导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 成千上万人要么被领主的卫兵驱赶着,背井离乡,要么就只能留在那片被搜刮干净,不剩一口干净水井的城镇里等死,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他不知道该怨恨谁。 十字军?还是亚萨尔?亦或是下达这条命令的,狗娘养的埃及总督? “我们迟早会重建那里的,你听说过神木吗?” 本地骑士得意地扬起头:“这是上帝的神迹,是我家大人作为神眷者的神迹,只要你们安然接受侯爵大人的统治,迟早有一天,这片土地也会向阿兰德勒和新哈布斯堡一样,变成一片沃土。” 向导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向往,又觉得有些不切实际,神迹哪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就是真的有,法兰克人的王公也不会把它挥霍到西奈这片土地。 他有些无奈地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皈依你们的十字教。” 本地骑士大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伙计,而且事实早就证明了,圣火没办法庇佑你们,萨拉丁已经接连两次败于我家大人之手了。” 向导的脸色微变。 另一名领头的骑士出言呵斥道:“注意你的言辞,别忘了汉斯大人临走时是怎么嘱咐你的?” 本地骑士张了张嘴,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歉意说道:“抱歉,伙计,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信仰的,我知道你们有多虔诚——因为此前我也是个虔诚的拜火教徒,但那时,即便我每天再怎样虔诚地祈祷,也不会改变我的穷困潦倒。相反,在皈依正信后,我却成为了一名拥有庄园和土地的骑士。” 向导尴尬地笑了笑,没再接这个话茬,而是道:“我去前面探探路,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就快到白石井了。” 领头的骑士对切利尼娜低声道了句:“我派两个人看着他?” “不用,他没有恶意,即使有,也逃不过我的追杀。” 切利尼娜摇了摇头:“哈斯,你认识这条路吗?” “抱歉,小姐。” 领头的骑士摇头,但又补充道:“但我听说过这条路。以前,艾拉港和阿兰德勒被异教徒占据的时候,常有基督徒会选择走这条路,去圣凯瑟琳修道院朝圣,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恐怕都没法抵达目的地,他们根本不清楚那座高原的可怕。” 切利尼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陡然拔高的坡度,干燥荒芜的群山之间,隐约还能看到有羚羊和胡狼的身影出没。 哈斯沉声道:“无论我们怎么形容那里的可怕,他们都把这视作上帝给他们的考验,仿佛经历的苦难与痛苦越多,就越能得到救赎一样。” 本地骑士接着话茬嗤笑道:“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通往救赎的捷径宗座陛下还有侯爵大人不是已经给出来了吗?” 哈斯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聒噪的,贝都因人出身的骑士。 切利尼娜有些感慨道:“这跟海岸边完全不同。” 西奈半岛的海边,能够看到清澈见底的湛蓝波涛,各种奇美的鱼群,在五光十色的珊瑚间穿梭——但只要翻过一座小山,所看到的景象便全然是一片荒芜了。 越往南,越是如此。 切利尼娜突然皱起眉。 远远的,她就嗅到了淡淡的尸臭味,那绝非是动物的遗骸。 向导从前面跑了回来,打了个手势,本地骑士说道:“前面有情况,他叫我们做好战斗准备,提前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我跟他去吧,哈斯你留在这儿。” 切利尼娜开口道。 她跟本地骑士一同,催促坐骑向前方奔去。 向导所说的“情况”,指的是一群撕扯着尸体的鬣狗,那里有倒在地上,被焚烧得只剩下框架的车子。 “滚开!你们这群肮脏的畜生。” 本地骑士骂了一句,它们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他,便继续埋头在尸体的胸腹处,拖出大片已经覆着苍蝇的脏器,大快朵颐着,沙漠就是这样,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得快点填饱肚皮。 “我来吧。” 切利尼娜说了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原本正在进餐的鬣狗群,立刻便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开了。 向导和本地骑士满怀敬畏地看了她一眼。 向导来到尸体跟前,略一打量,便拧着眉说道:“可能是图尔部的人,但不确定,我之前见过几个图尔部的人,但他们现在这副模样,换谁来也辨认不出来了。” 他又指向身后的群山:“他们应该是想逃进山里,依靠那里的荒溪,狩猎羚羊,山羊,松鸡度过这段艰难的生活。” 切利尼娜询问道:“你们的领主,那个亚萨尔派兵杀死的他们,对吧?” “我不知道,但大概率是吧。” 向导的眼神很复杂。 “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打算介入你们法兰克人和阿拉伯人的战争。” 本地骑士又开始聒噪了:“嘿,听我说,伙计,战争不会因为你不想参与,就对你网开一面,你总得选一边站,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跟着我们混,一定不会比跟着亚萨尔更糟。” 向导苦涩道:“但愿吧。” 切利尼娜皱起眉:“加快速度,我们没时间耽搁了。” 如果可以的话,切利尼娜更希望自己单独行动,她的速度可要比骆驼快多了,可惜她不认识路。 当他们翻过一座光秃秃的石山后,看到的,远方天空中盘旋着的兀鹫群,以及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洲边上,被随意抛在地上,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 粗略数下,起码不下数百具。 向导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这群该死的畜生,他们就不怕圣火降罪于他们吗?” 切利尼娜没被这一幕吓住,而是快步向绿洲走去,还未走近那座被掀开了遮板的水井,她就能嗅到刺鼻的腐臭味。 “切利尼娜小姐,请止步吧。” 本地骑士殷切地上前说道,他示意道:“让我上前去察看就好。” 他上前张望了两眼,屏着呼吸转过头来:“跟之前一样,井里被塞了好几具尸体,有羊的,也有人的,这口水井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用了。 尸水烧开了照样也能喝。 但大军出行,携带的燃料是有限的,在西奈半岛,柴薪显然是一种很稀罕的东西。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仍是走上前去,确认了井面上浮有一张泡的肿胀的男人尸体的脸,才皱着眉转过身来:“附近还有水源吗?尽可能隐蔽一些,我们来得太迟了,敌人的速度也太快了。” 向导正要开口说话,水井中,一只肿胀的手臂蓦然伸出,勒住了本地骑士的脖颈。 切利尼娜不假思索,狂风的啸鸣声响起。 一截断臂已摔在地上。 本地骑士满脸骇然地坐在了地上,看着那从水井中爬出的,眼眶中一片漆黑的肿胀尸体。 第472章 屠杀 “这是.什么怪物?”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骇然。 “一具死而复生的腐尸而已!” 哈斯抽出手半剑,大踏步向前,双手斜着劈下,只剩下一只手臂的肿胀尸体抬起手臂想要阻挡,却被干净利落劈掉了半截肩膀,又一记横劈,将其头颅斩落。 哈斯看着喷溅出的污秽血液,啐了口唾沫,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有人惊恐地大喊道:“后面,快看后面!” 林子外,那些被随意丢弃,堆积在一起的尸体,竟是摇晃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 切利尼娜皱起眉,嘀咕了句:“难怪那些鬣狗没有选择吞吃这些尸体,我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些异常。” 只见这些尸体们摇摇晃晃站起来后,便齐刷刷看向绿洲中央的人们,一片漆黑的眼眸里不含半点情绪。 看得人们心中发寒。 战马不安地躁动着。 吼—— 一声嘶吼,像是冲锋的讯号。 数百具行尸立刻手足并用,犹如猎豹一般奔行了起来。 随行的翼骑兵们纷纷摘下鞍具上的武器。 但敌人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没有人能在圣地这种糟糕的气候下,还能保证在行军时,时刻穿着全套的甲胄和装备,马儿也负担不起这样的重量。 所以他们仓促之下,只取了盾牌和武器。 哈斯竖起印有狮鹫纹章的鸢盾,高声呐喊着:“准备好作战,把我们的宝贝儿马儿还有那些骆驼赶到后面去,别让任何一只怪物冲过我们的防线。” “是,头儿。” 翼骑兵们纷纷列阵以待。 “别害怕,别慌乱,稳住自己的位置,任何人不许后退一步,这些怪物没什么可怕的,我刚刚很轻松就结果了一个。” 哈斯不住大喊着,鼓舞着士气:“送这些怪物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为了上帝的意志!” 向导却像是被吓得呆住了,站在原地,嘴里不断嘟囔着:“黑巫术,这是恶魔的黑巫术!” 哈斯气道:“别傻站着了,想活命的话,就去拿你的武器!” 被哈斯拽回队伍当中的向导,身体在颤抖:“亚萨尔竟敢使用这种亵渎尸体的黑巫术,这是违背教法的,死后要下火狱的,我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哈斯冷笑道:“没用的,没人会相信一个虔诚的,为了抵御异教徒,宁肯牺牲自己领地的领主,会使用这种令人发指的邪恶巫术;也不会有人愿意听信一个投靠法兰克人的贝都因人的指控。” 这时。 翼骑兵们看到,切利尼娜孤身一人,背负双剑走出了队伍。 “切利尼娜小姐!” 哈斯匆忙喊道。 切利尼娜没有回话,只是闭上双眼,默默地数着那些行尸跟自己相隔的距离。 她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握在剑柄上。 在那迎面而来的腐朽臭气变得越发浓郁,耳畔甚至都能清晰听到它们喉咙里嘶哑的咆哮声时,双剑才铿得一声猛然出鞘。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人们的耳畔便再度响起了之前听到的凄厉风啸。 狂暴的气流,从针叶林的缝隙间穿过。 湛蓝色的剑锋,带着令人汗毛乍起的森冷,宛如一把收割麦田的长镰,从难以计数的恐怖行尸群中劈过,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具具尸体,从正当中被剖开,上半截身体落在地面,断截面的骸骨,像是镜面一样平滑,还能看到里面掺杂着血丝的骨髓。 许多被剖开的尸体仍在蠕动,却已对人们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了。 她将双剑收回剑鞘,因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变得越发糟糕,而下意识皱起了英气的眉。 “我们该离开这儿了。” 她回过头,如是说道。 哈斯微张嘴巴,眼中中满是不敢置信,很少有人见过切利尼娜战斗时的全貌,即使看见了,也没办法把那绚丽的剑锋跟这个瘦削的少女联系起来。 他们现在的心情,加沙城头的那些守军们应该深有体会。 “对,离开!” “快离开这儿,谁知道邪恶的异教徒是不是还布置了什么其他陷阱。” 在度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翼骑兵们纷纷反应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坐骑上,一行队伍,迅速离开了这座已经无法为他们提供任何补给的绿洲。 惊魂甫定的队伍,在离开绿洲好远,才回过头远远眺望着那儿。 他们的神情有些复杂,作为一名翼骑兵,他们的忠诚,战技,都毋庸置疑——但谁也没做好跟怪物作战的心理准备,这跟凶暴龙那种怪兽还不一样。 死而复生的尸体,在任何神话传说里,都最能激发人们心底的恐惧。 本地骑士的脸上带着一丝后怕,询问道:“切利尼娜小姐,如果是我们在跟异教徒的战斗中,战死的话,也会变成那种怪物吗?” 切利尼娜看了他一眼,摇头。 “不会。” 声音笃定,给人信心。 “这些行尸没有智慧,也没法操控,分不清敌我,敌人不会在正面战场上使用这种法术。” 使尸体死而复生,也就看起来比较吓人罢了,实际上它们远没有穆德里吉在加利利会战时,召唤出的那支,寻常人根本触碰不到的亡灵洪流可怕。 喜好抬杠的本地骑士追问道:“假如他们疯了,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呢?” 切利尼娜看着一众眼巴巴的视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她抬高了语调:“别忘了,你们所效忠的大人,被称做什么?让娜骑士长所执掌的圣枪,又代表了什么?” “对!” “我们有圣枪助阵,这些邪祟有什么好怕的?” “侯爵大人会带领我们取得胜利!” 翼骑兵们纷纷高喊起来。 眼看着士气低迷的队伍重新振作起来,切利尼娜轻出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独来独往的刺杀行动,而不是像个保姆一样,领着一群凡人骑士作战。 … 与此同时,相隔数十里的地方。 成群结队的十字军,正排成绵延数里的庞大队伍,车马碾起滚滚烟尘,从高空中俯瞰,如同蜿蜒的巨蟒,行进在浩渺的荒漠当中。 在加沙城外休整数日的十字军,在得到了塞巴斯蒂安枢机筹集的补给和辎重后,即便前方传来的消息相当糟糕,依旧是在洛萨的带领下,开始了进军。 在经过三天的艰难行军后,洛萨还有十字军的先头部队,已然抵达了阿里什这座扼守埃及门户的城镇。 这座城镇显然已经如情报中所说的那样废弃掉了。 停在小镇门口,一名捧着画板的吟游诗人,来到洛萨跟前,恳求道:“殿下,您请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会成为一幅传世名作。” 洛萨骑在一匹阿拉伯战马背上,皱眉道:“这可不行,我的军务繁忙,可没时间在这儿给你当模特。” 吟游诗人满脸恳切:“最起码请您稍侯片刻,好使我记下您现在的英姿,您知道的,这幅画未来会出现在许多教堂的墙壁上,因为这将是您征服埃及的起点。” “好吧。” 洛萨无奈等待了片刻,待到吟游诗人满意地说道:“好了,殿下,我已搭好了框架,接下来只需往里面填充细节就好了——您请放心,我没有使用任何多余的润色,因为您本身的英俊和威严,就足以令任何一个见到这幅画的人心折了。” 倒是挺会说话。 洛萨感慨了一句,粗略扫了一眼这幅大概率会命名为“洛萨侯爵占领阿里什”的画作草稿,礼貌性地评价了句“还不错”,便匆匆离去了。 跟先头的骑兵小队走进城镇里,洛萨才发现,阿里什现在的状况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加糟糕。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为了防止十字军拆掉这里房屋的木料来制作攻城器,萨拉森人放了一把火,几乎把整座城市烧为白地。 也就是那些石质建筑短时间内不好毁坏,不然洛萨有理由相信,萨拉森人一定会把这些能够打磨成石弹的石料,都统统砸成碎石子。 穿过一条街道,洛萨来到了阿里什之前的中央广场。 还未靠近,洛萨就嗅到了一阵焦糊味。 这里遍地都是被烧焦的尸体,有人的,有马的,骆驼的有抱着孩子的妇女,也有攥着武器的男人,每个人都被烧得焦黑,死状各异,令人心悸。 “亚萨尔在这里掀起了一场屠杀。” 库尔斯神情平淡地看着这一幕:“死者都是那些不愿跟随他离开,或是反对他坚壁清野的市民,他们大多是贝都因人,也有许多阿拉伯人。” “如果汉斯看到了,他一定会感到很自责。” 洛萨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换做曾经的他,大概也会很自责。 但现在则不同了,不是他已失去了悲悯之心,而是他清楚地知晓,这片土地不统一于他手,哪怕再过上八百年,依旧会是动荡,混乱的漩涡。 “库尔斯,在我加冕为王后,必不容许自己的领土上,有将屠刀指向领民的领主存在。” “大人仁慈。” 库尔斯微笑着脱帽致礼。 洛萨笑了笑:“可惜,他们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在科普特人眼中,我们跟奴役他们的阿拉伯人没有任何区别,在阿拉伯人眼中,我们则是野蛮残暴的法兰克蛮子。” 他没心思再在此逗留,吩咐道:“不要动那些尸体,今晚我们在城区外扎营,记得要提醒士兵们,绝不允许饮用这里的任何一口井的井水。” “如您所愿。” 七月的秦吏真的是打开我新世界大门的作品,它告诉我:历史文还能写这么精细的。 这样才华横溢的作者没想到会走那么早。 望大家工作生活都多注意身体。 第473章 尼弗迦德人 距离阿里什数公里外的一处高地上。 亚萨尔抬起一只胳膊,天空中,一只猎鹰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落在他手臂上的护腕上。 他俯瞰着下方,正在城镇废墟边上,安营扎寨的十字军骑兵们,不禁赞叹道:“甲胄皆备,人马具装,军容整齐,纪律严明。那些,想来就是那个洛萨的禁卫军了吧?” “是,老爷。” 身旁的卫兵毕恭毕敬道。 亚萨尔眼神中充满了羡慕:“看起来,竟比萨拉丁王的卡萨吉卫队还要精锐,我若是能有这样一支马穆鲁克禁卫,哪里还至于到现在,还只能做个守门的猎犬?” “大人此次焚毁阿里什,已经足以证明您的忠诚,阿迪勒总督想必也看在眼中,未来,您迟早是要总揽一方的。” “但愿吧。” 亚萨尔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派莫尔部的人出击吧。” “但这些法兰克人看起来似乎是早有准备。” “一个优秀的猎手,即使猎物的准备再怎样充分,终究还是有破绽可寻的。” 亚萨尔笑了笑,又道:“我相信,莫尔部的优秀战士们,绝对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为了永恒圣火,为了萨拉丁王,为了更肥沃的牧场。” 他举起酒杯,脸上的笑容中闪过了一丝阴霾。 “把这盏黄金酒杯送给莫尔酋长,就说,若他焚毁了法兰克人的辎重车,等回到开罗的时候,我就做主为他请封一块能养活三万人大部落的丰茂草场。” “是!” 德瑞姆一行骑兵,有些疲倦地行走在荒漠当中。 身后的马车,行走间发出吱咔,吱咔的声响,上面载满了粮草,水罐。 这是德瑞姆加入重骑兵连队后的第一个任务,既不是正面厮杀,也不是奇袭敌后,就是个押送粮草辎重的苦力活儿。 但是苦力活儿,不代表就不重要了。 德瑞姆比谁都清楚在沙漠中行军,辎重队伍有多重要。 “伙计,我听说你也是侯爵大人亲自册封的骑士对吧?” 一名中年骑士上前搭话。 “那你也一定感受过神迹了,对吧。” “神迹?” “就是那些凭空出现在你脑袋里的知识,仿佛你已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士兵——但实际上咱们以前是什么样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你也是?” “当然,这是上帝借助侯爵大人的双手赐予我们的神眷。” 德瑞姆微笑着在身前画了个十字。 这时。 头顶一块阴云闪过。 他下意识抬起头,旋即就看到了一只雄鹰的影子,在云层当中一闪即逝。 “是异教徒的猎鹰!” 他立刻伸手去抓马鞍上挂着的骑矛。 “放轻松些,伙计。” 骑士微笑着举起装满酒水的酒囊:“旅店老板说是普罗旺斯产的美酒,要来一些吗?” 德瑞姆有些焦躁地摇了摇头:“你没看到那些猎鹰吗?萨拉森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而你还有心思喝酒?难道你不知道咱们押送的物资有多重要吗?” 骑士打了个酒嗝:“得了吧,如果真的重要,上面怎么可能会只安排咱们这点新兵蛋子押送?” “骆驼小子,别把自己当作是独一无二的聪明人,侯爵大人可不是个傻子。” 中年骑士抓了把油汪汪的大胡子:“等着瞧吧,如果那些异教崽子真的以为我们就是一支没什么防备的运粮队,他们一定会吃大亏的。” 德瑞姆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跟中年骑士一样,他对洛萨也有一种仿若神灵般的无条件的信任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兄弟,你喝的酒是不是太多了?这可是违反军纪的。” “哈!” 中年骑士将酒囊丢了过来,德瑞姆低头嗅了嗅,发现哪有什么酒味,分明就是一袋子清水。 对着德瑞姆疑惑的眼神,他笑着说道:“你说的有一点很对,押送军需是个重要的活儿,幸亏你刚刚没有想着尝两口,否则我一定给你捅到辎重官那儿去让你领鞭子。” 德瑞姆嘟囔了一句库尔德语,他是真没料到,自己差一点就踩进这个看起来憨厚耿直的家伙的陷阱里了。 “喂,我知道你在骂我,但这就是我的工作。”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上面有一枚特殊的纹章:“瞧见没,督察官的标志——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外人对我们常有误解,认为我们都是一群喜欢告密,出卖朋友的小人。上次第五步兵大队的连队长克扣士兵粮食,还是我们给解决的。我们既维护军纪,也保护你们这群大头兵不会被长官动辄打骂,克扣军饷。” 德瑞姆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明白,别忘了,我也是敕令骑士出身,虽然还是个新兵,但懂得不比你少。” “哈,那就对了。” 这时,天色逐渐沉了下来,不再像正午时分那样酷热,骑在马背上的德瑞姆,不禁有种昏昏欲睡的倦怠感,这种漫长的,枯燥乏味的行军路上,最容易使人产生困意了。 “醒醒!” 这个声音吓得德瑞姆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别吭声,看到前面那片山坳了吗?如果敌人想要偷袭我们,那里就是最佳的选择了。” “为什么?” “因为咱们马上就要抵达阿里什附近了,那里是大军的驻扎所,到处都是哨探,还有属于咱们的猎鹰时不时出来盘旋,敌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德瑞姆振奋起来:“好,我明白了,我立刻穿甲。” 很快,整支押粮队便将甲胄穿戴妥当。 “德瑞姆,咱们两个到前面去看看!” 督察骑士看着一片寂静的山坳,皱眉道。 这时。 一声嘹亮的鹰唳响彻云霄,赫然是一只飞在云端之上,始终没有显露过身影的猎鹰,它比德瑞姆之前见过的所有猎鹰都要大,向着山坳处俯冲而下。 下一刻。 喊杀声震天。 不计其数的贝都因骑兵,像是一道白色的浪潮,向着飘摇如小船的押粮队伍淹来,骑马的,也有骑骆驼的,无甲的,投标枪的,重甲的,执骑矛的. “上帝在上!” 德瑞姆瞪大了眼睛:“敌人到底是怎么把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伍,藏到咱们眼皮子底下的?” 督察骑士哈哈笑道:“还能靠什么,头顶的猎鹰呗。” 德瑞姆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骑士神情古怪地说道:“你难道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了?” “我们的援兵在哪?” 德瑞姆四下张望着,可除了敌人所来之处,三面都是一马平川,哪里有什么能藏有援兵的地方? “铁骑士大人!” 督察骑士的脸上蓦然生出了一丝惊喜。 只见一袭白衣胜雪,仿若从画中走出的女子,缓缓从马车上走下,她凝眉看向那粗略数下,起码有数百人之多的贝都因骑兵们,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耐。 鱼饵洒下,结果就上钩了这些人? 再少一些,根本无需她出手。 再多一些,她出手也不会会感觉不值。 偏偏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贝都因人。 但,事已至此,烦闷也无济于事。 般若取出一支羽毛笔,笔走龙蛇,于虚空之中,写下了一串拉丁字母,下一刻,数百名披着黑色甲胄,戴着飞翼头盔,来自猎魔人世界的黑衣骑兵,便如洪流一般,向着对面的贝都因骑兵们迎了上去。 他们浑身都被包裹在黑色板甲之下,平端起骑枪,高举黑底的,黄色太阳旗帜,寂静无声,像是一支没有任何情绪的钢铁骑兵,轰然撞进敌人的队伍当中。 德瑞姆结结巴巴地指着面前的黑色骑兵,看向身边的同伴,本想寻求解惑,不曾想对方的眼神比他还要更加震撼。 “大人麾下哪来的这样一支精锐骑兵?” “他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是隐身术吗?但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德瑞姆看着这些黑甲骑兵们的熟悉装扮,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道:“尼弗迦德人,是猎魔人里描述的尼弗迦德人!他们竟然真的存在,并且在为侯爵大人效力?!” 第474章 战前 费赖迈。 这是进入埃及的最后一道门户,在后世,这里会因一条横贯地中海与红海的苏伊士运河,而建起名为塞德港的大型海港城市。 但现在,它只是一座不甚雄伟,可容纳的守军,不过三千的砖土城堡。 站在这座城堡的砖墙上,依稀能听到远处,尼罗河支流汇入地中海时的奔腾咆哮——在这座修建在土坡上的城堡后面,便是沃土千里的尼罗河三角洲。 它犹如一片绿色的银杏树叶,突兀出现于一片荒芜的沙漠中,带给了整个埃及无限的生机。 也正是这片绿洲的存在,才赋予了埃及地中海粮仓的美名。 如今,费赖迈城堡中已充斥着等待过河的难民,他们拖家带口,好不容易穿越了死亡沙漠,但在这狭小逼仄的城堡当中等待的几天里,又有不少人因饥饿或疾病而亡。 在城堡上层,朝大海开窗的房间里。 亚萨尔领主正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向他哭诉的贝都因酋长。 “一群突然杀出来的黑甲骑士?不仅躲过了你们部落的那只神鹰的探察,甚至你们都快要扑到对方脸上了,他们才突然现身,将你们杀了个七零八落?” “亚萨尔老爷,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绝不是我老眼昏花,而是那些黑甲骑兵绝不是正常活人,他们不仅能无声无息出现,甲胄异常坚固。战斗时,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损伤,被钝器砸到要害,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仿佛他们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也不会有任何恐惧的情绪。” 说到这儿,已经有些年迈的酋长不禁老泪纵横:“亚萨尔老爷,那就是一群异教徒召唤来的魔鬼,绝不是我们莫尔部的战士们所能抵抗的,我的族人们,那些可怜的年轻小伙子们,全都葬送在那片沙漠里,成为了秃鹫与鬣狗的食物。” 亚萨尔一脸沉痛的模样,上前扶起痛哭的酋长,语速温柔而和缓:“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但先知曾说,所有病故,战死于圣战过程中的拜火教徒们,都会升上天国。” “我的兄弟,伱的族人们现在已经在流淌着奶,蜜的河流中徜徉,从此,不经寒暑,不受饥馑,不遭风沙,皆有年轻貌美的配偶,唾手可得的鲜果。” “这是我们每个人都羡慕,甚至嫉妒的事,你怎能因此而悲伤痛哭呢?” 酋长与亚萨尔对视着,若说全然不信,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说真的全信了——那他现在就不在这儿了,而是被“尼弗加德骑兵们”的坐骑踩成肉泥了。 他带着一丝希冀,询问道:“亚萨尔老爷,他们真能升上天国,对吗?” 亚萨尔言辞凿凿:“当然,千真万确!” 酋长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道:“亚萨尔老爷,别忘了你曾经许诺给我们莫尔部的。” “当然,不仅我不会忘记,阿迪勒大人,萨拉丁陛下,都不会忘记你们莫尔部的付出的,你们是真正虔诚的拜火教徒,整个拜火教世界都会为你的虔诚而折服,更别提您要的仅是一座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牧场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 酋长怔怔的,连连点头道:“只要有一座丰茂牧场,只要几年时间,莫尔部还能重新变得繁盛起来。” 糊弄走了损失惨重的贝都因酋长,亚萨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口中念念有词:“全身黑甲的骑兵,装备统一且精良,纪律严明,不惧生死,这绝对是敌人精锐中的精锐,幸好我没派出我的马穆鲁克禁卫,否则,他们还不知能有几人活着回来。” “只是奇怪,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个洛萨还有这样一支军队?” “此前,他跟萨拉丁王作战时不用,跟拉乌夫作战时不用,远征塞浦路斯时不用,难道就为了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对付一群贝都因游牧民?” 这也太滑稽了。 沉思片刻,亚萨尔得出结论:“看来,是那些欧洲君主们出兵了。” 以往,那些欧洲国王们的军队,强则强矣,但鲁莽冒进,不熟悉地形,往往对他们造成不了多大威胁。 但这一次,欧洲君主们派来的军队,不仅训练有素,还能委身去做护卫粮草的任务,这就可怕了啊。 “他们来得倒是快,而且,这次恐怕是真把压箱底的军力都派出来了,我难道真的要在这儿跟异教徒死战到底吗?若是我的力量损耗太多,阿迪勒到时不愿兑现承诺又该怎么办?” 亚萨尔来回踱步着,心中也不禁有些犹豫。 “这个洛萨,还真是可怕,难怪萨拉丁王会接连两次败于他手。” 许久,他长出了一口气,开口道:“苏瓦达大师呢?” 仆人低声道:“大师他正在地下室.” “告诉他,是时候偿还阿里什的血牲了。” 仆人神情微变,有些恐惧地点了点头。 阿里什的那场屠杀,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场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其中,除了恐吓那里的居民,使他们弃城离开外,就是为了完成一场血牲。 仆人正要出门,亚萨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达米埃塔的伊本总督呢?他有消息传来没有?” 达米埃塔紧邻着费赖迈堡,位于尼罗河三角洲的东部地带,一旦费赖迈堡被攻破,他的领地就要直面十字军的兵锋。 各地领主急不急他不知道,但达米埃塔的伊本总督,绝对是最希望他能成功守住费赖迈堡的盟友。 “老爷,伊本总督说他会即刻派兵前来支援,但他拒绝接收那些贝都因难民,他说自己的领地根本办法容纳这些野性难驯,不知服从为何物的游牧民。” 仆人面露难色。 亚萨尔却一点不恼,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了一般:“过河拆桥,还真是伊本老爷的一贯作风,呵,那就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难民吧,让他们选择,是留在费赖迈,跟异教徒奋战至死,还是跑到伊本总督的领地里,被吊上绞刑架。” 做出决定后,亚萨尔现在反而坦然许多了。 他熟悉阿迪勒的一贯作风,大概率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更何况,拆他这个忠诚典范的桥,对阿迪勒而言,也绝对不是聪明人该办的事。 到那时,还有谁愿意向他效忠? 更何况,他亚萨尔连自己最富裕的领地阿里什都付之一炬了,现在弃城逃跑,岂不是前功尽弃? 守住! 最起码,也要让十字军付出足够的代价。 让阿迪勒总督看到自己的才能! … 阿里什的十字军营地。 听完般若的汇报。 洛萨不由皱起眉。 只解决了一群部落骑兵啊… 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萨拉森人的主力,从装备上和作战方式上就能看出来,他们甚至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就是一群武装游牧民。 而他本以为阿迪勒会竭尽全力在西奈走廊上阻击自己的。 毕竟,御敌于国门外,永远是损失最小的选择。 “算了,物资没出问题就好,辛苦你了。” 洛萨笑着安抚道。 般若的新形态,对她硬实力的提升还没那么明显,但在能力多样性上,提升就太大了。 换成以前,她一个人想要击溃数百名贝都因骑士都很难,更别提近乎于全歼了。 “嗯。” 挂断通讯。 库尔斯沉声道:“大人,其实也很好理解阿迪勒的想法。” “御敌于外,折损的是阿迪勒自己的力量。” “埃及的领主们可不会对此感同身受,反而可能会待价而沽,见风使舵,在阿迪勒实力受损之后,以支援其为代价,大肆索要各种特权。” “甚至于,若不是您‘名声在外’,我感觉他们之中可能会有不少人会试着投奔您,哪怕您是一个异教徒。” 库尔斯无奈地笑了笑。 洛萨耸了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若是每取一地,对平民秋毫无犯,对高门大户也网开一面。 那他攻城掠地,岂不是都成了负收益? 那他还不如躲家里种田,等着生命之树将外约旦变成地上天国靠谱。 “呵,这家伙就不怕自己玩脱了?” 洛萨冷笑。 听库尔斯分析,阿迪勒前期,大概率是要搞绥靖政策了,这对他当然是件好事,但他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大人,您似乎对您的实力缺乏一定的认知。” “我若是阿迪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抱有寸土不失,守住埃及的可能。” “毕竟,连萨拉丁都败给了您,即使折损再大,拼着半个埃及被您攻破,掳掠,只要最终能守住,就不算亏。” 洛萨微微颔首:“我明白,所以,阿迪勒现在的打算,就是拖时间,等萨拉丁的支援,等那些地方领主们胆寒,求他出面主持大局,化被动为主动,对吗?” “这只是属下个人愚见。” “大概率就是这样了。” 库尔斯点点头:“切利尼娜小姐传来消息了,她在寻找绿洲的过程中,撞破了敌人布置的一个陷阱,听那样子,倒挺像是个亡灵巫师干的。” “目前看不出敌人这个施法者究竟还有什么特殊能力,但恐怕也不会是个好对付的。” 洛萨“嗯”了一声:“不管是什么人,总不至于比骑龙的那家伙更难缠,传令下去,明日出兵,阿迪勒既然愿意割肉,那我也不怕消化不良!” 第475章 吸血鬼 费赖迈堡。 仆人拎着一盏油灯,走在狭窄阴暗,仿佛通往无底深渊的甬道里。 一阵阴风吹来,灯火摇曳,吹得他心中胆寒。 他战战兢兢向下摸去,很快,借着灯火,他便能够看到黑暗中,泛起的一丝铁锈与金属光泽——是一扇铁质的大门。 还未靠近,仆人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而那扇铁门,分明没有任何锈迹,他提着油灯的手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回想起发生在阿里什的那场灾难。 无数人临死前的哀嚎声,仿佛就在他的耳畔回响着。 他抬起手,试图敲门,但沉重的铁门,只是轻轻一碰,便吱咔咔——带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向后敞开了。 仿佛连灯光都会被吞噬殆尽的黑暗中,一个冰冷的声音蓦得响起:“你家主人有事情找我?” 说话的是个男声,声调低沉,语速缓慢。 仆人连忙低下脑袋,抑制住心中的惶恐,说道:“法兰克人的十字军即将兵临城下,老爷请您出手,阻挡敌军,事后的痕迹,我家主人会为您遮掩。” “不够。” 一阵冷风吹来。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终于在仆人眼中显出了身形:“我积攒的力量还不够,除非,今晚你和你家主人,再举行一场血牲,到那时,我也将会把它们都变成抵御敌军进攻的尸傀。” 仆人下意识抬起头,随后就看到对方在油灯照耀下,带着两颗狰狞獠牙,苍白如同死人般的面孔。 “我我会向我家主人传达您的意思。” 男人把脸凑到了仆人跟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漆黑的眼神中跳跃着危险的光芒,似乎在强行抑制住自己进食的渴望。 “那你要尽快了。” 隐约间,仆人听到了男人咽口水的声音,他连忙道了句:“我这就去询问我家主人。” 随即便像是逃命般转身离去。 蹬蹬蹬—— 听着仆人慌乱的脚步声,男人重新坐回到了黑暗中的一把椅子上。 砰—— 一簇幽绿色的火苗亮起,照亮了这间狭窄的地下室。 在男人屁股底下,赫然坐着一把布满血丝,似乎连缝隙间的血肉都没剔除干净的白骨座椅,座椅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一根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巨型脊椎骨,连接着这把白骨座椅的底座,一直向下,向一个看不见底的血色深渊中通去。 血丝,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白骨流动,一点一滴,注入到坐在白骨座椅上的男人体内。 男人陶醉般地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甘甜美妙的滋味。” “可惜,鲜血从来都是越新鲜越好。” … 天色逐渐昏沉下来。 阿德拉姆站在内堡城墙上,看着依托外城,搭起的一顶顶帐篷,本就不大的城堡,显得越发人满为患。 他的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这些天所发生的事,使他对亚萨尔的不满已经压抑到了机制,一个又一个部落被消灭——不是葬送在异教徒手中,而是亚萨尔!这个他越来越看不清的老友手中。 曾经,亚萨尔是素以豪爽好客著称的,就算是最桀骜不驯,不够开化的图尔部,在面临争端时,也愿意坐下来听他调解。 但现在,他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舍赫,莫尔部只有酋长回来了。”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黄色斗篷的年轻男子,快步走到阿德拉姆的跟前:“舍赫,这是个吞并莫尔部的好机会啊。” 阿德拉姆看着这个族中的后辈,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无力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吞并莫尔部?” “舍赫,这不是您一直的心愿吗?” 阿德拉姆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这个时候,假使图尔部愿意并入我们,你又拿什么去养活那些老幼妇孺?还有,莫尔部是为了亚萨尔老爷的任务才损失惨重,他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当然会!” 年轻男子压低了声音,他指着下面的营帐:“舍赫,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们的人,还有亚萨尔老爷的人,都被安排在内堡,而图尔部的人,在分到了一批粮食之后,就被驱赶到城外,搭建帐篷居住了?” “这说明什么亚萨尔根本不在乎图尔部的老弱病残。” 阿德拉姆的声音中隐含嘲讽:“你说得对,亚萨尔根本不在意我们吞并莫尔部,但你真就觉得,我们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当然!” 男子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您跟亚萨尔老爷是多年的朋友。” 阿德拉姆冷笑:“别忘了,图尔部的那个老家伙,跟亚萨尔的交情也不差,但我听说,他们全族都被屠杀了个干净。” 年轻人不以为然道:“图尔部的舍赫是个脾气古板,暴躁的老古董,舍赫,没人会真的跟那种人交情不错的,以前,亚萨尔老爷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别惹事,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再者说了,我们住内城,他们住外面,这本就是亚萨尔老爷高看我们的表现。” 阿德拉姆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是啊,他高看我们。” 