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小乡村，养车成村中首富 作者：魔王山泽 简介： 【小众养车文，讲述九十年代从乡村开始养车故事，前期养挖掘机，修挖掘机，压力机，铲车，国内外收二手挖掘机……】 赔了一辈子钱的于大为，只能靠修车养活自己，重回1992年小乡村，那个没通电，买不起手机，家家还都是点蜡烛的时代，他要捋顺人生轨迹，避开所有槽点，过一个完美人生。 整合身上修车技术和三千块钱，那从养车开始…… ———— 故事是90年代东北乡村背景，节奏比较慢的日常生活故事。在此保证，不论写的如何，都会完本，绝不太监！喜欢的欢迎收藏！ 第1章 抓贼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切勿害怕】 　　（谨以此书，献给蹉跎大半生的于师傅！） 　　———— 　　1992年12月20号，深夜。 　　北风呼啸。 　　窗外屋檐下结成的冰锥，被狂风吹断乒乒乓乓打在窗户上，墙根下的鸡窝，鸭子跟鸡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园子里高高的柴火堆挂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此刻，他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藏匿柴火堆中，手里拿着一把猎枪，对准了南边园子里的半截仓子。 　　仓子在这之前装的都是苞米瓤子，上面盖着两层塑料布，如今里面放着的，是他用高利贷买的农机设备。 　　这也是他于大为上辈子，最后悔的一笔投资。 　　导致从1992年开始，未来整整十年，他都背负着四分利的债务，害的老婆孩子，跟他苦苦支撑了十年！ 　　92年的东北屯子，家家户户还都是干打垒，少数富裕的家庭盖起了砖瓦房，家家晚上点的是蜡烛，没有电，路面一到开春便泥泞不堪，每家每户不是养牛就是养马，极少数才养得起烧油的三轮车。 　　于大为不确认到底是不是回到了九二年，但他要确认那几个偷他设备的贼子到底是谁！ 　　时间过去两个多小时，他的胡子，眼睫毛上都染了一层白霜，手指，脚趾，脸颊早已冻僵，可他眼神坚定，身体依旧纹丝未动。 　　脚下的大白狗趴在其身旁，尽力为他取暖，才不至于让他冻死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冷天气里。 　　黑夜里，一束亮光穿透园子外面的木栅栏，农用三轮车在仓房外熄火后，车里下来两个汉子，高的那位一把掀开仓房上面的塑料布，翻身跳进了仓房里，略矮的那位紧跟其后。 　　那两道身影，此刻于大为看的清清楚楚。 　　距离不到三十米的柴火堆里，他心脏狂跳，右手的猎枪紧了紧，口中呼出的白气更多了些。 　　三轮车是屯子里的，他见过。那两个人，他也见过，是屯子里高家的兄弟俩。 　　高个子的叫高军，矮的叫高强，平日里见到自己就和和气气的叫一声“大为哥”。 　　他是真的没想到，来偷自己家底的家伙，竟然是屯子里一起长大的人。 　　原以为，是卖给自己设备的那家老板黑吃黑，自己咒骂了对方一辈子，现在真相大白，他更多的是气愤，还有对那位老板的愧疚。 　　老高家兄弟俩从仓房里抬出来，一台崭新的柴油发电机。 　　俩人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到了三轮车后斗上后，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再次返回仓房里。 　　于大为忍着火气没有开枪，他在等，等着兄弟俩把仓子里更大的家伙抬出来。 　　旁边大白狗似乎通了灵性，沉默的趴在主人身侧，不露牙不露齿，只是盯着仓房里那两道身影，眼神异常凶狠。 　　没多久，兄弟俩合力将一台重达500多斤的气泵空压机费力抬到三轮车旁，正想办法抬上去。 　　于大为不再迟疑，对准二人连开两枪，随后快步冲出柴火堆：“大白，给我咬死这俩狗娘养的！真TM胆肥了！” 　　枪声让屯子里熟睡的人全都一惊，于家屯有枪的人家不多，能半夜放枪的多半是出事了。 　　大白狗快速冲上去，一口咬住高个子受伤大腿，疼的对方凄惨哀嚎。旁边于大为一枪梭子将稍矮一些的高强打昏过去，扭头骑在了高个子身上！ 　　“你TM的！要不是你们老子能受那么大的罪！要不是你们，老子TM能背井离乡十年！天天被人追债！王八羔子的！”于大为一拳又一拳的呼在对方脸上，将重生前积攒了一辈子的怨气发泄出来！ 　　可他终归是没两枪崩了高家兄弟俩，倒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世道变了，他不能因为过激的情绪，害得未出生的大儿子没有爹。 　　“这咋回事！大为咋把枪拿出来了！” 　　“哎哟，这不是老高家那兄弟俩么，这跑到人家仓子干啥。” 　　“大为别打了，再打打死人了！” 　　东北于家屯晚上四点多便天黑了，如今八点多突然出了事，家家户户推开门。 　　一位位屯子里的街坊邻居都裹着棉袄，从自家房子里跑出来，循着声音聚到了于老蔫家门前。 　　于老蔫是于大为的父亲，父子年初的时候分的家，于大为在屯子前一趟买的老破房子，三间土坯塌了两间，夫妻就挤在一间房里，又烧火做饭又睡觉。 　　于大为虽然是家里老大，但他知道自己不受父亲待见，今晚抓贼的事情，也是他偷偷摸走了老爷子的猎枪，一个人守在园子里的。 　　“哎呀，打死人啦，打死人啦！”一个身高一米五几，矮粗胖的老妇人跑到高家兄弟俩面前，跪在地上拍打着地上白雪披头散发，活脱脱像个疯婆子：“于老蔫！伱儿子把我儿子快打死啦，你这个老登倒是出来说句话呀！” 　　“各位，你们也看见了，老高家的兄弟俩半夜来我家仓子，偷我的设备！我没得打死他俩就不错了！还给他们留口气呢。”于大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右手指着地上一昏一嚎的两个人。 　　周围人都默不作声，刚说话的都是几个屯子里的外姓人，于家屯几个同族的叔叔伯伯也都是看戏的打算，不曾阻拦。 　　“怎么回事。”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让于家屯几个想开口的外姓人，顿时憋回了肚子里。 　　那人干瘦，脸上都是褶皱，穿着棉袄带着狗皮帽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农村普通的小老头，可这群人里却没人敢如此轻视他，见到于老蔫真来了，就连地上撒泼打滚的高老婆子也不敢放肆了。 　　毕竟这于老蔫是这屯子里半辈子的屯中首富。 　　于大为再次看见父亲习惯地皱起眉头，眼眶红了，眼泪顺着寒风吧嗒吧嗒往下掉。 　　“有什么就说什么，照实说。”于老蔫平静的拍拍大儿子的肩膀，心中也泛起了古怪。 　　平日里大儿子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性子，今天怎么就在这么多人面前哭了呢。 　　于大为强忍着泪水，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于老蔫，你可别拎不清啊，是你儿子于大为拿枪差点打死我儿子，就算是偷东西也不能打死人吧！” 　　地上的高老婆子当然不愿意，抱着高个子哀嚎的儿子高军哭喊：“真是个没心肝儿的呀，我们高家给你们老于家世世代代当牛作马，如今都人人平等了，还这么对我们高家咄咄逼人！我们老高家祖祖辈辈真是作孽呀！” 　　于家屯民国时期自成一地，后来收留了闯关东过来的张，高，王三个姓氏人家，从来都是干活给工钱，一直都是和和气气。 　　哪怕是分产到户，于家屯的老一辈人也没拖欠他们一分钱的工资，结清了旧账。 　　高老婆子这副德行，让周围姓于的人都有些不快。 　　于老蔫更是直接对于大为开口：“报警吧，别留情面。高老婆子世道变了，这种谁是谁非的事情，不是我们平民老百姓能定的。” 第2章 还钱 　　一听说于老蔫要报警，高老婆子也没想那么多，壮着胆子站起身叫喊着：“报就报！你当我老高家是吃素的啊！你们开枪你们还有理啦！” 　　于大为对高老婆子鄙夷一笑，一会儿肯定有她哭的时候。 　　“大白过来。”于大为蹲下身摸着大白的脑袋，这次多亏了大白守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取暖。 　　看着大白跟自己亲昵的贴贴，于大为眼中闪过几分愧疚。 　　上辈子自己有天晚上带着老婆孩子去邻居家串门，大白刚生完一窝仔子，又是老高家的兄弟俩，趁着大白身体正虚抓走了大白。 　　等他顺藤摸瓜找到这兄弟俩的时候，大白已经成了一锅狗肉，而刚生下来的一窝崽子，早已经冻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夜。 　　最让于大为内心愧疚的是，那天晚上在隔壁清晰的听到自家院子里大白的叫声，只是他心大没在意，才酿成了悲剧。 　　他于大为有错，可他也不会放过姓高的兄弟俩。 　　两辆警用吉普车很快开到了村子里，四位警官们了解了前因后果以及设备价值后，直接将老高家兄弟俩都带走了。 　　高军、高强以前虽然偷鸡摸狗被抓，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顿时吓得浑身颤抖，高个子的高军更是吓得小便失禁，哭爹喊娘。 　　高老婆子顿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跪地上给于老蔫和于大为磕头，说什么看在过去的情分毫无营养的话。 　　一直到警车开走，高老婆子知道大势已去，心神失守昏了过去，被高家的几个旁系带回了家。 　　于大为当然不能独善其身，毕竟他开枪了，而且还是对人开的枪。 　　从去年开始官家就已经有了收枪的公告，哪怕是于家屯比较偏远，法大于情也不能姑息。 　　于大为当时想着，自己多少也得拘留个十天半个月的，可年轻的郝警官却只是收走了猎枪，给了他一个记过处分。 　　于老蔫眼睛一转，急忙回到家里又拿出两把老式猎枪，一把长的，一把短的，都是祖辈的时候留下来的，全都一股脑递给了对方。 　　郝警官口头表扬了以后，离开前偷偷跟于大为说：“最近官家正在整治一些歪风邪气，这次的事情完全能作为案例分享，还收了好几把枪，算我郝建强欠伱个人情，有空来镇里，请你喝酒。” 　　最后郝警官透露，这俩人正撞上风口，又赶上市里大领导来检查，再加上资金不小，没有个十年二十年别想出来了。 　　于大为觉得这个结果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屯子里没了这两个混蛋，还能清静清静。 　　屯子里没热闹了，大家各回各家，父子俩迎着风雪看着汽车驶离的背影。 　　“小凡没跟你吵架呀？”于老蔫背着手，瞥了一眼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大儿子，心中哀叹。 　　这小子从小被他奶奶给惯坏了，长大以后我行我素，自己这个亲爹都管不住他。 　　初中时候，自己舍下这张老脸求着在自家亲小妹，把大为接到市里去念书，结果倒好，他不是打架就是不学习，高考又赖自己没城市户口。 　　回老家更是怨这个怨那个，看着就心烦！ 　　后来给他找了个媳妇他不要，非要自己找，结果找了个嘛事不通的驴媳妇。 　　老婆子天天说儿媳妇欺负她，自己这个公公打她也不是，骂她也不是，最后只能被迫分家。 　　想了想，全都是些糟心事。于老蔫叹了一口气。 　　唯独让他有些改观的是，大为今天办的这事儿，雷厉风行，又不拖泥带水，更没有像从前装个烂好人。 　　这让他对自己这个不中用的儿子稍稍有了些改观。 　　“我还没告诉她，这是借的高利贷买的设备呢。”于大为咧嘴一笑，月光下两排整齐的牙齿，尴尬的在风中打颤。 　　于老蔫：“……” 　　算了，哀莫大于心死。 　　他习惯性皱了皱眉，和其他人一样，拉着自家婆娘转身回了自己家。 　　“哎，爸，你帮我把设备搬回去呗？” 　　“滚蛋！看着它我就烦！” 　　于大为望着父母离开的背影，老妈回头心疼的看着自己一眼，扭头偷偷在耳边劝着父亲，老爹不为所动，毅然决然的老婆子走进院子。 　　彻底放下心神的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真的重生了，回到了1992年12月份的这个鹅毛大雪的冬天。 　　这一年他才22岁！虽已结婚，可他的岁数还很年轻。这一年华夏开始大力推动基础建设，基建狂魔不仅改变着每一座城市的风貌，还不断修建铁路，高速，这是蓬勃发展的开始。 　　风雪中他还看见了两个妹妹，本想打声招呼，可两个妹妹却投来的冷漠目光，于大为只得苦涩一笑。 　　“就剩咱俩了，大白，给我加油。”于大为伸手抚摸着大白的狗脑袋，转身来到三轮车旁一个人搬着设备。 　　“汪汪！”大白绕着于大为又蹦又跳。 　　买回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他一个人在雪地里一点点搬运，四分利抬三万块买的设备，村里人都说他虎。或许从前是，但现在，绝对不是！ 　　“有没有想过，人家不偷别人家，偏偏和你于大为过不去。” 　　风雪中，一个枯瘦的老头，戴着狗皮帽子、手焖子全副武装，弓着身子用力拉扯气泵。 　　于大为抬头看见老爷子心里一暖，双手用力了几分：“知道，别管我是借高利贷，还是自己有钱买的设备，屯子里总会有人心里嫉妒，就怕以后的日子过得比他好，况且我爹还是咱们屯儿的屯中首富。” 　　老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将气泵空压机拽到了仓房里。他感觉的不错，这傻小子好像今晚开了窍了！ 　　他想了想，仰头对着月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人啊，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以后得注意。” 　　于大为同样叹了口气，重来一次他才明白苟道的重要性。尤其在屯子里生活更是，低调些终归是没有错的。 　　“爸，我打算明天把设备退回去，高利贷还了。”于大为看着父亲，面庞已经有些苍老，月光下那几根白发泛着丝丝银光。 　　“心里有数就好。”于老蔫点点头，走到三轮车旁默默地陪着大儿子搬运设备。 　　没人知道他古井无波的表情下，此刻隐藏着多少的欣慰，他特别想对大为说一声“浪子回头，为时不晚。” 　　可他又怕他沾沾自喜，想想还是算了。 　　“未来想弄点啥？”于老蔫问。 　　“我想养挖掘机”于大为说。 　　于老蔫：“……” 　　果然，没表扬他说是对的。 　　为什么买挖掘机，他趴在柴火堆里的时候便想明白了。 　　此时正是华夏大力推进基础建设的时候，工程设备当然是多多益善，而且上辈子他可是修了一辈子的工程车，见到了很多养挖掘机富起来的老板们。 　　挖掘机不论是碎石，挖矿，还是修路，建房，挖渠全都能用得到，比其他工程车在用途上宽泛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很多大老板第一台工程车养的是挖掘机的原因。 　　只是挖掘机就算是放在92年的当下也不便宜，但于大为不怕。 　　上辈子修了一辈子的挖掘机，国内的国外的全都碰过，任何疑难杂症就没有他于大为解决不了的。 　　可以说重回1992，他最大的倚仗就是他这一身的修车经验。 　　所以他要养挖掘机，从一台，到两台，到很多台，然后是压路车，铲车他都要养！ 　　甚至如果可以，他还要创造一个属于华夏自己的重工品牌！ 　　那颗上辈子早已经死寂的心，在重回1992的这一刻，再次强有力地跳动起来！ 　　时隔太久，终于回起点开新书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胖泽祝大家天天开心，天天发大财！ 第3章 回收两千块钱的老日立 　　半夜，于大为带着大白回到了自己家院子，大白一下子钻进干草窝棚里，许是太累了，趴在干草上便闭上了眼。 　　于大为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先打开木门，又推开门里面遮挡寒风的帆布帘子，这才进屋。 　　一进屋便看见北墙炕上，坐着一位小腹隆起的女孩，安静的在炕沿上等着他，旁边还有一支快要烧完的红烛。 　　“还没睡？”于大为开口。 　　女孩沉默着不说话。 　　于大为叹了口气，韩静凡也就是他的妻子，上辈子便是这样，寡言少语冷冷淡淡。 　　他之所以一眼相中她韩静凡，没别的，就只是纯粹的漂亮。 　　单纯论长相，可能要比后现代微整形的某某明星都要好看几分，而且爱干净，吃饭不吃香菜，像极了书里面说的宫中郡主。 　　只不过日子过得久了，他于大为就开始喜新厌旧，忘记自己最穷的时候，是谁陪着自己一路走过坎坷，蹉跎大半生，甚至连房子都没有。 　　她为他生了两个儿子，而他还给她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和一个不再年轻的身体。 　　五十岁时，二人离婚，自此各奔东西。三年后他听说她在一个出租屋里，了结了不快乐的一生。那时候他才彻底明白两个词，最爱和罪人。 　　“对不起。”于大为缩在被窝里，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脑瓜顶有丝丝寒气掠过。 　　“是指你抬钱买设备，还是指背着我拿走了嫁妆钱，还是出门不着家，吃饭时候还得专门去找你？”韩静凡说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让于大为意外的是，今天对方的话比平时多得多，他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被对方一句“睡吧”给打发了。 　　于大为彻夜未眠——原来当年的她，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二天，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阳光与彩云呼应，照射在这片小乡村的每一处角落，寒冷的空气伴着清新泥土香钻进鼻子里。 　　于大为一个人开着老爷子的东方红180四轮车，带着设备朝镇里的配件店驶去，村里有要去镇里的，他也不介意捎上一段。 　　来到镇子里的宏伟机配店，找到了“十月怀胎”的梁老板，先从口袋里拿出四百多块钱递给了对方。 　　“梁老板，昨天回家我在缸套子里找到了四百多块钱，给你送过来了。”于大为说。 　　当初之所以怀疑对方偷走了自己设备，其实便是因为买设备回去的时候，发现缸套子里竟然藏了四百多块钱。 　　梁宏伟接过钱，黝黑的脸上激动不已：“兄弟，不瞒伱说，这四百多块钱是背着我家那婆娘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昨天已经抱着亏本的买卖，没想到今天你就把钱送来了，你这人真能处。” 　　于大为不好意思的一笑：“其实还有个事，那些设备我不打算买了。” 　　梁宏伟顺着裹着塑料布的窗子看向外面，隐约看到了昨天卖出去的设备。 　　“哈哈，我当什么事呢，都说了三天内只要没用过，随时可退。”梁宏伟做了这么多年的机械配件，是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的。 　　他从来不喜欢强买强卖，关键是人家不是还实实在在的还给自己四百多块钱了么，就等于赚了四百多。 　　“谢谢梁老板。”于大为将钱收进口袋里，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算是放下了。 　　“叫什么梁老板，你是河善村于家屯的吧？”梁宏伟带上棉手套，又扔给于大为一双，“你爹是不是叫于老蔫？” 　　“我也是河善人，以后叫我梁哥。”梁宏伟放下六个缸套子，“小于子，以后需要帮忙随时找哥，别人我不敢说，你从我这拿配件，可以先赊着。” 　　“谢哥。”于大为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他本来就是浓眉大眼憨憨脸，十分具有欺骗性。 　　“对了梁哥，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卖二手勾机的吗？我想去看看。”于大为搬完了设备，跟着对方进了屋，脱下棉手套还给了对方。 　　挖掘机在这边都被叫作勾机。 　　“你小子可真能想，这东西可不便宜，新的咋的也得给三十来万，就算是二手的也得八九万。”梁宏伟走到小炉子旁，从煤灰里扒拉出两个焦黑的土豆，“你预算多少？” 　　“三千……”于大为接过一个焦黑土豆，扒开外皮吃了一口。 　　“咳咳咳！”梁宏伟差点没被一口土豆噎死，他瞪大了眼睛，“多少？！” 　　于大为腼腆一笑：“刨去一会要还的高利贷和利息，我兜里还剩两千八百八，都是老婆本。” 　　“牛逼！”梁宏伟竖起了大拇指，又吃了两口，“你可以去芦河镇北边看看，那边有个设备租赁市场，它旁边是咱们芦河镇最大的废品回收站，你也可以去瞅瞅。” 　　“至于其他的，爱莫能助。”梁宏伟耸耸肩。 　　花三千块钱买台勾机，卖废铁都不止这个价，除非老板失心疯。 　　于大为吃了土豆后起身告辞，随后还了高利贷，开着四轮车逛了一圈租赁市场，也有卖二手勾机的，便宜的八九万，贵的十几万。 　　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于大为买勾机的决心，按照未来的时间线，两个月以后，也就是93年初，芦河镇北面马上要修高速，周围所有勾机全部征用都不够，还要从其他县区调拨。 　　这算是这个时期，镇子里最缺工程车的一次，也是出价最高的一次。 　　雇佣挖掘机带司机的话，一天500块！而且不需要自己加油！ 　　这个时候人们平均工资一个月也就三五百块而已！ 　　于大为站在租赁市场，双拳紧握，看着市场上大大小小的工程车，他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他重生前修了一辈子的挖掘机，对各种型号的挖掘机不要太熟悉，哪怕是彻底报废的挖掘机，他也有把握让它“起死回生”。 　　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家里的老破房子就有余钱修缮一下，再盖个仓子，如今家里的破烂全都堆在院里呢。 　　园子，狗窝，鸡架鸭架，这些有钱了都可以弄上，甚至开春了还能养两头猪。 　　到时候屯子里，他于大为就不是最穷的那一户了。 　　想着想着，于大为看见一辆板车正往废品回收站开，上面还有一台橘黄色的日立老式挖掘机。 　　车身有一半包裹着坚硬的水泥，大臂液压缸一直往外冒机油，驾驶舱窗户和门都没有，老旧的车身顶部全都是黑色的污泥，发动机后盖也没有，隐约间还能看到上面长着一些枯草。 　　看起来是台很久没有用过的老日立，型号于大为光这么看不太好确定。 　　但绝对是台老古董。于大为看到它双眼放光，犹如看到了一位美娇娘。 第4章 各执一词 　　于大为将四轮车开到了废品回收站，院子里面各种垃圾堆放在角落里，回收站的面积很大，也很空旷，除了一间红砖屋子和垃圾，周围便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那台大挂车正停在院中间，从车里下来两个男的，为首那位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身材有些肥胖，嘴里叼着烟，哆哆嗦嗦朝回收站老板走去。 　　回收站老板一身破旧大棉袄，棉裤，有些惊讶男人的穿着，零下三四十度你就穿这？你不怕被冻死？ 　　“走，进屋聊。”老板急忙将俩人迎进了屋子里，抬头看了一眼于大为和四轮车，“你也快进来吧。” 　　在回收站老板眼里，于大为估计也是车上拉着什么准备卖的，大冬天在外面说，耳朵都得被冻掉了。 　　于大为也不含糊，熄了火，跳下车，快步跟在三人身后进了屋子里。 　　小砖房不大，窗户上盖着一层塑料布，既防风又取暖，窗户下面便是东北小火炕，上面还有一个装烟的簸箕，以及一床老旧的被褥。 　　于大为看见屋子里，吊着两节炉筒子直插烟筒，地上有一个小炉子，炉身能有小腿高，旁边还放着两把椅子，几个小凳子。 　　身穿皮夹克的男的似乎是冻透了，快速跑到炉子旁边，双手放在距离炉子五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坐了下来。 　　“快暖和暖和，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冷。”回收站老板拿起墙角的炉钩子，将炉子上面的炉箅子拿下来，又把旁边的水壶放了上去。 　　“狗屁的貂绒皮夹克，老子信了特么的邪呀，400块钱买的呢！”身穿皮夹克的胖子，急忙解开拉锁，将里面的寒气都抖了出来。 　　“老段，外面那老破车伱也看见了，直接拿你这来卖铁。”皮夹克男双手互相搓了搓，“狗样娘的，在工地一不小心陷进去了，整个车身子全都是水泥，正赶上我在南方出差，回来的时候水泥都干了个屁的！这司机也真啥也不是，也不说帮忙清理一下，这下彻底废了。” 　　于大为坐在几人不远处，双手烤着火，脑子里回忆刚才路过挖掘机时看到的样子，应该是日立的UH03，这车算是真正的老古董。 　　它是岛国自出研发的第一台液压挖掘机，大概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产物。 　　于大为重生前修过，日立老破车唯一的问题就是爱漏液压油，他就是帮着那位老板换了一套液压油管。 　　“王哥，真不是我不收哈，实在是你这个车没办法称重，如果是再去掉那些个水泥，你也知道，这大冬天的机器的各种边边角角也不好干。”被叫作老段的回收站老板，脸色十分为难，就差在上面写着“老子不收”了。 　　段老板这几年没少从这位王哥手里面收废铁、报废零件，他也算是感激人家，才没有说话那么不客气。 　　真要是来个陌生人，老段早就开启狂怼模式了。 　　这TM的挖掘机是跳进水泥池里洗澡啦！还是咋的！这TM的浑身都快糊上了，还在这舔着B脸上我这来要卖废铁？ 　　虽然段老板脸上笑嘻嘻，心里早把这俩瘪犊子骂翻天了。 　　皮夹克旁边的男人一句话不说，他就一个拖车司机，不过心里还是很看不起旁边这位的。 　　听工地里一个老乡说，这王八羔子为了省那俩子儿（省钱），给挖掘机师傅实行押一付一，压半个月付半个月的，剩下的钱年末一起结。 　　结果如今快到年末了，这位老板就找各种理由推脱。 　　这勾机师傅好像看出对方是不想给了，一气之下就把车开进水泥池里了，然后就装傻充愣。 　　姓王的也没招，这师傅低声下气不说，还主动要求剩下的钱都不要了，俩人之间也没签什么劳务合同，最终这苦水也只能姓王的自己吞了。 　　“老段，俺也不为难你，你就按照废铁给我估个价，反正是个七八手的破勾机了，卖多少我都不心疼。”王硕大概也明白这破车现在这样子，能有人收就不错了。 　　他虽然不太懂挖掘机，但如今驾驶室，下面的发动机，大泵，分配器全都是水泥，整个发动机里面估计早就成浆糊了，修肯定是不行了。 　　反正这破车是别人欠他钱，抵给他的，这几年早就把欠债的钱赚回来了，怎么卖都不亏。 　　“唉，这老破车，驾驶室棚顶都没了，我能给你多少钱呀？”段老板不待对方开口，又补充说：“真的，你这要按照正常卖废铁价肯定不行，因为没人有这闲工夫整这些老破水泥，别人卖铁六毛，你的1毛都算多了。” 　　“这怎么办，现在这破车看着我就心烦。”王硕大概也清楚，这车基本算废了，本身就是台老爷车，铁皮都上锈了，现在又裹了一层水泥，废铁不如。 　　他现在也没什么想法，只要有个人想要，他TM的给钱就卖。反正他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点，就是眼睛看着它恶心。 　　“唉” 　　段老板叹了口气，他是真不想收这破车，可碍于人情世故，他又不能当面拒绝人家。 　　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冤大头来收了这台老破挖掘机就好了。 　　“你出个价，你这车不行就卖给我吧。”于大为这一刻终于发声了，他搬着小凳子靠着几个人近了些，“我们家老爷子是技校毕业的，这几年有点干不动了还不服老，正好把它弄回去，没事让他捅咕捅咕（修车练练手）。” 　　王硕眼睛一亮，可随后又黯淡了一下。 　　这小子在屋子里默默地待了这么久，该听的不该听的早都听全了，想要卖个好价那是万万别想了。 　　“小兄弟，一看你就是大孝子啊。”老段不吝送出大拇指，心中那是真畅快，这老破车终于不用死自己手里了。 　　这破车砸多少钱都是打水漂。 　　“行，我看你也是大小伙子，一口吐沫一个钉，我就便宜点卖给你，五千怎么样？”王硕双眼打量着于大为，对方看起来二十多岁，这种雏他还不是随便忽悠。 　　“我跟你说，这车虽然老了点，还有水泥糊着。但只要你有耐心，把水泥一点点砸掉了，买点零件装上还能用！肯定能用！” 　　于大为不接话，就那么浓眉大眼的盯着皮夹克男，露出憨憨的笑容。 　　真当他不知道那大臂上漏油成啥样了，还有外面被水泥糊死的机油管。 　　挖掘机是由大臂，小臂，铲斗，发动机，大泵，分配器，转向器等……零件组成。 　　而油管就像是人体的血管，如今这台挖掘机就相当于有三分之二的血管坏死。 　　简直要命！ 第5章 和谈 　　王硕见于大为不说话，顿时气氛有些尴尬，心里大概也清楚了，这小子多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兄弟，你贵姓啊。”段老板自我介绍，“我叫段大海，是这个回收站的小老板。你要是真要这车呢，我可以让你把车先放这儿，大冬天零下三四十度，伱也不可能修车，等开春了再把车弄回去咋样？” 　　于大为顿时有些心动。 　　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这辈子不想重复上辈子的错误，一有点小钱就嘚瑟，最后倒是让人看了笑话。 　　经过偷设备这件事，他于大为也算看明白了，不论在屯子里，还是在任何地方，都要学会低调。 　　他这辈子要学学那些小说里面的苟道，低调的发育，自己吃饱穿暖不比啥都强？非要显摆那仨瓜俩枣的干啥？ 　　“我姓于，叫于大为，是河善村于家屯的。” 　　打定了主意，于大为转头将炕上的烟簸箕拿过来，递到了段大海手里：“段大哥，承你的情，不论买不买，先谢谢段大哥了。” 　　段大海双手接过烟簸箕，先是笑眯眯的，这小子还挺会借花献佛。 　　随后一愣，不买？别不买呀！ 　　你不买我上哪找大冤总去！ 　　段大海一边抖落着烟丝，一边朝王硕使眼色。 　　“咳咳，于兄弟，你说个数吧，万一我就同意了呢，别不好意思开口。”王硕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也是属泥鳅的，刚才那句“不论买不买”算是也把他吓得够呛。 　　你要是不买，我那外边的破车咋办？天天看着它气我？ 　　“两位哥哥，实不相瞒，我也就能出两千五，您这边要是同意，咱们当场立字据，一手钱一手货。”于大为憨憨一笑，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两千五？！我那么大个车就卖两千五？ 　　王硕心里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虽然知道这车肯定要贱卖，可这价格确实有点打击到他了。 　　段大海先看了于大为一眼，又看向王硕出声规劝：“王哥，我看啊两千五也不低了，这车你要是把水泥处理干净再卖废铁，肯定不止这个价，可问题这不是难弄么？” 　　段大海的适时提醒，让王硕反应过来，这车里里外外都是问题，自己也是有无心无力。 　　“算了算了，于小兄弟，我这个价把车卖你，等同于送了你个大便宜。只要肯下功夫，这车肯定能用。”王硕叹了口气，心有些滴血。 　　于大为心里乐呵，开始准备来个三方签字，正好还有段大海做见证人，不怕对方回头看车能用了，过来赖账。 　　段大海从炕上拿起儿子写作业剩下的草稿纸，写上字据后，三人开始签字，于大为把钱一付，这便算是两清了。 　　于大为也想找个打印店，正儿八经打印出一份买卖合同，可九十年代的东北农村，别说打印店了，就算找个照相馆都少的可怜。 　　王硕收了钱以后终于有了笑模样，开始讲述养车这几年的一些丰功伟绩，段大海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也插不上什么话，一直叼着烟，偶尔附和几句。 　　要不是他这些年回收站越做越大，更说不上几句话，时代发展好了，他这个收垃圾的一年也能赚不少钱。 　　最近段大海一直琢磨着换个更大点的地方，别看他现在这院子挺大，废旧垃圾不多，那是冬天。 　　赶上夏天的时候，他能从村子里拉回来不少东西。可镇子北边实在是太偏，他听说这两年芦河镇南边会修路，到时候在修路的旁边圈块地皮，再去村子里就更方便了。 　　几个人又在屋子里暖和暖和，随后来到院子把老日立从板车上卸下来。 　　下半身基本“残疾”的老日立根本动不了，于大为又跑出去找了一个40吨的吊车，把老日立给吊下来的。花了他200大元。 　　这一下子，于大为口袋里原本的两千八百块，就剩下了一百多块钱。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看着院子里的老日立，从挖掘机车架底下找到一块银色小标牌，确定了是那台UH03，他终于放下心了。 　　虽然这台日立UH03是六七十年代的产物，如今到了九十年代过了二十来年，可它也是日立公司用料最足，最有诚意的一台挖掘机。 　　除了漏机油之外，大毛病没有，可以算得上是皮糙肉厚了。 　　“中午了，段大哥，找个地方请你吃个饭吧。”于大为也不管段大海如何推脱，硬是拉着对方去了一家东北小菜馆。 　　要了个酸菜血肠，一份熘肝尖，东北的菜都是用傻大盘装的，菜不多反正够两个人吃绝对够了。 　　段大海是个爱喝酒的，要了两杯高粱酒，于大为陪了一杯，回去路上也不会太冷。 　　像他这个天，开个没有棚四轮车是相当遭罪的，也亏了于大为年轻体格壮士。 　　“兄弟，车放我这儿你就放心吧，我老家是楚花的，远着呢，平时我都是在这又吃又睡的。”段大海提起杯中酒，有些不好意思，“不怕老弟你笑话，其实吧，我不想要这个勾机，实在是没工夫弄他，但你这个价格也绝对不亏。” 　　“明年，你家老爷子真要是把水泥弄掉了，少说也得这个数。”段大海伸出了两根手指。 　　八千。 　　于大为咧咧嘴伸手碰杯也不说话，对方是常年搞旧货的，这份眼力他自然清楚。 　　他也忽然想起来，在前世芦河镇有个收旧货也叫段大海，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 　　那个人算是他们整个小镇的传奇，四十岁的时候出资收购了镇子快要倒闭的面粉厂，结果第二年就翻身了，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年，后来于大为听说镇里的面粉厂炸了。 　　酒过三巡，二人起身回到了回收站，于大为将醉醺醺的段老哥放到了小火炕上，开着他爹的四轮车朝家里面行去。 　　虽然寒风刺骨，可他内心火热。 　　接下来他准备收拾行李，和段老哥挤一挤，然后自己趁着冬天歇工的时间，把车好好修一下。 　　他这顿饭便吃出了最大的意义。 　　至于外边零下三四十度修车会不会把人冻死，他这位山人自有妙计。 　　就是关于镇子里修路的这个项目，他得上心。 　　不过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6章 夫与妻（合章） 　　于大为回到家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了，跟爹妈打了声招呼便回家去了。 　　韩静凡一如昨天一样坐在炕沿上，旁边点着一个蜡烛，她看到于大为终于回来了，起身将炕上的桌子搬到了地上，把炕头的被子拿过来铺上。 　　“给。”于大为脱下外衣，狗皮帽子，还有手焖子，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二手书放到了炕沿上。 　　前世他就知道韩静凡不爱说话，但喜欢书，也爱看书。他也是结婚后的某一年春节过后，带媳妇回丈母娘家知道的。 　　丈母娘把自己带到仓房，角落里摆了足足四箱子的书。 　　丈母娘还跟他说，小凡从小没什么朋友，就爱看书。自己在村子里帮老太太挑水，砍柴，干各种活计赚点钱，全都买了书。 　　偶尔也会去小学老师家去借书看，两家的屯子紧挨着，离得不远。可后来村里人总在后面嚼舌根，小凡打那开始便再没读过书了。 　　于大为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老大都已经四岁了。 　　丈母娘没啥文化，便想着让于大为看看把这些书处理了，是拿回去还是卖废品，自己拿主意。 　　当时于大为穷的叮当响，一听到能卖钱，当场不顾韩静凡的劝阻，把那些书当着大家的面全卖了，事后从村里小卖店，买了不少好东西给自己这几个大舅哥，大姨子。 　　老韩家有四个兄弟姊妹，两个大舅哥，一个大姨子，韩静凡算是家里最小的那个。 　　听丈母娘跟他说，当初其实在小凡后面还有个小崽儿，可三岁的时候家里太穷，夭折了。 　　具体咋回事，于大为没细问，丈母娘也没细说。 　　许是不愿回忆起的难过事。 　　如今这些书应该还在老韩家仓房里，他今天回来特地买本书，便是想起了曾经自己做的混账事。 　　他亲爹于老蔫也是个爱看书的主，如今里屋还有一箱子的书，只不过这些年为了生计，似乎也是看烦了，便没了再开箱看书的兴致。 　　他老于家比老韩家还多个孩子，家里五个兄弟姊妹，于大为是老大，老二和老幺儿一个念大学，一个念初中，此时的义务教育已经开始，但没有普及开，上学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如果是户口是农村的，孩子去了城市念书，甚至每个学期还要单独交一笔借读费。 　　“你怎么想起送我书了？”韩静凡眼神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伸手拿起了那本泛黄的《西游记》。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有个旧书店，就进去看看，顺便暖和暖和。”于大为走到炉子前，给炉子里添了一把苞米瓤子，然后用两块木头压在了火堆上。 　　“谢谢。”韩静凡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给自己带东西回来。 　　自打去年结婚到现在，对方除了四处借钱，天天不着家（不回家），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好过。 　　这一年他俩吵的架，比说的话都多。 　　好像自从昨晚回来以后，他就变了。 　　短短两天，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呢。 　　她双手捧着《西游记》线装本，呆呆的望着小凳子上的宽厚背影有些出神，下意识伸出右手抚摸了一下隆起的肚子。 　　希望对方能一直这样吧。 　　“我那个设备让我给退回去了，钱一直没告诉你，是高利贷借的，已经还上了。” 　　“买这个房子的三千五百块钱，是老丈母娘私底下借给我的，这个我也会尽快还上的。” 　　于大为双手拄在炉钩子上，看着炉子里燃着的火苗，耳边听着炉子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小凡，你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想法吗？” 　　他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把买车的事情告诉她。 　　上辈子两个人之所以最后各自猜忌，分崩离析，其实他自己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原因。 　　他我行我素惯了，对韩静凡也只是觉得对方皮囊好看，其它的和一个农村的老娘们没什么区别。 　　这大概就是他从城市回到农村之后留下来的大城市病，高高在上，有些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 　　当初他对韩静凡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尤其记得刚结婚的那两年，他说的最多的便是“伱一个农村老娘们懂个啥！你有我懂得多么！” 　　好像那时候对方从来也没反驳，只是眼神里永远带着无法言语的哀伤。 　　自从韩静凡离开世界后，他就好像丢了魂似的，偶尔在梦里梦见她，但和记忆里不同，她仿佛像雪中的仙子，不染尘埃，却洞察世事。 　　“我吗？”韩静凡呆呆看着于大为，似乎还没有从刚才对方说的话里回过神来，又或者第一次对方主动询问自己的建议。 　　“我不清楚，生在农村，有机会还是想去大城市看看的，也想过不缺吃喝了就写点什么。”韩静凡腼腆一笑，右手掠过额前的发梢，望着漆黑的棚顶，“不过我想未来还是会在农村吧，种自家的地，养两头猪。” 　　“一头公的，一头母的。”于大为回过头笑嘻嘻的接话。 　　“嗯嗯，再养点鸡呀，鹅呀的，还有鸭子。” 　　“最好是把这个七亩地的院子和房子先收拾一下，有钱了弄个小砖房。” 　　“嗯嗯，再搭上个狗窝，大白跟了咱俩快两年了，现在还在住窝棚。” 　　“嘿嘿，那必须的呀，这可是咱们家元老，以后孩子出生都得叫大白一声狗大爷。” 　　“咯咯咯”韩静凡开心的笑了起来，红烛映衬的脸颊，仿佛冬日盛开的梅花，一股淡淡幽香飘荡在破旧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于大为眼睛都有些看直了，花瓶不愧是花瓶，额不对，俺媳妇不愧是俺媳妇，真是贼拉好看！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仿佛再次被抚摸，被唤醒。 　　韩静凡感受到于大为炽热的眼神，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籍低声细语：“大为，咱俩有孩子了。” 　　于大为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看着隆起的小腹，他吧唧吧唧嘴。 　　大儿子，你耽误你二弟降生了你知道吗？ 　　“小凡，你知道我家老爷子是技校毕业的吧，一直在生产队修农机了。”于大为感觉屋子里有些冷，用炉钩子勾了勾炉子下边的炉箅子。 　　“嗯。”韩静凡是知道她那位厉害公公的。 　　整个十里八村，就没人不认识于老蔫这个人。 　　不仅会修农机，当年还被大队专门请去当老师，那时候她家公公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时代在改变，大势洪流会让更多的新生力量崛起。 　　“我小时候跟着老爹就开始修车，其实身上的技术一点也不比老爷子差，只是村子里人不知道罢了。”于大为在铺垫。 　　韩静凡静静听着，她能感觉到对方有事情告诉自己。 　　“今天出去的时候，我还了饥荒（欠债），然后在一处垃圾回收站看见了一台废旧勾机。” 　　“上面除了包裹水泥之外，也就老了点，修一修还能用。我就花了从你手里拿走的两千五百块，那台勾机买下来了。” 　　于大为见韩静凡面色不对，赶忙继续解释：“我是这样想的，勾机这东西未来修路，修桥，干什么工程都能用上，维修的话，我自己就可以，所以不需要人工费。” 　　“至于配件，买农机设备的老板人不错，我想到时候可以从对方手里先拿配件，后期再结账。”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找不到活，一台挖掘机少说15吨，卖废铁到时候也足够回本了。” 　　于大为发现韩静凡面色渐渐趋于平静，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韩静凡肯定不知道挖掘机是啥，现在让她明白这东西绝对赔不上钱，她就会安心了好多。 　　自己有时间再跟她详细说说挖掘机能干什么，在目前这个市场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 　　“你买的是液压挖掘机，还是机械挖掘机？”韩静凡将西游记放在自己被褥上。 　　“液压挖掘机UH03。”于大为心中万分震惊，咋个回事，我媳妇知道挖掘机，不是因为跟我去百湖之城后才了解的嘛？ 　　上辈子还是他去油城（又叫百湖之城）的时候，领着她去看自己修的挖掘机，她才那时候才知道啥是挖掘机。 　　于大为清楚记得，那天他媳妇就那么盯着看那台小松（挖掘机）好半天。 　　“日立？”韩静凡好奇的抬起头看他。 　　于大为彻底懵逼了。 　　这小妮子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韩静凡看于大为那张震惊万分的憨憨脸，感觉有些好笑，却忍住了。 　　“我也是以前读过看过一本关于工程机械的书，是我们村开大车的师傅回老家过年带回来的，对方死活不卖，我当时可花了二十块买的呢。”韩静凡又笑了。 　　她感觉结婚这么长时间，她今晚好像是最开心的，比结婚的时候都要开心。 　　只是脑海里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韩静凡的脸色白了一下，便低着头不再言语了。 　　于大为感觉到了韩静凡的异样，便没再说话了，只是心中暗暗震惊。 　　他完全想象不到，其实早在几年前，人家就可能知道了一些品牌挖掘机了。 　　他无声的用炉钩子打开炉盖，重新添了一些柴火，脱衣服躺进了被子里。 　　烛火熄灭，躺在床上的两个人能听见炉火燃烧的“呼呼”声，以及外面风吹树枝的呼啸声 　　按理来说，他于大为得感谢韩家岗村的那些人，要是没有他们，凭着韩静凡的样貌，早就嫁人了，也不会等到二十还没人报媒提亲。 　　可于大为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村子里这群长舌妇，自己如果有一天回老丈母娘家再遇到了，他一定不能放过这些人！ 　　欺负自己也就算了，要是有人敢欺负他媳妇，他非得把对方的嘎拉哈掰下来不可！（作者语：嘎拉哈，又名羊拐，膝盖骨，语境是把对方骨头薅出来。） 　　一夜无话。 　　清晨于大为早早起来，连续下了两天的雪，今天外面终于放晴了。 　　掀起帘子推开门，于大为便被门外院子的白雪皑皑刺到了眼睛，阳光下的白雪比反光的镜子还要刺眼。 　　天空很蓝，一望无际的蔚蓝不掺杂一点杂质，冰冷而又新鲜的空气，随着呼吸钻进鼻孔里，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片净土之中。 　　“汪汪汪”的狗吠声，在于大为耳边作响，他这才睁开眼睛，心情不错的跑到大白跟前，用穿戴两只手焖子的大手，蹂躏着对方的脑袋。 　　“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是不是呀，大白！”他笑了，阳光下笑的格外灿烂。 　　有机会他一定天天拜菩萨，不知道是哪位菩萨显灵，让他能重回1992，重开一次人生。 　　“哟！大为，今儿起的早啊！”一个戴着军绿色棉帽子的男人，从砖墙的另一侧探出脑袋。 　　对方眼睛很大，脸很瘦，模样四十多岁，此时他的胡子沾满了白色的寒霜，看见于大为时，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不屑。 　　村里谁不知道于大为还有个绰号，叫大懒为。 　　冬天没有农活，村子里的人一般七八点才起，可大懒为不睡到日晒三竿绝不起床。 　　有个好爹又能怎么样，更何况于老蔫现在供两个孩子念书，家底估计都快掏空了。 　　“原来是王二哥，你也早啊。”于大为也乐呵回应。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二人随便寒暄了两句，便开始清理院子当中的积雪。 　　这两天的雪，足足下到于大为波棱盖（膝盖），每迈出一步都有些困难。 　　“好多年没看到这么厚的雪了。”于大为拿着板锨有些感叹。 　　未来随着全球气候变化，东北的温度一年高过一年，雪也越下越薄，如今的寒冬数九，未来或许再难感受到了。 　　于大为收起心思，开始清理院子里的积雪。 　　他先把大门口到房子门口清理出一条小路，这样出门的时候好过人。 　　随后再把院子里的雪清理到角落堆放在一起，等到阳光充足，积雪自然而然就化了。 　　东北农村的屋子是由三部分组成，一个是居住的房子，一个用栅栏单独围起来的园子，一个是从大门到房子门外的院子。 　　小一点的二三亩，大一点的六七亩也不是没有。 　　所以清雪的时候，村里人习惯把院子里的雪清理掉，至于园子里的则不去管，来年开春雪化成水，种点蔬菜之类的，地里水分会更足一些。 第7章 一碗热汤面（合章） 　　于大为忙了一个早上，拍了拍身上的尘雪，又在门口跺了跺脚，这才打开门，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子肉酱香，抬眼便看见韩静凡围着锅台煮面条子，锅台上面还放着一碗卤子。 　　东北打卤面！光是看一眼，闻闻味道，于大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如今二十多岁的这个年纪，正是火力旺消化快的时候，早晨又干了一天活，早饿了。 　　脱下厚厚的军大衣，于大为主动走到灶坑旁边，将屋子里的苞米杆子（玉米秸）掰断，放进灶坑里。 　　于大为还小的时候，家家户户烧的都是木头绊子，一整块圆粗的木头一点点劈成一块块，堆在院墙下面，便是冬天烧火做饭的柴火了。 　　后来山里的树少了，天天有宣传员走街串巷的喊，提倡树枝烧柴，家家户户便围着大树捡树枝，可树枝终归是太少，便有人想到了秸秆。 　　早在很多年前苞米秆子就成了冬夏烧火的好柴火，每年收秋的时候，家家户户会把苞米该子捆成几百捆，堆成柴火垛，有的放在房后树趟子里（树林），有的放在房前园子中。 　　像于大为这种，大园子空空旷旷的，便把柴火堆在了最南边的园子角落，大小足足有一个房子那么高。 　　“面条好了，桌子放上，先吃去吧。”韩静凡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了于大为面前。 　　这碗面条不是过水面，是从锅里直接捞出来放到了二大碗里的，没有汤便在东北村里也叫热汤面。 　　于大为蹲在灶坑旁边，望着热气腾腾的热汤面，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了…… 　　他好想自从一个人生活以后，就好像忘记了吃热汤面。 　　小时候家里穷，为了能多吃一碗面，便拿着小碗跑到老妈身边，先要了一碗热汤面吃着，然后就又能多吃一碗。 　　后来吃着吃着，便习惯了吃打卤面前，先从锅里挑一筷头子的面，放上卤子先来一碗。 　　可后来一个人的时候，过水也好，不过水也好，好像都是自己吃，当然过水的面不热，不粘更好吃。 　　他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吃过没有汤的热汤面。 　　“咋啦？”韩静凡用笊篱将面全部捞起，放在了水盆里，端到了炕沿上。 　　“没事，没事，好几天不吃有点想了。”于大为将卤子和面放到了桌子上，又从墙壁上挂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头大蒜。 　　“快吃吧，家里就剩下这点肉了，我看不够炒盘菜，就放了一个土豆子切成丁做的土豆肉酱卤。”韩静凡经过了昨晚送书的事情，对于大为的心结明显打开了不少，话也多了一些。 　　“挺好的，闻着挺香。”于大为拐了两大勺卤子，放到了面条上。 　　热气腾腾的面与卤子在二大碗里面充分搅拌，一股更浓烈的香味不停勾动味蕾，于大为再也忍不住猛地唆了一大口。 　　几乎一瞬间，于大为眼睛一花，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心脏没来由的一揪。 　　这口面他又能吃到了，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过往的亏欠，后悔，难过，伤心，全都汇进了这口面里，他嘴里的面一半在外面，一半在嘴里，看着有些滑稽，但更多的是心存感激。 　　感激一切，能再次吃上这口热汤面。 　　“你怎么了？”韩静凡抬起头，看到丈夫难过的哭了，她也不知怎么的眼圈也开始翻红了。 　　“别哭了，没事的。”她伸手擦着丈夫面庞上的泪珠，“咱家日子现在虽然穷了点，只要你别再像从前似的大手大脚，未来一定会好的。” 　　“呜呜呜。”于大为心底最后一处柔软，仿佛被这只手触碰到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浑身颤抖，他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用泪水忏悔着过去。 　　“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韩静凡放下筷子，坐到于大为身边，将对方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怀里，双手抱着这个大男孩。 　　她温柔的哄着他，抚摸他。 　　她猜测，他买的那台挖掘机应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可是她也帮不上什么，只能这样安慰着。 　　于大为却享受着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拥抱，最美好的温柔。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碗热汤面，让他吃成了这样，平静以后心中也是无比唏嘘。 　　吃饭的时候，于大为说了住在镇子里好修车的想法，几天大概回来一趟看看她。 　　前一世于大为欠了一屁股债，设备也丢了，便把韩静凡一个人放家老房子这儿，自己去油城打工去了。 　　那时候他也是心大，从来没想过，一个刚过二十的小姑娘，晚上没有电灯的时代怕不怕黑。 　　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如今他想到了很多，这次去镇子里，绝不能让韩静凡一个人住在这里。 　　交代完修车的一些琐碎事，于大为便去了后院。 　　于大为的爹住在屯子的最后一趟街，屯子里便习惯把这样的父子分家，叫做前后院。 　　他打算去找老爹借修车用的工具。 　　老爷子可是村子养车的好手，再加上会修车，仓库里有一小半都是老爷子自己珍藏的工具。 　　小时候都不让于大为碰。 　　按照于老蔫的说法，“这就是吃饭的家伙，亲儿子也不能给。” 　　如今于老蔫属于半退休状态，工具如今都在仓库吃灰呢，于大为觉得把工具借走的希望很大。 　　其实修车师傅都有个一两套属于自己的工具，有些是买的套装，有些则是自己组装的套件。 　　因为修车的习惯，和修车时候碰到的刁钻角度，需要修车师傅们用特有的工具去拆解。 　　于大为上辈子有一套自己最得意的工具，其中几个还是自己拿电焊焊的。 　　