所有还拥有足够战力的部落,都被安排在了内城,一些小部落则被安排在了外城,失去所有战力,只剩下老幼妇孺的,统统被丢到了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算是哪门子的高看? 无非就是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但现在,他已经上了贼船,别无他选了。 这时,一道黑影从城墙上一闪即逝。 阿德拉姆下意识按在了腰间佩剑上,喊道:“站住,什么人?” “是我,老友。” 亚萨尔领主一身棕色长袍,挎着一把弯刀,领着十余名卫兵大步走来:“老友,回去歇息吧,不出意外的话,十字军明天就会抵达,到那时,我们再想休息,就很难了。” 阿德拉姆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他突然又停住脚步,道:“亚萨尔,为何不提前疏散那些老弱,让他们去自寻生路?” 亚萨尔慨然一叹:“如果可以的话,我又怎么会强留他们在此呢?你该知道的,他们于守城无益,反而会消耗粮草水源,但达米埃塔的总督说了,不允许任何一个难民进入他的领地,这是他出兵救援的唯一要求,我又能把他们疏散到哪里去呢?赶到那片荒漠里,跟送他们去死又有什么分别?” 阿德拉姆压低了声音,有些愤怒道:“留下他们,也跟送死没区别!” 亚萨尔沉默了片刻,声音中满怀悲悯:“当然有区别!留下他们,是要他们跟异教徒拼杀到最后一刻,是要让他们死在伟大的圣战当中,是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得到救赎,升往天国。” 阿德拉姆愣了愣,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亚萨尔。 亚萨尔伸手扶住阿德拉姆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对我多有误会,但那是因为你从未站在我的位置上考虑问题,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屠夫。相信我,兄弟!一切都是为了圣火,为了伟大的圣战。” 阿德拉姆微怔了片刻,轻叹道:“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我已经看不清你了,亚萨尔。” 目送阿德拉姆离去的背影,亚萨尔冷笑了一声,低声吩咐道:“记住,管好你们的眼睛,今晚看到的外城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许传到外面。” 一个个面无表情的萨拉森士兵纷纷应道:“是,主人。” 他扶住城墙,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利齿撕破血肉的动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之情:“这个该死的吸血鬼,胃口越来越大了,果然,先祖说的是对的,想要驱使这种怪物,代价,与同魔鬼做交易也没什么分别。” 他的手指轻轻磕着城墙,不过吸血鬼的胃口虽大,但也有比魔鬼好的地方,比如——它们拿了好处就会办事。 “但愿,这家伙真如它吹嘘的那般厉害。” 第二天清早。 迎着破晓晨曦,来到城墙上换班的卫兵,突然感觉眼前的景象跟以往似乎有什么不同。 他扒着城墙边沿向下眺去。 一切跟以往似乎都没什么分别,帐篷里居住的游牧民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但怎么看怎么都有种别扭的感觉。 他正想仔细看个真切,却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喊叫声。 “十字军恶魔!十字军恶魔来了!” 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着。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面绘制着金色雄鹰的黑色旗帜,蓦然出现。 第476章 白底鸢尾花 “敌袭,敌袭!” 塔楼上的铜铃被摇得叮当作响。 圣火大祭坛上的篝火腾得燃起数丈高。 城头的士兵们纷纷手忙脚乱地整理武备,将弓箭放到近前触手可及得位置,将滚木,擂石,推杆等守城器械,从塔楼的库房中取出,搬上城墙。 阿德拉姆推开挡在面前的两名族人,迅速趴到城墙上远眺着。 只见地平线的地方,尘埃漫天,数不清的各色旗帜,像是尼罗河的潮水,裹挟着钢铁洪流,带着势不可挡,令人绝望的气势,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至。 “圣火在上!” “这些异教魔鬼行军时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连萨拉丁王都输给了这些异教恶魔,我们拿什么抵挡敌人的大军?” “我听说,莫尔部的那些骁勇善战的小伙子们,面对十字军的骑兵,只一个回合就被杀得溃不成军,莫尔部以前可是咱们几个部落里最强的。” 守军人心浮动,十字军的可怕传说由来已久,再加上打头阵的都是洛萨直属的精锐,军容齐整,带给他们的压迫感也是他们此前从未感受过的。 这时,有人高喊道:“老爷上来了!” “亚萨尔老爷,我们的援军呢?” “难道我们放弃自己的祖地,烧毁辛苦耕耘的城镇,就是为了来到这儿,在缺衣少食,孤立无援的处境下,跟异教徒决一死战吗?” 面对蜂拥而来的质疑,亚萨尔的神情却很坦然:“异教徒的军队刚刚抵达,他们人困马乏,饥渴难耐,他们需要时间休整,需要去很远的地方砍伐树木,建造攻城器,而伊本总督的援军马上就会抵达。” 他高声道:“我们放弃了阿里什,放弃了我们代代生活的祖地,绝不是为了困居在这座狭小的城塞里,等待战死的终局,而是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 “只要我们坚守住费赖迈,援军就会源源不断地向费赖迈汇聚而来,我们将成为整个拜火教世界的英雄!” 守军被亚萨尔说服了。 的确,在沙漠中,即使是寻找能够生火的柴薪都是难事,更别提修建攻城器械时,所需的那些优良木料了,无论怎么看,十字军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发起进攻。 阿德拉姆却沉声道:“但他们可没有要安营扎寨的意思。” 亚萨尔对此,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那再好不过了,若愚蠢鲁莽的十字军选择强攻,我们就叫他们领教一下,什么是拜火教勇士的勇武!” 城墙下,外城区的游牧民,已经纷纷拿着武器登上城墙,他们沉寂得可怕,仿佛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 亚萨尔指着这些人大喊道:“看啊,我的兄弟们,外城的战士们装备不如我们精良,战力不如我们强悍,但他们在面对异教恶魔时,却未曾展露半点恐惧。” “因为他们早就已经视死如归!” “因为在这场神圣的战争中,每一个战死者,都将登上天国!” “圣火永燃,至高至大!” 城头守军重新焕发士气,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呼喝大喊起来。 城下,重新骑回日蚀的洛萨,认真打量着这座规模不大,但却足够坚固的城堡。 “洛萨,我们为何还不安营扎寨?” 高弗雷男爵纵马而来。 军中没有携带拆解开的攻城器,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除非是扛着简陋的梯子,爬墙强攻,但十字军人数虽多,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折损。 “不用,我们稍作休整,即刻攻城。” 洛萨摆了摆手。 高弗雷男爵的语气急促了些:“没有攻城器械,我们如何攻城?” 洛萨看向高弗雷男爵,微笑道:“谁说我没有攻城器械的?” 他知道高弗雷男爵没有恶意,而是担心他没有打攻城战的经验,低估了攻城战的惨烈。 洛萨看向身旁的‘铁骑士’:“般若,拜托你了。” 般若微微点了下头。 只见在洛萨近前,两队全副武装的瓦兰吉卫队所预留出来的空地上,一座座制作精良的巨型投石机,没有任何征兆便已突兀出现,仿佛它们原本就在那里一般。 高弗雷看得瞠目结舌。 即使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巫术,有超凡力量存在,他依旧很难理解这种无中生有的能力。 洛萨没头没尾地说道:“摩西离开埃及,要过红海,上帝便使海水分开,使他得以通行。” 高弗雷男爵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如今,十字军要过费赖迈,上帝便赐予我们攻城器,使我们得以通行?” “对,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洛萨微笑着在身前画了个十字:“现在,高弗雷男爵,请回到你的岗位上吧,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保护好你双腿中间的位置,乌尔丁为了医治伱,已经切掉了其中一颗了。” 高弗雷翻了个白眼:“上帝宠爱你,人们视你为圣人,但你其实就是个促狭的臭小子!” 目送高弗雷男爵离开,洛萨才又开口询问道: “消耗怎么样?” 般若轻声道:“还好,毕竟只是召唤一堆死物。” “那就好。” 洛萨高声道:“传我命令,让随军的工程师立刻过来,接管这些投石机;此外,再吩咐后勤营的人,为我的棒小伙们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他扬起马鞭,指向前方:“今天晚上,我要站在那座塔楼里,眺望尼罗河对岸的美景。” 而此时,居高临下,俯瞰着十字军营地的费赖迈守军,自然不会无视掉那一座座凭空出现的巨型投石机。 “阿德拉姆,我没看错,对吧。” 亚萨尔紧紧攥着阿德拉姆的手臂,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晕眩。 阿德拉姆神情凝重地猜测道:“是伪装,跟那些黑甲骑兵们一样的伪装!他们将攻城器隐藏起来,逃脱了猎鹰的视线,不然我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运送这些攻城器,到城下组装起来。” 似乎,也只有这一种猜测了。 亚萨尔扶住城墙,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像上了赌桌的赌徒一样,将所有筹码都推上去了。 “老爷,快看,是伊本总督的旗帜,我们的援军来了!” 亚萨尔惊喜地回过头。 “不好,十字军派兵拦截了。” “他们刚刚渡河,还没来立住阵脚!” 刚萌生一丝喜悦之情的守军,立刻便看到十字军队伍的两翼,数千名穿着各色甲胄的骑士们,像是一阵风般从堡垒两翼穿过。 而刚刚渡河支援来的伊本总督麾下军队,对此的反应竟显得颇为手忙脚乱,似乎他们根本没料到十字军刚刚抵达,在立足未稳之际,便要向他们发起进攻。 洛萨麾下的重骑兵连队——由数十名敕令骑士,两百具装弓骑兵,两百名翼骑兵,以及四百名修会骑兵组成的大连队,宛如一堵森然铁壁,拦在伊本总督援军的面前。 敌人是一支步骑混合的队伍,总人数足有一万余,其中更有近半都是骑乘着骆驼,战马的骑兵,有一千余都是人马具装的精锐。 可以看出,伊本总督是真心想要帮助亚萨尔守住费赖迈的,派出的援军,也是他这个地方总督所能拿出的一支较为精锐的力量。 重骑兵连队停在半途,积蓄马力,等待冲锋的号令。 德瑞姆从怀里取出肉干,放在嘴里小口咀嚼着。 “嗨,骆驼小子。” 埃普里特扯着嗓子叫道:“我看到了,别藏了,今天虽然是礼拜五,但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即将踏上战场,跟异教恶魔做斗争的骑士,只食用不能使人增长力气的谷物。” 德瑞姆将肉干一口塞进嘴里,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同袍:“我如果不藏着点,早就被你们这帮永远吃不饱的家伙给抢光了。” “别那么小气,圣人曾经说过,向你的同袍分享食物,是高尚者所应做的。” “这是哪儿的圣人,异教的圣人吗?” 德瑞姆毫不留情地又从马鞍袋里掏出了一条肉干,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并且打开了布袋,向埃普里特示意自己已经没有了。 “你这个吝啬鬼,可耻的犹太佬。” 德瑞姆故作严肃地指向前方:“注意骑士长的旗帜,现在可不是说俏皮话的时候。” 在队伍最前方的地方,扛着一杆白底鸢尾花军旗,银甲赤马,显得格外醒目的让娜,宛如天空中悬挂的骄阳,始终吸引着所有人的瞩目。 “别那么紧张,骆驼小子。你这是第一次跟随让娜骑士长作战,对吧。” “当然。” 埃普里特脸上带着一丝自豪:“听没听说过一句话——若你在侯爵大人麾下作战,即使是懦夫,也总能焕发无限的勇气,而跟随让娜骑士长作战,即使是一个瘸子,也能变成剑圣。”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埃普里特,还有一众老兵,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让娜在他们眼中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不仅是因为她是所谓的侯爵钦定“圣枪守护者”,也不仅是因为她那不知不觉就使人倾倒的人格魅力。 而是因为她总能带给他们胜利。 “信号来了,端起骑枪,德瑞姆!” 埃普里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德瑞姆连忙照做:“然后呢?” “看见骑士长的旗帜了吗?” “废话!” 埃普里特咧开嘴,将面甲拉下,头盔下,传来他瓮声瓮气的声音:“跟着那面旗帜冲锋,然后迎接胜利——我要把对面指挥官的头盖骨当碗使。” 德瑞姆也拉下了面罩,瓮声瓮气道:“我要拿它当尿桶——当然,也不耽误你用。” 谈笑间。 恍若尼罗河洪流的重骑兵连队,便在一声“以父之名”的战吼声中,追随者那面白底鸢尾花的旗帜,向着正匆忙列阵迎敌的上万萨拉森军队冲去。 第477章 破城 战斗的过程实在乏善可陈。 立足未稳的伊本总督援军,面对以洛萨麾下,最为精锐的重骑兵连队为先锋,总计不下三千余精锐骑兵的冲锋,根本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力。 仍在渡河的援军,纷纷回撤。 留在岸边的援军里,那些从各地村落征召来的士兵,大多胆气丧尽,丢盔弃甲,想要游回对岸,但此时正值尼罗河的汛期,河流湍急,又怎可能游得回去? 少部分精锐在各自领主的统领下,勉强组起阵型,但他们当中,最具战斗力的那些马穆鲁克,此时连自己的坐骑都没找到呢,十分战斗力也发挥不出三分来。 只一轮冲锋,敌人便如割麦子一样倒下,鲜血染红了尼罗河,尸体落在河水里,随着波涛滚滚,一同流入大海。 德瑞姆奋力砍倒了数人,脸上染血。 敕令骑士的高超武艺,在此刻显露无疑,明明是个新兵,他的战技却已娴熟得不像话。 埃普里特哈哈大笑着:“这些胆小怯懦的异教徒,他们如麦浪一般倒下。果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萨拉森人刨开阴谋诡计,在战斗力上根本不值一提。” 这位勇猛善战,来自萨克森的十字军骑士,在方才的战斗中,杀敌起码有十几个,其中还有一个装备精良的萨拉森贵族,惊得德瑞姆眼皮直跳。 心道:合着这家伙整天吹嘘自己曾赤手空拳,勒死一头熊的事迹,很可能是真的! “放下武器者不杀!” 随着洛萨下达的命令,萨拉森人最后的抵抗决心也逐渐散去,一个个丢下武器,垂头丧气地等待十字军的发落。 塞巴斯蒂安挥舞着手中的连枷,正欲将一个丢下武器,放弃抵抗的战俘砸死。 “住手,枢机阁下!” 看到这一幕的德瑞姆,匆忙喊道。 主教身边,效忠于他的骑士们(指那些在修道院领取田产,作为自己采邑的骑士,实际上不具备封建关系,但实则与家臣无异)纷纷拔出了手中的武器,看着这个拥有明显异教徒相貌的骑士。 “站住,你是何人?” 德瑞姆指了指襟前的纹章:“我是侯爵大人麾下的骑士。枢机阁下,侯爵大人在发起进攻前,明令说过,禁止杀死俘虏,您这是在做什么?” 塞巴斯蒂安麾下的一名骑士开口道:“异教徒是无药可救的,地狱就是他们该去的归宿。” “没错,宗座陛下都说了,杀异教徒不算杀人,而是救赎。” 德瑞姆皱起眉,要知道,他此前也是一名异教徒。 “枢机阁下,侯爵大人的命令是不容许打折扣的,杀死一个放下武器的俘虏,也不会给您和您麾下的骑士们增添半点荣光,反倒会使您蒙羞。” 塞巴斯蒂安枢机皱起眉头,将武器丢给自己的扈从,取下颈上悬挂的镶有红色宝石的黄金十字架,抵在德瑞姆面前:“骑士,是你的侯爵大人更大,还是教宗陛下更大?” 当然是侯爵大人更大! 但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德瑞姆陷入了犹豫当中,作为一个没根没底,甚至本就是“杀之无罪”的前异教徒,他似乎并不该强出这个头。 “主曾经说过: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戴着宛如一对公牛角的翼盔,一身银白甲胄的汉斯,从一众骑兵们当中纵马走出:“枢机阁下,这是在战场上,这里的最高统帅是侯爵大人,即使是教宗陛下,也不该在此时此刻,一个对所有基督徒都至关重要的时刻,质疑侯爵大人的命令。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塞巴斯蒂安冷笑道:“哈,你难道真以为十字军事业能接连取胜,是伱家主人的功劳吗?那是圣枪的功劳,是上帝显圣的功劳,是神圣的十字军事业成就了你的主人,而不是你的主人成就了十字军。” “难道你家主人可以因为上帝的力量经由他显圣,就沾沾自喜,志得意满吗?” 他越说气势越盛:“没有你的主人,换做任何一个地位崇高,智慧超群的君主于此,无论是高卢国王,阿尔比恩国王,波西米亚公爵,来统帅这支军队,都将击败那邪恶的异教徒——因为这是上帝的旨意。” “但在侯爵抵达圣地之前,即使十字军拥有真十字架的碎片,圣母玛丽亚德臼齿,圣荆棘,还有一大堆各个圣人的遗骸,依旧打过多次败仗。” 汉斯不卑不亢地看着塞巴斯蒂安蓝色的眼珠:“康拉德皇帝和路易国王当初东征时(指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也携带了圣物,但他们还是折戟败退,数不清的基督儿女要么被杀死,要么便是被变卖给异教徒为奴。” 塞巴斯蒂安迅速回道:“这是天父在考验我们的虔诚,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需经历重重磨难,方能达成的。” 汉斯微笑着反问道:“既然这样,枢机阁下是蒙受神启,笃定此次十字军,必将赢得最终的胜利了?不然何以笃定,换做任何一位君主,皆能完成此等伟大事业呢?” 塞巴斯蒂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个时代敢于胆大包天,冒领神启的人可不多,更多的是那种精神上出了毛病,连自己都相信自己得到神启的人,而非主观上想要借此诓骗。 塞巴斯蒂安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回答汉斯的疑惑,而是满怀厌憎地瞥了一眼他,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骑士?” “枢机阁下,你可以叫我汉斯,塞戈的领主,王家骑士团的团长。” “我记住你了。” 塞巴斯蒂安看着汉斯毫不动摇的神情,冷笑了一声,一语双关道:“愿上帝保佑你升上天国,年轻的骑士。” “愿您也能如此。” 汉斯只是微微颔首,从礼节上丝毫挑不出疏漏,目送着悻悻然离去的枢机主教。 周围的骑士们,纷纷发出了善意的鼓噪声。 “好样的,汉斯骑士,你把那个趾高气昂的家伙驳斥得哑口无言,依我看,你都够格去圣保禄经院里当一个学士了。” “没错,我早就看那个戴满珠玉的枢机不顺眼了,跟乌尔丁主教比起来,他一点也不值得我们尊敬。” 汉斯笑着摆了摆手,跟一众骑士们寒暄了阵,他才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德瑞姆道:“做的不错,德瑞姆。” 德瑞姆有些惊喜道:“汉斯大人,您知道我?” “侯爵大人和乌尔姆骑士都曾跟我提起过你。” 汉斯拍了拍德瑞姆的肩膀:“教会也不全是乌尔丁主教这种圣人,更多的还是塞巴斯蒂安这种——侯爵大人称他们为鬣狗,贪婪,残忍,欺软怕硬,喜欢不劳而获。” 德瑞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像乌尔丁主教这种人,寻遍整个世界也是很少见的。不仅是乌尔丁主教,乌尔姆骑士,让娜骑士长,还有您,都是很少见的。” 汉斯忍俊不禁道:“我可没资格跟乌尔丁主教,还有让娜骑士长并列在一起。倒是乌尔姆,我的资格怎么比他也老一点。” 伴随着远方一阵轰鸣。 一众正在清理战利品的骑士们纷纷欢呼了起来,原来正是那一座座巨型投石机发威了,一枚石弹精准命中在城墙上,像是一座血肉磨盘,将凸起的垛口,连同躲在后面的萨拉森士兵们一同碾成了碎末。 伴随着投石机的轰鸣声,十字军们开始进午餐。 而城头守军的士气,在这些可怕的攻城器械的轰击下,以及援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近乎全军覆没的双重打击下,已经跌入谷底。 等到十字军开始攻城的时候,城头守军的抵抗,已经变得极为微弱了。 倒是外城墙上的那些游牧民,一个个悍不畏死,他们宁肯抱着登上城头的十字军一同坠落城墙摔死,也不愿放下武器投降,给十字军的推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但他们的数量,实力还是太差了。 血肉之躯再怎样无惧生死,也不可能跟钢铁武装的战士对抗。 等到十字军攻克这座城堡的时候,洛萨甚至都没察觉到这些“游牧民”的异常,还真以为他们是得到“圣战”感召的狂战士。 洛萨踩在费赖迈堡顶部的塔楼上。 满载着麦酒,葡萄酒,谷物,盐,鱼,皮革,水罐的马车,络绎不绝驶入城堡。 费赖迈堡的规模不大,无法容纳所有十字军,再加上这里的尸骸还没清理出去,易生瘟疫,所以仅是用来当作储存物资的地方,军队仍于城堡外驻扎。 “对岸,就是尼罗河三角洲了。” 洛萨这样说道。 对岸,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海风吹拂着绿色的麦浪,一座座繁盛的村庄冒着袅袅炊烟,栽培着油橄榄和无花果的果园,鳞次栉比。 再回过头来,天地间依旧一片昏黄苍茫。 “简直就像隔了一个世界一样。” “那里迟早会属于您。”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就像您今天曾说的,要在这儿眺望对岸的美景一样。” 洛萨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库尔斯,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就不用说那些恭维话了。我听说,今天汉斯跟那位塞巴斯蒂安枢机起冲突了?” “是的。” 库尔斯点头道:“不仅如此,底下有人汇报,这位枢机大人可是很不老实,一直在串联十字军当中的王公贵族,试图增强自己的影响力。可以预见,他是不会希望您能夺得埃及的王冠,且一旦得到臂助,必定会站在您的对立面的。” “跳梁小丑罢了。” 洛萨冷笑了一声,他的效忠者,遍及整支十字军的各个角落,宛如生命之树深入地底的根系,牢牢紧握着这支军队,就算掺进来一些沙子,对他而言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库尔斯压低了声音,手掌比在脖子前,轻轻一划:“要不要?” 洛萨摇头:“不必了,暗杀这种事,终究是小道。” “但却很好用。” 洛萨猛然回过头,却看到塔楼另一端的城墙上,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陌生男子,正面露微笑地看着他,刚刚那句话,显然也是他说的。 第478章 吸血鬼之夜 “你就是亚萨尔?” 夜风呼啸。 穿着镂刻着无数花纹的圣十字板甲的侯爵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突兀现身的男人。 “当然不是。” 男人面带微笑地否认了侯爵的询问,他的相貌很英俊,身材瘦长,披着件黑色的羊毛斗篷,站在城垛上,背对着夜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黑色的幽灵。 否认完,他又微微偏过脑袋,看向身后的影子:“出来吧,你躲不过我的眼睛——变种的鲜血魔法,很有趣,但只要是鲜血魔法,对我就无效。” 库尔斯当然不会听他的话。 这家伙能悄无声息,瞒过他跟洛萨两个人的耳目,出现在这儿,实力显然不容小觑。 “你为亚萨尔服务?” 洛萨直言不讳道,他感受不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机,但野兽直觉感受不到的东西可太多了。 “服务?算不上,顶多算是交易罢了。” 男人摇了摇头,扯开嘴角,加重语气说道:“亚萨尔要我杀了你。” 对面的侯爵回应却很冷淡:“但现在看来,你似乎没打算履约?” 男人脸上露出浮夸的笑容。 他似乎很爱笑,也很有表演欲,动作像是宫廷里的优伶或是小丑:“瞧您说的,我的信誉可是很良好的,雇主付出血牲,我便会完成委托,这是属于血族的契约——但很可惜,经调查,我发现他给出的血牲完全够不上杀死你的筹码。” “所以呢?”洛萨反问道,“你就背弃了你的雇主?” “哪能行啊,我又不是魔鬼。” 男人连忙叫冤:“放在三百年前,吸血鬼大公的名声,在黎凡特,在整个东方的黑暗世界里,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比现在的什么阿萨辛可靠一万倍。” “吸血鬼大公?” 男人微笑着说道:“对,只要拿出我的契书,就能召唤我来做一笔交易,亚萨尔的家族凑巧持有这本古卷罢了。只可惜,他的价码给得太低,于是,他只得更换了条件,使我在城破之时,将他的家眷,心腹们连同他一起送到了对岸。” 洛萨皱眉道:“所以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想为自己找一份新的委托?” “没错。” 自称吸血鬼的男人微笑着说道:“我察觉到您麾下的这位,身上有着令我感觉熟悉,但又很陌生的鲜血魔力——请问,你也是吸血鬼吗?” 后面这句话,是对塔楼城垛下的阴影说的。 库尔斯在方才,又悄然变换了方位,但依旧被对方一眼勘破。 “不是。” 库尔斯没开口,依旧是洛萨在说。 库尔斯和芙琳吉拉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在他们的世界,他们自称是血裔,血族,圣族,唯独没有“吸血鬼”的自称,这就好比东帝国从来不会自称是拜占庭,这个时代根本没那个称呼。 吸血鬼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我姑且相信,那就第二个问题——侯爵大人你又是个什么.种族?” “人类。” “哈,这么浓郁的龙味儿,比真龙更像真龙的气息,怎可能是人类?如果不是你身上还缭绕着一股奇特的黑暗力量,我就该怀疑你是那种掌握了变形术的高等龙类了。” 洛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出于好奇心?” “也不全是。” 男人舔了舔嘴唇:“还有嘴馋的因素,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交易的内容了。” “什么交易?” “把你的这个手下交给我,我想研究研究他身上的气息——那种相较于我们吸血鬼,充满勃勃生机的鲜血魔力,实在是让人垂涎——作为补偿,我会代替你的这个手下为你服务。” 看着洛萨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男人露出了一脸遗憾的神情:“好吧,这的确有些过分,那就换一个。” “你说。” “我想尝尝你的鲜血,说实在的,我喝过很多种龙血,但还没有一种像你身上的一样诱人,只要你付出全身上下,一半的鲜血,我就为你服务。” 他说完,立刻又补充道:“相信我,这会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我知道你就快成为埃及的国王了,但即便是埃及国王,在诸王中,能排到前十吗?你不会满足于此的对吧!” “如果有我帮你,我会使你成为最尊贵的帝国皇帝,你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 洛萨哑然失笑,男人所说的是事实,但显然是一知半解。 日耳曼尼亚皇帝的皇冠,承自西帝国,从法理上来讲,毫无疑问是诸王之首,凌驾于高卢国王,阿尔比恩国王,伊比利亚诸王之上。 但相较于缠绕着阴谋诡计,面临无数觊觎者的日耳曼尼亚皇帝的宝座,如果跟埃及国王的王位同时摆出来供人选择的话,恐怕绝大多数贵族,都更愿意去富庶的埃及当国王。 洛萨没有向吸血鬼科普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吸血鬼做交易的想法。 交出一半血液,哪怕他生命力顽强,不会丢掉性命,也至少会大病一场,更何况,他也不可能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吸血鬼的信誉。 “诚然,你有拒绝的权力,但我得说这不是个聪明的决定,毕竟我已经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食欲了,一旦如此,即便我不愿做强盗,依旧得屈从于本能。” 男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未曾消失,只是眼神中已弥漫起一丝血色。 “你大可以试试。” 洛萨背后,隐隐有一条虚幻黑龙升起,体态修长,双眼猩红,它盘旋在洛萨背后,硕大的头颅垂落,冷冷地看向吸血鬼。 “好强的威压。” 吸血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容,但很快就淡定了下来:“不必对我施展这种虚张声势的把戏,我读过你麾下士兵的记忆,你若真如此强大,又岂会连对付一头卡累利阿青年龙都如此费力?” 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一对獠牙探出嘴角,鲜血组成的双翼在背后展开,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味弥漫开来。 两者的气势,在这狭窄的塔楼顶部碰撞着,竟是泾渭分明,都无法逾越雷池一步。 单看气势,这只吸血鬼的强度,恐怕还要在被猎魔人们封印多年的深渊领主,伊莉丝之上。 吸血鬼冷笑道:“你的底细早就被我看穿了,接下来,要换一个选择吗?” 洛萨不动声色道:“该是我这么问你才对,屈从于食欲,然后死在我的剑下,还是遵循理智,离开这里——还是说,你真的认为从一个凡人的视角里,就能看出我的所有底牌?” 这时,男人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伸手一挥,垛墙化作芥粉,一道虚幻影子浮现,复又消失无形。 “厉害,居然能瞒过我,他早就去叫帮手了对吧?” 洛萨抬起手,带有火山神性的火焰缭绕而起,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把锋利火刀:“你大概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后,我的扈从们就会来到这儿,将你化作灰烬。” “真可惜,我本来期待这次会面的结果,能是一团和气呢?” 男人向后退去,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但我不会放弃的。” 黑暗中,一对雪白獠牙闪烁着森然冷光。 “迟早有一天,我会痛饮你的鲜血。” 吸血鬼自顾自留着狠话,身影逐渐变淡,似乎正使着某种奇特的传送法术。 而此刻,洛萨心中的杀意已经蓬勃到了顶点。 他毫不犹豫举起手臂,圣十字板甲上,那镂刻的花纹中,无数神圣的铭文散发出金色的光辉,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像是降世的天使。 “圣哉!” 圣枪的形体迅速由虚幻,转为凝实。 几乎已经化作虚影的吸血鬼,体表腾起袅袅白烟,像是被浓硫酸倾倒在身上一般。 “想跑的话,可没那么简单。” 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 率先赶到的切利尼娜,御风而至。 锋利的双剑脱手而出,像是离弦的弩箭,狠狠钉在吸血鬼的体内。 扼喉之手的强制沉默效果,使即将消失的吸血鬼,身体陡然凝固在了原地,传送法术施展失败,下一刻,他迎来的便是圣枪那荡尽邪祟的恐怖圣炎。 紧跟着,沉重的脚步在塔楼甬道中回荡着。 赤裸着上身,长满银灰色毛发的狼人,四肢着地,带着一往无前的狂暴气息冲到了洛萨的跟前,他的背后,紧攥着他脖颈毛发的般若,挥毫写下一串拉丁文。 背负双剑的猎魔人从虚无中跳出,杰洛特,艾斯卡尔,兰伯特——三位老朋友,呈品字形出现,第一时间向吸血鬼杀去。 第479章 眨眼之间,杀局已显。 洛萨是个怕麻烦的人,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很清楚一个存心跟他作对的强大施法者,会给他造成多么大的困扰。 所以,既然这位吸血鬼大公,撂下狠话,未来还要找他们的麻烦,那就一锤定音,把他钉死在棺材板下面! “确实,有点厉害呐。” 男人伸手攥住了洞穿他身体的圣枪,白烟袅袅,圣辉灼烧着他的手掌,但他依旧牢牢地攥着圣枪的枪杆,将他一寸寸拔了出来。 圣枪被拔出的一瞬,便化作金色的辉光,重新回到了让娜的手中。 “这可不是圣枪。” 吸血鬼意味深长地看了让娜一眼,他张开双臂,带着浓郁血腥味的红色光芒,有如一道天幕,从天而降,将整座塔楼统统包裹在了其中。 “这么多美妙的血与肉,既然主人盛情难却,我便不走了好了。” 他的眼神饱含贪婪地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每一个似乎都不同凡响,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珍馐,虽然每个也都不是那么容易吃到嘴里,但单单是看着,就让他有种垂涎三尺的感觉了。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异化,血肉增殖,发出令人作呕的异响。 钉在他体内的两把属于切利尼娜的长剑,一寸寸被血肉挤出,上面萦绕着一道血色光芒,切利尼娜伸手想将它们召回,它们竟也只是剑身微微颤抖着。 洛萨的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不仅是鼻子,就连皮肤表层都带着一丝痒麻感,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了血水当中。 整个世界都像是被这道猩红的天幕所笼罩住了,看不清月亮,也看不清原本存在的塔楼,城堡,他们仿佛不知不觉间,就被这只吸血鬼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此时,眼前的吸血鬼已经根本看不出半点人形了,他就像一滩血肉堆积成的烂泥,缓缓流淌着,融入到那血色的天幕当中。 使头顶的天幕,看上去都多了一分肉感——就像是置身于一个人体的内部,耳畔都隐隐响起了脏器蠕动的细微声响。 让娜紧握着手中的圣枪,脸上满是凝重之色,这种强度的黑暗生物,即使是她曾经猎杀的魔物当中,也算得上能排在前列了——而现在,她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 “般若,护住大人,你的猎魔人们对这种强度的怪物,几乎派不上多大用场。” 她侧过身子说道。 般若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洛萨跟前,三位猎魔人无声无息间爆成一团烟雾,消失无踪的同时,一股阴冷不详的气息重新降临在般若身上。 黑发如瀑,持鬼面盾,稳稳挡在洛萨身前。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像是从四面八方一同开口的声音传来:“气息瞬间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侯爵大人,你还有你的属下们,可真是给了我太多惊喜了。” “装神弄鬼的家伙。” 人立而起的巨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有本事就滚出来,跟我公平一战!” 他是维内托,一个把自负,好战刻在骨子里的男人,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不知躲在哪里,根本不露出身影的敌人了。 “呵,小狼崽子,别着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切利尼娜眯起眼睛,敛去黑暗中那对金灿灿的狼族竖瞳。 她回想起在萨卢佐,口袋里经常揣着廉价糖果的菲奥雷老师曾经的教导:假如吸血鬼将你们拉入鲜血结界当中,不要惊慌,保持沉着冷静,不要急于发起进攻,找不到吸血鬼的本体,无论发出怎样的攻击,最多也就只能消耗对方的一些备用血源罢了. “找到他的本体.” 她仰起头,头顶的天穹,像是倒扣了一座宽阔无垠的鲜血之湖。 虽然不知道两个世界的吸血鬼到底有什么不同,但似乎,就目前的情景来看,跟菲奥雷老师描述的鲜血结界真的很像。 都是与世隔绝。 都是找不到敌人的本体。 啪嗒—— 一滴血水擦着洛萨的脸颊落在他的肩甲上,立刻便气化消失。 抬起头,天空中已遍布着一滴滴悬挂在穹顶的小血滴,它们缓缓凝聚,又缓缓滴落——充斥整个世界,根本无法躲避。 “在我的世界里,跟我融为一体吧。” 男人的笑声刺耳,里面充满了贪婪与得意。 洛萨冷声道:“大家小心,别被这些雨滴淋到,先搞清楚这里究竟是哪!” 费赖迈堡。 芙琳吉拉正蹲在地上,察看着一具具被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尸体大多是残缺不全的,他们是守在外城,装备也不甚精良,更是男女老幼皆有的游牧民。 但在守城战中,他们却爆发出了与这份实力不相匹配的卓绝勇气,每一个都奋战至死,哪怕断胳膊断手,也要试着用牙齿撕碎敌人。 “脖颈上有牙印。” “血都被吸干了。” “这些人是活尸吗?” “不对,它们身上没有特殊气息。” 芙琳吉拉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划开了一具尸体脖颈上的齿痕,翻开里面的皮肉,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本该是红色的血肉,竟已变成了漆黑。 “是毒素吗?” “毒素驱使这些尸体继续战斗,因此才没显露出特殊的气息?” 正观察着的芙琳吉拉,突然猛地回过头,看向费赖迈堡顶端的那座塔楼,金色的圣辉接天连地而起,但紧跟着不久,圣辉就消失了,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血色的光辉,将整座塔楼都笼罩在了其中。 看守城堡的士兵们,纷纷露出惊惧的神情。 嘈杂声,沸反盈天。 “小姐,出事了。” 库尔斯从芙琳吉拉背后的影子里浮现出身影,神情有些焦急。 “圣枪那么大的动静,我又不瞎。” 芙琳吉拉没好气道:“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库尔斯言简意赅道:“大人遭袭,敌人疑似是一只非常强大的土著吸血鬼,我的血影秘术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他说完,又赶忙补充道:“小姐先别着急,让娜女士,般若女士,还有维内托先生已经赶过去了。” 芙琳吉拉没有问为什么最后才通知她,省却了无用的废话,开门见山道:“是因为鲜血魔力与他同源,所以无用吗?” “没错。” 库尔斯看向塔楼顶部,逐渐消弭的异象——此时,他已经感受不到洛萨他们的气息了,仿佛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小姐,从踏入这座城堡后,我便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有话直说。” 库尔斯低声道:“小姐,这只土著吸血鬼施展的,很像是血池化的能力,这样强大的鲜血魔力,是没办法完全隐藏的,所以我猜,他或许是借用了一座隐秘的鲜血魔源。” 芙琳吉拉皱眉道:“这就是你没第一时间通知我过去的原因?” 库尔斯点了点头:“正面战斗,我们对战局不会有任何贡献,但若是釜底抽薪的话.” “我明白了,库尔斯。” 芙琳吉拉点了点头:“我们立刻去找魔源。” 第480章 越接近死亡 “库尔斯先生,大人遭到了袭击,对吗?” 匆匆赶来的汉斯,语气中带着一丝“怎么不通知我”的郁闷,要知道他的战斗力虽然不如维内托,但都是五星,差距其实也算不上多大。 维内托能上阵,证明他应该也没问题。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留在这里,稳定军心,整座城堡已经像是架在火炉上的开水壶了,这里储备的物资,绝对不容有失。” 费赖迈堡驻防的,除洛萨亲卫以外,还包括许多非战斗人员,包括清点粮食物资的书记官,抄写员,运送辎重的民夫,非战斗人员的修士。 这些人看到塔楼上的异样,怎可能还依旧保持淡定。 而且,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此刻也迫切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多人一看到库尔斯的身影,立刻便向他蜂拥而至,七嘴八舌地询问道:“库尔斯大人,刚刚那是什么?侯爵大人是动用了圣枪,对吗?” “到底是谁袭击了侯爵大人?