不过后来也都送给了自己大儿子，没办法，老了吃不上劲，干不动了。 　　于老蔫今年五十多岁，听于大为奶奶说，小时候于老蔫就体弱多病，如今干不动修车的活计很正常。 　　也多亏他早年就筹谋的养车的活，不然全家可能都要饿死，还哪有于家屯的屯中首富一说了。 　　“妈。”于大为一打开铁皮门，掀开门口帆布帘子，便看老妈正用刷帚刷锅。（作者语：刷帚，笤帚糜子做的，解释不了这个刷锅神器，自行搜图吧，抱歉啦！） 　　“大为呀，吃饭了吗？”张云芹抬起头看了大儿子一眼，用舀子舀出刷锅水，转身就要打开北墙的碗架子，“今天早上蒸的糖三甲（糖三角），还有几个呢。” 　　“不吃了，妈，吃饱了。”于大为走到老妈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笑么滋儿的，有啥好事啊。”张云芹放下手，回身拿着白到发黄的抹布擦着锅台。 　　“有啊，我看见老妈了呀。”于大为笑着又凑过来。 　　张云芹有点受不了这死孩崽子的不正常行为，放下麻布抬起头：“有事就说，别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 　　“那我可就说了啊。”于大为笑眯眯的拿起抹布，帮老妈继续擦锅台。 　　这个举动着实把张云芹吓得够呛，很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自从他出生到现在，有他奶奶当他这个大长孙的靠山，就没吃过一点苦，更别提帮人干过一点活了。 　　村子里的老一辈都说为他奶，这是把大孙子宠到了天上去，要放在以前，铁定是那地主老于家的大傻儿子。 　　这话放在地主时代可不能乱说，如今便是个笑话。 　　“这孩子求我的事不能小了吧。”张云芹越看越不对，心里直犯嘀咕。 　　于大为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爷仨，心想有人在，一会老妈也不好发作，不如就摊牌明谈。 　　“妈，我在镇里找到个修车的活，这两天回不来。”于大为扭头，“我怕小凡一个人睡前院怕黑，想让她过来住两天。” 　　张云芹闻言，脸瞬间耷拉下来：“她跟我吆五喝六的时候那么能耐，一个人睡就不行了？” 　　“家里没地方，你别让她过来。” 　　张云芹扯过于大为的抹布，将灶台上面的窗台擦了又擦，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这俩人能成说来说去，也跟她有很大关系。 　　当初她带着大儿子走亲戚，结果在前屯遇到了个媒婆，两人闲聊之下便认识了沟洼子屯的老韩家。 　　那媒婆的嘴也是抹了蜜的，说什么他老韩家的小棉袄可是真听话，还有学问，虽然没念过几年书，但十里八村都知道对方爱看书。 　　张云芹心想，爱看书好啊，他家怎么说也不能娶个不通人情的姑娘不是？毕竟也算屯中首富。 　　结果去了之后，让她大失所望，坐在炕头那边，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自己进屋连招呼也不打，就那么偷瞄自己。 　　老话讲：龟背蛇腰不可交，斜眼看人不用刀。 　　这种人敢娶进门？那她这个婆婆还不得天天提心吊胆？ 　　果断带崽子跑路，坚决不能跟老韩家结亲家。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给大崽子相了一年的亲，偏偏看上了老韩家的姑娘。 　　对这件事，全家人举手举脚都反对，可于大为打死也要娶人家姑娘进门。 　　最终无奈，俩人就这么成了。 　　婚后张云芹不放心，又偷偷去沟洼子打听了一下，这时才知道。 　　那姑娘其实跟一个小学老师一直不清不楚的，甚至还有说早怀过。 　　张云芹听了这心里能舒服?当场找到老韩家说理去了，一顿狂轰滥炸回到家。 　　原本她想把这事跟于老蔫说说，可话到嘴边又没办法张嘴。 　　最后忍了整整一年，天天看着韩静凡在自己眼前晃悠，她终于受不了了。 　　想了个办法，将于大为和他媳妇赶出去分了家。 　　张云芹心里又是心疼儿子，又是感觉家门不幸。 　　她生了五个孩子，最疼老小于芳，除了小芳之外，便是老大了。 　　小芳聪明伶俐乖巧，老大则是憨憨的，当妈的总怕他被人欺负。 　　“妈，妈……”于大为凑到老妈身边开始哽叽（撒娇）。 　　“闭嘴，别的事都好说，就是关于她韩静凡的事，坚决不行。”张云芹斜瞥了一眼于大为，“该干嘛干嘛去。” 　　“妈，伱是不是对小凡有什么误会呀？”于大为再次开口。 　　“我误会她？！”张云芹看了一眼里屋，低声对他说，“你去她屯子里打听打听，你就知道我误没误会她了。” 　　“干什么呢，吵吵叭喊的。”于老蔫从屋里走出来，望着外屋的两个人眉头紧皱。 　　旁边二妹于燕，老大于凤全都凑了过来。 　　于大为看了一眼三人，想着事已至此，不如破罐子破摔：“妈，你跟我爸说，小凡总跟你过不去，处处跟你拌嘴，像她这种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的人，怎么跟你拌嘴？” 　　于老蔫原本不想过问这些事，可今天大儿子把话又提出来，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了。 　　张云芹呼吸一滞，扫了一眼众人有些委屈：“于大为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崽子，于老蔫，你们老于家算是家门不幸，娶了个那么个东西！” 　　然后张云芹就把半年前，偷偷去沟洼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时间集体沉默，于老蔫眼中深思，却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妈，村子里什么样，你不清楚？今天别人家掉在咱家一根鸡毛，别人第二天都能说咱们家偷人家的鸡吃，这种事情你怎么敢信的呀。”于大为简直无语死了。 　　这么多年他算是终于破案了。 　　当年这对婆媳的关系，可是势同水火！ 　　一个嘴上不停见面就吵，各种言语挖苦。 　　一个不避不闪也不说话，就用眼神杀。 　　他清楚地记得，在大儿子五岁的时候，来一场婆媳之间的世纪之战，在后院的院子里整整对峙了两个小时。 　　于大为有心将两个人拉开，奈何媳妇就是一头倔驴，流着眼泪也要眼神杀。 　　老妈自己是更不敢得罪。 　　结果，两个人的矛盾竟然源于一场屯子里的以讹传讹。 　　“三妹，你出来一下。”于老蔫罕见发声，带着张云芹出了门，进了隔壁仓房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云芹一家子有两个大哥，她排行老三，嫁过来的时候于老蔫总喜欢喊张云芹叫三妹。 　　而于老蔫家里排行老二，族里排行老九，张云芹便喜欢叫于老蔫二哥。 　　当然张云芹说“二哥”的时候有点害羞，半辈子了都这样，所以一般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才会这么叫。 第8章 于老蔫平衡家庭矛盾（二合一） 　　于大为望着父母离开，转身来到碗架子前，打开碗架子，一共两层，上层放着刚洗过的盘子碗，还有一个快笼子，里面都是老鸡翅木做成的筷子，下面便是刚才老妈说的糖三角。 　　于大为伸手拿了两个，一个嘴里咬一口，一个手里攥着：“凤儿，你啥时候走啊。” 　　旁边两个妹妹无语的看着自己，气氛有些尴尬，于大为便主动开口。 　　“快了，年后爸就安排我去那边打工，老姑说已经安排好了。”于凤淡淡一笑，表情有几分牵强。 　　家里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当初把大哥安排到老姑家，可没少让老姑操心。 　　于凤内心深处多少有些抵触去老姑那麻烦人家，可不去如今村里哪有活计可干。最终也不过是早早地找个男人嫁了。 　　二妹于燕如今才15岁，她还小，根本不愁找工作的事。可她今年18了，是个大姑娘了，再不出去干点什么，得被村里人讲讲死。 　　于大为边吃边沉默点头。 　　他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于凤被老爷子安排去了老姑家，二弟在老姑家考上了大学，户口就落在了老姑父那，改名汪大盛了。 　　老姑父把他当成半个儿子来培养他，两边供养，这会日子过的还好。 　　倒是大凤，去了之后头疼病经常犯，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便回家了，没多久就找了个村里的男人嫁了。 　　他隐约记得大凤脑子里，其实是个小肿瘤，如果早点开颅救治，手术成功几率非常大，但生在农村，就算是市里医疗设备也跟不上，没人敢去做这种风险性极大的开颅手术。 　　日子耽搁的久了，便产生了病变，他记得大凤把孩子生出来没多久，人就突然没了。 　　其实大凤是他们兄弟五个中最聪明的一个，城府深，为人聪明，做事和他老爹一样，有板有眼。 　　她在家的时候，很多事情老爷子都是找凤子先偷偷商量一下。 　　只可惜因为从小就头疼的关系，小学上完就不念了，还好家里的书箱子里书不少，很多东西都是靠自学学会的。 　　她二哥回家，也会教她一些算数和历史知识。 　　她就会有功夫学一学，脑袋一疼了便不去再看，这些年于凤便是这样过来的。 　　“大哥，你好像变了。”于凤一双大眼睛看向于大为。 　　“有吗？难道是越变越帅了？”于大为把最后一口糖三角放进嘴里，朝两个妹妹自恋一笑。 　　“不，大哥，你是越变越不要脸了。”于燕笑嘻嘻的凑过来说。 　　于凤也笑笑不说话。 　　她就是感觉从前天晚上抓完贼之后，大哥不再像以前的大哥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也说不出来。 　　便在这会儿功夫，于老蔫带着张云芹回来了，三个孩子扭头看了过去。 　　“大为，今天伱就让你媳妇过来睡吧。”张云芹面色依旧不好看，“我可说好了，她要是敢跟我顶嘴，那就立马卷铺盖卷滚蛋。” 　　“诶呦我的亲老娘啊，就她那软弱的性子，她哪敢跟您顶嘴呀。”于大为见老妈松口，急忙上前笑眯眯的给老妈锤肩，回身悄悄给老爷子递了个大拇指。 　　爹，还得是你呀！ 　　“你老妈这边没问题了，但我也得提前说两句。”于老蔫没好气的白了老大一眼，“小凡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说话多少过过脑子，别什么话都往出说，伤了就不好了。” 　　其实于老蔫也看不惯韩静凡，主要是不说话，说话的时候呢，又不太会说话。 　　全家听着都难受。 　　小芳学校有两个小男孩一直喜欢他家这闺女，这事大家也都秘而不宣，只敢在私下聊聊。 　　突然有一天小芳带着两封情书回家了，愁眉苦脸的想着怎么回信拒绝。 　　结果这位小娘子突然来了一句“书上说脚踏两条船，进退都两难，小妹，你还是选一个比较好。” 　　还有一次，家里面鸡蛋不多了，就少煮了几个，结果在分鸡蛋的时候，张云芹考虑到有孩子吃不到，可能会不开心。 　　于是便在饭桌上主动说了，“开春鸡蛋下的不多，就那么几个，你们看看怎么分？” 　　小凡怀孕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妈这是在偏袒儿媳妇，或者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目的便是要哪个有担当的孩子，主动放弃这几个鸡蛋。 　　结果这好儿媳妇突然来了一句，“我怀孕了，我必须吃一个蛋。” 　　你韩静凡大着肚子，谁能不让你吃个蛋吗？你不说话这鸡蛋也是你的，你说这话以后，谁心里都不痛快。 　　于大为点点头：“知道了爸，回去我就跟她说。” 　　“嗯，你也跟我出来一趟。”于老蔫看了大儿子一眼，转身带着他去了仓库。 　　“啥事啊，爸。”于大为关上门，回身看着老爷子。 　　“你去镇里修什么车呀？”于老蔫从角落里，拽出一些木板子扔在了门口打算烧柴火 　　“挖，挖掘机。”于大为感觉说完这句，老爷子肯定就能猜出什么了。 　　“多少钱买的？” 　　果然，屯子里有哪个能斗得过这位老同志，连一秒都没到就想明白了。 　　“两千五，还请了废品回收站的大哥吃了个饭，我打算明天就去镇里修车，来年开春有活了就能赚钱。”于大为条理清晰，也不多说废话。 　　于老蔫点点头，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北墙上那两台军绿色工具箱：“国产还是进口的？” 　　如今国产品牌的挖掘机也不是没有，但在技术方面一直被国外压着打，且质量也真是天差地别。 　　“日立UH03，下半身全都是水泥，大臂漏油，除了这个之外，我感觉没啥问题，毕竟也算刚从一线下来。”于大为自顾自地分析。 　　聊天的时候卖车的哥们儿就说，这车大冬天还干活呢，一直干到11月末。 　　也不知道那哥们儿是不是想榨干这台挖掘机最后一点价值。 　　东北10月份就开始有冻土层了，11月份有挖掘机干活的就更少了。 　　“里里外外能有个三千来块钱，除了费点劲，你小子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于老蔫回过头，褶皱的老脸上，对大儿子罕见露出笑容。 　　于大为也笑了，好像在老爷子的眼里，对自己一直很失望。 　　“买配件的钱，自己想办法，你大妹子年后要跟她二哥去你老姑那边，多少我也得给她带点生活费，家里留点钱明年开春得种地用。”于老蔫说到这罕见地叹了口气，“现在屯子里的生活比以前好一些了，咱家的四轮车也不如以前有用了，我打算卖了，或许还能帮衬着你点。” 　　“不用爸，我这边自己能搞定，不过，得需要借一下您的那些个工具，嘿嘿。”于大为挠挠头憨憨一笑。 　　“都拿走，全送你了。”于老蔫轻轻一脚揣在了工具箱上，十分豪气地扭头朝外走。 　　“对了，你妈刚才详细讲了，她有一次去沟洼子，听到屯子里讲，小凡跟他们小学老师不清不楚，还说前几年都怀孕了。大为，这事你怎么看？” 　　于大为本欲抱箱子的手停了下来，回头十分认真的看着老爷子说：“我当然信她。” 　　他们屯子整个都乌烟瘴气的，自己媳妇是不是第一次他难道不知道？ 　　说什么关系不清不楚的多半都是那些个同龄的姑娘，羡慕嫉妒韩静凡那张绝色的脸。 　　于老蔫看着自家大儿子，再次次露出笑容：“这事其实早在你们结婚之前我都摸清了。” 　　“小凡十五岁以前一直跟邻村的张老师借书，那位张老师跟咱们老于家也有一些亲戚关系。我从张老师那听说，村里面有一些姑娘和老婆子特别看不上你媳妇，有事没事就挖苦人家。” 　　于老蔫抱起地上的木头板子，冷声道：“所以，农村这地方，又穷，又脏，又像个大染缸。没有哪个父亲愿意看见孩子在村子里生活。”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吧。”于老蔫推开门，看着街上被压平的雪，“回去跟小凡说，嫁过来了，这就是她的家，别总把自己当成外人看，也没人这么看。” 　　“我里屋书箱子里面全都是好书，让她别不舍得看，看的时候从上往下看，别乱放就好。” 　　“最顶上那一层就有基本为人处世的书，《菜根谭》、《小窗幽记》和《围炉夜话》。” 　　于老蔫说完便走了，留下了单薄的背影。 　　于大为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当年被迫回老家，其实户口是其次，终归是自己收不住性子。 　　如果没有在毕业前期，领着全年级的男生去打群架，估计后面那个地方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终归还是怨自己。 　　“孟凯，艾勇强……”他想起了被自己坑了的两个好兄弟，也不知道他俩如今怎么样了。 　　翌日。 　　清晨四点多，张云芹便点了两根蜡烛，给老大包饺子。 　　她动作很轻，怕吵到炕上几个人。 　　于老蔫从门外倒脏水桶回来，农村的脏水桶从放在做饭的外屋便受够了窝囊气。 　　不是倒泔水，就是扔垃圾，冬天的时候外边冷，它又成了小便桶。 　　总之，生活的辛酸，都没有它酸。 　　“妈，我帮你吧。”于凤床上衣服，洗了把脸，跟着老妈和面、拌馅子。 　　是大儿子最喜欢吃的酸菜馅。 　　“妈，我也来帮你。”于大为从里屋门口探出脑袋，“一闻就知道是酸菜馅，想死这个味了。” 　　她老娘的酸菜馅饺子，那是十里八村的一绝。 　　“哎，你发现没有，自从丢设备这个事之后，咱家这大傻儿子好像大变样了。”张云芹小眼睛笑成月牙，心情好到揪剂子的手都快了几分，“不睡懒觉了，也不东家走西家串了，知道跟妹妹们聊天，还知道干活……”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碰触到了老娘的哪根心悬，竟然忍不住红了眼睛。 　　好像等啊，盼啊，这么多年，自家的孩子才算是真的长大了。 　　她甚至在想，可能自家这大傻儿子，一辈子也就这个性子了。 　　当真是老天爷开了眼。 　　“唉呀，这大早上的哭个啥，孩子都有孩子了，他还好意思和从前一样么？”于老蔫虽然板着脸，可翘起的嘴角就算拿AK都压不住。 　　于大为表面迎合着爹妈，心里则是没来由的叹息。 　　他是真的没想到，上辈子的自己让爸妈这么伤心。 　　也是，费劲巴力盼着自己好，可结果自己去拿都给人家惹麻烦。 　　还好，以前做错的事，他能补救，未来的错误他能绕过，他这辈子一定要成为爹妈眼睛里的骄傲。 　　面板放在炕上，三个人悄悄聊着天。 　　韩静凡觉轻，面板刚放在炕上便醒了，于是起身就要穿上衣服帮忙。 　　“这么早起来干啥，躺下再睡会吧。”张云芹看见儿媳妇要起来，一边擀面皮一边劝阻。 　　“没事，我醒了。”韩静凡继续找脚下的棉袄。 　　张云芹跟于老蔫对视一眼面露无奈，于凤光是用耳朵听，继续包饺子也不说话。 　　她心想，大哥肯定也傻不拉唧的看不出个啥来，这尴尬的气氛说不得还得自己，一会重新起个话头。 　　“媳妇，咱妈叫你睡会你就睡吧，你肚子里可是怀着我们老于家的大长孙呢。”于大为这时忽然走到了韩静凡身后，双手搭住她瘦弱的肩膀，重新将她按回了被子里。 　　于凤回过头惊讶的看着自家大哥，表情里装满了不可置信。 　　她有些搞不懂，大哥啥时候这么会审时度势了。 　　他真的变了。 　　于老蔫和张云芹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带着几分欣慰。 　　当初为啥他俩非要给于大为找个能说会道，最好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 　　还不是这个大儿子也是一根筋，说话办事永远凭着自己性子来。 　　他跟小凡不一样，小凡是不懂，而他是明明都懂，但依旧我行我素。 　　“唉，今天多少得喝点酒，你们包，我去烫壶酒。”于老蔫穿鞋下地，屁颠屁颠跑到里屋，翻开柜子，把柜子里那瓶藏了不知道几年的剑南春拿了出来。 　　东北人冬天喝酒必须要烫上一烫，热乎的酒划入喉咙流到胃里，身体顿时暖和的不得了。 　　不论早上还是晚上，总有爱喝酒的。 　　于大为笑看着老爹，这个时候性格略带点皮，就说明老爹他心情极好，好到不能再好。 　　“等你儿子成了新的屯中首富，你就等着捧着酒瓶子乐呵吧。”于大为扬着嘴角心想。 　　于凤和老妈也都笑了，唯独被按回被窝里的韩静凡，傻傻的看着几个人表情呆萌。 第9章 祝老板一路顺风 　　吃过了饺子，屯子里的大客车也快到了。 　　每个村子有个养大客车的，有些村子里的人喜欢叫招手，有些则叫线车，每个地方的叫法都不同。 　　这种大客车一共三十多个座，车子其实并不大，很小。一般路线都是先在各个屯子里绕一圈，然后去镇里停一下，再去县里。 　　等到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大客车司机外带着村子里的人往回开。 　　车上写着县城的名字和那个村子的终点，半路上遇到个同村的，也能多一笔收益。 　　于大为从仓库里捡了三五斤豆包，打算带到回收站给段大海尝尝，自己冒昧过去，终归得懂点人情世故。 　　两箱子的工具，于大为就拿了一箱子，基本上都是修大车能用到的基础工具。 　　大客车六点左右进屯子，他还有时间，伸手打开箱子，再次检查一遍工具。 　　钳子，尖嘴钳子，卡簧钳子，外六方，内六角。 　　锤子，从8-36的一整套梅花扳手，一套同样型号的套筒扳手，还有一个重型扳手。 　　两个老爷子自制的撬棍，一个空心可以加力用，一个实心的。 　　一个小型的矿井探照灯，一根套筒加长杆。 　　差不多就是这些。 　　军绿色的箱子是装炮弹的不要的，后来被老爷子不知道从哪淘回来两个。 　　长方体的空间很充足，再放一些重型工具都绰绰有余，只可惜重型工具没什么用。 　　像大锤什么的，回收站老板那边可定有。 　　“滴，滴滴！”大客车一进村子便开始叫喊着。 　　“大哥，车来了。”于燕匆匆跑到仓库，打开门吵吵着，“妈让你快点，别让人家司机等急了。” 　　“知道啦。”于大为合上箱子，双手用出洪荒之力，将一百多斤重的工具箱扛在了肩上。 　　本身于大为肩膀子就宽厚，工具箱扛在上面，犹如一头成年的大狗熊。 　　走过二妹于燕的身边时，于燕只感觉好似那泰山压盖了头顶。 　　“多帮我照顾一下你嫂子。”于大为伸手摸了摸燕子的小脑袋，迈步来到街上。 　　司机正跟于老蔫亲切的攀谈，当初这司机年轻时候还曾经听于老蔫讲过课，算是半个徒弟和师父的关系，见面自然乐呵。 　　于大为把工具塞到了大巴车后门里，转身老妈就来到了身边。 　　她先是扒车屁股，偷偷看了远处的于老蔫一眼，这才回过头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百元大钞，一把塞进了于大为裤子口袋。 　　“妈，你这是干啥？”于大为不想要这钱，伸手就要把钱拿出来。 　　“出门在外，哪不花钱！伱放心收着，这是妈自己的私房钱。”张云芹急忙按住大儿子的手，“你爸这两年供两个学生念书，你大舅那边多多少少还得咱家照顾一下，这日子比以前清贫多了，不然还能拉你一下子。” 　　“妈，说啥话呢，我都22了，过年23了，早成年了，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于大为拍拍口袋，“这钱算我借您的，回头连本带利一定还您个大的。” 　　“这大傻儿子，照顾好你自己不比啥都强。”张云芹朝翻了个白眼，眼角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韩静凡，“行了，妈就不耽误你们小夫妻腻歪了。” 　　张云芹转身给二人腾出地方，于大为见韩静凡还有些腼腆，便主动上前：“我要走了。” 　　“嗯。”韩静凡点点头，好像是觉得光“嗯”一下不太礼貌，又加了一句，“祝老板一路顺风，天天挣大钱。” 　　“扑哧！”于大为没忍住笑出了声，“哪学的？” 　　“书上。”韩静凡歪着头，“还有99句拜年嗑，你要听吗？” 　　“不了，这句话很好，很受用。”于大为伸手抚摸着韩静凡的脑袋：“走了。” 　　于大为拎起老妈给自己准备好的旧衣服行李，跟老爹和大妹、二妹打了声招呼便上了车。 　　一家人望着汽车慢慢路过，一家家炊烟升起的院门外，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于老蔫眼神闪烁，刚跟司机小刘聊了会儿天，听对方说，年后好像镇子里要修路。 　　这让于老蔫心思瞬间活络起来，事情要是真的，他家大儿子算是撞上大运了。 　　说不得，自己这个四轮车还可以缓缓再卖，一天拉一些碎石料应该能赚不少钱。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板，还能不能撑得住。 　　———— 　　于大为来到镇子回收站以后，便跟段大海热络的聊起来。 　　得知于大为想暂住在他这后，段大海不仅没有赶人，反而很开心。 　　这回收站他一个人忙来忙去的，也怪冷清的。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而且于兄弟也算变相帮了他，多多少少念在这份感情上，也不能做出赶人的事。 　　没看人家连衣服，带被子的全都拿来了么。 　　他只是有些好笑，这小子当初请自己吃的那顿饭，是真没亏上。 　　“兄弟，你真打算死冷寒天的修车？可容易冻坏了。”二人围着炉子，一边吃着烤土豆，一边聊着天。 　　“不会，段大哥，有你这百宝山，我绝对可以做到暖暖和和的把车修好。”于大为自信一笑。 　　段大海双眼一亮！ 　　百宝山，这名字好！这个年代，谁能瞧得起自己一个收破烂的，可再看看于兄弟，眼神永远那么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一件事，用力一拍大腿：“好小子！原来你上次跟过来，就是想买这车是吧。” 　　“嗯嗯。”于大为憨憨一笑，如今车已到手，段大海又是个可交之人，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哈哈哈，我现在真想看看这车被你修好了之后老王那张嘴脸。”段大海对这件事只觉得好玩，就算是能修好他也不想做，也做不来：“不过兄弟，这车修起来可麻烦，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吧，段大哥，我从小跟我爹学修车，多少手上修车的活计还是有的。” 　　“好！大哥虚长你几岁，咱俩又能聊得来，多少我也出份力，只要是垃圾场你看上的，随便用。”段大海拍拍胸脯十分豪气，“不过要说好，安全第一，千万别把我垃圾场给点着了就行。” 　　于大为咧嘴一笑，右手微微握拳：“哥，你太敞亮了，敬你一个。” 　　“哈哈哈，那咱兄弟俩，走一个！”段大海先是一愣，随后也学着于大为虚握拳头“碰了个杯”。 第10章 修车 　　整个下午，于大为都没有碰自己的挖掘机，一直帮着段大海分拣垃圾。 　　再忙也不差这一天。 　　当初于大为就是性子太急，很多润物细无声的事都没做到，迈开大步就朝前走。 　　结果不出意外就是扯蛋了。 　　他还记得重生前的人生第二次重大转折，是老姑父临退休的时候，帮自己介绍了矿场里修车的项目。 　　老姑父忙前忙后，帮着注册公司，投标，后来又在各种老友面前刷脸，终于拿下了项目。 　　可结果于大为自己许是觉得他自个又行了，也不管老二和姑父怎么劝，非要再包一个矿场修车项目。 　　开始的时候一切还好，任何问题有老姑父压阵都还过得去，可是老姑父一退休，无数个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再加上员工管理不到位，夫妻之间天天吵架，最终三拳“打死了”于大为的公司。 　　从一个年入几百万的于老板，再次变回了修车出苦力的于师傅。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是公司清算的时候，于大为跟大儿子在小酒馆里，边吃着火锅边发出的感叹。 　　如今重来，于大为便放下了自己的人性和骄傲，以一个普普通通农村泥腿子的身份出发，虚心求教，慢慢积累。 　　他不急，他要把每一步都踩实。 　　关系也好，事情也罢。 　　晚上的时候，于大为从屋墙下边捞出一颗酸菜，又切了点土豆条。 　　来个烩酸菜，上面再腾上豆包。 　　做饭是用小炉子做的，把炉盖子用炉钩子拿走，大马勺放上去就能做了，味道跟做大锅菜一样香。 　　再加上于师傅一辈子都在钻研厨艺，哪怕是清水炖酸菜，都盖过了旁边那家东北小馆。 　　“我了个老弟呀，这也太香了！”段大海一进屋，摘下狗皮帽子，肚子的叫声如打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放肉了？” 　　“没，我是看见碗里有点剩下的肉片扔里了。” 　　“兄弟，门口铁柜子里一角子猪肉呢，回头啥时候吃你就自己拿回来化上。”段大海心中有些失意，这菜要是再多放点肉片，简直绝了呀！ 　　不过当段大海吃上第一口的时候，就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做菜个人只能做出个人的味道，于大为做出来的菜，让段大海吃出了炖菜界的巅峰。 　　啥也不说，干就完了！ 　　二人可以说是狼吞虎咽，于大为自己也是很多年没用炉子做过饭了，其实就等于柴火饭。 　　不论是炒菜也好，焖饭也好，那味道跟楼里面烧菜做饭的味道，细品之下就是天壤之别。 　　经过了一天的相处，于大为润物细若无声般，融入了回收站的生活，他对自己以后的分工也很明确，闲下来了该帮忙就别含糊，到点了该做饭就主动做饭。 　　他不会再像上辈子寄宿在老姑家那样，整个人像个大爷儿似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段大海对于兄弟也是十分满意，做事不含糊，为人也不假客气，很真实。 　　这样就很好了，村子里的孩子面对陌生人，要不就是表面装着很热情，其实内心带着距离。 　　像于大为这样年轻的小伙子，有分寸，真实不做作的人很难得。 　　活了四十来年，捡了小半辈子破烂的段大海，看人看事也有了几分眼力。 　　晚饭段大海忍不住来了两口小酒，饭后主动刷碗，随后二人铺着被子躺在火炕上，聊着每个人过往的日子。 　　段大海有个儿子，如今念初中了，就在镇子里，不过上学住宿舍，不太喜欢跟他这个爹一起住，似乎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个收破烂的爹。 　　“所以，我就想啊，等我有一天有钱了，我一定要当老板，就是那种正儿八经的老板，人人看着都羡慕的要死，嘿嘿。”段大海畅想着未来，语气中又掺杂着失落，“不过到我这个岁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段大哥，你才四十来岁，还有大好的时光，一定会有那一天的。”于大为奉上香屁，而事实也是如此。 　　“也许吧。”段大海双眼望着黑夜，耳边听着头顶传来了炉火声，整个人感觉又暖又冷。 　　翌日。 　　于大为正式准备修挖掘机。 　　他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一个废旧塑料布，虽然有些地方已经划破了，不过用透明胶粘上还能用。 　　再从里面翻出一些破碎的塑料布，全部都连接到一起。 　　他打算在挖掘机周围搭建一个简易的帐篷。 　　回收站面积很大，西边全都是废旧物品，中间有木头板钉好的栅栏，中间是大门和过道，东边是一些杂物和分拣区。 　　挖掘机就被放在院子靠墙的东北角，这个地方外面是租赁市场，空旷的很，修车不会出现意外。 　　而且有两面墙在，塑料布搭建成的帐篷，只需要一根木棍撑着最后一角就够了。 　　随后于大为便开始忙活起来。 　　今天卖废品的人不多，段大海主动帮忙，二人只用了一个上午便搭好了塑料棚，完美的将这台挖掘机包裹在其中。 　　虽然顶部已经直接跟车顶持平，不过于大为觉得没关系。 　　他在没有把水泥全部打掉之前，想修车也修不了。 　　“兄弟，光有塑料布，也不行，虽然能挡风，可零下三四十度长时间在里面待着也受不了呀。”段大海摸着胡茬有些不太看好。 　　“呵呵，别急，还没完事呢。”于大为神秘一笑，转身再次去垃圾场翻找起来。 　　“你小子，是真不跟我客气，找啥我帮伱。”段大海呵呵一笑，看着于大为就像看着自家最小的弟弟。 　　只不过他们兄弟姐妹七个，唯有最小的那个弟弟，夏天去河里洗澡出了意外淹死了。 　　在这个穷苦的年代，人命似乎很轻，轻的让人流不出眼泪。 　　只是每次段大海回老家路过那片深水泡子（池塘），总是会很难受，甚至会恨其他几个老弟，为什么非要带着老七去。 　　“找到了！” 　　于大为抱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粗油桶，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西垃圾场出来：“段哥，说好的，这里的东西随便拿，这东西现在被我征用了！哈哈哈” 　　段大海站在院子里，望着于大为的身影有些愣神，仿佛看见了十年前那个十八岁的弟弟，从自己的垃圾场抱着一个铁皮柜子出来。 　　“哥，你说好的哈，看上啥拿走就行，这铁柜子现在是我的啦，哈哈哈！” 第11章 再遇郝建强 　　于大为将油桶用回收站的切割机在盖子上面切开一个圆口，插上垃圾堆翻找出来的破炉筒子，又找了几根钢筋焊接成了一个大炉箅子，焊死在了油桶里面，旁边又开了个口子。 　　如此一个简易的炉子便有了雏形。 　　有了这么一人多高的大炉子，就算是棚子再大也会相当暖和。 　　唯一的问题便是要远离塑料布，于大为特地将大炉子放在了挖掘机大臂下面，细小的炉筒子只是为了排烟，便弄得低了些，顺着破旧墙壁的一个口子排了出去。 　　段大海看到后颇为赞赏：“真不得了，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院子里的煤堆自己掏煤块去哈，这家伙估计得用不少煤，回头我再弄点。” 　　这年头的煤还能用来烧火，没有低碳环保一说，而且才七十多块钱一吨。 　　段大海跟镇子里的煤矿大户是老乡，半卖半送才五十块钱。所以烧煤这个事，于大为就算再弄个更大的玩意，他都烧得起。 　　随便让他烧。 　　于大为嘿嘿一笑，简易大炉子他上辈子弄过不止一次，而且都是在呼市那种零下四十多度的地方，简直不要太熟悉。 　　随着大号炉子正常烧火，塑料布里面的温度竟然比小屋里面还暖和，段大海收拾完自己的事，偶尔就回来这里暖和暖和。 　　于大为则在里面脱下军大衣，朝着水泥抡大锤，一锤下去，无数碎块掉落。 　　也多亏了于大为身上有一把子力气，足足干了四个小时，愣是没休息一会。 　　当然他也不是光凭这力气，想要把干涸的水泥弄掉，还有一些取巧的办法。 　　他先是用大铁盆打了一大盆水，然后放在炉子上，等到水热了以后，直接浇在水泥上，这之后再一锤锤的用力砸。 　　效果出奇的好。 　　中午吃过了饭以后，于大为继续抡起大锤虎虎生风。 　　不过终有体力不支的时候，于大为便在这时放下手里的活计，也不再往油桶炉子里放煤炭，转身出去给段大哥帮忙。 　　分拣垃圾这活比抡大锤轻松多了。 　　今天送垃圾的人不少，多数都是附近生活的小老头，小老太太。 　　有些是家里没用的破锅，有些是在路上捡的铁丝，钢筋。 　　就在临近傍晚，西边晚霞余晖洒在院子中的时候，门外有个老汉骑着一辆三轮进来，上面装了好几麻袋的东西。 　　在他身后还有个穿着羽绒服的男人，戴着狗皮帽子，用力帮着推三轮车。 　　“呀，李大爷，您怎么来了。”段大海看见老汉，急忙停下手中活计迎了上去，“我不是跟您说了么，有什么垃圾您就直接来找我，到时候我开着三轮车去你家收，又不要您油钱。” 　　“哼，我李二能是那种人，这人情欠下了一次，还能次次让你去给我拉东西。”李老汉从三轮车下来，把怀里的烟袋拿了出来，“啥时候弄了个勾机，咋？废品回收站老板当腻歪啦？” 　　老汉顺着小路，掀开塑料布一角走进了里面，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条，插进了油桶炉子里，然后点燃了烟斗里的旱烟。 　　“哪有，这是我小兄弟买的勾机，停在我这准备把它好好修修。”段大海领着旁边的男人和于大为进来。 　　他后仔细瞧了一眼跟李二一起过来的男人，随后大吃一惊，“郝警官，您怎么跟李大爷一起呀？” 　　“谁让这倔老头非要自己骑三轮车过来呢，都八十多岁了还逞能呢，我下班看见了又不能不管。”郝建强摘下帽子，看向于大为露出笑容，“于兄弟，又见面了，这勾机不会就是你的吧？豪气呀！” 　　“哪里，我就是捡了个便宜，再加上我家就是修车的，多少有点技术。”于大为十分谦虚一笑，“我正愁呢，明年要是没活，我可真是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段大海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兄弟，伱只要能把他修好，我保证能帮你卖个好价。” 　　“瞧见外面那些个租赁的勾机了没？”段大海大拇指往身后墙外一指，“别看就往那一停，多少人打电话问卖不卖呢。” 　　于大为当然知道如今勾机的价值，就算是他这台老款的日立，只要能干活，未来的价值也不可小觑。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郝警官却好像陷入了沉思一样。 　　“唉，时代变了，如今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李二几口抽完了烟，烟杆子敲击了一下旁边的履带，撞出里面的烟灰，“走，帮我称称我那点破烂。” 　　三轮车上的三大麻袋，一袋子里装着的都是破衣服，五颜六色各式各样，估计是没事的时候走在当街（gai），看见了就捡回来的。 　　另一袋子是木板子，里面还有些完好的啤酒瓶子和塑料瓶子。 　　最后一袋子是书，全都是一些破烂不堪的书，有些破的只剩下单页的纸了，还有些是小学生写完作业的作业本子。 　　称过以后，段大海非常大方的给了五十块钱，其实当然不到这个价格。 　　只是自己当初开这个回收站的时候，这位李大爷没少帮他段大海吆喝，算是让十里八乡收废品的都聚集到了这个小院里。 　　段大海便从那时候起一直记着这份恩情，这几年收李老汉的废品都是涨了钱数的，别人六毛钱一斤，他八毛钱一斤。 　　李老汉知道也不知道，反正每年园子的蔬菜水果下季，他段大海总能吃到最新鲜的。 　　李老汉最后骑着空空的三轮车走了，嘴里哼着乡间小曲。 　　三人将麻袋里的东西全都倒在分拣区，段大海有些感叹：“李大爷也是个可怜的人，他那唯一一个在广深的儿子，这些年也不说回家看看。” 　　“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郝建强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于大为，“你蹲那翻啥呢？” 　　“我看看李大爷收的书有没有好看的，我媳妇爱看，回头回家给她带回去。”于大为回过头对这俩人憨憨一笑。 　　“嘿！还挺会疼媳妇。”段大海取笑一嘴，“先说好，不论啥书，一本五块。” 　　于大为抓起两本书起身：“段哥你看你这话说的，就算我把五块钱给你，你也不能要啊，你压根就不是那人。” 　　“不，我是。” 　　“没钱！” 　　郝建强看着俩人互开玩笑，也跟着笑了笑，随即收敛笑意：“大为，我有个同学是做基建的，平日里总吵吵着缺勾机，正好晚上他请我吃饭，要不你跟我过去认识认识？” 第12章 贵人 　　于大为一愣，有些没想明白郝建强这为什么会突然想帮自己。 　　段大海突然用力拍了一下于大为肩膀子：“臭小子，有这好事，还不赶紧谢谢郝警官。” 　　“呀不对，现在应该叫郝所长。”段大海在镇子里也算是消息灵通，也知道郝建强的为人，镇子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大家都很为他高兴。 　　“别瞎说，副的。”郝建强像是看出于大为的疑惑，“还不是当初在你们村，又收枪又抓贼的，我跟那两个毛贼都成了咱们镇的典型，面子功夫罢了。” 　　“但我要跟你讲明白，这是一回事，请你吃饭是另一回事。”郝建强十分严肃，“我是纯粹欣赏伱疼媳妇的这一点。” 　　话说到这儿，段大海和郝建强同时忍不住扬起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于大为闹了个大红脸。 　　90年代初的这片农村，家家户户生活的还比较保守。 　　来客人了，女人甚至都不能上桌，等客人吃完饭走了，才上桌吃剩饭。 　　所以听到说哪个男人疼媳妇，多半带着几分揶揄。 　　但内心深处男人们对这样的疼媳妇的丈夫，更多的是敬佩。 　　在村里生活，不打媳妇就算不错了，真正能疼媳妇，视如珍宝的能有几个？ 　　于大为换上了一件比较干净的衣服，穿上军大衣，戴上狗皮帽子和手焖子，跟在郝建强后面走了。 　　段大海在小炉子上热着剩菜，刚才郝建强也邀请了自己，但被他拒绝了。 　　他能看得出来，这次吃饭对小老弟来说或许是个人生转折的机会。 　　他一边吃着剩菜，一边翻看着于大为掏出来的两本书：“《牲畜养殖手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这媳妇可真好养，两本破书就能打发了，唉，不像我家那位虎老娘们呀。” 　　说着说着，心里竟然还有些想了，一股邪火顺着腹部直冲脑袋。 　　“等过两天大为熟悉了我这儿收破烂的规矩，我就可以回家一趟了，有个小老弟还真不赖。”段大海抿了口白酒，美滋滋的吃起了剩菜。 　　———— 　　郝警官带着于大为来到镇子一家饭店，二层楼的饭店，门口挂着三个大字的牌匾：傻大盘。 　　也算是符合了这家饭店的特色。 　　二人来到了一个小包间，开门便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 　　他正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烟，左手端着茶水轻轻喝了两口。 　　“强子等久了吧。”郝警官脱下羽绒服，让身上的寒气迅速退散。 　　“还知道久等了，嘛去了？这么半天！”侯万强没好气抱怨了两句，然后就看见跟在对方身后的于大为，“这位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侯万强看见于大为以后，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觉，也不知道在哪见过。 　　“哦，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老于家屯子那个抓贼的小伙子，姓于，叫于大为。”郝警官领着于大为坐在了对面，“我今天呀，帮李大爷卖废品了，正看见他在那修勾机呢。” 　　“你有勾机？”侯万强一愣，惊讶的看着于大为，这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这么年轻就能养勾机，想来也是个不差钱的主，不过他在镇里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呀。 　　于大为此刻看着侯万强同样惊讶。 　　原因无他，他大爷，也就是他爹的亲大哥，跟这个人有些交集。 　　大爷的媳妇，也就是于大为他大娘，也姓侯，是民权村，加良子屯的。 　　大娘家里四个姊妹，她唯一的叔叔家却有三个小子和一个姑娘，其中老二便是侯万强。 　　大娘的亲妈死的早，爹也是在大娘结婚的第二年就没了。 　　所以于大为记得，从小大娘带着大爷回娘家都是去的她二叔家。 　　屯子里于老蔫的日子过得好，在爹帮衬下，于大为的大爷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差。 　　但老侯家的日子过得却不好，大娘便偶尔会拿着自家的粮食，接济一下二叔一家子。 　　其中有一次上初中的时候，便是于大为和大爷家的堂弟，一起托着五十斤的大米，送给老侯家那边，接济一下他们一大家子。 　　于大为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几年，老侯家就开始否极泰来了吗？ 　　他没有率先回答侯万强有没有勾机，论辈分他得跟着堂弟那边的叫法，喊侯万强一声“二舅”。 　　结果这一声“二舅”刚喊完，侯万强刷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于大为。 　　“你是，你是姐夫家的大外甥！大为！”侯万强一拍脑门，“我就说，我就说怎么看怎么感觉熟悉！” 　　侯万强伸手拍了拍于大为的肩膀：“都这么大了，前些天老郝说于家屯有个姓于的小伙子抓贼的事，我只是以为是你们哪家的亲戚，不曾想竟然是你！你不是去呼市上学了吗？啥时候回来的？咋还养车了呢？” 　　于大为有些苦笑，不熟悉这位二舅的，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这家伙私底下其实是个话痨。 　　当然得是跟知根知底的人才这样，不然你就会看到每天这人板着个脸，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前两年就回来了，一直猫在村子里，勾机是我前两天收到的，正在修。”于大为简单讲述。 　　一旁郝警官也满脸惊讶：“原来你们俩还有亲戚关系，强子，你这不讲究，你也没跟我说过，你在于家屯有亲戚呀？” 　　“大为的大娘是我堂姐，小时候一直带我们上山抓鸟，下河摸鱼。嫁给了我姐夫以后，也一直接济我家，你也知道前些年我家里有多穷。”侯万强神情有些唏嘘，“这几年我带着村子里老少爷们去工地打工，回来的次数也少了，有几年没见到大姐了。” 　　其实他也猜到了，自从自己在外面能赚钱养家了，大姐似乎也觉得他们老侯家能撑得住了，便没再管，也没再主动贴上来示好。 　　只有真心对你好的人才会这样。 　　侯万强一直想着有时间回老家，一定要去于家屯看看大姐。 　　可这两年活是一个接着一个，自己如今又接了一个修路的活，根本不得闲。 　　今天中午他跟其它的包工头一起，刚跟芦河镇的各位项目领导吃过饭，确定了工程进度和施工事宜。 　　完事之后想起来镇子里的发小，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人了，便想着晚上一起吃个饭。 　　“既然你们认识，我还用介绍吗？”郝警官看了俩人一眼，“算了，还是说说吧，大为，我呢跟强子是小学一个班的，也是曾经一个村的。” 　　“所以这顿饭，都是自己人，就放心吃吧。” 第13章 项目 　　通过于大为的讲述，侯万强也知道了这台勾机的大致情况。 　　侯万强如今是芦河镇南北线路其中一段的包工头，对于用挖掘机的这事肯定是能做得了主的。 　　既然说到了这个高速公路项目，他便索性开门见山说一些内幕。 　　侯万强先是关上了门，然后做回座位上：“我手里真有一个项目，而且马上就要开工了的。” 　　“南北线的高速公路吗？”郝警官好奇，“真的落定了？” 　　“落定了。”侯万强点点头，“今天中午我还跟华夏建筑八局的项目经理吃了饭，还有镇领导啥的，说的都是这个事，而且也就是今天确定了时间。” 　　侯万强说到这的时候，压低了一些声音：“预计年后三月份，阳历四月初开始动工。” 　　“大为，你务必要在四月份之前把车修好。”侯万强看向于大为，“等到时候，我直接带你去找项目经理，让他给你的勾机找个好位置，活轻巧赚的还多的。” 　　“大外甥，只要伱不拖后腿，勾机的活，我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侯万强自信一笑。 　　“谢强哥，也谢二舅。”于大为拿起酒杯，起身敬酒，“我家原本就是修车的，反正以后有用得着的，我肯定不含糊。” 　　屋子里三人碰杯，郝警官与侯万强俩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几分满意之色。 　　侯万强则是心里想法更多。 　　这孩子不愧是去过城市里念书的，说话办事滴水不漏，以后说不得真可以深入合作。 　　于大为这边心中也难掩激动。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一个穿越者还不知道吗？ 　　侯万强这个人未来可了不得，当初带着村里十八个兄弟去市里工地打工，两三年成了包工头，手底下一群兄弟帮着办事。 　　后来更是凭借着个人能力，在拿到了油城最大的房地产开发权，一举成为油城最有名的企业家。 　　当初他跟大爷家的堂弟都时运不济，俩人都曾经在侯万强手底下做过事。 　　或许是俩人当时性子确实不稳定，一直没有受到侯万强的重用。 　　最终于大为在侯万强手底下，跟更多修车老师傅学了独门技术后，便离开一个人单干了。 　　时光穿梭，如今自己竟然能有幸跟未来霸主级别的人物喝酒，心里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大为，你跟我这关系，当二舅的趁着酒劲多说两句。”侯万强思来想去，还是想着提醒这个大侄子一下，“不论是哪个工地，大多都是拼了命赚血汗钱的，所以每个人都会把利益看得很重。所以为了钱，很多人的心思不会那么单纯。” 　　“你呢，以前可能没在工地干过活，所以明年就算成了勾机小老板，做人也要低调。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让别人不知道你是勾机老板那才好呢。”侯万强看着于大为，忍不住感慨，“因为你太年轻了，让人抓住把柄的几率太高。” 　　于大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其实前世他也去过工地，时间不远，就在农机设备被偷走之后，家里穷的实在是没饭吃了。 　　他只好去离村里最近的油城工地打工，除此之外，他还去过砖窑，卸过火车皮…… 　　人心好坏，他又如何不知道呢。 　　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大多都是侯万强与郝建强两个人，在教于大为的一些社会人性与规则。 　　俩人其实心里都很看好这个年轻小伙子。 　　或许是越看好他，便越会害怕未来夭折，不忍人才“陨落”，再加上关系不错，于是酒桌上便讲了很多。 　　甚至到最后侯万强连怎么追姑娘的事情，都跟两个人面前抖出了一遍。 　　最后侯万强听到于大为已经结婚了以后，表示非常遗憾，甚至替于大为惋惜。 　　说什么“大好时光，婚结早了。” 　　倒是郝警官十分肯定了于大为的结婚，理由则是“等你想跟喜欢的人结婚时，说不定人家早已嫁为人妇。” 　　便在这之后，侯万强开始揭郝警官老底。 　　是个同村的姑娘，也是俩人的小学同学，很好看。笑起来脸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一深一浅的小酒窝。 　　可惜，某人没这缘分。 　　本想着大专回乡就把姑娘娶回家，可人家初中一毕业就跟邻村的小伙订婚了。 　　他回来的时候，那姑娘孩子都快生了。 　　讲起了伤心事，郝警官也收不住了，一杯杯往嘴里灌酒，好像要把种种遗憾全咽回肚子里。 　　于大为不太能喝酒，喝酒就脸红，最后全身上下都红。 　　就不能喝，但他却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偶尔也会说几句前世看到的心灵鸡汤。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天早就黑了，路面没有路灯，没车掠过的时候黑漆漆一片。 　　于大为开着侯万强的车，先把郝警官送到家，然后又把侯万强送到了住的地方，这才离开。 　　回来的路上于大为忽然想起个事，未来有时间要把驾照考了。 　　毕竟随着时间推移，驾照后面是越来越难考了。 　　第二天，于大为起床继续收拾挖掘机，一天的时间只是将最底下履带附近的水泥全部打掉了，当然还有一些里面的渣子，回头于大为打算再细致的清理一遍。 　　忙了一上午，忽然听到了墙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你说发动机坏了，我让你修发动机，结果不好使。” 　　“你说泵有问题，我又让你把泵给修了，连买件到修理费，都已经花出去大几千了，结果还不行。” 　　“你要是不懂就别来接这个活！今天你要不就把车给修好，要不就把钱赔给我，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放你娘的屁，车坏了不得断病吗？谁能确定就一定不是发动机的问题？你发动机明显爆瓦了，现在不修过几天也得修！” 　　“还有那泵一直漏油你看不见？你瞎吗？不都是老子修的！” 　　于大为好奇的贴墙根听了一会，转身从院子里绕到了院子外，跟段大海一起来到了租赁市场这边。 　　抬眼便看见四五个人聚在一起，其中有俩人穿着沾着机油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修车的师傅了。 　　指着师傅鼻子怒骂的，是个中年汉子，穿着一件黑色加长款羽绒服，头上扣着帽子。 第14章 于师傅准备截胡 　　“这不张师傅么。”段大海跟于大为两人站的稍远一点，但他一眼便认出了留着八字胡的老师傅。 　　“这师傅咋了？”于大为好奇问。 　　“咋说呢，技术是有，但手挺黑的。”段大海摸索着下巴，“我看这个勾机车主应该是外地人，不然也不会找张师傅跟他徒弟修这车。” 　　“姓张的，今天你要是不把我这个车修好，说啥都白扯！”挖掘机旁边的车主拦着对方，不让师徒俩离开，“我们几个是外地的，出了啥事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你家几口人，都啥模样我可是都记着呢。” 　　老张看了一眼面前四五个壮汉，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心知这次应该是惹上不该惹的了。 　　“算了，就当是我能力不济，技术一般，修不了你这台小松，修理费我退给伱，我认栽。”张师傅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朝对方递了过去。 　　“你TM的说不会修就不会修！我那厂房里的活咋整！”车主接过钱满脸气愤。 　　他本来就花了大价钱走关系弄了个活，想着冬天也能多少挣点钱。可现在倒好，钱没挣着还搭进去不少。 　　“这我可管不着，当初我就跟你说了，你这车太老了，而且还是进口的车。”张师傅扬起脑袋指了指身后镇子，“不怕告诉你，整个芦河镇也就我会修进口勾机，你想找出第二个人都难。” 　　“你要是听我一句劝，抓紧把车拖到隔壁油城去，那边修勾机的师傅多，兴许能碰到个会修的。” 　　车主越听越气，尤其是看到对方一脸装逼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兄弟们，给我干他！” 　　“MD！今天不给你俩打出屎来，我就不叫许天柱！” 　　这下子，四个人围着中间两人就开始打。 　　周围有些勾机师傅看了一眼，全都缩回到了驾驶室里，只敢偷偷地去看。 　　“兄弟，咱们也回去吧，这地方这种事经常有，以后你习惯就好了。”段大海担心这几个人打红眼了，连周围人也不放过，拽住于大为的袖口就要走。 　　“等一下段哥，老天爷送钱来了，不能不要。”于大为挣脱开段大海的手，径直朝前面那群人走去，“都别打了！” 　　“咋地呀！认识啊！”许天柱回过头，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死死盯着于大为。 　　于大为心中冷笑不已，这种自认为有两把刷子的人，上辈子自己不知道干了多少。 　　他冷静的走到勾机前面，盯着勾机的大臂看了一会：“不认识，不过这车我能修。” 　　许天柱气笑了，松开手里被揍的跟死狗的张师傅：“毛都没长齐呢，还在这装？你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勾机吗？” 　　“小松850。”于大为十分淡然的说完，三步绕道车身后面擦了擦黄色的漆，“你这个只不过是个车架子的850，被改的挺狠，不过大件应该都没动，因为目前国内还找不出来大件的替换件。” 　　所谓的大件指的就是大泵，发动机，行走马达，回转马达等等…… 　　许天柱一行人一时间全都愣住了，尤其是看到眼前年轻小伙子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哥几个一时间都有些吃不准。 　　这家伙不会真的会修挖掘机吧？ 　　有句话张师傅说的没错，90年代的偏远村镇，精通挖掘机的师傅少得可怜，所以会修进口挖掘机的更是少之又少。 　　张师傅此时一边擦着溢血的嘴角，一边心里也犯嘀咕，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咋懂这么多呢？ 　　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台进口的小松到底是什么型号的。 　　这些年他一直靠着修农机的手艺混迹在挖掘机界，所以对于专业的挖掘机型号，挖掘机配件的一些术语，也都是半蒙半套从车主身上撬出来的。 　　他还是没办法相信，这么年轻，跟他徒弟差不多岁数的小伙子，竟然会是个精修挖掘机的大师傅？ 　　“兄弟贵姓？”许天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快速来到于大为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拆开以后递到了对方眼前。 　　“不会。”于大为转过身笑笑，“我姓于。” 　　“于师傅，幸会幸会。”许天柱将烟又给过来的段大海一根，自己兄弟们各分了一根，“您看我这个车能修吗？” 　　不远处有几个刚才躲得挺远的人，观望着应该是打不起来了，便也好奇地朝小松850这个地方走过来。 　　“呵呵，能修？他能休个屁！”张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满脸厌恶的盯着于大为，“这十里八乡，不论是修农机的，还是修勾机的，哪个我没见过！” 　　“小子，光认识车不行，你得会修。千万别装大尾巴狼，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 　　张师傅说完便感觉有点后悔，这话怎么绕来绕去，像是在说自己呢？ 　　不过他又不能任由这小伙子胡来，毕竟这小子要是真会修进口勾机的本事，那未来自己在镇子里就不好混了。 　　尤其是这小子真修好了，那就是踩着他脑袋上位，这种事情谁干？ 　　总之今日这姓于的小子算是跟他张麻子结了死仇。 　　“兄弟，你真的行吗？”段大海凑到于大为身边悄悄讲述，“这张师傅在咱们芦河镇名气不小，今天你要是修不好，肯定是要得罪死他，以后真要是车坏了，估计得在他手上吃瘪。” 　　于大为没有说话，传递给段老哥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拍了拍小松勾机：“这车给我一个晚上，我就能给你修好。” 　　“一个晚上？”许天柱原本还觉得这位小于师傅可能有点本事，可听对方这么能装，顿时心里多了几分怀疑。 　　“哈哈，笑死个人啊！许老板，你听听，像这种勾机里的疑难杂症，他竟敢说一个晚上就能修好。”张师傅居高临下的看着于大为，“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别跟个搅屎棍似的。” 　　“呵呵，说我搅屎棍，请问我现在搅的是什么呀？”于大为冷笑。 　　“你！”张麻子顿时脸色涨红。 　　“你要信我，就等一天，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来提车。”于大为看向满脸犹豫的许天柱，“就算你把车弄到油城，也不一定能找对师傅。” 　　“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要把车拖到油城那边去，就当我没说。” 第15章 一个垫片赚一千块钱 　　周围看戏的人也明白了大概什么情况，其中有人便嘲讽起于大为：“许老板，你别听这小伙子瞎说了，趁着天还没黑抓紧走吧。” 　　“就是，那张师傅再不济，在咱们镇也是修车师傅里面响当当的好手了。他要是修不了，你还是抓紧去油城吧。” 　　“这小伙子这么年轻，一看就是瞎起哄。” 　　于大为听着周围人贬低的声音，心中也是十分无奈，修车界确实讲究论资排辈一说。 　　毕竟你岁数越大，修的车就越多，自然对于各种车的毛病也就越了如指掌。 　　不过他于大为可不一样，别看他年轻，可已经积累了一辈子的修车经验，对于这种车的问题，搭眼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伱要多少钱？”许天柱表情凝重，似乎心里面有了决断。 　　“1000就行。” 　　“好！”许天柱点点头，“明天这个时间我再过来，如果还是动不了，钱我一分不给，直接把它弄市里去。” 　　“没问题。”于大为点头。 　　然后许天柱便带着兄弟们走了，张麻子一脸恨恨的盯着于大为：“小子，你挺跳啊，别到时候下不来台。” 　　撂下这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张麻子也离开了。 　　其他的人也纷纷离开了，不过一些有心人则选择在观望观望，想看看这位小伙子究竟是怎么修这个车的。 　　“于老弟，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段大海有些担心的指着小松挖掘机，“这进口的东西能好修？人家国外的东西都精密的很吧？” 　　“放心吧，段哥。”于大为拍拍他肩膀，径直朝院子里走去，“什么牛鬼蛇神，拆下了都只是零件罢了。” 　　“哎，你不修这车，去哪呀？” 　　“先回屋暖和暖和，天太冷了。” 　　段大海看着对方背影，有些紧张的叹了口气，这要是真没修好，以张麻子睚眦必报的性格，于老弟估计以后可不好在镇子里混。 　　傍晚吃过晚饭，段大海便催促着于大为去琢磨琢磨那台小松850，有些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完，甚至他还要帮忙。 　　不过于大为却婉言谢绝了，修了一辈子的疑难杂症，他深得精髓。 　　其实并不是人多就能修得快，也不是技术多好就能修得好。 　　最重要的是细心，眼睛要毒，能观察到位。 　　于大为前半夜基本上都在和段大海聊天扯皮，那些个原本还想等着看于大为怎么修的人，都熬不住回家了。 　　其中就包括躲在别的勾机后面的张麻子和他的小徒弟。 　　凌晨一点多，外面的气温已经达到了零下四十多度，俩人吃过了晚饭便在这等着。 　　本想着这小子有可能开着手电筒赶工期，结果人家好像根本没那个想法。 　　“师父，我看他估计得明天白天能起来修这车。”徒弟双脚用力跺地，以此来暖和暖和冻僵的脚掌。 　　“哼，真要是明天修，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时间拆卸那么多的配件，咱们呀就等着看他笑话吧。”张师傅拍了拍徒弟的脑袋，“走，回家。” 　　他这次算是彻底放心了，按照他修挖掘机的经验，像这种车不走道的情况，要是不拆大件肯定修不好，更何况时间就只有一天。 　　这小子属于自作自受，明天我非要他名誉扫地，让他没本事还敢装大尾巴狼！ 　　张麻子肚子里的坏水开始晃悠，憋出了很多大招，等着明天一股脑的全甩在对方的脸上，让他敢半路冲出来，在自己面前蹦跶。 　　结果二人刚走没多久，于大为便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棉手套从院子里出来了。 　　他将老爷子的工具箱搬出来放在了院门口，先是在小松挖掘机附近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人以后，这才转身去了自己挖掘机的驾驶舱里，从座子下面掏出来一个小铁盒子。 　　打开以后里面全都是垫片。 　　有铜垫片，石棉垫片，橡胶垫片……用过的多，没用过的少。 　　这个垫片盒是于大为昨天整理勾机的时候发现的，上面的一些垫片软硬刚好，所以他就没扔掉。 　　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派上了大用处！ 　　于大为带着垫片盒，又来到门口，打开工具箱找到32号和24号扳手，转身爬上了挖掘机。 　　挖掘机的分配器是液压控制系统当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不仅如此它还能提高操控的精准度，以及全车的稳定性。 　　“分配器的溢流阀。”于大为打着探照灯，在分配器上扫过，终于找到了溢流阀所在。 　　几分钟拆卸来一个钢铁粗壮物之后，看了一眼原来的垫片，于大为轻轻一掰，果然瞬间断裂。 　　他心中有些无奈，今天他跟许天柱说过，这台850其实只是架子和几个大件没换，而眼前这个分配器一整套全都被换掉了。 　　包括上面的主溢流阀。 　　不过也好，也算便宜了他于大为。 　　上辈子他就捡过这么一个漏，有个建筑公司的挖掘机出了问题，毛病跟这台850一模一样。 　　车在国外，公司里的修车师傅都搞不定，后来这台挖掘机就荒废了，扔在埃塞俄比亚好几年。 　　一直到他们花两万块请于师傅过去，按照计划两个月之内必须修好，因为签证的有效期是两个月。 　　结果于师傅到那待了三天，就把两年半不动弹的车给修好了。 　　把当地的项目经理激动坏了，特地奖励于师傅一万比尔（900块钱）。 　　按照项目经理的说法，一万比尔够在当地娶四个老婆了。 　　前世于大为虽然是个色胚，但也不是什么颜色都喜欢。 　　所以剩下的一个月零二十七天，他都是在无聊的撒币当中度过的。 　　比如把一比尔扔进河里，就能看见有小孩光着脚丫子跑到河里去找，找到了他快乐，于大为也很快乐。 　　一比尔买下两个人的快乐，于大为觉得很值得。 　　再比如给女仆两比尔小费，洗衣做饭帮买东西铺床，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剩下的她都愿意去做。 　　于是，于师傅便在那里过了一个十分无聊而又漫长的带薪假期。 第16章 到手一千块 　　隔天，于大为按照往常一样开始清理，自家挖掘机身上的水泥，如今已经清理掉三分之一，当然一些里面特别难清理的，还没有倒出时间去弄。 　　段大海起来看见于老弟还在忙乎着自己的车，忍不住再次提醒道，然而于大为却没有告诉他实际情况。 　　如今外面的车跟昨天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车上面摆放着的一双油手套也没动弹分毫，任何人走过去看了也只是猜测于大为根本没修这台车。 　　于大为觉得这样很好，不然如果被人知道了这车已经修好了，万一有人捅到了张麻子那里，说不得这车好了也会再次坏掉。 　　人性这个东西，回到这个时代之后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从早晨八点多就开始等，一直到中午，再到晚上也没看见回收站的那位小伙子出来修车，甚至对方连爬上车看一眼都不曾有。 　　这让很多人猜测，这小子或许真的就是个吹牛皮不打草稿的，应该是没什么大本事。 　　其间，张麻子更是多次跑到院子里，对于大为进行嘲讽。 　　甚至看到院子里这台日立挖掘机全身包裹着水泥，抬脚踹在上面大言不惭的说，“这车就是个废车，这能修？这要是能修好我倒过来吃屎。” 　　于大为丝毫不在意对方那张天天跑外面混吃混喝的嘴脸。 　　他忙着自己的挖掘机，也在等傍晚来临的那一刻。 　　随着日头偏西，许天柱带着一众兄弟急匆匆地跑到了废品回收站这里，面对于大为开口就是一顿臭骂：“你是不是欺负老子心好呢，给你脸了是不是，敢骗到老子头上！” 　　当许天柱两个小时以前，得知那个姓于的小师傅全天根本没看自家车一眼，心里就知道坏事了。 　　肯定是被人给耍了！许天柱哪受得了这个气！一边花大价钱快速联系拖车，一边往废品回收站这边跑，心里想着今天非要把这个孙子打出屎了不可！ 　　“许老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段大海跑到许天柱面前，笑着打圆场，“小兄弟太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我这一天连人带工加起来五百，给了这钱，道个歉，老子就看在你年纪太小的份上不跟伱计较。”许天柱也有自己的心思，他已经耽误很多天的工期了，不敢再继续耽误下去，得抓紧把车弄到油城。 　　“我就说吧，一个住垃圾站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能修进口车？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张麻子站在一旁，毫不客气的出言嘲讽。 　　心里更是畅快极了，今天这一天算是把昨天，连带着前天，大前天修车的所有怨气都给吐出去了。 　　“车已经修好了。”于大为将大锤随意摆放在一旁，摘下“热气腾腾”的帽子，擦了擦脑门与脸颊的汗水。 　　“你在扯淡！他这一天都没有出院子一步！”张麻子解释完，目光盯着于大为讥讽说：“你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段大海也瞧出了于大为的嘴硬与莽撞，急忙将他拉到身旁好言劝说：“大为，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真要是没动那车，咱们就给人家道个歉，赔人家钱，你要是钱不够，哥这还有点，你先用着。” 　　于大为心一暖，对段大海笑笑：“放心吧，段哥，我心里有数。” 　　“许老板，跟我过来吧。”于大为带着许天柱等一行人来到小松850挖掘机旁边，“许老板，派个师傅去试试车吧。” 　　“姓于的！你真好意思说啊！你真当这么多人是猴吗，让你在这来回耍！”张麻子怒气冲冲指着于大为，“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看着你，一直到现在！我可以给大家做证，这小子根本就没碰到过这台车！” 　　一直跟在许天柱后面的挂车司机似乎也等的不耐烦了，冷淡的来到许老板身边：“我说，你这车到底拖不拖了，我今天可还有别的活等着呢，可没工夫陪你们瞎混。” 　　“不差你那几分钟！”许天柱眼睛一瞪，把司机师傅硬生生吓得缩了脖子，“小于师傅，你也听这张麻子说了，别自找没趣，抓紧赔钱我好走。” 　　“张师傅，话别说的太满。”于大为嘴角冷笑，虎背熊腰的身形一步步朝对方走过去，“你真敢说昨天一直等到现在吗？” 　　面对眼前于大为身上的强大压迫感，瘦弱的张麻子心肝一颤：“哼！昨天半夜太冷我就走了，就算后半夜没在这，你也不可能几个小时就把这车修好！” 　　张麻子后退了两步，凑到了许天柱跟前：“这小子一看就是个骗子！” 　　“是不是骗子，试试车能不能动不就知道了么。”于大为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走到了墙根底下。 　　“好！我亲自去试车！”许天柱满脸寒意，“不过我可告诉你，今天这车要是动不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天柱撂下狠话，抬脚上了驾驶室。 　　周围人看见要启车，急忙学着于大为凑到了墙根底下，这地方又背风又暖和。 　　“轰隆隆隆！” 　　仿若奇迹一般的场景出现。 　　原本停在这片场地足有一个多月坏掉的挖掘机，竟然在许天柱启动的一刹那出现短暂的颤动！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这车压力够，动力足，跟前些天一点也不一样，能动的可能性非常大！ 　　就连座位上的许天柱，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然后，墙根底下的众人就看到，原本“趴窝”的大臂二臂全都起来了，挖掘机的履带也开始猛然发力！ 　　朝前走，朝后走，旋转…… 　　仰望着抬起铲斗的挖掘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张麻子跟他的徒弟，更是被震的无以复加，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表情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师父，这，这车动了！”徒弟心情完全被眼前震撼的场景填满，他跟着师父修了一个多月的车，可最后呢，也没见着这车能这般“轻手利脚”。 　　“动了，是动了。”张麻子的心，也随着小松的快速移动跌进了谷底。 　　他咬咬牙，有心想当众辩解说这车是自己修好的，可又害怕对方急眼了，把修好的地方再次弄坏掉，然后让他重新修。 　　张麻子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对方敢这么整，那他铁定玩完。 　　没修好没什么，人品出了问题，以后估计就没人再找自己修车了。 　　一想到这下子被当众打脸，他这张老脸就有些苍白。 第17章 于大为的家底 　　挖掘机熄火，许天柱激动地一下子从车上跳下来，踩着地面嘎吱嘎吱的雪来到墙根底下：“于师傅，神人啊，这车不仅能动了，动力也比以前强了很多！” 　　“刚才多有得罪哈。”许天柱想起启车之前那番话，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留个电话呗，以后车出问题了，我好联系您。” 　　这要是关系闹僵了，以后他这车再坏了找谁去？ 　　“电话就不必了。”于大为语气平淡，“要是没什么问题，修理费结一下吧。” 　　许天柱心里有些发苦，看这架势摆明了不想跟自己有太多瓜葛了。 　　众人一时间也都震撼的看着于大为，他们真的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小伙子，竟然是个精通挖掘机疑难杂症的老手！ 　　许天柱交了钱，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拖车司机不干了！一时间双方再次发生了不小的矛盾。 　　张麻子带着徒弟灰溜溜的走了。 　　其他人不是开勾机的司机，就是养勾机的老板。 　　自然知道一个会修进口挖掘机的大师傅在挖掘机市场里是有多大的价值。 　　一时间都收敛起之前嘲讽的嘴脸，纷纷凑到于大为跟前，热络的跟对方的打着招呼。 　　有些嘲讽过于大为的人面皮子比较薄，便迂回到了跟于大为关系不错的段大海身边。 　　这些年不太受人待见的垃圾场老板，今天竟然也成了香饽饽。 　　于大为自然不会冷着脸，憨憨的笑着，跟凑过来的人聊着平日里挖掘机出现的问题，包括一些保养的小技巧。 　　他这么做一方面是在这个小圈子里站住脚，避免年后的项目碰到一起，出现什么眼红的纠纷。 　　有些天天都在工地挖掘机的师傅，甚至都能帮着留意一下自己挖掘机的情况。 　　只是几个保养小技巧而已，他又不是吝啬鬼。 　　再者，他也想年前赚点外快，补贴一下家用。 　　不过于大为本着低调的原则，没有大肆宣扬自己有多大本事，多么厉害的修车技术，全程从来没说过自己怎么样。 　　反而是借着这些人的口，知道了很多上辈子不知道的，这个镇里面一些养挖掘机的事情。 　　最后天渐渐黑了，小松850也被拖走了，只不过不是拖去油城，而是去工地干活了。 　　许天柱还多给了拖车司机一百块钱，两方这才停止了争吵。 　　“老弟，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技术！”段大海手里端着白米饭，一脸的羡慕和赞叹，“说真的，之前你跟王硕和我面前说会修车，我只当是玩笑，猜测最多也就是拆和装而已。” 　　“今天你可算是给老哥开眼了。对了，昨天晚上伱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把车修好的？”段大海忍不住好奇，心里就跟猫挠似的难受。 　　“大概……十分钟吧。”于大为扒拉一口饭，然后回忆了一下。 　　“十分钟！一千块！”段大海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啥时候修车这么赚钱了！ 　　不！抢钱吧！ 　　这也太离谱了。要知道如今一般人工资最多也才六七百块钱而已，他十分钟赶上人家一个多月的收入！ 　　于大为憨憨一笑，也没再说话，一筷子夹在土豆片上放进了嘴里。 　　其实上辈子在非洲修车，他也就用了十来分钟。 　　不过这种事情太惊骇世俗了，又怕传出去建筑公司那边会不履行合同，这才硬生生拖了三天。 　　“大为，你收徒弟不？要不让我那不学无术的儿子不念书了，跟你修车吧。” 　　“段哥，修车虽然是门技术，可读书才是王道。”于大为长叹一口气，“修了一辈子的车，车终归是别人的，自己能留下的，也只有过劳的身体。” 　　这话于大为说的很真诚。 　　人的身体是一座宝库，是宝库自然也能透支，工程车很多的零件重达几百斤，上千斤，有时候必须靠人来抬。 　　终归是透支了身体，到老了，甚至连个水桶都提不动。 　　———— 　　时间悄然而过，转眼快到了年跟前。 　　这段时间，于大为不仅修自己的车，还帮着外面租赁市场的勾机老板们，看了看一些勾机身上的疑难杂症。 　　侯万强也来过废品回收站两次，介绍了两个修挖掘机的活。 　　不过都不是第一次那样的巧活，而是需要拆解的苦力活。 　　满打满算，于大为这一个多月赚了能有两千多块钱。 　　这台日立破勾机的钱算是出来了。 　　于大为赚了钱，也没有吝啬，转头请了侯万强和郝建强两个人吃了顿好的。 　　又请了段大海搓了两顿好的。 　　去掉各种杂七杂八的花销，口袋里还剩下两千三百多块钱。 　　老妈给的钱他分文没动，打算回去了以后还给她，一个妇道人家省吃俭用攒下点钱不容易。 　　于大为已经把挖掘机整个包裹着的水泥，全都一点一点的清理掉了。 　　又烧了好多盆热水，从里面擦到外面，看起来干干净净。 　　这算是第一遍清洗。等到换完配件以后，再第二遍清洗才算是真正修完了。 　　前两天他又请配件店梁老板吃了个饭，对方听说他真的买了台勾机，也是万分震惊。 　　最后酒过三巡，终归是信义之人，一口答应帮他搞配件，钱可以稍稍延后再给。 　　而且价格嘛，也可以商量。 　　其实梁老板有自己的小心思。第一，这小子能力有，说话做事也都没啥问题，这样的人未来潜力不小，值得结交。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他一直是开农机配件的，这两年镇里的农机配件店开了一家又一家，他这个最早开的配件店已经没什么优势了，所以他急需转变方向。 　　于是梁老板便把矛头对准了工程机械市场，他打算先从挖掘机配件开始卖起。 　　之前也进过挖掘机的一些小零部件，收益尚可，这给他一个很大的信心。 　　而于大为的出现，让他有了梭哈的冲动。 　　未来于大为混迹在镇子里的挖掘机圈子，多少会认识一些同行，对方的车还是老掉牙的破车，如果活干得好了，也算是变相给他打了广告。 　　第一步走好了，能一只脚迈入挖掘机配件圈子，未来再去市里面的工程机械配件店取取经，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甩镇子里的配件店十八条街！ 　　“大为在吗！”回收站院子外边恰巧传来了梁老板的声音。 　　对方开着一台破旧的皮卡，一脚刹车停在了院子当间。 　　“在呢，梁大哥，是配件到了吧。”于大为从塑料棚里出来，望着皮卡车后面一个个木箱子心情难掩激动。 第18章 老爷子突然造访 　　“到了一部分，日立的油管，铲斗两边的垫片，回转中心接头，还有两桶日立专用机油，大臂上面的两根油管得等几天，除此之外还有行走马达的配件，也得再等等。”梁老板从车里拿出一张进货单子，递给了于大为。 　　“不着急，能赶在年前都到了就行。”于大为扫了一眼单子，转身陪着梁老板开始卸货。 　　如今这台日立UH03，没有了水泥桎梏，一些车身上隐藏的问题也凸显出来。 　　首先挖掘机上所有液压油管都有问题，大部分液压油管全都被水泥弄坏了，之前大臂上不停漏油也是油管的事。 　　这些油管是被人换过一批的，于大为猜测应该换了不到半年。 　　只不过都是国产的廉价油管，日立本身就是漏油专业户，如果不换上好点的油管，未来工作肯定还得漏油。 　　索性于大为咬咬牙换上了原装进口的，还好如今各型号的日立进口油管通用，隔壁油城就有现货，所以才到的这么快。 　　送走了梁老板，于大为开始拆卸木箱子，将里面的配件都一个挨一个放到了小屋子里。 　　段大海对此没有意见，而且也很理解小老弟的行为。 　　毕竟被贼惦记过嘛，心里有点阴影很正常。 　　整理完配件以后，看着段大海迎来送往好几拨卖废品的，于大为主动帮忙分拣了一下。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于大为抬头好奇的看上一眼便愣住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亲爹于老蔫。 　　“爹你咋来了呢。”于大为赶忙跑过去，接过老爷子手里的花布兜子悄声靠近，“家里干起来了？” 　　不怪于大为会这么问，之前韩静凡跟自己在老爷子家住的时候，老妈就像跟小凡有仇似的，没事就冷嘲热讽，韩静凡不爱说话，便直接无视了。 　　结果反倒是惹恼了老太太，这一家之母被无视了还了得？矛盾积压之下，有一天爆发了。 　　“没有，好的很。你家那口子小时候不让她读书真是白瞎了。”于老蔫叹了口气，眼神示意花布兜子，“里面都是你爱吃的包子，糖三角，还有换洗的衣服。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回家看看，伱可真长心。” 　　“这不是忙嘛，前些天门口有几个勾机老板找我帮忙看看车。”于大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其实他也想回家看看来着，可又怕耽误了明年开春的工期。 　　二舅两次来，两次都在催促，这事于大为他自己也不敢大意。 　　“于叔好！”段大海也放下了手里的活，“早就听说于叔才是真正的大师傅，当初还给生产队那边上过课呢。” 　　“唉，就是技校学过几天修车的活计，对付着混口饭吃。你这才是真好，这么大的场地。”于老蔫环顾了一眼四周，感激一笑，“多亏了您收留我这个不成材的崽子，以后路过于家屯，别忘记来家里坐坐，把东边第二家就是。” 　　“没问题！那叔你们聊，外边有人进来送旧货，我先去招呼着。” 　　“忙去吧。” 　　二人寒暄完，于老蔫便来到了塑料棚子，里面的温度跟农村屋子里差不多少。 　　“这就是那台车吧，有点意思。”于老蔫拍了拍车身，“进口的挖掘机就是不一样，好几十年了，还能这么硬实。也不知道咱们华夏大地，啥时候能有这样的工程车，最好是能把这群畜生们踩在脚底下。” 　　很多年前华夏遭到重创，老于家还是地主时代的时候，为了抵抗小日子，屯子里的四面炮楼死了很多老于家的先辈。 　　这些族谱上都有迹可循，于老蔫的爷爷当初就是守炮楼战死的。 　　再后来有位将军横空出世，如一把长刀挡住了小日子的进攻趋势，老于家才算有了缓口气的机会。 　　于老蔫打小就恨这些鬼子，可又不得不承认，不仅是岛国，列强诸国的工程机械确实比国内先进太多，质量上也好上太多。 　　以至于每次讲课，于老蔫都怀揣着十分矛盾的心情，去拆解国外机械的零部件。 　　一通贬低之后，才舒服的讲起咱们自家的独创手扶拖拉机。 　　“爸，放心吧，有你儿子在呢，会有这么一天的。”于大为望着进口的日立挖掘机，眼神不断闪烁，“早晚有一天，由我创造的华夏挖掘机品牌，也能享誉全世界。” 　　“大言不惭，几天不见，人没胖，这脸怎么就这么大了呢。”于老蔫背着双手白了自家崽子一眼，转身朝小屋方向走去。 　　“爸，都装到这儿了，要不您老给我未来的品牌起个名字？” 　　“没兴趣。” 　　“别呀爸，我都想了好几个了，华夏机械，破晓机械有限公司，或者干脆叫大为机械有限公司。” 　　“唉，儿啊，回去跟你媳妇学学多读书。像这种重型机械，名字后面得加上重工才显得有牌面。” 　　“赞，不愧是老爷子你。” 　　二人有说有笑进了屋子，中午饭段大海特地从旁边菜馆叫了俩菜，爷仨坐在炕头上吃的开心。 　　过程中，于大为也没闲着，跟老爷子探讨了一下，这台车被水泥包裹以后，留下来的一些后遗症。 　　需要关注哪些地方，检修哪些地方，以及后期用什么样的配件性价比最高。 　　于老蔫虽然是修农机和大马力的，但没少读工程机械的书籍，前些年更是带着初中的于大为去外面帮人看勾机（作者语：看，指修车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给挖掘机断病。） 　　下午于老蔫看着于大为在塑料棚里修车，顿时有些手痒。 　　又看见这傻儿子用自己工具的时候，十分生疏。于老蔫再也忍不了了，伸手拿过长接头和棘轮扳手，熟练的开始拆卸两边挡板。 　　于大为躲在一旁偷笑，刚才也算是他故意的。 　　他就知道老爷子不单单是过来看自己，肯定是家里闲不住，想看看自己这边咋样，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老爷子也算是修了一辈子的车，这两年虽然干不动了，可这种肌肉记忆是可怕的。 　　偶尔于大为便会看见老爷子对着空气拧呀拧。 　　远远看着还真有点瘆的慌。 　　“瞅啥呢，还不抓紧卸，一会天黑了个屁的。”于老蔫没好气的教训了于大为两句。 　　就这样小小的屋子里，迎来了一位老师傅。 　　段大海开心坏了，屋子里本身也多了双被子，有了老爷子的加入，晚上说话唠嗑也不无聊了。 　　于大为天天抡大锤，晚上睡觉几乎沾炕就着（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原本心里酝酿的聊天内容，顿时无处安放。 　　于老蔫是个心思重的人，睡觉很轻，晚上跟段大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直到段大海睡着了。 　　于老蔫这才合上眼睛，下午虽然很累，但有点找回了当初修车的感觉。 　　心里想着待两天练练手，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顺便也能了解一下大为在这边具体的情况。 第19章 年前 　　自打老爷子来了以后，修车的进度明显快了不少。 　　液压油管在第十天的时候全部换完，如果于大为一个人的话，估计至少也得半个月。 　　不仅如此，爷俩这期间又检修了两台院子外边的挖掘机，赚了一千多块钱。 　　于老蔫总会在棚子里悄悄嘱咐于大为，年前买年货的时候给段大海带一份，又烧人家的煤块，又占人家的地方，算是欠了人情的。 　　于大为一口答应，随后在过年的前一周，在日立挖掘机配件全到了以后，便停下来在镇子里买起了年货。 　　八箱子水果，三袋子十斤重的瓜子，三袋子十斤重的花生，鞭炮一大箱子，糖果五斤装的三大包，大鲤鱼两条，带鱼十条，还有各种过年用的蔬菜等等 　　于大为在过年临回家之前，把配件安放在小屋子里以后，这才转身先去了镇里梁哥的配件店，送了两箱子水果，一箱子是苹果，一箱子是橘子。 　　还有一袋子瓜子，一袋子花生，一包糖果。 　　段大海的也是一样。 　　顺便带着梁老板跟段大哥在小饭馆吃了顿1992年最后一顿饭。 　　几个人在暖和的杀猪菜馆里，边吃着边聊着这一年的收获心得，以及对来年的展望，耳边偶尔能听到外面孩子们欢闹的笑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在这样年还未过，却年味十足的气氛里，于大为跟于老蔫回家了。 　　老于家四个炮楼还在，附近万亩良田还是自己的时候，过年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年三十，初一，初二要吃素，半夜要请神（请祖先）。 　　如今于家屯姓于的人家过年是各过各的，吃素的也少了，到如今于家屯只有两家有族谱，且每年行祭祖的大礼。 　　一家是于家屯正中心住着的于全，一家便是屯子东边的于老蔫一家。 　　于全算是于老蔫他们这一辈里面的大哥，赶上旧社会，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地主家大傻儿子，也享受过一段时间地主家的待遇。 　　而且他是一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身上也有着神秘的传奇色彩。 　　这些都是小时候于大为听于老蔫偷偷告诉自己的，不过村里的人很少知道，甚至平日里见到了，也只会把对方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 　　于大为见到对方的还一句“大大爷”，因为于全是所有大爷里面辈分最大的，也是岁数最大的一位，过了今年便是八十三岁了，是真正的长寿。 　　“到家了。”于大为站在家门口，此时天已经黑了。 　　“今年过年跟你媳妇回来过吧？”于老蔫将东西从客车上拿下来，整了一下狗皮帽子。 　　“不了，那老破房子再不住两天就塌了。”于大为抱着两箱子水果，呼出一口白色哈气。 　　于老蔫没说话，于大为也沉默了下来，两个人此时站在当院，望着蜡烛光芒摇晃的屋子，心中同时无奈叹了口气。 　　韩静凡刚嫁过来那一年，大家一起过了个年，然而结果就是不知怎么的，全家分成两派直接打起来了。 　　一边是支持老妈的“女人结婚不生孩子能算女人吗？”，一边是支持“也不一定刚结婚就必须要孩子。” 　　虽然不是真的打起来，但过年的气氛出奇的诡异，就连一心一意给老祖宗上供的于老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可女人的事他也不想掺和。 　　于是，于大为，于老蔫，于大盛爷仨安静的在厨房祭祖，听着屋里面辩论不休。 　　这些日子，于老蔫已经将韩静凡的“学以致用”告诉了于大为，如今小凡在说话做事上，简直跟从前大变样。 　　可于大为却不想再看到那年过年的光景，他们家，自打他记事起，过年从没有吵过架。 　　他不想看到自家媳妇被老娘欺负，二妹看不过开口，大妹跟老妹儿站在老妈身边帮腔。 　　老妈看不惯她儿媳妇的原因只有一个，帮大傻儿子站台，替大傻儿子觉得不值。 　　唉，身为老妈的儿子，妻子的丈夫，这感觉真容易把人给撕裂。 　　“爸，大哥，你们回来啦？”一个自然卷黑头发的男生从屋里出来，音色低沉，脸上带笑。 　　“嗯。”于老蔫将年货甩给老二一部分，“妈跟你大嫂这些天还好吧？” 　　“很好啊！”于大盛说起这个表情竟然还有些惊讶，悄悄挨着大哥与老爷子，“这一年不见，大嫂咋变了这么多呢。说话跟从前一样少，但说出来的话温柔多了，而且还爱笑了。” 　　于大为和于老蔫闻言，下意识的长出一口气。 　　于老蔫斜瞥了一眼穿着羊毛衫的老二。 　　要是让他知道，她大嫂只看了几本书，而且就两三个月的功夫变成这样的，他估计得一头撞死在豆腐上，想想还是别刺激他了。 　　于大盛学习能力非常一般，第一年高考的时候，其实没考上。 　　第二年的时候也差了两分，还是于大为和于大盛共同的老姑父帮忙，不知是怎么运作的，最后勉强考上了呼市的一所大学。 　　年货放在了厨房，进了屋，就看见大凤、二燕、老妹、韩静凡跟老妈全都在。 　　几个女人坐在炕上正在包豆包。东北豆包大部分是黄米做皮，豆沙做馅儿，今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三，农村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蒸豆包。 　　然后将蒸好的豆包都冻起来，平日当做干粮来吃。有些家人口多的，甚至能包满满的一大缸，那大缸足有一米三高，但也只能够吃到来年开春左右。 　　东北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天然的大冷库，根本不怕豆包坏掉。 　　最怕的反而是仓房里会有老鼠偷吃，所以每家包好的黏豆包上面都要压个盖子。 　　有些是在缸上面盖个盖帘子（作者语：盖帘子，又叫篦帘，用农村高粱秆做成的圆形之物，常用来放饺子。现代社会用竹编的更多，高粱秆的很少见了。） 　　还有些用破旧的锅盖，直接盖在上面，也不需要像盖帘子似的，上面压什么东西。 　　“呀！大哥回来啦！”一头短发的于芳看到大哥手里拿着各种好吃的，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买啥啦呀？” 　　“就数伱嘴馋，糖在这儿呢。”于大为从花布兜子里拿出一大包糖，递给了小妹，“少吃点，吃多了牙齿上长虫子。” 　　“知道啦！”小芳打开袋子，看到好多五颜六色的糖果，一双大眼睛顿时开心的眯成了月牙。 　　她今年才14岁，正是对好吃的欲罢不能的年纪。 　　袋子里的糖大部分是散装的水果糖，小部分是糖纸包裹的高粱饴软糖，至于大白兔，太贵买不起。 第20章 一家人难得吃上的团圆饭 　　女人们包着豆包，于老蔫拿出老二带回来的铁观音，在铁盒子里捏出一点，分几次放在杯子里。 　　于大为瞟了一眼老二的假茶，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扭头跑到炕上跟那妇女们一起包豆包了。 　　“乖乖，不止大嫂变了，大哥咋也变了呢。”于大盛端着茶杯悄悄给老爷子递话，“当年我哥要是在老姑家这么勤快，我后来也不至于混的那么难了。” 　　“有心能改，善莫大焉。”于老蔫双手抱着铁缸子，朝漂浮的茶叶碎吹了口气，趁着热乎轻轻吸了一口茶水。 　　“哥，女人干的活，你咋也来抢呢。”小芳趴在炕沿上，边吃着水果糖边不解的开口。 　　“就是，这都没多少面了，你也非得占个手。”张云芹没好气的白了大儿子一眼，但心里属实是乐开了花，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嘿嘿，我媳妇怀孕干得慢，我把她那份补上。” 　　“那好啊，剩下的都交给你了，大哥。”于燕笑嘻嘻的甩了甩手，一脸坏笑。 　　于凤也乐得看热闹，抽手便要退后。 　　唯有张云芹这个当妈的，是真心疼大儿子的，劈头盖脸就是朝几个姑娘一顿输出：“伱们这几个小崽子，你大哥在外面干了好几个月的活，回来不让人歇歇！都过来，把这点干完得了。” 　　三个丫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出了老妈的偏袒。 　　往常的时候，最好公平的老爹肯定会出口阻止，但今天于老蔫却罕见的靠在炕台上没有吱声，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大家子。 　　“唉，大姐，老妹，咱们仨呀，现在真是妈不疼爹不爱的，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对对对，二哥没回来的时候，天天念叨二哥，现在二哥回来了，这又开始天天念叨大哥。” 　　“你们两个死孩崽子，你们天天在家里待着，我念叨你们干什么！”张云芹眼神不善的扫了一眼二燕和小芳，“抓紧给我包！” 　　二女儿脖子下意识一缩，灰溜溜上炕头包豆包了。 　　“小凡呐，累了就歇歇。”张云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段时间儿媳妇的表现她看在眼中，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说出的话不再那么伤人了，眼睛也能看到事了。 　　终于不再是那个刚进门如同榆木疙瘩的姑娘了。 　　“没事的妈，我不累。”韩静凡脸上带起恬静的笑容，一时间屋子里不论男女都多看了她两眼。 　　该说不说，大嫂长得是真美。 　　靠在炕台下面于大盛心里这个羡慕，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不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妈，你又偏心！”小芳气鼓鼓的。 　　“包你的豆包去。” 　　全家人都乐呵呵的看小妹，鼓着腮帮子包豆包。 　　等到豆包蒸好了，张云芹又炒了一盘花生米，一盆酸菜炖血肠，一盆小鸡炖蘑菇，一盘酸菜里烀好的肉切成的肉片，一大盆白菜丝干豆腐丝拌的凉菜，还有一盘鸡蛋炒大葱。 　　小芳蹲在灶坑旁，看着老妈炒最后一道菜，一边添苞米瓤子，一边擦口水。 　　家里真的很久没吃这么丰盛的菜了。 　　这顿饭七点多才吃，好菜不怕晚，全家人聚在一起吃的格外开心，女人们聊着家常，于老蔫，于大为，于大盛爷仨碰杯喝酒，二两白的很快下肚。 　　于大为不擅长喝酒，一杯白的入肚后，全身和脸都通红，脑袋晕乎乎的，特别想睡觉。 　　老二也好不到哪去，不过他喝过了酒就成了话痨，抓着于大为的手就开始聊，自己当初在老姑家生活有多难，又对即将去老姑那边的于凤一顿说教，以及苦尽甘来之后，对美好日子的向往与展望。 　　于老蔫却跟两个儿子不一样，白酒进肚，脸越喝越白。他没有打断于大盛的聊天与抱怨，一方面也是希望大凤能明白，自己去了之后会是个什么处境。一方面，也是希望二儿子当着一家人的面，能痛痛快快的做回自己，别装着。 　　炉子里的火烧着水壶里的水，传出“呜呜呜”的蒸汽声，随着气氛越加热烈，女人们也坐不住了，张云芹率先出手，夺过于老蔫旁边的散白，给自己倒了一杯。 　　然后二燕和大凤也加入其中，再然后也不知怎么的，男人跟女人开始拼起酒来。 　　最终以张云芹一挑仨完胜结尾。 　　第二天一早，于大为便抱着年货，带着大白和老婆回到了破旧的小房子里。 　　让人意外的是，家里人当中，竟然是老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于大为他们两口子回去住。 　　可于老蔫却觉得分开也好，总有一天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离开这个家。 　　在他看来未来社会一定会这么发展，老人跟子女一大家子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应该不会再有了。 　　这也算是一种天下大势。 　　临走之前，于大为偷偷把老妈带到了房后（房子后面），从怀里拿出一千五百块钱给了老妈。 　　这段时间，兼职帮挖掘机老板们修车，去掉杂七杂八和买年货之类的，还剩下三千多块钱。 　　老爷子来了以后，也没少出力，这里面便有给老爷子的八百块钱，是回来的时候于大为跟老爹说好了的。 　　剩下的，除了老妈之前给的，多余的全都算是利息了。 　　于大为也不管老妈如何说，坚决不把钱收回去，之后便带着媳妇离开了。 　　回到家里，屋子里冷的不像话，墙壁上都是白霜，窗户里面裹的一层塑料布，如今都已经冻硬了。 　　于大为害怕媳妇冻着，急忙将炉盖子打开，放进入很多苞米瓤子和苞米叶子，又压了几根木头，点燃后，又从外边抱回来一捆苞米秆子烧炕。 　　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这一小间的屋子，终于是暖和了。 　　“对不起，这些活原本应该我来干的。”韩静凡靠在炕沿上，有些失落的低下头，看着一眼越来越大的肚子。 　　“说什么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于大为将一捆柴火，一点点怼进炕下面的灶坑里，“其实是我执意不在妈家过年的。” 　　“这个我能理解，你主要是怕我不习惯吧？”韩静凡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自家男人的侧脸，“对不起，书里面说我这种性格叫孤僻，我觉得好像很对。” 　　“你已经很好了，总有一天，你一定能走出阴霾，再次拥抱这个世界的。”于大为转过身，露出那副经典的憨憨笑容。 　　这一刻，女人忽然觉得自家的男人好暖，比烧红的炉子，烧热的炕加起来都暖！ 第21章 拯救大白一家 　　“媳妇儿，想跟你商量个事。”于大为蹲在灶坑旁扬起脸。 　　“你说。” 　　“咱家大白肚子里的崽子估计快生了，我想把隔壁破屋子收拾收拾，年前让它在里面生崽子，等天暖和了再把他弄出来。”于大为起身坐到了炕沿上，伸手抚摸着韩静凡隆起的小腹。 　　上辈子便是在这个时间段的某天晚上，大白在窝棚里生了四个崽子，结果那晚正赶上下大雪，是整个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刚出生的四个崽子当即冻死一个。 　　这还不算，高家的两兄弟，便是趁着大白虚弱的这一晚，将狗偷走的，留下了三个嗷嗷待哺的小狗崽，由于没有食物，最终三只小家伙连这个年都没有过去。 　　如今高家两兄弟算是彻底废了，大白的命也算保住了，可天寒地冻的生崽子，终归是非常危险的。 　　上辈子于大为心大的根本没在意这种事情，如今再重来，他不能再让大白受了委屈。 　　“行是行，只是旁边的屋房顶上有个大窟窿，而且北墙都开裂了，咱们当初没住在那屋，不就是怕半夜睡觉塌了嘛。”韩静凡眼神有些担忧，“真要是塌了，大白跟一窝崽子可就全没了。”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于大为传递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家这个土坯房子原本是三间，他们夫妻俩住的其实是厨房这一间，东边的那间房子买过来的时候，整面墙都倒了，于大为便直接把东边这个屋子给拆了。 　　西边的这间房子其实在一年以后也会塌掉，不过大白这段时间住进去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房顶铺个塑料布，再把狗窝里的干草和苞米荄子（玉米秸秆），抱到隔壁西屋里，之后便可以安心等着大白生崽子了。 　　只不过不论是西屋，还是东屋，两边的门全都被于大为砌死了，想要进西屋，也只能翻窗户进了。 　　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于大为就早早起床，先把炉子下面的炉灰掏出来扔掉，再往炉子里添点煤和柴火，转头去后院老爷子那弄点塑料布，开始收拾房顶的破洞。 　　越过年的这几天，天阴的就越厉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一场大雪。 　　于大为害怕塑料布太软经不住雪的重量，又从后院找到了一块薄薄的小木板放在塑料布上方，完美盖住了房顶上水缸那么粗的窟窿。 　　修缮完房子的窟窿，于大为又把西屋封死的窗户打开，窗户是老式上下开的，呈正方形，没有玻璃，上面贴着的是塑料布。 　　打开窗户以后，于大为用树枝一头放在窗户开合的小角处，一头顶在窗户翻开的边沿，留下了个四十五度角的空间。 　　人能过去，狗得在窗户底下踩点什么才能跳进去。 　　于大为四下撒眸（作者语：四下撒眸，四下观看的意思。），望见园子墙根下面，有个腌酸菜的石头，又看见一个破旧的椅子。 　　于大为后退几步，打量着窗子到地面的高度，以及石头和椅子高度，最终选择了那把破旧的红木椅子。 　　大白站在窗子下面，绕着主人，它有点看不明白主人这一顿神操作。 　　还把自己的窝给拆了，以后它去哪睡觉呀。 　　“嗷呜。”想到这里，它低着脑袋声音有些难过。 　　“走，看看你的新家。”于大为伸手摸了摸大白的脑袋，迈步先钻了进去。 　　狗的干草都放到了窗户下面的炕梢（炕头的另一端），他从后院回来的时候，还带着拿了老爷子不要的几件破旧衣服，铺在了干草上。 　　“汪汪！”大白有点明白主人的神操作了，前腿跳到椅子上以后，在椅子摇摇晃晃要倒的那一刻，后退跟上，四肢一用力一下子跳进了西屋的炕上。 　　“汪汪！”大白用脑袋蹭着于大为的身子，狗尾巴开心的摇晃。 　　主人对它真的是太好了，知道外面冷，把自己带进来住。 　　这里太暖和了，太适合生了。 　　大白想着便独自走到干草堆上，趴在了上面，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兴许是跟外面比实在是太温暖了，没过一会便睡着了。 　　于大为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椅子已经倒在地上了，想了想又去了一趟后院，在椅子四个腿和坐板之间，钉了四根洋钉。 　　这下子椅子算是彻底稳了。 　　五天后的一个雪夜，于大为守在大白身边，看着它浑身颤抖的缩在草堆里辛苦产崽，一直到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崽子相继出生。 　　看到新生命的诞生，这一刻他似有所感，却又表达不出来，应该是一种对生命本能敬畏的感觉。 　　或许媳妇如果在的话，应该能想到个词，不过她大着肚子，不方便翻窗进来。每天大白吃的剩菜剩饭都是他过来送的。 　　让于大为惊讶的是，大白明明全身雪白毛发，可生出来的第一个，竟然是个纯黑的狗崽子。 　　也不知道屯子里哪家的黑子，把自家这颗大白菜给拱了。 　　第二个生出来的是个白白的小母狗，第三个狗崽子是黑白色的，比较匀称，四条腿，尾巴的尖尖处，脖子一圈，都是白色的，还有眼睛上方有两个十分醒目的白色的双点，像个四眼儿。 　　至于第四个小狗崽，长得就有些对不起观众了。 　　全身上下黑白色随机分配，整张脸白色占据三分之二，黑色占据三分之一，看起来要多丑有多丑。 　　不过于大为看见四只小狗崽安全降生，心里是非常开心的，就好像心里有一道浅浅的裂痕，在这一刻补全了一样。 　　“来，狗儿子们，伱们的老爷给你们排个序，起个名。”于大为伸手将几只小狗崽，从草堆里拿出来放在了旁边破棉被旁，这是隔壁邻居不要，他拿过来铺到狗窝旁边的。 　　于大为拿出狗崽子的时候，大白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这便是狗对主人的信赖与忠诚。 　　“你是老大，你就叫大黑，你叫二白，你叫翠花，你叫狗剩子。好！起名完毕。”于大为将几只小狗崽又塞回到大白的怀里，开心的迈着步子回去睡觉了。 　　他心情很好，找回了童年时候养狗的乐趣。 　　只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老爹跟老妈就不再养狗了，生命似乎也缺少了一种陪伴。 第22章 瑞雪兆丰年 　　腊月二十八，于大为又想吃腊八粥，特地去村里的小卖店买了点腊八粥。 　　今年过年的年货买的很齐，水果，糖果，花生瓜子，样样都有。 　　小芳，二燕这俩丫头，有空就过来看看嫂子，然后小芳就钻到旁边屋子里，逗弄着大白生出来的几只小狗崽子。 　　每次都说要抱走翠花，但于大为每次都用老妈不让养，把她的话给怼回去了。 　　临近过年这两天，屯子里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该贴对联的，已经在自家的大门上贴了对联。 　　于大为也煮了一小锅底的浆糊，抹在买来的对联纸后面，贴在了门框两侧，除了对联，还有福字，挂千，都贴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除此之外，东墙上，还贴着一张塑料纸材质的财神爷画像。 　　每年过年的前两天，便会有个拄着细木棍，挎着白布兜，手里攥着一卷财神爷画像的人，从西边过来，朝东边一个屯子一个屯子的走，一家一家的敲门。 　　老头站在院门口，见有人出来“迎”财神了，便开口说出一堆的拜年嗑。 　　最后“迎”了财神的一家开心的把财神挂在屋子里的某处，老头则是赶忙把五块钱揣进口袋里快步离开。 　　他平时不出山，出山吃一年，此中道理，不足为外人道也。 　　家里面的柴米油盐，各种调料，于大为梳理了一遍，酱油和醋得来一桶，还得买几袋盐，大蒜，生姜，再来点虾米。 　　让两个丫头照顾着点他们大嫂，于大为转身去了村中间的小卖店（小卖部）。 　　小卖店的主人叫于大智，是他大大爷于全的小儿子。 　　没结婚之前，于大智跟大哥夫妻和老父亲住在一起，结了婚之后，两家总打仗。 　　老爷子于全实在受不了了，便自掏腰包，在院子南边靠近街道处，给小儿子夫妇盖了一个两间小屋。 　　于大智夫妻便用了其中一间开了个小卖店。 　　屯子里面原本买东西得去一队兴隆屯的供销社，来回最起码得一个小时，有了这个小卖店，屯子里的人买东西也都方便多了。 　　而于大智夫妻这两年也是攒下了点家底，日子过得比后院的大哥一家好了不知多少。 　　按理来说，两家算是分开了，可又在同一块地皮上。 　　所以每次于全的大儿媳妇出门时，都会路过门口旁的于大智一家，看着人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个大儿媳妇羡慕的眼睛通红，回去就跟于大智的大哥于大成打生打死。 　　便在这个时候，屋檐底下晒太阳的于全老爷子，就会笑眯眯的看着太阳，听着彪悍的儿媳妇数落着不成材的大儿子。 　　人的命自有定数，选择了就别后悔，更别怕毁了自己后半辈子。 　　不论是于老蔫，还是于全，同样看不上儿媳妇的两家人，处事的风格和态度完全不一样。 　　“大智，帮我打桶豆油，一帮个酱油，一帮个醋，蒜和姜来半斤。”于大为拉开带着弹簧钩子的铁门，掀开挡风帘子手一松，门在弹簧的作用下自动合上。（作者语：一帮个，量词，举例，一帮个白酒，五升到十升不定。） 　　“呀，稀客呀！老长时间不见你在村里了，干啥了去了？”于大智听见有人进来笑脸先迎，抬头看见竟然是于大为表情便多了几分惊讶。 　　“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还在屯子里干啥，出去找个体力活赚点辛苦钱。”于大为憨憨一笑。 　　“大为老弟，你就别装了，前两天看你跟伱家老爷子大包小包的下车回家，村里人都传你家老爷子这次又找到发财的门道了？”于大智一边给于大为打酱油，一边闲聊间带着八卦。 　　在村里生活便是这样，只要我家的玻璃擦得够亮，就没有我看不到的八卦和听不到消息。 　　“净瞎说，真要是找到发财的门道，早搬到城里住大洋房了，还回来干什么。”于大为应付着对方，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皱皱巴巴的零钱。 　　上辈子啥也不懂，更不懂低调，老爷子跟他说了无数遍他也不听。 　　如今于大为学乖了，就连到小卖店花钱，拿的都是在镇子里破开的零钱，百元大钞就算有也不拿出来显摆。 　　就是要苟！苟到从我身上挖不到一点八卦。 　　你们嘴欠可以，挖别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去吧。 　　当初于大为和韩静凡矛盾愈演愈烈，又怎么会没有这群嘴欠的人推波助澜。 　　于大智人不坏，做生意头脑也有，但就是嘴碎的跟棉裤腰似的。 　　如今他的小卖店刚开没两年，大家还感受不深，等到于大智这家店成了村里消息的集合地，所有人就会知道，于大智嘴如棉裤腰的恐怖。 　　于全不待见大儿子，也不待见小儿子，对着他们天天摆着一张臭脸不是没有原因的。 　　“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像于大为这种人也能变得这么沉稳。”于大智走到窗前，看着对方宽厚的背影嘴里犯起了嘀咕。 　　“咋啦？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里屋走出来一位国字脸的姑娘，好奇的朝丈夫看来。 　　“于大为，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机设备的事，整个人变得沉稳多了。”于大智笑了笑，“兴许老高家那俩瘪犊子还做了一件好事，让傻大为长了点脑子。” 　　“你咋那么说你同族兄弟呢！”女人不满意的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是事实啊！