我们该怎么做,库尔斯大人,你给我们拿个主意吧!” “身为侯爵大人的禁卫军,我们不能就站在这里枯等。” 库尔斯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汉斯的肩膀,在人们即将把他围住的时候,飘然远去。 汉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为什么总是我来做这种事? “大家不要惊慌,异教恶魔的确袭击了侯爵大人,因为他们恐惧,他们害怕侯爵大人渡过河去,取走他们的性命。你们难道认为,侯爵大人会倒在一场不入流的刺杀面前吗?” “现在,立刻各司其职,返回到伱们的岗位去!” 他的语气很坚定,心中却不免有些发慌。 这一次的敌人,一定非同小可。 不然也不至于让娜小姐,般若小姐,切利尼娜小姐还有维内托一起出动,就算是安娜这种半只脚踏进传奇的强大施法者都没这种排面。 … “我完全没有头绪,也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气味。” “这座城堡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地窖,密室.该找的地方我们都已经找过了。” “到底会在哪儿呢?” 库尔斯此刻正背着芙琳吉拉,化作一道道鬼魅般的影子,不断跳跃在城堡的各处阴影当中。 他没有回答芙琳吉拉的自言自语,论鲜血魔法上的造诣,他这个“血影恶魔”是绝对比不过芙琳吉拉这种有着正统传承的鲜血王庭公主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回答,误导了芙琳吉拉自己的思考。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正常情况下,鲜血魔源里蕴含的魔力,绝对少不到哪儿去,要维持一道内外隔绝的结界,消耗更是大得惊人。” 最起码,她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魔源”,是完全不足以支撑她施展这种强度的鲜血魔法的。 “但若是一个魔力极为充沛的魔源,以我对鲜血魔力的感知,不可能一点端倪都发现不了,就算是我父亲储备的秘密魔源,也瞒不过我的感知。” “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这个世界的土著吸血鬼们,跟我们鲜血王庭的血族不同的地方” “库尔斯,放我下来吧,搞不清楚这些,就算魔源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也发现不了。” 库尔斯停住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芙琳吉拉,既无催促,也无鼓励,他很清楚,小姐现在比谁都要着急,催促没有任何意义。 芙琳吉拉神情郑重地自言自语着:“我们跟土著吸血鬼的最大区别在哪?在于我们是活着的,而他们就像是死而复生的活尸——一定是这干扰了我们的感知。” “所以.” “我得调用死亡的力量。” 她猛然抬起头,血色的瞳孔中,黑色的光泽迅速扩散:“库尔斯,接下来,无论我下达怎样的命令,你都要无条件地区完成——我保证,危险会有,但绝不如你想得那样大。” 库尔斯的神情沉郁,低声道:“您考虑清楚了吗?即使我们找不到魔源,有让娜女士,般若女士,切利尼娜小姐在,大人大概率依旧能度过难关。” 芙琳吉拉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库尔斯,不仅是为了大人——我也需要这只土著吸血鬼的魔源!” “库尔斯,对我施展操控死尸的法术!” 库尔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片刻后,还是低声应道:“如您所愿,小姐。” … 血色的穹顶下。 雨点密密麻麻砸在洛萨头顶撑起的巨大黑盾上。 鬼面盾牌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摆烂神情,它早就知道,般若叫它出来准没好事,毕竟盾牌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要挨揍的。 而且,这种程度的攻击,它也扛得住。 难的是后面的。 就连鬼面盾牌都知道,这些血色雨滴,只是敌人接下来的狂暴攻势的前奏。 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变得越来越浓郁了,每吸一口气,都有种头晕目眩,想要昏厥过去的恶心感。 维内托这头巨型狼人的毛发被血水打成一绺一绺的,他野兽般的金色眸子里,压抑了一遍又一遍的怒火,终于还是尽数爆发了出来。 只听一声悠长的狼嚎声,它原本就比汉斯的狼人形态更加魁梧的狼人躯体,竟是再度膨胀了一圈。 紧跟着,这头无比魁梧的狼人,便选择了最符合他战斗风格的做法,纵身一跃,闯进了那仿佛某种巨型生物脏器的血色穹顶当中。 “果然,还是不能指望爷爷这种人,能够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切利尼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洒落的血滴,未碰到她便会被风吹开。 她倒不担心维内托会有生命危险,作为狂战士,维内托就像打不死的青铜五小强一样,越是濒死,战斗力就越强,也就越难死,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越接近死亡,就能越远离死亡。 此时。 血水,已经浸过脚面。 沉重的铁靴踩在血水里,洛萨感觉每抬一次脚,都有种粘稠的,仿佛要被粘在地面的感觉。 这时。 一只血色的手从水面下伸出,但还未碰到洛萨的脚踝,便被般若一脚踩断。 飞溅的血滴悬在半空中,迅速化作一道犹如恶鬼般狰狞可怖的血影,它的四肢着地,整个人像是一头被剥了皮的恶犬,咆哮着向洛萨扑来。 火焰腾起,金色的圣辉笼罩在十字剑上,将血影一剑劈开。 如今的洛萨已经今非昔比,此前的那一记圣枪,对他造成的负荷并不算太严重,他现在的精神力仍有余裕,完全可以再来一记圣枪,施展这种消耗微弱的普通圣炎,自然也不在话下。 洛萨回头看了一眼让娜,见她摇了摇头,便止住了反击的念头。 在战斗直觉这方面,他的那点战斗经验跟让娜这个老牌“猎魔人”比起来,完全不够看,所以,他选择完全相信让娜的指示。 而此时,越来越多的血色怪物开始出现。 第481章 叩心 黑红色的半凝固状污血已经没过脚踝。 一个个奇形怪状,哪怕最恐怖的传说都难以描述出的怪物,从鲜血中酝酿。 洛萨跟般若背靠背,不断击杀着一只又一只飞扑而来的怪物,但怪物们源源不断,仿佛永远也杀不干净一样。 血水飞溅,一头恶犬般的血色怪物,向洛萨扑来。 他皱起眉。 这只怪物,他分明之前就曾亲手斩杀过一次,每一处细节都对的上,要知道,这些怪物数目虽然众多,但迄今为止,他可还没看到过重样的。 “它们在复活?” 但这一次,洛萨手中覆着明显克制黑暗生物的圣炎的十字剑,竟不像上次那样,轻易将其一剑两断。 怪物的断截面,血色怪物的躯体,变得焦黑,但它竟仍有余力,一口咬向洛萨。 般若下意识抬盾反击,另一只直接攥住了袭来的另一只怪物的前肢,将其狠狠掼在地面。 “它们每杀一次,就会变得越难杀——它们在适应我们施加的攻击。” 洛萨大声提醒着。 但洛萨说完,突然意识到根本就没人回应。 身边的人,不知不觉间,竟已都消失不见了。 “欢迎来到我的私人角斗场。” 男人苍白的面孔缓缓浮现。 他很想在洛萨脸上找到恐惧,或是紧张之类的情绪,但这个身上散发着令吸血鬼难以抗拒的醉人芬芳的敌人,却只是淡定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不是很后悔刚才没有接受我的建议?” 洛萨冷笑反问:“你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吸血鬼不急着动手,他也乐得就这样拖延时间。 被拉进对方掌控的世界,被分隔开来,本就是他早就已经预料到的情况,自然不会因此而慌乱,更何况,现在他也已经不是离了扈从们,便毫无反抗能力的战五渣了。 洛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吸血鬼的表情。 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古董,本不该像现在表现得这般没有城府,喜怒形于色,但这怪物,理性已经被兽性吞噬,性格上的缺陷也就凸显出来了。 “而且,我反倒觉得,后悔的人一直都是你。” 吸血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他原本的确是有些后悔的,但现在来看,无论是那面蕴含着无穷死亡力量的鬼脸盾牌,还是这些人体内富含特殊力量的血液,对他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宝物。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的登神阶梯。 “呵呵,你们,可是为我送上了一份大礼呢。” 吸血鬼冷笑:“我会将伱们逐个击破,最后,当着你的面,享用你的女人的,我保证,到那时,我会一分不剩地将她们的每一块血肉认统统嚼碎——但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话音刚落,一道黑光便在半空中凝聚。 一手持黑色骑枪,一手持黑色巨剑,戴着仿佛恶魔双角的头盔的骑士,赫然显露出身影。 从黑洞洞的盔缝里,只能看到一对冒着红光的瞳仁。 血色的烈焰从它的体表腾起。 那不是火,只是鲜血魔力沸腾的一种状态。 黑色骑士刚一出现,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凝滞当中,他只感觉胸口处被压了一座大山,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不少。 洛萨的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这个敌人的实力,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塔洛斯,杀了他。” 吸血鬼冷笑着下令,随即,消失在了血色空间中——他最重视的敌人,可从来都不是洛萨,无论是那个扛着“圣枪”的女人,拿双剑的女人,还是手持鬼面盾牌的女人,都远比洛萨更值得认真对待。 洛萨手中的十字剑再度腾起圣炎。 他微微皱了下眉,有些疑惑于自己方才刚消耗了许多神圣力量,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儿,竟又有要补满的趋势。 但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鲜血骑士在迈步的同时,身体变得越来越雄伟,俨然一尊从远古走出的泰坦巨人。 他抬起手中的巨剑与长枪,居高临下,看不清样貌的面孔中,竟笼罩起一种神圣之感,仿佛它根本不是污血组成的秽物,而是坐在台后,手捧法典的审判官。 “汝有罪。” 沉重的压力降临,洛萨恍然惊觉,自己的身体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唯独思绪还能正常运转。 血色世界里,一个个冤魂从四面八方袭来,它们相貌清晰可见,有不少居然都是洛萨熟悉,或者有印象的面孔。 这些,都是曾死在我手中,或是因我而死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洛萨,猛然发现头顶悬浮的巨剑,像是巨型钟表的表阵,咔嚓一声下降了一个刻度。 洛萨出了一身的冷汗,眼前再度浮现的场景,竟赫然是一座座绞刑架上,伴随着汉斯或库尔斯的一声令下,被集体处决的“反叛分子”。 “汝有罪!” 鲜血骑士的声调拔高了一个维度,紧跟着,斜指向下的巨剑,再度下降了一个刻度,宛若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要再下降一个刻度,就将斩开他的头颅。 洛萨的心中一片死寂。 他看到了婴孩儿啼哭,看到了战争过后,满目疮痍。 艾拉港内,无数被他的龙炎烧死的人们,围绕在他的耳畔,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罪人,因你而死者,被你亲手所杀者,何止上万?” “有多少无辜者,多少良善者因你而亡?” 鲜血骑士的声音满怀悲悯:“背负此等罪孽,可曾时刻叩问己心?可曾自知罪孽滔天?” 洛萨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我无罪!” 他的眼神中没有失去理智的疯狂,有的只是一片淡然与平静,他再次重复道:“我无罪!” “你不会知晓未来,这片土地会经历怎样的劫难。” “你不会知晓阿尤布王朝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终结后,马穆鲁克领主们无一人会专心建设领地,而是互相攻伐,榨取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滴油脂,也不会知晓突厥人治下的埃及,几百年后的人口,尚不及现在的一半。” “瘟疫,天灾,兵祸,若没有我,它依旧会永远盛行。” “不是因我而来,战争才接踵而至。” “我通往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即使走在这条道路上,不得不付诸于一些恶行,我依旧问心无愧。” 洛萨的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响,几乎充斥了整个血色世界,取代了那仿佛主宰万物的鲜血骑士:“后世,自然会有人来审判我,有人为我盖棺定论,是暴君也好,贤王也罢。终究轮不到你一个吸血鬼捏造的伪神来审判我。” 他的衣甲上,金色的圣炎覆盖全身。 他高举起闪耀的十字剑,十字剑的辉光,在此刻竟像是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圣力量加持,瞬息间便充盈了整个世界。 “执迷.” “不悟.” 鲜血骑士长叹了一口气,巨剑从天而降,狠狠斩落。 金色的辉光,跟血色光辉撞在一起,一切都模糊不清了。 血色世界当中。 让娜正皱着眉,打量着四周。 事情显而易见,她们已经被这只吸血鬼给分割开来了,这种空间上的法术,换做以前,她完全可以凭借圣炎强行突破,但现在她可没有这么充沛的能量。 这么来看,她们几个人里,最有可能突破这道屏障的,反倒是还没精英化的般若了。 只是般若究竟只是精一阶段,实力有限,指望她的话.还不如指望自己手中的这杆圣枪。 她的身后,蓦然响起脚步声。 鲜血凝聚成吸血鬼的身体,他的嘴角噙着微笑,彬彬有礼道:“女士,你的同伴们马上就要死了。” “我们谈一笔交易怎么样?” “只要你放下手中的武器,任由我吃掉你,我就放他们离开,怎样?” 他的声音很有蛊惑力,但让娜回以的只有两个字:“圣哉!” 下一刻,天使降临。 熊熊圣辉燃烧着天使的身躯,她高举起手中的圣枪,毫无保留地将手中的武器,投掷了出去。 虽然依旧没能找到敌人的本体。 但现在,显然也拖延不得了。 所有扈从里,她所能发挥出的爆发性实力,是最为强大的,打破敌人的空间,这份职责. “舍我其谁?” 费赖迈堡。 窗外,传来人们虔诚的祷告声。 仿佛这不是刚刚被攻占的异教城堡,而是圣凯瑟琳山下,正在进行晚祷的岩窟修道院。 汉斯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入夜后,冷得打哆嗦的朝圣者身上,挎着佩剑,穿着铁甲,领着禁卫军四处巡逻。 费赖迈堡静得可怕。 围绕城堡安营的各部十字军,纷纷派出了信使,询问城中异状,都被汉斯推脱是圣枪显圣了事。 乌尔姆有些担忧地询问道:“汉斯大人,侯爵会没事的对吧。 “当然。” 汉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回过头时,笑容中却立刻蒙上了一层阴霾。 相隔仅一堵院墙的城堡内。 芙琳吉拉的肤色由苍白转变为铅灰色,她的眼眸里一片灰败,死亡的力量在她体内,几乎是毫不设防地肆意流淌。 这在正常情况下,跟自杀也没什么区别。 鲜血王庭的血族,是活物,代表了极致的生命力,跟这个世界满身腐朽气味,仿佛从地狱中归来的吸血鬼,除了同样使用鲜血魔力,同样能从人类当中发展后裔以外,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小姐。” 库尔斯欲言又止。 芙琳吉拉正处于一种活尸化的状态,原本这种小法术是绝对不可能威胁到芙琳吉拉这种鲜血魔法的大师的,但她现在根本就不设防,甚至在主动引导死亡气息对自己身体的改造。 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活尸化了。 “别停,我已经感觉到了!” 在度过了最初的痛苦之后,芙琳吉拉的感觉其实并不糟糕,世界像是蒙了层尘埃般逐渐模糊不清,触觉,听觉,嗅觉.五感在消失。 她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片晦暗的世界里,一道猩红的色彩闪过,充斥着怨恨,憎恶等各种负面情绪,那是鲜血的力量——它看起来距离自己很近,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糟糕的是,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隔了一层很薄很薄,根本无法穿透的薄膜。 “继续,库尔斯,用你全部的力量,我能扛住!” 芙琳吉拉是真的感觉自己能抗扛住,反正也不是很疼,就算活尸化了也总比顶着这具充满对鲜血贪欲的鬼躯,终日不敢跟洛萨打照面得状态好。 伴随着一声叹息。 库尔斯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变得更深了些。 他手上再无保留,所有的鲜血魔力,尽数灌注于那作用在芙琳吉拉身上,操控死尸的简陋法印上。 第482章 釜底抽薪 铁盔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洛萨踩在这顶头盔上,微皱着眉——这是一头神性生物,掌握了部分死亡的权柄。 他不知道这只吸血鬼哪来的这样的本事,但结果好在是他赢了。 他解下圣十字板甲,从盔甲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一瓶精神力恢复药剂,这是他所剩的最后一瓶了。 战斗的过程很艰难,但实际上他还远远没有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长时间使用圣辉战斗,洛萨发现圣辉的消耗速度远比他预料的慢很多。 左思右想,洛萨也只能感慨一句:“大概,这就是神眷吧。” 这么想着,也不全是调侃。 毕竟,连生命之树被冠以“神木”“巴别塔”的称呼后,久经朝圣者们参拜,朝觐,都有了神性,他这个“圣洛萨”,被叫的久了,兴许也真能具备点神圣。 精神力如潺潺泉水,源源不绝地补充回来。 洛萨环顾四周,依旧是一片血色世界。 他重新穿戴好盔甲,陷入了沉思。 “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做?” “现在我该怎么做?” 切利尼娜有些迷茫。 她知道应该想办法找出敌人的本体,可现在,她所处的这方世界里,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在原地逗留片刻。 她选择了坐在地上。 两把锋利的湛蓝色宝剑,被她钉在了身前。 她默默取出一块手帕,擦拭起了手中的剑。 她的动作并不快,一板一眼,一丝不苟。 等到将第一把剑擦拭完后,她眼神中的迷茫已经尽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锋芒毕露的野兽竖瞳。 剑已出鞘。 静待良机。 血色穹顶下。 浑身沐浴着脏污血迹,毛发都打起绺来的狼人,虽然狼狈,但就像一只无法匹敌的恶神,一路从怪物群中杀出。 “真是一头愚笨的野兽。” 吸血鬼的面孔,在穹顶浮现,露出森然冷笑。 这个鲁莽的家伙,甚至都不需要他耗费力量,就轻易将其扯入了另一座独立的空间里。 “你就在这儿慢慢待着吧。” “跟这些永远杀不干净的血傀一起。” 吸血鬼的面孔逐渐从穹顶隐没,他的时间有限,主要精力,还是要着眼于那个手握一杆神器的女骑士。 呵,真是可笑。 那个帝国人,朗基努斯手里的长枪,又哪里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拿一件真正的神器,来冒充一件老古董,可真有你们的。 吸血鬼的面孔越来越淡。 但就在即将消失之际。 那头魁梧的狼人,双手分别攥住一只血傀,赫然是仰起了头。 他满嘴森然利齿上,还沾染着血傀的污秽血液。 他的嘴巴动了动。 像是在说:“找到你了。” 砰—— 两头血傀,带着呼啸风声,砸向了吸血鬼的面门。 但吸血鬼的身影还是消失了。 只是再出现的他,脸上沾满了污秽血液,再没有平时的坦然与优雅。 “该死,该死的!” “这头肮脏的蠢兽,竟能找到我的真身!” 气急败坏的吸血鬼,立刻便要返回恶狼被囚禁的空间,用尽手段将其杀死。 但就在这时。 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异样。 他的脸上露出冷笑:“也是个愚蠢可笑的家伙,她难道真以为,我会以真身前去吗?” 作为所有人中,给他带来的危险感最深刻的对手,他是绝对不会亲自现身于让娜的面前的,出现在她面前的,不过就是一具伪作他面容的傀儡。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该死,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 “她想要打破这方空间!” “她以为她是谁?” 他的脸上露出狂躁的神情,因为他的确感受到了,自己所掌控的这方世界,竟真的因此人一己之力,而被撼动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即便是传奇巫师,但凡不是专精空间法术的强者,也不可能撼动自己的世界。 这可是他历经数百年,收集了诸多古神遗留的神器,抽取其中神性缔造的世界! 如果不是借助提前收集好的血源,就连他也很难维持这个世界长久存在,在他漫长的生命当中,他总共也就用过两次,而第一次,死在这里的可是一个传奇巫师。 “我感受到了。” “让娜那个坏女人的气息。” 一片黑暗中,金色的辉光一闪即逝。 费赖迈堡中。 芙琳吉拉猛地攥紧了库尔斯的手臂:“停,停下吧,我已经锁定了敌人储存的鲜血魔源。” 库尔斯匆忙停手。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芙琳吉拉,却发现她只是摆了摆青灰色的手掌:“坏女人又在燃烧自己了——她这种人,总是以为别人没了她就不能成事了。” 她扬起脸,强撑着露出了一丝笑意:“别担心我库尔斯,带我去地下室,趁着我现在的状态,还没从活尸化恢复过来,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好!” 库尔斯抱起芙琳吉拉,身形快速闪烁。 等到他出现在城堡地下室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维持操控死尸法印的过程,几乎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鲜血魔力。 “库尔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 “是,小姐。” 库尔斯张了张嘴,眼神中仍旧满是担忧,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芙琳吉拉打量着四周。 明明只是一座陈设很普通的地下室,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她的瞳孔中,却像是倒映出了一片充斥着鲜血与死亡的炼狱。 她抬起青灰色的手臂,死亡之力仍旧在她体内流淌。 不过所幸有坏女人气息的指引,她不至于非到那种,完全将自己转变为亡灵生物不可的程度。 “明明是很美味,很纯粹的鲜血魔力,非要弄得像是漂浮了无数尸体和骷髅的样子,这个世界的吸血鬼,还真是令人作呕。” 她嘴里碎碎念着,锋利的指甲,闪烁着幽绿色的死亡气息,在身前的空气中划过。 下一刻,像是撕下了伪装的油画。 整个地下室,立刻充斥起了刺鼻的血腥味。 仿佛一直通往地心深处的无底深渊中,鲜血从山崖上淌落,汇聚成海洋,里面无数怨毒的魂灵,在嘶吼,惨叫着,俨然一座血色炼狱。 肉眼可见的,这片血海在迅速枯萎。 “坏女人,你可悠着点啊。” “这些马上就都是我的了。”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一步踏进了深渊当中。 库尔斯都没来得及叮嘱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芙琳吉拉,还有那座刚刚才向他展露了冰山一角的血色世界,一同消失不见了。 “该死的窃贼!” “是谁胆敢窃取我的魔源?” 吸血鬼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小世界的运转,无时无刻离得开鲜血魔源,他将魔源存放在死亡世界当中,恰如人类将柴薪填充到锅底,一旦失去魔源,整个小世界都将破碎。 这可是他无数年来,耗尽心血才制成的作品。 也是支撑他实力的最大凭仗,若没有这方小世界,他跟那些生活在乡下,时刻担心被巫师或是猎魔人讨伐上门的吸血鬼们,没有任何区别。 第483章 天使与恶魔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绝非他预想中掉进米仓的硕鼠。 反倒像是这片血海中诞生的女皇。 她的神情傲然,全无半点被主人抓住的心虚,高声说道: “站在你面前的,是鲜血王庭的血衣公主,采佩什家族万千血裔的始祖直系后裔,暴君血脉的传承者,胡尼奥德与加拉茨(特兰西瓦尼亚地名)的保护人,芙琳吉拉·采佩什殿下,像你这种散发着肮脏与恶臭的低等秽物,如果立刻跪下来亲吻我的脚趾,我姑且会考虑,继续容忍你卑贱的生命存在。” 芙琳吉拉头戴血色荆棘王冠,奶白色的皮肤上绘满了带有蛮荒气息的血色图腾,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高傲地俯瞰着前来缉拿盗贼的主人。 就连原本显得颇为娇小的身体,也似乎一瞬间成长了许多,增添了几分婀娜。 “可恶,卑鄙无耻的小偷!” “你怎么敢?” 吸血鬼苍白的面孔都被气成铁青色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窃贼,明明是在窃取自己的力量,却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坦然,居高临下的施舍。 仿佛他是卑贱的乞丐,而对方则是纡尊降贵,勉为其难跟自己说话的王室贵胄。 “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他是真的不理解。 同为鲜血魔力的使用者,对方能操控自己储存的魔源,这一点他毫不意外,意外的是,这女人竟能突破空间的重重阻隔,进入到自己小世界里最隐秘之所。 “你的门上又没上锁,想进来,自然就进来喽。” 芙琳吉拉不屑地嘲讽着。 汲取魔源力量的动作,却仿佛是在刻意挑衅,变得越来越夸张。 “住手,住手,把我的力量,还给我!” 吸血鬼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带着强烈怨毒气息的音浪,在血海中掀起一片声势浩大的浪潮,卷着其中不知多少的怨毒恶灵,向着芙琳吉拉便是肆虐而去。 “加强版的女妖之嚎?就没点新鲜花样吗?” 芙琳吉拉不屑地笑着,在音浪冲到面前的一刻,鲜血屏障浮现,激荡起阵阵涟漪。 但这也不愧是吸血鬼含怒中的杀招,鲜血屏障好一阵摇摇欲坠,差点被摧毁崩溃。 她微微侧着脑袋,面带嘲讽地说道:“多谢你辛苦为我积攒的鲜血魔源,不然,要接下你这一招可能还得费点力气。” 吸血鬼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女贼,跟自己一样,在耗尽鲜血魔源之前,几乎没可能杀死,必须要抢回自己的魔源! 他的身体,迅速膨胀。 两肋高高隆起,双肩拔高,前伸。 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只散发着死灰色不详气息,仿佛剥掉皮肤的,有着一对巨大肉翼的魔怪。 一根根血色触须从它体内生长而出,钻进鲜血魔力具现化的海平面下,同芙琳吉拉疯狂争夺起了鲜血魔力的控制权。 然而,即便是这样,吸血鬼也只能惊骇地发现,自己仅能从对方手中,抢回不到一半的鲜血魔力掌控权,并且这一半的掌控,也在迅速倾斜向对方。 因为他不仅要同芙琳吉拉斗,还要不断将魔源的力量灌注于小世界的壁垒当中,用来抵挡那使用神器,仿佛天使般的女骑士的强悍攻击。 否则,不等他抢回属于自己的魔源,女骑士就该手握神器,杀到自己面前了。 “就凭你这样的低等秽物,也配抢夺我的鲜血魔源。” 芙琳吉拉冷笑着,张开双臂:“鲜血,迎接你们的女王。” 下一刻,血海沸腾。 无穷无尽的鲜血魔力疯狂向芙琳吉拉汹涌而来。 锋利的骨刺钻破皮肉,咔吧作响,组成白骨护甲。 一把鲜血组成的长剑,横在她的面前,剑柄处,一颗惨白的眼珠死死凝视着对面的吸血鬼,里面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眨眼间,她便在这充沛的鲜血魔力支撑下,进入到了“半个暴君”的状态。 血海在沸腾。 咕噜噜的气泡,随气泡一同浮现的人脸,一具具充满怨气与不甘的魂灵,使整片血海看上去跟真正的血池炼狱也没有半点区别。 吸血鬼只觉自己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它咬紧牙关,挤出了几个晦涩难懂的音节。 下一刻。 一道道魂灵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汇聚到它的面前,化作一把缠绕着负面气息的死亡之剑——它已意识到,在鲜血魔力的层面上,它根本无法胜过芙琳吉拉。 唯一破局的可能,就在于自己手中掌握的另一道力量。 死亡的力量。 “下地狱吧,混账!” 死亡长剑挥落。 宛如收割生命的镰刀,一个又一个魂灵在剑锋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尘归于尘。” “土归于土。” 芙琳吉拉低声吟诵着咒语,鲜血魔力疯狂消耗着,使她脚下的血海,短时间内都出现了一片低洼,周围的血水又迅速涌来,直至演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漩涡。 死亡长剑上萦绕的魂灵,一个个消散,崩灭,上面缠绕的死亡力量,也在迅速衰减。 等到劈到芙琳吉拉近前的时候,只是稍微嵌入鲜血屏障一部分,便无力地消散了。 芙琳吉拉嘴角翘起,嘲讽意味十足地笑着。 “死亡的领域,就连王庭里也没几个血族掌握,像你这样的低劣秽物,就算侥幸涉足了,距离能堂而皇之拿出来使用也还差得远——就这样的力量,也好意思拿出来对敌?” “不是借助一些宝具,踩在先贤的肩膀上,侥幸窥探到一些死亡的奥秘,你自己便真成了掌控死亡的神祇了,你在死亡层面的造诣,比起那个拿盾牌的傻大个儿,都差得远。” 吸血鬼面对这等恶毒的嘲讽,心弦已经崩得不能再紧了。 它甚至能感知到,因为鲜血魔力供应不足,逐渐开始崩析的小世界。 而它短时间内,又根本不可能拿下这个卑鄙可耻的小偷。 死亡,似乎已经注定是它的结局。 芙琳吉拉此时却一点也不敢松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只吸血鬼在死亡领域的造诣,也绝非她所说的那样浅薄——不然,她也不需要付出那样惨重的代价,才能进入到这里。 “就算是死。” “我也要拉你垫背!” 愤怒使它的面孔变得越发扭曲可怖。 血海当中,不知多少年来,被它囚禁的灵魂,在这一刻,都向他汹涌而来,而它所掌控的鲜血魔力,也再也不会花费一丝一毫去维系小世界的存在。 全部力量汇聚向它的体内。 恐怖的气息,就连见惯了鲜血王庭里的大人物的芙琳吉拉,都有种自己是不是玩脱了的恐惧。 但她嘴上仍旧不肯服输,一边疯狂压榨着从对手手里偷来的鲜血魔源,一边嘲讽道:“卑微如你,即使再怎样愤怒,又能奈我何?” “杀了你!” “吞掉你!” 吸血鬼疯狂地咆哮着。 它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但就是这残存的理智告诉它,自己这等卑微肮脏的吸血鬼,跟对方这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高贵”二字,连鲜血魔力都带着勃勃生机的血族比起来,就像是粪土与金子。 “迎接审判吧,罪人。” 一声高亢的呐喊声,蓦然响起。 像是油锅里洒下了一滴水,整座血海世界都再度沸腾了起来。 “坏女人,你来了!” 芙琳吉拉的脸上写满了惊喜。 只见金色的圣枪上,无数镂刻着的神圣铭文齐齐绽放出无尽光芒。 芙琳吉拉手中的鲜血之刃,也毫不保留,带着自己所调用起的全部魔力,一同狠狠掷了出去。 张开金色羽翼的天使,面朝那同样背生双翼,沐浴在鲜血当中,宛如猩红女王的身影,仿佛天使与恶魔的世界名画。 最终。 血刃同圣枪交汇,同时洞穿了吸血鬼的躯体。 这一刻,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与碰撞,强烈的冲击,使得吸血鬼那堪称“不死之躯”的强悍身体,连一息都没坚持住,便化作了飞灰,烟消云散了。 在气息逐渐被狂暴的魔力抹除的那一刻,短暂恢复理智的吸血鬼,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如果真的有你所说的鲜血王庭,何必又要诞生我们这样的低等血物呢?” 第484章 渡河战役 “结束了” 洛萨捡起脚边的头盔,这是那名鲜血骑士留下的遗物,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战利品商店价值两万枚苏勒德斯的标价,就足以说明其价值。 随着他的脚下,重新踏在坚固的石板上,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也重新出现。 除维内托以外,每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大碍。 让娜语气中隐含疲惫,但仍是笑着说道:“这次,可多亏芙琳了。” 不是她每次都想着做蜡烛燃烧自己,实在是除非如此,她的实力是完全不足以跟这个世界的传奇相比的,哪怕在整个超凡世界,能强行突破这只吸血鬼的小世界的,也寥寥无几罢了。 洛萨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满脸邀功神情的小姑娘。 “没错,这次可多亏了我。” 她拍拍解除暴君化后,就又变成了一马平川的胸脯。 一番交谈,洛萨才明白其中的曲折。 对这只吸血鬼的手段,也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这场战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远比他想象得更加激烈。 洛萨搀扶起维内托,他的眼眶有些混沌,显然是狂化的后遗症还没消除,眼下,也自然不是训斥他的时候,实际上,洛萨也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训斥他。 这是他的本性,改是改不了的,他从没指望过勇将能干帅才的活儿。 “今晚,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场战斗,暴露出了不少问题,尤其是对空间层面的攻击,应对手段极其有限,这使他原本有些松懈的心情,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随着他们越强,敌人也会变得越强。 也会有越来越多的觊觎者,想要窥探他们身上的神秘。 这一次是他的血招来的祸患,下一次还可能是他们不受阻魔金克制的秘密招来祸患——无论如何,还是要使自己强大起来才好。 当费赖迈堡的十字军,重新看到那穿着圣十字板甲,披风猎猎,手握圣枪的身影时,一切躁动与不安都消失不见了。 “今晚睡个好觉,明天一早,我们即刻渡河。” 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最简单方法,便是拿下“下埃及”(指尼罗河下游,三角洲地区),即使不能立刻戴上王冠,最起码也要戴上公爵的桂冠。 洛萨扬起拳头,站在点燃的火把旁,向着下方众人用力挥了挥。 下方,立刻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神圣之力为何源源不绝了——因为有他们在。 尼罗河对岸,驻防的哨塔。 “现在正是汛期,尼罗河水量这么大,那些法兰克人除非是背上长了翅膀,否则他们根本过不来。” 老兵安慰着。 萨拉森守军的士气很低迷。 他们几乎是亲眼目睹了援军部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被歼灭一空的。 城墙坚固的费赖迈堡,甚至连一天都没能坚守住,再加上连萨拉丁王所率的主力大军都战败了,他们就更没有多少敢战的雄心了。 “可他们迟早会过来的,十字军的舰队可比我们的更厉害。” “咱们总不能就这样给伊本老爷卖命吧,那些法兰克人也是基督徒,我们也是,不如干脆趁着十字军渡河的时候,杀掉哈桑法里斯,投奔十字军算了。” “别忘了,法兰克人可是相当野蛮的,谁敢保证他们就一定比异教徒更加仁慈?” “你难道没听说过洛萨侯爵在他的领地上施行的政策吗?只要是穷人,就没有不赞颂他的仁善与慷慨的,只有那些为富不仁的异教徒,才会恐惧他。” “你得知道,即便是洛萨侯爵统帅的十字军,也不可能就他一个人说了算,法兰克贵族可是出了名的残忍暴虐,我甚至听说,他们中有人会以杀人取乐。” “反正再怎样也不会比现在糟到哪儿去。”一名科普特士兵阴沉着脸说道,“兄弟们,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为异教徒服务了,今晚,我就逃走。” “你疯了,你就不怕被伊本总督吊死在路旁吗?” “他现在还有精力关注我们这些小兵吗?” 科普特士兵扫过众人,语气嘲讽:“侯爵大人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攻克了费赖迈堡,他现在恐怕连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可你别忘了,你们村庄的长老,可是伊本总督的铁杆,你一旦回去,他一定会把你交给伊本委派的地方长官的。” 科普特士兵神情一沉,冷笑着反问:“那我们现在该怎样,跟执掌圣枪,所向无敌的圣洛萨作对?就算我们侥幸活下来,死后也将坠入火狱。” 同样的景象,几乎发生在整个三角洲东部的沿岸地区。 就连伊本总督统治的腹地,达米埃塔港,现在都已经陷入到了人心惶惶的境地,昔日作威作福的统治阶层,看每一名科普特人都像是在看潜在的叛逆。 科普特人在埃及,的确已不占绝大多数(该信拜火教的埃及人不算其中),但仍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群体,更别提还有许多“假意改信者”的存在。 尤其是那些科普特教会的牧师,在黑暗之影私底下的串联下,纷纷开始说服信众们,不要反抗十字军的进攻。 而早晨起来的洛萨,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军队中的各层领导者,来到费赖迈堡开会。 “首先,我得澄清一件事,昨晚,我的确遭遇了阴险狡诈的异教徒的刺杀,他们花费重金,雇佣了一只杀人无计的吸血鬼。” 话音落下,洛萨仔细打量着在场每个人的表情。 无论是佯装还是真心,几乎每一个人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不过,承蒙天父庇佑,我毫发无伤。” 他站起身,原地转了个圈,展现自己的身体。 “这也是我特意穿得这么简朴来参加这场会议的原因,总要让大家看看,异教徒的阴谋诡计,根本没取得任何进展。” “赞美天父!” 各级贵族,教士们纷纷赞颂道。 “异教徒的阴谋,无法成为神圣的十字军的阻碍,一座小小的费赖迈堡,还有北西奈那些已经变作废墟的庄园,也远不足以使我们停下脚步。” “这场会议,就为我们下一步的进军而召开。” 这一点,倒是没出乎人们的预料,只是他们已经看到了汛期时的尼罗河,无论是在上面搭建浮桥,还是征召沿岸船只渡河,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阿尔贡男爵挎着佩剑,一脸恭敬道:“侯爵大人,您有什么计划,直说就是了。” 洛萨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诸位都没什么建议的话,就请各自回去,厉兵秣马,等我命令下达之后,即刻渡河。” 众人一脸茫然。 你这说了个寂寞。 洛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外约旦的兵马,会充当先锋,第一时间渡河,如果他们失败,我自然不会下达让你们渡河的命令,如果他们成功,你们也不需要问我其中的细节。” 他的语气微顿,轻笑道:“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今晚,我们的旗帜,将会飘扬在对岸。” 第485章 威尼斯总督 目送诸多十字军领主离去。 洛萨起身,回到自己的御座上。 帐内只剩下让娜,般若,芙琳吉拉,切利尼娜,汉斯,维内托还有库尔斯等心腹。 “行了,他们的会开完了,咱们的会也要开始了。” 洛萨语气诚恳道:“首先,我得自我检讨,这段时间,自从击败了萨拉丁以后,我多少萌生了一些志得意满的情绪,但在昨晚,我们就再度陷入到了危机当中。” “我得说,这个世界远比我们平时看到的更危险,亵渎的旧神,深渊的恶魔,隐居的巫师…” “这些长生不死的怪物,绝大多数人,甚至是国王可能毕生都不会见过一次。” “但我们不一样。” “圣枪,我们能力的来源,何以不怕阻魔金的秘密…这些都可能会引来旁人的觊觎。” 