于大为小时候有他奶撑腰，跟个混世魔王似的，长大以后脑子都不转个，就知道莽。”于大智抱着膀努力辩解，“你知道大为有一次，把我九叔气啥样吗？差点没把那么精明的人给气疯了，拿着棍子满屯子打他。” 　　“那么邪乎？” 　　“切，这算啥，于大为小时候，俺们这几个当哥哥的，哪个没被他揍过。”于大智脑海的某个回忆被触动，苦笑了两声，“外姓的更惨，天天得叫他大爷。” 　　这次女人没再说话，像是被震惊到了，可一想起于大为那健硕的体格，便觉得自家丈夫肯定是没撒谎。 　　“唉呀，这么多零钱你也要。”女人不满的将柜子上一堆零钱收起来。 　　“媳妇儿啊，咱们不就是赚这种钱的么，这都是大为拿出来的，估摸着这几个月他应该是没赚到啥好钱。”于大智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舒坦日子，顿时有些飘飘然。 　　于大为戴着狗皮帽子，刚回到家门口，鼻尖就落下来一片雪花。 　　昨天刚停的冒烟雪，今日似乎又换了风格。 　　他望着天上慢悠悠落下的鹅毛大雪，淡淡一笑，转身进了屋。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会比今年更好的。 第23章 除夕守岁，阖家团圆 　　年三十，于大为早晨起来便开始准备做午饭，至于晚饭包饺子便不用了。 　　昨天老爷子过来，交代他今天晚上带着媳妇去吃饺子。 　　外面下着大雪，屋子里于大为正收拾鲤鱼，三十公分长的鲤鱼张着嘴，死鱼眼睛一直到下锅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老于家吃的素，不是全素，鸡和鱼是可以吃的，猪肉，牛肉，羊肉不能吃，大蒜，大葱同样也吃不得。 　　虽然分了家，于大为还是遵从着老一辈的规矩吃素，不过中午的时候，也做了六个菜。 　　芹菜粉，芹菜是从镇里带回来的，小卖店这个时候青菜很少，几乎没有。 　　主要是村里的人嫌弃青菜太贵，于大智进了两次货卖不出去便没再进货，至于夏天，家家户户园子里到处都是青菜，谁还上他家花钱买去？那不是成冤大头了吗。 　　第二道菜，花生米，然后是，摊鸡蛋，红烧鲤鱼，小鸡炖蘑菇，凉拌菜。 　　韩静凡想帮忙，却被于大为推到了炕上，如今自家媳妇的肚子如同十月怀胎般，根本不敢让她乱动。 　　于大为虽然知道自己儿子会在哪一天出生，可谁又能保证不出意外呢，还是小心点好。 　　吃过了中午饭，于大为把炕提前烧热，炕头盖上被子，这样最热的炕头这块就能保存一些温度。 　　炕上面的炕席，是已经用了很久，如今发黄的皮革，于大为从镇里回来的时候，特地买了新的，上面带着粉色的花格子，不仅美观，而且比之前的皮革厚实多了，不会担心炕太热，烧糊了的事情。 　　上辈子有一年，自己烧火炕的时候，便把炕给烧着了，还好当时两个人都在家，只是被子和炕席都少了个大窟窿。 　　于大为这次是长了教训的。 　　“咱们走吧？”于大为扭头看了一眼低头看书的韩静凡。 　　如今的韩静凡对自己说的话，比上辈子加起来还多，虽然在外人面前还是沉默寡言，但也算是进步了。 　　至少对自己算是敞开了一些心扉了。 　　而且比前一世更好的地方是，韩静凡竟然真的又把爱看书的好习惯捡起来了，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干不了什么重活了，每天便会默默地坐在炕上看书，累了的话，偶尔会下地走走。 　　有一天小芳偷偷告诉于大为，说韩静凡很喜欢她的文具盒里的笔，看了又看的。 　　他知道，估计自家媳妇是真的想拿笔写点啥了，只不过现在圆珠笔还没有彻底风靡起来，大部分用的还都是钢笔的时代，本和笔都不是那么便宜。 　　她应该是了解，便一直没跟自己说过想要个笔和本的想法。 　　不急，等到年后有空，便从镇子里批点本，再买支好点的钢笔，随便她写啥。于大为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件事。 　　“稍等。”韩静凡见于大为要带自己去后院，转身跑到炕头，从被子角落拿出一个铁盒子：“小芳还小，过年了，你这个当大哥的总得给点压岁钱吧？” 　　于大为笑了笑，这次回家他便先把口袋里的一千六百多块钱给了对方，自己口袋里只剩放了一些零钱。 　　他还没有忘，自己还欠媳妇三千块钱呢，这钱说过了算是先还上一些。 　　然而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又把钱拿了出来，从里面数了五百块钱递给了于大为。 　　“用不了这么多的。” 　　“拿着吧，年前年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于大为接过钱，有些诧异的看着韩静凡，他想起了一句话“你怎么对待世界，世界就怎么对待你。” 　　上辈子他每次朝对方要钱，就跟要账似的费劲，每次自己赚了钱，对方就第一时间伸手去掏，他一直认为对方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但如今想想，似乎是自己不够体谅，不够主动，也不够大气了。 　　自己主动上交，她会主动拿出一部分零花放到自己手里，遇到用钱的地方，第一时间便去拿角落里的铁盒子。 　　不同的相处方式，差距难道这么大吗？ 　　他虽然没想明白，但他很喜欢两个人都很轻松的感觉。 　　于是两个人穿上厚厚的衣服，戴上棉帽子和手套，互相牵着手，漫步在风雪中朝着后院行去。 　　———— 　　“过年咯！”小芳在院子里大喊一声，二哥拿着点燃的香朝着院子里的一挂鞭点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屯子里此起彼伏，最后还是自家的院子最响！ 　　放完了一挂鞭不觉过瘾，听着隔壁周围所有的鞭炮声，小芳的心里更痒，于是在央求着二哥过后，于大盛勉为其难的带着妹妹继续放二踢脚（双响炮）。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屋厨房于老蔫系着围裙，正在用笊篱捞木耳，煮熟的木耳放在碗里，然后端到上方供老祖宗的案台上面。 　　往年的于大为铁定是躺在炕上，嗑着瓜子晃着腿，悠哉悠哉地享受过年的时光。 　　但今年于老蔫惊讶的发现，这小子不仅没了皮懒的性子，甚至主动撸起袖子给自己打下手。 　　说真的，于老蔫大半辈子没哭过，看见大儿子撸袖子走到他跟前，差点没忍住热泪盈眶。 　　“一会弄啥？”于大为旁边看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族谱画像，以及案子旁边摆着的那张黑白老太太的相片，鼻子有些微微发酸。 　　若是再重生早几年就好了，或许还能看一眼奶奶。 　　全世界所有人加起来的爱，也不如一个的奶奶，我想伱了。 　　“把粉条烫一烫，然后就开始弄炸货。”于老蔫双手擦了一下花围裙，将水渍蹭掉后，拿起一捆粉条，系上将底部放在碗里，热水泼到碗中定型。 　　“好，炸货我来吧。”于大为帮着老爹将锅里的水掏干净，又在灶坑里添了一把火。 　　锅里倒油，眼睛扫了一眼锅台旁边摆放着的豆腐，两条十多公分长的鲫鱼。 　　“你确定你会弄？”于老蔫语气和眼神都在表现出深深的担忧，这可是给老祖宗们准备的菜，搞砸了可不吉利。 　　屋子里面终于能休息一天的张云芹，同时看到了大儿子要上手，好奇之下也从里屋走到了外屋，其他女人也都到外屋来看热闹了，就连不太方便的韩静凡也站到了婆婆身边看着。 　　其实今天于大为做的午饭，就已经让韩静凡十分意外了。 　　结婚快两年了，她都不知道于大为竟然会做饭，而且还做得那么好吃。 　　“放心吧，老爹。”于大为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感觉好像身处动物园的猴子似的。 　　不过他还真没骗自家老爷子，他是真的会弄，而且手艺一点也不比亲爹差。 第24章 拜年 　　上辈子自从老爷子去世以后，家里每年祭祖的事情便落到了他这个老大的头上，不论是一家人，还是最后只剩下自己这个孤家寡人，他每年都照样勤勤恳恳的照顾着老祖宗们的吃喝。 　　于大为伸手将旁边切好的豆腐下锅，勺子不停从锅边撇出油后，反复浇在豆腐上面，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一个人过年，一个人供老祖宗的时候。 　　豆腐炸的差不多了，大笊篱在油锅里一捞，放到旁边盆子里，一会准备在小盘子里摆个造型。 　　再然后便是炸鱼了。 　　周围一家人早已经目瞪口呆，就连自诩定力不错的于老蔫都感到不可思议，这还是自家的大傻儿子么？这动作，好像比他这个爹都要熟练。 　　不知不觉，于大为成了主厨，老爷子反倒是成了帮厨。 　　张云芹贴心的把围裙，从于老蔫腰上解下来，系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夜晚九点多左右，天已经黑了。 　　于老蔫在院子里弄了篝火堆，旁边有个铁桶里面是沥青和各种稻谷皮子搅拌在一起的。 　　时间差不多了，该请老祖宗们回家了，老一辈的人都喜欢管这个叫请神，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于老蔫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只是一种心心念念长辈们的习俗。 　　小铲在沥青里挖一些放到火堆里点燃，又放在院子路上某处，不断继续延伸，一直到大门口，刚好一小桶沥青也将近用完。 　　忙完了这些，于老蔫便拿着老式的蜡烛灯笼，走到村子外的某处，烧一些黄纸引老祖宗们回家。 　　小时候于大为经常跟在父亲旁边一起，帮着父亲提着灯笼。 　　偶尔抬头瞥见父亲沉默寡言的脸，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些什么。 　　最让于大为难忘的一次是，奶奶去世的那一年祭祖，年三十的晚上，老爹看到案台上奶奶的黑白照片，再也忍不住，捂着心口蹲在柴火堆角落，无声的痛哭。 　　那是于大为第一次看到亲爹那么伤心。 　　祭祖的事情弄完，便记着上香就行了，剩下的便要下饺子，煮饺子了。 　　韩静凡如今是两个人，张云芹早在他们两口子来之前，煮了一锅鸡蛋，谁要是饿了就提前垫一垫。 　　虽然冬天的鸡蛋不便宜，可过年了，就不能在乎这些。 　　而且大儿子前两天还给了自己一千多块钱，有了这笔钱，家里吃啥花啥都用不了。 　　“吃饺子喽！”小芳趴在锅台边上，看见饺子熟了，将跑到屋里，“大哥，二哥，你俩快把桌子放上！一点没眼力见呢！”（作者语：眼力见，眼色的意思，文中指，没眼色。） 　　“好，这一过年还不够你咋呼的。”于大为白了老妹一眼，走到墙边，把圆形的红木桌子搬到了炕沿边上。（咋呼：兴奋，开心，闹腾，调皮等意思） 　　桌子下面是有合页的，分别固定了一个粗大的镂空主木板腿，和一个副木板，副木板拉出来，再把圆桌向上台，最终镂空的副木板顶头，顶在了一个圆桌下面的四方木块上。 　　整体形成了一个三角，完美固定住了桌子。 　　中午的菜和晚上的新菜都放到了桌子上，再然后就是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饺子馅是豆腐鸡蛋芹菜的，这种馅估摸着家里有肉的就绝不会做，但于老蔫家祭祖，放不得肉，于是他研究了好几年的素馅，最终决定还是这个馅好！ 　　省钱，好吃，性价比最高。 　　东北吃饺子都蘸酱油，于老蔫是个例外，平时吃饺子，他只蘸蒜泥，没有醋也没有酱油。 　　至于今天，只蘸酱油就行了。 　　大家聊着天，听着外边的鞭炮声，屋子里喝着酒聊着天，看着每一张笑脸，都在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与快乐。 　　只不过小孩子是最多愁善感的，小芳摸着鼓溜溜的小肚子，略带遗憾的望着桌子上的蜡烛：“我们学校都通电了，你们说咱们村咋还没电呢。” 　　“应该快了，这两年一直吵吵着每个村，到每个屯子家家户户都会通电的。”于老蔫坐在炕上主位，夹了一筷子的凉菜放进嘴里。 　　“屯子还是太落后了，伱像老姑家，早五六年的时候就有电了，而且大街上路灯到晚都是开着的。”于大盛跟老父亲碰了个杯。 　　“别急，估摸要不了两年，咱们村也能家家户户都是电灯，点蜡烛的时代应该快过去了。”于大为同时拿起杯子，爷仨喝了一口白酒，滋味甚足。 　　家家户户通电是必然的，然后村子里有钱的人家，收音机，电视机便都置备全了。 　　于家屯第一个买黑白电视机的，应该是老爷子家，然后便是没几年彩电出来了。 　　吃过了饭，便是给爸妈磕头拜年。 　　往年的压岁钱都是十块，然而今年小芳发现，爸妈竟然给了五十块。 　　然后是二燕，大凤，在炕上给爸妈磕头拜年。 　　至于，于大盛，于大为跟他媳妇，岁数不小了，便没凑过去，就那么笑呵呵的静静看着。 　　“你们仨个小崽子是咋回事啊？不认爹妈了吗？”于老蔫转过头，故作威严的板起脸了，“过个年，都翅膀硬了是吧？” 　　三人脖子同时一缩，眼看老爷子像是不高兴了，于大盛决定把这个难得的表现机会让给大哥，灵动的眼神瞬间递了过去。 　　若是从前的于大为或许还吃这一套，大哥嘛，自当担起这份责任！ 　　现在，呵呵！没看见咱爸眼神迷离，明显酒喝多了么，谁知道会不会耍酒疯！ 　　于是，于大为回以灵动的眼神，并且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老爷子脸一板，福祸难料不好上前。 　　于大盛惊愕的看着自家大哥，出息了啊，这过年不仅长岁数，还长智商啊！难办！ 　　仨人要是这样僵持着，最终估摸着都不好过。 　　便在这时让俩老人及所有孩子都意外的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大嫂竟然在这一刻站了出来。 　　“爸，您消消气，我们仨岁数都不小了，收压岁钱不合适。”韩静凡温柔一笑，“我想，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给您二老拜个年，说几句吉利话，来年讨个好兆头。” 　　在场中，不论是大凤，二燕，还是于大盛，于大为，全都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位说话滴水不漏，笑容无比温柔的女人。 第25章 做爬犁 　　小芳在炕头角落里，更是两只小手前后倒腾的飞快，拼命的给大嫂竖起大拇指。 　　说的太好了！再看一眼两个缩着头的亲哥，哼！什么玩意儿！ 　　心里决定了，以后她要跟着大嫂混！要像大嫂一样，爱看书，爱学习！ 　　身为从前敌对关系的婆婆张云芹，此时也难得露出笑容，语言，气度，行为都拿捏的刚刚好。 　　书真的没白给她看。 　　于大为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妻子，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如何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说这个屋子里最满意的，还得是于老蔫，家里的五个孩子，其实都不是爱学习的料。 　　箱子里的那些书，除了他自己没人愿意翻看。 　　如今有个爱看书的，也真的打开了他的书箱子看起了书，甚至学以致用。 　　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半个学生在慢慢成长，这很好，非常好！ 　　本想板着脸给老大老二出个难题，没想到却被自家的儿媳妇完美解答了。 　　人生在世，多半会遇到让你难堪的人，人强以示弱，哪里都不为过。 　　“你们三个，包括你们这些小的都记着老爸今天的话，不论伱们多大，不论你们多少岁，在爸妈眼里，你们都只是小孩子。”于老蔫露出慈父般的笑容看向三人，从口袋里又拿出三个红纸包，“还傻站着干什么拜年吧。” 　　“好嘞！” 　　“小凡，你就不用上炕磕头了，有孩子不方便。”张云芹适时开口。 　　“对。”于老蔫十分认可。 　　“那我也给爸妈鞠个躬，祝爸妈常福常寿常欢乐，多财多喜多健康。” 　　“好！给一百！” 　　“这也行！”小芳在炕头瞪大了眼睛，“爸，那我祝你们二老，祝你们……” 　　“祝什么，说得好，也给你换成一百。” 　　“祝，祝爸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于老蔫满意的点点头，在老幺（最小的姑娘）期待的眼神中，认可道：“老姑娘，这五十块钱你收的不亏。” 　　“哈哈哈！”全家人哄堂大笑，闹得小芳小脸通红，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晚上于大为带着媳妇回家，皎洁的月光下，他偶尔打量着媳妇绝美的侧脸，心里又不禁想起过去种种。 　　记得上辈子分家了以后，媳妇跟老妈的关系就越来越僵，更别提在一起过年吃饺子这种无比奢望的事情了。 　　好像人生重来一回，她也发生了一些改变。又或者，是不是自己只要稍稍用心去处理一下婆媳关系，韩静凡的未来也会变得更好呢？ 　　过去已矣，不可追忆。如今的于大为觉得一切都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要是家里能更富裕一些，或许会更好。 　　初二初三，于大为依然带着媳妇去老爷子家，屯子里有老于家的晚辈后生，都带着来到于老蔫这，给老祖宗扣头上香，然后上着上着，大家就聚到一起打麻将了。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 　　这是少有的同族活动，不是一个姓或者不是倒插门过来的，去祭祖的人家是很犯忌讳的，所以一屋子的，除了嫁进老于家的女人，剩下的都姓于。 　　小孩子们围在桌子旁，给自家长辈出谋划策，最后输了钱差点没被打出翔来，大一点的孩子就带着同族的兄弟姐妹们出去玩踢沙包。 　　农村的院子原本是很大的，可还是不够十几个孩子霍霍，于是出了院子找了个宽敞的房前，玩的是不亦乐乎。 　　过了初三，初四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好姑爷便带着媳妇去老丈母娘家去探亲。 　　于大为同样如此，这两天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在老爷子的仓库里乱翻一通，找到两根铁棍和木板，专心致志的做爬犁。 　　家里面打麻将老于家的长辈们，看到如此勤恳的于大为，嘴上都泛起了嘀咕，都说大为有了孩子变了，能干活了。 　　还有说一定是老于家的老祖宗显灵了，让于家这位大懒为知道干活了。 　　还有说这农机设备丢的好，丢的人长了心，比以前没心没肺的时候强太多了，都不抢着打麻将了。 　　这些个说于大为的，都是老爷子的几个堂哥堂弟，终归是一家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老蔫一直都是笑着点头，也不说大为如今多能干，也不说自家儿子有什么不是。 　　村里的人八百个心眼子，真要是把你捧到一定程度，说不得你就藏不住心里那点粮食了，甚至还会倒搭点，最后装的有多牛，死的就有多惨。 　　于大为用锤子跟洋钉将木板定好，两根粗点的木头放在下面，木头底下又被他扣了个细槽，用来把细铁棍塞里，这样减小摩擦力。 　　然后上面横着钉几块板，一条绳子将左右两边的木腿的圆环串起来，这样简易的东北爬犁就做好了。 　　于大为主要是怕韩静凡路走得久了累着，从于家屯到沟洼子一共六里地，虽然不算太远，可有个代步的终归是好的。 　　而且总不能空着手去，水果之类的抱着走十分不方便。 　　所以于大为这两天的工夫做了个大爬犁，看着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爬犁，于大为又从仓库里找到一把破椅子，在他心灵手巧的运作下，改装成了一个小号椅子。 　　将小椅子固定到爬犁上以后，顿时觉得十分完美！ 　　然后扭头抱着爬犁，跑到窗户下面，朝着屋里的韩静凡憨憨一笑，快乐的炫耀，像极了小时候搓几把泥球，颇有成就感的小孩子。 　　他也不管屋里有多少人看着，或是瞧不起他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人做爬犁，总之不管别人有多少想法。 　　于大为就那般快乐的举着手里的爬犁，炫耀着给韩静凡看。 　　“没想到大哥跟嫂子的关系这么好。”跟二燕一起嗑瓜子的于凤，扭头怔怔的看着大哥，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静凡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伸手示意于大为别总举着了。 　　天黑的早，刚有些暗，于大为便让媳妇坐在爬犁的小椅子上，然后拉着爬犁回家了。 　　村里的小孩看见了，全都凑过来，跟在爬犁旁边，又摸摸又看看。 　　小芳早已经站在了爬犁上面，双手把着小椅子的椅背，兴奋地朝大哥喊，“驾、驾！” 　　于大为也不生气，只是在贪婪的吮吸着空气里的一切。 　　那里面有炊烟味儿，饭菜香，有鞭炮的火药味，有冬天空气的清爽…… 第26章 回娘家探亲 　　正月初四一早，于大为带着两箱水果和媳妇，拉着爬犁朝沟洼子屯走去。 　　丈母娘家四个孩子，大姐韩静萍，大哥韩国强，二哥韩国风，最小的便是韩静凡。 　　大姐比大哥还大三岁，早早就嫁给了一个粮库吃公家饭的，家住镇上，生活富足，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如今已经十二，姑娘比儿子小两岁。 　　大哥韩国强在农村种地，跟爹妈住在一起，有一个大儿子，今年六岁。 　　不过于大为知道，他这位大舅哥未来还得再添上一位千金名叫韩影，只是于大为想到这个未出生的外甥侄女，心里还是有些情绪的。 　　小时候韩影跟韩静凡她老姑关系最好，只要寒暑假都会找老姑，在老姑家住下。 　　可上辈子韩静凡在油城自杀，那时候的韩影早已经嫁给了一个油城人，知道韩静凡离婚灰溜溜回到油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去韩静凡那看上一眼。 　　其实不只是韩影，整个老韩家都给人一种趋炎附势的感觉，唯独老丈母娘，是个心眼好的，为人真诚善良。 　　这也是于大为上辈子，经常不愿意带着媳妇回娘家的原因。 　　“冷不冷？”于大为穿着厚厚的军大衣，狗皮帽子的边沿早已经形成了厚厚的白霜。 　　“不冷。”韩静凡小脸红扑扑的，看向于大为的目光温柔似水，昨天自家丈夫教自己一些帮他泻火的本事，羞得她简直没脸见人。 　　这几天半夜，他也总是会主动起来，给炉子添点木头绊子，让屋子后半夜不至于太冷。 　　韩静凡这次终于确定，这个男人真的变了，每每想到这几天的种种，她都像吃了蜜一样甜。 　　没有刁难自己的婆婆，能顺利融入这个欢乐家庭的气氛中，还有贴心照顾自己的丈夫。 　　她觉得这一刻，哪怕是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也值了。 　　“想什么呢？水果箱子快掉了。” 　　“哦。”韩静凡回过神来，急忙把脚下箱子重新推回原来位置，“大为，能求你个事吗？” 　　“说哪的话，咱们夫妻俩还用得着求吗？你就直接说吧，怎么了？” 　　“能一直这样吗？” 　　于大为茫然回头：“哪样？” 　　“就是，就是……”韩静凡下意识抿抿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几次行，一直这样可不行，毕竟主要是因为你怀孕了，所以我才体贴的……”于大为故作恍然连连摆手。 　　“哎呀，谁说这个啦！”韩静凡俏脸通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儿太冷的缘故。 　　于大为莞尔一笑，认真走到她身边：“我懂伱的意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嘛。” 　　韩静凡怔怔的看着他，不愧是念过书的，真有文化。 　　于大为转身不再多言，牵起绳子，套在自己腰间，如那牛马拉车，继续朝着六里地外的沟洼子进发。 　　左右是刚刚栽下去防风林小杨树苗，虽然很纤细却笔直得如同一位位端枪的士兵，防风林外白雪皑皑的雪下面便是农家的黑土地，每年究竟能不能吃饱穿暖，全靠这片黑土地的恩泽。 　　两人走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沟洼子，往左拐进入屯子里，一直走到差不多偏东边位置，就看见了一个四间砖瓦房以及当院的那条大黄狗。 　　大黄狗看见有人来了，龇牙咧嘴“汪汪汪”的便冲了出去，还好被木栅栏拦在了里面。 　　屋子里的人应该是看到有人来了，丈母娘单薄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于大为的视野里。 　　于大为望着这位笑呵呵快步走来的老人，心思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他上辈子和韩静凡离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特别疼自己的老丈母娘，一直到对方去世。 　　说实话，他心里是有些惭愧的。 　　他明白丈母娘这么疼自己，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希望自己能对她姑娘好一点。 　　可自己上辈子哪里做到了？就连韩静凡去世，也是在对方下葬之后他才知道的消息。 　　“去！死狗，去一边去！”丈母娘看见大黄狗嘲女儿姑爷乱叫，急忙从院子旁边拿起板锨，照着狗脑子就来一下子。 　　“嗷嗷。”大黄狗知道疼了，扭头就钻进院子里的狗窝里了。 　　“大为来啦。”身高一米八的老丈人，跟在瘦小的丈母娘身后，除此之外便再无别人了。 　　“来了，爸。” 　　丈母娘此时看见关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心疼的将姑娘从椅子上搀扶下来：“你说你们俩也是，挺着大肚子还过来干啥，等孩子出生了再来不就得了。” 　　“妈，过年了，跟平时来终归是不太一样。”韩静凡笑意盈盈，“我俩吃过晚饭就回去了，也不耽误啥事。” 　　丈母娘望着姑娘，心里头简直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才多久没见，姑娘人不仅变得开朗了些，还会说话了。 　　就这一瞬间，老母亲的眼圈就突然红了，强忍住眼泪落下来，带着满面笑容看向姑爷：“大为，这段时间小凡就辛苦你照顾了，过些日子不忙了，我就去给小凡伺候月子。” 　　“妈，您说哪的话，都是一家人，照顾她是应该的。”于大为一边将爬犁放到旁边，一边双手抱起两箱子水果跟着娘俩。 　　“你这死么卡赤眼的！你帮大为搬一箱子呀。”丈母娘气冲冲的朝老伴叫道，看着像个木头似的老伴，就那么看着大为一个人搬两箱子水果，是真的生气。 　　随后又开心的看着这对小夫妻，不仅是自家姑娘会说话，姑爷的嘴也像抹了蜜似的，跟往常可太不一样了。 　　她家四个孩子，最亏欠的便是老姑娘。 　　不论是老大，老二，老三，都上过学，只要孩子们没提出不念，她砸锅卖铁也供他们读书。 　　可唯独老幺儿，当时家里太穷了，老五就是因为自己没奶水，又没钱买牛奶，羊奶，生生饿死的。 　　那个时候，唯独老幺儿是家里孩子最爱学习的，可上到二年级，便不再让她念了。 　　他爸强行把她拽回家，自己也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如今家里面学历最高的老三上了大专以后，考到了粮库。 　　有时候她就会想，如果当初让最爱学习的老幺儿念书，会不会考出个大学来。 　　屯子里考出去的大学生啊，不仅有面子，未来的生活定然是衣食无忧的。 第27章 大舅哥买了个二手四轮车 　　“大为呀，你大哥去提四轮车了。”丈母娘扫了一眼屋子，回头看向姑爷笑笑，“前些天刚杀的猪，血肠我留下了好多，就等着你俩今天回来了。” 　　“嘿嘿，有口福了。”于大为憨憨一笑，也不在意丈母娘说大舅哥提车的事。 　　血肠是东北特色，于大为从小到大就爱这口，过年的三天祭祖需要吃素，如今到了老丈母娘家，算是终于开荤了。 　　老韩家其实过年也有祭祖的习惯，所以嫁出去的大姑娘和老姑娘，一般都选择初三四回来。 　　如今二舅哥跟大姐夫属于同一个单位的，都在粮库，也都住在镇子里。 　　估摸着会一起过来。 　　打开门，一个虎头虎脑大眼睛的小男孩便冲了过来：“老姑，老姑父，新年好。” 　　“新年好，韩立志。”于大为将水果放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打麻将的几个男的，还有炕上嗑瓜子的女人。 　　这些都是老韩家的一些亲戚，也有丈母娘那边的。 　　这两年丈母娘家日子比以前过得好了些，七大姑八大姨都喜欢年后来这里串门。 　　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还是他这位丈母娘心眼好，温柔善良。 　　“小凡一家子来啦，快来炕上暖和暖和。”一位跟丈母娘长相相似的女人，从炕头处挪了一下子，给韩静凡让开一个身位。 　　“二姨过年好，还行，路上不太冷。”韩静凡随后迎合，脱下外套准备上炕。 　　“二姨过年好。”于大为也笑呵呵的给对方拜个年。 　　这位二姨，便是自己老妈恨透了的那个媒婆。 　　当初就是自己跟着老妈去串门，然后在路上碰到的这个二姨。 　　来人一来二去聊得投缘，就说到了自己相亲的艰难险阻，二姨就在这时把自己的外甥侄女介绍了出来。 　　所以于大为能和韩静凡认识，还真得亏了这个二姨。 　　“小凡、大为来啦，刚才光顾着忙，没来得及出去。”便在这时，一位身穿红棉袄的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盆干蘑菇。 　　“嫂子，没事。”于大为淡淡一笑，“您忙就行。” 　　“好，那你们先做着暖和暖和。”说着便走了。 　　这位大嫂便是韩立志的妈，他大舅哥的媳妇儿。 　　于大为刚才看见她从里屋端着一盆干蘑菇走出来，表情洋洋得意，甚至满面春风。 　　要不是他们两口子在中间站着，差点就把他们夫妻俩无视了。 　　不过于大为也能理解，毕竟屯子里能买得起四轮车的，如今还是很少的。 　　在这个屯子里，大嫂足以自傲了。 　　只可惜是台二手拖拉机（四轮车），不然大嫂的脸还能扬的更好。 　　老韩家的人其实心眼都不坏，不过攀高结贵的毛病却一直都存在。 　　“大为。”韩静凡捧着一小捧瓜子递到了于大为跟前，“吃瓜子。” 　　于大为笑笑，伸手接过了瓜子，二人缩在一旁，一个在炕头取暖，一个坐在炕沿边上。 　　偶尔于大为会绕到打麻将的几个人身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呵呵的。 　　他有些开心，媳妇如今见微知著的本事比自己都强。 　　想想也是，自己最大的目的便是来看老丈母娘的，其它的都是小事。 　　在这如今老韩家还是老丈母掌权，丈母娘有多疼他这个女婿，大家都看得的出来。 　　就算有些人想冷嘲热讽一下他于大为，也得掂量掂量。 　　打麻将的几个人里，有人输的挺惨，想叫于大为顶替他继续。 　　于大为笑呵呵的摇摇头，继续嗑着瓜子看戏。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喇叭声，一辆绿棚的212从大门外开进了院子里。 　　随后车上下来了两男两女，身边还带着三个小孩子。 　　狗窝里的大黄看见又有人来了，急忙冲出去准备对着几个外来人狠狠“汪汪”两声。 　　不过一看院子当中停的车，和衣着靓丽的几个人，它顿时有些害怕。 　　它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还有外边的车也霸气，比自己这小身板强太多了。 　　惹不起！ 　　最后大黄没有叫唤一声，灰溜溜的进了狗窝。 　　此时，屋子内不论是打麻将的人，还是厨房忙乎着的妇女，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纷纷出去迎客。 　　老少爷们儿纷纷跑到车屁股后面，帮忙搬带过来的礼品，不外乎瓜果梨桃，啤酒饮料。 　　拿着车钥匙的男人，国字脸，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双指叼着洋烟，和帮他搬东西的老少爷们谈笑风生，好不得意！ 　　身旁的女人跟小男孩同样与有荣焉。 　　跟在男人身旁的另一家的一家三口，虽然穿着比男人一家朴素了些，只是很普通的羽绒服，可在村里人眼中，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好衣服。 　　只要不是棉花做的棉衣棉裤，就都是洋气的好衣服。 　　“哎呀呀，这静萍家的这口子也太厉害了，这都开上车了！”妇女们站在门外迎合着，有人双眼羡慕的冒火。 　　于大为出于礼数，带着老婆也出来了，一起站在人群中。 　　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当院的汽车，古董级别的212，棚顶都是绿色帆布的，车窗里面还能看见青霜。 　　这车明显是没有暖风啊，车身都已经老得不行，快要散架子了，也不知道他这位连桥到底在得意什么。 　　想象自己上辈子跟他性格差不多，而且是没钱还装逼，想想都觉得羞耻，尴尬癌都犯了。 　　“老二也跟着回来了，这大姑娘长得真水灵。”人群中也不乏夸老韩家二儿子的。 　　老韩家的二儿子，就是那位考上粮库的韩国风，村里都叫他高材生，如今也算是有出息了。 　　不仅有了个铁饭碗，还搬到了镇子里，娶的媳妇也是镇子里的姑娘，可是把屯子里的人羡慕坏了。 　　“爸妈，过年好。”韩国风看见父母朝自己这边走来，率先开口。 　　“爸妈，过年好啊！”韩静萍的丈夫，这位国字脸的男人，也笑着朝二老开口。 　　“好好，过年好，过年好。”老丈人脸上笑开了花，感觉自己此刻倍儿有面子，“快进屋，屋里暖和！” 　　老丈人说完，便主动帮着去车里拿东西。 第28章 大过年的哄哄你们又如何 　　“我还以为你们等会儿能来呢，早知道就把小鸡先炖上了。”大嫂从人群中冲出来，低头又看向两家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这几个孩子的个头，都比我家那个窜的快。” 　　“嫂子，你不能这么比，这才哪到哪。”老二韩国风笑着又问，“我大哥去提车啦？” 　　“嗯呢，这不说年后那边才有人么，今天早晨火急火燎的就出去了。”大嫂笑容满面。 　　寒暄了几句后，一群人便鱼贯进屋，路上周围人不停的对这两家子嘘寒问暖，一方面是因为人家混得好。 　　更大的原因，人家都是粮库的人，他们都是种地的农民，粮库多少钱收，能不能涨点，这些都是粮库说了算。 　　人群进入以后，唯独把于大为跟韩静凡晾在了身后。 　　韩静凡抬起头，恰巧与于大为一张笑脸对视。 　　“外面冷，咱俩进屋去吧。”于大为搀扶着肚子鼓鼓的媳妇，“真要是把我大儿子冻坏了，可就不值当了。” 　　“你咋那么神，能猜到肚子里的是大儿子？” 　　“唉，咱俩这辈子就没有姑娘命，就别想了。” 　　于大为前世要二胎，便是想求个姑娘，但某个村里的老瞎子真不是个东西，给自己算了两卦，说自己命里有四子，若是生，前四个都是儿子。 　　于大为不信邪，然后，第二胎果然生了带把的。 　　曾经生完二胎，他找老爷子求证过。 　　老爷子打小爱看《易经》，后来有一段时间特别痴迷卜卦，赶上那时候家里条件好，又买了《梅花易数》《三命通会》和《神峰通考》等等不下十数本。 　　然而老爷子看完以后，却不轻易给人卜卦，甚至在屯子里提都很少提。 　　若是真有知道老爷子会卜卦的，非要让他帮忙看看，他也会拿出三枚乾隆年间的铜钱，桌子上铺一张红纸，帮人卜一卦。 　　事后一段时间，总是能收到别人家第二次谢礼。 　　对于，于大为想生女儿的事情，老爷子选了个日子，认认真真给于大为卜卦，看完卦象以后，认认真真跟于大为说了一句，“伱要是想生，那自然是最好。” 　　这句话让于大为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结论，再生应该还是个儿子。 　　老爷子表面在孩子们面前不论男女一直公平对待，可本质上，是个特别看重香火的人，两者并不矛盾。 　　只可惜于大为养不起那么多儿子，老爷子也有心无力，若是放在曾经的老于家，估摸着当家人都得过来，兴奋的拍着于大为的肩膀鼓励说，“生！想生多少生多少，咱老于家养得起！” 　　屋子里的人依旧围着老韩家的大姑爷转，大姑爷是粮库的老员工，跟最上边的头儿都能说的上话，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 　　大姑爷名字叫刘立国，同样是芦河镇上的人，爹妈以前就是粮库的老员工，后来退休前终归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没什么学历的大姑爷安排了进去。 　　刘立国虽说学历一般，可为人处世却了不得，各种拉虎皮扯大旗，在粮库的这些年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去镇里粮库送粮食，就没有不知道刘立国的。 　　“唉呀，老妹儿你刚才去哪了，妈说你早就来了。”大姐脱下呢子大衣，露出一件红色的羊毛衫，“快点上炕上待着，这回可别到处乱走了。” 　　韩静凡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在于大为的搀扶下坐在了炕上。 　　她从前在家也是这样，话很少，甚至都不说话的，如今更是不想再说什么。 　　大过年的，总不能扫了人家的面子。 　　她也不知怎么的，自从翻看了一些公公书箱子里的几本书，她的眼睛好像比以前看东西更清晰了。 　　“大为，这段时间可得照顾好我妹子。”大姐见老妹儿不说话，便将目光转移到了于大为身上，“女人第一次生孩子，总会有些紧张的，你像我当初生刘伟的时候，多亏了刘立国的妈一直陪着。” 　　“放心吧大姐，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心疼你妹妹，我回去以后肯定会注意的。”于大为淡淡微笑，以示回应。 　　韩静萍没有想到她这个妹夫今天这么上道，顿时笑逐颜开：“行行行，我家里面还有好多刘伟和刘丽小时候穿的旧衣服，等小孩生了，不论男孩女孩衣服肯定是不会缺的。” 　　“谢谢大姐。” 　　韩静萍最后这两句话，于大为确实能感受到了真诚。 　　屯子里的小孩在这个时候，也就过年能买一件新衣服，平日里穿的衣服甚至都带着补丁，若是真有别人家小孩不穿的衣服，那简直开心的不行。 　　所以一般谁要说给谁家旧衣服，在如今这个时代背景下，还真不是讽刺你买不起衣服，而是真想着屯子里生活困难，想着帮衬一把。 　　然而这辈子他于大为需要吗？前世自己的大儿子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也确实到五年级还在捡这些哥哥姐姐的破衣服穿，但这一次他绝不让那么懂事的大儿子再吃一点苦！ 　　韩家的老二和二儿媳妇，发现今天的于大为格外好说话，便都凑了过来寒暄了几句。 　　刘立国同样如此，嘴里叼着洋烟，在于大为面前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于大为却也是真的十分配合，时不时的给刘立国和二舅哥点赞，满足一下他们那点视若珍宝的虚荣心。 　　那边二舅哥的媳妇王青艳也脱了羽绒服，露出粉色的羊毛衫，坐在炕头跟韩静凡聊家常。 　　不过韩静凡可没于大为那么有心胸，她可以做到不理，但做不到欺骗。 　　于大为顺势，直接将二嫂子的话头也接了过来，一连哄着三个人开心。 　　三个人虚荣心上确实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不过长时间的满足也就变得乏味了，最后三个人各忙各的去了。 　　二嫂子跟大姐一起去了厨房帮忙，刘立国接过了麻将桌的某一位手气差到了极点的人，那个于大为应该叫三舅的家伙，看到有人接盘，差点没感动的哭出声。 　　韩家的老二似乎还没有享受够众人的吹捧，不断在老少爷们之间游走，讲述着粮库平日里一些大大小小的芝麻事。 第29章 四轮车到家了（合章） 　　没多久外边传来了拖拉机“突突突突”的声响，屋里的人也不打麻将，热炕头上的厨房里忙乎着的妇女们，也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朝外头看去。 　　“是大强子回来了，快给开门！”妇女之中，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嘴。 　　韩老爷子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刚从外边抱了两捆柴火回去，顺手就将门带上，然而刚进屋，没想到大儿子竟然开着买的四轮车回来了。 　　他又急急忙忙跑出去，给大儿子开门。 　　他这辈子最疼大儿子，因为老大生的是姑娘，老韩家在屯子里有段时间都没抬起来头，后来有了韩国强，韩老爷子这才笑逐颜开。 　　沟洼子屯这么多年，都没有一家买得起四轮车的，周围人家看见老韩家的大儿子开回来一辆四轮车，顿时开门站在当院朝老韩家看。 　　这边屋子里的妇女，以及聊天、打麻将的老少爷们，再次鱼贯而出，声势比刚才接车都大。 　　不外乎其他，人家韩国强这两年种地比屯子里其他人收成都好，当然这也离不开在粮库上班的两位。 　　刘立国跟韩国风同时出门迎接，他们这个大哥（大舅哥），如今的日子过得也好了，算得上是这十里八村的产粮大户，而他们帮衬的地方还真不多，最多就是在高价的时候，及时告诉一声。 　　屋子里此时就剩下于大为和韩静凡两个人，原本于大为打算自己出去迎一下，媳妇就在炕上待着算了。 　　但韩静凡想了想大哥的脾气，还是坚持下地，陪着于大为出去，二人穿戴好站在当院，望着门口四轮车开进来。 　　“突突突突。”韩国强踩着四轮车的油门，将车开到了院子中间，停在了汽车边上。 　　周围全都凑了过来，一边夸着韩老爷子真是好福气，一边望着近乎崭新的红壳子四轮车，眼中说不羡慕估计谁也不会信。 　　于大为站在一旁陪着媳妇儿，听着发动机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在水箱和发动机之间看了几眼，不过也没开口说什么。 　　大过年的还是别说一些扫兴的话为好。 　　“大舅哥这车真可以呀，这跟新车也差不多。”刘立国递给下车的大舅哥一根烟，“你这完全赚到了，用二手车的价买了个新车。” 　　“哈哈，也是巧了，这车要卖的时候被我碰到了。”韩国强个头不高，笑着朝众人挥手，“快进屋，都进屋聊。” 　　一群人先后进了屋子，而韩国强一直主动跟老二和大姐夫攀谈，气氛异常热络。 　　倒是于大为两口子，一直被人扔在了旁边，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大为，吃完饭，咱俩就回家吧。”韩静凡看着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刚才有一瞬间觉得，书上的一句话说的很对，非常对。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 　　“好。”于大为憨憨一笑，扶着媳妇进了屋子里。 　　随着菜一盘盘端上餐桌，男人们也开始走进厨房帮忙，这期间，妇女们开始给孩子的兜里塞压岁钱。 　　一个孩子口袋里给个十块，算得上是大票了，就连刘立国这么爱面子的人，也只是让他媳妇给每个孩子十就行了。 　　一来是自家俩孩子，给多了不太好，二来压岁钱给的再多，最终还是进大人口袋，没什么意思。 　　于大为一家也给了孩子们一人十块，不论是大舅哥家的韩立志，还是二舅哥家的韩雪，又或者是大姐家的两个孩子。 　　他们在收到钱的这一刻，便是无比开心的。 　　于大为心想，你们这几个小不点，也就只能现在开心一下了，等回头这钱被收走了，估摸着都得趴地上号啕大哭。 　　吃饭的时候，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大家推杯换盏，气氛异常热烈。 　　不过不论是男人那一桌的于大为，还是女人这一桌的韩静凡，似乎既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最多就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 　　二人最后吃完饭下桌都没人注意。 　　其实大家心明净似的，于大为跟他媳妇如今的日子，算是这些人里面混的最差的，有一次韩国强路过韩静凡家，看了一眼随时都要塌的房子，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再看看于大为跟韩静凡朴素的穿着，尤其是于大为军大衣里面的外衣，看着都掉色了，这衣服除了干净，简直一无是处。 　　风评不好，穿着一般，那些个平日里不太熟络的亲戚，只是看一眼，便觉得没什么攀谈的价值。 　　跟粮库的刘立国比，跟韩国风比，就算跟屯子里的韩国强比，哪个不比这对夫妻日子过得好。 　　于大为跟韩静凡下桌，大家一起在酒桌上喝酒聊天，只感觉位置松宽了不少，其它的毫无所觉。 　　韩国强几杯酒下肚，也开始吹嘘起自己买车的事情，尤其是夸这车跟别的村那种老四轮车比，究竟有多么多么好！就差现场给大家启车展示了。 　　于大为与韩静凡俩人穿戴好准备出门时，丈母娘忽然叫住了两口子。 　　“这就走？不再待一会了？”丈母娘望着姑爷和姑娘，心中也是无比唏嘘，明知道这俩人受了冷落，可又无可奈何。 　　“不了，趁着中午暖和，我们俩就先回去了。”于大为脸上堆满笑容，他对丈母娘还是很感激的。 　　厨房外屋的水蒸气爬满窗户，门被老丈母娘悄悄合上后，她顺着裤兜口袋掏出来五百块钱：“这钱你俩拿着，过年了，回家想吃啥买点啥。老姑娘，伱平时也别不舍得花，平时的营养得跟上。” 　　“妈，这钱我们不能要，你快拿回去吧。”韩静凡推脱着，不想收这个钱。 　　“拿着！一会别人看见了不好，别撕吧了。”丈母娘语气坚决，把钱硬是要塞进韩静凡的口袋里。（作者语：撕吧：来回拉扯的意思，常用在结账，给压岁钱，送东西等。） 　　“长者赐，不敢辞。”于大为看着极限拉扯的母女俩，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凡，你就把这个钱先收下吧，回头等有钱了，再给咱妈多买点补品。” 　　韩静凡无奈妥协，也只能是先收下了。 　　二人又跟丈母娘聊了几句，多半都是注意身体，少挨点累。 　　而丈母娘是个心地善良的，走的时候，悄悄从仓房里拿了十斤猪肉和一筐鸡蛋，放到了爬犁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等到小凡快生的时候，她一定过去伺候月子。 　　可能在老太太心里，那位老于家的亲家母，还是厌恶自家姑娘的主，自己要不是伸手帮帮自家姑娘，那还能有谁帮她。 　　望着姑爷和姑娘的背影，想到这些，她就一阵心酸。 　　自家姑娘明明长得那么好看，人心眼也实诚，咋就成村子里疯婆子们风言风语的对象。 　　当初差一点就因为村里的瞎嘀咕跳井自杀，多亏了她半夜起夜的时候看见。 　　当时把她吓坏了，就看见小凡瘦瘦小小的趴在井口，好像随时都要跳下去似的。 　　“如今大为变了性子，未来小凡应该能享享福吧，老天爷保佑吧，我姑娘可真再经不起折腾了。”她嘴里不停念叨着，用手悄悄抹了抹流出来的眼泪。 　　等到她回到院子的时候，便看见一群人围着她大儿子，耳边传来大儿子喝高了的嗓音。 　　“都看好了，这车油门以上，动力杠杠的！车斗子里坐满人，让你们看看！”韩国强大手一挥，拿起启车的摇把子，对准摇嘴儿，双手发力，一圈又一圈的摇动摇把子启车。 　　其他人全都来了兴致，也因为多少酒劲上涌，纷纷从地上爬到了车斗里，想见识见识这车的动力究竟怎么样。 　　就连韩老爷子也跟着进了车斗当中，双手把着正前方的车斗栏杆，期待的看着大儿子展示这台车。 　　“以后我这大舅哥有了这车，咱家种苞米啥的，简直不要太轻松，您老人家以后也就跟着享福了。”刘立国站在车斗里，右手搭在车斗的栏杆上跟老丈人讲述着，这台四轮车的重要性。 　　旁边韩国风也点头附和：“现在别的屯子里，都有拖拉机了，不仅能刨地，还能拉人装东西，大哥这台二手车买的很值。” 　　“爸，他俩说得对，以后有了这车，咱们家出去赶集啥的也比别人家方便。”韩国强的媳妇张凤仪，这个时候也笑容满面的开口了，这是她为数不多在老韩家开心的日子。 　　旁边人也都夸赞着韩国强能干，能攒家底，最后又把话头夸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粮库刘立国身上。 　　“突突突突突！” 　　下面韩国强拼命地摇啊摇，最终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把这车给摇着了！ 　　他买之前也很奇怪，按理来说别人的四轮车没有这么难摇，这台感觉贼拉的紧。 　　卖家却说，冬天机油都凝住了，用点劲儿是应该的。 　　于是他也没多想，交了两万多，开车便回来了。 　　不过这四轮车动力却十足，韩国强上车踩几下油门，“突突突”的声音更猛，更响，更快！ 　　然后就在大家全都期待着，这台四轮车带他们溜一圈的时候，突然“噗”的一声，车熄火了。 　　随即车顶上，便冒出了白色的蒸汽和浓烟。 　　所有人都呆愣当场，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咋回事，这车不会是个问题车吧？” 　　“不会吧，看着车挺干净的呀。” 　　“不会啥呀，谁家好车就卖两万多，还带着这么大的车斗子。” 　　韩国强坐在车座子上，看着四轮车又冒烟又冒蒸汽的，脑瓜子嗡的一下子，浑身一瞬间被冷汗打湿。 　　他猜到了，自己这台车应该是买上当了。 　　之前所有的骄傲，顷刻间随着这两道白烟全部消失。 　　韩国强急急忙忙，从座位上跳下车去查看，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农村的两万多块钱可是如同命根子一样的存在，这可是全家人苦熬干修攒下来的家底。 　　若是这车能修好，那还好，可若是真修不好，就等于买了一堆废铁！ 　　“谁会修农机！快抓紧给看看啊，再拖一会，小毛病也得变成大毛病了。”车斗里有人非常有智慧的大喊了一声。 　　然后，里面的人就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凑到了四轮车车头冒烟的地方。 　　人喜欢吃瓜不假，可这终归不是一块两块的玩意儿，谁家要是摊上这事，都得麻爪，再加上都是实在亲戚，有些恻隐之心很正常。（作者语：麻爪，不知所措的意思。） 　　韩国强打开车顶盖，除了一股难闻的焦煳味儿，便是眼前向上蒸腾的白烟。 　　就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不论是韩国强，还是老二韩国风，又或者是刘立国，包括韩老爷子，都想到了一个人——于大为！ 　　于大为的爹，当年可是农机学校毕业的，不仅给生产队开过车，修过车，还给生产队年轻人讲过农机课！ 　　于大为从小就跟他爹学修车，虽说前一段时间时运不济，农机设备差点被偷了，后来心灰意冷没再继续往修农机的路上走。 　　可人家的技术是在的呀！帮他们看看这台四轮车到底哪出了问题，那还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大为！妹夫！在屋呢吗！”韩国强急的脑门是汗，快速跑到窗户下面，趴着窗户往屋里瞧，“你快出来帮我看看这车咋滴啦！” 　　“是啊，妹夫，你快瞅瞅大哥这车，晚了这毛病想修是不是就费劲了？”韩国风终归是自家人，一看到大哥的车坏了，他也跟着着急了四处帮忙喊。 　　这下子全场人都傻了，有些人只知道于大为性子懒馋，没想到竟然还会修车。 　　早知道的话，之前说话的时候，多少也要客气一下。 　　“别找了，人家两口子吃完饭走了。”老太太走到老大面前，一把拽住他耳朵，“我就说你不是好嘚瑟么！买了个车，喝点儿尿骚子酒，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是吧！” 　　“还好意思找人家大为修车！从打你回来到现在，你正眼瞧过你那个妹妹和妹夫吗！”老太太气的胸口起伏，是动了真火。 　　“还有你们！”老太太回头目光又扫过老韩家这一大家子，“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有那个能耐咋不去市里头买房子买车去？” 　　“大过年的也不想深说你们。”老太太收了火气松开抓着大儿子的手，“车坏了就坏了，是你自己眼睛瞎。你要是能抹开面子去找你妹夫，那你就去，反正这事我不管。” 　　说完，老太太转身走进了屋里，她到现在一直伺候着这一大家子吃饭了，到现在一口没吃呢。 　　如今气也气饱了。 　　门外院子里，一群人面面相觑，那些个亲戚自觉的进了屋里。 　　独留下韩老爷子这几个人，在院子当中不知所措。 第30章 年后 　　白雪皑皑的大道上，于大为拉着爬犁哼着歌，中午的阳光穿透嘴里呼出的白气，渲染之下一瞬间成了金色颗粒。 　　两旁树林子上，偶尔会有黑白色羽毛的喜鹊，先是对着夫妻俩叽叽喳喳的叫唤两声，然后张开翅膀，朝着西边的方向飞去。 　　于大为望着飞走的喜鹊，嘴里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大概是猜到了某个人刚买回来的车，一定会出问题。 　　就看这位看不上自己的大舅哥，会不会拉下脸找自己。 　　反正找与不找，他都不亏。 　　坐在爬犁上的韩静凡望着于大为的背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开心，但也蛮好的。 　　相处这么久，对方一直摆着个脸，现在多笑笑，对孩子，对她都好。 　　二人很快回了家，把炉子点着，屋子弄暖和，于大为急忙弄点热乎的吃的给隔壁大白送过去。 　　生完孩子以后的大白，哪怕长长的白毛遮挡，也能看出明显瘦了一圈。 　　“大黑，二白，翠花，狗剩子。”于大为将四只已经稍微长大些的小狗崽，摆在自己双脚前，“以后对你们妈好一点，尤其是你，狗剩子！每次吃奶往死里咬，再让我发现大白疼的嗷嗷叫，我就把你打出翔来。” 　　“汪汪汪！”狗剩子似乎很不服气，扭动着身子发出稚嫩的咆哮，就要跟于大为干架。 　　其他三只狗崽子，看到狗剩子发疯，全都瑟瑟发抖的缩在大白怀里。 　　“哎呀！几天不见脾气渐长啊！”于大为随手从地上捡来一个破鞋底子，一手抓着狗绳的花纹脖子，一手“啪啪”打屁股，“伱再叫！你再朝我吆五喝六一个！” 　　“啪啪啪”声音连续不断。 　　疼的狗剩子小小的身体直打哆嗦，嘴里更是发出痛苦哀嚎。 　　于大为感觉差不多了，大白那双直勾勾的眼神，明显表现出了心疼，他急忙把狗剩子放到了大白怀里。 　　结果本以为收拾老实的狗剩子，忍着疼再起扬起脑袋，迈着小腿就要冲出来！ 　　然而下一刻，四只小脚绊到了破被子上，“啪嗒”一下，下巴碰到了坚硬的炕上，疼的狗剩子眼泪瞬间下来了。 　　“汪汪汪。”饶是如此，这小家伙依旧头铁似的起身，要找于大为干架。 　　于大为蹲在看上，歪着头，望着阴阳脸的狗剩子，这狗这么丑，性格还这么恶劣。 　　他在考虑要不把他送人算了，不过估计没人会要，实在不行养大点就杀了吃肉吧。 　　这想法一出，狗剩子仿佛通过于大为的眼神看出了什么，顿时站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刚才还不停叫唤的声音，顿时熄火了。 　　只不过它看着于大为的眼神，依旧倔强，犹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有点意思哈。”于大为对这只丑狗崽看了又看，最后伸手摸了摸它脑袋，“先留你一条狗命。” 　　“长大以后，你要是敢不给我好好的看家护院，哼哼～” 　　于大为走后，大白从窝里出来，伸嘴咬住了狗剩子的后脖子，重新叼回狗窝里，用舌头温柔的舔舐着孩子稚嫩的杂毛。 　　这是它狗生的第一窝崽子，虽然它也不知道这些崽子未来命运究竟会怎么样，但身为母亲，她会把最好的都给它们。 　　———— 　　年后初六，于大为就去了镇里，走之前又把媳妇儿送到了老妈家，这次老妈没有不愿意，反而是对儿媳妇嘘寒问暖。 　　当然不排除有肚子里她大孙子的一份功劳。 　　于大为最后拜托老爷子，每天帮忙照顾一下大白和那群狗崽子，白天炉子和炕，能烧一烧是最好的。 　　老爷子也是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了一句，“瞎操心”。 　　自从这大傻儿子事无巨细之后，他刚开始高兴了两天，后来就有点烦了。 　　尤其是一起修车的时候，很多精细的配件安装的时候，于大为不厌其烦的反复强调，生怕出了问题。 　　气的于老蔫当场就想撂挑子，他修了一辈子的老师傅，难道还不如你个半大小子？ 　　不过终归是认可于大为这种做事风格的，跟自己年轻那会小心谨慎的样子越来越像。 　　有贼无贼千日防，早晚高墙堆满粮，这就是他这一辈子，很累，但至少无错。 　　至于他于大为嘛，就算是越来越像，于老蔫觉得这小子也绝对不会是第二个自己。 　　三岁看到老，这小子出生骨子里就带着冒险精神。 　　冒敢冒别人不敢冒的风险，走别人不敢走的路，这是初三那年于大为跟他说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老爷子简直快要被气死了，这不纯纯傻逼吗。 　　日子要是真按照他这两句过，绝对没个好。 　　事实上，后来抬高利贷，借钱买设备都应验了老爷子的猜想，只不过如今这孩子，他是放心的。 　　于老蔫望着大客车离开屯子，他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吸着清晨的清凉空气，朝着前院（于大为家）走去。 　　“九叔，这大早晨的去哪呀。” 　　“去大儿子那，帮他看看家。” 　　…… 　　“哎，九叔，这么早。” 　　“嗯，去大为家看看。” 　　屯子里遇到于老蔫的人，都感觉很奇怪。 　　毕竟于老蔫看不上他大儿子，在屯子里简直就是秃头的虱子，明摆着的。 　　可今天是咋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于大为在镇子里干活挣到钱了？可于老蔫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呀。 　　总之，屯子里又传出了一件新鲜事。 　　于大为好像跟他爹关系变好了。 　　另一边，于大为刚到镇里，先是打开门锁，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配件。 　　钥匙是年前临走的时候，段大海给于大为特意配的，怕的便是有什么急事要过来，结果没办法开门。 　　于大为这边清点了每一个大大小小的配件以后，他这才放下心来。 　　有句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是真不赖。 　　他忙活完配件，转身给屋子引炉子取暖，没过多久段大海就到了。 　　俩人约定了今天到，明天正式干活。 　　然而段大海刚到，便带着于大为下馆子了。 　　按照段哥的说法，每年年初开工之前，都要吃顿好的，期盼今年能来个开门红！ 　　于大为也不客气，跟着段哥蹭吃蹭喝。 　　随后下午的时候，又去了一趟梁老板的农机配件店，谁知这家伙跟段大海一个脾性，非要在明天开门之前吃顿好的。 　　顺带还把段大海给叫上了。 　　于是刚来镇子里的第一天，于大为是在殃食的状态下度过的，很痛苦。 第31章 侯万强到来 　　临近阳历三月中旬，于大为将挖掘机的大部分配件都换上了，最后还剩下机油滤芯，还有铲斗到小臂关节的垫片。 　　这些东西都好弄，他现在望着四处漏风的驾驶室，心里有些纠结。 　　驾驶室的车座子已经破的不行了，黑色革皮包裹着的黄色海绵都已经暴露出来了，下面的减震也都不知道被那个司机干碎了，革皮上面更是布满裂纹，有些皮子早都脱落，露出一大块网格似的灰丝。 　　于大为在想，座子如果包个套的话，最起码凑合一下还能用，等回头赚钱了，再把座子换个新的。 　　可这四处漏风的驾驶室，确实需要修一修，至少要把空荡荡的三面，安上透明的玻璃。 　　之后椅子背那一面，如今玻璃已经裂开了，但不影响干活，目前没必要换。 　　“看来又得花上不少钱。”于大为长吁短叹，真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些日子配件店梁老板也开始哭穷了，毕竟这台老日立维修上，也算投了不少钱，行走马达，油管，油封，中心接头，滤芯等等，杂七杂八加起来接近三万块钱了。 　　梁老板搞农机配件的时候，成本比挖掘机要低多了，如今弄上这么个玩意，多少有些发虚。 　　于大为也有些无语，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进口车的配件会贵一些，但也没想到会超出自己预期这么多。 　　不过看到梁老板虽然哭穷，但却没真催债的意思，便是明白了。估摸着，是心疼钱了，又害怕赚不回来，毕竟他也算半路出家。 　　最多只是听说，哪家的大老板养的挖掘机很赚钱。 　　于大为断明白了梁老板的病因，于是开始给梁老板下猛药，两个小时坐在配件店里，不停的给他画大饼。 　　一顿鸡汤喝完，梁老板那叫一个神清气爽，送于大为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扬着脑袋，好像现在就已经赚了好多钱似的。 　　于大为这会儿刚抱着一箱24瓶的黄油，慢悠悠的回到院子里，抬眼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吉普车。 　　“二舅？你咋来了呢？”于大为先是把黄油放到驾驶室里，转身开门进屋。 　　“看看你的车啥进度了。”侯万强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收回炉子上取暖的双手起身，“顺便一会带你去工地看看。” 　　“那伱们聊，我院子里还有点事。”段大海非常识趣的离开，“还有，他二舅，下次再来可别带东西，我跟大为这关系没必要。” 　　“都是单位去年送礼剩下的，正好给你也算帮我清库存了。”侯万强笑眯眯的跟段大海握了握手，随后跟在于大为身边也出了屋子。 　　于大为带着二舅来到挖掘机这儿，详细的讲述了一下目前的维修进度，最后又把这台车整体的情况，大致跟侯万强说了一下。 　　毕竟理论上人家属于租车方，车的基本情况，生产年限，最大工作时长，工作效力，燃油等等都简单讲述一下，两边都放心。 　　而且就算是有了啥毛病，二舅提前知道了绝对不是坏事。 　　“可以，芦河镇这个地方，新车找不出来几台，谁家也没有那闲钱买新的。”侯万强很满意于大为的做事态度，拍拍他的肩膀，“你这车年纪大了点，别让它干重活就行了，我心里有数的。” 　　“时间的话还来得及，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大为，你除了把车保养好以外，最好是给车上个漆。”侯万强仰头看着这台破旧的勾机，“我怕万一有领导过来检查，远远看一眼你的车，影响不太好。我们把一些没必要发生的事情，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好的，二舅。”于大为拍了拍车身，“我原本也想着最后换个漆，里子弄好了，面子也得做足了。” 　　侯万强赞同的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了，趁着还有时间，我先带带你去工地转转。” 　　“好，对了二舅，工地以后管饭吗？” 　　“瞧你小子那点出息，放心吧，标准的两菜一汤，不过，中午和晚上有，早晨就得自己琢磨了。”侯万强掀开塑料布，从车里面拿出一件墨绿长款羽绒服，“给你的，别穿军大衣了，换上再走。” 　　于大为一愣，随后也没客气，接过羽绒服憨憨一笑：“谢谢二舅，祝您常福常寿常欢乐，多财多喜多健康。” 　　侯万强被对方这句给整笑了，虚踢一脚：“臭小子，在哪整的词儿。” 　　“嘿嘿，学我媳妇儿的。”于大为快速闪躲，钻进了屋里。 　　再出来时，于大为宽厚的肩膀，完美架起来这件墨绿色羽绒服，再加上他的浓眉大眼，和一米八的大高个，光是看上半身，哪个女人见了不得多看两眼。 　　“行，就你这体格子，跟我姐夫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侯万强十分欣赏的点点头。 　　于大为笑着闹闹后，然后跟段哥打了声招呼，这才坐上二舅的车离开了院子。 　　“这个叫段大海的人很有见地，人也很不错。”车上二舅罕见提起了段大海，“他干这行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快二十年了吧。”于大为想着，有一次听段哥说过，不过没注意就给忘了。 　　侯万强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些招揽的心思，想想只能算了。 　　“对了，开勾机的师傅你找的怎么样了？不会是你自己开吧？”侯万强瞥了于大为一眼。 　　“倒是想过自己开。”于大为双手放在汽车暖风上，“后来觉得还是找个人更好，这样家里面我也能照顾到，毕竟小孩快出生了。” 　　“嗯，我支持你。”侯万强目视前方，神情有些感慨，“千万别像我似的，顾了事业，就顾不上家庭，如今回家，除了交公粮，好像就没我什么事了。两个孩子看我的眼神，也都特别冷漠。” 　　于大为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好像二舅后来真的没跟舅妈过下去，最后离婚了，又娶了一个女人。 　　“勾机师傅需要我帮你留意一下吗？”侯万强又问。 　　“这个先不用，我心里有个人选。”于大为目露沉思，“回头我去找找他，不行再说。” 　　按照前世的记忆，这家伙应该回来了。 第32章 偶遇出了毛病的汽车 　　于大为说的这个人是河善村兴隆屯老姚家的人，名叫姚金斧。 　　这人跟他是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人老实，小时候一直是于大为的小跟班。 　　同校的两个亲哥哥拦着都不好使，就要跟于大为混。 　　姚金斧家里有四个孩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他排行老三，屯子里的人都习惯叫他姚老三。 　　他爹姚山跑是河善小学的音乐老师，代交数学，语文，自然，社会…… 　　姚金斧算是于大为的头号小迷弟，当初为了跟大哥上初中，把把考试倒数第一的家伙，五年级期末考试的时候，竟然考到了全班第九。 　　当时把姚老师高兴坏了，斥巨资花了200块钱给老儿子买了个二八大杠。 　　当然，最后还是便宜了于大为。 　　于家屯距离镇里稍远一些，所以每次都是于大为骑着二八大杠拖着姚金斧回家，然后在姚老师快要吃人的目光下，潇洒的骑着二八大杠回自己家了。 　　两人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于大为转学到呼市，之后便再没了联系。 　　等到于大为从城里回来，结婚生子之后，这才知道当年的跟屁虫，竟然吃了官司入了大狱，被整整关了三年。 　　听人说这家伙初中念完以后，考上了县里的技校，学了一个开挖掘机的手艺，毕业直接去了呼市。 　　只不过遇人不淑，碰到了个挖黑矿的老板，然后，基本上就没有然后了。 　　老板跟几个合伙人被判了七年，他属于从犯，跟几个司机一起，被判了三年。 　　93年年后，才给放出来。 　　上辈子，于大为回村以后有心想找姚金斧见一面，毕竟是当年铁打的小弟。 　　只是老爷子的一句话，让于大为退缩了。 　　“人言可畏！你于大为自己无所谓，可别把我们一大家子搭都进去！”老爷子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两把锋利的刀子。 　　当时整个河善村十里八屯的都在传，说姚金斧是杀了人坐得牢，这是属于判的轻才出来的。 　　没人敢信，也没人不信，总之不论是谁见到了姚金斧都躲得远远的。 　　再加上于大为农机设备丢了，身负外债，也无暇顾及他人，没几天便去了油城打工。 　　之后便过了好些年。。。。 　　于大为好像是听说他受不了村里的闲言碎语，在一个清晨拿着把杀猪刀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那时的于大为刚生了老二，正在还第二波创业失败的外债。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一个模样跟姚金斧小时候差不多的中年，一边流着泪一边跟自己作别。 　　于大为觉得，这辈子既然能重来一回，就不能看着当年的跟屁虫，如此匆匆地过完这一生。 　　他其实早就有想法了，想带着姚金斧跟自己一起干修车，可又怕五六年不见，对方以为自己是在施舍他，反过来拒绝自己。 　　最后能想到的，还是让他开挖掘机，一是自己需要开挖掘机的人才，二是他专业对口。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或许离开屯子里，让他换个环境，未来会慢慢的走出阴霾。 　　只是，得等等。 　　首先，自己这边活还没下来，雇个司机没什么意义，其次，姚金斧想要迈过这个坎，就必须看清每一个人的嘴脸，然后再看淡，看淡每一个人的目光。 　　“快到了。”侯万强右转，把车开到了一片荒芜的建筑工地，“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司机的事。”于大为看了一眼工地此时覆盖的一层厚厚白雪，“希望这小子真要是帮我的话，好好给我开车，别把车给我开坏了。” 　　“哈哈，哪有车是开不坏的。”侯万强把车停到了空旷的一处，“大为，眼光高远一些，你要看的不是一辆车的好与坏，是车与车，车与人，人与人。” 　　“这是我带你来的第一个地方，这块是三号标段，还有七号标段，和九号标段。”侯万强指着前方这块路段，“这三个地方只需要挖土，卸土就行，三号标段呢是头部标段，时间短，但用车的价格会贵一些。” 　　“七号标段跟九号标段价格都差不多，但九号要比七号长一些。”侯万强带着于大为来到三号标段看了一眼，“走，我再带伱去七号和九号标段看一眼。” 　　“二舅，这三个，选哪个都行吗？”于大为双眼放光。 　　修路的这个事他可是太知道了，当初有台进口的沃尔沃挖掘机在山沟沟里坏了，他从呼市开了六个多小时才到。 　　当初看到那台沃尔沃在一片泥泞的地方，挖山石，还得先换破碎锤，一点点弄下来石头，再换成铲斗慢慢铺路。 　　就是因为标段不好，把沃尔沃发动机干废了。 　　跟上辈子修车的那个标段比，这简直就是天堂有没有。于大为心里对二舅的感激又多了一些，还有郝警官，真是缘分才能碰到一起。 　　“随便你选，但是有一点你得注意。”侯万强坐在车里，看向副驾的于大为，“这三个标段是直属八局的，咱们属于虎口夺食，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打点，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放心，二舅，坚决不给你惹麻烦！”于大为伸出四根手指。 　　“呵呵，也没必要这么紧张。”侯万强启车踩油门，“就是多防着点小人，总是没坏处的。” 　　随后二人又来到第七标段，和第九标段。 　　第三标段用车的价格大概是600块钱一天，柴油，机油，午餐，晚餐都免费供应。挖掘机师傅的工资，则需要挖掘机老板自己负责。 　　第七跟第九标段价格是500块钱一天，不过胜在路长，时间久。不过就算是500块钱，那也是整个芦河镇全路段，最高的用车费用了。 　　最后于大为决定选择第九标段，这个车本来就没有其他的活儿，如今能干的久一点当然更好。 　　二人商量好以后，刚开车想要离开，便在工程标段处，碰到了一辆坏掉的老旧奥迪。 　　此时，汽车的前机盖已经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脑袋正伸进机盖里面，双手带着纯棉手套，扒在旁边一脸愁容。 　　“好像是公家车。”侯万强眯了眯眼睛，车速有意降了下来。 第33章 帮个小忙 　　“这车可不会轻易出毛病。”于大为好奇瞥了一眼，发现对方车窗全都是白霜，估摸着车里面的温度不会太高。 　　侯万强嘴里的烟叼的都起劲了：“轿车你会修吗？” 　　“原理上都差不多。”于大为表情复杂，“就是这车真要是哪个大件坏了，估计整个镇子也找不到能换的。” 　　“无所谓，只是去看看，能帮上忙更好，帮不上忙，咱俩也没损失。”侯万强脚踩离合，刹车，挂上二挡，缓缓从老奥迪车旁边掠过。 　　“哎，师傅，你这是啥情况啊？”侯万强让于大为把车窗摇下来，然后朝外面喊道。 　　“这车暖风坏了！大兄弟，这附近有修车的地方吗？”男人闻言回过头，笑着看向路过的二人。 　　侯万强这个时候猛踩了一下刹车，随后让大为摇上车窗，二人就此下车，折返回去。 　　“这天儿还没暖和呢，没个暖风开车不得冻死？”侯万强叼着烟，从怀里拿了一包长白山（烟）递了过去，“来一颗暖暖吧。” 　　“呵呵，不会。”男子摆摆手，“附近镇上有修车的吧？” 　　“有是有，不过这种进口车的配件不一定能有。”侯万强指了指身旁的于大为，“你要是信得过，就让他给伱瞅瞅吧，他是修工程机械的，多少这种东西也能懂点。” 　　“这感情好啊，麻烦你了小兄弟。”男人看着于大为，三个人都戴着衣服后面的帽子，能看到的只有脸。 　　于大为的这张脸很有辨识度，憨憨的样子，天生让人产生好感。 　　“没事。”于大为答应下来，先是看了一眼机盖下面的各种零件，然后又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研究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让他先忙着，我带你去我车里暖和暖和？”侯万强抽完了一根，又在对方面前续上一根。 　　男人有些惊愕，这家伙绝对是个大烟鬼吧。 　　“不用了，等等看，要是不行我就去镇里先瞅瞅。”男人好奇看向侯万强，“您是这边工地的？” 　　“对，这片地段，有一部分是我中的标。”侯万强深吸一口，“我寻思这不快开工了嘛，提前过来看一眼，对后期用多少设备心里好有个数。” 　　“这条路要是修好了，以后镇子里的人去市里可就方便多了，从最头儿的那个地方，能一直延伸到下面的村口不远。”侯万强指着远方，虽然二人都看不见，但还是希望让对方知道，这路修的是真好。 　　“这还只是开始，相信用不了多少年，村子里面家家户户门前也都会是水泥马路的。”男人谈起这个，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多了一些。 　　“修好了。”于大为的声音突兀的在空气里响起，打的两人措手不及？ 　　“修，修好了？”男人震惊了一下，他可是在这忙活了一个小时也没看出个啥，对方连十分钟都不到的功夫就修好了？ 　　“你确定？”侯万强也懵了，这大侄子虽说跟他爹学过修车，可也没道理能修的这么快吧。 　　难道车里的零件不用换的吗？ 　　“嗯，这车估计是一直用也没怎么保养。”于大为指着车里副驾前面的手套箱，“我把车里的空调滤芯拆下来看了一眼，脏的都发黑了，拍了拍灰又按回去了。” 　　“你先对付着开，等啥时候到市里了，找个汽车配件点买个空调滤芯换上就行。”于大为想了想，又把装防冻液的箱盖给打开了，“回去以后防冻液也换一下吧，这车有可能漏防冻液。” 　　“好的，好的！”男人打开车门感受了一下逐渐变暖的驾驶室，感激的看了于大为一眼，“真是谢谢你们两个了，要是没遇到你们，我估计我得顶着零下二三十度开会回市里了。” 　　黄丰仓其实不仅是感谢，更是对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技术，无比的佩服。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眼力和技术，哪怕是在市里面也不多见。 　　而且对方主修的还是工程机械，一时间黄丰仓有了许多想法。 　　“说的是哪里话，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碰上了总要帮一把。”侯万强笑眯眯吐出烟气，最后将烟头踩在脚下，“行了，没啥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哎，等等，多少钱。”黄丰仓说着，右手就伸进了上衣口袋。 　　“屁大个工夫要什么钱，行了，你抓紧忙吧，我们走了。”侯万强挥了挥手，带着于大为上了车。 　　在黄丰仓的注视下，二人开车很快离开了工地。 　　“这俩人。”黄丰仓无奈一笑，将钱重新放进了口袋。 　　原本车里暖风坏了，他原想趁着暖和抓紧开回去，如今车里温度上来了，不如就继续暗访一下镇里的其他几个标段。 　　按理来说，年后这会正是要忙的时候，他根本没时间抽空过来，油城的基建项目把他身子牢牢拴住了。 　　不过他总是不太放心地方的这个道路建设，而且项目承包这个事情他们也是刚兴起没多久，他也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这一次做好了还行，整个华北他都可以按照这个模式推行下去，如果做不好，自己的仕途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关系甚大不能不来，万万没想到这老破车耽误事。 　　“唉，还好，遇到了个会修车的小伙子。”黄丰仓一怔，随后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瞧我这个记性，忘了问这俩人叫什么，帮我修个车，结果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黄丰仓心里这个愧疚，恨不得现在开车追上去，问问名字，最好再请吃个饭。 　　可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少，那个老烟鬼还是这里的包工头，估摸着以后应该能见到。 　　如此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开着暖暖的车，离开了这片荒无人烟的空地。 　　另一边，回去的路上，侯万强笑看了一眼于大为：“是不是特别好奇，为啥咱俩要急着离开？” 　　“嗯，是有点想不透。”于大为知道能开奥迪的多半是个不小的领导，可他跟对方又不熟，着不着急走似乎也都没什么关系。 第34章 开工前 　　“领导的心思都比较细腻，咱俩要是真一直在那寒暄，说不定对方就要朝歪处想了。”侯万强抽了口烟，“既然是纯帮忙，留个好印象就行了，拖拖拉拉的绝对不是个能做事的人。” 　　于大为心里有些佩服，难怪二舅最后能在油城能干成个偌大的集团，这脑瓜子真不是盖的。 　　饶是他重活一回，也没对方有城府，虽说上辈子一直搞技术，不屑于人情世故，可真要是说起来，有差距就是有差距，这一点不服不行。 　　侯万强给于大为送到垃圾回收站这边以后，便一个人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抓紧老勾机上个新颜色，顺便再好好检修一下，千万别干活的时候出了问题。 　　于大为怎么也没想到，未来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如今跟他聊天就跟个老妈子似的。 　　送走了二舅，于大为继续加班加点的干活，年前的时候是一有空，于大为就会帮段大海的忙，年后这会，又变成了段大海一闲下来了，就帮于大为忙里忙外，饭都不用他做了。 　　如此之下进度快了不少。 　　一直到阳历的四月一号。 　　于大为成功拿到九号标段的挖掘机租赁合同，正式开工的时间是四月十五号，要求提前三天勾机必须到位。 　　这会东北大地上已经看不见白雪了，地面融化的白雪成了开春的第一场雨，润物细无声般悄悄钻进地下，滋养着冒出嫩芽的青草。 　　当然有心人还是能发现白雪融化的影子，毕竟走到哪，鞋上都粘着不少的泥。 　　于大为在签合同之前，办了一张银行卡，这次勾机的结算方式是月结，也就是说从五月份开始，于大为每个月银行卡里都会有一万五千块钱的进账，直接翻身！ 　　当然，前提是这台老日立别出什么毛病，如果出了毛病耽误一天，就是耽误五百块钱。 　　所以开挖掘机的师傅就变得很关键了。 　　像开这台挖掘机的前师傅，也就是前任车主王硕找的那个师傅，不就是俩人心不合，最后这位师傅一赌气，直接把勾机开进水泥里了么。 　　平日里勾机老板很少在工地陪同，大多时候都是司机在用勾机，所以老板跟司机如果关系一般，或者不好，真的很影响工作效率。 　　于大为准备这两天就去一趟兴隆屯，找一下姚金斧。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回趟家，自从年后三月份开始，他回去的次数就频繁多了。 　　毕竟大儿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上辈子大儿子因为自己，娶媳妇买房子欠了一屁股的外债，自己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自己这边催债的，经常给大儿子那边打电话要账。 　　父子俩都忙着还各自的债，一个在呼市，一个在燕城，两人相距1500多公里，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面。 　　懂事的大儿子每次打电话都十分愧疚，可自己才是最应该愧疚的那个人，从出生到长大，都是他妈一个人伺候他的，寒暑假还得跟自己去外面修车，当学徒工。 　　谈了个对象，因为自己开公司赔了，直接跟大儿子提了分手。他这辈子影响大儿子太多人生轨迹了。 　　如今能重来，他想要好好看着大儿子，陪着他一起长大，让他能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强大的靠山。 　　除此之外，这次回去还要跟老爷子说一下地的事情，分家了以后村里分给自己家十八亩地，这里面也算上了大儿子的，至于小儿子就别想了。 　　等到小儿子出生的时候，土地已经不可变动了，等同于农村出生多少孩子，也是没有地的。 　　如今周围荒野，干涸的水泡子，只要你想种地，随便耕一块都行，不过得需要得到村委会的批准。 　　于大为今年想把地给老爷子种，自己当然也会帮忙，毕竟老爷子家的地跟自己家的是挨着的，大家一起种，等到收秋的时候，按照总产量的多少分之几，两家一分就行了。 　　而且如今他又不指着这点地生活，主要是给自己打个掩护，养车的事情他打算悄咪咪的进行，低调点总是没错的。 　　等到这个活完事了，于大为粗略的算了一下，买一台全新的沃尔沃挖掘机可能有点困难，但买一台小松应该是问题不大。 　　不过到时候再看，兴许能淘到一个性价比极高的二手挖掘机，毕竟自己有手艺在身，二手的才是最香的。 　　“段哥，我回家一趟哈！”于大为收拾一下东西，朝院子里的段大海挥了挥手。 　　“去吧，孩子啥时候生了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 　　于大为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日立UH03，这辈子他的第一台挖掘机。 　　驾驶室的三面玻璃已经全部上完了，车身的底漆也换成了黄色的，铲斗两侧的垫片是最后换的。 　　上方的塑料棚早在三月初就拆掉了，天气逐渐暖和，而且车也修的差不多了，该练车了。 　　这些天于大为每天都启车，跑到外面租赁市场的空地去试车，别看已经好几十年的老车，可性能还是杠杠的。 　　随后又帮着段大哥用挖掘机的铲斗分拣垃圾，还别说，用上挖掘机之后，效率快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最后段大海更是萌生出了买台二手勾机的想法，同时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勾机这东西还能帮着分拣垃圾，他当初直接把这台老日立收下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可没有大为的本事，拿回来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得好。 　　两人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也没少帮忙，可段大海对于挖掘机维修的事情，还是一窍不通。 　　开都不会开，只能羡慕的站在下面，看着于大为扒拉着勾机如臂使指，心里默默地想着要不要让自家儿子，去学学怎么开挖掘机。 　　感觉……挺帅的。 　　不仅帅，而且还能赚钱，还是个技术，段大海越想越觉得可行。 　　打定主意，等到什么时候再回家，就跟老儿子好好聊聊，争取把对方说通。 　　就算是说不通，他只要把对方拉到挖掘机租赁市场，估摸着也一定会同意的。 　　毕竟有哪个男孩不想开挖掘机呢！ 第35章 回家 　　于大为回到家以后，媳妇正坐在炕上靠着被子看书，老爷子一个人在外面用耙子翻园子，把去年枯萎的枯枝烂叶都弄一弄。 　　老妈坐在韩静凡不远处纳鞋底，大凤、二燕在旁边帮忙。 　　老幺儿于芳开学了，应该在镇子里中心学校念书呢，老二则是大学开学二月中旬就走了，不知道为啥去的那么早。 　　大凤的事情，老姑在年后就寄了一封信过来，上面说大凤的工作还得等等，差不多五月份的时候忙起来，能有不错的活。 　　其实跟上辈子差不多，其实老姑跟老姑父对于大凤来呼市这件事争议很大，俩人不吵架，但冷战。 　　老姑之所以没敢让大凤过去，估摸着此时还在做姑父的思想工作。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一个人，便是老姑的婆婆，也是姑父的亲妈。 　　奶奶是最不喜欢老于家的人过去的，主要是当年于大为自己太不懂事，差点没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 　　如今兄弟姐妹几个再过去，个顶个的不受待见。 　　“唉。”于大为上辈子没想过太多，这回看到大凤满脸愁容的坐在炕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凤儿，愁眉苦脸的干啥呢，最近是不是又脑袋疼了？” 　　“没有，最近天气不热，脑袋不疼。”于凤失落的低下头，“就是这个岁数了，还在家里，实在不知道该咋整。” 　　“咋整咋整的，家里又没缺你吃的，又没少你穿的。”于大为伸出粗而有力的食指，点在了大凤的脑门上，“跟咱爸似的，天天想那么多干啥。” 　　“你以为谁都像伱一样呢，天天呆头呆脑的。”门外，于老蔫进来双手扑了一下身上的灰，“不过你哥说的没毛病，安心等着你老姑那边的信儿就行了，别的不用瞎操心。” 　　“对，咱爸说的对。”于大为赶紧站在老爹身边，释放满满的善意。 　　韩静凡顶着大肚子，看着自家丈夫对自家亲爹“卑躬屈膝”的样子，忍不住眼睛笑出了月牙。 　　“唉，啥时候我要能像嫂子似的就好了。”二燕羡慕的望着大嫂，“就算怀了孩子胖起来了，也跟个瓷娃娃似的好看。嫂子你皮肤咋那么白呢。” 　　“我也不清楚，一直都是这样的。” 　　于大为看着有人夸自己媳妇，乐了：“燕儿，这个我知道，你得跟你嫂子学不吃香菜，这样你那脸才不会显得那么绿。” 　　“你脸才绿呢！你是驴，你是张驴脸！”二燕挥起小拳头就要朝于大为冲过来。 　　“有功夫在这逗孩子玩，不如跟我去园子里帮忙。”于老蔫目光扫了他一眼。 　　于大为脖子一缩，急忙答应下来，出门扛起锄头，打开园子门跟在老父亲后面走了进去。 　　老爷子家的园子中间有一颗大樱桃树，左边夏天一般都种点甜柑儿，再弄个黄瓜架子种点黄瓜，茄子，辣椒。（作者语：甜柑儿：北方的一种类似甘蔗的水果？不过跟高粱差不多粗细，表皮和叶子都是绿色的。） 　　园子里基本上一种蔬菜两小陇，茄子，辣椒，黄瓜，柿子这些到秋儿也吃不完，樱桃树的西边一侧，种的白菜，萝卜，大葱，靠近南边小仓房处，是一小片的韭菜。 　　韭菜每年都不用管，一到开春的时候就自己往上蹿，等长的差不多了，老妈就拿着刀割一波，再涨，再割…… 　　所以小时候夏天，吃的饺子都是韭菜鸡蛋的，肉只有过年杀猪的时候，能吃到。 　　院子里东南角放了一冬天的苞米荄子也快烧完了，不过还好，房后的树下还有两大垛，足够用了。 　　留出来的空地，老妈每年都会在那个地方种点毛葱。（作者语：毛葱，从大小上来看，紫色圆葱如果是爷爷，那毛葱应该就是孙子了。） 　　于大为从小不得意毛葱，味儿太冲了，而且特别辣。 　　不过他记得，自己未出生的大儿子喜欢，而且是超级喜欢。 　　能到什么程度呢，曾经听他妈说，这孩子一到夏天就跑到他奶奶家院子里摘毛葱，然后把奶奶家的酱缸盖子掀开，自己能吧唧吧唧吃一下午。 　　孩子的奶奶，也就是于大为的老妈，每次看见都气的不行，拿着笤帚疙瘩（小笤帚）的就赶人，最主要是怕这孩子吃坏了。 　　然而人家体格子随他爹，天生体质感人，百病不侵。 　　“车修完啦？活找的咋样？”于老蔫一边刨地一边闲聊。 　　于大为猜到了老爷子叫自己出来，肯定是想了解一下挖掘机的情况。 　　于是简单把挖掘机和找到的活说了一嘴，只是说在镇子里找到了个修路的活，具体多少钱一天，通过什么人找的都没说。 　　第一他知道老爷子从不深究别人的事，第二他也没那么大兴趣。 　　也就是这事跟自己大儿子有关系才会问问，如今的于老蔫早差不多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主要还是这些年修车、讲课，为了做出点成绩费心费力的累着了。 　　讲差不多的时候，俩人的园子也弄完了，最后于老蔫来到樱桃树下，满脸笑容的拍拍：“原本我都想把它给锯掉了，不过想想大孙子，还是等他能吃樱桃了再说吧。” 　　“我看行，那边的李子树，杏树也别扔，就那么栽那，到时候让他吃个够。”于大为嘿嘿笑着凑到老爹身边，指着靠近院墙的两颗果树说道。 　　“你自己家有园子，自己不种。”于老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谁叫这是你大长孙呢。” 　　“呵呵，不知道是圆葫芦还是扁葫芦呢，你咋就这么确定小凡肚子里的小子呢？” 　　“相信我，老爹，我知道你打心眼里希望生的是个小子，对不对？对不对？你看你都笑了。” 　　于大为没想到只是单纯的逗逗老爷子，结果老爷子的嘴角真是拿AK都压不住。 　　想想平日里总跟他们兄妹五个说，“姑娘、儿子都一样，我们当爹妈的都一视同仁。” 　　结果赶上孙子这辈儿，咋好像变味了呢。 　　“咳咳，别瞎说。”于老蔫强行正色，“等大凤，二燕以后都有孩子了，你这种就容易引起家庭矛盾，有些事情憋肚子里就不行？” 　　“啧啧。”于大为看着老爷子背着手回屋的背影，心里是叹服的五体投地。 　　难怪上辈子对待这几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这么好。 　　反正我对这些孩子都好，至于我心里喜欢哪个，疼哪一个，就算你能猜到你也看不出来！ 　　这一手玩的真漂亮，绝对不会引起什么不公平和家庭纠纷。 　　于大为一下子想到了兄妹几个从小到大的经历，好像如出一辙。 　　只是，老爷子心底里究竟更疼谁呢？ 第36章 打算修缮西屋 　　于大为吃过中午饭，抱着一盆中午吃剩下来的东西，朝着自己家破房子走去。 　　路过隔壁老王家的时候，正看到老王二哥拿着扫帚清扫院子。 　　“老王二哥真是个干净人，每次路过你家都能看见你在收拾院子。”于大为笑着打招呼。 　　“家里就我一个男的，我不弄谁弄呀，你这是从镇里回来啦？”王爱国放下手里扫帚，抬头站在大门口。 　　“对，请了假回来看看老婆。” 　　“真是有出息了，知道赚钱养家了。”王爱国干瘦的脸上堆满笑容。 　　这话听听就行，村里早就传开了，说于大为去镇里干活这么长时间，根本没见拿回来过回头钱，说白了就是出去光挨累没赚钱。 　　大概是看到每次于大为回来都是空着手，走的时候爹妈还得给他大包小包的带上一些干粮，也就猜测着，没赚到钱或者赚到了也不多，最多也就是辛苦钱。 　　这事私底下是传开了的。 　　于老蔫对这种事情当然也知道，毕竟本家的兄弟经常来自己家串门，然后就会问起于大为在镇里干什么，咋样，最后又把谁家的老谁，说于大为怎么怎么滴的事情抖搂了出来。 　　对此，于老蔫是见怪不怪的，只是说大为镇子里干的是苦力活，赚不了几个钱。 　　这下子村子里原本还有些羡慕于大为出村赚钱心思，顿时消弭了个干净。 　　毕竟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大冬天的都是猫冬，伱偏偏别出心裁，玩那个与众不同，肯定让有些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就好比同一个班级里的同学，都是上的音乐课，可以非要把音乐课上成英语课，还在教室里大声朗读，这合适吗？这不妥妥的卷王吗？ 　　于大为当然也清楚，屯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 　　但他乐得开心，苟住发育，比上辈子半分钱没有，还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强多了。 　　他跟老王二哥又寒暄了几句，多半是不痛不痒的话，转身回到了自家小院。 　　如今小院没人打理，当院和园子都已经长出了一些嫩嫩的青草。 　　于大为是想着，等车干了活以后，大儿子也生出来了，他就在家照顾媳妇，白天也能把园子里的杂草弄弄，顺便再种点蔬菜。 　　鸡鸭鹅啥的都养一些，再去卖猪羔（gao，四声）子的地方，抓两头小猪崽子。 　　如此今年自己就算是开门红了。 　　于大为从破旧的西方窗户钻进去，从外边把剩菜剩饭的饭盆拿进来，狗崽子们看到于大为都开始跑到他身边蹭啊蹭。 　　又过去了一个月，四只狗崽子都长大了一些，大黑，大白的毛发越发的好看，甚至能看到上面的光泽，说明自己不在的时候，老爷子是真的很用心喂这几条狗。 　　翠花是这四只狗里面最胆小的，从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妈妈的怀里。 　　每次于大为来看他们，大白都会主动把怀里的翠花用嘴叼出来放到于大为跟前。 　　于大为也是真的稀罕翠花，有骨头，有肉渣什么的最先给的都是她，只不过最后总是被狗剩子抢走。 　　说起狗剩子，于大为就是这个气呀。 　　听老爷子说，这狗野得很，自己竟然能从窗户上，扒着窗檐跳出去，可问题是能跳出去回不来呀。 　　有好几次老爷子发现它，都看见它绕着窗子下面的椅子来回乱转，急的嗷嗷直叫。 　　结果刚把它放回去，没两天又不长记性，随后又开始重复之前的操作。 　　后来更是无法无天，知道有人能把它送回去，白天就跳出来满院子的跑。 　　两边的邻居都是知根知底的，再加上这狗又瘦又挫，可这要是碰到别的屯子路过的，非把它抓走不可。 　　所以于大为与狗剩子刚一见面，直接伸手抓着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拎起来，然后拿起炕上的鞋底子，照着屁股就是一顿猛揍！ 　　“听说你又不老实了！还敢天天在当院来回溜达！不省心，我让你不省心！”于大为用出了七分的力道，打的狗崽子身体在半空直晃荡。 　　“嗷呜～嗷呜～”狗剩子被打的留下了屈辱的泪水。 　　“大白，瞅你生的狗崽子，真不省心。”于大为打累了把狗剩子往旁边一扔，伸手抚摸着大白的脑袋，“等过些天我回来了，就给你好好搭个狗窝。” 　　“毕竟有孩子了嘛，不说给你弄个三室一厅，但至少弄得宽敞一点。” 　　“汪汪！” 　　大白狗仿佛有灵性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于大为的手。 　　村里面的土狗笨的多，可聪明的也不少。家家户户养猫养狗的基数大了，总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 　　大白便是其中之一。 　　当初还是刚准备领证结婚的时候，丈母娘家的老母狗刚生出一窝崽子，于大为当场就看上了大白，也不等大舅哥同不同意，二话不说便把大白抱走了。 　　这是老狗下的最后一窝崽子，一共六只，在之后死的死，丢的丢，抱走的抱走，如今大白的亲兄弟，就只剩下老丈母娘家的大黄了。 　　论智慧，大白可以说是这窝狗崽子里最有灵性的。 　　“再过些日子，你们就得搬出去了，这房子要不了几天就得塌了。”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裂口越来越大的北墙，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等五月份开了工资，说什么也要把最后一间房子加固一下，最好是能修缮一下这个西屋。 　　西屋算是这房子的主卧，不仅宽敞，炕也大，北面还有放柜子的地方。 　　如果西屋能修缮好，一家人搬到西屋住去，也省得天天闻做饭的油烟子，毕竟对孩子不好。 　　打定了主意，于大为从窗户里面钻出去，死死将窗户合上，最后挑衅的看了一眼狗剩子，这才来到房后。 　　于大为买的房子占地面积很大，房后更是空出一大片空地，他伸手摸了摸北墙外面的这些裂痕，心中有些无奈。 　　这堵墙不仅是开裂的问题，甚至已经严重鼓包了，住在里面会很危险，倒不如扒了重盖一个西屋。 　　于大为觉得可行，等下次回来以后，开着老爷子的四轮车去拉黄土，做坯子，重新搭建西屋。 第37章 “杀人犯”姚金斧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把空了的狗盆子送回老爷子家，随后于大为便朝着河善村的兴隆屯进发。 　　去找多年未见的跟屁虫，姚金斧。 　　兴隆屯地处于家屯西北边，如果走大道，有两种选择，一个是一直往西走，会路过五队屯子，再往北走，看到供销社，就到了一队兴隆屯了。 　　还有一个是往西走到一个农村的十字路口，再往北走，穿过三队屯子，继续左拐右拐，反正最后也是先到供销社，然后便是到了兴隆屯了。 　　只是大多数于家屯子的人，走的都是毛道。 　　毛道从地里面走出来的一条道，很窄，仅够一个成年人的宽度。 　　每个屯子外都会有一条小毛道，直通河善小学。 　　一到夏天地里苞米长起来的时候，学校就会每天中午放学，在操场组织不同年级，同一个屯子的学生排成排，选一个队长，带着这一排的同学穿过高高的苞米毛道，回到自己家中。 　　毛道除了上学用以外，赶集，去供销社买东西，走路过去都很方便。 　　于大为便是走的这条多年不曾走过的毛道。 　　别人家的地，每年都会重新打垄种粮食，所以毛道是凹凸不平的，小孩子可能一步一根垄正好，可成年人，步子小了难受，步子大了又怕扯着裆，相当为难。 　　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钟，于大为才看见远处的供销社。 　　白灰破墙的外面长满了枯萎的杂草，南边是一个小门，用几根木条编成的栅栏，抬起来向左一拽就开了。 　　河善村的供销社很大，砖瓦房，足有九间。中间是两扇红色的木制大门，长长的门把手是纯铁的，底漆早都已经掉了，留下了一层黄，一层绿的残次漆渣子贴在上面。 　　于大为想着既然来了供销社，就买点东西再过去，很久没见两手空空的终归是不太好。 　　这两扇门，他记得不论是往外开，还是往里开都没问题，而且最后松开手，又会自动合上。 　　小时候他经常过来买东西，然后带着小弟们玩大门。 　　打开门，地面是铺了一层红砖，时间应该是太久了，红砖不仅有裂开的，而且表面都已经被磨得平滑了。 　　他抬起头，玻璃柜子从房子最东边，一直延伸到房子最西边，中间处是断开的，有个木制的拱形小门。 　　身后的红色大门呼扇呼扇的来回摇晃，门外的门把手圆环装饰叮叮当当的乱响。 　　空旷的屋子里，一个男人从最西边单独隔开的屋子里走出来：“买东西呀？” 　　寒暄之废话文学。 　　“对，来买点东西。”于大为回以废话。 　　“看看吧，买点啥。”男人慢悠悠的走过来，打开柜子中间的小木门走了进去。 　　如今各个屯子里都有了小卖店以后，供销社的分量也就越来越轻，如果不是仗着商品全，可能早就关门了。 　　不过如今人少的可怜，真要是想买啥东西，屯子里的人如今都喜欢去赶集，甚至路远的，更是开着拖拉机，斗子里站满人，全屯子人就一起带过去了。 　　“捡点水果吧，苹果，橘子都来点。”于大为扫了一眼供销社里的东西。 　　鞋子，暖壶，针线，锅碗瓢盆，各种小孩吃的零食……东西比好些年前多了，不过各种东西汇集到空气里的味道，却是一直没变。 　　如果仔细辨别，细细去嗅，你甚至都能分辨出新鞋底子的胶皮味。 　　“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男人将水果递给对方，“你是，于大为！” 　　“伱是……”于大为茫然了，眼前这个男的又高又瘦，满脸雀斑，看着似乎也面的糊地（陌生又熟悉）。 　　“哎呀！这老同学咋还不认识了呢！小学咱俩并排坐着，中间隔着崔婷儿。”男人脸上堆满笑容，语气中有几分无语，“马子良。” 　　“鼻涕虫！”于大为脑子里一个尘封的人影，瞬间清晰起来，慢慢和眼前这个高瘦的男人相合！ 　　没错，小时候一到冬天，两个带颜色的鼻涕在鼻孔里，一会出来一会进去……老师看着他都非常无奈。 　　有一次跟他一起去学校水井旁打水，结果这家伙弯腰的时候，鼻涕就那么吊在空中，于大为深怕对方的鼻涕掉进铁桶的水里，毕竟这水大家用来喝的。 　　于大为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果，突然又不想买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把这小子弄到供销社来了。 　　“你真行，都混上铁饭碗了，哎不对呀，你不是初中辍学去南方了吗？”于大为突然想到。 　　“唉，别提了，跟屯子里几个大哥一起去了南方，差点没让人贩子把我给卖了。”马子良摇头叹息，“后来实在是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来了，然后就在供销社了，前几年我师父退休，这边供销社现在就剩我自己了。” 　　“挺好的呀，铁饭碗。” 　　“呵呵，真要是铁饭碗我就不用愁了，现在屯子里基本上都有小卖店了，除了小孩来这边买点东西，其他很少有人过来，这以后还不知道咋整呢。”马子良满脸愁容，“对了，你不是去呼市上学去了吗，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挺长时间了，我这不听说斧子回来了吗，想着去看看他。” 　　马子良面色一变，犹豫良久才开口：“你可能不知道吧，以前听人说斧子是外边挖矿赚钱了，今年回来之后才知道，是犯了事抓起来了。” 　　“说是非法采矿，我这边小孩天天过来买东西，他们说是杀人了。”马子良叹了口气，“我是不信的，可这小子天生是个二愣子，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真把人给攮了。” 　　“我没别的意思啊，反正就是告诉你一声，现在村里人都躲着他，生怕惹上什么是非，我知道你俩小时候关系好，单纯是想提醒你一下，去不去你自己定。” 　　于大为把零钱给他，拿起水果笑了笑：“谢了。” 　　然后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马子良跟斧子从小不对付，他是知道的。 　　不过也不能说人家就一定存了什么坏心思，小时候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只是于大为心里有些堵得慌，不论是未来的互联网时代，还是如今这个时代，舆论在什么时候真的都是很可怕的东西。 　　可于大为还是得去找姚金斧，不仅仅因为他开挖机过硬的技术，毕竟技术如果不过硬，不可能被黑矿老板看上，更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份感情。 第38章 再见二嫂（合章） 　　从供销社北门出去以后，便到了兴隆屯的主街（gai），两边的仿佛大多都是干打垒，砖瓦房的也有，甚至还有新盖的，只不过相对来说很少。 　　他按照小时候的记忆，来到兴隆屯偏西侧的位置，然后看见了一条小路，穿过小路便是来到了后面这趟街（gai），继续朝西走，没走两步便看见一个小院。 　　大小不到一亩地，不论是园子，还是屋子相对来说都比较小，当院的过道也比较窄。 　　门口是用老木板做成的院门，上下两头是尖的，最边上有个红绳，此时正系在院门口的门柱上。 　　于大为一眼就认出了小园子里干活的那个人，男人，二十多岁，整张脸略显几分黝黑，满脸的胡茬，他此时正用锄头把院子里的苞米根刨出来。 　　这小院原本是姚老师的，过了这趟街，正对着的前面那家就是姚老二的家。 　　几年前姚老师的老伴儿去世，姚老师就搬到了大院跟姚老二一起住了，至于这个小院就一直闲着，园子里也没有种蔬菜，反而是种了苞米。 　　苞米好照顾，可每年开春土地松软的时候，得把园子里的苞米根子起出来。 　　用火烧是不行的，容易把院子点着了。 　　于大为双手搭在园子栅栏外，一脸笑意的盯着头也不抬的傻大个。 　　等到一根垄弄完，男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于大为那张笑脸，男人一愣，随后激动把锄头一甩，跑到园子南边，踩着栅栏跳了出来。 　　“哥！你咋来了呢。”男人呲个牙，笑得很灿烂。 　　“咋？我就不能来了呗？”于大为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水果放到他怀里，“这块你自己住啦？” 　　“嗯，我现在会做饭了，前院二嫂偶尔也会送点吃的过来。”男人瞟了一眼周围冒头的邻居，笑呵呵的一把拉住于大为的胳膊，“走，哥，咱屋里聊。” 　　“行，啥时候吃饭呀，中午没吃饱，我都饿了。”于大为笑了笑，跟在了姚金斧身后：“正好咱哥俩这么长时间没见不得好好喝点，喝完了今儿就在这睡了。” 　　“啊？”姚金斧愣在门口，面色有些为难，“哥，不是我不想留你……” 　　“行了，别唧唧歪歪跟个娘们似的，进屋！”于大为撇下姚金斧，拉开门率先走进去了。 　　屋子是两间房的格局，打开门是外屋的厨房，右边的东屋是住人，两个屋之间有一个拱门，门上挂着老旧的帘子。 　　于大为对这儿熟的简直不能再熟了，就连姚老师当年在屋里藏的私房钱，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小时候还带着姚老三（姚金斧）直接勒索姚老师，俩人多少能拿到个三分、五分的，这已经不少了，能换好多块糖。 　　“伱呀，从小就是个孬性子，半天打不出个屁来，要是一直在村里这么待下去，早晚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于大为掀开帘子走进东屋，屋里的墙壁上贴满了报纸，各种年代的都有。 　　屯子里的很多家都是这样，哪有钱贴瓷砖，多半都是不知道从哪淘来的报纸糊墙上，每年过年的时候会换一批新的。 　　不过这几年屯子里大多数人家日子过得好了，喜欢用白灰刷墙，再过几年家家户户有盖新房子的，就都换成瓷砖了。 　　时代的发展如同浪潮一下，此时不抓机遇很可能会错过一辈子。 　　“嗯嗯。”姚金斧靠在炕沿上，耷拉着脑袋，盯着自己这双破了角的黑色棉鞋，挨训的神态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先给你哥我整口吃的，饿了！” 　　“哦，好！”姚金斧一米九的大个子，掀开帘子猫着腰，穿过举高一米七拱门来到外屋，忽然又探回脑袋，“哥，你想吃啥？” 　　“老三样，你先弄着，我再去供销社买点高粱酒。”于大为起身，二人分工明确。 　　于大为上初中的时候，每次路过一队兴隆屯，都会蹭姚老师家的饭，姚老师是不愿意的，毕竟偶尔就会带着小儿子坑自己一把。 　　可架不住有个稀罕于大为的媳妇，师娘的性格彪悍，屯子里没一个敢惹的，人称下山虎。 　　当年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有这么一号彪女人，打架比男的还猛，骂人比泼妇还强，这种人在屯子里就三个字——惹不起。 　　至于师娘跟姚老师的爱情故事，于大为不曾听姚老师提起，只是小时候每次缠着他问时，师娘看着姚老师总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 　　可以说，于大为的童年里，师娘是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上初三的时候师娘便走了（去世）。 　　于大为想，如果师娘如今还在，屯子里这些跟老姚家平日不对付的，哪个敢冒头说姚金斧一句不是？还不都得关上自家的门，乖乖趴窝去。 　　师娘的菜做的好吃，干豆腐炒大葱，酸辣土豆丝，鸡蛋酱（蘸酱菜）……于大为光想想就流口水。 　　曾经有一段时间，师娘还给自家奶奶自爱生产队帮过忙，还是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奶奶说生产队要找个会做饭的，给她当下手。 　　自己当时就说师娘做饭好吃！然后老太太第二天就去了兴隆屯，隔天师娘就成了生产队的帮厨，也是正赶上姚老师一家困难，无形中帮了他们家一把。 　　所以师娘看于大为，其实就跟看自己第四个儿子差不多。 　　只是当时太小，于大为对于这些个人情世故根本看不懂，只知道师娘对自己很好，姚老师也很好，就是抠，小家子气，于大为不爱搭理他。 　　炕上放张老红的八仙桌，蘸酱菜，酸辣土豆丝，大葱干豆腐齐活，旁边放着一帮个高粱酒（散白），于大为还买了一包花生米。 　　白酒倒入两个大瓷碗里，二人开始各自讲述这些年的事情。 　　于大为还好，上高中的时候谈了个初恋，还是住在隔壁的学姐，学习成绩也行，能摸到本科线一点点，而且还是班级里的班长，有两个不错的生死兄弟，孟凯，艾勇强。 　　可以说他的高中生涯，除了没户口，最终没法考大学之外，其他的不算遗憾了。 　　倒是姚金斧这边，讲着讲着便哭了，当初技校毕业以后，有个大老板从呼市来的，开的还是个进口轿车，大家都争着去抢这份工作，结果自己意外被对方看中了。 　　然后被对方带过去，便开始了一路歧途。 　　