洛萨的眼神斜向维内托:“我希望,接下来,每个人,包括我都要做事都要更加谨慎一些,尤其不要动不动就闯进敌人的群中,只知无脑冲杀。” 维内托有些羞愧,他是个热衷于战斗的人,不甘于平淡的人,昨晚的战斗,他虽然很过瘾,但清醒过来后,又感觉很是憋屈。 打了半天,也没伤到正主一根毛,这算哪门子战斗? “还有,现阶段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取下达米埃塔港,我要在那里的科普特教堂,加冕为下埃及公爵,到时,我们的力量会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此外,就是这次渡河战役的具体作战部署了。” 洛萨神情肃然,看向众人:“汉斯,切利尼娜,你们两个负责带领一队林中射手,尽快肃清对岸的哨塔,为后续搭建浮桥争取时间,争取在正午时分,能使第一重步兵连队过河修筑起营寨” 第一重步兵连队是以留任老兵连队那一百战士为根基,组建起来的大连队,继承了罗马人娴熟的土木作业,最擅长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斗。 威尼斯,金碧辉煌的总督宫内。 来自高卢的香槟公爵,正在侍从的引领下,走进殿内。 香槟公爵是王室头衔,谁都知道此人到来,背后到底是谁的意志——那位被称作狡狐的腓力国王。 “总督阁下,这是吾王提出的交易内容和条款。” 总督奥利奥·马斯托皮耶罗接过羊皮纸,就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晨辉认真阅读了起来。 片刻后,放下羊皮纸的总督,神情有些凝重:“你们要我为两千名骑士,一万五千名战士,五千民夫,还有三千匹马提供运输服务,以及半年的给养,还可能会跟萨拉森人的海军爆发激烈的冲突?” 在香槟公爵眼神中,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后。 总督忍不住摇头笑道:“恕我直言,贵国君主的要求,除非我们停止一切商业活动,将所有在外的舰船统统召回,否则根本无法满足。” “而且,即便是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条件,市政议会也不会愿意接受的。” 这笔交易的收益的确很丰厚,但代价太高了。 更何况,一旦十字军功败垂成,所有收益岂不是都成了一场空? 奥利奥总督不是个喜欢梭哈的赌徒,威尼斯共和国也不是一穷二白,必须要赌国运的时候。 总督语气微顿,又道:“就算再退一步讲,市政议会批准了,这笔运输费用,相当于高卢王国一整年的财税收入,这意味着伱们高卢王国,假使所有贵族都将仓库的钱财,一分不动地储存下来,也得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攒齐。” 香槟公爵强调道:“最尊贵的共和国总督,请您务必知晓吾王和列位高卢王公的虔诚与坚定,即使再高昂的代价,也不会阻止我们收复亚历山大教区的决心。” 呵,真虔诚,你们也不会拖到现在,萨拉丁接连两次败阵之后才发起东征。 总督心中忍不住嘲讽道。 香槟公爵继续道:“更何况,即使总督阁下怀疑十字军的支付能力,也该知道以埃及的富裕,只要拿下此地,何愁偿还不了您的付出呢?” “但你得知道,圣地的洛萨侯爵,已经率军进入了埃及。” 香槟公爵摇了摇头道:“埃及那么大,他才有多大的胃口?” “呵,但就我所知,这位洛萨侯爵曾经屡次击败萨拉森人的君主,如今更是海外十字军最强大的王公,统帅数万精锐,他的实力,可一点不比你们此次东征的十字军弱小。” 这老狐狸。 香槟公爵暗骂了一句。 他本以为这位总督阁下,已经变得年老昏聩了,却不曾想竟是如此难以对付。 “总督阁下,最近我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一队打着双头鹰旗帜的商船队,在普罗旺斯的狮子湾停靠,满载着东方的织物,精良的甲胄,珍贵的书籍与香料,要沿河直驱里昂贩售。看来,这位在圣地打下赫赫威名的洛萨侯爵,也有着在地中海贸易当中分一杯羹的念头。” 总督微微眯起眼睛。 威尼斯现在还是个比较纯粹的贸易城邦,没有演变成后来那种,拥有克里特,帖撒罗尼迦,达尔马提亚,维罗纳,帕多瓦的领土型国家。 商业利益,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东方的领主们或多或少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船队,就比如的黎波里的雷蒙德公爵,只是船队规模往往不大,也不会轻易涉足西地中海。 显而易见,威尼斯人不会乐于看到一个热衷于发展商贸的东方十字军国王的崛起。 总督微笑道:“如果尊敬的公爵阁下,想要借此来说服我,恐怕要失望了,地中海贸易的盘子很大,我很乐见其成一位虔诚的基督国王参与进来。” 这话虽然言不由衷,但也确实如此。 威尼斯人可没能力,也没想过要垄断整个地中海的贸易,热那亚人和比萨人才是他们现阶段最大的敌手。 “总督阁下,若是我们掌控了埃及,将会向最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开放沿岸所有大港口,以及诸多大城市的贸易独占权,并准许贵邦在埃及建立起诸多商埠,以及半自治的社区。” “如果这样优厚的条件,总督阁下仍旧不愿稍作考虑的话,那我们就只好转道前往热那亚,或是比萨了。” 香槟公爵咬着牙说道。 这下,倒使年过七旬的总督阁下感觉动心了。 埃及沿岸诸多大城市的贸易垄断权,绝不是无足轻重的事。 此时,不管是比萨人,还是热那亚人,都在东方拥有着诸多的商栈,就连君士坦丁堡都有威尼斯人的聚居区,这为贸易城邦的商业活动带来了极大的便捷。 获得更多的商栈,以及地方领主的支持,就越是能在东方商路的肥美蛋糕上分到更多的佳肴——地中海虽大,但却容不下三个海上霸主。 没人愿意步阿马尔菲(位于那不勒斯的贸易城邦,曾经兴盛一时,后被比萨人劫掠后衰落)的后尘。 总督眼皮微抬,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比萨人和热那亚人正忙于内斗,我当然希望公爵阁下能够平息他们间无谓的纷争,使基督徒们能够齐心协力,将力量投入到讨伐异教徒的神圣事业当中。” 但两邦间的厮杀,早已使仇深似海,又哪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看似十字军还有得选,但实际上已经没得选了。 无论是正忙于讨伐西西里王国的东帝国,还是斗得正酣的比萨,热那亚,唯四拥有足够海上力量承接这份委托的,除威尼斯以外,都不可能承接得起十字军东征得海运业务。 “或许很艰难,但总得试一试。” 香槟公爵不再退让。 这已是他们能拿出得最优渥的条款了,这个时代,不是谁都敢轻易撕碎神圣的契约的,背信弃义的代价,即便是高卢王国也承担不起。 即便是空头支票,也必须得到兑换。 不然,另一个世界的十字军,也不会被威尼斯人要挟着去攻打匈牙利人和君士坦丁堡了。 总督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如果是这样的条款,我会试着说服议会接受。” 第486章 夜袭 渡河战役乏善可陈。 达米埃塔的伊本总督似乎并没有将主力布置在沿河防线,汉斯所率领的先锋队伍,在渡河之后,甚至就没遇到过几次成规模的抵抗,就成功修建起了一座前哨营地。 重步兵连队的士兵们,有一大半都脱下铠甲,开始热火朝天干起了土木作业。 汉斯挥舞着大锤,将一根木桩钉在进泥地里,为搭建浮桥进行前期工作。 后面,他们会将搜集来的船只,用绳索相连,再在上面铺上木板,用来供大军通过。 “看样子,就算到天黑,最多也就只有一半人能成功渡河。” 听着耳畔传来的湍急水声,汉斯的神情有些沉重。 现在的尼罗河正处于汛期,即便是支流,水流量也大得惊人。 而对岸大军搜集的船只数目又太少,就算全运用起来,也最多只能搭建三条浮桥。 “听一些投诚的科普特士兵说,如果再早两个月,也就是刚入秋的时候,河流会更湍急,甚至会漫过河道,那时这条河才是真的天险。” 他又捻起一撮黑土:“大人说,只要取下‘下埃及’,这里的土地就能养活日耳曼尼亚所有人。” 切利尼娜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开口回话。 上埃及(尼罗河河谷),下埃及(尼罗河三角洲)是埃及最精华的地带,人口也最为稠密。 她在对岸的费赖迈堡时,就能看到对面鳞次栉比的村庄,人口密集程度,远超希伯伦,还有外约旦的领地。 她在考虑,若是这些人,都站在了大人的对立面,他又该怎么处置? (ps:这个时期一般认为埃及人口有近一千万,至于为何奥斯曼统治下的埃及,人口不增反降,原因除兵祸连绵以外,也有土地荒漠化的缘故) … 等到正午时分,浮桥修建完毕。 洛萨也渡河过来了。 日蚀就算是踩在摇摇晃晃的浮桥上,依旧如履平地。 他驾驭日蚀,从简陋的营地周围,如同一阵风般来回巡视着:“提高戒备,萨拉森的伊本总督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过河的,今天,我们必有一场大战。” 洛萨抬起头,云层中,一只猎鹰的身影迅速隐藏了起来。 光这达米埃塔总督伊本的领地里,估计就有几十万人口。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不信伊本总督除了派去对岸的一万多援军,就拿不出什么机动力量了,就算伊本再废物,再懦弱,也不可能眼睁睁等着他们全军渡河过来,好整以暇地准备攻城器械。 这也正合洛萨心意。 攻城不是简单事。 没人会觉得洛萨一两个月就能攻下埃及。 半年,甚至更久才攻克一座,或是两座大城市才是这个时代的常理。 第一次东征时,五万精锐十字军围攻安条克,打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在守军叛徒里应外合之下,勉强取得了胜利。 这固然跟安条克那坚固的城防有关,但也从侧面说明了攻城战的艰难。 也正是因为这样,欧洲的君主们才会觉得自己有机可趁。 洛萨不希望打残酷的攻城战,他更希望敌人能主动把主力送到自己面前,然后使自己在野战当中,将其一举吞灭。 汉斯骑马过来,指着营地中关押的俘虏们问道:“这些俘虏怎么处理?他们之中,有科普特人,也有萨拉森人,有些信科普特教,有些甚至还信伊西斯,荷鲁斯这些旧神。” “那些萨拉森人也没有禁绝这种行为,有些学者甚至认为这些旧神都是拜火教的圣人,一些萨拉森贵族,也或多或少信一些埃及的旧神,甚至私藏有旧神的神像。” 洛萨皱起眉。 阿拉伯人对埃及的融合,看来也不能说一点效果没有,绝大多数长期混居的民族,都会有逐渐融合的趋势。 这样的话,如果要按照他领地里对异教一刀切的做法,似乎有可能激起不小的反抗。 但他的计划里,可没打算对拜火教的神庙,祭坛秋毫无犯,神职者,历来就是敛财大户。 他思索了一阵,道:“还按照原样吧,愿意离开的就剥去衣甲,放他们离开,作恶多端,名声狼藉的,就公审之后处决,那些愿意加入十字军的科普特人就让他们加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单独成立一军,尽量不要让他们遭遇太大的损伤。” 这不是妇人之仁。 他不是强盗,而是一个新的征服者。 对这片土地,就不能只展露自己的铁腕手段。 … 天色已晚。 十字军的渡河进程,也早已停止。 随着夜色渐深,十字军营地里的嘈杂声,也逐渐变得微不可闻了。 “总督大人,天色已晚,法兰克蛮子们忙碌了一整天,肯定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而且,斥候观察过了,现在渡河过来的,仅有五千人,敌人首尾不能相顾,正是我们出击的大好时机。” 伊本总督居高临下,站在一座边境塔楼上,仔细观察着敌人的营地。 他仍有些犹豫:“可这些法兰克人的营地井然有序,而且我听说,敌人的那位洛萨王公,曾率军夜袭过萨拉丁王的营地,他们应该会有所防备。” “总督大人,这已是最好的时机了,如果再拖延下去,等到法兰克人都渡河过来,我们就只剩下困守达米埃塔一条路了。” 现如今,就算是再狂妄的萨拉森将领,也不指望能在野战当中,一举击溃十字军了。 这可是萨拉丁王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更别提他们一个小小的地方总督了。 “从阿訇那里求来的秘药确定有效对吧?” 伊本总督紧紧攥着缰绳。 他的心情很紧张,若是真能一举击溃敌人渡河过来的这支军队,甚至俘获那位洛萨王公,他在整个萨拉森世界的声望将会迅速跃升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但若是失败了,他也将彻底葬送自己最后的一支主力部队,到那时,连达米埃塔,他的大本营都未必能守得住了。 “已经试验过了,确定有效,只要放进水缸里,每一个士兵饮用过后,都能暂时获得夜视的能力,那些异教徒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有这种秘药。” 伊本点了点头。 他口中的阿訇,不是拜火教的祭司,而是一位依旧笃信荷鲁斯旧神的祭司,平日里深居简出,即便是萨拉丁王也没能请动他出山。 所以,敌人绝对料不到他们竟然拥有夜视的能力。 这一战,优势很大。 “那就出动吧。森穆特,把法兰克王公的头颅取来,你的功绩,我会一点不打折扣地全部汇报给萨拉丁王!” 被称作森穆特的将领,立刻肃然抚胸道:“我以圣火的名义起誓,此战必定竭尽全力,不死不休!” “圣火永燃!” “至高至大!” 黑暗中,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乘坐着战马,单峰驼,尽可能掩盖着自己的动静,向十字军营地摸去。 但还未靠近,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随即铜铃被敲响。 一道道火箭从他们的头顶飞过,照亮了这一道道夜袭而来的身影。 “法兰克人早有防备!” 森穆特心中一惊。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敌人早有防备,他们以多敌少,更有夜视的巨大优势,胜利的天平,依旧倾向于他们。 “给我冲,杀死法兰克人的酋长,获埃及第一法里斯之名,赏千金!” 森穆特高声咆哮着,一身银白色鳞甲,双腿猛夹坐骑,身先士卒带着亲卫队顶在了最前方。 第487章 追击 森穆特是个典型的埃及人名,他也是伊本总督的禁卫马穆鲁克出身,深得这位总督老爷的信赖。 但森穆特总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默默无闻下去。 他该做出一番大事业,就像他那记于隐秘典籍之中,曾为哈特谢普苏特女法老服务的祖先,跟他同名的森穆特大将军一样,卢克索地区的方尖碑上,至今还记述着他祖先的荣耀。 敌人的营寨上,一个个弓箭手依托寨墙,已经展开反击。 射来的弓箭又准又重,就算是命中坚固的胸甲上,依旧能将精锐的马穆鲁克一箭放倒。 “放箭,压制敌人的射手!” “准备好火罐!” 森穆特高喊着下令。 心中也是生出了一丝震撼:“只一天时间,便连带着搭建浮桥,渡河,还修筑起了如此防御严密的营地,这个洛萨侯爵麾下的军队,果然非同小可。” 但他立刻便定下心神,咬牙道:“但再非同小可,你们也只有不到五千人!” 而他所统帅的,单是伊本总督的马穆鲁克禁卫,就有八千人之多,再算上那些库曼,突厥,柏柏尔,努比亚的雇佣兵,数目足有两万之多。 如此规模庞大,装备精良,且不掺有征召兵的精锐力量,已是伊本总督所能拿出来的极限兵力! 此战,必胜! 森穆特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只要靠近敌人的营寨,把提前准备好的火罐丢进去,要不了多久,敌人这支精锐部队,就要葬身于火海当中。 “我会复刻你火烧萨拉丁军营的壮举。” “今夜,尼罗河畔将变成一片火海!” 近了。 越来越近了。 许多马穆鲁克骑兵们甚至已经取下了马鞍上悬挂的火罐,准备等闯进敌营之后,便投掷到敌人的营地当中,他们白天修建营地时,想必还堆积了不少木料,正好统统一把火烧掉! 但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在营地中响起。 营寨被绳索拖曳着倒地。 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们,像是一尊尊黑暗中的钢铁雕塑,黑漆漆的头盔下,只能看到一双泛着猩红色泽的眼眸,正在黑暗中紧盯着他们。 森穆特看到一名银甲红马的女骑士,怀抱着一顶头盔,披散着金色的长卷发,高举起一杆白底鸢尾花的旗帜,一言不发便率先向己方发起了冲锋。 紧跟着,是那些骑士们。 人马具装,像铁塔一般的重骑兵,只穿着半身板甲,背后装有羽饰的翼骑兵,穿着黑色或白色罩衣,襟前绣着醒目十字架的修会骑士。 他们像是营地不远处,那条滔滔不绝的尼罗河,带着冲垮一切的恐怖压迫感,向着森穆特率领的马穆鲁克们席卷而至。 砰—— 两道钢铁洪流碰撞在一起,眨眼间便是人仰马翻,惨叫,嘶吼,咆哮声混杂在一起。 没有人能抵挡那名女骑士一剑或是一矛。 战局从一开始便呈现出压倒性的劣势,黑夜似乎同样没有影响到对面骑兵们的视线,每一名敌人都难缠得可怕。 砰—— 一杆铁矛,横扫而至,险些将森穆特砸下马背。 幸好他及时矮下身子,使得自己身后的亲卫为自己挨了这一下重击。 他回过头,只看到一个戴着牛角般头盔的背影,挥舞着一杆只看上去便觉得沉重非常的实心铁矛,如同一只野兽般肆意屠杀着自己的部下。 他的士兵们,正如麦子一样被一排排割倒。 敌人不仅铠甲更坚固,就连马穆鲁克们引以为傲的武艺都要更加胜出。 “输了.” “这就要输了?” 森穆特根本无法理解战局的走向,明明他们的数目占据绝对的优势,又选在了半夜,敌人人困马乏的时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呈现出败局已定的状态。 “撤,必须撤退!” “传令兵,吹号角,命令我的本部骑兵们跟我撤退!” 森穆特高声呐喊着,夜袭已然失败,而且也印证了一点:在野战当中,他们绝非十字军的对手,必须要收拢足够的兵力回到达米埃塔驻防。 秘药使他们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一哄而散。 森穆特趁机收拢兵力,向北方撤去——他的心思很简单,北方有一片淤地,在晚上看去,根本分不清那里跟平地的区别,只要将十字军引到那儿,此战,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十字军不追击。 然而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洛萨先将主力运送过河,就是为了设下陷阱,引敌人来攻,以最大限度地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怎可能放任这么多的敌人撤离? 让娜立刻挥舞着战旗,引领骑兵们随她一同追杀了上去。 营地里,洛萨老神在上地坐镇中军,盔甲架上,擦拭得熠熠生辉的圣十字板甲,安然躺在那儿——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亲自领兵出战。 切利尼娜皱着眉:“大人,敌人的数目众多,您真的不出去看看吗?” “不用看了,有让娜跟汉斯在,就算敌人再多一倍,我也相信他们能为我取得胜利。” 杀这些普通士兵对他升级的奖励微乎其微,此外,他的天赋“冲锋”,仅能增加士气,而不像让娜的“骑士之花”和汉斯手中的“具装骑矛”能对士兵们增加实打实的战斗力。 对他本就士气高昂,训练有素的本部精锐而言,他去与不去也没多大分别。 “西奈的领地,不能就这么废弃啊,但要拿出去赏赐给别人作为封地的话,恐怕不仅得不来感激,还得背负骂名。” 洛萨仔细阅读着手中黑暗之影送来的情报,不由皱起眉。 经过黑暗之影的勘探,西奈发现了好几座储量丰富的铜矿和绿松石矿,以及沿海地区勉强可以耕作的土地——此外,洛萨还知道西奈地底,藏有不少石油资源,只是现有技术根本无法开采罢了。 但这里的重建费用如此高昂,无论分封给谁都是巨大的负担。 没人会把大笔的钱财投入到这里,进行重建,从欧陆迁徙过来的朝圣者们,也不会愿意定居于此。 只有靠他手中的生命之树,或许还能将此地变废为宝,但谁知道下一次得到生命之树的子株是什么时候? “算了,还是把西奈半岛先捏在自己手里算了。” 这时。 外面传来传令兵兴奋的声音。 “大人,骑士长已经击溃了敌人主力,现在正在衔尾追杀,骑士长说,如果敌人敢一路逃回达米埃塔港,她打算就这么一路追杀回去。” 洛萨皱起眉。 取胜再正常不过了。 但战局也未免太顺利了,敌人就算再脓包,也不至于被一个照面就冲垮掉,伊本总督的马穆鲁克也算是精锐部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差劲。 “尼娜,你得亲自走一趟了,替我告诫让娜,不要掉以轻心,经此一战,敌人胆气丧尽,士气低迷,就算打攻城战损失也会降低不少,没必要这么狂突猛进。” 切利尼娜微微点头,随即消失在营帐中。 “你很担心让娜出问题吗?” 般若清冷的声音响起。 洛萨摇了摇头:“让娜的战场嗅觉很灵敏,应该不至于中了敌人的陷阱,敌人想要扮演‘溃军’,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被让娜这么衔尾追杀,就是假溃,也可能变成真溃。” “那你为什么愁眉不展?” 洛萨愣了下,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担心敌人军队里,藏着一些隐秘的施法者吧毕竟,咱们才刚栽了一跤。” 般若点了点头,她手中抱着一顶黑色头盔,上面遍布着黑色,紫色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某种象形文字,但又不成体系,很像是强行拼凑起来的产物。 洛萨愣了下,询问道:“怎么把这玩意儿拿过来了?” 这是他在小世界里杀死的那名鲜血骑士的遗物。 “它可能对我有用。” 般若轻轻敲打了下头盔,黑色的能量缓缓灌注到期内。 随着一声轻响,一头魁梧的有着胡狼头颅的巨人虚影缓缓浮现,一闪即逝过后,紧跟着出现的一具有着绿色皮肤,戴白色王冠的巨型木乃伊。 两者都是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阿努比斯和奥西里斯”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还是深深记住了这两道虚影的真实模样,分明就是古埃及神话里的死神阿努比斯,以及冥王奥西里斯。 洛萨的神情郑重,古埃及的旧神,就算全部都陨落了,也未必就死得渣滓都不剩了,就在半年前的蒙特利尔,他还曾遭遇过一头鳄神。 “不用紧张,这顶头盔里,仅仅是拼凑了它们遗留下来的神性材料,祂们已不可能借此重生。” 般若开口道。 “以这种方式,间接撬动死亡神性的力量,那只吸血鬼倒是有点手段,但可惜,这不是正路。” 她张开手,黑色的鬼面盾牌缓缓浮现。 鬼脸上满是陶醉的神情。 作为昨日巨舰世界,地狱门扉的一块碎片,它本身就具备着死亡的神性力量,所以,看到这件同样具备死亡神性的头盔,立刻便感觉垂涎三尺。 “可以把它给我吗?” 洛萨点了点头:“当然。” “吃了它吧。” 贪婪的鬼面顿时咧开一张大嘴,将这顶头盔,一股脑吞入了口中。 系统的提示音随即响起:你的六星扈从般若手中的神器“般若之盾”,吞噬了一件死亡神器,即将获得新特质,倒计时二十四个小时。 在此期间,“般若之盾”将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第488章 父亲与兄长 汝拉山外勃艮第,阿尔高伯爵领。 耸立在山麓间的鹰堡,俯瞰着山脚下的田野与河流。 披着件麂皮外套的伯爵长子,伸手打开了窗户,深秋来自阿尔卑斯山的清冽寒风立刻像是早候多时般一拥而入,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远处,是巍峨的群山。 阿尔高伯爵领坐落于西北方的汝拉山与东南方的阿尔卑斯山交界。 往南,就是历代皇帝们都雄心勃勃想要握在手中的膏腴之地伦巴第,往西,越过汝拉山就是下勃艮第(即普罗旺斯地区),往北则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皇帝们的统治中心,施瓦本公国。 也因此,多数时间里,维尔纳伯爵其实一般都在皇帝的宫廷里服务,他才是这座鹰堡事实意义上的主人。 一阵马蹄声在山间小道中响起。 骑乘着黑色骏马的骑兵,挥舞着手中的信件,高喊着:“打开城门,我有来自里昂的重要消息禀报伯爵大人!” “重要消息?” 奥托迅速下楼,来到大厅。 在这儿,维尔纳伯爵已经在接见信使了。 他在一旁伺立片刻,等到维尔纳伯爵读完信件,伸手正要去拿,却被老伯爵反手按在掌下。 奥托的脸色微变,低声道:“是圣地的消息传回来了吗?” 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明显具有滞后性,欧陆许多偏远领地,还不知道十字军已经在加利利战役当中,击败了萨拉丁所亲率的大军。 倒是国王们的宫廷里时不时有时效性较高的小道消息传来,只是显然不会流传到群山环绕的阿尔高乡下。 “不是。” 维尔纳摇了摇头:“消息是从里昂传回来的,有一支从东方驶来的商船队,满载着香料,丝绸,华贵的东方式板甲靠岸。” 奥托有些不解道:“这关我们什么事?” 他语气微顿,猛然提振起精神,不敢置信道:“难道您答应我率领一支军队,去圣地帮助洛萨了?” 自从得知萨拉丁大军出动,圣地即将重燃战火后,奥托就一直想要率领阿尔高的军队,去支援洛萨,只是维尔纳伯爵一直未能应允。 里昂距离鹰堡不算近,但也不算远,从西方经日内瓦,出汝拉山谷,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里昂了,他若是现在启程,应该恰巧能赶在商队离开的时候,一同前往圣地。 返程的商船,显然也不会放过载客赚钱的好机会。 维尔纳摇了摇头:“那支舰队悬挂着黑色双头鹰的纹章。” “希腊人的舰队?” 老伯爵点了下头,又摇了摇:“一半一半吧,他们来自塞浦路斯的利马索尔,隶属于你的弟弟洛萨。” 奥托不禁张大了嘴巴。 他有想过洛萨很富有,但却没想过能富裕到这种地步。 这一整支船队的贵重物,起码能换来几万枚苏勒德斯金币吧?不,或许还远远不止! “你曾经想要我交给你一座村庄作为采邑,而我未能应允。” 维尔纳伯爵板着脸,道:“两座城堡,二十余座村庄,一座采石场,一座黄铜矿,对于一个不受重视的公爵次女而言,已经算得上不错的嫁妆了。” “现在,却已不被伱放在眼中。” “的确,在耶路撒冷,昔日一文不值的群氓,也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一城之主,是,这的确很诱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都到哪去了?”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跟洛萨一同长大,各方面都不逊于他,就能复刻他身上的奇迹了?” 越往后说,维尔纳伯爵的语气便越是严厉。 “我没有这么想,父亲。” 奥托低下头:“我只是觉得,圣地有难,洛萨现在急需我们的帮助。” 维尔纳摇头道:“那你更加不用去圣地了,因为我刚收到皇帝陛下的贺信,圣地的十字军已经成功击退了来犯的异教军队,并且,你的弟弟洛萨侯爵正准备挥师南进,拿下埃及呢。” 奥托的心底,顿时涌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洛萨为帅?” 一脸严肃的维尔纳伯爵,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对,就是他,他现在已被国王陛下封为十字军的大统帅,统领三万十字军,还被冠以了圣枪守护者,圣木守护者等一系列神圣的头衔——他现在,虽然还是一个藩侯,但却比一位国王还要更加威风。” 谁能想到,这个因为他一念之差,险些被送进修道院的次子,在抵达圣地之后,竟能做出这样一番伟业,他这个父亲每每想起来,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如果来信之人,不仅有自己的老友高弗雷男爵,还有曾效忠的年轻国王,他到现在恐怕都得怀疑消息的真假。 “父亲,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奥托的神情一阵变幻,有不敢置信,也有羡慕,整个人像是踩在云雾中一样,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上帝保佑,洛萨一定是得到上帝的眷顾了。” 维尔纳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传闻,许多在圣地的法兰克人,都认为洛萨是新的圣子,成千上万的十字军,曾眼睁睁看着他使用圣枪杀死了异教徒驱使的魔龙。” 奥托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撼得半天合不拢嘴。 这还是他那从小一起长大,在学习拉丁语的课程中,总是因为贪玩被家庭教师抽手心的弟弟吗? “父亲,洛萨他.难道真的是圣子?” 维尔纳伯爵看着奥托,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反问道:“你觉得你的母亲,像是圣母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圣父?”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苦恼道:“说实话,有时候我也怀疑,人们口中称颂的那位公正仁慈,领兵上万,还有诸多女巫为他效劳的洛萨侯爵,究竟是我的儿子吗?” “是,当然是!” 奥托认真道:“我前不久才见过他:跟离开时比起来,他没变得更高,也没变得更胖——他向我得意洋洋炫耀他有沃土千里的时候,我可不觉得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维尔纳笑了笑:“所以,你现在也该放下心了。接下来,你得尽快与下洛林公爵的女儿玛格丽娜完婚,然后去皇帝陛下的宫廷,担任侍卫一职。” 奥托心中的惊喜,立刻消失一空。 如果他现在去投奔洛萨的话,跟随他一同打下埃及,怎么也能获得一座富庶的城市作为封地吧,那难道不比留在日耳曼尼亚,做一个乡下领主舒坦? 在欧洲,即便是较为富裕的中层贵族,也得穿着脏兮兮的羊毛衣,住在冷风吹拂、陈设简陋的石砌城堡里。 哪里能跟住在有着马赛克地板、大理石墙壁、彩绘的天花板,还有喷泉和花园的东方领主相提并论? “别想了,洛萨现在不需要一支百十人的军队支援,他的对手,是跟皇帝陛下一般,能轻易拉出数万大军的异教君主。所以,不要再想着回到东方去了,你去与不去,于事无补。” 他张了张嘴,心绪万分复杂,到这时,原本该是他值得庆幸的家族继承人身份,反倒成了一种无形的桎梏了。 “是,父亲。” 维尔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以一个骑士的名义为陛下效力的,由于策林根家族跟狮子亨利来往密切,又曾拒绝皇帝陛下在攻打伦巴第时的征召。因此,皇帝陛下剥夺了他们家族的封地伯尔尼,赐予了我。” “我现在将它册封予你,你将以伯尔尼男爵的身份,进入皇帝陛下的宫廷中为他效力。” 奥托沉默了片刻,点头道:“谢父亲。” 目送奥托离去。 维尔纳伯爵重新展开信纸,反复看了几遍之后,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明白洛萨作为十字军统帅的深意,这意味着洛萨一旦打下埃及,将有很大的概率被推举为埃及的国王,这注定将是一顶比耶路撒冷王冠更有分量的冠冕。 但站得越高,就可能摔得越惨。 宫廷里的阴谋诡计,对于他这个曾先后为鲍德温四世与亨利皇帝服务的廷臣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提笔写下一封信,将他对目前圣地的局势,看法,以及洛萨若是打下埃及,该如何跟那些野心勃勃的欧洲君主们交流都一一写了下来。 但写完之后,他又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壁炉中。 火焰猛得高涨了一截。 木柴的噼啪声中,响起维尔纳伯爵的轻声呢喃: “他现在又哪里需要一个庸碌无为的乡下领主的谏言呢?” “无论是陛下,还是高弗雷,能给他的忠告都比我更多,也更有意义。” 他忍不住搓了搓满是褶子的脸颊,笑着看着面前的空气说道:“伊莉丝,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第489章 达米埃塔攻略 埃及,卡蒙村庄。 窗外,急促的马蹄声将这个科普特村庄从睡梦中唤醒。 美尼斯凑到窗户边上,从缝隙中打量着通行军队的装扮:“是伊本总督的禁卫军,他们怎么连个火把都不点?” “看上去,他们大概率是战败了,不然不会跑得如此狼狈不堪。” “没想到这么快!” 傍晚时分,这支军队才刚刚通过这座小镇,没想到才过了不久,就狼狈不堪地溃逃,十字军的战斗力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强大! 美尼斯感觉胸腔中像是有一团火被点燃。 一阵喊杀声传来。 溃败的伊本总督军队,似乎留下了部分士兵断后,好一阵喊杀声过后,才有穿着迥异于萨拉森军队的十字军抵达了卡蒙村庄。 美尼斯小心观察着这支从未见过的十字军——他们的装扮跟萨拉森人迥异,不戴面纱,也不裹头巾,像是钢铁包裹的巨兽。 火红的战马,像是幽暗黑夜中的一道红色幽灵。 十字军簇拥着骑乘着火红战马的骑士,缓缓从村庄的道路中通行,他们胸襟前的外袍上,印有鲜明的十字架与鹰徽,这使科普特人们不禁小声感叹起来。 “上帝啊,他们是十字军,基督的战士!” “伊本总督的军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难道从现在开始,达米埃塔的归属就要转到十字军手中了吗?” “这些法兰克人,会不会强征我们入伍?我的儿子和丈夫还在伊本总督的军队里服役呢。” 村庄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许多科普特人的眼神中既有期盼,也有畏惧。 十字军能替他们赶走萨拉森人,能使埃及重归基督怀抱,这很好。 但谁知道,赶走了豺狼,来的是否又是虎豹? 就算都是基督徒,谁又能保证异端就比异教徒更加仁慈? 拜火教的经文,虽然主张摧毁异教徒,但同样主张在异教徒表示顺从时,予以其宽容,几百年来,萨拉森人的统治,也的确还算得上是宽容。 而正相反的是,达米埃塔行省曾经作为与十字军战争的前线,遭受过恐怖的兵灾,法兰克人与萨拉森人在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几乎将整个达米埃塔付之一炬。 这时,美尼斯推开了房门,用生疏的高卢语大喊道:“哪位是尊贵的死海之王?圣枪守护者?” 死海之王? 骑在火红战马背上的让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死海之王应该就是科普特人对外约旦领主恭维性的代称。 让娜挥手屏退了护在她身前的骑兵们,纵马来到他的面前:“侯爵就在后面,你找大人有什么事吗?” 居然是个女人? 美尼斯完全没料到十字军居然会让一个女人来担任军官,甚至将军的角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侯爵大人亲封的圣枪守护者,也是这支骑兵队伍的最高统帅,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 让娜的声音很平静,全无半点追兵该有的急切。 切利尼娜已经将洛萨的命令带到了,敌人这次本就已经损失惨重,尽可能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目标已经达成,至于剿灭掉敌人逃亡的这支精锐,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 “这是阴谋,尊贵的女士。” 美尼斯反应过来,暗骂了一句自己的见识短浅,连忙道:“前方是一片危险的淤地,它看上去与平地没有任何区别,但只要踩上去的时间久了,河水就会没过脚面——如果是一支骑兵从那里通行的话,一定会陷入淤泥中!” 让娜皱起眉。 对方所说的,还真有可能成为现实。 再加上洛萨有令,不允许她太过冒险,她思索了一阵,还是下令道:“停止追击,收敛同袍尸体,捡拾战利品后,我们即刻归营。” 下完命令,让娜看向面前这个科普特人,询问道:“有兴趣加入十字军吗?” 美尼斯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道:“当,当然,尊贵的女士!” 远处,望着逐渐远去的十字军。 森穆特感觉胸口一阵堵塞,险些喷出血来,这一仗,他折损了达米埃塔行省近六成的军力,伊本总督的精锐马穆鲁克,也损失近半,最后想要弥补过失的计策也无功而返,这下,就算伊本总督再怎么信任他,回去之后,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随着让娜率领的骑兵连队纷纷归营,洛萨也放下心来。 等到天亮后,看着营地当中,堆积成山的盔甲,武器,财物。 洛萨也不免有些震撼,昨晚,让娜他们到底击溃,击杀了多少异教徒的军队? 这些物资,军械,洛萨是不会轻动的。 若是那些科普特人愿意跟自己合作,加入到自己麾下,这些军械立刻就能武装起上万大军。 但那些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钱财,他肯定是要收集,兑换成金币的,一部分赏赐给有功之臣,另一部分则是要给扈从们升级,就算没精英化的材料,起码也得先给大家尽数升到满级。 正午时分。 第二支军队,属于阿尔贡男爵等外约旦封臣们的军队,成功通过浮桥,来到了对岸。 待到傍晚时,河岸这边的十字军,数目已经达到了近两万人,统统挤在狭窄的临时营寨里,等到明天最后一支十字军队伍渡河过来后,他便会继续进军。 接下来,洛萨的首要目标,是先打下一座坚城要塞,作为自己攻略埃及的支点。 这个支点洛萨早有考虑,就是这位伊本总督的大本营,达米埃塔行省的首府——达米埃塔港。 那座城市有超过十万的常住人口,海运繁忙,是三角洲地区(下埃及)最重要的几座城市。 单拿下这座城市,并站稳脚跟,洛萨的此次十字军南征,就不算无功而返了。 未来,十字军还有物资便可源源不断地从欧洲,从耶路撒冷王国,在此地登陆,而不需再走漫长的陆路。 但要攻克达米埃塔港,还得先占据沿途的十余座堡垒和城塞,这还没算上许多村庄都有的小型木堡,若真一路强攻过去,耗时太久不说,损失也势必会很惨重。 傍晚时分。 卫兵前来禀报:“大人,以提尼斯的头人‘马哈茂德’为首,附近村庄的许多科普特头人们,向您送上礼物,并且希望得到您的召见。” 得到洛萨应允后,一些披着长袍,戴着头巾的科普特人,便抬着沉甸甸的礼物送进了帐内。 其中,一卷极为厚实的羊绒地毯,令人最为印象深刻。 洛萨没有贸然靠近这卷精致的羊绒毛毯——他前世曾听闻,欧洲人会赠送沾有天花病毒的毛毯,给印第安土著,这种早期生化武器,虽然他不惧怕,但不代表他的士兵们也能免疫。 “我去拆开这份礼物。” 般若很自然地蹲下了身子,解开了这卷精致的挂毯。 里面竟露出了一张明艳动人的女人面孔——她的黑色长发因被裹在毯子里,被汗水浸透,贴在奶白色的肌肤上,此时,正睫毛微颤,如小鹿一般怯生生看着般若。 洛萨愣了下,心道,这份礼物倒真是别出心裁,但可惜他是无福消受,也没这份兴趣消受了。 迎着让娜揶揄的眼神,洛萨吩咐道:“把她带下去吧,接下来就给让娜你做侍女好了,你反正也缺一个给你清洗衣物,披挂铠甲的人。” 让娜的眼神微妙地从般若身上扫过,点头道:“的确缺这么个人。” “让那些头人们进来见我吧。” 洛萨坐回到自己的御座上,心中思忖着:“马哈茂德,这是个典型的异教人名,看来来觐见我的,是一个已经投靠拜火教的皈依者。” “致敬伟大的死海之王,圣枪守护者,希伯伦的庇护者,洛萨殿下。” 一进门,这些科普特头人们便操着一口生疏的高卢语,向洛萨致礼。 “上帝保佑你们,请问诸位到访,是要为基督徒光伏埃及的伟大事业,出上一份力了吗?” 洛萨面色肃然,科普特人虽然长期处于二等公民的地位,但萨拉森人征服埃及,到底已有近乎半个世纪之久了。 或许因萨拉森人在宗教方面,施行的政策较为宽容,这使得许多科普特人仍旧保留了基督教的信仰,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对于异教徒的统治并没有太大的抗拒心理。 洛萨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口口声声宣扬的——拯救埃及基督徒,收复亚历山大教区的口号,也只是喊给十字军听的;实际上,科普特人大概率并不需要他的拯救。 一众科普特头人们同时看向马哈茂德,等待他的翻译。 马哈茂德翻译完后,对洛萨说道:“我们愿意为十字军提供可供三千名战士作战一月的小麦,并且派遣一千名士兵加入到十字军当中。” 洛萨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是啊,科普特人的确不需他的拯救,但他已击败了伊本总督,达米埃塔行省眼看着就要落到他手里了,这些科普特头人们,也不得不向他下注。 洛萨在身前画了个十字,面露虔诚之色:“感谢诸位的深明大义,我准许你们的免除今年的赋税。” 随着马哈茂德的转译,科普特头人们纷纷露出喜色,恭敬致谢。 洛萨又道:“诸位不必担心我的统治会过于严苛,我甚至愿意使在埃及的萨拉森人,继续坚持自己的旧信仰。这一点,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得到承诺,马哈茂德大喜过望,连忙俯下身子,恭敬行礼:“所有科普特人,都会感激您的仁慈与宽厚的。” 科普特派在埃及的基督徒当中,占据了绝大多数,但也有不少公教徒和正教徒,相互之间,矛盾颇深,萨拉森人在统治埃及时,就利用了埃及基督徒间的矛盾,使其无法联合。 以马哈茂德为代表的皈依拜火教的科普特人,担心洛萨会在埃及禁绝拜火教。 依旧信仰科普特派基督教的埃及人,则担心洛萨会在埃及强制推行天主教。 但洛萨也不傻,宗教在他手中,从来都只是工具。 