其实最初期还好，几个合伙人老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再加上姚金斧听话，懂事，技术跟着老师傅们也提高了不少，所有人都赚了钱，包括姚金斧。 　　不过他没有乱花，而是把钱都存起来，给了自家老爷子。 　　于大为一听就不对味了，姚老师那嘴赶棉裤腰了，钱放他手里，他不花可他不得到处说！ 　　结果跟于大为想的这样，这姚山跑可真是遥山跑、到处聊，不看到屯子人羡慕的表情誓不罢休，非要从别人身上找成就感。 　　可以说如今姚金斧的困境，他爹姚山跑至少得有一半的责任。 　　后来的事，于大为也知道了个大概，被人举报之后，抓起来判了三年。 　　姚金斧本想出来就回屯子，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去外面了。 　　可没想到，一切都变了。 　　回来的时候，想去看看住在县里的大哥，结果大哥把自己单独叫到外面吃了个饭，便把自己给送走了。 　　到家的时候，二哥也不太待见自己，还是二嫂和爹给二哥施压，才在前院住了几天，不然姚金斧都没地方住。 　　后来他隔天便收拾老房子，第三天就在这个老房子里生活了。 　　哪怕是过年都没有去过前院。 　　二哥不把他当兄弟，他何尝不是？ 　　不过最让姚金斧受不了的是，全村的质疑和背后的指指点点，自己明明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结果说的自己十恶不赦一样。 　　现在村里的孩子，有些个不懂事的，看到自己甚至用土块子砸自己，还有些编着歌说他。 　　当初他老妈在屯子干翻的那些个人，全都开始用尽浑身解数拖自己下水。 　　姚金斧说起自己的处境，又想起老妈还在的时候，酒精的麻醉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的哭出声。 　　于大为沉默地喝着酒，端起二大碗的手，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 　　屋里的蜡烛在桌子上，烛火轻轻摇曳，夜晚已经比冬天来得晚多了，可架不住黑暗依旧会每天遮盖住这个村子，这个世界。 　　“老三在家吗！”一道声音打破了二人的沉寂。 　　于大为莫名感觉声音熟悉，等到开门的人进来以后，他这才发现，竟然是姚金斧的二嫂，也就是前院姚老二的媳妇儿。 　　“你是……大为？”姚二嫂手里端着一小盆小鸡炖蘑菇，刚进屋就看见了于大为，“妈呀！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啥时候来的？” 　　“下午来的，二嫂你这肚子，这是第几胎了？”于大为顶着通红的脸，看到姚二嫂隆起的小腹，心里还是有些吃惊的。 　　姚二哥跟姚二嫂这两口子十八岁就结婚了，那时候他刚念初三，按理来说过了好几年了，到现在还在生，那至少也得四五个孩子了吧？ 　　这计划生育能让？ 　　“第二个，老大今年也才三岁，我跟你二哥，孩子要的晚，上一个是姑娘，这一个想生个儿子。”姚二嫂将小鸡炖蘑菇放到桌子上，“正好，给你兄弟俩再填个菜。” 　　姚二嫂刚把菜放下，扭头就看见自家小叔子红着眼睛，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认谁都看得出来，刚才肯定是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 　　“斧子，咋滴啦！又是那几个狗逼娘儿们说你啦！干他娘的！”姚二嫂这火气刷的就上来了，迈着步子开门出去就对着周围邻居大骂道：“干你们狗娘的！一个个都TM没事闲的！天天其库插其库插说JB没用的，有种别躲家里啊！” 　　“敢TM在背后嘀咕人，不敢出来硬钢是吧！别TM让我抓你们，要是让我抓住，我TM把你们嘴撕碎了！TM一群没逼脸的玩意！” 　　“我妈在的时候你们咋跟TM跟耗子似的呢！别以为我妈没了，你们TM就能欺负我们老姚家的人，惹急眼了！我TM拿菜刀砍死你们！让你们说！” 　　于大为跟姚金斧俩人使劲往屋里拉二嫂子，边拉边解释：“嫂子没谁惹我，是我自己喝多了，真的。” 　　“是啊，二嫂子，你这还有身孕呢！动什么气呀，快进屋喝点热水消消气。”于大为被姚二嫂吓得满头大汗。 　　倒不是别的，真是怕这孩子出事。 　　这么鼓溜的肚子，怕没有一两个月就生了吧，可沾不得气。 　　“你俩别拉我！我今天非得治治这帮棉裤腰不可！真尼玛拿自己当盘菜了，她们以为她们是谁呀！谁都能欺负一下我们家老三！” 　　于大为眼见对方火气又起来，急忙给斧子使眼色。 　　多年的交情，姚金斧搭眼就明白，快速凑到姚二嫂身边：“嫂子，嫂子，进屋，进屋我给你细说行吗？” 　　“行！” 　　二人费劲巴力的终于把姚二嫂弄屋里去了，还好平心静气之后，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于大为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孩子没几天就应该快生了，当场把他通红的脸都吓白了。 　　心中也颇为无奈，这要姚二嫂可真是学了她婆婆的精髓了。 　　当年婆婆便是看上了姚二嫂这股子彪悍劲，再加上姚家姚老二是个闷骚的性子，必须得有人镇镇她，好说歹说把同村的这位晚辈后生请回家，成了她家的二儿媳妇。 　　也正因为有姚二嫂在，姚家在兴隆屯依旧有几分面子，没谁敢当面招惹。 　　还因为有二嫂的原因，姚老二家在屯子里才能盖上大房子，有了前院那么大的地方。 　　“二嫂子，别的时候生个气什么的都没事，如今这回可千万忍住脾气，你多少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于大为解释完前因后果，又对二嫂开始思想教育，“你看我家那口子，如今没几天也快生了，都劝她少生气呢。” 　　“没事！我生第一个的时候也这样，一点事没有。”姚二嫂看了姚金斧一眼，“妈走的时候，老三和老妹还小，妈临走之前最后是把我叫屋里的，跟我说，让我多帮着点弟弟妹妹。” 　　“我这个当嫂子也没做的太好。”姚二嫂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于大为跟姚金斧又是一阵安慰，这才把姚二嫂情绪稳定下来，安静的送回前院。 　　“唉，没想到二嫂这些年还是这么个性子，简直属火药桶的。”于大为站在当院感慨不已。 　　“嗯，可急了，现在怀的是二胎，结果都把第三胎的名字想好了。”姚金斧嘴角上扬，除了爹家里对自己最好的便是二嫂了，有她在就能感觉到老妈还在。 　　“啥玩意？姚老二啥意思？多年不种树，种下就不停呗？”于大为言语嘲讽拉满 　　“呵呵，二哥这不想儿子想疯了吗，尤其是这两年大哥生了儿子，我爹呢，又是个重男轻女的性子。”姚金斧转身跟在于大为身边回屋，“估计是受刺激了吧，这次要还是姑娘肯定还得生。” 　　“然后嫂子就彪起来了，说，既然要儿子那就生吧，我先把姑娘名字起好。”姚金斧开门呵呵一笑，“然而二嫂就给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叫姚美玲，下一个排队的第三胎叫姚美霜。” 　　“要不是我爹跟我二哥求着让她别起了，我估计都得起到第五胎。” 　　“哈哈，嫂子是真彪，嗯？”于大为坐到炕上，忽然脸色一变，震惊地看着姚金斧，“你说啥！你再说一遍！二嫂肚子里的孩子叫啥！” 第39章 大儿子未曾说出口的初恋（加更） 　　“姚美玲啊，咋啦？不，不好听吗？”姚金斧被于大为震惊的神情弄紧张了，急忙喝了半碗酒压压惊。 　　于大为怔怔的坐在炕头，嘴张着半天也没合上，一时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他也喝了一小口五十六度的高粱酒，强压下心里的震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于大为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苦笑着捻起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前世曾经有一年过年，给大儿子家的仓库焊几个铁架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就从老皮箱子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 　　本子的年岁都跟他爷爷差不多了，最开始那几页还都是他老姑于芳的字迹，都是一些数学笔记。 　　当时于大为刚要放回去，却在后面几页开始，发现了大儿子不得了的秘密。 　　是一本日记。 　　从日期来看应该是从小学转学到油城初中时候的日记。 　　字依旧是歪七扭八，抽筋拔骨一样难看。 　　于大为强忍住不打他的冲动，看了几页，随后就发现了这小子以日记的形式，每天给一个叫姚美玲的女孩写情书？ 　　说情书又不是情书，只是单纯的记录生活的点滴，上面也从来没表达过喜欢和爱。 　　但字里行间，于大为总是能读出那种思念，喜欢。 　　一本日记，写了整整四年（初中四年），都是对同一个人写的。 　　说不喜欢那是假的，而且日记到后面还有两个小高潮。 　　一个是当他初一寒假回老家时，从发小的口中得知姚美玲已经辍学不念了。 　　还有一个便是初中毕业考上省重点以后，那个暑假再次回到老家，他在老供销社看到了她，跟一个男孩手牵手。 　　她好像有了男朋友，他没去打扰，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在那之后，日记也到了最后一页，仿佛是个魔咒，又像是一个句号。 　　于大为合上日记本一直想不明白，这姑娘究竟是谁？因为河善村下面有五个屯子，姓姚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跟大儿子同年级的，他也不清楚啊。毕竟他小学的时候，于大为一次都没去过学校。 　　主要是没必要，毕竟于家屯东头老张家的张百仓就是河善小学的校长，有啥事直接问校长还不好使？ 　　所以，对于这位叫姚美玲的小姑娘，一直成了于大为心中的谜团，哪怕人生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想明白，这个叫姚美玲的小姑娘究竟是哪个老姚家的孩子。 　　现在好了，破案了！ 　　感情源头在这儿！ 　　于大为嘴里咀嚼着花生，脑子里一团糨糊。 　　他对自己的人生是不满意的，所以想要去改变，那他儿子呢？愿意被改变吗？ 　　“哥，你咋啦？你咋半天不吱声呢？我二嫂怀的孩子咋啦？”姚金斧有些担忧，“你是不是跟伱家老爷子学了啥相面的手艺，看出了点啥。” 　　“我哪有那个心情。”于大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倒是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 　　“你说。” 　　随后于大为强压下大儿子暗恋这个事，讲了一下自己挖掘机还有最近的活儿。 　　谈到正事，于大为明显严肃了很多，虽然是兄弟，但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明白。 　　工资多少，节假日能放多少天，合同怎么签，最后还有一些个保密协议。 　　姚金斧的事情其实无形中给于大为也上了一课，让他更认识到低调的重要性。 　　他同样不让姚金斧跟屯子里任何一个人谈起，自己有挖掘机的事情。 　　如果问起他做什么工作，能含糊地说更好，不能含糊便说找了个开勾机的活儿。 　　尽量做到不惹是非。 　　倒不是于大为怕什么，而是养挖机赚的钱，确实够屯子里的人眼红了，别说是屯子里，就算是市里面正常上班的，也不可能一个月搞到一万五。 　　虽然是毛利，毕竟这里面还有维修，养护，司机等等，都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 　　可赚到的钱依旧不可想象了。 　　于大为给斧子的工资，是一个月两千，年底有奖金。 　　如今大市场行情，挖掘机师傅们，新手一个月八百，老手一千五到两千五之间，这样的工资，还是在镇子这样的市场，已经不低了，甚至是高了。 　　可挖掘机只要一工作，至少从早晨七八点开始，到晚上十一二点，有时候甚至还会上个夜班，到半夜一两点，直接连轴转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这是技术钱也是辛苦钱，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可能觉得这钱很多了，但于大为却觉得两千块钱给斧子当工资，非常合理。 　　并且也把特殊情况都交代清楚了，至于奖金，就是看后面工作的具体情况了。 　　当然，这只是开始，随着未来车养的越来越多，于大为想把眼前这个榆木疙瘩弄成管理者。 　　不需要啥都管，只要管好司机师傅们就行。 　　姚金斧不是笨，只是凡事不留心，懒得过分思考。 　　某种程度上跟上辈子于大为差不多，不然两个人也不能关系那么好。 　　搞定了这个事，于大为跟姚金斧又开始喝酒。 　　姚金斧随他爹，是个海量的肚子，整整五斤的白酒，喝了有小三斤左右。 　　一方面是开心，另一方面是很开心。 　　于大为则是个喝酒脸就通红的人，有点酒精过敏，喝不了太多。 　　结果都是与姚金斧碰杯，他大口喝，他小口抿。 　　斧子也不在意，反而是笑呵呵地讲着小时候的事。 　　还回忆说，当时被呼市老板看上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心里一直存了有一天能见到哥你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人没见到不说，还莫名其妙把自己弄进去了。 　　于大为嘲笑道，就算你翻遍整个呼市，也找不到自己。他当年求学的地方其实是呼市下面的一个镇子，属于EWKZ自治旗，周围全是矿区，镇子里的人不多，去市里坐车至少得一个多小时。 　　俩人讲着讲着，后来舌头都有点发直了，最后都不说话了，一个躺在炕头，一个躺在炕梢。 　　好像小时候一样，吃饱了，喝足了，炕上玩累了，然后沉沉的睡去了。 　　外面的风偶尔会敲打着玻璃，屋子里的蜡烛在最后释放一点亮光后，化作了一缕青烟。 　　左右两边的院子里，偶尔能传来几声狗叫，还有夜晚不正常的大公鸡，站在墙头扯着嗓子打鸣。 第40章 开工，租赁市场遇坏掉轮挖 　　临近四月中旬快开工的日子，于大为一早就开车四轮头，拉着姚金斧朝回收站那边赶去。（作者语：四轮头，四轮车头部，没有后面的斗。） 　　“哥，快点吧，都八点了，拖车司机早到了。”姚金斧神情焦急，“要不我来？” 　　“不用，来得及。”于大为瞥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姚金斧，“兄弟，记住哥的话，遇事别急，要慢慢来，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哥呀，那你也不能开个四轮车跟划水似的呀。”姚金斧感受了一下这不到四十迈的车速，按照这个速度到镇上，估摸着还得十多分钟。 　　“你开你开，伱厉害你来开。”于大为把车停边上，二人互换位置。 　　“哥，你就瞧好吧。”姚金斧神情一肃，脚踩油门，弹射起步，吓得于大为双手死死抓住姚金斧的座椅，整个人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不过好在，没多久二人便来到了段大海的废品回收站，穿过外面的挖掘机租赁市场时，于大为明显感觉到市场上的挖掘机，以及各种工程设备都变多了。 　　估摸着周围的镇子也都知道了，这边要开始工程项目了。 　　不过他不在意，这次修高速路的体量非常大，而且时间非常紧迫，就算是把这些车都加上，可能都不够用。 　　“前面那个院就是。”于大为指了个方向，用手锤了两下嗡嗡的脑瓜子。 　　姚金斧看到周围全都是工程车，也不敢开太快，从各种型号的勾机身旁慢慢挪动：“哥，这边挖掘机真不少，快赶上呼市那边的租赁市场了。” 　　“最近不是有活么，平日里根本看不到几个。”于大为坐在四轮车头上，已经看到段大海家院子里停了一辆大挂车。 　　就在这个时候，于大为恰巧余光扫过一棵柳树下面的小型挖掘机。 　　跟常见的挖掘机不一样的地方是，它不是用履带，而是换成了四个轮子，上面有一个十分狭窄的驾驶室，不过挖掘机的大臂，二臂，铲斗都有，只不过都是小号的，甚至可以理解成微型。 　　于大为上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轮挖式勾机，无他，太鸡肋了，干不了重活。 　　最多也就能挖个电缆、埋个光纤啥的，不过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活，国内最早铺设电缆，那也得二零一几年了。 　　种树挖坑倒也可以，可目前来说都是用屯子里的男女老少，拿着板锨挖坑种树。 　　驾驶舱玻璃上写着几个大字：低价出售。 　　下面还配了一行手写的黑色小字：发动机已坏，其他完好。 　　于大为看到以后也是无奈叹息，这个轮挖老板估计也是想到没啥活，还要花钱修，实在是不值，不如卖了换个大的，好去弄芦河镇高速路的工程。 　　这个想法可以说是非常明智的。 　　“哥，那个小轮挖能捡漏啊。”姚金斧同样看到了发动机坏掉的轮挖，技校上学的时候，各种挖掘机大类他还是有学过的。 　　“捡什么漏？又没它活，就这小破玩意，白给我都不要。”于大为此时的心思全在那台老日立上，根本没时间估计顾及其他。 　　二人来到院子以后，就看见挂车司机在院子里跟段大海聊着天。 　　还好，遇到个脾气不差的，愿意等。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日立的专属司机姚师傅了。 　　姚师傅第一次在几个人围观下，坐上这台老日立，脸上还有点不好意思，甚至带着点青涩。 　　想来是好几年没摸勾机了，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可随着他启动老日立，不断熟悉操作之后，几年前日日夜夜开挖掘机的手感福灵心至，脸上原本的忐忑，瞬间被自信与严肃所取代。 　　挂挡，抬大臂，收二臂，收铲斗，移动车身，调整角度，上拖板……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姚金斧把车熄火，下车站在拖板上看着这台自己以后的老搭档，一时间怔怔出神。 　　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碰挖掘机了，可没想到，在自己最绝望的这一刻，大哥又给了自己这辈子重开挖掘机的机会。 　　“发什么呆呀！快下来！别以为技术好我就不敢削你啊。”于大为表情严肃中又夹杂着笑意，“走了！” 　　“好。”姚金斧咧着大嘴跳下车，跟在了于大为后头。 　　“路上比谁都急，现在不急了是吗？” 　　“嘿嘿，之前不是怕司机等的不耐烦么，没想到这位司机师傅脾气这么好。” 　　“别拍马屁了，咋拍他也听不见，抓紧跟上。” 　　二人开车四轮车紧跟在大挂车后头，前后脚来到了工地的九号标段。 　　九号标段这边目前只有一台挖掘机，因为活比较轻松，好做，一台大型的挖掘机完全能应付得过来。 　　除了挖掘机之外，还有互相配合的压路机，翻斗车，洒水车，给这些车加油的油车等等。 　　当然，工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工人，但工人的数量，没有盖楼的地方多就是了。 　　“走吧，去宿舍给你找个住的地方。”于大为把拖车的钱付完，看了一眼勾机，转身带着姚金斧朝宿舍区走去。 　　不近也不远，三里多地。 　　对于九号标段的工人来说，宿舍是很近的了，其他标段的，干活都需要坐车过去。 　　一般都是翻斗车司机开工了，谁要是去哪，直接摆摆手，司机师傅也知道这都是同一片的工友，开门就让上去了。 　　宿舍是几块铁皮几根钢管简易搭成的板房，一个十平米的房间，有上下八张床铺，门口是几个小凳子。 　　“这附近几间都是勾机师傅住的地方，等再往前面，是别的工程队宿舍。”于大为将右手的包裹放在了下铺靠门的位置，“我觉得这个床行，夏天有风不会太热。” 　　“你先住着，要是不习惯再跟我说。”于大为坐在对面床上，“等回头我问问二舅，还有没有单间啥的。” 　　“哥，这就顶好的了。当年我在矿里那会，住的都是草棚子，冬天的时候都不敢取暖，怕把房子点着了，哈哈。”姚金斧笑着打开了包裹，里面有被子，换洗衣服，毛巾，水缸子（铁制水杯），一个洗脸盆。 　　出门的时候，二嫂特意给自己买的新洗脸盆和缸子，毛巾。 　　“行吧，先将就一下吧，以后跟哥混，肯定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于大为拍拍他的肩膀。 　　于大为能感觉到，斧子是真的把心结打开了，这样就很好。 　　随后的几天，于大为陪着斧子一直到开工当天。 　　原本二舅说有个开工仪式，可早上的时候又给取消了，直接正式开工。 　　二舅忙得是脚打后脑勺，根本没工夫搭理于大为，他也没有深问。 　　这台老日立UH03刚开始的时候，动作还比较迟缓，姚金斧也知道这是台老车，不敢幅度太大。 　　可随着各种新换的零部件开始不断磨合，姚金斧对这个车的掌控感越来越强，整个勾机开始进入了正常工作状态。 第41章 于大为再遇黄丰仓 　　“哥，你看咋样？”姚金斧打开车门，看向下方的于大为。 　　日立挖掘机干了一会，整体情况都不错，再加上姚师傅熟练的操控，于大为当即竖起了大拇指：“不赖！” 　　“9号标段的负责人这会还没来，趁这个工夫你多练练车。”于大为回头瞥了一眼远处各种工程车，“也是奇了怪了，第一天干活见不到领导，媳妇交给我那么多拜年嗑，应该是用不上了。” 　　“行，以前开的是临工挖掘机，操控感还是有些不一样，我再试试。”姚金斧有些兴奋的回到了驾驶室。 　　“斧子，这样，你好好干活，等主管来了伱先帮我应付一下，你嫂子明天就要生了，我得回去一趟。”于大为想到自家媳妇生孩子，心里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等下个月钱到位了，我再打点一下各方小鬼，这个月把活干好别人给留下把柄。” 　　“放心吧哥，前些年跟着那个老板没少学人情世故的东西，他经常把我叫去挡酒。”姚金斧自信一笑。 　　“行，有事随时通知我。” 　　于大为撂下这句话，开着四轮头出了工地就往回走。 　　倒不是他心大，放任姚金斧胡来。 　　养车其实就是这样，老板不能一直看着场地。 　　好多事情其实是需要跟师傅们配合，才能发挥出团队的最大优势。 　　其实按理来说，于大为应该在工地开工时盯上个两三天，可十分不凑巧，他媳妇上辈子生大儿子的日子，就在这两天。 　　准确的说，是93年4月16，上午九点。 　　回去的时候，奔着西边的小路走，算是抄了近道。 　　可谁知开到一半的路程时，就碰见一辆奥迪堵在路中间，旁边倒是有个空隙能过去，只不过于大为看这辆奥迪，怎么看怎么熟悉。 　　最终与车后座的某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没错了，确认过眼神，又是那个衰人。 　　“呀！是你！”黄丰仓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 　　相比较于大为的诧异，车里的黄丰仓明显十分激动与开心。 　　“额，好巧啊，老板。”于大为瞥了一眼机盖里冒烟的奥迪，“你这车年头不少了，又不经常保养，可得悠着点。” 　　“你谁呀，这里没你的事，抓紧离开别挡着路。”一个穿着西服，戴着手套的男人从身后走出来，表情有些不悦。 　　刚才这个人说的话他听到了，什么叫经常没保养，他有事没事的时候就擦车，还给车里加点玻璃水和防冻液，偶尔还打打气，这咋就没保养，谁说没保养！ 　　这不是打他这个司机的脸么。 　　于大为看着膀大腰圆的男人一愣，也不知道这哥们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没发现你老板跟我认识吗，竟然还这么强横说话，估摸着不是老板的小舅子，就是别的什么亲戚。 　　“堂哥，你别听他瞎说，这车我经常保养，天天擦，你看这门把手那块，我都快擦秃噜皮了。”男人走过来解释。 　　于大为满头黑线，确认了，这家伙绝对是个大聪明。 　　“唉，黄蛮，你先去把常主管叫回来吧，他应该没走多远。”黄丰仓打开车门，将手里的报告放在了车上。 　　“那行，我这就去。”膀大腰圆的男人提了提裤子，瞥了一眼于大为，转身朝东边跑去。 　　“小兄弟，让你看笑话了。”黄丰仓满脸歉意的站在四轮车旁。 　　于大为赶紧下车：“没事没事，这哥们很，很有性格。” 　　“呵呵，我老家的堂弟，过得不好，刚让他来没几天。”黄丰仓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对了，既然大师傅驾到，那就不需要找谁来给修车了，你快帮我看看吧。” 　　“行吧。”于大为稳了稳心神，他还没有从黄蛮撒丫子狂奔的背影上扭转回来。 　　打开前机盖，烟雾瞬间散去了不少，整个零部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于大为伸手在发动机表面轻轻抚摸了一下，温度很高非常烫手。 　　“冒烟不是啥大问题，这车还有啥问题呀？”于大为问。 　　“是打不着火，快两个点了，反正知道的各种办法都试了，也没打着。”黄丰仓从后备厢拿出一副棉手套。 　　“嗯，看得出来。”于大为瞥了一眼驾驶室里被扯出来各种线，简直无语死了。 　　“我怀疑可能是发动机出了问题，我需要扳手打开看看。”于大为看向黄丰仓。 　　“扳手没有，要不我给你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别了，这么一会都走丢俩了。”于大为转身朝着四轮车空隙看去，那里有个焊死的工具盒，打开以后找到了几个型号的板子，还有一个加长杆。 　　“我先把车往边上靠一下，然后再给你看看车。”于大为将四轮车开过去，靠在了奥迪屁股后头。 　　随后开始拆卸发动机机盖子。 　　“你这是去哪呀？”黄丰仓站在于大为旁边，好奇的看着他拆卸。 　　“我啊，刚从工地的9号标段回来。”于大为边拆螺丝边说。 　　黄丰仓眼神微亮：“你叫于大为吧？” 　　于大为猛然回头盯着黄丰仓，愣了一会，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你咋知道？” 　　他虽然猜测对方很可能是工地的某个大领导，可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职位。 　　难道这人是他们九号标段的主管？ 　　“呵呵，我咋知道？”黄丰仓来了兴致，把后座上的报告拿了出来，翻到了某一页，“你看看吧，这上面不止有你在九号标段具体事务，还有你的一寸照片，那你说我咋知道的。” 　　没跑了，九号标段的主管无疑了。 　　于大为此刻有点荒，这特么上班第一天，摸鱼就撞枪口上了，要完犊子。 　　这可真是打着灯笼去茅房——找屎啊！ 　　“呵呵，大为呀，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开工的日子吧。你这个勾机老板不在现场，合适吗？”黄丰仓笑眯眯的看着于大为。 　　他其实早晨看到关于于大为的事务报告就很吃惊，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小伙子，竟然有一台挖掘机。 　　在城里或许这不算什么，毕竟父母有本钱，可于大为的地址明明是于家屯，屯子里的人家竟然能养得起一台挖掘机。 　　着实让黄丰仓大开眼界，不仅如此，看到那张一寸照片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如今终于对上号了，他也终于释然了。 　　这样一个技术了得的小伙子，养一台挖掘机，好像也不是那么说不过去。 　　白手起家呀，他很欣赏这位小于师傅。 第42章 于大为的领导 　　“嘿嘿，领导，您宰相肚里滚滚圆，能撑宝来能撑船，千万别跟我这小人物一般见识。”于大为努力挤出满脸笑容，“实在是家里有事，我媳妇这两天马上就要生了，不回去看看真不放心。” 　　“嗯，也算情有可原。”黄丰仓点点头，指了指身后某条细狗，“不过我可不是你的领导，哝，你真正的领导来了。” 　　于大为又是一愣，看了看黄丰仓，又看看远处那位干瘦的男人，旁边还跟着黄蛮。 　　“那，那您是……”于大为目光好奇。 　　“我呀，我是你领导的领导。”黄丰仓笑眯眯的看着于大为，“我叫黄丰仓。” 　　于大为心脏狂跳，我TM的就想绕个小路，结果自己摸鱼的事不止领导知道了，领导的领导都知道了，这尼玛什么点子。 　　不过回头想想，亏了二舅那天把车停下，让他帮了人家一把，提前给人家留了个好印象。 　　此刻再次见面，再加上有技术傍身，可真就不是一加一得二那么简单了，这波运作得当，还不得芜湖起飞。 　　“小常，快过来一下。”黄丰仓看向于大为微微眯眼，回身笑着对干瘦的男人招招手。 　　于大为望着被叫做小常的干瘦男人走过来，对方带着眼镜，小麦肤色的脸颊，饱经风霜。 　　“领导。”干瘦男人走到黄丰仓面前，先扫了眼于大为，随后好奇的开口：“怎么了领导” 　　黄丰仓拍拍于大为肩膀：“这位叫于大为，我想伱应该认识的，咱们这破车现在就靠他了。” 　　常主管看了一眼于大为手套上的黑油，又看了一眼散落在机盖旁边的扳手，干瘦的脸上满是笑容：“认识，合同上见到过照片，于小兄弟，幸会幸会。” 　　“领导好。”于大为赶忙打招呼，“您放心，多少我还是懂点修车技术的。” 　　“辛苦你了，没想到于老板竟然还懂修车，真是年轻有为。”常主管站在一旁，忍不住给于大为竖起了大拇指。 　　“黄蛮，去帮一下大为。”黄丰仓也面带笑容。 　　“好。”黄蛮答应。 　　于大为看了一眼这个膀大腰圆的大聪明，一时间也不好安排他：“在旁边歇着吧，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叫你。” 　　“好。”黄蛮点头，老老实实站在于大为身边。 　　“于大为，没想到你比照片里面的帅多了，年纪轻轻，又有技术，又养勾机，前途不可限量。”常主管不知何时站在了于大为另一侧，不留余地的夸赞，声音不大，但至少保证周围的人全都能听见。 　　“嗯，不只年轻有为，还会照顾媳妇呢。”黄丰仓靠在车边，低头继续翻看着报告，“刚跟我说他媳妇快生了，也就这两天的事。” 　　“好事啊，只要你的勾机在工地，有师傅开着正常工作，这几天你就不用来了，安心在家照顾媳妇。”常主管真诚一笑，“提前祝你母子平安。” 　　“谢谢领导，谢谢大领导。”于大为脑门此时全是汗，也不知道是修车累的，还是怎么回事。 　　“放心吧，小常是我的人，不要那么紧张。”黄丰仓匆匆看完报告的最后一页，回身将报告又放回车里：“安心把老婆孩子安顿好，不然干活的话也会分心的。” 　　“小常，我感觉设备还得扩一下，你自己把握，目前看是够的，但后面怎么样说不准。东北能干活的日子就那么几个月，工程进度上千万别出问题。”黄丰仓走到三人跟前，目光看着于大为拆卸发动机零件。 　　“好。”常主管点点头。 　　常主管站在一旁，偶尔会看一眼于大为，然后在偷偷瞄一眼领导。 　　他似乎明白了其中脉络，心中对于大为升起了几分重视。 　　听说，上一次领导回市里，可是对镇子里的一个小兄弟一顿猛夸，从来没见过领导这么欣赏一个人。 　　别人不知道领导的背景，能力和胆识，他跟在对方身边这么多年，已然是心腹的存在，他能不知道么。 　　只不过如今整个八局，对领导目前局势唱衰不唱好的人居多，但他知道，领导绝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总而言之，能被这位看中的，未来想不平步青云都难。 　　“还没修好吗？”黄丰仓看了一眼手表。 　　“大领导，这次修的跟上次修的不是一个地方。”于大为苦笑不已，“等会我把点火线圈和螺丝都卸掉，大概就知道是不是它的问题了。” 　　大领导看着满手黑油的于大为，认真的点点头，然后扭头看着常主管：“闲着也是闲着，给大为正式介绍一下自己，省的下次见面生分了。” 　　“好的。”常主管报以微笑，“我叫常斌。是芦河镇1到9号标段的监工，也是3.6.9号段的主管负责人，以后你可以叫我常主管。” 　　他心中已经确定了，这小子绝对是被自家领导看上了。 　　“我叫于大为，芦河镇河善村于家屯的，会点修车的活计。”于大为憨憨一笑，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行了，抓紧修车。”黄丰仓重新拿起资料，手里的笔在上面圈圈画画，眉头紧锁。 　　常主管站在一旁，偶尔会回复一些大领导提出来的问题。 　　尤其是在工程质量，和工程造价方面的事情，于大为也听了个大概，不过很多东西都听的云里雾里的。 　　于大为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万一是一些机密东西被自己听去，就不太好了，还是认认真真的修车才好。 　　十分钟以后，于大为终于找到了病因。 　　“没事，问题不大。”于大为拔出火花塞，“确定了，发动机里的火花塞坏了。” 　　“那怎么办？”常主管看向于大为，“需要去哪买一个火花塞吗？” 　　于大为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也得会镇上能有，而且要换就全都换了，虽然就坏了一个，其它的估计也用不长了。” 　　“你们等我吧，我开四轮车还能快点。”于大为也不等几个人答应，便上了四轮车。 　　断好了病因，修车就简单了。 　　于大为不敢耽搁，来回三十多分钟，又花了半个多小时把新的火花塞上好，这已经是他速度的极限了。 　　然后，黄蛮启车，着火。 第43章 大儿子降生 　　于大为看这车整体上没啥太大问题了，便收起了工具放回了四轮车空隙的盒子里。 　　刚才在启车之前，顺便还把驾驶室扯出来的各种线，又原封不动的按了回去，最后还提醒黄蛮，千万别乱动线，不然再修可就更费劲了。 　　黄蛮非常识趣的点点头。 　　“大为，你等等。”常主管临走前忽然叫住了于大为，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家里孩子快生了，多少是点意思。” 　　“领导，这不能要，您心意我收到了，我替我媳妇，还有我未出生的大儿子谢谢您。”于大为急忙将手里的钱推回去。 　　摸鱼被领导看见也就算了，第一次跟领导见面，还要收领导的钱。 　　“大为，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还有我的。”黄丰仓站在俩人后面，从口袋里拿出八百块钱，“多出来的，权当是修理费了”。 　　“伱看吧，领导的领导都发话了。”常主管将钱放在了于大为手里，“你就安心的收着吧，以后工地上说不准哪台车坏了，我还得麻烦你于老板呢。” 　　“哈哈，您客气啦。”于大为笑容灿烂的收起钱。 　　这TM的奶粉钱不就有了么，给大儿子攒着！ 　　“行！大为，这次多亏遇到你，谢谢了。”黄丰仓拍拍于大为肩膀，“我这还有事呢，已经耽误好些时候了，就先走了。” 　　“好的，领导们慢走。”于大为笑容不减。 　　“嗯。”黄丰仓点了点头，“对了，你把我办公室的电话记一下，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于大为急忙回头去四轮车里找笔，又从奥迪车里找到一块纸，匆匆的记下了一串电话。 　　是油城的区号，想来领导应该是在油城常驻。 　　“小常，黄蛮。”黄丰仓沉思了一下，“你们两个先上车等我，我有几句话想跟大为单独说说。” 　　随后，黄丰仓带着于大为走到了四轮车旁。 　　“大为，我得为黄蛮之前的行为给你道个歉。”黄丰仓无奈叹气，“他当时比较着急，无意顶撞你的。” 　　“呀！大领导，你这说哪的话，蛮子性格直爽，一看人就不错。”于大为也学着常主管的一招半式。 　　“黄蛮是我小叔家的堂弟。”黄丰仓有些失神的望着远方青绿色的大地，“他爹妈是近亲结婚，智商比正常人稍低一些，前几天回趟老家，老婶子求着我把黄蛮带着，唉~” 　　“我小叔去的早，婶子担心黄蛮的心情我能理解。” 　　黄丰仓低头苦笑：“不过让他跟着我，是真的不合适，今天你也看到了。” 　　于大为沉默的点点头，本质上是认同黄丰仓说法的。 　　不过感觉黄蛮正常说话聊天，应该是没问题，只是为人处世上真不够用。 　　当大领导的司机，没有鞍前马后的本事，不仅丢的是领导的脸，还有威信和威严。 　　黄丰仓扭过头看向于大为，“大为你说，如果让黄蛮去学学开挖掘机，会怎么样。” 　　于大为心脏狂跳了一下，感情大领导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学挖掘机……”于大为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东西也吃天赋，对器械一窍不通的，估摸着一时半会不好上手，不然，让他上我那先练练手？” 　　“先等等吧。”黄丰仓沉思，“我想回去考虑一下，再跟他商量商量，你等我消息。” 　　“好嘞，领导。”于大为热情的将领导送上车。 　　看着奥迪离开，于大为心思百转，要是黄蛮真的能跟着自己开车，以后不就相当于跟领导的领导绑定了么。 　　“唉，也不知道这个大领导究竟是啥职位，回头从二舅那边打听打听，常主管的领导，以二舅的本事，肯定是知道的。”于大为不再多想，开着四轮车离开。 　　回到家以后，丈母娘和亲妈都在，同时都寸步不离的在前院看着韩静凡。 　　于大为知道大儿子明天就出生，急忙去隔壁村找了一个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稳婆，提前让她在家里住下。 　　稳婆反正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左右也没啥事，也就没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九点多，外头的阳光越发刺眼，仿佛要刺破整片蔚蓝的天穹。 　　于大为跟于老蔫都站在房东外面紧张地等待着。 　　虽然于大为知道老婆孩子都能平安，可重新经历当爹的这件事，还是紧张的不行。 　　来回在当院绕啊绕，绕得于老蔫都烦了。 　　“别绕了，消停一会。”于老蔫骂完于大为，扭头自己又开始在当院里绕。 　　“哇哇！”屋子里隐约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外头的父子二人同时激动起来。 　　没多久稳婆让他们俩进去，于老蔫激动地直搓手，可还是佯装着镇定，直到见到怀里的这小家伙真是个带把的，满脸的褶子再也压不住笑容。 　　于大为温柔的包裹孩子，心里莫名的复杂。 　　上辈子自己正因为还债，在油城打工，是丈母娘找的接生婆，爹妈也跟着忙前忙后，大儿子才能顺利降生。 　　如今他终于能亲眼看着孩子降生，曾经那份缺失后的遗憾，仿佛一片瓷片，补在了碎瓷瓶的缺口处。 　　“这孩子起名字了吗？”稳婆洗完手好奇的看着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这还是她今年接生过最好看的一个。 　　不过这小家伙可真是个调皮鬼，刚出生就尿在了自己身上，还好自己找到一块红布，盖在了身上。 　　“名字叫……”于大为刚想把上辈子孩子的名字说出来，然后就被老爷子制止了。 　　“等等，先别着急起名字，我先给小孙子卜上一卦，等我啊！”于老蔫打开门，小跑似的朝后院而去，老人家这一刻的心情好的很。 　　于大为哭笑不得，这孩子的名字，上辈子就是他爷爷算卦起的，没想到流程上还得再来一遍。 　　“于沐雨，以后啊，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有你爹罩着你。” 　　十多分钟后，于老蔫急匆匆跑进屋：“这孩子五行缺水，咱们老于家这辈中间犯沐字，所以我想了一个，这孩子以后就叫于沐雨！” 　　屋子里女人们都有些惊讶的望过来。 　　于老蔫一愣，有些忐忑的看着众人：“咋啦，不好听吗？” 第44章 于大为的第一笔收入 　　一个月匆匆过去，其间于大为去了几次工地，老日立虽然有年头了，可性能依旧顽强，没出现什么大毛病，偶尔会有管子漏油，都被于大为处理了一下。 　　日立挖掘机漏油是常态，更何况还是这么老的车，这还是于大为弄的进口油管，要是换成本土国产的，以目前的水平，裂开的概率会更大。 　　不过目前来看，老日立完全没有影响施工进程，又有开挖机技能点满的姚金斧在，于大为能在这个月安心地给媳妇儿伺候月子。 　　丈母娘见女婿如今这么会照顾她家老姑娘，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之后看老姑娘恢复得不错，也就没有多待，帮着忙活了一个月便回去了。 　　临走时于大为给丈母娘在镇子里买回来一件衣服，圆领的小薄衫，春天穿正好。 　　送走了丈母娘，于大为把媳妇带到了老爷子家。 　　自己偶尔去工地，孩子还小，还是多个人照顾更好，如今他媳妇儿跟婆婆的关系修复得极好，住在一起，他也不用担心再打架。 　　来到工地看了一眼姚金斧，给他带了点零食，虽然食堂的饭菜也都不错，可总吃也不是很好。 　　值得一提的是，常主管那天回去，看到了于大为送他的“书”，他没有要，只是嘱咐姚金斧好好干活就行。 　　没几天就把姚金斧的宿舍，换成了一个双人间宿舍，另一个室友是9号标段开翻斗车的老司机。 　　俩人在宿舍处得很不错。 　　于大为知道了这事，私下请常主管吃了个饭，又帮着斧子说了几句好话。 　　斧子别的不行，敬酒那真是豪杰，把常主管这位酒场高手，陪得不仅到位，还开心地拉着于大为彻夜长谈，差点没把小时候偷窥哪家小姑娘的事情全抖出来。 　　上午工地开了个会，二舅和常主管，以及另一位跟二舅差不多的包工头，领着一大群人在食堂开会，主要还是一个事，速度，速度，还是特么的速度。 　　按照于大为的推测，工程设备太少，导致进度变慢的事情，很快就会凸显出来。 　　其实这不难理解，工程上的活，很多设备老板跟工程公司签的都是一天多少钱，干多干少都这些钱，所以有些别有用心的，不想自己的车过于消耗，就暗地里告诉司机师傅慢点干。 　　一个标段的，发现别的车干的慢，那自己的车干得也就慢了，最后就导致大家统一都慢下来了。 　　其实如果全都拼尽全力去弄的话，完全能够按照工期做完。 　　只是这群人还不知道，等后面八局领导们主动给两个包工头施压，让他们再弄些设备的时候，他们钱也会变向地往下降。 　　其实是一个道理，后期八局领导们发现这个问题，合同肯定会改，按照一天多少车，活着多少斗计量，达不到标准的一个档，达到标准的一个档，超过标准的又是一个档。 　　到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后期重新签的合同，怎么比都不如刚开始的合同香。 　　唯一没变更的合同，只有第三标段，第七标段，和第九标段，毕竟这三处才是八局的亲儿子。 　　于大为为什么没让姚金斧跟别人学，反而是每天让他别偷工减料，之前二舅就偷偷跟他提过一嘴。 　　说按照这种大家都磨洋工的趋势，很可能会出问题，让于大为别跟他们学，好好把每天的活干好，别耽误九标段的进度。 　　侯万强下面的人，也全都被他叮嘱了一遍，一个也别给我拖后腿！必须认认真真干活！ 　　当然也有表面听他的设备老板，背后偷偷按照自己的想法弄的，后面自己承担后果就行了。 　　侯万强又不是什么天大的善人，没工夫理会这群傻逼。 　　下午，第一笔钱到账，一共一万五。 　　于大为去银行，拿出斧子的存折，让柜台往斧子的存折里打了两千块钱，又取出来一些钱。 　　出门后，转身又去了一趟梁老板的配件店，如今梁老板等自己等得可是望眼欲穿。 　　于大为当然得让梁老板看到回头钱，但第一笔钱还有很多地方要用，配件一共花了三万来块，不能全给，只是拿出了五千块钱。 　　可梁老板看到这笔钱的时候，还是开心得像个孩子，非要晚上的时候请于大为撮一顿。 　　于大为答应下来，之后便去了集市。 　　今天芦河镇赶大集，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市集里什么都有，卖衣服裤子的，鞋的，还有吃的，烤串，烤肠，毛巾，洗脸盆各种生活用品，花椒大料，散装的十三香等等，什么都有。 　　四轮车停在远处，刚一走进集市，一股焦香的烤肠味道就扑面而来，还有炸鸡排的味道。 　　于大为吞了吞口水，小时候没有尝过这个味道。 　　集市上的烤肠，五毛钱一根，鸡排也是五毛，跟未来的那种大鸡排，鸡骨架都不一样。 　　外面是类似粉面子一样，里面是一小块骨架子带肉，再配上小摊儿老板的秘制辣酱，于大为光想想一会自己能狠狠咬上一口，就别提多嘚（dei）了。 　　有钱了，于大为再也不用抠抠搜搜的了，正好中午没吃饭，直奔各种小摊位走去。 　　烤肠，小鸡排，毛蛋，罐头他都一样买了一些。 　　于大为还碰见卖冰水的，有白色袋装的，上面印着绿色的厂家标注，有黄色长条袋装的，里面冰水虽然颜色不同，但大体味道都没差。 　　于大为一口气白冰水买了20袋，黄冰水买了30袋。自己其实还是爱喝黄色的多一点点。 　　冰水一毛钱两袋，他于大为差这点钱么！买买买！主打的就是一个“壕”无人性。 　　这些小吃摊旁边此时围满了七八岁大的小孩子，尤其是烧烤摊和鸡排摊，孩子们就算买不起，也都站在旁边，疯狂的吮吸着油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儿。 　　而当他们看到于大为一口气买了那么多烤肠，鸡排，还有他们最爱喝的冰水，恨不得眼睛贴在他手上。 　　无数双眼睛盯着于大为这边，差点没把他给吃了。 　　于大为扬着脑袋，拎起东西，自豪的笑了笑，在众位孩子羡慕到疯狂的眼神中潇洒离开。 第45章 给家里买好多东西 　　所有人孩子这一刻简直都快嫉妒死了，有些孩子忍不住用眼睛寻找妈妈的身影，可一看到自家老妈在为一毛两毛钱，拼命跟商贩老板们讲价，顿时又不忍开口。 　　最终，很多孩子失落的低下头，又将目光看向好吃的，鼻子里闻着香味儿，幻想着自己长大了有钱了，也能买得起这些好吃的。 　　刚才还很伤心的情绪，瞬间就被这一股脑的喜悦冲没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把整个摊位上的所有好吃的，全都买回家。 　　于大为只是吃了一些，剩下的其实主要还是带回去给那几个妹子们尝尝，当然还有自家媳妇儿。 　　除了一些小吃，于大为还给家里人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新鞋子。老爷子的，和老妈的都没落下。 　　上辈子他是个心大的，爸妈还在的时候，他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倒是他那几个妹妹，每年回屯子，都会给爸妈买穿的，不仅如此，还总是把自家大儿子的衣服带出来。 　　这样的妹妹们，于大为是感激的。 　　最后，于大为给自己家里面买了一双新筷子，鸡翅木的，之前的筷子都已经变形了，又买了两个盖帘子，做饭用的勺子，铲子，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堆。 　　集市有卖布兜子的，于大为豪气地买了俩，将之前买的东西全都放进了布兜子里，塞进了四轮车两边的窄空处。 　　做好隐蔽工作以后，于大为先去了一趟镇中学，给老妹儿于芳送去点零食和集市上买的好吃的。 　　当于芳来到大门口看见大哥给自己带了这么多好吃，肉嘟嘟的小脸写满了超级开心，最后更是哼着小曲，拎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塑料袋回到了宿舍里。 　　走之前还不忘悄悄跟于大为说，“班级里同学要是看见了，都会抢着吃的，放宿舍里也就六个人吃，自己还能多吃一些。” 　　于大为闻言忽然有些心疼，虽然老爷子家日子跟屯子里其他人比，日子过得还行。可要是真的跟镇里的孩子们，还是差了不少。 　　再想想自己这些天忙来忙去的，也没来看过小妹一次，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当即答应下来，以后每次来镇上，都会给她带好吃的。 　　于芳听到大哥每次来镇上都要买好吃的，顿时开心地原地跳起来。 　　可又一想到自家大哥刚生了大侄儿，他家日子过得也不富裕，想想又懂事的拒绝了。 　　不过于芳依旧很开心，毕竟那个从小到大都不长心的大哥，今天竟然主动来学校看自己了。 　　这简直比过年放双响子还开心！ 　　于大为望着于芳哼着歌的背影，脑海中想到了上辈子，自家妹妹为了让大儿子有份稳定工作，不知道费了多少心。 　　帮着大儿子找工作，为大儿子娶媳妇，置办婚礼，好说歹说，才把人家985大学的姑娘给忽悠到大专儿子的手里。 　　光想想，就知道老妹儿没少为她这个大侄子操心。 　　“唉，不急，上辈子欠下来的，这辈子当哥哥的，都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于大为笑了笑，坐上四轮车往于家屯的方向开去。 　　到了家，全家人看到于大为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大堆东西，都惊讶得不行。 　　二燕之比老妹小芳大一岁，一看到好吃的，顿时其它的都不顾了，开心的喊着“谢谢大哥”，然后就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于凤也很开心，她这两天就要去呼市了，老姑那边已经有信儿了，让她这几天就过去。 　　如今有了一套新衣服，去的时候也能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她感激地看着大哥，人生第一次觉得，家里有个哥哥真好。 　　不过老妈张云芹，一看见大儿子买了这些东西，就忍不住训斥起来，不是别的，是心疼钱。 　　嘴上不停地说，“多攒点钱，把前院的房子好好盖一个砖瓦房不好吗，还有这儿子刚出生，你不得给孩子省省，以后吃奶粉，上学，哪个不需要花钱……” 　　老妈开启了唠叨模式，站在旁边的于老蔫都拿她没辙，坐在炕沿边上看着低着头一脸憨笑的于大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其实当他知道大为找到了修路的活以后，他就猜到了，大儿子以后的日子，他这个当爹的真的就不用再操心了。 　　赚到钱是必然的事情。 　　想当年自己养车的时候，前期很困难，后期所有饥荒（外债）一平，剩下的十多年都是顺风顺水。 　　于老蔫只是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快就能见到回头钱。 　　想想当初在仓子里，这小子跟自己说想养台挖掘机，他差点没一巴掌抡过去。 　　修了这么多年的车，挖掘机的价格他又不是不知道，屯子里哪个能养得起这玩意。 　　可没想到这小子真走了狗屎运，铁都不如的价格收了个老破车，硬是让他花大力气干起了活。 　　于老蔫很满意，他起身就要往出走，不能再待了，他怕在屋里再想想，会哭。 　　“爸，别走啊，我还给你买了一套衣服呢，还有一套工装，平时干活修车啥的穿。”于大为刚逃离老妈梵音魔爪，急忙朝老爹说话。 　　“放那吧。还有，在屯子里伱给我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别跟以前似的，赚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于老蔫冷冷的看了自己大儿子一眼，然后便急匆匆出去了。 　　韩静凡坐在炕头的窗台下，怀里抱着大儿子，听着老爷子的话，抬头又看着老爷子匆匆出去，她低下头会心一笑，继续逗弄着自家的大宝：“大宝，你爹爹现在可出息了，终于知道干活养家了。” 　　“媳妇儿，瞧你说的，你老公我一直很有上进心的好吧？”于大为当场要给自己洗白，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大凤，和二燕。 　　二燕正用勺子蒯罐头，收到大哥的信号以后，小嘴鼓鼓囊囊的说：“没错！大哥一直很有上进心，不是躺炕上想着怎么赚大钱，就是天天不回家去别人家里讨论怎么赚大钱，总之，一直都在赚大钱的路上。” 　　于大为满脸黑线，这二妹不靠谱啊。 　　大凤，靠你了！ 　　于凤也感受到了大哥的目光，抱着新衣服的她，也严肃认真的点起头：“大哥还是很有上进心的，也愿意给村里的人帮忙，家里的活再忙他都先放下，反而是帮着别人家的小媳妇儿提水，干农活，有空的时候就去和别人搓麻将、打牌九，想着运气好一点，就能一本万利，真是个十足的小机灵鬼儿。” 　　“扑哧！”韩静凡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于大为伸手捂脸，苦笑着摇摇头：“你们两个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哈哈哈。”×2。 　　两个妹妹像是赢了一样，伸手互相击掌。 第46章 修缮房子与盖狗窝 　　这几天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在田地里，打垄，撒子儿，种地。 　　于大为家和老爷子家的地加在一起，目前能有六十亩，其中十八亩是于大为他们一家三口的。 　　其中六亩地划了给大儿子于沐雨，这种事情现在去村委会就能办，很轻松。 　　不过后面再有孩子出生想划地，可就完全不可能了。 　　于大为粗略的算了一下第一笔收入目前还剩下的余额，除了开工资，还钱，买东西，他手头上还剩下六千多块钱。 　　如今农忙，想找几个人帮自己修缮一下房子，估计费用不会低，但相对来说对于现在的于大为还不算什么。 　　至于修缮房子的木头，黄泥，少量的砖块，这些加在一起，粗略算来能有个一两千就差不多了。 　　整个房子弄下来，三四千块钱绝对是够了。 　　如今一块砖市场上是八分钱，次一点的五六分钱，想用这点钱盖个砖瓦房不太现实。 　　只能后面再攒攒，先弄个泥砖混合的房子凑合一下。 　　等明年盖一个三间大瓦房，对于大为来说绝对绰绰有余。 　　说干就干。 　　于大为叫来一些屯子里的人，一边上午帮老爷子种地，一边下午开始拆西屋快要塌了的房子。 　　屯子里听说于大为要修房子，都以为是于老蔫得了个孙子，开心得不行，打算帮于大为出钱盖房子。 　　毕竟于老蔫可是屯中首富，就算是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那家底也不是一般的厚实。 　　买回来的砖块用来打地基，外面抹上泥，再往上全都是用四方的木模具弄成的四方形泥砖，脱模子的泥砖，放在院子里的阳光下，等到晒干了，就可以垒起来了。 　　屋子的举高跟厨房外屋弄的一样高，然后上大梁。 　　屋子里面的火炕也让于大为给扒了，重新找人弄了个火炕，S型的火洞，烧起来除了废柴火其他的都好。 　　随后他又买了一个崭新的炕席，是他带着媳妇儿去供销社挑的，紫色花纹的炕席。 　　媳妇说好看，那就是好看的。反正于大为看了没啥感觉。 　　从供销社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一块大镜子，准备挂在靠着东边炕沿的那堵墙上。 　　厨房北面当初一直住的火炕也被于大为拆了，没必要留着了，以后又不住。 　　西屋的窗户也换上了左右双开的，角落里还有两个小钩子，夏天开窗户的时候，直接勾上，风一吹窗户也没办法合上。 　　其间韩静凡的大哥，韩国强来过一次，送来了一些鸭蛋和鸡蛋。 　　说是来帮忙，然后知道了这房子是于老蔫出钱帮他大儿子盖的以后，吃过了饭客气了几句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拿走了于大为新买回来的灯棍，还好当时于大为买了俩。 　　于大为对于这个大舅哥，也是无语至极。 　　而且鸡蛋鸭蛋，他也知道了肯定是丈母娘让送的。 　　于大为看着韩国强开着修好的四轮车离开，想了想也就释怀了，毕竟这四轮车可是折磨了大舅哥好几年，他也是个可怜人。 　　整个西屋的修缮，足足用了大半月的时间。 　　这期间，于大为帮着老爷子把地也给种完了，后期浇水，施肥，事情也都不少，洒种子、发芽，这才是第一步。 　　请来屯子里帮忙的这些人，于大为每天都好喝好吃的照顾着，老妈跟媳妇儿，还有大凤每天忙着给大家做饭，二燕照顾着大侄子。 　　剩下了一些碎砖，于大为给狗子们兑现了承诺，把原来的院子东南角的狗窝棚拆掉，用碎砖和土坯盖了一个十分宽敞的狗窝，又在里面放了新鲜的干草。 　　狗子们开心的绕在于大为身边，唯独狗剩子，像个侠客一样，站在崭新的狗窝顶上，傲视独尊。 　　于大为看着他就来气，又给个一顿胖揍才离开。 　　修缮西屋，还有种地请人，中午吃饭啥的，杂七杂八一共花了两千八百多，比于大为预计中还少了很多。 　　他口袋里如今还剩下四千多块钱，随后他又给了韩静凡两千块钱，当初拿走对方的老婆本，这一刻算是还清了。 　　他以后在家里面，也能稍微直一直腰杆了。 　　韩静凡拿到这笔钱以后，就张罗着要多买点鸡蛋敷小鸡仔，还跟张云芹说，等小鸡仔孵出来，给妈拿点。 　　于大为就看见老妈一天乐的都合不拢嘴了。 　　如今整个屯子里的人都知道，张云芹跟他儿媳妇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 　　韩静凡爱吃鱼，每次赶集回来，都会给小凡买条鲤鱼，或者几条鲫鱼。 　　知道韩静凡从来不吃香菜，这婆婆每次做鱼从不放香菜。 　　有一次于大为实在受不了这种偏爱了，自己切点香菜放菜里了，得到了娘亲的好一顿毒打。 　　于大为懵了，真不知道他这个媳妇儿到底给她婆婆灌了什么迷魂汤。 　　年前他刚穿越那会，一切也不是这样的呀！ 　　后来于大为通过二燕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韩静凡拜托于燕去屯子里收书，尤其是类似于《菜根谭》这样的书，多多益善，她很喜欢看。 　　还有一些个讲兵法、阳谋，各种杂书韩静凡也都不放过。 　　就连老爷子都捡起了看书的兴趣，有时候这父女俩，一个坐在炕头，一个坐在炕梢，看完了书还得交换一下心得。 　　这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其实最爱看书的，是于凤，只是她看书脑袋疼，是真疼，最终也只能羡慕地看着俩人看书。 　　房子盖好的没几天，大凤才离开。 　　于凤这次去呼市，可以说一波三折，刚开始的时候说好年后就走，结果二哥回学校了，她也没得到信儿，后来又说五月中旬前后，也就是于大为发工资的那几天，结果依旧。 　　一直到五月底，她才真的是离开。 　　其实她知道，自己本身带着病，老姑那边不论找到什么工作，别人一听说自己脑袋有病，都不会同意，就算刚开始为了面子，可后期也会反悔。 　　于大为也知道大妹子于凤的处境，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临走时，他这个当哥的，偷偷给她塞了五百块钱，想着出门在外真要是受苦了，不行就出去租个房子，也不是不能生活。 　　老姑跟老姑父如今的态度，跟自己当年到处作，也不是没有关系。 　　这也算是补偿了。 　　大为跟于老蔫，把大凤送到市里的火车站便回来了。 　　父子二人一路沉默无言，当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大闺女的情况，只是不说罢了。 　　而大哥担心自家妹子，并且是知道未来结局的前提下，又怎么能不感慨。 　　只盼有了这一笔钱，她能多出一些其它的选择。 　　至此，于大为口袋里就只剩下一千多块钱。 　　果然，还是穷啊…… 　　“爸？好不容易来一趟绥市，要不喝点？”于大为路上见老爹郁郁寡欢。 　　“倒也不是不可以。走吧，我请客。” 　　“这么好？！” 　　“你掏钱。” 　　于大为：“……” 第47章 大领导的邀请 　　转眼快到六月了，天气也开始逐渐升温，园子里的蔬菜还未成熟，屯子里这个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去年冬天在土豆窖里囤积的土豆子。 　　当然家里面如果有种韭菜的，这会已经完全可以吃了。 　　于大为去镇里的早上，吃的就是老妈跟媳妇一起包的韭菜馅饺子，好吃！ 　　好几天没来工地，来到工地以后，他便直接去了九号标段，看看自己那台老日立还能不能顶得住这么强的工作量。 　　最近已经有好几个标段的工程设备老板，跟项目经理，也就是包工头们换了劳务合同。 　　二舅跟另一位同级别的李姓包工头都很无奈，毕竟这算是变相地砸人饭碗，可常主管这边施加的压力也不小，最终只好先挑一些不是刺头的人换了一批合同。 　　也算是一种警告，要是再在工地上磨洋工，估摸着就都得换合同了。 　　所以这几天大家的工作热情明显比前些天高多了。 　　“常主管，勾机这两天没啥问题吧？”于大为刚走近第九号标段，就看见带着白色安全帽的常主管。 　　“大为？你呀你，你可算来了，要是伱再不来，我都要去你们村儿找你去了。”常主管正跟一位下属谈论工程地图，看见于大为焦急地转身，“我跟你讲，现在，立刻，马上，去油城分公司找黄总去。” 　　“你的大领导前天就开始催我找你了，等你去了我估计有你受的。”常主管半开玩笑，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 　　于大为挠挠头，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大领导突然找自己干啥。 　　难道是黄蛮的事？好像也就剩下这个事儿了。 　　“别想了，抓紧去。”常主管告诉了地址，又拍拍于大为的肩膀，“你的勾机活干得还行，有我在这给你看着，不会有问题的，安心去吧。” 　　于大为浑身一紧，什么鬼的“安心去吧”，你让我很忐忑好不好。 　　既然大领导要见自己，他也不敢耽搁，立刻去宿舍收拾一下衣服，带上一套蓝色的工装便离开了。 　　宿舍是姚金斧的那一间，之前的那个开翻斗车的老师傅，有一天中午喝酒干活翻车了，被常主管抓住，直接连车带老板直接开了。 　　于大为刚好蹭了个热闹，急忙把姚金斧对面床铺的位置给占了。 　　按规定，每一台设备老板，只能有一个床位，于大为算是不要脸跟常主管强占。 　　常主管也是无奈，相处久了才发现，于大为那张憨憨的笑脸是假的，下面全都是不要脸的行径。 　　呸，无耻！ 　　从工地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八局的黑色大众，里面的司机师傅竟然是刚才那位跟常主管谈论工程的人员。 　　“于师傅，快上来吧，常主管怕你赶不上去市里的大客车，让我直接送你过去，顺便给大领导送新一批的合同。”年轻男人放下车窗朝于大为喊道。 　　“好！谢谢兄弟，感激不尽！”于大为没想到还有这好事，急急忙忙把包裹放后备箱，转头上了副驾，“兄弟贵姓？好像平时在工地没见过你。” 　　“我是油城分部的人，我姓白，叫白中生。”男人扭头笑笑，“你可以叫我小白。” 　　“白姓还是很少见的，你这个名字听起来真不赖。”于大为上辈子好像就没有碰到过姓白的客户，或者是朋友。 　　倒是知道一个白展堂，还是个影视剧里虚构的人物。 　　二人路上又寒暄了几句，这位叫白中生的多半是个从小出生在城里的孩子，而且听口音还是个南方的，对北方农村的生活特别好奇。 　　甚至于大为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向往，尤其是说起冬日里下起鹅毛大雪的时候，一张年轻有为的帅脸，竟然开车的时候失神了。 　　这个举动差点没把于大为吓死，急忙喊醒对方。 　　于大为也算清楚了，这位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家伙，是这没什么北方经历的，等到了冬天他就知道什么叫“大雪片子糊脸了”。 　　二人开车的速度不慢，先穿过达城，然后便到了油城。 　　达城是个县级市，如今走过，其实就跟农村城镇差不多，这个城市养牛的比较多，油城的老板们看中了奶头能产奶，前些年便有了油城牌奶粉。 　　于大为上辈子在油城打工时，买回去几袋，不贵，小袋五块，大袋十块。 　　韩静凡爱喝，不过大儿子不喜欢喝，主要是他喝完了就拉肚子。 　　对此于大为也没什么好办法，一家三口，就他喝牛奶拉肚子。 　　“到了，走吧。” 　　车开到了一个楼房包裹的大院，周围楼至少有七层高，四四方方的一栋大楼，只有一个黑色的大门。 　　院子很宽敞，车不多，此时俩人正站在玻璃大门外。 　　于大为看着这座大楼，心里有些不平静，这里是萨克图会战金街，隔壁不远就是火车站。 　　只要穿过了火车站天桥，再往前就到了自己曾经租房子的地方。 　　当初这座大楼后来改成了电脑城，没想到如今竟然是八局的地盘。 　　“于哥，走，一起进去吧。”身后白中生抱着一堆资料和合同。 　　“好。别叫我哥，我估计咱俩差不多大。” 　　“是吗？你几几年的？” 　　“我71年的。”于大为说。 　　“哦，那你得叫我哥，我69年的。”白中生笑笑。 　　于大为满脸的不可思议，看模样感觉比自己还小啊，城里的孩子就是水灵。 　　二人穿过大厅，爬上中间的楼梯，直奔三楼最左侧办公室。 　　于大为抬头看了一眼标示牌：总经理。 　　他没看出什么来，主要是上辈子见到了很多自称总经理的人，最终不过都是个类似常主管那样的存在。 　　听着好像掌管整个公司，其实也就是管理巴掌大点地方的总经理而已。 　　“领导，这是您要的资料和合同。”白中生随后又指了指身后的于大为，“常主管还让我把他带来了。” 　　黄丰仓原本正一脸严肃看着戴着眼镜，低头看着资料，闻言抬起头，目光看到于大为的时候，嘴角多了一丝笑意：“行，辛苦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 第48章 接收黄蛮，维修沃尔沃勾机 　　“哎，等等，给他倒杯水再走。”黄丰仓手中攥着笔朝于大为身上一指。 　　“好。”白中生转身从饮水机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于大为，这才离开。 　　办公室里，黄丰仓看着放下手中笔和资料：“坐吧，这次叫你来没别的事，还是蛮子的问题。” 　　于大为安静的坐在黄丰仓对面，等待对方的下文。 　　“黄蛮的妈妈已经同意了，婶子也是个心疼孩子，问了很多开挖掘机安全方面的问题，我也是好说歹说，她才同意。”黄丰仓拿起旁边的白瓷杯，吹了吹上面的茶碎，“大为，这次我可是真的把我这个堂弟交给你了，剩下的事情，我就都不管了。” 　　于大为双手捧着水杯，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听到了托孤的意思。 　　“放心吧，大领导，回去我就把蛮子交给我兄弟，我兄弟是科班出身，开挖掘机算得上是大牛了，一定能把蛮子培养出来。”于大为喝了口水，对着大领导表露信心。 　　“我提前已经跟婶子说好了，他跟在你身边前两年，不需要伱给他开工资，完全把他当成学徒工就行，不瞒你说，我婶子家还是比较殷实的。”黄丰仓随即拿起红色电话，拨通以后，“去，帮我把黄蛮叫到我办公室里来。” 　　“那可以先学，等到技术成熟了，我到时候就给他按照市场价开工资。”于大为憨憨一笑，免费劳动力谁不喜欢，正好回去以后可以帮斧子做个替班。 　　“行，你看着来吧。”黄丰仓叹息一声，“我婶子让蛮子学一门技术，其实不是为了赚钱养家，主要是怕她突然有一天离开了，这孩子没个技术傍身，脑子本身不灵光，有多少钱都可能赔没了，所以有个技术是最好的。” 　　于大为突然理解了。他大概也能猜出来，黄蛮的老妈岁数应该也不小了，很有可能是老来得子，又或者身上有什么疾病。 　　不过这些事情跟他于大为的关系也不大，让黄蛮学会开挖掘机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一方面也算给领导和蛮子妈一个交代，一方面也是能快速培养出一个挖掘机师傅，对自己未来也有很大的帮助。 　　“对了，还有个事情。”黄丰仓对着于大为莫名一笑。 　　“领导您说。”于大为双手捧着水杯有些紧张，老黄坐在老板椅上，压迫感太强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能当领导了。 　　黄丰仓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薄薄的资料，递给了于大为：“看看吧，进口沃尔沃挖掘机能修吗？” 　　于大为接过资料，入眼便看到一台老式挖掘机的照片，黑色的全臂，黄色的车身，最下方还有特别醒目的橘色警告条。 　　照片里，挖掘机两边的履带都上锈了，整个车身大臂小臂耷拉在地上，像是瘫痪了似的，还有暴露在照片里的黑色液压油管，有两三根都是裂开的。 　　“这个是阿克曼11？啧啧，这搞得挺惨呢，都半身不遂了。”于大为嘴角带笑，他感觉这车应该是停工很久了，不然不可能履带有那么多铁锈。 　　阿克曼也是沃尔沃的子品牌，主要是沃尔沃产品线比较单一，而阿克曼一直是致力于重机型的挖掘机研发，也就在这几年被沃尔沃公司收购了。 　　这台阿克曼11至少也得有18吨，妥妥的霸主级，斗容量估计能达到1或者1.5个立方。 　　黄丰仓看对方神态轻松，顿时双眼一亮：“这个车是我们分公司的，知道是发动机坏了，可没人敢修，怕拆完了安不回去，你要能弄就你来修。” 　　“修倒是没问题……”于大为看着资料面露难色。 　　“这小子，放心好了，修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黄丰仓神秘一笑，“而且你要是能把它修好，还有另一件好事等着你呢。” 　　黄丰仓忽然笑容一收，有些严肃的看着他：“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设备场地那边，还有个总部请过来的师傅，在修另一台沃尔沃，你自己小心点吧。” 　　于大为拼命点头：“放心吧，大领导，我肯定不给您丢脸。” 　　“哼哼，这还差不多。”黄丰仓拿回资料，用钢笔在背面白纸上写下了地址，以及一些必要的联系方式，“芦河镇高速路那边你放心好了，这期间就算车出了毛病，我也不会让小常把你赶走的，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里修车好了。” 　　“对了，你看这台车修好大概得多长时间？时间太长可不行啊。”黄丰仓重新抬起头。 　　“这个嘛，配件齐全，如果是只修发动机的话五天就能搞定，但像刚才那台勾机，我看了一眼油管也要换，行走马达如果不行了估计也得重新弄。”于大为伸手摸索着下巴，“按照最坏打算，估摸着也得两周左右，快的话一周左右。” 　　如今东北正式进入夏天，于大为不会像冬天时候修车那样，每天都要引火，热乎了才能修车，还得一点点处理水泥。 　　当初自己那台老日立之所以修的时间久，很大一部分原因耗在了处理水泥身上，再加上是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弄个塑料棚，说实话也抵挡不了外面太多的寒冷。 　　“好！总之越快越好。”黄丰仓满意地点点头，他对于大为的技术还是有信心的。 　　“咚咚咚。”这个时候黄蛮也到了。 　　黄丰仓简单的给黄蛮交代了一下，并且十分严肃地嘱咐他，对待于大为以后就像对待亲哥，让你向东，你不能向西！ 　　黄蛮对黄丰仓的话，可以说言听计从，他从小就是这样。 　　于是他的人生里，就在今天，又多了个亲哥，嘴上喊了一句“大为哥”，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于大为也欣然一笑，因为这里有事情要忙，所以没办法带黄蛮回去了。 　　他只能交代一下黄蛮坐什么车，怎么去芦河镇，还顺带把客运枢纽站的联系方式写在了纸上。 　　期间黄丰仓一直低着头看报告，也没主动提出来找人送黄蛮到芦河镇。 　　最后只是陪着于大为，把黄蛮送到了大门口。 　　剩下的路，就让黄蛮自己走了。 第49章 吴琦 　　随后，于大为跟着黄丰仓去了食堂，十一点多的食堂，人还不多。 　　在看到黄丰仓的时候，他们都一脸的诚惶诚恐，再看到身旁跟着的于大为时，每个人心中都不免产生好奇。 　　尤其是于大为此时穿着一套蓝色的工装服，看上去像极了在工地里搬砖的。 　　“难道这个人是黄总的远房亲戚？”很多人都产生着这种想法。 　　于大为倒是没在意，主要是被这里食堂的伙食惊到了。 　　这才93年啊，炸鸡，红烧肉，干炸带鱼，爆炒腰花……这伙食未免太好了点吧。 　　“多吃点，这是主管食堂，比别的部门食堂饭菜要好很多。”黄丰仓拿着托盘来到窗口，“下午你也有事，我就不请你喝酒了哈。” 　　“大领导，您客气了，我不胜酒力的。” 　　“嗯，听说了。”黄丰仓指着自己喜欢吃的菜，“一杯酒下肚，满脸通红，三瓶啤酒下肚，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你那位好兄弟，最后一人背着俩回去的。” 　　于大为面色一囧，常主管伱敢背刺我，我恨你！ 　　不过那天喝酒事实也没差多少，后来回宿舍以后，于大为醒酒了，常主管看于大为醒了，又开始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常主管平时一个听沉默的人，这咋就跟村东头的老娘儿们似的呢，啥都往外说。 　　“领导，大为，你们也来吃饭啦。”白中生从门口进来，看到二人后，熟络地走近，拿起旁边的餐盘凑了过来。 　　“嗯，一会一起吃，吃完了，带他去你那。”黄丰仓打完饭菜先走了，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桌子坐下。 　　于大为朝白中生笑了笑：“多多指教哈。” 　　于大为没想到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这位白白净净的小哥哥，竟然是某个地方的主管？！ 　　不对呀，早晨时候，看着跟常主管聊天很谦卑呀。 　　反而见到大领导的时候，虽然同样谦卑，可却自然了很多。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主管？ 　　抱着几分疑惑，于大为坐在了黄丰仓对面，外面的各部门主管也都陆续进来，当他们看到黄总对面坐着一个陌生人的时候，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随后有些聪明人，匆匆瞟了两眼以后，再不敢往黄总那边多看，该吃饭吃饭，吃完饭抓紧离开。 　　“咦？大为，你很爱吃炸鸡吗？”白中生走过来，很自然的坐到了于大为身边，“这个油太大，吃多了不好，以后最好少吃。” 　　“你以为谁都是你呀。”黄丰仓白了猴子一眼，“不知道大为是屯子里生活过来的，别说炸鸡腿了，小时候过年能吃到肉就不错了。” 　　白中生挑了挑眉，感觉到领导在维护于大为了，他也不好反驳。不过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其实吃素挺好的。 　　“老黄！今儿来这么早。”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端着餐盘里的饭菜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诶？这小兄弟是谁呀，没见过。” 　　“哦，这不为了加快修车进度，我从村子里找来的修车师傅。”黄丰仓扭过头微微一笑，“这样，你带过来的师傅也能轻松不少。” 　　“大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吴经理，从我们总部那边过来的。”黄丰仓可不管对方是不是愣神，转头就把于大为介绍给了对方。 　　“吴经理好，吴经理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于大为憨憨一笑，再配上刚才说话的语气，活脱脱像个憨直的傻子。 　　“呵呵，小兄弟真会开玩笑。”吴经理嘴角抽动，有感觉被侮辱到，“对了，小白，我记得分公司那两台挖掘机都是进口的吧。” 　　白中生本来还在辛苦憋笑，闻言急忙收敛心神点点头：“没错，油城分公司这边一共十台翻斗车，三台压路机，两台吊车，两台排污车，两台挖掘机。目前其它的都已经到各个现场干活了，只有两台挖掘机，因为是进口的老车了，就一直放在那没人碰。” 　　企业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废话文学，白中生把对面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反正自己说的十分详细，你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黄丰仓当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吃了一口凉菜后，这才挤出笑容：“放心吧老吴，这孩子的技术还不错。而且你那位师傅一时半会也修不好另一台沃尔沃，我这边的工期可是很紧的，毕竟你也知道。” 　　“有道理，有道理。”吴琦不住点头，眼底深处则闪烁着几分愠怒。 　　这老黄明显是拿当初他说的话，反过来打自己的脸。 　　当初他带着修车师傅刚来的时候，就以工期紧张为借口，特意让对方下不来台，顺利进入分公司。 　　他只要再等着大师傅把车修好，就能彻底化身一把长刀，砍掉对方身上的一条大腿，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可他黄丰仓似乎也不准备坐以待毙，再加上他从南方大城市请来的师傅，活干得是真的墨迹。 　　这让吴琦生出了一丝紧迫感。 　　“大为兄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正式修车？”吴琦压下心中的烦闷，朝于大为露出一张真诚的笑脸，“不介意的话，下午我正好过去，可以跟我一起。” 　　“我不知道啊，我得看领导们的安排。”于大为憨憨的呲个牙，手里攥着炸鸡腿，一口咬在了肉上，吃的可真香。 　　黄丰仓对于大为这番说辞很满意，把自己盘子里的大鸡腿也奖励给他了。 　　吴琦感觉跟这小子说话特别容易心梗，怎么滴？别人是都是领导，自己就不是领导呗。 　　自己的权职，如今可不必他黄丰仓低多少！ 　　“行，那你就随意吧。”吴琦端起餐盘，“正好看见了小王，我就先过去跟他谈点事，你们慢慢吃。” 　　“好的，慢走。”黄丰仓淡然一笑，继续低头吃饭。 　　“噗嗤。”白中生终归是没有忍住，“呵呵呵”的直笑出声，“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金庸老先生要是知道你拿他这句话当祝词，他肯定得给你竖起大拇指。” 　　“唉，那能咋整呢。”于大为吃一口鸡腿，面露苦涩，“同行是冤家呀，更别说同行的老板了。” 　　“不用紧张，跳梁小丑罢了。”黄丰仓根本没把这种人放在心上，“走的时候，去吧窗口剩下的鸡腿都拿走吧，那边的食堂可没有鸡腿让你吃。” 　　“嘿嘿，好嘞，谢谢大领导。”于大为笑容灿烂，眼前的饭菜吃的更香了。 第50章 维修沃尔沃挖掘机，断病 　　吃过了饭，白中生便带着于大为离开了食堂，开车朝着设备厂驶去。 　　临走时，于大为拿走了一小袋子炸鸡腿，还有一小袋子炸带鱼，都是好东西。 　　他也没有全拿走，多少给晚到的人留了一些，谁知道哪位主管忙的忘记了吃午饭的时间。 　　路上于大为好奇，问起了白中生在那边的职位。 　　原本那边是有维修队的，一共两队，十多个人，白中生没来之前，管理两个队伍的是大队长。 　　现在白中生以储备干部的方式进入了分公司，实在是没有空闲的职位，便给他虚挂了个设备厂厂长，也算是个小主管了。 　　俩人开车一路往北走，来到让胡路区，一个独栋的大院。 　　车从马路上开下去，刚靠近大门，一个穿着红色工服的汉子像是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的打开大门。 　　白中生朝对方笑着点点头，这才把车开进去。 　　院子很大，足有一晌地了，南边是一栋两层高的矮楼，旁边还有一排十分巨大的仓库，居高跟二层小楼持平。 　　如今大院子空荡荡的，变色的标线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风吹日晒，很模糊了。 　　于大为抬头朝远处看去，正有几个人蹲在远处一台挖掘机上干活。 　　在那台挖掘机旁边，还有一台挖掘机，不过停在了院子的角落，周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干草。 　　想来便是那台了，离的太远看不太清具体情况。 　　“厂长，你吃饭了吗？我们刚吃完饭还剩下好多。”穿着红衣工装的汉子将门关上以后，这才走过来。 　　“吃过了，这位是新来的师傅，负责另一台阿克曼11的维修工作，你把二队的人一会集合在勾机那，我给他安排完住的地方马上过去。”白中生瞥了汉子一眼。 　　“好，我这就安排。”汉子回复完，转身快步离开。 　　“刚才那位就是大队长，一队的维修工都已经帮着吕师傅干活了，一会我把二队的人叫打你身边，让他们给伱打下手。”白中生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于大为进了二层小楼。 　　于大为看见二楼里面第一间是个警卫室，透过窗口，能看见有个大爷正在躺床上睡觉。 　　这大爷可是真大爷，开门都是大队长亲自开的。 　　“里面睡觉的大爷，是大队长他爹，这种周围都是荒甸的地方，工资又不高，没有哪个人愿意来着看门。”白中长迈步到二楼，“所以大队长就发扬风格，把他爹叫过来了。” 　　于大为只是默默地听，不说话。谁又能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总之，当他迈进院子里的这一刻，他就是个修车的。 　　“302怎么样？”白中生开门，屋子里有一张干净的床，上面白色的被褥都有，还是崭新的：“隔壁就是吕师傅住的地方。” 　　“之前我就担心，万一再来个师傅不够住怎么办，特地又收拾出来两间房，这是其中一间。”白中生指了指隔壁对门，“还有一件310，跟着屋差不多，不过一个朝南，一个朝北。” 　　“我要这个朝南的。”于大为把花布兜子放在了床上，里面都是自己收拾的衣服。 　　他看了一眼屋子里洗脸盆，毛巾，杯子什么都不缺，也就省得自己出去买了。 　　床边上还有一个老旧的书桌，被擦拭得很新，偶尔需要写点啥也不至于没有个地方。 　　于大为对这个地方很满意，感觉这地方比自己家都强。 　　“行，你先休息一下，最东边就是我的屋。”白中生随后又指了指楼下，“一楼的108是我的办公室，以后想找我的时候，两个地方总会能找到我的。” 　　于大为点了点头，然后目送对方离开后，疲惫地躺在了洁白的床上。 　　没想到啊，今天只是去场地看看自家勾机，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不仅如此，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场无形的争斗之中。 　　“唉，想不到大领导的日子也不好过呀。”于大为长叹了一口气，想到今天中午那个姓吴的，他心里就有些发毛。 　　这次修车的时候，他得多留个心眼儿，要是对方真拉下脸来，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可就栽了。 　　最终谁又能确定，大领导一定能力挺自己呢。 　　还是要自立自强，唯有自己强大，才能胜过一切。 　　十分钟以后，白中生敲开于大为的门，随后带着于大为来到了第二台阿曼可11的挖掘机下面。 　　此时挖掘机前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于大为扫了一眼，除了大队长之外，还有四个，都穿着红色的工服，不过可能是平时经常修车的事，他们衣服上都沾满了黑色的油污。 　　“厂长好。”几个人见厂长来了急忙打招呼，至于旁边的于大为，来之前大队长已经交代过是谁了。 　　只是见对方跟厂长一样年轻，心里都不禁犯起了嘀咕。 　　能被公司外聘请过来的师傅，而且是维修阿克曼这种重量级大家伙的，竟然不是一个老师傅？ 　　你看看不远处那位吕师傅，都半头白发了，人家在修车方面足足干了小三十年。 　　再看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都没他们大。 　　他们这群修车的，年龄最小也都三十多岁了。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司派过来的修车大师傅，于大为。”白中生指着他们身后的挖掘机，“以后他就负责这台挖掘机的维修工作，我希望你们好好配合。” 　　“明白。”几个人一口同人。 　　随后于大为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也没有废话，开始观察着这台阿克曼11。 　　行走马达被动过了，履带也有被拆卸的痕迹，于大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出现了。 　　这台车是被修过，不过似乎是毛病太多，就没再修了。 　　他爬上车，从车顶往下看，发动机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他蹲下身子，用扳手把排气管子卸掉了，往里一摸，有一股非常浓稠的粘腻感。 　　于大为把手拿出来闻了闻，好像是……机油？ 　　这么看来，发动机应该是坏了。 　　远处真正维修另一台挖掘机的吕师傅，看了于大为一眼，二人隔空对视，互相点了点了头，脸上都带着笑。 　　只是当吕师傅看到于大为娴熟的断病手法，心中顿时生出了紧张感。 　　这小毛孩子人不大，本以为只是个空架子，没想到对方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也不知道吴经理那边要怎么处理这个事。 　　…… 　　【ps:感谢独行清晨老板打赏的1000起点币，老板展翅定鹏程！老板天天好心情——韩静凡】 第51章 拆解，寻找问题所在，申请配件 　　“这么看来，发动机是一定要修的了。”于大为回头，朝着下面二队的四个人喊道，“把维修工具都拿过来吧，一会要简单拆卸一些东西。” 　　四个人闻言也不含糊，转身跑到了工具室。 　　挖掘机维修的工具，大体上就那么些：重型扳手，套筒扳手，加力扳手，撬棍，活动扳手等等。 　　有一些特殊地方的，会用到一些个特殊工具，不过目前于大为还不需要。 　　整个挖掘机，还是需要进一步断病，究竟是哪些地方有问题，这样才能申请配件。 　　勾机的发动机看完了，他又把目光放到了分配器上，外表看上去被黑色油污裹满了，随便拿一个抹布，蹭干净后，没发现明显问题。 　　最后来到了挖掘机大泵所在，打开侧面的铁门，里面有一些空间，放了一些杂物，上方就是大泵所在。 　　于大为看到大泵的那一刻，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已经知道为什么某人碰过这个车却没有再修，而是去修了另一台阿克曼11。 　　人老奸马老滑，这吕师傅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鸟。 　　大泵也叫做挖掘机先导泵，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整个液压系统才能实现正常工作。 　　可这台阿克曼11的先导泵上面全都是锈，每一个螺丝接口都已经锈死了。 　　其中有两处螺丝，明显有拆卸的痕迹，但是因为年头太久，直接把上面的螺丝帽给干断了，螺丝的下半部分彻底卡死在里面了。 　　于大为想要把这种螺丝弄出来，不仅难度大，而且相当麻烦。 　　如果他记得没有错，阿克曼11是沃尔沃的第一台液压挖掘机，虽然在质量上绝对碾压日立一大截，可不排除第一台液压挖掘机不会出现的故障。 　　当年他也修过一台阿克曼，那已经是阿克曼11后面的机型了，大泵都是出了问题的。 　　再看看这台挖掘机的大泵，这么长时间没有用，他几乎可以断定，里面的零部件多少都会出现一些问题。 　　“于师傅，现在拆吗？”身后二队的小队长带着三个队员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些工具。 　　“拆吧，先拆发动机，然后再拆大泵，今天下午把发动机外表面的一些地方拆下来就行。”于大为看了一眼天色，“晚饭前，找个吊车，把发动机先吊出来。” 　　四个维修大汉，再加上他这么个大师傅，一下午摩挲（masa）一个发动机外表绰绰有余。 　　几个人被于大为安排得明明白白，两个人站在上面，拆卸消音器，排气管子，风扇，水箱等各处连接。另外两个人拆卸下面的发动机各处连接。 　　最后还剩下大泵的连接处。 　　这里才是问题关键，整个车身下面空间就那么大，大泵和发动机是相连的，如果要一起抬出去，简直不现实。 　　而拆卸大泵里面的螺丝，也是个技术活，因为大泵如今已经老化得非常严重，稍有不慎就会像外面那两个螺丝似的，一拧直接断了。 　　于大为双手叉着腰，看着眼前这个老化的大泵，心里逐渐有了些想法。 　　“这台车可不好修啊。”身后吕师傅走过来，左手还拿着一个塑料的老式保温杯：“没有个二三十年的技术，想把这车搞定太难了。” 　　“你那台车修完了？”于大为不搭话茬，转而看向他身后的那台阿克曼11。 　　“快了。”吕师傅有些自豪地指着身后的自己那台阿克曼，“它毛病也不少，减速机，回转马达，发动机，支重轮都有问题。不过现在嘛，都被我修的七七八八了。” 　　“时间实在是太急了，要是不急的话，眼前这台阿克曼，十来天我也能给他修好。”吕师傅无奈摇头，“可惜，这台车的发动机不像是一般的问题，之前听这边的人说修过，后来又坏了，烧机油烧的特别厉害。” 　　“小兄弟，你加油吧。”吕师傅打完招呼，转身又回到了自己修的挖掘机处，指挥着一队的几个人干活。 　　没多久吴经理就到了，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干活的于大为，转身又把吕师傅叫走了。 　　至于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于大为此时正尝试拆卸大泵与发动机的连接螺丝，和他之前想的一样，全都锈死，不好拆卸。 　　如果其他人把发动机各个连接处拆完，力量不断下压，估计大泵的拆卸难度会更大。 　　“得让小白就找个吊车。”于大为当机立断摘下手套，转身去了白中生的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以后，于大为发现这里竟然是两个屋合成的一间办公室，外面这个屋，有沙发，办公桌，椅子，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实木茶几，里面的办公室则要小一些。 　　他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实木茶台，吴经理此刻也在，就坐在白中生的对面，两个人正在喝茶聊天。 　　“大为你来啦，车怎么样？好修吗？”白中生看到于大为，伸手拿起夹子，从白瓷茶缸里拿出一个清洗过的白瓷茶杯，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来喝茶。” 　　“唉，这台车不好弄，车身上到处都问题。”于大为看了一眼吴经理，“我来是想让伱帮我找一台吊车，一会我要用一下。” 　　“大为，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公司的每条用度，都是要打申请，并且都是放在纸面上透明化的。”吴经理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于大为身边真诚一笑：“你还年轻，修车的事情上，如果真有什么搞不定的，可以先问问吕师傅。” 　　“吕师傅呢，是我从庆城请来的大师傅，拥有三十年维修进口车的经验，他值得信赖。”吴经理说完，转过头看向白中生：“小白，大为毕竟是新来的，多多少少还是要照顾一下，。吊车这个事呢，这次就先破个例，给他安排一下吧，我回去跟老黄知会一声就行了。” 　　“好的吴经理，我一会就去找个吊车过来。”白中生喝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起身朝吴琦笑了笑。 　　“行，那你们先忙吧，如今都算是一个团队的，以后大家一起抱团取暖，共同进步。”吴琦赘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而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52章 这是在吊发动机？ 　　“唉，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能有一处世外桃源就好了，没有人情世故，没有矛盾纷争。”白中生双手插进口袋，眼神尽是向往，“种上它一亩三分地，旁边有个湖泊，没事钓钓鱼……吃穿用越简单越好，除了我之外，周围没有任何人。 　　“不知外面寒暑，只欣赏眼前春秋。如果要是有这样的桃花源，我肯定是要去的。” 　　于大为点点头：“理想很丰满啊。咱们还是说回现实，你啥时候给我找车去，我不着急，今天下午能用就行。” 　　“唉，凡夫俗子，我现在就去。”小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瘦弱的体格还没有于大为肩膀高，就算是给于大为翻白眼，都要仰着头十分费力的样子：“对了，那车真有你说的那么惨？” 　　“倒是没有。”于大为说完前半句，又补充道：“是比我说的还要惨。” 　　“哥们，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需要我从一队再给你调两个人过去不？” 　　“这倒不用，不是人多的事儿。”于大为叹了口气，“主要毛病应该只有发动机和大泵，这两个玩意最坏的可能就是大泵不要了，直接换新的，不过相对应的，成本会变得非常高。” 　　“所以我尽量修吧。” 　　“好，需要什么跟我说，我会尽量配合伱。”白中生想起刚才吴经理的话，冷哼一声，“你放心好了，申请虽然要写，不过事急从权，真要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回头补上申请就行了。” 　　“那就谢谢小白兄弟了。”于大为露出标准憨笑。 　　“客气，走，带你去找吊车。” 　　“你先去，我得去拆大泵，今天争取把大泵和发动机，全都从车上拿下来。”于大为说着便跟在白中生后面走了出去。 　　白中生开着黑色大众离开，于大为又开始小心翼翼地拆解连接螺丝。 　　二队的人干活都比较生猛，也不聊天扯皮，低着头就那么干活，小队长偶尔会吩咐谁谁谁递个扳子，另一个人也会很有脾气地拒绝一声，“老子没空。” 　　这种感觉与一对那边的修车分为完全不搭调，于大为回头看向一队那边时人家一共五个人，算上吕师傅一共六个，大家一起其乐融融，一边修着挖掘机，一边插科打诨，聊得不亦乐乎。 　　讲真，于大为也不喜欢干活的时候瞎聊骚，认认真真干好眼下的事，这是从小老爷子就教给自己的本事。 　　敢跟老爷子出去修车聊天，那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止有体罚，还有口头惩戒，一家人坐在炕头上，看着于大为站在地上被于老蔫一顿数落。 　　于老蔫二儿子听话懂事，从来没有于大为这样的“高”级别待遇。 　　下午三四点左右，吊车缓缓开进院子，黑色大众跟在吊车的后面。 　　吕师傅此时正坐在驾驶室里，手捧着保温杯，嘴里跟下面几个一队的人，讲着自己曾经修进口装载机的事，听着吊车“轰隆隆”的动静，顿时皱起了眉头，停下言语回头看去。 　　“这小子来第一天，就弄个吊车过来帮忙，真以为能把发动机吊出来？”吕师傅看着发动机跟大泵连接处，沉默中直摇头。 　　大泵的连接处螺丝明显还有三分之二没有卸掉，于大为这小子想要直接连接大泵的情况下，把发动机抬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简直就是在丢人现眼。 　　“大为，接下来怎么整？”白中生带着吊车师傅过来，走到于大为身边。 　　于大为看了一眼吊车，眉毛一挑，好家伙，竟然是北起的十吨吊。 　　2000年以前，北起吊车发展的还是很不错的，上辈子于大为都想抬钱（借钱）养个吊车了，不过很可惜，那时候自己一屁股债，也没人再愿意借自己钱了。 　　不过后来徐工吊车如同黑马一样冲杀出来，占据了华夏大半个地图。 　　“十吨吊儿，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于大为忍不住调笑两句，伸手摸了摸这台北起吊车，它也算是曾经自己的梦想车了。 　　进口技术与华夏本土企业北起合资车型。 　　“没事，只要能把车修好，越锋利的刀越好。”白中生扭头看向吊车师傅，“师傅，一会你就跟着这位于师傅，听对方的就行了。” 　　“没问题。”吊车师傅看向于大为，“需要怎么上绑带，你说就行了。” 　　于大为点点头。 　　还在拆卸发动机连接螺丝的二队几个人，看到吊车都开过来，他们顿时都懵了。 　　这怎么回事？他们发动机还没拆完呢呀！这还有一大半螺丝要拆卸呢！吊车先过来了。 　　“于师傅，吊发动机的话可能还得等一会。”小队长从勾机底下钻出来，他必须朝于大为解释一下，害怕这小兄弟真的啥也不懂，让兄弟几个跟着丢人。 　　“没事，不用着急，你们都先下来。”于大为交代完，转身又朝吊车师傅说：“把大臂抬起来，绑带给我，我来弄。” 　　吊车师傅看了一眼于大为，倒也不好说什么，从身后车板上拿出一个五吨重的绑带，回身递了过去。 　　“不行，太大了，小点。一会也别用大钩，用小钩吊。”于大为从车板上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五米长绑带，“这个就行，再给我一个三吨的吊环。” 　　吊环又叫做U型卸扣，是用来固定绑带两头用的。 　　有了绑带和吊环，于大为直接爬到发动机上面，从发动机靠近大泵的位置放下吊带，环绕一圈，最后吊环直接扣在吊钩上。 　　大家都被于大为的迷之操作搞蒙了，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要吊发动机，这怎么可能吊起来，绑的地方都不对。 　　可要是不吊发动机，他这操作又实在让人看不懂。 　　二队的几个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此刻他们十分怀疑于大为的技术，甚至觉得跟身后那群看笑话的一队比，属实丢人丢大了。 　　“师傅，麻烦一会稍稍抬高一点，我说停你就停，让你往下放你就放。”于大为没有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而是将具体操作细节告诉了吊车师傅。 　　“好的。”吊车师傅先是看了白中生一眼，见对方没有反驳，这才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启车，等你信号往上吊。” 　　…… 　　【ps:感谢天囚爱老板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53章 大泵卸下来了！ 　　另一台阿克曼11的驾驶室里，吕师傅眼睛微眯，说实话他也没太搞懂对方的操作。 　　一直到于大为对吊车师傅交代完，他这才恍然大悟，不过目光死死的盯着大泵上的连接螺丝。 　　他陷入深深的怀疑：“这能行么？好像还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弄过。” 　　于大为让二队的人继续拆卸发动机的连接螺丝，自己则爬到侧面去拆卸大泵的连接螺丝。 　　“所有连接螺丝都留下几个，千万别全卸了。”于大为这句话已经嘱咐第三遍了。 　　倒不是墨迹，是很危险。 　　这种拆卸方法，如果稍有不慎，被发动机和大泵磕着、碰着，那基本上就没个好。 　　吊车这边完全按照于大为的指示在行动，一会往上提一点，一会往下放一点。 　　每次弄完以后，于大为就开始检查大泵上的连接螺丝，看看哪个松动了，好拆卸下来了。 　　基本上每动一下，发动机和大泵就会卡在车身主体上，然后利用杠杆原理，强行让大泵的螺丝间隙出现一丝丝的松动。 　　只要一丝丝就好，这样于大为拆卸螺丝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此，所有人算是彻底明白了于大为的目的，而且第二队的人一边拆卸，一边重新朝于大为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别看人年纪小，人家于师傅想法多呀，而且真有用。 　　另一边吕师傅和一队的几个人，也全都被于大为的操作惊讶到了。 　　之前还有几个等着看笑话的，现在全都默不作声起来，继续低着头安装着零部件。 　　无他，一队的几个人此时发现，驾驶室的吕师傅面色非常难看，目光死死盯着于大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三根螺丝，于大为确定能拧动以后，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再继续拧螺丝，扳手放在一旁，从车上一跃而下。 　　同时，他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进度，感觉差不多了以后，急忙招呼大家停下手中的动作，又让吊车师傅放下吊车。 　　“厉害呀，于师傅。”小队长看着已经拆卸差不多的大泵连接螺丝，他悄悄对于大为说：“之前吕师傅也试过，后来拧折了俩就没再管这台车了。” 　　于大为朝小队长笑了下：“准备准备工具吧，一会还有的忙呢。” 　　白中生对于大为修车的事情兴趣不大，但发现第二小队和周围其他人，看于大为的目光有了明显的不一样，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大领导眼光独到，没有看错人。 　　“于师傅！接下来怎么弄啊？”吊车师傅下了车，来到于大为面前，从怀里拿出烟递递了过去。他知道白厂长不抽烟，就没给，只给了于大为。 　　“我不会抽，您抽吧。”于大为婉拒，然后指着发动机，“一会还得拿绑带帮我擎一下子，我先把大泵卸下来，然后咱们再吊发动机。” 　　“没问题，听你的。”吊车师傅对于大为此刻是放一百个心了，对方明显是个有手艺的，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车跟着出意外。 　　于大为跟众人歇息了一会，然后继续爬上侧面，这次用的吊环跟之前的不一样，不是马蹄扣式的，而是圆圈下面带着螺纹，就好像大号的螺丝，只不过上面有个圆圈。 　　这样的吊环，能拧进其他的螺丝口里，然后再穿过绑带，用吊车吊着，等到把最后三根螺丝全部拆卸完，基本上就可以吊起来了。 　　一切也都跟于大为计划中的差不多。 　　只不过螺丝虽然卸下来了，大泵里面有一个连接发动机的传动轴（主轴），死活出不来。 　　于大为无奈，只好叫二队的上来一起拽，最里喊着“一二拽”，全员用力！ 　　“不行！再来一次，一二拽！”于大为大喊，身旁几个人跟着使劲！ 　　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把传动轴拽出来了，于大为低头看了一眼整个主轴都是锈，而且头部的那一块已经扭曲变形。 　　还好只是轻微变形，不然别说他们几个人拽了，就是再多的人也拽不出来。 　　“吊起来吧！”于大为朝着驾驶室里的司机，竖起大拇指，朝着天上指了两下。 　　吊车工作的时候，发动机的声音特别大，而且司机师傅在驾驶室里操作，不一定能听得清楚，所以用一些大家都能看懂的手势，就特别重要。 　　驾驶室里的吊车师傅心领神会，开始一点点朝上面吊大泵，然后向左，最后彻底将大泵吊在半空中，缓缓降落，放到了提前铺好的木栈板上。（作者语：木栈板，木制仓储物流所用，放货物的东西，有些是正快板，有些是很多木板拼合成的，文中是第二种，属于单面型。） 　　于大为看着彻底放下来的大泵，算是放下了一块心病，紧接着扭头看向发动机。 　　“还有个大家伙。”于大为弯腰，将大泵上的绑带和吊环拆卸下来，随后在发动机上重复之前的操作，开始指挥吊车向上吊。 　　与吊大泵不同的是，发动机周围十分窄，而且还有各种零件，稍有不慎刮到了，很可能上不来。 　　如果眼力不够，刮到了车身还看不见，很可能吊车跟人同时出现事故。 　　这也是为什么吊车师傅见于大为手法老道以后，主动给于大为递烟的原因。 　　多少个养吊车的，因为遇到了个啥也不懂瞎指挥的傻逼，最后把自家车给搞坏了的，有的甚至大臂都干裂了。 　　不过于大为这边还好，四周都有二队的人看着，他只需要指挥把一些塑料管子，还有一些其他零件往哪个方向掰，给发动机让出空间即可。 　　最后发动机也顺利地从挖掘机主体里吊出来，缓缓抬向高空。 　　下方白中生望着吊在空中的发动机，西边彩霞映衬下，仿佛一件神圣之物，在缓慢的朝空中一点点移动，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一丝想跟于大为一起修车的冲动。 　　这是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二队的人此时正在享受这种成就感，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看着发动机吊在空中，而后又一点点落地。 第54章 食堂氛围 　　众人都在感叹，可于大为没闲着，抓紧从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两个特别粗的木头方子。 　　然后，他站在空旷的地方，指挥着吊车司机，将发动机落在木头方子上。 　　由于发动机本身奇重无比，稳稳地放在木头方子上以后，不需要加固也没问题。 　　只要没有手欠的人去动，根本不用担心发动机会倒。 　　于大为蹲下身，观察了一下油底情况，发现完全没问题以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油底壳以及机油，之前就已经让小队长和其中一个队员给拆卸掉了。 　　包括机油滤芯，柴油滤芯的拆卸，还有液压油，柴油也都已经放出来了。 　　至此整个挖掘机的拆卸工作里面，最重要的一步算是彻底完成了。 　　日头刚好偏西，时间来到了下午六点多，于大为看着众人喜悦的神情，不由得也笑了。 　　上辈子他开过一个维修公司，也是这样带着一群兄弟，在阳光中挥洒汗水。 　　只是很短暂，大概是自己经营能力不行吧，最后跟在自己身旁的兄弟们，便匆匆地各奔东西了。 　　“于师傅，接下来还需要吊什么吗？”吊车司机嘴里叼着洋烟，十分惬意的吐出个烟圈，快要做完一单生意了，他很开心。 　　“没有了，谢谢师傅了。”于大为笑着转身，将绑带和吊环从发动机上拆卸下来，递还给了吊车师傅。 　　“客气啦，以后有啥事随时找我。”吊车司机扭过去看向白中生，“白厂长，我先走了。” 　　“好的。”白中生走到吊车司机跟前，“你一会跟我来一下，我把钱给你结了。” 　　“好嘞，谢谢白厂长。” 　　“于师傅，食堂的饭好了，咱们先吃饭吧？”二队的小队长此时对于大为，心中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主要还是跟吕师傅有关系。 　　当初吕师傅来的时候，自己、一队的小队长，还有大队长都十分讨好的，给人家帮忙。 　　毕竟是南方来的，而且还是修了三十年车的老师傅了，心里多少还是十分尊敬的。 　　可随后对方的一顿瞎操作，可把他这个小队长看蒙圈了。 　　先把履带拆卸来看看，在拆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我觉着，这履带下面的履带链轴肯定有问题！” 　　然后拆下来看了一眼，人家啥问题没有。 　　然后又说行走齿轮有问题，结果拆下来一看，人家里面的密封性好的不得了！ 　　最后又拆先导泵，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折了面子，吕师傅就开始努力挽回形象。 　　他非要亲自上手，讲解如何拆卸上绣螺丝，结果就是拧了俩，折了俩。 　　最后可能是感觉到这台车维修起来比较麻烦，转而去攻略另一台阿克曼11了。 　　第一队长那个傻逼，明明看出来对方技术一般了，还非得拿脸贴人家的屁股，给人家鞍前马后的，连带着他们小队都一起帮忙去了。 　　他有些不屑，别管你几十年的老师傅，干活总得用实力说话吧。 　　之前伱干不下来，我也干不下来，那就算了。 　　今天有个能把大泵和发动机搞下来的，这就是牛逼！他这个小队长就是服！ 　　“好。”于大为扫了一眼发动机和大泵，然后又看了一眼一队的人已经离开了，“咱们也走吧，走得晚了，说不定就没吃的了。” 　　“哈哈，放心吧于师傅，吃的管够。”小队长笑着说完，转身开始跟兄弟们一起收敛工具。 　　顺带手的事，于大为也跟着就做了。随后几人一起去了小二楼。 　　众人穿过一楼的走廊，一直往右走，然后左手边的屋，便是众人吃饭的地方。 　　做饭的还是中午门口睡觉的老大爷。 　　于大为看到，此时大爷正穿着一身白衣，带着一顶厨师帽，可能脑袋太大的关系，帽子只能戴上一点，看起来有些滑稽。 　　吃饭之前，是要洗手的。修完车的手，手上就算带着手套，多半也会有黑色的油污，稍好一点的，没有油污，但一样很脏。 　　洗手液是这会是没有的，不过有洗衣粉，这东西比未来的洗手液好使多了。 　　“于师傅，你先洗。”二队有人朝于大为拱拱手。 　　“你们先洗，我不急。”于大为客气了一下，见对方比自己还客气，果断把手放进水盆里。 　　他最烦瞎客气了，洗个手也不知道客气个啥。 　　晚饭吃的是馒头，有一个白菜豆腐汤，一个香辣土豆丝，还有一个肉菜——红烧肉。 　　不过肉是肉丁，里面的土豆子倒是块儿很大，分量很足。 　　白中生给吊车师傅结完了钱也来了，屋子里一共两张大桌子，人少的时候，一队二队都坐一块。 　　如今人多，再加上都跟了不同的师傅，于是变成了一队跟着吕师傅做一桌，二队跟着于师傅做一桌。 　　大队长是站着吃的。 　　