他打算抢劫萨拉森人的神职者,却不代表他就会在埃及禁绝拜火教。 互相妥协,以最小的代价谋取埃及,再通过自己册封的几千名忠心耿耿的封臣,如扎根地底的生命之树,来牢牢掌握住这个国度,才是当下的最优解。 第490章 投效 埃及,达米埃塔。 森穆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达米埃塔的街道上。 一路走来,每个人在看到他时,都会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躲开,没人当着他的面说一句话,但却仿佛每个人都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值守在城主大厅的卫兵们,神情复杂地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将军,总督还有老爷们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我知道了。” 森穆特看了一眼那装饰着彩绘的窗棂,缓步走进了大理石堆砌的华美殿堂内。 果不其然,一进门,便迎来了他早有预料的质询声。 “森穆特,你葬送了达米埃塔最后的菁华力量,现如今,达米埃塔城里仅剩下一万余守军,又该如何抵挡数目众多,装备精良的法兰克人呢?” 说话的,是伊本总督的近臣,一个来自伊比利亚的犹太人,人们叫他迈蒙尼德。 自从穆瓦希德王朝推翻前朝,在伊比利亚建立起新的统治之后,一改以往开明的宗教政策,要求所有犹太人必须改信拜火教,这导致大量犹太人出逃。 迈蒙尼德就是其中一员,凭借高超的医术以及在艺术层面的造诣,他很快就得到了伊本总督的信任,成为了心腹近臣。 紧跟着,又有人道:“森穆特指挥失当,罪无可恕,应当判处腰斩之刑。” 一个个指责的声音,充塞在殿内。 森穆特心中的怒火腾得燃起:“够了,那可是击败了萨拉丁王的十字军王公,洛萨所亲自率领的军队!” “连萨拉丁王的亲军精锐都败了,换做是你们,谁又敢保证一定能胜?” 有人冷笑:“森穆特,我的确不敢保证能胜,但绝不会大言不惭地劝说总督大人选择出兵夜袭十字军,以致于我们现在就算是守城,军力也捉襟见肘。” “总督大人,我认为,必须要对森穆特进行惩处!” “腰斩!” “斩首!” 群情激愤,仿佛处决了森穆特,就能宣泄他们心中的恐惧了一般。 伊本总督愁眉不展。 森穆特是他亲军统领,马穆鲁克出身的科普特人,是他的绝对心腹。 但作为这场败仗的指挥官,承担战败的罪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再杀己方一员大将,他都不知道该委派何人防守达米埃塔了——他心中虽然埋怨森穆特无能,但也知晓森穆特已是他麾下最善战的将军了。 “夜袭敌营,并非错招。” 犹太近臣迈蒙德尼出人意料地说了句公道话:“此前,谁也想不到十字军仅凭五千人,就能击败我们三万大军,这不是森穆特将军的错。” “那是谁的错?总督大人的吗?” 又是好一阵争执。 整个大殿乱糟糟的像是菜市场。 伊本总督忍无可忍,怒吼道:“够了,难道像一群穿裙子的女人一样喋喋不休就能骂退法兰克人了吗?我想知道的是,达米埃塔城到底还能否守住,又该怎么守!” 犹太人近臣迈蒙德尼再度开口道:“总督大人,事已至此,我不妨试着跟法兰克人议和。” “跟异教徒议和?” 伊本总督皱起眉,不得不说,他有些心动了。 作为昨夜那场夜袭战的亲眼目睹者,他也被法兰克人恐怖的战斗力吓到了,非不得已,他实在不想跟这种对手对战。 只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跟法兰克人媾和. 换做以往,的确有不少萨拉森统治者跟十字军王公结盟,以对抗其余萨拉森领主的先例,比如大马士革的拜火教领主乌努尔,就曾跟耶路撒冷王国结盟,以对抗咄咄逼人的赞吉王朝。 但乌努尔是个独立的君主,他却只是萨拉丁册封的一方总督。 一旦他这样做了,萨拉丁,或者阿迪勒,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褫夺他的领地,他很确定,始终按兵不动的阿迪勒,如果得知此事,一定会这样做。 迈蒙尼德又赶忙道:“总督大人,我们无需真的跟异教徒议和,只要说服他们去对付您的政敌,盖勒尤卜行省总督,或是曼努菲亚行省总督。” 殿内沉默了一会儿,萨拉森贵族们纷纷急切地开口道:“这是个好主意!” “但我们拿什么说服他们?” “谁又能说服那些野蛮残暴的法兰克人转道去对付其他人?” 迈蒙尼德看着伊本总督明显意动的神情,自荐道:“我跟法兰克人打过交道,他们不是一群只知道厮杀,贪婪粗鄙,无可救药的魔鬼,许多精妙绝伦的诗歌都是出自法兰克骑士之手。” 伊本皱眉道:“你在赞美异教徒?” “不,我只是想说明一点,法兰克人也是可以打交道的。” 迈蒙德尼凑到近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总督大人,拜火教的统治者里,也有赞吉这种动辄砍人手臂,将活人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暴君,法兰克人中也有如鲍德温国王这样仁慈贤明的君主” 伊本总督面露愕然之色,他匆忙道:“可萨拉丁王也是贤明之君,你要我背叛他,去投靠法兰克人?” 迈蒙德尼沉默了下,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看伊本总督的反应,显然是无法忍受这样做的下场,于是换了个折衷的说法:“不,当然不是,我们只是要跟法兰克人谈判。无论是钱财,粮秣,甚至是制造攻城器的匠师,我们都尽可提供给他们,只要开出足够的条件,法兰克人也未必不会动心。” 伊本总督松了一口气。 这一点,倒是符合他的预期。 如果不是无路可走,他实在不愿意上法兰克人的贼船,谁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在埃及站稳脚跟,背叛萨拉丁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他宁愿带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还有军队去亚历山大投奔阿迪勒。 看着满殿贵族,将军们将希望统统寄托在了跟法兰克人议和上。 森穆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 现如今,达米埃塔行省的实力,已经被削弱到了不足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他们的虚弱,已经完全暴露在十字军的眼皮子底下,那些食人恶兽,又岂会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就放弃吞并整个达米埃塔行省的念头呢? 尼罗河畔,十字军的临时营地里。 迈蒙德尼恭敬地行礼问候:“尊敬的死海之王,东方法兰克人的君主,十字军的统帅,请接受我这样一个卑微之人对您的崇高敬意。” “尊客过誉了。” 洛萨微微颔首,询问道:“你是伊本总督的近臣,你家主人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这里有密信一封,请阁下过目。” 洛萨粗略扫过信件的内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信的内容,简略说来,就是量达米埃塔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只要他放弃进攻达米埃塔城,行省内附属村镇,皆可任由他劫掠,若他答应去进攻其余两位总督,达米埃塔更是答应提供一应军需粮秣,甚至还包括制造攻城器的匠师。 但问题来了,他明明能直接吞并整个达米埃塔,为什么非要收取一笔礼物,南下去进攻盖勒尤卜行省呢?或是跳过达米埃塔去进攻曼努菲亚呢? 若到那时,他攻势受挫,伊本总督再反戈一击,切断他的陆上补给,这次十字军就算不全军覆没,起码也得落个无功而返的下场。 “交出达米埃塔港,这一点没得商量。” 洛萨放下信件,没有将其丢进火盆里,这封信上没有加盖伊本总督的私人印信,大概率没法作为要挟伊本总督的筹码,但有总比没有强。 达米埃塔,是洛萨早就想好的重要“支点”,必须掌握在他手中。 见洛萨言辞笃定,迈蒙德尼赶忙道:“侯爵大人,达米埃塔有数十座巨型塔楼,里面装满了投石器和弩炮,城墙是用砖石和砂浆堆砌而成,即使是飞来的投石,也无法摧垮它的防御。此外,我们还有数以万计的敢战之士,十万名忠诚的民众,港口外的船队能为城中提供源源不绝的物资,我们甚至可以坚守此城到天荒地老。” 他语气微顿,见洛萨仍旧不为所动,不禁一阵气馁。 “这就不劳阁下替我考虑了。” 洛萨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 达米埃塔港的防御的确惊人,但无论是切利尼娜的暗杀渗透,芙琳吉拉有鲜血魔源加持的鲜血魔法,他的龙息,般若的“纸上谈兵”都能轻易将其摧毁。 迈蒙德尼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侯爵大人,您真的要放弃吾主给出的优渥条件吗?当初贵国阿玛尔里克先王也曾攻克亚历山大,最后却也只能落得个无功而返的境地,达米埃塔城此前就是战争前线,防御严密,尤胜亚历山大,您就算拿下此城,也势必损失惨重,无法在此站稳脚跟,获得的收益,或许还不如总督大人赠予您的礼物。” 洛萨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昔日使阿玛尔里克先王退却的,是赞吉王朝派出的援军。而现在,欧洲的君主们磨刀霍霍,不日就将莅临圣地,而你们的君主萨拉丁,适才被我击败,根本无力支援你们,你凭什么认为我无法在埃及立足?至于你们所谓的‘敢战之士’更是不值得一提,数万大军被我麾下轻松杀散,又能给我造成多大的损伤?” 赞吉王朝派来的这支为法蒂玛埃及解围的军队,其统帅就是萨拉丁的叔叔谢尔库赫,也是萨拉丁君临埃及的起始。 见前来的说客无言以对,洛萨挥了挥手道:“今天的会面很愉快,我对我们最终没办法达成共识表示遗憾,请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在他毫无荣誉地选择偷袭我的营地,将他,还有他麾下士兵们的懦弱暴露得一览无余的时候,于他而言就不再有体面结束这场战争的可能了。” 使者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侯爵大人,作为伊本总督的近臣,我同您的谈话的确已告一段落,但作为达米埃塔地区的犹太人领袖,我希望能跟您有更进一步的谈话。” 洛萨神情微怔,转而笑道:“可以,我很感兴趣。” 使者低声道:“您是一名开明的统治者,我们早就听过您的仁慈之名,在战争未开始前,我还曾去过您治下的希伯伦,那里的犹太人都在称颂您的宽厚与仁慈,远胜于昔日统治那里的君主雷纳德。” 洛萨不动声色道:“使者,还未询问你的名字?” “您叫我迈蒙尼德就好。” “那么迈蒙尼德,我们都知道在阿尔比恩,高卢,日耳曼,犹太人始终是不受欢迎的群体,我听说阿尔比恩的国王,那位狮心王更是勒令每一个生活在他领地中的犹太人,缴纳一笔高昂的‘萨拉丁税’来支持圣战。就连伊比利亚的柏柏尔人,也强制要求你们改信异教。” 洛萨语气微顿,微笑道:“正如你听说过的那样,我是个宽宏的统治者,无意改变你们的信仰,也愿意对你们一视同仁,但不代表我麾下的封臣,主教,士兵们同样也是。” 他轻叹了一口气,故作苦恼道:“有的时候,即便是国王也没办法顺心如意。” 其实这个时代人们口中的犹太人,仅仅是指信仰犹太教的人罢了,伊比利亚犹太人,跟阿比尼西亚的犹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语言,都大相径庭。 迈蒙德尼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们愿意向贵军捐赠一笔数目不菲的军费和物资。” “多谢。” 洛萨微笑着向对方致意:“接下来,我们可以以书信联系。” 等到对方走出营帐,洛萨才又道:“这还算是个有点操守的犹太人,我还以为,眼看着达米埃塔的萨拉森人大势已去,他会提出帮我们里应外合,拿下达米埃塔呢。” 一旁旁听的让娜耸了耸肩:“或许你高看了这些犹太人在埃及的势力。” 洛萨摇了摇头:“我只是高估了他们的胆量。” 说完,洛萨站起身。 “敌人想要议和,正说明他们已经军心涣散。” “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大军开拔,争取在一个星期内,拿下达米埃塔港!” 第491章 取城 达米埃塔。 这些天,接连传来了许多坏消息。 东方重镇提尼斯只抵抗了不足一天的时间,就告沦陷,加西拉堡,坦姆努堡,萨赫勒堡那些驻防军队只有数百人的堡垒,也坚持不了多久。 种种一切,都说明了十字军根本不是只擅长野战的军队,他们同样擅长攻城。 这些消息,使得城内守军的士气越发低迷。 他走在城墙上巡逻时,似乎都能听到军队里,那些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声,他们议论着沦陷区的家人;早些天,城门还没紧闭时,逃亡到西边的曼努非亚行省的亲友. 每天都有权贵满载着家产与钱财,乘坐船只逃离这座城市。 就连伊本总督,私底下都在转移自己的家属和亲眷,森穆特能理解伊本总督的苦衷,但是,伊本总督还有那些权贵们能转移自己的亲眷,守城的普通士兵呢? 或许平日里,伊本总督可以忽略这些底层士兵们的想法,因为伊本总督最精锐的力量,从来都不是那些农夫,市民出身的征召兵,而是以他森穆特为代表的马穆鲁克军队。 但达米埃塔是座大城,要想守住这座城,单靠剩下的这几千马穆鲁克,是绝对不够的。 “我听说,那些法兰克人攻占萨赫勒堡后,除了吊死了当地的头人,还有一批平日里就无恶不作的头人以外,就没再杀死任何一个平民。” “而且,他们还将没收来的土地,分发给了穷人。” “城里的面包价格又涨了,我父亲为了我能在这场战争活下来,花了所有积蓄为我置办了这身铠甲,以致于我家现在甚至都快吃不起饭了。” 窃窃私语声又在森穆特背后响起。 他回头看去,每一名士兵又都在忙着自己该做的事,巡逻,警备,搬运器械,点燃篝火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那些窃窃私语声,根本就是他的幻觉一般。 森穆特苦笑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些问题,迈步向城下走去。 身后一座座高耸的塔楼,依旧巍然矗立,但这座坚城却带给不了他任何安全感了。 “明天这个时候,法兰克人就该兵临城下了吧。” 森穆特自言自语道。 “圣火在上,愿我们明日能够取胜,击败异教魔鬼的爪牙。” 他双手合十,面朝东方圣地的方向祈祷。 天色渐晚。 巡营归来的森穆特,躺在自己柔软的天鹅绒软榻上,翻来覆去,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脑袋昏昏沉沉,充满疲倦,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索性重新披挂上铠甲,带着两名亲卫,重新登上了城墙。 一路巡视过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甚至连以前经常看到的,开小差,打瞌睡的士兵都没发现。 但森穆特心中不详的预感反而变得越发深了。 “晚上警醒一些,别忘了,那些法兰克人也拥有能在夜晚视物的秘药。” 森穆特一路叮嘱着值夜的士兵们。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晚的夜色格外深沉,仿佛头顶的明月也预感到了明日会有一场无比血腥的大战,而心感震怖,躲进了阴云里。 巡视过几座城墙,森穆特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他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两名亲卫愕然摇头。 森穆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道:“我这两天都昏了头了。” 正准备转身离去。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亲卫手中接过了火把,缓缓探出了城墙外。 这一看,他脸上的平静,立刻便化作了浓浓的惊惧。 在城墙脚下。 一副副铁甲,反射着森然冷光。 放眼望去,竟不知黑暗中究竟潜藏了多少名敌人。 他张大了嘴巴,正欲高喊。 一道箭矢嗖得一声,带着磅礴巨力,直接从他的口部穿过,连带着他的身体,一同钉在了身后的塔楼上。 “他们被发现了,立刻动手!” 一名林地射手,小声催促着。 黑暗中,再度飞出一道道箭矢,将那些刚刚准备摇响铜铃的守军射杀。 很快,东面城墙的守军便被一扫而空。 埋伏在城脚下的士兵们,默默等待着,只见片刻之后,那座高耸的城门竟是由内而外缓缓敞开了,他们立刻便不再掩盖自己的动静,向城内一拥而入。 … 伊本总督被惊醒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十字军已经杀进城内了?” “这怎么可能?” “森穆特呢,叫森穆特过来,让他指挥我的亲卫,无论如何也要将潜入城里的敌人清剿干净!” 犹太近臣,迈蒙德尼德露出了一丝苦笑:“森穆特将军去巡视东墙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去往圣火的怀抱了。” “森穆特死了?” 伊本总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迈蒙德尼伸手搀起伊本总督:“逃吧,伊本大人,乘坐港口停泊的船只离开这里。” 伊本总督愣了下,抓住迈蒙德尼的手:“你跟我一起走!” “不,不了。” 迈蒙德尼匆忙摆手,他已经跟洛萨达成了交易,他可没打算就这样离开,倒不是贪图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产,而是他存放在住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手稿,还有那些收藏来的书籍。 “法兰克人不是见人就杀的恶魔,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按照他们以往的作风,是绝对不会放过您的。” 伊本总督不再犹豫,深深看了迈蒙德尼一眼,便带着麾下的马穆鲁克,向府邸外冲去。 他积攒的财产,已经分批随着自己的家眷运送出城了,这时逃亡路上,倒是轻装简行起来。 刚出府邸不远,他就听到一阵喊杀声。 喊杀声越来越近。 像是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只见一名高举着双头鹰旗帜的十字军士兵,率先从路口的拐角处冲出,紧随其后的,是数以百计,背负着方形大盾,手持长枪和短剑的披甲军士。 伊本总督的脸色不禁大变:“法兰克人已经杀到这里了?” 守城的士兵,不是还有近万人呢吗? 就算是一万头猪,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溃败一空了吧? “大人,我们为你殿后,快逃吧!” 护卫的马穆鲁克,急切地催促着,他拔出手中的武器,领着匆忙召集起来的数十名马穆鲁克,向对面冲来的十字军迎击而上。 伊本总督不理解。 但马穆鲁克们理解。 除了值夜的士兵,其余士兵们,听到敌人进城的消息,大概率根本就没有抵抗。 毕竟,他们衣甲一脱,就是平民百姓。 就目前传来的消息而言,那些法兰克人,轻易可不杀平民。 第492章 黑暗中的影者 “都让开!” 忠心耿耿的马穆鲁克亲卫们,护送着伊本总督,急匆匆赶到了港口停泊的船上。 临登船前,伊本总督回过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也不知是哪里着起火来的达米埃塔城,眼神中满是遗憾,这座为他贡献了无数财富的美丽城市,终归要归属旁人了。 但很快,下属的催促声,便将他从感慨中唤醒。 他快步登上甲板,吩咐道:“谁是船长?快开船,去亚历山大港,我要觐见阿迪勒总督。” 船长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他双手捏着软帽,神情苦涩地走到近前:“总督大人,船恐怕开不了了。” “开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 伊本总督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之前我便赏赐你了一袋黄金,难道你还不知足,想要更多吗?” 一众马穆鲁克士兵们,纷纷拔出手中的武器。 “不当然不是。” “请看上面。” 船长欲哭无泪,伸手指了指桅杆上,一道单薄的身影。 那道身影披着黑色的斗篷,一只手扶着桅杆,踩在横梁上,看不清真容。 “警戒!” 守在伊本总督身边的马穆鲁克亲卫们纷纷弯弓搭箭,神情紧张地护在了伊本总督跟前——此时的风浪不小,他们踩在甲板上都感觉晃荡得厉害,桅杆上的风只会更大。 对方能这么稳稳地站咋上面,显然不会是普通人。 伊本总督毫不犹豫道:“放箭,杀了他!” 马穆鲁克亲卫们纷纷射出箭矢,但飞射出去的箭矢,还未靠近那道黑影,便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上,颓然坠在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人们顿时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这是什么怪物?” “刚刚,是他做的,对吧,不是风太大?” 这时,桅杆上那道单薄的纤影,如同一阵风般轻飘飘落在了人群当中,她的相貌,也逐渐在船头的灯火中,变得明晰起来。 这一刻,饶是伊本总督阅女无数,也不由下意识萌生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我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少女的声音很严肃,表情也很严肃,只是配上这副相貌,原本该是让人提不起多少敬畏之心的——假如他们没看到刚刚,万箭齐发,又尽数被挡下的诡异景象的话。 “你是.女巫?” 伊本总督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不是。” 切利尼娜语气微顿,似乎觉察到了对方仍有其他心思,平静的眼眸中变成金灿灿的野兽竖瞳,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但杀你们,轻而易举。” 她什么都没做。 伊本总督却感觉脸上一阵瘙痒,伸手一摸,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头发,已经断了一茬,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心中,仅存的一丝勇气就此消耗殆尽。 他有些无力地吩咐道:“都放下武器,听凭这位女士的发落。” 切利尼娜微微颔首,总算还是个识时务的人,她不愿意屠戮弱小,但若是冥顽不灵,她也不会忌惮杀几个人来震慑宵小,只是,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带我去见你的主人吧。” 伊本总督苦笑着看说道。 原本离开这里,他还心有怀不舍,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迈步走回到陆地上。 伊本总督苦中作乐地感慨道:“达米埃塔,我属于这里,谁也没办法让我离开。” 另一边。 洛萨正缓步走在达米埃塔的总督府内,道旁的花园里,栽种着矢车菊,风茄,鸢尾花等植物,地板是用大理石铺就的,通往花园中的一座凉亭。 凉亭边上,是一条从花园正当中穿过的人工河。 河水清澈,里面还飘着一朵朵莲叶。 就这座花园而言,洛萨感觉已经丝毫不逊于耶路撒冷王宫了。 他的神态轻松,举止散漫,仿佛漫步在自家宅邸,而不是危机重重的敌魁大本营。 不过也对,这里从今天开始,就要改姓“哈”了。 “大” “谁?” “是我,大人。” 切利尼娜悄无声息出现在洛萨身后,吓了他一跳:“你走路就不能有点声音吗?” “抱歉,大人。” 切利尼娜抿起嘴角,想笑,又不太敢笑。 她跟洛萨的关系虽然经过作战记录的世界后,亲近了不少,但跟般若,让娜,乃至芙琳吉拉同洛萨的相处模式都不太一样,有种亦兄亦友的感觉。 洛萨板起脸:“说说看是什么事?” “我在港口的船上抓到了伊本总督。” “人呢?” “押进内堡的地牢了,也正因为有他,内堡的守军没怎么顽抗,就都放下了武器。” “这家伙还真是个倒霉蛋,早不走晚不走的。” 洛萨轻笑了声。 实际上他倒也不觉得伊本总督有多蠢,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轻易放弃掉达米埃塔这样的繁华城市乘船逃跑,毕竟只要走了,就意味着放弃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权。 后面就算再被萨拉森人收复,也不可能归还给伊本总督了。 更何况,伊本总督就算知道他手底下有超凡者,没有亲眼见过,又哪里想象得出,真正强大的超凡者,跟普通军队有着多么巨大的鸿沟。 小说和吟游诗人的故事里,总是会出现能力敌巨龙,猎杀魔物的骑士,似乎魔物,巨龙之类的,跟普通人相差也没多远。 但现实中,就算一百个骑士,也不可能伤到卡累利阿火龙这种高阶龙类一片鳞甲。 “他说他想见您。” “行,那就见见吧,或许这座宅邸里,就有他藏着的宝藏,狡兔三窟,我就不信他会把所有钱财都交给自己的亲眷带走,只要他给够赎金,我就算放他离开也没什么。” 洛萨随手把从花园里摘来的一朵蓝色矢车菊别在了切利尼娜的发丝间。 迎着对方疑惑的神情,他解释说:“你其实挺适合蓝色的。” “谢谢。” 切利尼娜取出铁盒,递来赠礼。 “唔,味道不错,居然是香草味的。” 洛萨咀嚼着饼干,径直向庄园内走去。 “般若女士没跟在您身边吗?” 切利尼娜有些诧异道。 自从洛萨跟库尔斯两人险些被吸血鬼刺杀后,洛萨身边的警备力量再度拔高了一个档次,跟当初在蒙特利尔遭遇陷阱那次都差不多了。 “对了,还没告诉你,般若获得了一项新能力,只要我有需要,她可以随时把我拉进属于她的小世界里。” “类似于那只吸血鬼施展的?” “对,但也不完全一样,如果说吸血鬼的那个小世界,他属于创造者的话,般若的小世界里,她充其量也就能算是个管理员,能间接操控一下。” 般若的鬼面盾牌,吞噬了鲜血骑士的头盔后,获得的新能力叫做“地狱门扉”。 效果是将敌人,或者友军送进地狱当中。 般若在洛萨身上留了个印记,只要感受到洛萨的呼唤,随时都能将他传送到地狱里——洛萨还没试验过,毕竟,地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份能力也不全是来自于那顶蕴含死亡神性的头盔,般若本就拥有施展这种能力的潜质,此前在德克萨斯守城战时,进入“恶鬼般若”状态时,就曾施展过类似的,一个人就结果掉了许多个实力非凡的狼族百夫长。 “已经很厉害了。” 切利尼娜感慨道。 现在的般若,拥有异格,本格两种状态,能力之全面,还要在她跟让娜两个精英化的六星之上。 切利尼娜又问道:“芙琳还睡着呢?” “嗯,她的实力还不够完全掌控鲜血魔源,这段时间正在适应,每次使用后,都需要好好休眠一阵。等到精英化后,应该就能不留任何后遗症地使用魔源了。” 未来可期的芙琳吉拉小姐,终于到了“未来”的时候了。 从不知名的吸血鬼大公手里掠夺来的半个鲜血魔源,相当于给芙琳吉拉加了一个“无限火力”的buff,她若是不计后果,竭泽而渔地使用魔源,就算不晋升,单论破坏力,安娜这种半只脚踏进传奇领域的强大巫师都已及不上她了。 第493章 奥西里斯的断杖 地牢里。 被扒掉铠甲,只穿着件单薄的丝绸内衣的中年男人,有些疑惑道:“你就是洛萨?” 洛萨从旁边抽来一把椅子好整以暇坐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自己从未视作过对手的对手:“你似乎有些失望?” 伊本总督点头道:“是有一点,我原本以为我会看到一个英雄人物。” 洛萨忍俊不禁道:“还挺硬气。” 伊本总督苦笑了一声:“真硬气就不会束手就擒了,我只是觉得,你跟我想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样,能训练出那样一支精锐,怎么会长成你这副模样?” “那你觉得我该是个怎样的形象?长着三只手,五条腿的怪物?” 伊本总督摇了摇头:“总归不该是个这般英俊的年轻人。我在你这个年纪,每天还留恋在妓女的大腿间呢。” “你就算奉承我,我也不会免除你半枚赎金的。” 似乎是破罐破摔了,伊本总督显得格外坦诚:“我也需要钱,离开达米埃塔后,我得跑到亚历山大重新开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洛萨轻飘飘道:“如果你交不出足够的赎金,大可不必为此烦恼。因为你完全可以在这儿了却残生,放心,我会给你囚犯中最高的食宿条件,比如,在这件囚室内给你准备一张床,让你不至于在冬天的晚上,蜷缩在满是蟑螂和蚂蚁的稻草堆里。” 伊本总督默然。 片刻后,洛萨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时,他才语气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有一件极为珍贵的收藏,据说是科普特人的旧神,奥西里斯遗留下来的权杖。” 闻言,洛萨重新落座:“如果有这东西,你会交给我?” 伊本总督很干脆地说道:“我不知道如何使用它,但我保证,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权杖,这是经过多个旧神祭司认证过的,只可惜,他们也不知该如何使用它。” “你把它藏在哪?” “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我以哈布斯堡家族的名誉起誓,会按照你交出的这件所谓的‘神器’价值,给予你赎金方面的减免。” “好。” 伊本总督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选择相信洛萨的名声:“在城外,我的一间不起眼的庄园的地窖里,只要凿穿墙壁,就能找到了” 他说完,又补充道:“里面还有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不太方便转移走的财宝,那些都归你了,只要你答应把港口那艘原本属于我的船带走。” 洛萨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就算你不把藏宝地告诉我,整座达米埃塔港都落在我的手里了,只要肯花时间,难道我还找不到它吗?” 伊本总督离港时乘坐的那艘座舰,上面载有价值超过十万枚苏勒德斯金币的财物,这相当于达米埃塔港几年的财税了。 伊本总督急了:“放屁,我不告诉你的话,那座小破庄园,早就被你赏赐给你的手下了,你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它藏在哪!” 洛萨知道伊本说的有理,但他还是皱起眉道:“这样吧,我把你手下那些被俘的马穆鲁克,一同放了给你,再给你船上留下四分之一的财物。” 伊本总督这才一脸不情愿地说道:“我听说你还有个慷慨者的名头,现在看来,实在名不副实。” 洛萨冷笑了声:“我还没听过有哪个萨拉森贵族被十字军俘虏之后,不仅不需要家属额外送来赎金,还能带着半船财物以及自己的亲卫囫囵个儿离开的。” 也就是洛萨是个讲究人,换做一些见钱眼开的穷酸领主,问出藏宝地的下落后,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伊本总督似乎也看出了洛萨的不满,顾不上再装模做样,连忙讪笑着说道:“也就是侯爵大人您慷慨公正的名声享誉整个东地中海,换做其他人,我宁肯死,也不可能吐露这桩秘密。” 呸,就你这种货色,稍微拷打一番,估计就露了馅儿了。 洛萨冷笑道:“先别高兴太早,别忘了,交易达成的前提是,你所说的那件神器,真的是旧神遗留下来的造物,而且对我有用,我不可能拿几万枚金币,还有你本该缴纳的赎金,来换一件一文不值的‘古董’。” 这下,伊本总督心中又不免忐忑了起来。 这时,先前离去的切利尼娜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怕吓到洛萨,她还刻意轻轻咳嗽了一声。 “东西带来了?” “嗯。” 切利尼娜递出了一条大约一米长的条形盒子:“大人,需要我替你打开吗?” 伊本总督提醒道:“里面有一层阻魔金箔。” 洛萨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小心一些。” 切利尼娜将盒子打开,撕去上面的金箔,立刻便露出一根简陋的,翠绿色的纤细木棍——它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更称不上所谓的“权杖”。 但只是暴露在空气中,房间里就会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草木馨香。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你获得了神器‘奥西里斯的断杖’。 描述:冥王奥西里斯陨落后所遗留下来的神器,由于遭到损毁,蕴含完整奥西里斯神性力量的权杖,只剩下蕴含“生命,丰饶”神性的一部分。 由于烙印着奥西里斯的神痕,它已无法使用,推荐将其融入到生命之树的母株中,可提前使生命之树步入成熟期,并催化出新的生命之树子株。 洛萨不动声色地将盒子关上,点头道:“这的确算得上是件宝物。” “它真的是奥西里斯的权杖?” 伊本总督有些好奇道。 洛萨反问道:“不是你说的这是奥西里斯的权杖吗?” “我哪懂这些。” 伊本总督耸了耸肩:“我原本是想着把它切碎,制成香薰的,只可惜,它看起来像是木质的,但无论是用刀剑,斧头,都没法切开它。” “它是什么你就不用操心了。” 洛萨打开了牢门,说道:“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你自由了,伊本阁下。” 伊本适时藏下心中的好奇,掸去肩头沾的干草。 “对了,临别前给你一个忠告,最好不要去亚历山大,也不要留在埃及。” 伊本有些诧异:“为什么?” 洛萨轻笑道:“因为下一次俘虏你时,你不可能再交出这样一份赎金了。” 伊本总督沉默了下,无奈道:“可我还能去哪里呢,总不能让我去突尼斯当海盗,或是跑去伊比利亚,给柏柏尔人当狗吧?” “那就是你的事了。” 伊本总督长叹了一口气。 他抬手抚胸:“但愿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洛萨侯爵。” “但愿如此。” 洛萨也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目送伊本总督离开,洛萨开口道:“切利尼娜,得麻烦你再跑一趟了,不需太着急,三天之内回来就行,把这件奥西里斯的权杖,交给生命之树。” 切利尼娜有些疑惑道:“它真是奥西里斯的权杖?” 洛萨摇了摇头道:“只有半截。奥西里斯除了是冥王以外,还拥有“植物,丰饶与农业”的神职,这里面就蕴含着它后面这些神职所代表的神性力量,对生命之树是一种极大的反哺。”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生命之树得到它后,大概率会孕育出新的子株,回来时,记得把这棵子株也带回来,这对我收取埃及人的效忠十分有用。” 切利尼娜点头道:“我记下了。” 她接过木盒,便要离开。 “辛苦你了,注意安全。” 洛萨叮嘱道。 切利尼娜屈膝一礼,微笑着点了下头,逐渐消失在黑暗的地牢甬道里。 第494章 生命之树 新哈布斯堡。 老伦纳德穿着一件崭新的丝绸衬衣,攥着鞭子,站在城门口。 他正大声呵斥着搬运物资的农兵们:“动作快一点,侯爵大人开恩,准许你们返乡,远离残酷的战场,还给予你们田产,赏金,可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磨洋工的!” “所有物资,太阳落山前就得全部点算完毕,明日一早押往加沙,不得有半点延误!” 旁边,敕令骑士出身的运粮官调侃道:“行了,老伦纳德,用不着拎着伱那摆设一样的鞭子,我的小伙子们或许有些不够聪明,但绝不会偷懒。” 伦纳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收起鞭子。 他其实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如果有谁犯了错,鞭子挥了又挥,唾沫星子能喷对方一脸,可还从没真正打过谁。 “我可是侯爵大人亲自委命的,最为信赖的,以他尊贵姓氏为名的城堡总管,为侯爵大人监督他的臣民,是我应有的责任与义务。” 运量官笑道:“老伦纳德,你总说你是侯爵大人最信赖的臣子,为何攻打埃及这么大的事,没让你随军同行呢?” 老伦纳德轻蔑一笑:“一个卑贱的农兵,也可随同侯爵大人出征,而在希伯伦总管政务的安德里亚斯骑士,却必须居于幕后,这难道说明,安德里亚斯骑士不如一个农兵更受大人信赖吗?” 运量官哑然失笑:“老伦纳德,你都这么老了,还这么伶牙俐齿。” 老伦纳德得意地哼道:“我的口舌的确不赖,但我可不是凭借谄言,才得到大人信赖的,我也曾策动坐骑,跟在大人身后随军冲锋。” “哈哈哈,可我怎么听说,你骑的坐骑是一匹又老又跛的驮马,等你冲到战场上时,敌人都已经被大人清理干净了呢?” 老伦纳德晒得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而是一脸自得道:“哈,我这把老骨头难道还能真的上阵杀敌吗?我自己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可我冲锋的时候,可曾因此而踯躅不前吗?这岂不是正说明了我对侯爵大人的忠诚,明知是死,依旧勇往直前吗?” 一连串的反问句,说的运量官毫无招架之力,嘟囔了句:“你这条走运的老狗。” “当然,我是大人最忠诚的老狗!” 他说罢,又扯起嗓子喊道:“税监的人都瞪大眼睛,看好那些过往的商队,是否有私藏的行为。作为侯爵大人最忠诚的臣子,我是绝不容许任何一枚铜子儿的税金,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他又挥起鞭子,来到另一座供商队和朝圣者通行的城门处。 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着:“侯爵大人宽容对待每一个来到他领地的朝圣者和商人,但你们需谨记外约旦的法条,巡回法庭的法官可不会因为你们是外邦人就网开一面。” “我尤其要提醒诸位,不要试图折一截圣树的树枝回去,看到那几根柱子上吊着的尸体了吗?这可不是我们处置的,而是圣木的枝条亲自将它们挂上去的。” “伦纳德。” 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老伦纳德连忙回过头去,发现是切利尼娜时,立刻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仿佛连脸颊上的褶皱都变得熨帖了不少:“切利尼娜小姐,您怎么来了?” 切利尼娜对老伦纳德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面无表情后退了一步,开口道:“大人有令,立刻派人关闭朝觐生命之树的通道,所有在内的朝圣者,也需要清理出去。” 伦纳德愣了下,询问道:“是有敌人来袭吗?” “不,只是生命之树又要迎来一波快速成长,或许会有什么新变故。” 切利尼娜说着,看向头顶,遮云蔽日,耸入云端的巨大树冠——跟上次分别时相比,生命之树并没有明显的变化,毕竟,进入成熟期以后,生命之树此前的急速生长,已经区域停滞了。 谁也不知道奥西里斯的断杖跟生命之树融合,会产生怎样的异象。 就连洛萨也不知道。 毕竟系统说明的效果是:融合奥西里斯的断杖,可使生命之树提前步入成熟期——但问题在于,生命之树的母株,早就已经进入到成熟期了。 成熟期再成熟——总不至于就直接步入到老年期了吧? 与此同时,在达米埃塔的总督官邸内,洛萨正听着手下人的报告。 达米埃塔城内的抵抗力量已经基本上被肃清了,只剩下城外的庄园,堡垒,以及诸多小村庄,这一部分小势力,就如墙头草一般,只要他派遣军队逼近,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抵抗就能拿下。 拿下达米埃塔城,达米埃塔行省基本上就能宣布是被洛萨拿下了。 “加冕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洛萨随口问道。 他已准备在达米埃塔城的圣马可大教堂,加冕为下埃及大公,虽然仓促了些,且没经过鲍德温四世,或是耶路撒冷拉丁宗主教的加冕,合法性有些不足。 但毕竟成为公爵,是洛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最佳途径。 此后,就算达米埃塔重新被异教徒夺回,十字军功败垂成,他也不能说此次十字军南征,没有半点收获了。 至于加冕为埃及国王,起码得等拿下亚历山大,或是开罗二者之一,才能提上日程。 让娜笑道:“一切顺利,科普特人的主教很乐意能在圣马可教堂为您加冕,只是十字军里,以塞巴斯蒂安枢机为代表的部分人,对您加冕的事略有微词。” 她顿了顿,说道:“毕竟,下埃及您真正控制的领土,仅有达米埃塔一座城。” “既然是微词,那就不重要,我也知道名不副实,但现在我需要的不就是个名吗。” 洛萨手指轻敲桌面,盘算着时间:“按照时间来算,尼娜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快到新哈布斯堡了,也不知道融合奥西里斯的权杖之后,生命之树会产生什么变化。” 这时,洛萨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生命之树融合了奥西里斯的断杖,成长度得到了新的提升,获得新特质“不死之躯”。 不死之躯:可以容纳一个名额,在其死后立刻满状态于生命之树内复苏。 这个名额 洛萨略作思考,便果断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只要他活着,就算万一让娜,汉斯这些人不幸战死,他也能寻找契机将其复活,比如杀死暴虐龙获得的“涅槃”天赋。 这一天赋是能共享给扈从们的,缺点是复活耗时太久,而且不知道会不会留有后遗症。 但万一洛萨自己死了。 他很怀疑,所有因自己而存在的扈从们,还能不能继续存续下去了。 若是他人一没,扈从们尽数消失。 他“涅槃”化作的龙蛋,恐怕等到几百年后变成化石,也不可能重新孵出他了。 第495章 加冕 达米埃塔城外,十字军大营里。 梳着地中海发型的塞巴斯蒂安枢机,从桌上切下一大块烟熏火腿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满脸讥讽地对自己的骑士说道:“才刚打下达米埃塔,他就要加冕为下埃及公爵了,是不是再下一城,他就要自号埃及国王了?” “简直是离经叛道,胆大妄为,他难道不知道,十字军所占据的异教徒领土,都该归属宗座陛下所有吗?未经宗座陛下的允许,我完全可以宣布他的公爵头衔违法!” 身旁的骑士苦笑了声。 按照法理,事情当然应该这么来,但说白了也就是走走程序罢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那些十字军王公们占城为王,可没经过教宗的批准。 “塞巴斯蒂安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做!” 骑士苦笑道:“我们跟洛萨侯爵,还没到翻脸的时候,最起码也得等到一些真正有分量的大贵族抵达埃及,我们才有底气向他发难,在这之前,您请务必忍耐。” 塞巴斯蒂安轻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要忍耐,可是他居然要异端主教为他加冕,他背离公教,转头异端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我岂能容忍?” 他最气的就是这一点。 若是洛萨向他低头,许以诸多好处,比如将达米埃塔城一半商税交予他,再把城中最大的拜火教寺庙捐赠给他,他倒也不介意为洛萨加冕。 可偏偏洛萨从始至终,连问都没问过他一句。 可想而知,若真让洛萨当上埃及国王了,他这个亚历山大宗主教当得该有多憋屈。 “而且,自从十字军南征以来,一路上所攻取的领地,都被他自己收入囊中,他甚至从未召开会议跟我们协商过,依我看,对他不满的人,大有人在,只是都恐惧于他,不敢出面罢了。” “明天,我若率先站出来,必定应者云集!” 骑士愣了下,有些无奈于自己侍奉的这位枢机主教的想当然。 你若真有这心思跟洛萨侯爵撕破脸,倒是提前深入军中,跟各方贵族们联络一番,也算是打探打探他们的口风啊.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不好直说,只能旁敲侧击劝谏道:“自从十字军出发以后,历场大战,皆是洛萨侯爵本部军队出力最多,功劳最大,此次攻陷达米埃塔,也是侯爵大人率军先登,功劳最大,拿取最大的一份战利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北西奈的领地,如今已是化作一片荒芜,洛萨侯爵要是真拿这些荒地来赏赐功臣,怕是才会激起其余王公将军们的不满。” 塞巴斯蒂安的怒火逐渐冷却,心情却越发沉入谷底。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有些恼怒道:“别忘了我来埃及之前,曾许诺给宗座陛下每年的贡金,还有招募佣兵们的薪水.这可不是坐在教堂里,靠兜售些赎罪券就能凑齐的。”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那个外汝拉蛮子的威望会越来越高。约翰,你没听说已经有不少科普特人,私底下称呼他是东方法兰克人之王了吗?” 骑士默然。 有心想说:面对洛萨侯爵这种人,就算不能做朋友,也最好不要做敌手。 但偏偏,塞巴斯蒂安此次能履任亚历山大主教区的主教,可是花了不少人情,开了不少空头支票的,而洛萨侯爵又显然不会允许塞巴斯蒂安横征暴敛。 两者的矛盾,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 第二天清早。 圣马可大教堂。 洛萨仔细端详着这座带有浓郁萨拉森和埃及风格的基督教堂,东方式的圆形穹顶下,是数十根巨大的石质廊柱,镂空的有花纹的木窗,簇拥着一座座神龛。 神龛内,是圣马可骑着生有翅膀的雄狮的彩绘壁画,画像下方,则用看起来跟希腊文有些相似的科普特字母写着一段箴言——可惜他看不懂。 圣马可是马可福音的作者,基督教各派公认的圣人,因其是埃及科普特正教的奠基人,又殉道于亚历山大,因此也是埃及最广泛的主保圣人。 在开罗,亚历山大,达米埃塔等埃及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圣马可教堂。 亚历山大曾经还供奉着圣马可的遗骸,只可惜三百多年前,被威尼斯人盗走,也是自那以后,威尼斯人的徽记才变为了圣马可飞狮。 一众十字军贵族们簇拥着洛萨,来到教堂主殿内。 科普特座堂的主教,还有身后的一众神职者们早已在此等候,看到这些如狼似虎,身上仿佛带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的十字军贵族,心中也不禁一阵胆寒。 跟那些早就习惯走街串巷,嫖妓享乐,仿佛被拔掉了獠牙的狮子般的萨拉森贵族们相比,十字军贵族们就像是一群恶狼! 主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自己脸上神情的端庄。 他知道同宗兄弟的关系,是无法束缚这些厮杀上头的法兰克人的,据说他们在欧洲时便是一群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人物,没可能到了异国他乡,反倒都成了谦谦君子。 当初东帝国的海军突袭达米埃塔后,几乎将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城内的科普特基督徒们,可没因为同宗兄弟的身份而得以被网开一面,有不少科普特年轻男女更是被东帝国的海军当作稀奇品种的奴隶,带回了君士坦丁堡。 “典礼要开始了,殿下,请坐在您的位置上。” 主教指引着洛萨于大殿正中央,一座孤零零的椅子落座,后面,是一幅巨大的彩绘壁画,两相对比,显得洛萨越发渺小了,这显然是用来凸显神权的一种手段。 洛萨有些不耐烦地聆听主教的祷告与宣讲,这漫长的过程,对他而言跟坐牢也没什么分别,更糟糕的是,此时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他甚至不能抬手给自己挠挠痒。 等到主教宣讲完,便有神职者端着装有圣膏油的罐子,来到洛萨跟前,在他的头部,手上,还有胸前分别涂抹——正对应洛萨平时虚画十字的手势。 带着草木香气的橄榄油,熏得洛萨都有些昏昏然了。 此后,又是一系列冗长的程序,洛萨宛如提线木偶般任由他们摆弄,直到最后——达米埃塔的科普特主教捧起一顶显得有些小巧的公爵桂冠,以及一把金色权杖,向洛萨缓步走来。 洛萨加冕的是下埃及公爵,即尼罗河下游三角洲之地的统治者,而非独立于王国法理之外的公国国君,这意味着洛萨仍旧臣服于耶路撒冷王国,属于其下属封臣的意愿。 一方面是考虑到,作为王国下属诸侯,他可以接受鲍德温四世,或是耶路撒冷拉丁宗主教的册封,其中,他跟鲍德温四世的关系不必多说,这一届耶路撒冷宗主教的有力人选,提尔的威廉大主教,跟他也算关系不浅。 若暂时以王国下属诸侯的身份,加冕公爵头衔,能得到这两者的背书,增加洛萨作为下埃及公爵的合法性。 另一方面也是警告塞巴斯蒂安或是其余公教势力,别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堵,我的路子多得很,公教,正教,科普特教统统走得通。 等到主教来到跟前,洛萨也适时单膝下跪,双手合拢祈祷着。 他可没想像拿破仑那样整个花活儿,拿起王冠自己戴上,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毕竟那可是只差一步就统一了欧洲的猛人,而且他是法兰西的民选皇帝,统治基础源于法兰西民族,而非君权神授。 随着洛萨戴上公爵桂冠,接过金杖,此番略显简陋的加冕仪式,也就告一段落了。 旋即,整个教堂里响起人们高声的欢呼与呐喊声。 不是错觉,洛萨明显察觉到,人们看向他的眼神跟从前有了微妙的差别,更加敬畏,也更加崇敬,仿佛那番仪式过后,他就真的又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系统的提示音旋即响起 第496章 奖励 你的主要头衔“外约旦藩侯(边境伯爵)”已不再是你的最高头衔,你的主要头衔将被“下埃及公爵”取代。 伱的爵位晋升至公爵级。 你获得了公爵专属奖励——公爵的新枪。 描述:这是一把代表了你所统辖疆土与上面生活的诸民族的神器,你所统辖的疆土越广袤,人口越多,统治越安定,人民生活水平越高, 当你拥有王国级别的主要头衔时,你的专属宝具“公爵的新枪”将进阶为“国王的新枪”。 国家合法性:极低。(请尽快收复下埃及公爵所属法理领土,如果超过一年时间,你仍未夺回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法理领土,你的主头衔将被销毁。) 国家忠诚度:暗流涌动。(新征服的领土带来了大量的反叛分子,他们被你的军威所慑,不得不臣服于你,但暗地里,叛乱分子的阴谋时刻都在上演) 人民生活水平:挣扎。(你治下的人民,只是为了活着就要拼尽全力了,但最起码他们还能活着。) 公爵的新枪综合能力:不堪一用。(你丢失的领土与糟糕的统治,极大限制了这把武器的战斗力,强行将它带上战场,我敢保证你不如携带一根木棍。) 你的所有特殊兵种招募限制增加至150(国王为300)。 你的史诗级里程碑“十字军之王”的完成进度增加,请尽快完成,以解锁里程碑奖励。 你获得特殊道具:空白的作战记录。 你获得了特殊奖励:瓦伦汀的招募券。 使用此招募券,将进入到传说级扈从,瓦伦汀·萨卢佐的专属作战记录中,达成特殊羁绊,得到其允许,则可将其带离作战记录世界。 瓦伦汀似乎上次有过一面之缘。 洛萨脸上的神情未变,神情肃穆地迎接着人们的欢呼。 整座圣马可大教堂里,充斥着人们的欢呼与呐喊声,科普特教士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受自己手下的军队拥护的君主。 仿佛这位只占了一城之地,连达米埃塔行省都没攥在手里,就迫不及待加冕的“公爵”大人,在那些法兰克人眼中,真就是天命攸归,实至名归一般。 洛萨张开手,神圣的金色光辉耀眼夺目,圣十字板甲上的花纹熠熠生辉,映得他身后的一幅幅圣像,都变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挣脱墙壁,降临世间了一般。 “圣枪!” “是圣枪!” “沾染了基督圣血的朗基努斯之枪!” “传说居然是真的。” 科普特教士们瞪大了眼睛,这一刻,无论他们是否虔诚,当眼看着传说中的圣物,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且显露出此般神迹时,心中也只剩下浓浓的敬畏与震撼。 洛萨挥手散去圣辉,高声道:“把苦主带上来。” 教堂门外,立刻有人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走了进来。 “卢戈的桑乔,请站出来。” 洛萨看向人群中,一个满脸愕然的年轻骑士:“昨日进城后,你是否曾闯进这位老妪的家中,强暴了她的女儿,抢走了她家中所存的所有钱财?” 桑乔连忙道:“不,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卑贱的农妇!” 这是一个在圣地很罕见的,来自伊比利亚的骑士,据说他曾在一次打猎过程中,强暴了一位贵族女眷,开罪了卡斯蒂利亚的国王,因此逃到了东方。 “桑乔,你敢对着十字架发誓吗?” 桑乔刚要开口,便有一道金色的圣辉落在洛萨手中,斜指向桑乔:“如果你胆敢在此地口出诓言,上帝必将降下惩罚,使你坠入火狱,受烈火焚身之苦。” 被“圣枪”指着,桑乔哪里还敢说假话,大声说道: “宗座陛下曾说过,杀死异教徒不算杀人,所有参加十字军的骑士,士兵,甚至是囚徒,都能赦免一切生前和死后的罪孽,公爵大人,就算是我做的,我也是无罪的!” “但她不是异教徒,而是跟你一样的基督徒。” 洛萨冷声道:“而且,别忘了,我下达的军令是,只要敌人放下武器,不再抵抗,就不得对其肆意残害,难道你是想说,这个老妪的女儿,是一名战士了?” 桑乔戴着锁甲兜帽的头上,肉眼可见地淌下豆大的汗滴。 他向塞巴斯蒂安枢机投以求助的目光,塞巴斯蒂安枢机脸上腾起一丝怒容,正要站出来驳斥洛萨,却被自己手下的骑士给拉住了。 骑士小声叮嘱道:“还不是时候,大人。” 对于战争中的许多小节,洛萨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封建军队,在所难免,但谁让这个桑乔,被洛萨选作杀鸡儆猴的对象了呢? 想要统治埃及,数目过半的科普特人(包括皈依拜火教,采用萨拉森风俗的科普特人),单靠法兰克人的难度抬高了,埃及可不是耶路撒冷。 两国人口相差近十倍! 更何况,洛萨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建立起那种,层层盘剥的殖民政权。 “既然事情认定无误,来人!” 手持丹麦战斧的伯爵卫队(现在应称公爵卫队了),他们披着满身重甲的魁梧身躯,立刻走进教堂,一左一右将桑乔骑士夹在了中间。 “带下去,即刻和犯人们处以绞刑!” 桑乔张了张嘴,但迎着洛萨充满威严的目光,一时间却连临死前的一句咒骂都说不出口,便被拖了下去。 气氛逐渐冷却。 许多十字军贵族都是耷眉拉眼的,洛萨制定的军纪相较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军队,都是相当严苛的,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没违背过。 尤其是许多恶棍骑士,在欧洲时尚且作恶多端,没道理来了一趟耶路撒冷,就洗心革面,成了一群遵循骑士美德的正直骑士了。 但洛萨显然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念头,而是道:“诸位,攻占达米埃塔仅仅是一个开始。从此,我们所需物资,将源源不断地在此登陆。” “支援我们的十字军战士,也将源源不断充入军中。” “收复亚历山大教区,将埃及重新纳入基督徒的掌控中的伟大事业,看似只迈出了一小步,但实际上就跟当初阿玛尔里克先王收复亚历山大一般!” “从今日起,基督的光辉,将重新笼罩整个埃及!” 说起此事,气氛才逐渐缓和下来。 此次攻打达米埃塔,几次大战都是洛萨本部军队做先锋,战斗过程宛如砍瓜切菜,这使得原本还心有忐忑的十字军士兵们,已经毫不怀疑他们此次必将收复整个埃及的可能了。 人们纷纷喊道:“这是上帝的意志!” “没错,这是上帝的意志。” 洛萨语气微顿,又道:“达米埃塔城,是达米埃塔行省的核心,也是最富裕的一座城市,我知道许多人认为我连一场会议都不召开,便将其纳入自己统辖当中心怀不满。但试问,诸位有谁自问此战的功劳,能大过我的?” 这话落下,真正心怀不满的,反倒没一个吭声的。 倒是洛萨的忠实拥趸们纷纷高喊道:“公爵拿下此城,理所应当,谁敢不服就站出来!” “除了侯爵大人,谁还配做达米埃塔的领主?” “要知道,我们在前冲杀的时候,某些人还在对岸睡大觉呢!” 洛萨对人们的反应早有预料,却并没有因此而露出欣喜的神情,即便是理所应当的事,看着别人大赚特赚,自己徒劳无获,也会心生不满。 这是人性! 毕竟这支军队里,真正无条件忠诚于自己,以及属于自己本部的军力,也就不足五分之一。 “诸位不必心急,达米埃塔的村庄,城镇,数不胜数,现在萨拉森人的主力已灭,达米埃塔的伊本总督更是被我放逐出海,接下来,这片沃土,都将属于你们每个人。” 洛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许笑意。 这下,十字军贵族们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就算洛萨吃下此战最大的一块蛋糕,但达米埃塔行省,还有大片亟待他们夺取的美食等待他们呢! 到时,这份蛋糕怎么分,还得看人家洛萨公爵的意思呢。 第497章 新枪与生命橡子 总督府内,卸下衣甲,将其挂在盔甲架上的洛萨,有些无奈地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脸颊。 今天的加冕典礼上,一直绷着一张严肃脸,仿佛自己真成了降世的圣子,举手投足间都得有板有眼,再这么下去,他感觉自己都快成雕塑了。 让娜走进门来,自顾自从桌子底下翻出了一瓶葡萄酒,以及一对水晶酒杯:“今天表现得不错啊,当初你做太阳王的时候,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威风。” “比现在可威风多了。” 洛萨感慨了一句:“我二次加冕的时候,大主教都得向我鞠躬。” 当初在模拟战世界里,他跟让娜两个人,重新挽将倾之大厦,把摇摇欲坠,即将沦为英国附庸的法兰西拯救了回来,也正是有这份威望在,他才能完成中央集权,使政令不出法兰西岛,变成了“朕即国家”。 而现在,他虽然看似众望所归,实际上,心里不服他的大有人在,他虽是十字军里最强大的王公,但也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罢了。 如果亨利皇帝,腓力国王,或是狮心王理查此时带军在达米埃塔登陆,他很确信自己的权柄,立刻就会被削弱到不足现在的三分之一。 洛萨张开双手,银色光辉在他双掌之间浮现。 光芒越发绚烂,直至化作实体——一把朴实无华的银色长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这就是他的专属宝具“公爵的新枪”了。 “这是什么,新武器?” 让娜满怀好奇地询问道。 枪当然是武器,但这把银色长枪,不仅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就连感知里,也就象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凡俗武器——假如让娜没看到它那玄奇的出场方式的话。 “嗯。” 让娜满怀好奇道:“所以这是.神韵内敛?厉害!连我都察觉不到半点特异,这把长枪,很可能成为出人预料的杀手锏!我们去比武场试试?” 圣枪的威力虽然巨大,但在让娜看来,声势实在太浩大了,根本打不出切利尼娜那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洛萨苦笑着摇头道:“试不了,它现在就是一根烧火棍,不是你感知不到特异,是它真的就没什么特异之处。” 洛萨将公爵新枪的使用前提告知了让娜。 让娜一阵无语。 达米埃塔地区的城堡,村庄,算上磨坊,庄园等财产,分封数百名骑士,数位男爵,伯爵都绰绰有余。 仅这一个行省,三分之一个下埃及,所养育的人口便已跟整个耶路撒冷王国相当。 只是万事最怕一个平均。 就如后世的孟加拉,一片三角洲养育了近亿人口,其土地肥沃程度可见一斑。 可上面生活的这上亿人,又哪里称得上富裕? 尼罗河三角洲虽是沃土,也是一样的道理,再是沃土,底层平民的生活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人口平均生活水平短期内是不可能提高了。 领地的安定度也是一样的道理,越扩张,反叛势力就会越多,矛盾就会越尖锐,必须通过长久的治理,才能缓和。 再加上埃及的人口构成很复杂,最大的两块组成部分便是萨拉森人和科普特人,此外还有希腊人,努比亚人(即南方的马库利亚王国),贝都因人,以及犹太人。 洛萨的征服如果顺利的话,未来还要增加大量的法兰克人,这样繁杂的民族构成,想要不生乱子几乎是没可能的事。 短期内唯一能提升的,也就是领土面积了。 洛萨手中的公爵新枪逐渐黯淡下来,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虽是件宝贵的神器,但短时间内,它只能作为一件摆设了。 门外传来一阵有些刻意的脚步声。 “看来是切利尼娜回来了。” 洛萨笑着起身。 由于路程不是很赶,这次虽然也是长途跋涉回来的,但切利尼娜的状况还算不错,倒是没多少风尘仆仆的架势。 她向让娜和洛萨分别问好过后,才说起了此行的收获。 成熟期的生命之树,融合了奥西里斯的断杖后,再度拔高了一截,此外战斗力也大幅增加,能够施展一些生命与丰饶领域的神术,跟那些存续几百年的图腾神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生命之树的战斗能力大幅增加,意味着洛萨一直担心的,生命之树再遭人觊觎,偷袭的事,可以松上一口气了。 再加上洛萨留给老伦纳德的通讯纹章,后方基本上算是稳当了。 或许在其余地方,生命之树算不上多么了不得的神物,但在遍地荒漠的阿拉伯半岛和埃及,它的价值,又远不是任何一件神器所能相提并论的。 幸好受限于这个时代消息传递的闭塞,以及到处都是难辨真假的传说,这才使得生命之树并未遭遇太多的觊觎。 切利尼娜取下肩背的包裹。 “这些是生命之树最靠近树心的叶子,是它特地要我带给你的。” 一片片苍翠欲滴,带着柔和锯齿的橡树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 切利尼娜缓缓开口道:“它告诉我,如果按照拉撒路药剂的调配方式来使用它,辅材不变的情况下,药效足以使一个濒死的人活过来。” “但如果是我们这种非凡者,效果可能会差不少,但应该也足够救命了。” 洛萨立刻郑重道:“让娜,辛苦你跑一趟了,把这包树叶交给乌尔丁。” 他语气微顿,又道:“取出五分之一交给芙琳吧,她最近也在研究生命领域,分一部分给她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成果。” 自从得到神性,隐约算得上一位图腾神的生命之树,早就能跟他们正常交流了。 切利尼娜又道:“还有一颗橡子,生命之树嘱托你尽快吃下。” 她摊开手,手中是一枚冰河世纪里,小松鼠苦苦追寻的棕色坚果。 “生命之树说,它今后的每年,都能产下一枚这样的橡子。” 洛萨没有推脱,剥掉果壳,将里面的果肉塞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切利尼娜的眼神中写满了好奇。 “没什么特别的。” 洛萨按捺住心中不自觉升起的雀跃情绪,怎可能是没什么特别的? 生命之树的橡子,没有半点寻常橡子的苦涩,口感绵软,香甜可口,带着坚果类食物特有的香气,吃起来却又不使人感觉发腻,绝对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只是切利尼娜是个贪嘴的小姑娘,这一点是万万不可能说出口的。 他有些不舍地将嚼碎的果肉咽下。 随即立刻感觉到胃里一股暖流升起,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温暖的浴桶中,让人有种闭上眼睛,尽情陶醉于其中的冲动。 “这两天辛苦你了,去泡个热水澡吧,结束之后记得来找我一趟,我有事情问你。” 洛萨想问的是关于瓦伦汀,那个萨卢佐家族公主的事。 “好。” 切利尼娜微微躬身,旋即离去。 洛萨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切利尼娜再待下去,恐怕他就要发出一些很奇怪的声音了,生命橡子进肚,他整个人都升起了一阵暖洋洋的舒适感。 第498章 特训 生命之树的橡子,给洛萨带来了除体力值以外,全属性增加三的丰厚奖励,体力属性,更是一口气增加了八点。 洛萨觉得,自己如果是在濒死状态下,吃下这颗橡子的话,很可能当场就满血复活了。 回过神的洛萨,重新坐回到桌前。 切利尼娜还带回了一株生命之树的子株,这一棵子株,洛萨早就打算安置在西奈半岛了。 同时,他还打算迁离一批达米埃塔的领民,去西奈半岛定居,既能开发西奈走廊,打通埃及跟耶路撒冷王国的生命线,等到生命之树的子株茁壮起来后,又能缓解埃及现在恐怖的人口压力,一举两得。 埃及有近千万人口,绝大多数都分布于尼罗河三角洲(下埃及),以及尼罗河谷底(上埃及),可想而知,就算尼罗河再怎样伟大,也难以哺育这么多人。 后世,埃及人口不增反降,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生态已经被破坏到极其严重的地步了,再加上层出不穷的战乱,自然灾害,这才使短短几十年里,埃及地区的人口骤降到不足现在的一半。 但这件事说起来容易,怎么操作就很成问题了。 连愿意去北西奈半岛做领主的贵族都没有,更别提是去做领民了。 要改变西奈走廊的现状,单有一棵生命之树的子株肯定是不够的,最起码得先迁过去一批人口,以费赖迈为依托,把那些山地农场维持住,不要彻底沦为荒芜之地。 等到生命之树的子株繁衍出一片绿洲后,自然会有没有土地的贫民,愿意迁到那儿去定居。 洛萨思索着,取出鹅毛笔写下了一份西奈半岛开发计划。 写到一半时。 切利尼娜擦拭着湿漉漉的蓝灰色长发,试探着敲起门:“大人,您有什么事找我?” 洛萨示意她在一旁落座,迅速写完最后几行字,才搁下笔说道:“我得到了一次回到你们世界里,去招募瓦伦汀小姐的机会。” 切利尼娜有些惊喜道:“那太好了。” 她的朋友不多,在萨卢佐家族,除了老师以外,也就瓦伦汀能算的上是她的朋友了。 洛萨苦笑道:“先别高兴太早,我招募她的前提,是获得她的认可,如果她不愿意跟我走,我也没机会把她带走,所以——你得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情报,我得投其所好,跟她搞好关系。” 切利尼娜思索了下,说道:“瓦伦汀的原名是瓦伦蒂娜,如果你跟她熟悉了的话,可以试着这么叫她。但刚认识的的时候不要这么叫,她会认为伱是在小瞧她。” “还有,她很喜欢吃甜食。” “还有什么?” “偶尔还会到城里的酒馆喝上两杯。” “还有呢?” 切利尼娜沉默了下,有些苦恼道:“她是个战斗狂,平时除了出任务,最常做的就是泡在训练场里,如果没办法跟她打成平手的话,她再怎样也不会认可你的。” 洛萨皱眉道:“这个瓦伦蒂娜小姐,有多强?” “比没晋升的我,要稍微强一些。” 难怪切利尼娜沉默了下。 自己的实力,就算经过特训,也就是跟汉斯这种精英百夫长打个不分伯仲,除非是动用那些非常规手段,不然就算是汉斯,自己一对一也很难取胜。 而若是切利尼娜这种身手矫健的刺客型对手的话,洛萨觉得,就算自己开大,也未必能命中对方。 圣枪虽说是必中之枪,但实际上局限性还是挺大的。 而且,这些非常规手段可都是拼命时才会用的,正经切磋时根本用不上。 切利尼娜很委婉地说道:“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您需要的话,这段时间我可以为您进行针对性的特训。” 洛萨思索了阵,点头道:“如果是特训的话,就需要般若的帮助了,我给咱们两个放三天的假。” 洛萨暂时没有继续进军的想法,达米埃塔行省其余的诸多城镇,村庄还有堡垒,就交给手底下的领主们去攻占好了,最美味的战利品他都啃下来了,也得给手底下人一个喝汤的机会。 这里所说的堡垒,绝不是卡勒堡这类的城堡,更像是东方式的坞堡,也就是地主庄园这类,守军能有几十个甲士,就已是了不得的地方头人了。 “三天时间?” 切利尼娜欲言又止。 洛萨解释道:“你很快就知道这三天时间的真正含义了,走吧,我们去找般若。” 凯尔莫罕。 天色昏沉,山间的寒风裹着雪花,像是割肉的寒刀,刮得人脸颊生疼,作为极北科德温王国东部边境上的一座山间堡垒,这里对普通人而言,实在不算是个越冬的好地方。 “这鬼天气,恐怕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暴风雪。” 积雪皑皑的山间,扛着一匹狩猎来的大角鹿的猎魔人,有些艰难地跋涉于积雪当中。 “就像洛萨说的那样,咱们该好好修缮一下凯尔莫罕了,我担心睡到半夜,屋顶就会被积雪压塌——猎魔人可没有躺在床上被砸死的先例?”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个糟糕的烂地方,早就该被积雪掩埋了。” 兰伯特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天气越来越冷,在附近的城镇里已经买不到廉价的葡萄酒和啤酒了,再这样下去,蓝山附近连一个活人都不会剩下,总不能要我们在凯尔莫罕开垦出一片田地吧?说实在的,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越冬,陶森特就很不错,我记得杰洛特好像跟那里的女爵关系不错。” “是丹德里恩跟她关系不错。” 杰洛特面无表情道:“不过兰伯特说的也有道理,伊丝琳妮的预言正一桩桩地被印证,北方战争和大瘟疫,白霜和白光.照这样下去,世界恐怕会走向毁灭。” “别想那么多,有女士在,世界不会毁灭的。” “而且,就算世界毁灭跟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只是猎魔人,不是术士,也不是救世主,让那些该发愁的人去发愁,该拯救世界的人去拯救世界吧。” 艾斯卡尔突然高喊道:“喂,快看那是谁?” 雪地里,突兀出现的两人,缓缓迎上三人。 兰伯特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洛萨侯爵降临了,上次临别前你砍我的那一剑,我可是记忆犹新。” 洛萨脸上带着笑意:“可惜,这个仇你大概率是不可能报了。” “欢迎回来,兄弟。” 洛萨跟三人依次击过掌,又为他们介绍道:“这是切利尼娜·巴斯利卡塔,我最信赖的伙伴与战友,这次,我跟她要在凯尔莫罕逗留起码一个月的时间。” 般若的书中世界里,除时间流速可调节以外,每次战斗所受的伤势,也能飞速复原,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训练场地了。 兰伯特抬起眼,阴阳道:“只要我们的侯爵大人不再抱怨那座糟糕的石头废墟,你就是在这里待到明年我们再回来越冬的时候都没问题。” 艾斯卡尔则是笑着说道:“这一幕总感觉有些眼熟,就像特莉丝第一次造访凯尔莫罕时一样。洛萨,你不是第一个带女伴来凯尔莫罕的。” “我知道,杰洛特嘛。” 洛萨满是调侃地看向杰洛特。 杰洛特不动声色道:“特莉丝来凯尔莫罕,是为了帮我们教导希里,你知道的,我们毕竟不是女人,没办法照顾得她面面俱到。” 切利尼娜看着洛萨跟众人嬉笑怒骂,一时间感觉很是奇妙,在这儿,洛萨仿佛卸下了所有担子,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展现着自己的性情。 丝毫未加掩饰自己的喜怒。 也不再需要总是端着一副肃穆模样,连走在路上都得考虑自己的仪态。 走在回凯尔莫罕的路上,洛萨看着切利尼娜满怀好奇地从灌木间捧起积雪,笑着说道:“没见过雪吗?” “当然见过。” 切利尼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捧的积雪洒下,她出生于亚平宁半岛,尤其是自己还在毗邻阿尔卑斯山的萨卢佐居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怎么可能没见过雪。 只是那时的心境,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有些陷入回忆中的切利尼娜,眼前突然飞来一道黑影,她险而又险地偏了下头,才没被这道黑影砸中。 看向对面正得意洋洋,攒起新的雪球的洛萨,切利尼娜的脸上满是茫然与不解。 “大人,我们这就要开始特训了吗?” 洛萨摇了摇头:“这可不是特训,不是做什么事都要有目的的。打雪仗,没玩过吗?尼娜,你的年纪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小姑娘呢,别整天板着一张脸。” 切利尼娜心中有些蠢蠢欲动,但还是有些犹豫道:“跟您一起玩吗?” “当然,我现在还不到二十岁,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是该打雪仗的年纪。” 洛萨毫不客气,恬不知耻地说道。 如果算上前世的年纪,他现在都快五十了。 一旁,最年轻的兰伯特忍不住调侃道:“幸好维瑟米尔老爹没看到这一幕,他现在恐怕得有二百岁了吧?” 杰洛特也有些意外道:“我倒是没料到,洛萨这个男术士,居然才不到二十岁,我们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才刚通过青草试炼吧?” 又一枚雪球丢了出去。 切利尼娜身手矫健地躲过,并且迅速从雪地里抄起一捧积雪攒成球,投向洛萨。 洛萨也很轻松地躲过:“别放水,你跟瓦伦汀小姐切磋的时候,如果放水的话她也不会开心吧?” 切利尼娜思索了下,觉得有道理。 于是,打雪仗便成了洛萨被单方面地吊打。 杰洛特叹为观止:“好厉害的小姑娘,就算是猫学派的猎魔大师,也不可能比她更快了,我真怀疑她会不会是一只吸血鬼,或是其余什么神奇物种。” 艾斯卡尔摇头说道:“这种话说起来实在太失礼了,我还以为常年混迹于权贵阶层的杰洛特,会比咱们两个经常钻下水道对付水鬼的更擅长交际呢。” 兰伯特挑起眉,嘲讽道:“你我不是每天都在领教利维亚的杰洛特大人的妙语连珠吗?他说话难听这件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凯尔莫罕城堡时。 洛萨的身上已经堆满了积雪。 “抱歉,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切利尼娜抿着嘴角,一脸诚恳地低下头道歉。 洛萨忍俊不禁道:“假如你的嘴角不一直上扬的话,我一定会相信你的话。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的居住场所。” 其实,训练场也不一定要一直构建同一个场景。 只是构筑凯尔莫罕,般若已经有经验了,消耗会更小一些。 也就是般若获得新能力后,对空间能力的认知更进了一步,不然洛萨想要带切利尼娜进来都是件很难的事,更别提要连续维持一整个月的时间了。 第499章 解放白奴 达米埃塔城外,一座刚被攻陷的铜矿营地里。 十字军们正在清扫战场,留守于此的看守们,似乎还不知道达米埃塔已经沦陷的消息,很轻易便被一网打尽。 解决掉这些人后,十字军们将居住在此,脚上戴着镣铐,脸上遍是泥灰的奴隶们驱赶到营地正当中的空地上。 那里,正站着一位穿着闪亮盔甲,双手拄着一把丹麦斧的骑士老爷。 他的襟前画着一个醒目的十字徽记,胸口处绣着一只张开双翼,振翅欲飞的雄鹰纹章。 “他们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把咱们统统处决了吧?” “看他身上的十字徽记,他们好像不是萨拉森人。” “难道是” 奴隶们神情各异,有些带着期盼,有些则满怀恐惧。 旋即他们便看到,这位高大的骑士,拎着手中的丹麦斧快步走来,在最前方的一名奴隶惊恐的目光下,举起斧头便是狠狠劈下。 铿—— 奴隶脚下的镣铐被砸开。 被吓坏了的奴隶,瘫软在地上,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骑士握着手中的斧头,高声道:“十字军的大领主,上埃及,外约旦,利马索尔与希伯伦的主人,圣枪的守护者洛萨公爵有令,即日起,所有笃信基督的信徒们,都将自动脱去奴隶的身份,成为一个自由民。” “听我说,我的基督兄弟们,从今天开始,你们便自由了!” 有些奴隶们立刻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但还有不少奴隶仍是一脸茫然。 骑士见状,又唤来懂得各种语言的同伴,将他所说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 先是一片寂静。 随即才有奴隶们痛哭流涕地大喊大叫起来:“自由了,我们自由了,赞美上帝,赞美洛萨公爵!” “我就知道,十字军迟早会打过来拯救我们的。” 他们在骑士的指引下,纷纷打断,砸碎脚上的镣铐,有些奴隶则带着满腔恨意,用石头,用铁镐,将那些监工,看守的尸体砸得面目全非。 但疯狂过后。 一些仍旧带有理性的新晋“自由民”们,又开始发愁了。 一个自称来自勃兰登堡的奴隶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尊敬的骑士老爷,这座铜矿接下来会归属何人?” 骑士摇头道:“不知道,这得是公爵大人考虑的事情。” 奴隶又问道:“那我们还能继续留在这儿做工吗?” 骑士失笑道:“我难道还没说清楚吗?你们已经自由了,去达米埃塔,去耶路撒冷,去的黎波里,你们现在可以去任何伱们想去的地方,没人会阻拦你们。” 奴隶苦笑着说道:“老爷明鉴,我们当中,但凡稍有一技之长,就不会被丢进矿坑这种地方,所以,我们就是跑到城市里,又怎么在那定居呢?” 就算有一技之长,也不是那么容易成为市民的,许多地方的行会组织,都是极端排外和保守的,他们会排挤得外来人根本待不下去。 不然,按照许多城市只要在城市里待满一百天,就能获得市民身份的规矩,农奴们早就逃跑成风了。 他的脸上满是卑微与苦涩:“我们只会耕地和挖矿,但在科普特从来都不缺少耕作的农夫,我们就算想回家,也得先靠挖矿凑够路费。” 他说完,又有人凑上前来谦卑地说道:“而且,我们也没办法回家,那里早就没有我们的安身之地了。” 骑士这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挖矿还是算了,战争还未结束,谁知道哪天这座铜矿才会重新运转起来,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去处,在那儿,你们只要辛勤劳作,不仅每天两顿饭管饱,还能分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 骑士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起来。 奴隶们听得心驰神往,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老爷您说的是真的?” 骑士适时上下打量着奴隶们,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上帝在上,如果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怎么会把这么好的事告知你们?难道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值得被我欺骗的地方吗?” 骑士身旁,立刻站出一员顶盔贯甲的骑士,高声道:“注意你的言辞,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耶路撒冷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跟随洛萨公爵征战多年的汉斯爵爷。” 奴隶们被这般鄙视,反倒心中定下神来,纷纷喜不自胜地对着一众十字军骑士们感恩戴德起来。 等到骑士们把这些奴隶们送走。 在一旁,旁观许久的金发女骑士,才走了过来:“不得不说,汉斯你的演技太浮夸了。” 汉斯无奈道:“我本就不擅长这种事等他们到西奈半岛时,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骂我是个死骗子。” “他们最终会感谢你的。” 汉斯耸了耸肩:“但愿吧。大人还睡着呢?” “什么还睡着呢,这可是特训。” 让娜纠正了一下,又问道:“这些天你就是忙这个事忙得脚不沾地?” “对,大人临睡前交代给我的,要我从解放的白奴里挑选一批值得信赖的朝圣者,作为遣送到西奈半岛的第一批移民。” 十字军占据达米埃塔后,城内,数目不菲的奴隶,绝大多数都得到了解放,尤其是大多信仰基督教的白奴,这里面有不少都是来自法兰克地区的朝圣者,也有海盗们袭击小亚细亚沿岸村庄,捕获来的希腊,突厥奴隶,此外,还有黑海盛行的奴隶贸易,由库曼人贩卖的罗斯奴隶。 这一部分人,本就属于赤贫者,一无所有,地位卑微,留他们在达米埃塔,也很难匀出土地给他们耕作,迁他们到西奈,面临的阻力最小。 同时,他们也远比被萨拉森人统治了数百年的科普特人更值得信赖。 “辛苦你了。” “说实在的,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件很简单的工作。” 汉斯苦笑。 但真操作起来,汉斯就发现——不是所有奴隶都愿意被解放的。 通常来讲,在欧洲,农奴的地位是高于奴隶的,在法律上,他们的人身自由与土地绑定,往往是不具备离开土地,前往圣地朝圣的资格的。 除非他们愿意为此缴纳一笔特定的税金。 许多被海盗,突厥强盗们掳掠,变卖为奴的朝圣者,前身实际上就是欧洲来的逃亡农奴。 他们此前虽不是奴隶,但作为农奴,既要响应领主征召,又要无偿服从领主的徭役,耕作领主分派的田地,缴纳高昂的,种类繁多的赋税。 如果摊上一个残暴的领主,甚至可能因为一些微小的过失,就被领主动辄鞭打,甚至是处死——而这,尽管是违背教法的行为,却往往不会有外人干涉。 这一部分人,被变卖为奴后,许多竟惊奇地发现日子比之前还过得好了些。 比如马穆鲁克们,虽是奴隶,却也是自己主人的心腹家臣,地位比起普通自由民来说高出不知多少倍。 所以,达米埃塔的奴隶们,就算是基督徒,也不乏对自己的主人感恩戴德的。 不是他们奴性深重,而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无论是欧洲还是埃及,人地矛盾都很严重,过剩的劳动力导致农奴们的待遇普遍很低——正应了那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座天使的雕像能够增加领民的忠诚度,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眼前这些奴隶们,作为矿工,无疑是奴隶当中的底层,忠诚度有保障。 此外,他们的身体状况也还算不错,没被漫长的暗无天日的井下生活摧垮身子,不像之前汉斯解放的一群矿工,一条命只剩下三分之一了,走两步就要剧喘咳嗽一阵。 “能者多劳嘛。” 让哪拍了拍汉斯的肩膀,露出勉励的神情:“我觉得你该抽时间好好学一学萨拉森人或是科普特人的语言,总有要用到的时候,大人对你的期望一直都很高。” 汉斯无奈道:“我宁愿像维内托一样,每天泡在训练营里。” 让娜潇洒地摆了摆手:“这可由不得你。” 她走出几步,又停下,回过头来说道:“光顾着和你闲聊了,差点忘了正事,你跟维内托这段时间还经常一起切磋吗?” “没有经常,也就偶尔吧。” “那今晚你们好好打一场。” 汉斯一脸诧异:“为什么?” “生命之树进阶了,让娜带回来了一批新的生命之树树叶,乌尔丁根据这个调配出了新的‘拉撒路药剂’,想在你们身上试试药效。” 汉斯:“?” 让娜看着汉斯不敢置信的神情,似乎也感觉良心隐隐作痛,干笑道:“机会难得啊,正巧你们平时切磋时不是一直都感觉放不开手脚吗,这次也是一个机会。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说着,便健步离去。 “我还得去通知维内托,记得,晚上一定要来!” 汉斯望着让娜的背影,敢怒而不敢言。 可惜,原本还期望着能够仰仗的大腿,狼族之花切利尼娜,直接投敌了,他这五星小狼,在洛萨手底下实在是没排面得很。 与此同时。 书中世界里。 时光匆匆,一个月的时间,眨眼便已接近尾声。 猎魔人们站在吊桥另一端,目送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上,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感慨。 艾斯卡尔满脸惊叹:“切利尼娜小姐实在是强的有些离谱了,洛萨这段时间的进步,咱们都看在眼中,没想到最后这一战,仍旧被打得这么惨。” 兰伯特抱胸笑道:“惨归惨,但要我说,尼娜还是放水了。” 杰洛特点头道:“的确,以她的速度,咱们三个加起来都未必是她一合之敌,真要下狠手,洛萨也难说能走过几个回合,力量,速度,防御,任何一方面走到极致,都很可怕。” “哈哈,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杰洛特向切利尼娜小姐请求切磋时的场景,当时,你们俩还打得有来有回的,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得很。” 兰伯特一脸坏笑地嘲讽道。 杰洛特也忍俊不禁道:“切利尼娜是个很懂礼貌的小姑娘,不忍心欺负我这个老年人。” 维瑟米尔在一旁补充道:“比希里强多了。” 兰伯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锐:“我们都得承认这一点,希里在凯尔莫罕,完全被我们教成了一个野孩子,谁还会知道,她此前是辛特拉的幼狮,一个王国的公主呢?” 一行猎魔人,逐渐走回到城堡内。 “这糟糕的天气,你们根本没把大厅的窟窿堵上,现在外面一刮风,屋内就像是有一百只奇奇摩在你耳朵边叫唤一样。” “维瑟米尔老爹,你让一个猎魔人去做瓦工的活儿,就像是让山羊用自己的屁股吹喇叭。这不能怪我们手艺不好,最起码那个窟窿已经不怎么透风了。” “老爹,我得补充一下,奇奇摩这种类似于蚂蚁的魔物,是不会发出你所说的那种尖锐叫声的。” “这是比喻,比喻懂吗!” 杰洛特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对面放在桌上的空酒杯,忍不住笑道:“说实话,少了洛萨和尼娜,咱们这地方又显得冷清了不少,不如明年.” “别,别想!” “我可不愿见叶奈法那个女人。” 兰伯特冷笑道:“维瑟米尔老爹也一样。我敢保证,她要是来了,一准会用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对我们颐指气使,仿佛这里本该是她的领地一样。” 他觉得杰洛特在看女人这方面,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最起码比洛萨差远了。 瞧瞧人家的女伴! 第500章 重返萨卢佐 洛萨醒来时,天正亮堂。 般若如瀑的黑发,掩着大半张脸,仅露出小巧的鼻尖,正赤着双脚,盘坐在椅子上,在桌旁写写画画。 洛萨起身,来到她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 要维持书中世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然洛萨早就开放对所有扈从的书中世界特训了,尤其是维内托那家伙,肯定很乐意在书中世界里一次又一次奋战至死。 “还好。” 般若摇了摇头,她仰起头,跟俯视着的洛萨对视着,修长的脖颈有着天鹅般的美好弧度,有些宽松的丝质衬衣,领口下风光旖旎,引人遐思。 “我看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的确,切利尼娜是个讨人喜欢,很懂礼貌的小姑娘,就算是脾气最差劲的兰伯特也很喜欢她。” 洛萨说着,将般若摆在桌上的书本合上。 “我正在思考下阶段的剧情,不要打扰我好吗?” 洛萨没说话,两只手分别从她的背后腿弯处伸去,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洛萨直勾勾地看着般若平静的眸子,她微蹙着眉,有种思绪被打断的恼意,在这种情景下,反而罕见有种妩媚的感觉。 他将她放在床上,语气温柔地说道:“我想你了。” 神清气爽的洛萨,简单洗漱过后,重新躺回到了房间里。 般若正皱着眉,撤下软榻上湿漉漉的床单,眼眉微蹙地看着他。 “库尔斯之前送来了一些报告,伱看过了吗?” “当然。” 库尔斯送来的文件,他简略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特训前交代给汉斯做的事情他做得也很不错,一切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十字军的各方领主们,攻城掠地,很是卖力,互相之间即使起了龃龉,往往也会尽可能地化解矛盾,而非将事情闹大,一路捅到洛萨面前。 “我得再睡一觉了。” 洛萨有些不舍地从背后揽住她:“可能对你而言,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对我就是一个月,两个月,或是更久。” 般若似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促狭:“要不要再去跟让娜道个别?” 洛萨心动了一下。 但脸上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笑着说道:“不用了,我该去了。” “一切顺利。” “但愿。” 洛萨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后,果断选择使用了招募券。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瓦伦汀的招募券”专属作战记录的活跃场所内,您正处于被通缉状态,危险性极高,将导致额外的风险,因此你可以选择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伪装,或是不伪装。 洛萨微怔,看来,自己这次主要是在两西西里和北意大利诸邦活动了。 就算狼族远征军兵败后,亚克西狼族的威慑力大大降低,但在亚平宁半岛上,依旧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按照自己一伙人上次做的那些事,在狼主那儿,肯定已经挂上号了。 狼主的实力究竟如何,洛萨不清楚,切利尼娜也不清楚,但这种动辄几百岁,甚至活得更久的长生种,实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就算比不过鲜血大君德古拉伯爵,作为地位对等的狼族领袖,也不会差多少。 更何况,就算狼主不出手,单是他麾下那些精英百夫长,就够难缠的了。 “伪装,当然伪装。” 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你已获得了五星狼族的临时伪装模板。 伪装模板下,你的实力不会有任何变化,依旧使用原有模板【太阳王洛萨】。 你的相貌已进行微调。 从气息与外表上,你与狼族已没有任何区别。 洛萨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光芒柔和且温暖,窗帘卷起,挂在窗户把手上,良好的采光,照得房间里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纤毫毕现。 随着他视线扫去,依次看到了码着书本的木质方桌,丢着几件旧衣服,铺有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墙壁上挂着的一副人物肖像画 画中人的相貌与他相仿,拿着一个烟斗,神态忧郁,头上戴着一顶咖啡色软帽。 洛萨走到近前,发现画的右下角写着一句箴言:再恼人的雨季也会过去,致我的儿子洛萨。 看来,这副画像的主人,应该就是自己这副模板的父亲了,大概率是个虚构的人物,系统能模拟出一个世界,在里面再添一个虚构的人物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他所处的地方,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公寓,应该就是自己的住处了。 可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活动? 他就算有了伪装,依旧什么都不懂啊。 但凡碰上一个熟人,简单交流两句,就肯定会露馅。 洛萨思索了阵,走进了盥洗室。 洗手台上面的穿衣镜里,清晰映照出了他的相貌。 跟他原本相差不多,只是生出了一对毛茸茸的双耳,这是混血狼族的象征,不具备纯血狼族展现出狼人之躯的能力。 一百年前的时候,混血狼族还只配做奴隶,但等到混血儿们逐渐在战斗,工艺,冶金各方面展露出自己非凡的才能后,再顽固守旧的家族,也逐渐放开了混血的限制。 洛萨凑得离镜子更近了些。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仔细看去,相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配上这对耳朵,离得稍远些看,跟原本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皮肤也更白净了些,说难听点,整个人的气质,对比之前显得有点娘炮,面部轮廓柔和得有些中性化。 这时。 洛萨感觉一阵头痛欲裂,许多尘封的记忆像是一下子被唤醒了,塞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尽管没有多少细节上的东西,但内容还是相当之多。 很快,痛感便如潮水般逝去,洛萨现在的精神强度早已今非昔比,区区一些记忆,带给他的负担并不大,只是内容量太多,又都在同一时间涌入,才使他感觉有些难以负荷。 “洛萨·萨卢佐,一个萨卢佐家族的边缘人物,没接受过什么正统训练,但天赋还不错,勉勉强强有个‘角头’的称号,但手下没人。” 洛萨露出恍然的神情。 他的这个模板人物,过往经历单纯得很,也没有多少朋友,跟许多人都是处于那种点头之交的关系,说得上有这么一个人,口碑也还不错。 但跟谁也没有过深的交往。 “这倒省的我还得伪装了。” 洛萨轻车熟路地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毛巾擦拭过后,换了一身黑色软呢大衣,又取出大衣口袋里的钱夹,清点了里面的货币面值,便出了门。 “全部家当才三百里拉,怎么到哪都要为钱发愁呢?” 洛萨小声抱怨着。 里拉是两西西里狼族统治下的亚平宁半岛诸邦国,即——除了哈布斯堡治下的威尼斯王冠领地外,所有亚平宁城邦所通行的货币单位,跟白银挂钩。 狼族治下的两西西里,仅是个松散的城邦联盟,实力在欧陆勉强能排进二流,没那份实力,也没那份黄金储备,来支撑他们像英,法,德一样,使用金本位制。 而白银,随着新大陆一船船藏宝舰队的到来,一直在贬值。 所以这三百里拉的购买力实在有限,也就够他正常一个月的开销罢了——其中,光这间公寓的房租,水费,煤气费就占据了一半的份额。 “就这点钱,想到瓦伦蒂娜经常出没的酒馆,大喊一句‘今晚全场的消费,都有洛公子买单’都不够格。” 第501章 任务 踏出公寓。 街上来往的行人和公共马车,便将洛萨从遥远的中世纪,牵引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洛萨在一架公共马车路过时,轻车熟路踩着车厢的边沿,翻了进去,从钱夹中取出了一枚五里拉的硬币丢进了投币箱,便迎着人们敬畏的目光坐了下来。 “真是久违了的单独行动。” 对于萨卢佐这座城市,洛萨此前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唯一有关它的记忆,也就是在前世常玩的一款策略游戏里,它属于理念很强力的一地小国。 萨卢佐位于北亚平宁的西北方,往东就是乌尔丁曾经做过主教的伦巴第大区,往北,就是洛萨的老家外汝拉勃艮第,只是有阿尔比斯山相隔。 洛萨抬起手,轻轻抛起一枚金币,盖在手背上,抬起手掌一看,对着他的恰巧是他戴着公爵桂冠的头像。 严格来讲,他并不是分文没有,系统空间里还储备着一批印有他头像的金币,但这些钱,他上次来时曾使用过,不出意外的话,以狼族的掌控力,早就把这种金币跟他的真实身份联系在一起了。 所以用肯定是不能用的,用龙炎融掉倒是可行。 但作战记录世界的战利品,他又没办法带走,这样的投入,能省最好还是省下比较好。 马车拐过一个路口,在站点停靠。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地方的公共马车,都是按路段收费的,每个路段缴一次费用,每次都要在特定的站点停靠一段时间,到时间后,无论车厢里有没有客人,都会准时上路,赶往下一个站点。 一般稍微上档次的贵族和富商都会乘坐私人马车,没人愿意跟一群泥腿子,底层人同乘一车,这也就使得,公共马车成为了一种较为廉价的平民交通工具。 洛萨没有再掏一次钱的想法,双手抱胸,老神在上地坐在马车车厢里等待发车。 他本就是在接近站点的地方上的车,又有着鲜明的“家族成员标志”,驾驶马车的车夫也没有不开眼地上前来收费。 片刻过后。 马车再度启程。 洛萨眯着眼睛,听着车厢里的乘客们小声交谈。 “我听说巴黎的公共马车,都已经用上铁轨了。” “铁轨是什么?” “就是能使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还能节省马力的一种设施。” “我想抽一支烟,亲爱的。” “你疯了,没看到那边坐着一个家族的人吗?他就算戴着帽子,你难道看不到他背后的那条尾巴吗?” “啊?我看他一点也不像个家族人。” “的确,白白净净的,真俊俏。” 洛萨轻轻咳嗽了一声,关于他的议论声,立刻便消失不见了。 马车还未到站,洛萨便打开车窗,动作矫健地跳了出去,稳稳避开了落脚地的泥泞和污水,踩在了道路边沿的大理石板上。 他整理了下衣着,径直走进了一间没有挂着招牌,只是画着两只手掌交错相扼的标志——这是萨卢佐家族的标志,“扼喉之手”,寓意是:萨卢佐家族无法使任何人臣服,却能使任何人沉默。 短暂的黑暗过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个开阔的场地当中,十余名狼族成员,正互相搏斗,练习着武艺。 洛萨到来后,立刻便有个歪戴着棕色帽子,穿着皮质外套的年轻男人迎了上来。 这人叫埃莱默,是个下面小家族出身的狼族,被吸纳为了萨卢佐家族的外围成员,实力也就是个很普通的角头,洛萨一只手就能打他两个。 埃莱默跃跃欲试道:“洛萨,你来得正好,我缺个陪练,咱俩打一场?” “还是算了,家族传承,出手就要见血的,我学艺不精,切磋时怕是会留不住手。” 洛萨笑着拒绝了,他这个身份到底也姓萨卢佐,属于家族血脉,虽然关系比较远了,但也是掌握有正儿八经家族传承的,跟埃莱默这种小家族出身的狼族不可同日而语。 萨卢佐家族,也不都是同一个家族出身的,而是带有鲜明帮派特色的这种,拥有大量底层人类马仔,混血狼族,外姓狼族的组织。 埃莱默一脸惋惜道:“那还是算了。” “哦,对了,今天上面交代下来了一个任务,要咱们明天去一趟都灵。” “什么任务?” 洛萨有些好笑地反问道:“收保护费?讨债?还是巡视领地?” 作为家族中下层人员,他比外围成员地位高出不少,但实际上也就是个精英打手,小头目级别的人物,平时做的,一般就是这种杂活儿。 毕竟只是个“角头”,还是手底下没有一个人的那种,在萨卢佐家族里实在排不上号。 “都不是,这次是个新活儿。”埃莱默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是一个法官。” “细说?” “洛伦索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他上周做任务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好像波及了几个普通人,被那位法官借题发挥,扣在了都灵的监狱里。” “家族的名头,已经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了吗?” 洛萨皱起眉。 在亚平宁地区,诸邦看似都有各自的政府,但实际上都被狼族家族的势力所渗透,掌控,许多政客都是家族的提线木偶,家族成员即使迫于民意,被关押进监狱,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等风声一过,最多也就改名换姓,出来后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帮派与家族,就像生命之树的根系,牢牢扎根于这些亚平宁城邦中,汲取其中的养分,绞杀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的“蛀虫”,或是将其同化。 底层平民在这种生活中,根本看不到半点出路,一旦招惹了家族的人,轻则赔钱了事,重则全家都死,要么乖乖遵从家族的规矩,进入到家族的体系当中,成为最底层的奴隶,为家族的产业工作,同时也能得到家族秩序的庇佑;要么就是乘船“润”往新大陆。 此时的美洲正是亟待人力开发的年代。 以巴斯利卡塔家族所占据的德克萨斯为例,其土地之广袤,相当于十个皮埃蒙特大区,人口却仅有不到十万人,相当于后者一个零头。 埃莱默有些含糊不清道:“那个法官背后好像也有家族的势力。” “哪个家族?有其余上位家族的支持吗?” 洛萨询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俩就是探路的棋子,如果什么都弄清楚了,要咱们还有什么用?” 他耸了耸肩,努了努嘴示意道:“走吧,去喝一杯,我听说了一些关于切利尼娜小姐的事,你不是一直很崇拜她吗?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洛萨忍俊不禁道:“的确.” “去‘伊洛娜’吧,我听说那里新来了一位很有水准的钢琴师?” 洛萨知道,伊洛娜是酒馆名。 他面上含笑说道:“你请客?” “没问题,只喝两杯酒的钱我还是掏得起的。” “再者说了,等这事办好了上面说不准还能多给咱们点辛苦费呢。别忘了你晋升角头后,还没得到领地呢,如果这次表现出众,你有幸被哪个百夫长看中了的话,赏你座葡萄酒庄,你可就发财了。” 埃莱默笑着恭维了句。 这里的领地,实际上指的是帮会地盘,可以理解为某种意义上的包税制,家族把该酒庄的收税权封出去,受封者收多少税家族不管,每年只要特定数字的分红。 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实际上,洛萨原身跟谁的关系都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罢了。 他们一同离开了这处萨卢佐家族的据点,乘上公共马车,往伊洛娜酒馆行去。 一进酒馆,洛萨就能感觉到今天气氛的变化。 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 他最喜欢坐的角落里,几乎都占满了人,萨卢佐家族的高级成员一般都是刺客出身,喜欢待在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他们的一贯做法。 洛萨和埃莱默在酒馆中央,明显不是很受欢迎的地点坐下,两只耳朵支楞着,时不时抖动下,听着人们的议论声。 “巴斯利卡塔的狼族们,居然击败了远征军,他们现在自称是什么‘狼族联合会’,对外宣称建立了德克萨斯共和国,欢迎全世界的流浪狼族前往。” “据说连菲奥雷大师都死在了德克萨斯,还是切利尼娜那个叛徒亲手做的!” “这个该死的叛徒!” 酒馆里,遥远的新大陆传来的消息,似乎才刚乘着海风,跨过无垠的大海,来到波河平原。 “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这是那些逃回来的远征军亲口说的!” “切利尼娜小姐一定是有苦衷的。” “远征军居然输了,那么多精英百夫长,还包括开膛手大人!巴斯利卡塔家族什么时候积攒了这样恐怖的势力?” “我听说,巴斯利卡塔跟法兰西人联合在一起了,有人亲眼看到耀骑士出现在巴斯利卡塔的狼族阵营里,如果不是她,那些叛逆早就被清剿一空了。” “还有鲜血王庭的采佩什王族,他们也出手了。” “真的假的?” “采佩什家族不都是一群喜好睡觉,深居简出的家伙吗?” “还能有假?消息都上都灵日报了,占了最大的版面,说得明明白白,狼主大人在今天早晨,亲自向德古拉伯爵递交了外交照会,可能很快就又要打仗了。” “还打?” “要我看,咱们萨卢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掺和两西西里狼族那些糟心事,就安心待在皮埃蒙特有什么不好的?这下好了,两西西里狼族北进,接连占了米兰大区,利古里亚大区,咱们又得什么好处了?皮埃蒙特本就是咱们的地盘!” “那能有什么办法,不答应两西西里狼族的要求,法兰西的神圣骑士团早就把我们绑上火刑架了,那段时间,法兰西人跟哈布斯堡家族密谋瓜分伦巴第和皮埃蒙特的消息,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亚克西家族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咱们作为巴斯利卡塔家族的前盟友,会不会也受到波及?” “应该不会吧,咱们连菲奥雷大师都折进去了” 狼族们交头接耳着。 他们有意压低了声音,但这只是他们的习惯做法,实际上,对于洛萨这种明目张胆的偷听行为,他们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正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说。 洛萨一边心不在焉听着,一边默默等待着自己的目标,这座“伊洛娜酒馆”是萨卢佐最大,也最热闹的酒馆,专门接待萨卢佐的家族成员。 比上次来萨卢佐时,他苏醒的那间“拳头与美妞”酒馆,光听名字就知道强了不知几百倍。 这也是切利尼娜口中,瓦伦蒂娜最常出没的地点之一。 就是不知道,瓦伦蒂娜今晚会不会光临。 可就算光临了,他又该凭借什么上前搭话去? 埃莱默笑着调侃道:“别看了,来喝酒吧。今晚瓦伦汀小姐是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埃莱默耸了耸肩:“你每次来这儿,总是频频盯着入口处——我原本以为你对切利尼娜小姐情有独钟,但切利尼娜小姐显然已经不可能来了,这么看来,你每次等的人,其实大概率是瓦伦汀小姐。” 洛萨忍不住笑道:“就不能是我两个都喜欢?” “你两个都喜欢?” 一个冰冷的声音,蓦然在洛萨背后响起。 第502章 启程 洛萨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一位穿着黑色对襟皮衣,一头黑色短发齐至肩膀的少女。 她其实穿得很严实,但仍旧能感受到衣服下,那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有如雌豹一般,带着摄人心魄的也不知是魅力还是压迫感,使人油然而生一种敬仰万分的感觉。 她很危险! 虽然洛萨的野兽直觉没有示警,但这才更足以说明对方的危险性,毕竟,她可是连切利尼娜在未晋升前,都要自叹不如的刺客大师,就算自己经过特训,跟她单打独斗,赢面依旧很小。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洛萨心中感慨,脸上则不动声色道:“像您和切利尼娜小姐这样,武技和相貌都世间罕有的人,如果有谁不喜欢,才是件令人意外的事。” “嘴还挺甜。” 瓦伦蒂娜抽出椅子,很自来熟地在洛萨身边坐下,她的眼神凝在洛萨脸上片刻,才皱着眉头询问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这就认出来了? 上次作战记录时,他跟瓦伦汀小姐的确碰过面,但也就碰过一面罢了,而且,他现在明明还是易了容的,不是熟人,很难辨认出他。 洛萨不动声色道:“当然,小姐,严格来算,我还是您的堂哥(从堂哥)呢,只是隔的远了一点。” “哦,对,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 瓦伦蒂娜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恍然:“其实,就算今天没在这里碰到你们,我们明天也会碰个面。” “那位都灵法官很难缠?” “有一些,不要想着动武,你们两个加在一起都不够她打的;而且,直接对一位城邦法官出手,这不合规矩。” 瓦伦蒂娜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道:“我们是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破坏规矩的事,还是少做比较好,毕竟,它已经很偏向我们了。” “她?” “对,她是个女人,来自博洛尼亚家族,名字叫拉维妮娅,毕业于都灵司法学院,她这种人,原本该是充当我们狼族的白手套的,但她似乎,对于人类有着超乎寻常的同情。” 洛萨对此并不意外,在亚平宁诸邦,所有存在的官员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家族人,一种是背后有家族的人。 不愿同流合污的,要么就只能像乌尔丁一样远走他乡,要么就是被家族的人秘密处决掉了。 “所以,这位法官小姐只是出于捍卫正义的想法,才跟我们作对的?” “就目前收集到关于这位法官小姐的情报来看,有这种可能。但博洛尼亚狼族跟我们的关系也算不上和睦,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更深层次的谋划” 说到这里,瓦伦蒂娜的神情顿了顿。 洛萨估计,她是担心这后面,不仅是博洛尼亚家族的想法,更可能是有亚克西家族的指使。 毕竟萨卢佐曾经跟巴斯利卡塔家族走得太近,两方家族联姻,通婚了无数代人,彼此间,血脉早已相融,这也是切利尼娜能够施展萨卢佐家族的秘术扼喉之手的原因。 所以,即便萨卢佐派遣了许多家族精锐,参加了狼族远征军对巴斯利卡塔的讨伐,算是向狼主纳了投名状,但谁也不知道这能不能平息狼主的怒火。 “总之,更深层面的东西,不需要你们两个考虑,试探出这位法官小姐的真实意图,若她仅仅只是个富有正义感的理想主义者还好,若她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谋划——也不需要你们两个去处理,交给我就好。” 这时,侍者走上前来,恭敬地询问道:“小姐你要喝点什么?” “来一杯热可可好了,老样子,多加糖。” 瓦伦蒂娜很熟练地为两人介绍道:“你们想喝点或是吃点什么吗?他家的通心粉和千层面很不错,炖羊腿更是一绝。” 埃莱默有些拘谨地说道:“什么都可以,我们两个不挑的。” 他在瓦伦蒂娜出场后,便显得有些紧张过度,对他这种底层家族成员,就算是做梦,也没想过能跟瓦伦蒂娜这种家族的公主坐到同一张桌子旁一起用餐。 瓦伦蒂娜安慰了一句:“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说罢,她又对侍者叮嘱道:“今晚,他们两个的账记在我名下。” 这时,有人来到瓦伦蒂娜身边,耳语了一阵。 她皱起眉:“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罢,她站起身,向两人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只能失陪了,明天我们在都灵的据点汇合,我可能会到得晚一些,你们可以提前行动,到时候将你们得发现告知我。” “好。” 目送瓦伦蒂娜离去,始终紧绷着得埃莱默,才长舒了一口气:“天呐,没想到咱们竟然有幸跟瓦伦汀小姐一起用餐,还要一起出任务,看来咱们是要时来运转啊。” 见洛萨一脸笑意,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你都不紧张的吗?我刚开始看到瓦伦汀小姐过来,还听到了你那么冒犯的话,冷汗都快下来了。” 洛萨耸了耸肩,信口胡诌道:“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大家都是亲戚,她顶多也就打我一顿,把我发配到乡下给人看守葡萄酒庄。” 说罢,便起身。 “走吧。” 埃莱默一脸诧异:“干什么去?” “饿了啊,去要点吃的,没听小姐说,要请咱们吃完饭的吗?这里的消费水平可不低,以你我的饭量,真放开了吃,你这个月的薪水都打不住。” “你还真吃啊?” “不然呢?” 洛萨翻了个白眼:“这次任务的水深着呢,咱们两个就是个探路的小卒,指不定刚到都灵就被博洛尼亚家族的人砰砰两枪干掉了,吃她顿饭怎么了?” 埃莱默犹豫了下,见洛萨已经走向吧台,忙不迭也跟了上去。 “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瓦伦蒂娜站在萨卢佐家族宅邸的花园里,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神情中闪过了一丝阴郁,上次阻止亚克西狼族对切利尼娜的追杀,给她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 家族内部,甚至产生了一种废除她家族继承人的声音。 幸好,狼族远征军功败垂成。 这使得萨卢佐家族内部的掌权者们,有许多也萌生了一种是不是可以“左右逢源”的念头,毕竟,德克萨斯的狼族联合会,已经初步彰显出了对抗狼主的潜力。 更何况,亚克西家族和狼主的压迫,就连萨卢佐这种十二上位狼族中的前列者,都感觉到了一丝窒息。 “尼娜.” “请放心吧。” 她轻声呢喃着,饮下酒水:“萨卢佐,不会成为你的敌人的。” 她低下头,眼神中一闪即逝的,是野性与桀骜:“那群毫无进取心,给亚克西当狗当惯了的老头子们,也是时候放下手中的权势,给年轻人让位了。” 第二天清早,洛萨早早便来到了他所属的萨卢佐家族据点,在那儿,埃莱默已经牵着两匹马在等候了,见洛萨一脸诧异,他忍不住笑道: “你该不会是不会骑马吧?” “那倒不是,我记得,每天中午都有一班通往都灵的公共马车,我还以为咱们会乘车过去。” 埃莱默无奈道:“咱们这次出去,再怎么说也代表了家族的脸面,你要乘公共马车的话还不如去骑辆单车。说真的,不用硬撑着,你要是不会骑马的话,咱们租一辆马车也行。” “放心,我会骑。” 洛萨拍了拍这匹骏马的脖颈:“我的骑术,可是相当不错的,你得跟紧些,不然就只能落在我的屁股后面吃灰了。” 埃莱默有些不服气道:“那咱们就比比好了。” 他不是萨卢佐直系,以前曾做过马夫的活儿,一身骑术,自忖是不可能比洛萨差的,毕竟,狼族们历史上就没组建过骑兵部队,也没有什么锻炼骑术的习俗。 第503章 拉维妮娅小姐 洛萨很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略显脏乱的城市。 即便某种意义上,他算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但一款预算有限的山寨手游,在设计之初,对背景,细节的描绘,就不会精细到哪儿去。 不同于身旁埃莱默时不时警惕打量着四周,他坐在马背上,倒是坦然得很。 此次作战记录的世界,没有什么特定的任务,他也不是真要给萨卢佐家族当打工仔,所以心态很是放松——即便没得到瓦伦蒂娜小姐的认可,也权当是来旅游了。 都灵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城市。 在中世纪的时候,北亚平宁属于欧洲最富庶兴旺的地方,又是文艺复兴思潮的发源地,只可惜,他此前没机会去都灵,相隔不远的米兰和萨伏伊倒是去过。 当然,现在就不行了。 不仅是狼族的统治太过粗犷,地中海商贸圈随大西洋商贸圈的崛起而衰落。 也因为亚平宁半岛缺乏工业化的资源,又不像诸多强国拥有海外殖民领能掠取资源,起步晚,本土产品没有竞争力,根本不是列强们价格低廉的海量工业品的对手。 不过也好,最起码在都灵,看不到林立的黑色烟囱。 洛萨跟埃莱默骑着马,并肩而行,路遇的人们,纷纷避之不及让到一旁,即便是一些衣冠考究的“绅士们”,也会皱着眉吩咐车夫为他们让道。 这是因为他们的两匹坐骑身上,都很高调地问纹有萨卢佐的家徽。 埃莱默腰间还别着一个枪套,但那里面实际上只插了一把火药枪,而非那种魔能和火药双重驱动的枪械,杀伤力很有限,只是用来唬人的罢了。 作为萨卢佐家族并不受看重的一个普通角头,他也没资格佩戴那种高级枪械。 都灵法院。 拉维妮娅面无表情翻看着手中的卷宗,眉头紧蹙,手中的笔不断记录着自己寻找到的疑点。 这时。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语气急促地喊道:“拉维妮娅小姐,外面有人找你。” 拉维妮娅搁下手中的钢笔,神情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我知道了,他们在哪?” “就在会客室。” 他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提醒道:“是两个萨卢佐家族的人,你要不要躲一躲?我可以告诉他们你不在,或是凑巧出去了,让他们明天再来。” “谢谢。” “但不用。” 拉维妮娅微微颔首,露出礼貌的微笑:“就算是萨卢佐的人,也不敢公然对一个城邦法官动手,法警们也不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的。” 对她而言,跟萨卢佐家族的人对上,并不比为监狱里那个即将被处决的重刑犯翻案的难度更高。 男法官张了张嘴,心道,被家族的人当街打死的法官又不是没有,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差点忘了,你姓博洛尼亚,你们家族也不比萨卢佐差多少。” 博洛尼亚家族,虽然不属于十二上位家族,但在北亚平宁,也是少数几个大家族,许多人都认为,在巴斯利卡塔被开革出十二家族之列后,会由博洛尼亚递补而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抱歉,我有些太紧张了,毕竟他们是家族的人.我太害怕了。” “没关系。” 拉维妮娅笑了笑,起身走出门。 即将走出门的拉尼维娅小姐突然停住脚步,说道:“贝尼托,无需为自己的胆怯而感到羞愧,如果我背后没有家族的话,我可能会跟你一样感到害怕。” “谢谢。” 贝尼托强撑着挤出了一个笑脸,看着拉尼维娅小姐消失的背影,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 拉尼维娅小姐,真的也会害怕吗? 我总觉得,就算你不姓博洛尼亚,也不会向那些家族的人低头吧? 看到拉维妮娅小姐的第一面时,就算是洛萨,也不由愣了下神。 这位拉维妮娅小姐,皮肤白皙,容貌姣好,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眉宇间满含威严,修身的棕色制服,勾勒出胸前窈窕的身线,单从相貌上来看,或许比般若还要略逊一筹,但身材这方面,却已是不分伯仲了。 “你好,博洛尼亚的拉维妮娅小姐。” “找我什么事?” 拉维妮娅面无表情地询问道:“如果你们想要起诉某人的话,直接找楼下接待处即可,如果是想要询问犯人情况,找都灵警局即可。” 埃莱默直言道:“我们是为洛伦索的事而来的。” “嗯,然后呢?” 埃莱默语气不善地说道:“当然是放人了!” 拉维妮娅摇头道: “抱歉,贵家族的洛伦索正在等待开庭审判,不存在假释的可能。而且,贵家族的洛伦索当街伤人,杀人,人证物证俱在,按照都灵法典,至少要判处十二年的监禁,你们二位可以在十二年后再来到这儿接人。” “你想好了?” 埃莱默抬起一只手,放在了腰间枪套上:“你真要跟我们萨卢佐家族为敌?还是说,这是你背后的博洛尼亚家族的意思?” 一旁的法警们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棍棒是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两方家族成员冲突,他们往常碰到这种事,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 可现在这事却是发生在他们面前,若是任由事态激化,他们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袭击法官可是重罪。” 拉维妮娅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语气平静地像是在对着书本上的法条照本宣科,丝毫听不出来半点威胁的意思:“与其问我想好了没有,我倒想把这句话还给你们。” “埃莱默,够了。” 洛萨向埃莱默摇了摇头:“拉尼维娅小姐,很遗憾我们没能达成共识。稍等,可以请您一起共进午餐吗?有些事我想私底下跟您探讨一下。” 拉尼维娅正要摇头,洛萨又补充道:“法官小姐,您应该知晓若是我们之间的冲突,被外界解读为萨卢佐与博洛尼亚间的冲突,会引发怎样的动荡。到那时,死的一定不只是几个人。” 拉尼维娅沉默了片刻,点头应允:“附近有家店的披萨还算不错,请稍等,我去换一身便服。” “能有幸请到您一同用餐,是我的荣幸。” 洛萨微笑着说道。 等到拉尼维娅离开,埃莱默才有些疑惑道:“跟她那么客气做什么,咱们不是来试探她的吗?洛萨,你可别被这女人的美貌给迷惑了,她可是家族的敌人。” “别那么轻易妄下定论。” 洛萨笑着说道:“正巧咱们还没吃午饭,有什么事,放在餐桌上去谈,总比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谈合适,咱们来此,是为搞清楚对方想法的,又不是上门挑衅的。” 洛萨很清楚一点,还没完全摆脱“二五仔”嫌疑的萨卢佐家族,现在肯定也不愿意跟博洛尼亚家族起冲突。 但萨卢佐家族又绝不能表现出这一点,这是狼族的规矩,一旦暴露出软弱,势必会被群起而攻之,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如果他俩真跟这位拉维妮娅小姐打起来了,把事情闹大,瓦伦蒂娜对这个结果一定会很不满,因为那真的可能会导致两家族正式对垒。 第504章 法典 片刻后,换了一身棕色修身便装的拉维妮娅小姐,便重新来到了两人面前。 换去那身法官长袍的她,多了几分邻家大姐姐的亲和力,挺俏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的金色细腿,从她耳畔的棕色短发末端延展开,又添了几分知性美。 “跟我来吧。” 拉维妮娅所说的不错的餐馆,位于法院旁小巷的深处,沿途七扭八拐的,一度使埃莱默怀疑她是不是要把他们带进死路里,好趁这个机会杀人灭口。 他们在这家餐馆的角落里落座。 点完餐后。 洛萨率先开口道:“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萨卢佐家的洛萨,这位是我的搭档,萨卢佐家的埃莱默。” 拉维妮娅微微颔首,说道:“拉维妮娅·博洛尼亚。” “拉维妮娅小姐,我调查过您。” 法官小姐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语气平淡地用餐叉叉起一块牛肉,细嚼慢咽下去后,才缓缓开口:“查出什么了?” “您似乎是个共存派。” 共存派,说白了就是狼族跟人类平等共存,在洛萨看来,这显然是偏向于理想主义,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连同一民族尚且难以平等共存,更别提两个不同种族了。 法官小姐摇头道:“我没那么天真,只是觉得狼族再这样肆意妄为下去,迟早会招致毁灭。” “我对此深以为然。” 洛萨点头道:“事实上,如果不是德意志和法兰西谁也不愿对方将亚平宁诸邦纳入自己的统治,狼族可能早就在两大强国的碾压下,变作灰烬了。” 拉尼维娅皱眉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洛萨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对拉尼维娅的了解,仅限于打听来的消息,还没到能大谈革新事宜,甚至将其介绍给德克萨斯的狼族联合会的地步。 拉维妮娅语气平静且坚定:“不管你到底有怎样的意图,人是不可能交给你们带走的,为了完成所谓家族的任务,便丝毫不顾及普通人的性命,这种人必须得到惩处。” “好。” 洛萨笑了笑:“拉尼维娅小姐,我对您的做法深表赞同,而且据我所知,您甚至曾经将一个跟洛伦索的情况差不多,但属于博洛尼亚家族的狼族送进了监狱,这足以证明您的公义与良善。” “但这样做,您的日子一定不太好过吧?” 拉尼维娅微怔。 事实上,族内一直都有视她为叛徒的声音。 如果不是族长足够看重她的天赋,且城邦法条,本就偏向于家族成员的话,现在恐怕早就把她开革出家族,并且派出家族的“清算者”对她进行追杀了。 毕竟,素以团结著称的家族,怎可能容许这种“大义灭亲”的行径? “伱到底想说些什么?” “拉尼维娅小姐,法条永远都是由人制定的,而城邦法条,从一开始,就跟神圣二字,没有丝毫关联,连杀数人,哪怕是顶格判罚,也仅能监禁十二年。” 见对方陷入沉默,洛萨又补充了一句:“这还是抓住了的,事实上,绝大多数家族成员,行凶过后,根本就无从抓起。” “维护这样的法条,真的有意义吗?” 拉维妮娅低声道:“如果让洛伦索就这么出去,家族的人会更加有恃无恐,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洛萨拿起酒杯,小口饮下一口。 “但这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博洛尼亚与萨卢佐间的冲突,阴谋刺杀,当街枪战,械斗萨卢佐是不会容许博洛尼亚在这个关键时刻,挑衅完身为十二上位家族的自己,还能全身而退的。” 拉维妮娅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与我无关。” “所以,你维护的只是那并不怎么神圣的城邦法典?” 洛萨加重了语气:“拉维妮娅小姐,亚平宁诸邦,有一千万的农夫,其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一架哪怕是属于自己的独轮车,烤一次面包要吃六个月,每年冬天,他们进餐前,要先用斧头把面包劈开,再泡进水里才能勉强入口。” “而城邦法典,却要求他们每年都要缴纳一笔门窗税,作为他们享用空气和阳光的代价。” “即使是早就衰落的教会,尚且会劝诫富人救济穷人,以避免下地狱的惩罚,所谓的城邦法典,却极尽可能搜刮着穷人口袋里最后一枚里拉。” 洛萨再度重复了一遍:“维护这样的法条,真的是为了贯彻您心目中的公义与良善吗?” 拉维妮娅的语气变弱了些:“城邦法典或许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有着这般或那般的不足,但维护法典的神圣,是我的职责。” 洛萨叹了一口气,将餐盘里最后一根香肠塞进嘴里,取下餐布擦拭了下嘴巴,起身道:“拉维妮娅小姐,很遗憾我们没能达成共识,但无论是萨卢佐,还是就我个人而言,都从未想过把您这样正直,勇敢,善良的城邦法官当作敌人。” 拉维妮娅皱着眉看着洛萨递出来的手。 犹豫片刻。 她还是伸出手任他握住。 “洛萨,我很疑惑,你真的只是萨卢佐家族的一个角头?” 拉维妮娅轻蹙娥眉,在她眼中,这个洛萨的气场强到不像话,明显是久居高位者,即便说他是萨卢佐家族的族长,她也只会感慨此人竟会如此年轻,而不是怀疑他的身份。 “当然,我从不欺骗像您这样美丽的小姐。” 洛萨微笑着脱帽致意。 望着拉维妮娅远去的背影,洛萨突然上前为她打开了门,低声说道: “拉维妮娅小姐,在东方有句古话,叫做君子不器,寓意是:一个有着杰出才能的人,不该受困于自己的职业。在我看来,拉维妮娅小姐完全能够做到更多。” 拉维妮娅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她的脚步微顿,没有说任何话,便匆匆离开了餐馆。 埃莱默追了出来,有些疑惑道:“洛萨,她没同意放人,对吧?” “对。” “那你这么殷切做什么?该不会是真让我说中了,你看上她了吧?” 见洛萨没有反驳,埃莱默拔高了语调:“你疯了,洛萨,这可是瓦伦汀小姐交给我们的重要任务,如果我们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小姐会怎么看我们?” “不然呢?” 洛萨反问道:“小姐也说了,咱们两个就算加起来都不够人家打的,难道你还想动粗吗?” “不是,我是说.” “她总该有软肋的,比如说朋友,同事.” 洛萨怔了下,抬起手拍了拍埃莱默的肩膀:“你以前经常干这种事?” “没有,我只是听说过这些方法,通常来讲,都很有效。” “不要这么做。” 洛萨摇了摇头:“最起码,跟我搭档的时候不要这么做。” “哦” “不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咱俩可是平级!” “因为我不喜欢。” 埃莱默有些不服气道:“你在教我做事?” 洛萨微笑着看着他,神情坦然。 埃莱默愣了会儿,悻悻地点头道:“好吧,就当给你个面子,但这件事的责任,我肯定都推到你头上。” 对于埃莱默这种家族边缘角头,难得能碰上一个被上面看重的机会,他就这么偃旗息鼓,说实话还挺出乎洛萨的预料的。 洛萨笑了笑:“走吧,把这里发生的事,还有我们的猜测告知小姐。” “我们什么猜测?” 洛萨没好气道:“当然是对这件事的定性了,那位法官小姐大概率只是自发行为,背后根本就没有博洛尼亚家族的主使。” 埃莱默一脸茫然:“怎么看出来的?” 洛萨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用眼睛看出来的。” 两人闲聊着,穿过餐馆所在的狭窄街巷。 “埃莱默。” “嗯?” “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 埃莱默摇了摇头,四周一切正常,头顶的二楼阳台上,还有一个正在晾晒衣物的中年妇女,嘴里哼着时下正流行的小调。 砰—— 一声枪响。 碎石纷飞。 千钧一发之际,洛萨退开了一脸惊诧的埃莱默。 头顶的妇女丢下晾了一半的衣服,熟练地关上窗户,拉下窗帘。 巷子里一些正在营业的餐馆,也砰得一声关上了大门,拉上了帘子——对于这种江湖仇杀,他们见得实在太多了,应对方法也熟练得吓人。 “该死!” 埃莱默从地上爬起,袭击者站在小巷尽头,戴着灰色礼帽,蒙着一张脸,露出的双眼中充满了意外,似乎没料到只是两个普通角头,居然也能躲开自己的致命枪击。 “看来,这任务还真没那么简单——确切来说,是有人不想让这事变得这么简单。” 洛萨冷笑了声,叮嘱道:“埃莱默,去找小姐,通知她小心戒备。” 其实没这个必要。 以瓦伦汀这种专精刺杀的强者,暗杀她的成本实在太高了,洛萨觉得,她那里大概率是不会出问题的。 洛萨只是觉得埃莱默这种水平的帮手,待在自己身边的话,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而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埃莱默脸色变了变,他是不太聪明,但又不是个傻子。 “你能对付的了他?” 能拿这种魔能枪的,一般都不是顶尖高手,但在埃莱默看来,绝不是洛萨跟他这种边缘式的角头所能对付的了的。 “当然,我可是家族嫡系。” 洛萨信心十足地催促道:“以前跟你切磋的时候,我只不过是为了照顾你的自尊心,刻意放水罢了。” 说着,他的手中,闪耀的十字剑缓缓显形。 另一边。 已经快要走到小巷尽头的拉维妮娅,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洛萨的话使她有些迷茫——确切来说,她的心底一直都存留着迷茫这种情绪。 她法学上的老师,最初时也是个很正派的人。 直至后来 最开始,他只是为自己的家人,亲戚大开方便之门,后来,这个范围又被扩展到各种各样的所谓“朋友”,他像是一架失控了的马车,一往无前地笔直奔向堕落的深渊,一路上捡取着各种各样的意外之财,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直至今日,他已跻身都灵城市议会的上议院,成为了博洛尼亚家族势力的代言人。 她的同学们,曾有一次在聚会上,醉醺醺地破口大骂:“当初他教给我们的良心,责任,职责,等轮到他自己时就全然不顾了,他就是个骗子。” 后来,她的这位同学,因为在法庭上为一个被家族成员欺压的平民伸冤,做了跟自己今天类似的事,于一个雨夜,被人当街抹了喉咙。 在吊唁这位同学的葬礼上,她碰到了她的老师。 老师满面泪水地诉说着,当初他也曾试图坚持心中的公义与良善,但第二天早晨,看到枕头边上整齐摆放的三根属于他儿子的断指后,他就放弃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 “拉维妮娅,我们不是你这样的家族人,我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对我们下手时,不会有任何顾忌,就算我们都能猜到是谁做的,没有证据也毫无意义。” 拉维妮娅没有原谅自己这位老师,但也没剩下多少责怪了。 “洛萨说的是对的。” “维护这样的法典毫无意义。” “但我该怎么做?” 砰—— 有些出神的她,蓦然抬起头。 面前出现了一道昏黄色的光罩,一枚子弹嵌入其中,磅礴的动能,使其金属质的弹头,都在这种冲击之下破裂,变形。 袭击者立刻抽身而退,拉尼维娅追出几步后,发现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撤退路线极为刁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楼宇间,只得停住脚步。 “会是萨卢佐的人吗?” 拉维妮娅皱起眉,旋即否认了这个猜测——只要稍微认真调查一下,就会知道自己的实力,即便在整个博洛尼亚家族,也能排在前三之列。 只是区区一个百夫长级别的枪手,怎可能对自己的安全造成威胁?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迅速折返回去。 如果刺杀者的目的,是为了挑起萨卢佐与博洛尼亚家族的斗争的话,那么现在,她刚刚会过面的两个萨卢佐家族的使者,很可能也遭遇了袭击。 第505章 刺客 狭窄的小巷里。 生有一对兽耳的少年,紧握着手中嵌有红色宝石的古典长剑,向手持枪械的敌人杀去。 这一定是一把很稀罕的宝具。 枪手心中默默地说道,随即毫不犹豫地再度开枪,灌注了他体内魔力的三枚子弹,随着枪口处迸发出橘黄色的焰光,划破空气,射向对手。 但这仿佛从中世纪前来的少年剑客,手中那把银白色的古典长剑,竟在此刻,横剑劈出。 随即,铿得一声,将一枚又一枚飞速射来的弹头,从正中间的位置劈成了两半。 洛萨拄剑而立,神情淡然。 大人,时代没变! 枪手的金色竖瞳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他见过能躲子弹的人,但那不是速度真的能胜过子弹,而是提前观察对手的枪口朝向,做出的预判性动作。 这种剑劈子弹的情况,是他生平仅见。 你不只是一个角头,探路的卒子吗? 正惊讶间。 洛萨已单手持剑,身形飞速掠过狭窄的甬道,身后,留下一道道的残影,那速度竟在顷刻之间,便由静止提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早已今非昔比的洛萨,以血瀑加持,在短距离冲刺上,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狼族寻常百夫长的范畴。 砰—— 枪手一边头也不回地转身射击,一边踩在道旁停放的一辆单车的车座上,借力腾空而起,想要翻上楼顶。 但这时。 一道炽烈的火光,带着灼人热浪,从枪手的背后飞速袭来。 他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停住脚步,看着眼前蔓延开来的火势,只得转向奔逃。 身后,洛萨一手执剑,一手驭火,步步紧逼。 所经过的地方,原本已经蔓延开的火势,迅速减小,熄灭。 洛萨这种战斗方式,已深得猎魔人魔武双修的精髓。 两人就在这一座座高低不等的屋顶上腾挪,跳跃,追逐。 眼看着洛萨已经追得越发近了,枪手不再逃跑,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思索片刻,还是从口袋里的铁盒里取出了一支带过滤嘴的香烟,叼在嘴里。 洛萨停住脚步,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随口问道:“说吧,谁指使的你?” “呵。” 枪手露出了一丝满怀嘲讽的笑容。 但洛萨只是笑了笑,道:“不说就算了。” “一个经过特训的枪手,嘴巴不可能不严。你嘴里的假牙,或者是香烟的过滤嘴里,可能就藏有毒药,只要我一靠近,伱就服毒自杀。” 枪手的神情微变。 “看来,是让我说中了。” 洛萨抬手示意道:“请吧。” 他饶有兴致道:“这种情节,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冒昧问一句,如果把毒药藏在假牙里,万一啃骨头的时候,不小心把毒药挤破了怎么办?” 枪手忍了忍,大概是不够专业的缘故,还是开口道:“你是狗吗,非要啃骨头?” “竟然还是个女枪手。” 洛萨有些意外于对方声音的轻柔,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说话呢。” 女枪手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你刺杀我之前,就没提前做过调查吗?” “当然做过,洛萨·萨卢佐,一个虽是萨卢佐血脉,但天赋相当一般的一个边缘角头——不然,家族也不会派我这种水平的枪手来对付你。” 洛萨笑了笑:“可惜,请报有误,所以现在是你落在我的手里。” 他打了个响指:“要不要我为你点上,反正是你临死前最后一支了。” 女枪手有些惊疑道:“你就那么盼着我死?一点也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想杀的你?” “当然想知道,但想是没用的,毕竟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坚贞不屈,视死如归的人物,出于对你的尊敬,我会在你死后,把你剥光挂起来警示你的幕后主使者。” 女枪手咬紧牙关,声音有些颤抖:“我连死都不怕,你觉得我还会在意死后留下的烂肉,被你怎样处置?” 洛萨摇头:“当然不觉得,我只是借你的身体,警示你幕后的人,无论对博洛尼亚家族有什么谋划,不要牵扯到我们萨卢佐家罢了。” 他说罢,再度抬起手,示意道:“请上路吧。” 女枪手冷哼道:“你以为我不敢?” 她酝酿了下情绪,眼眶泛起水光,正打算嚼碎烟嘴中藏有的毒药。 咳—— 女枪手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嘴里叼着的香烟飞了出来,被一只柔嫩白皙的手掌接在了其中。 “看来,我来得还算是时候。” 拉维妮娅将香烟的尾巴拔掉,看了眼里面藏着的玻璃药瓶,皱着眉将其丢在地上,抬起靴子碾在上面。 她对洛萨说道:“不用意外,刚刚是我的能力。” 洛萨认真端详着拉维妮娅的表情,发现她大概率是对此事并不知情,才道:“拉维妮娅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碰见了一个蹩脚的枪手” 拉维妮娅简单描述了一下经过。 “不一定是蹩脚。” 洛萨笑了笑:“如果我死了的话,现在你追过来,怕是会立刻被人意外发现,指证为是杀死我的凶手。” “我说的对吗,枪手小姐?” 枪手愣了下,没有说话。 拉维妮娅深皱起眉:“即使没有目击者,你们两个是死在跟我见面之后,我也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儿,她不禁有些恍然,这样来看,似乎洛伦索的案件,幕后也有人为操控的痕迹在——所以,这果然是一个想要挑起博洛尼亚和萨卢佐家族斗争的阴谋吗? “也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按照萨卢佐家族的传统,当然是丢进地牢,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使她开口说话了。” 枪手打了个寒颤,萨卢佐家族的地牢,对于所有狼族刺客们而言,都是一个无比恐怖的噩梦,这也是她眼见快要被洛萨追上,干脆便停下脚步,打算服毒的原因。 “把她交给我吧。” 拉维妮娅斟酌着语言,试图说服洛萨。 “当然可以,拉维妮娅小姐。” 拉维妮娅嘴巴微张,明显很是意外于洛萨的爽快。 “我说过,拉维妮娅小姐,我其实很希望能跟您成为朋友。” “这” 拉维妮娅的心中其实很矛盾,因为这种场景,像极了她的那些,被她亲自送进监狱的同事们,被帮派分子收买时的情景,最开始——他们也只是说交个朋友。 但逐渐的,这些朋友会一次又一次拉低同事们的底线。 正义被腐化。 法条被侵蚀。 看着拉维妮娅眼神中闪过的抵触,他不由笑道: “拉维妮娅小姐,朋友是不会让对方为难的,如果提出非分的要求,那就不再是朋友了。所以,您无需多虑事实上,我觉得像您这样有原则的人,原本也无需为此多虑的。” 拉维妮娅有些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跟我做朋友?” 第506章 乌尔丁的传说 为什么想跟你交朋友? 因为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系统就提示我:你已遭遇新的六星扈从,拉维妮娅,如果得到其认可,你也可以选择将她带离作战记录的世界。(仅限一人) 所以,拉维妮娅小姐,您已经光荣成为了在下的备胎选项——假如没能得到瓦伦蒂娜小姐的认可的话。 只是这种事,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洛萨只是笑了笑:“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希望能跟您交朋友,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或许吧。” 拉维妮娅皱起眉,洛萨说的没错,无论是在家族时,还是求学时,她的追求者都没少过,只是她总觉得洛萨的目的,跟那些人并不相同。 她突然道:“有人来了。” 屋顶的空地上,一袭银灰色长袍的少女,缓缓显现出身形,她的视线在女枪手,拉维妮娅还有洛萨身上依次扫过,随即来到了洛萨的面前。 瓦伦蒂娜皱眉道:“你没事吧?” “没有。” 洛萨摇了摇头。 拉维妮娅开口道:“总之,今天这件事我承你的情,我先走了。” 瓦伦蒂娜皱起眉:“等等,你可以走,但这家伙得留下。” 拉维妮娅回过头,神情肃然:“萨卢佐家的瓦伦汀,她当街开枪,试图袭击无辜路人,后被我制服,于情于理,都该由我带走她。” 瓦伦蒂娜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行吧,博洛尼亚家的,就算你说的有道理。这么说来,洛萨也是你救下来的?” 拉维妮娅摇头道:“不是,他的实力很强,就算我不出现,这名刺客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她说枪手是被她一人制服,只是为了略去洛萨自作主张,将刺客交给她处置的事,而不是真的为了揽功。 这下,轮到瓦伦蒂娜对洛萨另眼相待了。 “你走吧。” “再会。” 拉维妮娅走后,瓦伦蒂娜的脸色才舒缓了些:“说说看,你对这起袭击有什么看法?” “小姐,显而易见,有人在试图挑起我们和博洛尼亚狼族的战争。” “你觉得是谁?” 洛萨摇了摇头:“谁都有可能,博洛尼亚,亚克西,甚至是我们萨卢佐内部的激进派,想要趁此时机,名正言顺吞并掉博洛尼亚家族的地盘.” 一个势力,总是由各种各样,心思各异的人组成的。 就是德克萨斯的狼族们,也不一定都乐意接受流浪狼族们取得跟自己一样的地位。 瓦伦蒂娜的神情微变,思索了一阵,似乎隐隐有了猜测,旋即说道:“你做的不错,说实话,埃莱默刚找到我时,说你们遭受到了一名疑似百夫长级别的枪手袭击时,我都准备好给你收尸了。” 洛萨笑了笑,没说话。 瓦伦蒂娜有些疑惑道:“你有这份儿实力,怎么只做了一个小小的角头?我听说,你连属于自己的领地都没有,每个月只能领那可怜巴巴的三百里拉的补贴。” 洛萨露出腼腆的笑容:“抱歉小姐,我比较怕死,所以隐藏了实力。” “你倒是坦诚。” 瓦伦蒂娜笑了笑:“好了,既然你已经暴露了,接下来就别再想着偷懒了,我会提拔你做我的近卫,待遇.待定吧,我得先掂量下你的实力,如果你能在我手下撑住一分钟的时间,我就给你百夫长级的待遇。” 洛萨略显无奈道:“谢谢小姐。” “你跟埃莱默的任务完成了,今天下午给你们放个假去逛逛,难得来一趟博洛尼亚,我建议你们可以去海神广场附近的酒馆喝两杯,那里的酒不错,姑娘也是。” 随即,瓦伦蒂娜便消失不见了。 “也不给我留点经费.” 洛萨嘀咕了两句,也不知道百夫长的月薪是多少,别来个作战记录的世界,还得自己往外面搭钱。 洛萨回到跟埃莱默分开的巷子,等待了片刻,埃莱默才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你没事?” 他满脸惊容。 洛萨简单解释了一下,埃莱默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复杂了:“你果然一直在隐藏实力,亏我路上一直都在为你的安危担心。” “好了,你没事,我也没事,皆大欢喜。” 他耸了耸肩,道:“走吧,好不容易放个假,去逛逛街吧。” 说实在的,他还真想逛逛都灵,领略一下这个时代的意大利风情。 等到两人游览完后,抵达海神广场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走吧,我请你吃晚餐。” 埃莱默突然开口道。 洛萨从善如流:“行,我正感觉钱夹干瘪呢。” 俩人随便找了一家酒馆,就看到埃莱默一口气点了一大堆食物和酒水,堆得桌子上满满当当都是。 “这么丰盛的吗?” 洛萨有些惊讶,埃莱默算不上是一个穷鬼,但也绝不富裕,一个纸盒厂的工人,辛苦工作整整一天——十四个小时,往往也就赚四个里拉罢了。 所以,这一顿饭就相当于五个纸盒厂工人一整天的薪水了。 “谁让你救了我一命呢!” 埃莱默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实在的,我当时很害怕再见到你时,就只剩下一具尸体了,因为我知道,就我这份儿实力,根本没可能给你报仇。” 洛萨拍了拍埃莱默的肩膀。 “拍我干什么?” 洛萨看着一脸疑惑的埃莱默,讪讪地收回手,心道,这可是洛萨公爵的认可,搁我那个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被我拍呢。 “别不识好歹,这可是未来百夫长对你的认可,小姐已经准备收我当亲卫了。”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等我平步青云的时候,你可别吵着要跟在我身边做跟班儿。” 俩人吃起饭来,一边吃,一边闲聊着。 洛萨突然想起乌尔丁也是这个时代,北亚平宁的知名人物,便随口问道:“你听说过乌尔丁主教吗?” “哪个乌尔丁?” “乌尔丁·卡诺萨。”洛萨说道,“曾经做过米兰大主教的那位。” 埃莱默恍然:“哦,是这个乌尔丁啊,当然听说过,他还挺有名的,好多穷人都怀念他在的时候,抛开立场不谈,他也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物。” “他做米兰大主教的时候,据说有一万五千法郎的年金,也就是三十万里拉,他只留下了其中不到十分之一留作己用,其余的,都捐给了慈善医院,流浪汉,被工厂里的机器绞碎手臂,切断肢体的工人.” 洛萨有些咋舌:“一万五千法郎?” 这个时代,各国的贵金属货币,是等值的。 一枚五法郎的硬币,跟一枚一美元的硬币,重量相当,只是面值数字不同,实际上都是相当于二十五克左右的银币。 同理,洛萨手中的一枚面值一百里拉的硬币,也能跟一枚等重的五法郎硬币兑换,至于一里拉硬币,就只能跟“苏”兑换了。 当然,货币面值看似稳定,实际上是经常波动的,比如金价高昂时,人们就更乐意把金币融掉,以兑换更多的银币,这也是列强们纷纷抛弃金银复本位制,转而投向金本位制的原因。 只是亚平宁诸邦没有这份黄金储备,不得不继续实行银本位制,确切来说,是金银复本位制罢了。 “他可真是个好人。” “对,哪怕是他的敌人,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埃莱默有些感慨:“可惜,他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之前他做大主教的时候,庇护了咱们家族的敌人,族长派出了两名枪手去解决此事,反被这个乌尔丁给杀了——如果不是他跑得够快,小姐可能已经亲自把他的脑袋给取回来了。” 洛萨不禁愣住神。 心道,难怪乌尔丁对狼族的偏见这么深。 原来当初乌尔丁背井离乡去做苦修士,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第507章 劫富济贫 夜色渐深。 圆月高悬。 大概是狼族血统的缘故,埃莱默在这种天气下显得格外兴奋,他的脸上带着刚刚喝完烈酒后的酡红:“洛萨,等到你以后富贵了,一定不要忘了我。” “当然。” “接下来,你打算干点什么?” “跟在小姐身边,有什么事做什么呗。” 洛萨语气轻松道,毕竟有备胎小姐,哦不,拉维妮娅小姐在,他攻略的范围扩大到了两人,就算没办法得到瓦伦蒂娜小姐的认可,他也能退而求其次。 其实,就洛萨跟瓦伦蒂娜的短暂相处下来。 他觉得,就算自己得到了瓦伦蒂娜的认可,她也未必愿意抛弃这里的一切,跟自己离开。 因为瓦伦蒂娜给洛萨留下来的印象,是一个锐意进取,心志极坚的人,这样的人,有理想,也有目标,跟正处于迷茫当中的拉维妮娅小姐相比,截然不同。 洛萨之前的扈从们,就没有一个是处于这种状态的。 般若,寿命几尽无限,却不得不终日消磨在漫长的,一成不变的,一眼望得到头,又望不到头的地狱守门生涯。 汉斯,只是一介小小侍从,前途未卜,终日劳作,苦训,如果无法晋升为骑士,很可能就得被赶回老家当一个农民。 马勒斯,原是波立联邦最杰出的工匠,结果却因为一次算不上自己的失误,就被驱逐出境,名声尽毁。 让娜,虽是浴火重生,拥有了神圣之躯,与号称必中之枪的昆古尼尔圣枪,成为神圣教会最锋利的矛,但正因为此,她早就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对黑暗生物的讨伐岁月。 切利尼娜,家族破灭,被昔日故友追杀,只身逃离故土,天下之大,却无一处容身。 至于芙琳大概率就是单纯感觉无聊罢了,吸血鬼大部分都是死宅,窝在暗无天日的古堡里,她这样的王庭公主更是如此,因为她连出去觅食都不需要,就有库尔斯送上。 拉维妮娅,在洛萨看来,跟乌尔丁其实很像,都是理想主义者与现状相碰撞后,满心迷茫的人,她应该更可能跟自己一同离开。 所以,在路口处,洛萨便提出了跟埃莱默分别。 他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白日里曾到过的法院底下。 里面的楼宇里,属于拉维妮娅的那间办公室里,依旧亮着昏黄色的煤气灯,洛萨避开了岗哨里的法警,藏在阴影中,默默点燃了一支香烟,安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楼宇中的灯,终于熄灭了。 片刻后。 拉维妮娅捧着一沓卷宗,披着深棕色的宽大风衣,走了出来。 “谁?” 她的耳朵抖了抖,看向洛萨藏身的地方。 “是我。” 洛萨现出身形,笑着说道:“能有幸邀请拉维妮娅小姐一起走走吗?” 拉维妮娅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洛萨,片刻之后,勉强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拉维妮娅的身高不比般若,大概在一米七左右,两人走在一起,在外人看来,竟是意外很搭。 他们一路走到主教广场,看到拐角的巷子里,有不少流浪汉正捡拾着枯枝树叶,将它们堆在一起升起取暖的篝火。 他们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流浪者,有些或许是有工作在身的,但所得的微博薪水仅能勉强糊口,这个时代,即使是老牌工业强国的底层平民,也活得很艰难,更别提亚平宁诸邦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 “会有很多人没法熬过这个冬天。” 拉维妮娅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今年,破产失地的农民比往常多很多,都灵的小巷,桥梁下,不知道藏了多少人,许多人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市政厅为此特地拨款,组建了一支收尸队,负责每天凌晨的时候,清理掉这些尸体。” 都灵的纺织业很发达,这就导致对羊毛的需求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暴增了数十倍,就像是英国人曾经经过的羊吃人,即圈地运动一样。 拥有地产的贵族们纷纷将农田改为牧场。 大量的佃户失去份地。 “这里面也有家族的功劳,稍微有点地位的家族成员,哪个没有属于自己的供养地产?去强迫农民出售自己赖以维生土地的,又怎可能少得了家族人的身影。” 洛萨有些嘲讽道。 如果没有家族人的武力胁迫,就是底层佃农,也是会揭竿而起的。 失去土地的农民,也失去了谋生的凭借,被迫进入到都灵这类大城市谋生,就像是投进一座庞大蒸汽机的锅炉里的柴薪,燃烧自我,化作灰烬。 拉维妮娅低声道:“有没有办法改变这些?” 他这样说道:“没有,这是无解的。” 拉维妮娅再度陷入了沉默:“昨天的城市议会上,我提交了一份济贫法案。” “没有通过吧?” “嗯。” 拉维妮娅有些迷茫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这些,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不对,也不应该。” “永远都有人在受苦,拉维妮娅小姐,就算再过一百年,两百年也是一样;您改变不了这一切,但就算是杯水车薪,您或许可以试着尽可能多帮助一些穷人。” 拉维妮娅对洛萨话锋转换之快,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对这些视而不见。” 洛萨笑着说道:“有同情心永远都不是一件坏事——您知道乌尔丁主教吗?” “当然,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露过面了,我听说,他已经被伱们萨卢佐的刺客给刺杀了。” “事实上,我前不久才见过他,他创立了‘圣拉撒路救赎教团’,无偿帮助那些穷困潦倒的病人,被他治愈的病人们,又往往很乐意加入进来,去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拉维妮娅有些诧异:“他们的资金怎么来的?” “他们也不会拒绝为富人诊治,被治愈者,也不会吝啬于诊金和捐款。此外,他们还得到了一个大贵族的资助,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拉维妮娅眼前一亮:“你觉得,我们也能像乌尔丁主教一样?” “这就得看拉维妮娅小姐您的能力属于哪方面的了。” 拉维妮娅神情中闪过了一丝失落:“你也知道,狼族的力量更擅长战斗,而不是治愈,那是圣辉领域的特质。” 洛萨说着,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蹿上他的指尖:“就像火焰,既能焚尽万物,也能为人们驱散寒冷——比如那些流浪汉们,他们想要攒够升起篝火的柴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仅是在这个时代,中世纪也是一样。 因为山林都是属于领主的资源,普通农民随意砍伐树木,是盗窃行为,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领主手下的佃农,农奴们,食用的都是冷食。 许多人甚至没有一口属于自己的铁锅。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每晚帮助他们取暖?”拉维妮娅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那又能帮助多少人呢?” 洛萨摇了摇头,他压低了声音,道:“法官小姐,在都灵,有很多富裕的商人和城市贵族,随便挑几个议员下手,钱不就来了吗?我们可以把这些钱分发给穷人。简而言之,就是劫富济贫。” “你要我做小偷?” 拉维妮娅的金褐色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的手腕上,金色的荆棘丛一圈圈缠绕上来,这是她能力的具现化体现。 洛萨却面不改色道:“我们的法官小姐,是打算逮捕我吗?” 她沉默了片刻,眼神黯淡了下:“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洛萨“嗯”了一声,默默望着拉维妮娅远去的背影,没有挽留,也没有解释一句。 时间会证明一切。 一个理想主义者,注定会在这个时代,处处碰壁,博洛尼亚家族的出身,对她而言是助力,但同时也是枷锁,桎梏。 拉维妮娅的心很乱。 她没想到,今天才说过,城邦法条自始至终就没有维护的必要的歪理邪说的洛萨,晚上就再度语出惊人,试图把自己这个法官拖下水做贼!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一瞬间,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离去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有心想要跟洛萨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但当她回过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洛萨时,对方只是微微躬下身,向她施了一个很绅士的贵族礼仪,快到嘴边的话语,便又被她尽数咽了回去。 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还挺顺眼的。 她加快了脚步。 像是想要逃离般,迅速离去。 第508章 流浪者 路旁的煤气灯,投射下一片暖橘色的灯光。 目送拉维妮娅离去后,洛萨没有第一时间去跟瓦伦蒂娜汇合,而是去广场上仍旧营业的面包店,买了两大袋廉价的黑面包,走进了那些小巷子。 还未靠近,篝火旁便有人满脸警惕地抬眼看了过来。 对方头上带有醒目的狼族特征,但却没有尾巴,属于混血当中,血脉也比较稀薄的狼族,如果说在以前的时候,混血狼族属于贱民,那这种档次的混血,就属于那种刚一出生,就得丢进河里溺死的。 饶是现在,混血狼族的地位大幅提升,但这里面,可不包括流浪的混血狼族。 “请站在那儿别动先生。” 背光而立的男人,留着不修边幅的蓬乱头发和胡须,瞳孔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我们只是在这里借住一晚,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离开时也不会忘记收拾我们留下的垃圾,熄灭火源,所以,请停在那儿吧,对你,对我们都好。” “你误会了.这些给你们。” 洛萨蹲下身子,将面包放在地上,随即抬起双手,缓缓向后退去。 过了许久。 男人才忍不住缓缓向装有面包的纸袋走去。 看清楚纸袋里的物品后,他因连日奔波与劳作而充满疲惫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容:“天父在上!感谢您,先生,感谢您的慷慨!” 他不住在身前画着十字,尽管他是一个所谓的“黑暗生物”。 “爸爸,刚刚是谁?” “一个好心人。” 洛萨听着身后传来的细微对话声,嘴角微微翘起。 萨卢佐家族在都灵有不止一个据点。 家族的势力范围,在亚平宁半岛就是这样犬牙交错的,萨卢佐同样有其他家族的据点,就比如洛萨上次作战记录出现的“铁拳与美妞”酒馆,就是属于萨萨里家族的产业。 瓦伦蒂娜要他去会面的据点,是一座占地范围很广的独栋宅邸。 他轻轻磕了磕大门,见许久没人应声,才推门走了进来。 他这才发现,偌大个宅邸,竟连一个看房子的人都没有,房门也没关,大抵是萨卢佐的招牌在皮埃蒙特实在太过响亮,根本没想过会遭贼的缘故。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响,脸上不禁露出微笑,循着声音来到马厩。 他跟埃莱默来时骑乘的坐骑,就被安置在这儿。 他拍了拍马儿的脖颈,从一旁库房里,找来了储存的粗饲料,倾倒在食槽里。 “伱今天晚上,又去见拉维妮娅了?” 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洛萨下意识做出戒备的动作,回头看后,才发现竟是瓦伦蒂娜——这姑娘就跟切利尼娜一样,都有走路不出声的坏毛病。 “小姐,您怎么知道?” “放心,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派人监视你,拉维妮娅身上有她独特的味道——你显然跟她近距离接触过,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这么清晰。” 瓦伦蒂娜说完,又有些担忧道:“我警告你,不要因为她那张漂亮脸蛋儿,就对她生出非分之想。我们萨卢佐可没跟博洛尼亚联姻的传统。” “我知道了,小姐。” 洛萨乖乖应道。 “跟我来吧,不是说要称量下你的斤两吗,小心些,可别伤着你。” 洛萨“嗯”了声,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在训练场上摆开架势。 瓦伦蒂娜使的,是一把普通的训练用木剑:“要开始了!提高戒备,全神贯注,不然,即便是木剑,也是会受伤的。” 洛萨也提着把木剑,点头,摆架势。 寒风飒飒,两人由静止,到看不清身影,仿佛只过了一个瞬息,场中,便只剩下木剑碰撞时发出的声响,以及那快速移动时,留下的道道残影。 他们的切磋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瓦伦蒂娜发现,在剑术层面上,自己就算是出全力,一时间内竟也根本没办法将洛萨拿下,不禁气极反笑。 “洛萨,你隐藏实力也隐藏得太多了吧?” 洛萨尴尬笑了笑。 边缘角头,跟精英百夫长,两者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是怎么圆也圆不过去的。 他将木剑放回武器架,平复了下呼吸,微笑道:“小姐,我向来觉得,享受多少,就该做多少的事。每个月三百里拉的薪水,我已尽我所能了。” “呵,照你这么说,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工厂主和议员,都该是全年无休,从早忙碌到晚的小蜜蜂了?” 瓦伦蒂娜满怀嘲讽地说道。 “好了,我不管你以前怎样,现在既然已经在我面前暴露了,就别再想着偷懒了,自今天起,我晋升你为百夫长,手下暂时就埃莱默一个吧。” 她顿了顿,又道:“我把萨卢佐城外的红隼葡萄酒庄送给你,你不用掺和酒庄的经营,每个月坐着领钱就好了。” 洛萨从善如流道:“谢谢小姐。” 他的确缺钱。 每个月三百里拉的角头补贴,对于普通中产而言,维持生活绰绰有余,但他眼下可正有要花钱的地方呢。 “这段时间,你就派驻在都灵的据点,等我消息,挑唆萨卢佐与博洛尼亚家族之间冲突的幕后黑手,我已经有眉目了,等我命令即可。” 洛萨这就明白,瓦伦蒂娜看似提拔了他,但她对自己的信任度反而降低了,不然就不会把他这个原本想收作亲卫的人,派驻到都灵。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毕竟洛萨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足以威胁到她了。 就算家族血脉无法抹除。 但萨卢佐家内部,也是有着派系之分的,不是谁都愿意家族族长的宝座,垄断在瓦伦蒂娜这一系的主支手里,实在不行,让主支绝嗣,这旁系不就能上来了吗? “这里的据点,暂时就交给你负责了,好好守家,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别跟那个拉维妮娅走太近。” 她看着洛萨表面顺从的神情,有些凌厉的眉毛挑起:“假如你只是看中她还算不错的皮囊,就省省吧,那可不是个可以任你玩弄的对象,玩脱了,小心她找你同归于尽。” 洛萨张了张嘴,试图解释自己既没想跟拉维妮娅结婚,更没想过玩弄人家,但这事属实不太好解释,只得讷讷道:“小姐您说的是,我记下了。” 想我堂堂洛萨大公爵,未来的埃及国王,竟要被你个小丫头这么急赤白脸训斥一番. 洛萨不得不承认,瓦伦蒂娜的气场,是他所见最强的女性。 比拉盖娅女皇更胜! 当然,也可能是女皇对他就没展现过自己的气场。 “我出去一趟,你困了就找个房间睡觉——除了我住的那间以外,你可以随便挑。” 瓦伦蒂娜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这座宅邸可真大,按说就是容纳上百人,也一点不显拥挤。 如今,只剩下洛萨一人,立刻就感觉清冷了许多。 他走到前厅,将放在柴房的干柴填进壁炉,抬手弹出一道火星,顿时燃起了熊熊火焰,浓烟携带的热量,顺着壁炉上方的烟道扩散开。 他面带微笑地坐到壁炉前烤着火:“这还像点样子。” 他突然拍了拍脑门:“对了,还没通知埃莱默过来呢,这家伙不会傻乎乎去住旅店了吧?” 都灵,枫叶大道的集体公寓。 拉维妮娅拧开房门钥匙,将钥匙串和自己的大衣挂在衣架上,露出里面仅穿着件白色衬衣的丰盈身躯。 房间里的煤气炉烧得很旺,她却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些流浪汉。 他们当中,或许有很多人白天里,能打个短工,运气好的话,能在商栈接一个搬运工的活儿,挣上二十里拉的银币,这足够使他们填饱肚子,却不够为自己和家人提供一处可以避风,生着炉子的房屋。 “他们其实需要的并不多,只是一个落脚点,他们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拉维妮娅自言自语道。 她取出自己的钱夹,在里面翻找了片刻:“三张二百里拉的整钞,十余枚二十里拉的银币,还有两枚金路易,这大概能在城郊比较偏僻的地方,租赁一处能容纳五十人的宅院一个月的时间。” 她思索了下,又从钱夹里取出了一张二百里拉的整钞:“还得留一张作为我这个月的开销” “算了,我可以少吃一点,食堂那里,如果厚着脸皮的话,应该能蹭一顿免费的午餐,但晚餐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大不了卖一两件饰品。” 拉维妮娅这样想着,又将整钞放回到钱夹,换成了四枚银币。 “还有,如果每天早起一些的话,就不用乘坐公共马车了。” 她一边说着,又将一枚银币放回到钱夹里。 “对了,这个月什么时候发薪水来着?” 素来没为钱财困扰过的法官小姐,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