他TM的，刚进食堂就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 　　尤其是一队，平日里这几个家伙没心没肺的，干完活回来吃饭，饭桌子上也吵吵巴火的。（作者语：吵吵巴火，指吵闹或者说话嗓门高止不住嘴。） 　　可今天就好像机关枪哑火了似的，那几个平日里最爱说话的家伙，此时都低着头吃饭，偶尔会小声议论着，不过目光看向另一桌的时候，眼中都带着几分敌视。 　　大队长无奈一叹。 　　说起来也怨他，当初选小队长的时候，想着平衡关系，就选了两个互相不对付的。 　　现在倒好，一队二队的人，跟在队长身后，也开始互相不对付了。 　　“吃饭！吃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你也不怕看瞎了？”大队长的亲爹，伸出饭勺子，给儿子的餐盘里，又打了一勺红烧肉，肉丁很多，土豆很少。 　　“呀？这什么情况？”白中生给吊车师傅结完钱，刚走近食堂他就愣住了，目光最终看向了大队长，“你站那吃饭很香吗？” 　　大队长急忙露出谄媚笑容：“没有没有，这里离饭菜近，好打饭。” 　　白中生翻了白眼，扭头看向于大为和吕师傅：“大为，吕师傅，还有你大队长，你们跟我去我的办公室吃，其他人就在原地吃。” 　　于大为眉毛一挑，小白这反应是可以的，他也想到了，如果没有人干涉这里的气氛，估计等吃完饭，一队那些人很可能会堵在门口，故意找二队的麻烦。 　　那位吕师傅多半在进食堂之前，就已经给一队的人挑拨出的火气了。 　　于大为起身，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看一队望向二队这边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 　　感谢小白，替我挡了一枪！ 第55章 难题，如何取下断掉的螺丝？ 　　众人在白中生办公室里，吃了一顿极其虚伪的饭。 　　吕师傅夸赞于大为技术精湛，于大为夸赞吕师傅经验老到，大队长努力巴结厂长，一顿饭的功夫说了不知道多少的彩虹屁，白中生则是关照每一个人，面面俱到每一个都捧一下，十分官方。 　　匆匆吃过了饭，于大为又重新换上了工装，戴上了手套，趁着天还没全黑，借着晚霞的最后一点霞光，他蹲在大泵跟前，仔细研究上面被拧断的两个螺丝。 　　虽然被拧断了，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于大为摘下一只手套，拇指慢慢从螺丝拧断的位置抚摸过，表面十分光滑，没有凹凸的地方。 　　另一个螺丝也是。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于大为蹲在原地会心一笑。 　　他随即起身，爬到挖掘机上面，看了一眼发动机周围的其他零部件有没有问题。 　　之前因为发动机放在那里，很多的管道不能仔细观察，于大为上辈子就养成了把发动机从挖掘机里面吊走后，会检查一遍周围的小零部件的习惯。 　　想想，最头疼的大件都修好了，结果最终死在了这些小件上，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风扇叶子。”于大为刚从发动机空掉的位置下去，就发现风扇叶子有两片都已经折了。 　　按理来说，这么低级的错误，不应该犯的。估摸着，应该是不知道哪个修车师傅，感觉发动机拆卸麻烦，就懒得换风扇叶了，反正能动就行。 　　可如果长期不更换坏掉的风扇叶，发动机很可能会高温。 　　“TMD，这发动机得遭老罪了，又漏油，又高温的。”于大为无语摇头。 　　他又看过了其它小零部件，下面的油管胶皮已经老化了，必须得换新的，不然很容易漏油。 　　各种柴油滤芯，机油滤芯，空气滤芯，这些个小东西该换都换掉，这个是每次大修，大概率都要换的东西。 　　其它的都还好，驾驶室的操作感其实已经很好了，有些硬质的档杆，如今就剩下一个铁棍了，不过不影响操作，这些倒是完全可以对付着用。 　　于大为对整个挖掘机做到心中有数以后，这才从车上跳下来，找到了白中生。 　　小白这个南方人是真的爱喝茶，他刚来办公室，就看到白中生一个人烧水沏茶。 　　各种小巧的白瓷茶碗，茶杯放满了整个茶台。 　　“忙完啦？来喝茶。”小白看见于大为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猜到今天的工作应该是告一段落了，“我可跟你讲，这个茶是我从老家带过来鼎城老白茶，入口淡香。” 　　“小时候如果感冒了，我妈就会拿出二三十年份的老白茶，拿山泉水冲泡了，效果丝毫不比吃药差。”小白从白瓷茶碗里，倒出一茶杯放到了于大为面前，“喝吧，这个比不得我家里的，只是十几年的而已，不过平时用来喝茶绝对是没问题的。” 　　“好，我尝尝。”于大为舔了舔嘴唇，伸手拿过白瓷小茶杯，轻轻喝了一小口，茶汤入口醇厚绵延，回味与入口滋味融为一体，犹如人站在高山之巅，俯视一切。 　　“嗯，入口绵长，味道不赖！”于大为眼前一亮。 　　好茶呀！ 　　他想起上辈子，在大儿子家喝的白茶了，虽然只是六年份的，但喝起来感觉已经非常不错了，临走的时候他还拿走了一包未拆封的白茶茶饼。 　　今天再和这个十多年份的相比，简直一道鸿沟。 　　“嘿，想不到你这个大老粗，竟然还懂喝茶，我以为你会一口牛饮呢。”小白算是被于大为的外表给蒙骗住了，长得五大三粗，尤其是厚重的肩膀子，站起来仿佛能顶起山岳一般，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懂茶，喝茶的手势也非常老道。 　　小白很开心，又给他满上一些。 　　“呵呵，笑话谁呢，好歹我也在城里读过书，见过世面的好吧。”于大为端起茶杯，又享受般喝了一口。 　　其实他说谎了。 　　北方人喝茶，都习惯用大茶缸子，或者大杯子，里面放点茶叶，然后用暖壶里的开水冲泡，常见的就是猴子牌铁观音。 　　总之也不管它是第几泡，倒水没多久就能喝，想咋喝咋喝。 　　于大为这点喝茶的本事，源自于上辈子跟大儿子蹭吃蹭喝的那会儿。 　　有一年冬天，大儿子在熊城创业刚有点起色，正赶上冬天没活儿，于大为去了一趟。 　　也是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于大为跟大儿子学会了咋喝茶。也是那一次，临走的时候他把大儿子留下来的大部分茶叶拿走了，明面上还是十分严肃跟他说，“茶喝多了容易睡不着觉，我老了没事，伱年轻人可得少喝。” 　　大儿子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然后把自己囤的两盒家雀（qiao）牌咖啡也给他了。 　　唉，有点想大儿子了，可我这才从家里出来一天呀。 　　“对了，你找我，就是单纯来蹭茶喝的吗？”小白发现，于大为好像喝上瘾了，自己泡茶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他喝茶的速度了。 　　“哦，对了。”于大为喝尽杯中茶，茶杯主动放到了小白跟前，“咱们这儿有没有电焊机，没有的话明天得帮我找台焊机。” 　　“有，不过是个坏掉的老焊机，我明天给你弄台新的。”白中生看到对方伸手放杯子的小动作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无奈又给他续上了一杯。 　　“好，有风焊吗？”于大为又问。 　　“风焊是什么？”小白有些懵，外头不解。 　　“氧气乙炔。” 　　“那没有。” 　　于大为点点头，略有几分遗憾：“那好吧。” 　　其实按理来说这会氧气乙炔在大型修理厂应该是很常见的了，不过他也能理解，八局这样的建筑公司，不可能把全部重心放在设备的维修和养护上。 　　本身设备的数量也不多，跟那些矿场的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小白，茶喝多了容易失眠。”于大为谈完了正事，将目光移向了茶台旁边的茶叶罐，“要不你把剩下的老白茶给我，我睡眠质量好，我不怕。” 　　小白倒茶手一抖，再也绷不住了：“滚。” 　　“好嘞！”于大为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第56章 电焊焊接螺丝横切面 　　第二天，于大为让二队的人开始拆发动机，自己则在一旁指导。 　　其实发动机好拆，卸螺丝就行，主要是不懂进口挖掘机的人，装挖掘机是十分费力气的。 　　很多零部件如果装错一个，整个发动机都得报废。 　　发动机上方的气门室盖，气门组件，缸盖……全部拆卸。 　　于大为感觉二队的人，干活十分利索，比一队那些插科打诨的人强太多了，如果自己有个修理公司，这几个人他真的都想挖过去。 　　按照这四个人的拆卸速度，发动机今天大概能拆完。 　　当然这几个人看手法，应该没怎么碰过进口挖掘机的发动机，有些地方的拆卸步骤完全是错误的。 　　这也导致了在拆卸过程中出现拆不下来的情况。 　　不过于大为一直在旁边指导，他讲得很细心，也算是侧面交给他们如何拆解进口发动机的本事。 　　几个人对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于师傅，越发的尊重与佩服。 　　远处一队的人当然也听见了，人家于师傅给二队的人耐心的指导，心里没来由的发酸。 　　小白很快把焊机拉过来了，全新的焊机，体积很大，一个人抬起来很费劲。 　　于大为看见自己的宝贝东西到了，急忙上前帮忙，电焊机放在阿克曼挖掘机脚底下，连上插排。 　　将正负极在焊机上接好，然后于大为懵了：“小白，焊条呢？手套和电焊帽子也没有啊？” 　　“啊？”小白一愣，“焊条是啥？你只说要电焊机，我就借了个电焊机。都离开了，人家也没跟我说焊条和帽子的事呀。” 　　于大为以手抚额，他错估了小白对电焊的理解程度：“抓紧再回去一趟，取电焊条回来，再借个电焊帽子和手套。” 　　“好，好吧。”小白知道自己应该是犯错误了，也不含糊，转身开车再次出去。 　　市里面有个跟八局相处不错的修理厂，专门负责分公司班车的养护问题，小白的设备便是从那借的。 　　一来一回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吕师傅依旧坐在驾驶室里看戏，于大为会用电焊机这个事让他很意外，他已经在心里对于大为的评价很高了，可对方还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电焊啊，没个三四年的功夫，也不好出徒。”吕师傅有些感慨。 　　当年刚入行的时候，他学的就是电焊，那个时候的电焊师傅更牛气，拜师都得拿很多厚重的拜师礼。 　　可他终归是没被看上眼，最后只能沦落到去造船厂拧螺丝。 　　后来时代变了，他也有钱了，自己买了个小电焊机，琢磨了一两年还只是初级的水平。 　　听说那些个厉害的电焊工，都能水下作业，能水焊，还能油焊。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于大为弄个电焊机，想要焊什么，机体如果焊接过，那肯定是要报废的。 　　“你的焊条，你的帽子，伱的手套，齐活了。”白中生将东西放到了于大为身边。 　　“好的，辛苦白厂长了。” 　　“少来，本厂长不吃这一套。” 　　于大为笑笑没说话，转身从地上重新将正负极接上，然后将焊条夹在了电焊钳子上，负极放到了大泵上。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白中生，全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吕师傅更是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真不会要焊大泵吧，有什么意义吗？弄这么一下子，大泵不坏才怪。” 　　于大为蹲下身，将细焊条朝着螺丝孔比对了一下，螺丝孔的直径很大，完全没问题！ 　　他这才放心将电焊钳子放在地上，转而去二队的工具箱里找工具。 　　一个T字型的套头扳手，恰巧进入到于大为的视线范围之内。 　　而且还是小号的八号梅花扳头，非常合适。 　　“小队长，这个工具我先征用了哈。”于大为朝小队长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工具。 　　“放心用，于师傅。” 　　于大为也不再客气，转身走到大泵断掉的螺丝孔前，开始再次比对。 　　“吕师傅，于师傅那是在干嘛呀？”一队的小队长终归是没忍住，走到吕师傅跟前悄声询问。 　　驾驶室的吕师傅看到于大为的这顿操作，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 　　“这小子想用电焊把螺丝跟工具焊接上，然后再借力拧出来，想法还是很好的。”不禁有些嗤之以鼻：“不过，那螺丝早都已经锈死在里面了，真以为焊个三两下子就能拧出来，没有个十年八年的老焊工技术，那都是妄想。” 　　一队小队长和队友们闻言，心里都生出几分惊叹，这位于师傅在修车方面似乎有很多别出心裁的小技巧，他们不得不佩服这些个奇思妙想。 　　不过也正如吕师傅所说，想法很好，但是实践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边于大为蹲在大泵前面，将T型套管顶在了断掉的螺丝横切面上，右手拿起电焊钳，开始在套管与螺丝接触处，焊接三个点，算是固定住T型套管。 　　然后转身，从旁边拿起电焊帽子挡在自己眼前，电焊帽子说是帽子，但绝不是往头上戴的，而是挡在面部，眼前有一个黑色的玻璃挡片，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焊接的时候，火花太亮刺激到眼睛。 　　焊接是讲究手稳，心稳的，火花哪怕是甭在了身上，只要没伤到自己，也不能产生惊慌感，否则的话手一抖，很可能之前焊接的点就会焊接失败，导致整个一圈的焊接过程出现断点。 　　这是于大为上辈子焊接螺丝的一种技巧。 　　其实在未来，焊接螺丝的方式来拆卸断掉的螺丝，是非常常见的一种修理方式。 　　只不过现在大家还没有将思维发现，当然也跟目前市场设备稀少也有关系。 　　于大为用了两根焊条，将螺丝的接口处严严实实的包裹住，这个时候就等着接口变凉就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院子里的一些人也都十分好奇，想见证一下于大为的这种方式是否会出现奇迹。 　　于大为身手摸了摸连接处的温度，感觉外表面已经彻底冰凉了，又等了几分钟，这才拿着一个短小的金属细管，放在了T型扳手的用力侧，目的是为了杠杆加力。 第57章 申请配件 　　为了避免焊接出现问题，于大为开始没有太用力，而是不断左右旋转杠杆，最后缓缓朝逆时针用力，只听见螺丝孔里面传来“咔”的一声，他知道这颗螺丝稳了。 　　于大为自信一笑，开始一点点将螺丝拧出来，最后将剩下的半截螺丝，用打磨机切掉，把原本T型扳手焊接处重新打磨，再次以同样的方式将另一颗被拧断的螺丝拧了出来。 　　“吕师傅，他拧出来了。”一队里的一个人惊讶的望着螺丝拧下来画面，之前不是说焊接技术一般的人弄不了这个么，怎么对方就这么轻松的成功了呢。 　　“看见了，我又没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这台阿克曼如果没修好，就拿你们来顶包。”吕师傅斜瞥了那个男人一眼，语气十分不好。 　　男人急忙闭上了嘴巴，心里暗骂自己，平时跟吕师傅混得太熟，什么话都敢当面讲。 　　“于师傅，你这一手可真了不起，油城这边会技术的人不少，可跟你比都差太多了。”二队小队长从工具箱找板子，正好亲眼看见了于大为是如何把断掉的螺丝卸下来的。 　　“哪里，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罢了。”于大为谦虚一笑，转身拿起板子，继续拆卸其他的正常螺丝。 　　“于师傅，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伱既然这么会焊接，为什么不直接找个螺丝顶在上面，然后用板子去拧，这么弄不是更方便吗？不需要用打磨机再把板子头部切掉。”二队小队长蹲在旁边有些不太理解。 　　“其实理论上是可以这么做的，只不过我有些担心拿螺丝焊接之后的焊接程度，估摸着是没有T型套管好用。”于大为从地上拿起T型套管，“你想，焊接好螺丝，然后再把套头套在上面，其实无形当中就产生了三段力，这样焊接处开裂的概率就会变大，所以保险起见，我先还是选择了这个T型套管。” 　　“明白了，受教了。”二队小队长认真点头。 　　剩下拆卸大泵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虽然还有生锈的螺丝，不过于大为只要别太生猛，一点点挪动，卸下来完全不成问题。 　　吕师傅这边的人知道已经没热闹可看了，纷纷转过头开始继续安装属于他们这台阿克曼11。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只是洗了个手，没有把工作服脱掉，毕竟下午还要干活。 　　这次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 　　或许一队的成员对于大为的技术也产生了敬畏，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吕师傅这位修车行业三十年的老人，估计也没比于师傅强多少。 　　他们自然不会去主动触于师傅那边的霉头，所以中午饭吃得很和谐，也很安静。 　　到了下午，第二小队的几个人，又开始快速拆卸发动机。 　　于大为则是一个人拆卸大泵，两边的速度都不慢。 　　大泵的泵胆不出所料，已经彻底碎了，估摸着之前开这台车的师傅平日里也没少祸害这台车。 　　发动机那边病因也有了，发动机凸轮轴轻微变形，曲轴的油封也都裂开了。 　　这是漏油的问题，还有就是发动机的曲轴瓦烧了，缸套活塞磨损极其严重，必须都得换新的。 　　于大为和第二小队五个人，全部都全身心投入去干活，速度非常快，到了晚上的时候，发动机拆卸的就只剩下缸体了。 　　缸体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也很少有问题。 　　于大为把拆卸下来的发动机螺丝和大泵螺丝完全分开，他找了两个大铁盆，把发动机所有的螺丝和垫片集中放到了大铁盆里，然后又把大泵的螺丝和垫片放到了另一个盆里。 　　分开的好处就是回头安装的时候，不用找螺丝玩，避免浪费时间。 　　到这里，大泵和发动机的拆卸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于大为看了一眼天色，还早，夕阳都还没出来。他又带着兄弟们把之前吕师傅拆开的行动齿轮，拿汽油一点点清洗干净，然后安装上。 　　还有履带也都赶在太阳落山前搞定了。 　　晚上吃完饭，于大为去了白中生的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在配件申请单上申请需要的零部件。 　　“你的动作挺快的呀，我都没想到两天而已，你就全拆完了，咱们那位吕师傅可足足花了五六天的功夫，才把零部件拆卸下来。”白中生下意识给于大为倒茶水。 　　“主要是二队的这几个兄弟给力，原本按照我自己来修的话，少说也得个三五天拆卸。虽然知道会有人帮忙，但那也得个三四天。”于大为想起白天干活的场景，“二队的这几个人都不错，手脚麻利，也不会闲搁楞嗓子，吕师傅当初没用他们可真是损失。”（作者语：搁楞嗓子，东北话，没事找事，没话找话的意思。） 　　“呵呵，怎么说呢，应该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白中生淡淡一笑，“只能说什么人找什么人罢了。” 　　“写好了，你看看这些东西咱们分公司这边都有吗？”于大为将申请单递了过去，“有的话，理论上明天能拿来，我明天就能装。” 　　“想得美，发动机和大泵的配件都是进口货，分公司是没有进口车的零件备货呢，需要从总部调货。”白中生盯着申请单，“明天我去公司看一眼，问问总部有没有这些零件，如果没有的话，可能还需要调货。” 　　于大为无奈点头，这些进口配件可都不便宜，沃尔沃配件可是以贵出名的，这还只是单纯地修车罢了。 　　“你先把申请单拿给大队长签字，大队长才是这里的维修队长，没有他签字，光我签字，这张纸也是白费。”白中生又将申请单递给了于大为。 　　“行，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于大为起身就要走。 　　“你还回来干什么？”白中生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捧住了自己身前那只小小的茶叶罐，“我警告你呀，别打它的注意。大不了等我什么时候回老家了，给你寄点，现在我可没多少茶叶了。” 　　“小气鬼，放心我不拿，一会过来蹭你点茶水喝还不行？”于大为翻了个白眼。 　　什么嘛，小白这是明显瞧不起他于大为的为人，他是那种见到别人茶叶好，就想拿走的人吗？ 　　不可能，绝对不是！ 　　“那，好吧。”白中生看着于大为离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第58章 领导突然联系不上了 　　配件申请得很顺利，总部阿克曼11的发动机配件，还有大泵配件都是齐全的。 　　大概有个三四天就能到了。 　　申请的目录里，有发动机的凸轮轴，缸套活塞全套的，喷油嘴一套，气门一套，还有大泵的主轴一个，泵胆一个，里面包含配流盘，九孔盘，柱塞，机油滤芯，液压油管等等…… 　　这期间于大为和二队的人也不是没事情可做，他们需要把发动机的缸体，缸盖，大泵的缸体，螺丝等，用汽油清洗干净。 　　这个活儿，很脏，也很麻烦。 　　因为缸体的表面都是油污，甚至大泵的外面有些，需要用到三角铲把上面的脏东西一点点戗（铲）掉。 　　然后用钢丝刷和毛刷沾汽油，慢慢刷，最后用抹布擦干净。 　　这是缸体的清洗。 　　等其他稍微小一点的零件，于大为直接从汽油桶，往装配件的大盆中倒满了汽油，一边搅合一边开始用钢丝刷慢慢清洗这些配件。 　　光是清洗配件这个步骤，五个人足足用了两天，还没干完。 　　第三天上午的时候，才把该清洗的全部都清洗干净。下午的时候，第二小队的人终于算是休息了半天。 　　于大为吃过了饭，继续去小白的办公室泡着，这家伙偶尔被黄总安排去场地帮忙，自己则是做到了茶台主位，开始自己给自己泡茶喝。 　　白中生每次回来的时候，看见于大为在那悠哉悠哉的喝茶，心里就直抽抽。 　　罐子里的老白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想赶于大为走吧，这家伙还是个脸皮厚的，丝毫不在意各种言语刺激，就那么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或者对面，要不就是等着自己泡茶给他，要不就是自己泡茶喝，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白中生无奈，只能联系老家的亲妈，让她在给自己寄点茶叶过来。 　　还有十来天，他其实就可以申请休个小长假了，原本打算那时候再回老家补点茶叶，如今看来，有于大为在，完全来不及。 　　“别喝了，你的配件到了，快给我卸货。”白中生开口。 　　“好，等我把这最后一口喝掉。”于大为抬手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尽，这才吧唧吧唧嘴起身跟了出去。 　　白中生无语转身，迈步就走，遇到这种你能怎么办？只能盼着大为兄弟早点把车修好，早点走吧。 　　于大为卸货的时候，第二小队的人也都看见来，全都主动过去帮忙。 　　配件都是由皮卡车从分公司那边拉过来的，完事了之后，还要把车开回去。 　　这次于大为十分讲义气，主动陪在了小白身边，顺便去分公司的主管食堂蹭个饭。 　　再者跟大领导黄总汇报一下最近的维修情况，也好让对方心里有个谱。 　　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些炸鸡腿，他都给第二小队的人分了，自己没有留。 　　这些天第二小队的兄弟们没少帮忙，虽说他们是领导安排的，可用不用心干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毕竟每个月拿的都是死工资，应付一下领导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们没有。 　　于大为觉得，这样就很好，值得于大为给他们偷偷带鸡腿。 　　时间过得很快，于大为带着兄弟们组装好大泵和发动机之后，利用主体如今留存的巨大空间，开始更换油管，还有坏掉的排风扇也趁机换成了新的。 　　在这期间，于大为一直警惕着吕师傅那边，不过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随后的一两天，于大为先把发动机和大泵，用吊车吊上去，然后开始慢慢连接主体上的各部分配件。 　　最后再把柴油，机油加上，剩下的，就等着领导们过来检车了。 　　这个维修的时间已经非常快了，甚至都追上了吕师傅。 　　白中生终于对于大为有了一丝丝崇拜，主要还是吕师傅那墨迹的速度衬托之下，才让于大为看起来更加神速。 　　于大为原本想着黄总第二天就能带着一群领导过来，可这位大领导似乎有事，而且还跟着吴经理一起出差了。 　　只说吴经理带着黄总离开的，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谈判。期间小白尝试联系过，却怎么都联系不上。 　　于大为感觉到一丝丝不对，但他也没多想，反正车修完了，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着了。 　　而这些日子，于大为每天吃完晚饭，就到小白的办公室里去蹭茶喝，最后老白茶已经被两个人喝完了。 　　白中生还是个没有茶不行的人，只能先去市场买点铁观音先对付着了。 　　于大为无所谓，喝什么都行。小白的泡茶手法，就算是烂茶，喝出来也带着一股香味。 　　上辈子大儿子跟自己说过泡茶的手法是很讲究的，他都没信。如今的于大为是信的，因为确实体会到了。 　　不过茶喝多了总爱起夜，于大为今天喝的格外多，半夜去了三次厕所。 　　厕所在一楼，二楼还没有厕所，半夜十二点多他又起了次夜：“我服了，明天可不能和小白斗气了。” 　　于大为上厕所时，恍惚间透过眼前小窗户，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正站在自己那台阿克曼车身上，他吓了一跳，差点没吓得把尿憋回去。 　　于大为强稳住心神，提起裤子，偷偷从后门钻了出去，然后悄咪咪绕到吕师傅那台挖掘机履带边上蹲下，脑袋慢慢上移，借着明亮的月光，终于看清了那人。 　　是吕师傅！这王八蛋正趴在发动机上，偷偷拆自己的发动机外壳呢！ 　　“这老王八蛋到底想干嘛？”于大为缩在履带角落里，然后有悄悄从车后面的底盘处爬了进去，有上方车架的阴影在，他靠近一些对方也看不见自己，他也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于大为发现这家伙拆掉外面各种零部件，最后又拆掉了发动机气门盖，一顿乱捅咕之后，又把所有东西恢复原位，这才轻轻合上后盖，悄悄离开。 　　“果然没憋什么好屁，不枉我天天晚上耗在小白那。”于大为面色微冷，从车底爬起来，望着吕师傅离开的背影，他没有动，继续等了一会。 　　确定对方不会再折返回来，于大为这才悄悄从阿克曼11的侧面爬上来。 　　于大为第一眼就发现，吕师傅根本没有把周围配件的螺丝全部安上，而是每一处只上了一两个螺丝，保证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 　　“呵呵，这是还打算长线作战呢。”于大为沉思起来，吕师傅怎么能知道领导们什么时候回来？ 　　一瞬间，他想通了一些事。 　　…… 　　【ps:感谢案件卡恩老板打赏的五百起点币，老板生活甜如蜜，老板豪爽又大气，老板幸福美满，人生无敌——韩静凡】 第59章 将计就计 　　于大为回去了，权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他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计划。 　　第二天趁着小白的办公室没人，于大为凑到对方身边悄悄开口：“兄弟，给我搞一台相机，要晚上也能拍清人的那一种。” 　　正在办公桌整理文件的白中生一愣：“你要相机干什么？” 　　“这个回头我在跟你细聊，总之我现在急需一台性能强大的照相机。”于大为表情十分认真。 　　“那，行吧。”白中生感觉这家伙不像是在开玩笑，转身走出办公室，“你跟我来吧，我自己就有一台照相机。”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白中生的寝室，从黑色的皮箱里翻出来一台照相机，真皮外壳包裹，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型号的。 　　“我可跟伱讲，这可是我去年花大力气，从国外弄到的新相机，我自己都没舍得用。”小白明显有些心疼，小心翼翼的打开外壳，从里面将黑色的相机拿出来，“佳能EOS5，去年新出的型号，而且采用的是最新眼控对焦技术，你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哈？” 　　“这东西晚上拍人的话，能拍清楚吗？”于大为接过相机，摆出照相的姿势，“一会教教我怎么用，怎么能在晚上不用闪光的前提下，把人给拍清楚。” 　　“它目前全球性能最强大的照相机之一，它如果还拍不清夜景，那就没有哪个相机能做到了。”小白看着于大为拿着相机的动作非常无语，“别瞄了，你相机拿反了。” 　　“来吧，我从最基础的相机按键开始教你，还有你既然想拍夜景，我就主要跟你讲讲夜晚的一些相机拍摄手法，你要相信一点，没有拍不好的相机，只有不会用相机的人。”小白开始站在于大为身旁，耐心的讲解相机的基本使用情况。 　　如何关掉闪光，如何调节光圈，低位拍高位如何借着月光拍摄的更清楚…… 　　转眼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于大为吃过了晚饭，和小白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喝了一会茶。 　　期间吕师傅也过来蹭茶喝，不过陪着两个人喝了一会就走了。 　　大概是想看看于大为见到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于大为和平时一样，既没有针对吕师傅的意思，也没有跟对方靠得多近。 　　吕师傅放心离开了，晚上继续实施他的计划。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于大为早已经埋伏在了另一台阿克曼11的车底下，找好角度，随时给吕师傅来一组仰拍。 　　今晚的月色不好，偶尔会有阴云掠过，不过好在月光露出来的时候，依旧十分明亮。 　　于大为按照白天小白教过自己的技巧，开始调大光圈，调整镜头，找好角度，等到对方在拆卸零件的时候，产生一些声音时，急忙快速按下快门键。 　　小白之前也猜到了，于大为肯定是晚上要去偷拍什么东西，特别提醒这台相机按快门的时候，声音有点大，所以在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于大为对此倒是毫不担心，吕师傅这个岁数了，晚上又玩的这么刺激，夜风阵阵，他不相信对方拆卸零件的时候，不发出响声。 　　哪怕是轻微的响声，在吕师傅跟前声音也注定小不了。 　　于大为就可以完全借着这个机会，拍几组照片出来。 　　事实上也跟他想的一样，这家伙老眼昏花，看东西都费劲，耳朵也好不到哪去。 　　还有一点，是于大为上辈子的经验之谈。 　　修了大半辈子工程车的人，都有一个职业病，晚年的时候会特别耳背，甚至严重的直接聋了也不是没可能。 　　于大为上辈子修车，害怕晚年成为聋子，可小心再小心也不行。毕竟干的就是这个行当，等到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听力明显就出现了一些障碍，如果身边的人说话声音太小，他根本听不清楚。 　　有一年冬天，大儿子刚结婚没多久带着儿媳妇来看他，那时候自己已经耳背的厉害了，结果儿媳妇跟自己说话，自己没听见，她还以为她这个公公对她不满意呢。 　　后来大儿子提起了儿媳妇跟他说话的事，于大为无奈才只好把自己耳朵背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埋怨自己的大儿子，突然就哭了，弄得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儿媳妇更是临走之前，去药店买了很多补品，还带着自己去医院做了一次全方位体检。 　　夫妻俩看到体检结果都还好，这才放心离开。 　　于大为也是那个时候，突然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努努力攒攒钱，然后做个养车的老板，而不是修车的师傅。 　　他其实不讨厌修车，只是有些不想看到儿子那张愧疚且又无能为力的脸。 　　还好，他的人生得以重来，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来阻挡自己完美人生的脚步。 　　“咔咔咔。”又是一顿连拍。 　　于大为准备切过去近一点，正面侧面，左面右面全都来上一组，甚至最好能拍到对方拿起零件和扳手的画面。 　　可惜，今晚近距离只拍到了一组正脸，手里拿着工具的照片没拍好。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看吕师傅的意思是，弄完发动机，还要搞大泵，这是要把他修好的所有大件弄残。 　　于大为有充足的时间，为吕师傅拍一组“夜拆阿克曼”的写真集。 　　随后第二天，第三天……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时间，吕师傅一直在后半夜悄咪咪的进行着破坏计划。 　　于大为这几天已经掌握了扳倒对方的证据，不过出于无聊，还是每天坚守在第一线，陪着吕师傅一起，对方在明处搞事情，他在暗处观察对方搞事情。 　　一直到于大为发现吕师傅彻底没在管自己修的那台挖掘机，可他不理解，既然不搞事情了，为什么还是大晚上的出来？ 　　就在于大为躲在角落干草丛里的时候，发现吕师傅竟然从侧边的门里，拿出几个报废的零件，放到了车库门口。 　　他在车库门口敲了敲，没多久，车库门打开，又走出来几个身影。 　　于大为眼前一亮，没想到今天晚上还有意外收获，他接着风吹干草的沙沙声，快速朝那几个人按下快门。 第60章 大瓜！ 　　虽然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人脸，但从身形和穿着，也能分辨出是第一小队的那几个人。 　　他们从大库里搬出来几个零件，然后悄悄地从大院的后门溜走。 　　于大为好像闻到了大瓜的味道，拿着照相机悄悄地快速跟上，尽量让自己隐藏在阴暗处，借着周围的掩体，不断接近。 　　月光下的于大为，就好像一位暗影刺客，不断寻找猎物的弱点，然后“咔咔”按下快门。 　　十几分钟以后，吕师傅跟一队的几个人，来到一处废品回收站。 　　于大为看到吕师傅跟回收站的老板很熟络的样子，猜想这些人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然后没多久，又看见几个人开车一台老旧的皮卡车，拉着阿克曼11挖掘机机身上的几个崭新设备离开了。 　　月光下，于大为离得也不算太远，他看的很清楚，皮卡车上全都是一些发动机，分配器，还有几个常见液压系统的零部件。 　　这些东西新的都在反光。 　　他没有迟疑，借着这会月光明亮，抓紧来一组快门快拍。 　　于大为看到皮卡车离去，自己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便转身回去了。 　　他原以为吕师傅对付自己的这种行为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没有底线。 　　随后，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申请配件的时候是需要签字的。 　　小白是个门外汉，不知道配件需要多少，这很正常。 　　可那位一直在八局干活的维修部大队长，绝不会不知道吕师傅申请单上的问题。 　　于大为有一个疑惑的点就在于，既然大队长对这件事也有参与，那为什么今天晚上自己没有看见他呢？ 　　还是他跟吕师傅之间，存在其它不可描述的勾当。 　　很多配件别看小，不起眼，可这都是进口的，要是以九五成新卖到配件店去，任何配件店老板都会巴不得要这些东西。 　　“既然他们把新配件放到了废品回收站这里，作为中转站，那这个废品回收站老板，肯定也是知情者，这件事，看来得回去偷偷跟小白商量一下了。”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心中记下了大致方向，这才转身继续往回走。 　　八局的这个设备厂周围都是荒甸子，垃圾场在一个国道附近，于大为猜测，这几个人应该会去最近的让胡路区。 　　刚才他隐约看见废品站老板，坐在了皮卡车副驾上，如果明天顺利的话，应该能从废品站老板那里找到配件店老板的信息。 　　“呵，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于大为盯着手里的相机，不知道领导来那天，看到相机里面洗出来的照片，会是个什么表情，尤其是把吕师傅带到这边的吴经理。 　　于大为回去以后便睡觉了，至于吕师傅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毫无兴趣，对方的一切行动，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一早，于大为在食堂吃过早饭，就拉着小白匆匆离开。 　　原本小白今天还有别的事的，结果一听说要洗照片，顿时来了精神，十分讲义气的把其他事情推脱了。 　　他也十分好奇，于大为这几天半夜到底都去拍什么了。 　　二人吃过了包子和咸菜，白中生将黑色大众从大库里开出来，带着于大为直奔市里面的最大的照相馆。 　　“我可跟你讲，洗相片这钱得你出。”于大为坐在副驾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相机，“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呵呵，伱是不是搞反了，大兄弟。”小白白眼一翻，挂档加速，“相机可是我借给你的。” 　　“别着急呀，我们先把胶卷拿去快洗，让子弹飞一会。”于大为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等照片洗出来，我相信你肯定会主动出钱的。” 　　“我不信。”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大院里，一队，二队的人都看见于大为把白厂长拽走了，二队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于师傅天天去白厂长那里蹭吃蹭喝，关系肯定很好。 　　一队的人也没往心里去，大家吃过了饭都忙着各自的手里面的活。 　　厂子里偶尔会有一线的工程设备开回来，需要检查和保养，这也是最近他们一直在做的活儿。 　　吕师傅吃过了饭，也一脸悠哉的跟在一队人员身后，一边看热闹，一边指导一下他们设备维修技术问题，从而收获一些成就感。 　　大队长吃完了早饭，就开始帮老爹收拾碗筷子，看到白厂长跟于师傅上车，他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黑色大众好一会，一直到他们离开。 　　“我不干了，打算回家了。”突然大队长他爹，也就是那位看门又做饭的老大爷，拎着脏水桶路过大队长身边。 　　“回家？你在这儿干的好好的，回屯子干啥去呀？”大队长清醒过来，呆呆看着自家老爹。 　　“砰！”老大爷脾气上来了，抡起脏水桶直接摔在了大队长身上，“我为什么回家！你说我为什么回家！我特么丢不起这个人！” 　　“你也别拦我，自己主动走，总好过被人架着走。”老大爷迈步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回身看着大队长，“小时候老子就特么跟你说过，别眼大肚子小，守好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比啥都强！” 　　老大爷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剩下的锅碗瓢盆全都没有刷，还有大队长身上的泔水味儿。 　　可他好像浑然未觉，就那般耷拉着脑袋，呆呆的站着。 　　———— 　　于大为跟小白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他俩是在外面吃过了回来的。 　　下的馆子，小白请客。 　　不仅如此，洗照片的钱最后也是他出的。 　　于大为比较可惜的是，这丫的好像是个不差钱的主，掏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二人回来的路上，于大为就已经对小白做了安排。 　　很简单，继续按兵不动。 　　他倒要看看吕师傅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活儿。 　　小白对于大为的建议表示支持，并且后期的事情，也是于大为做主攻手，他做辅助。 　　同时他也想借此机会，好好肃清一下厂子里的歪风邪气。 　　好歹他也是这个厂子里的一把手，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还真当他白中生好欺负不成。 第61章 大队长的深夜来访 　　夜晚，于大为继续在小白办公室里蹭茶喝，他估计等这台车的事情弄完，他再见到小白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蹭茶，不要蹭的干净利落。 　　尤其是刚从老家寄过来的二十年老白茶，香啊！ 　　“我不是给你一个茶饼了么，你自己回屋里喝去就不行？”小白十分无语。 　　“你这话说的，好茶虽然我有了，可我没有伱这个泡茶技术呀。”于大为忽然想到了什么，“要不然这样，等我大儿子长大点，让他拜你为师吧，好好学学泡茶。” 　　“等他啥时候学会了，我就可以随时让他泡茶给我喝了，多好？”于大为双眼一亮，期待的看向小白。 　　“你大儿子可真惨，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多大了？寒暑假可以让他上我这来呆两天。”白中生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 　　“刚出生没多久。” 　　“噗！”小白惊愕的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说现在找你拜师，等过些年的嘛。”于大为端起白瓷杯，权当没看见。 　　“咚咚咚。”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于大为与小白对视一眼，随后于大为主动起身开门：“呀？大队长咋来了，进来喝茶。” 　　于大为将大队长迎到了里面，然后坐在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你是不是也听说我从老家寄过来的茶了，坐吧。”小白无语一笑，从茶缸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白瓷杯子，放在了茶台上，“看在你这个大队长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今天也让你跟于大为一样，喝个痛快。” 　　“好。”大队长点点头，沉默的坐在了于大为身边的凳子上，“厂长，我爸打算回老家，明天就不干了。” 　　“嗯？怎么好端端的走了呢？大爷做的饭很好吃呀。”小白有些惋惜，“要是觉得工资太少，回头我帮他申请一下。” 　　“不是，反正他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说走谁也拦不住。”大队长目光低垂，眼底深处一直在挣扎犹豫。 　　“这，好吧。那我明天从分部食堂先调一个厨师过来顶一下。”白中生看了大队长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于大为感觉今天的大队长很奇怪，没有往日巴结白中生的样子了，人也沉默了很多。 　　感觉对方有事要跟小白说，他当即开口：“你们聊吧，时间也不早了，都十点多了，我去睡觉了。” 　　“于师傅你不用走，这个事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队长起身，先把里屋茶室的门关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撕碎了的单据。 　　“这是……”小白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白厂长，我是来领罪的。吕师傅来了没多久，然后很快就申请了阿克曼11的配件，这个是配件的申请单。”大队长盯着查台上被自己拼凑好的单子，“当初他给了我一笔好处费，说什么进口车维修起来也有风险，很可能配件安上了还不好使，所以需要一些备用的配件。” 　　“当时我看这上面你签完字了，而且一想到吕师傅是吴经理亲自带过来的，我也不好得罪，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了好处费，然后当着对方的面，把申请单撕了。” 　　大队长低着头长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五百块钱放在了桌子上。 　　其实按照他原先的想法，这事能瞒就瞒着，事情就算是别人发现了，上面也有白厂长签字，自己顶多就是个连带责任。 　　再者这五百块钱赚得很轻松，只要装瞎子看不见就行了。 　　可也不知道他爹从哪知道了这个事，原本前些日子他就在怀疑自家老爹应该是知道了点啥。 　　直到今天泔水桶扔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彻底明白了，他爹其实门儿清。 　　自己这几天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事跟白厂长交代清楚。 　　主要是他也看出来了点东西，那个吕师傅是吴经理那边的人，而于大为跟白厂长是一伙的。 　　自己要是保持中立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之前包庇过吕师傅。 　　如果这俩人合起伙来对付吕师傅，并且成功了，那自己的下场将会无比凄惨。 　　不只是丢工作那么简单，或许还会追究一些跟吕师傅之间的连带责任。 　　其实他爹说错了，真不是他不想守住这一亩三分地，而是他实在太想守住这一亩三分地了。 　　所以平日里，他不愿意加入任何一个派系，更不愿意得罪任何人。 　　只是越不得罪，好像最后事与愿违全都得罪了。 　　他也只能按照自认为对的方向去做了。 　　小白与于大为对视一眼。 　　于大为看着一点点粘贴好的申请单：“有件事情，我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撕掉申请单呢？” 　　“清单是我们对账的重要依据，吕师傅说只要我把清单撕碎了，就算是事情落在我头上，他不承认，我不承认……最终事情背锅的，就，就只有一个人了。”大队长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了。 　　一瞬间，于大为什么都明白了，他有些可怜的看着小白。 　　看看吧，这就是每天不停在你面前讨好你的人，结果你能知道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么。 　　这就是自家老爷子常说的“画人画皮难画骨”。 　　小白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学着平日里于大为的做派，将茶杯里满满一杯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聊。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有人的地方，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是江湖。 　　白中生一直向往很纯粹的生活，不需要考虑太多，思想纯粹，生活纯粹，人也很纯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大队长没有说，但在场的三个人都明白。 　　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地盘突然天降一个领导，即使这个领导什么也不懂，也愿意放权给下面的人，可依旧不会愿意就这么被压着的。 　　就好像走路的时候，脑袋上压了个钢盔，就算是很轻，那也不是一点重量都没有。 　　谁不想摘掉头盔，任由清风拂过头发，享受着难得的自由。 　　“大为，这事你怎么看？”小白不想去思考了，他被搞的有些疲惫了。 　　“要我看，不如这样……”于大为眼睛一转，开始凑到两人耳边，低声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第62章 检车 　　检车的这一天，没有预兆，没有通知，突然来了很多人。 　　基本上分公司所有的高管，都陪着两位领导来到了设备厂。 　　有些主管根本不负责设备相关的工作，也就从来没有机会来到过分部的设备厂，今天属实是第一次，目光中都有些好奇。 　　吴经理这次可算是用出了所有底牌，先是找到自己的靠山，施压黄丰仓陪自己一起出差，给吕师傅创造出足够多的时间，去悄悄破坏于大为的挖掘机。 　　并且回来之后，自己再动用这一个多月挖过来的主管们，让他们站在自己这一边，逼迫其它的分部领导们，全都跟着黄丰仓和自己一起过来。 　　其中事情一环扣一环，再加上有吕师傅这样三十年修车经验的师傅，他不信黄丰仓这次能化险为夷。 　　最好的情况就是将黄丰仓彻底扳倒，如果不行，也可以扣他个“用人不当”的帽子。 　　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让他颜面扫地，最后他再推波助澜一下，让他彻底跟主管们离心离德。 　　吴琦觉得自己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成功了一大步，距离自己扯掉对方的“大腿”不远了。 　　他不知道黄丰仓哪来的自信，一直那么的处变不惊，他越是这样，吴琦的心里就越不平衡！ 　　“大为，小白怎么不在？”吴经理看到设备厂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可唯独缺了白中生。 　　“哦，小白怕你们吃不惯食堂的饭，特地去市里买油条和豆浆去了。”于大为穿着自己带的蓝色工装，修车的关系，工装洗了两遍才算稍微干净一些。 　　他身旁站着吕师傅和大队长，还有一队二队的人。 　　除了新来的年轻厨师小刘和厂长小白，其他的人算是都到齐了。 　　小白早晨看到大领导，本想偷偷汇报一下这边的事，可被黄总的眼神制止了。 　　他知道有些事情得他和大为一起挑大梁了，于是跟大为交代几句，二话没说开车离开了。 　　“好吧，老黄，要不我们就先不等他了。”吴经理扫了一眼众人，“让大家都这么站着等他一个人也不合适。” 　　黄丰仓看了于大为一眼，点了点头：“行，那就开始检车吧，于大为你带路。” 　　“好！”于大为笑着伸出手，“各位领导往这边走。” 　　于大为知道大领导看自己眼神的意思，想来他这几天过的也不好受。 　　这算是吴经理借他的手，给黄丰仓下的一步死棋。 　　“这台沃尔沃·阿克曼11挖掘机，就是我负责维修的。”于大为站着挖掘机上方，“主要更换的是发动和大泵，检修的过程当中，还有一些配件老化，包括液压油管等等，目前基本上没有问题了。” 　　“呵呵，大为呀，检车可不是光听你说说就行的，还需要甄别和检验。”吴琦笑着扭头看向身旁的黄丰仓，“黄总，我看咱们这个大园子里的人，也就吕师傅的技术稍微强一些，不如让他帮着大家看看，这台挖掘机维修后的一个情况。” 　　黄丰仓点头：“可以。” 　　“吕师傅，那麻烦伱去看一下吧，顺便把车启动了，也让我们这些领导们看看，这台挖掘机的具体工作情况。”吴经理说到这儿，嘴角的弧度更大些，“一定要让车动起来，光说是不行的。” 　　“没问题。”吕师傅笑呵呵的答应，而后目光落在于大为身上，“于师傅，那我就帮着去看看了。” 　　“您去。”于大为面带笑容，做出了个“请”的姿势，“吕师傅，上去的时候小心点，您老胳膊老腿儿的，千万别摔着。” 　　吕师傅背对着众人，面色一黑，自己怎么说也爬上去十数次了，这要是能摔着可就怪了。 　　于是乎，为了争口气，吕师傅三下五除二爬到了车体顶端。 　　“啪啪。”于大为拍手叫好，“吕师傅体格真好，这动作熟练得也一塌糊涂。” 　　在场的所有大领导小领导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都有些闪烁。 　　车顶上的吕师傅心头一紧，急忙开口解释：“咱俩这车都一样，我天天爬车，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句话完美的解决了各位领导们心中的疑惑，不过唯独吴琦这个老油条，隐约间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这是常年跟人打交道的一种直觉。 　　他在想，于大为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但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黑灯瞎火的又怎么能证明这个人一定是吕师傅呢。 　　“于师傅，你这修的不对吧？”吕师傅打开车顶盖，目光看向发动机，“你发动机外边的几个油管好像是连错了。” 　　于大为笑眯眯的不说话，就站在下面静静的看吕师傅一个人在上面表演。 　　“不过领导们这都是小事，我偶尔修车马虎的时候，也容易连错管子。”吕师傅回头朝众位主管和大领导笑了笑，“只要发动机里面没问题，把管子和其他的接触零件一换，就能开了。” 　　吕师傅从身旁自己的小工具箱里，拿出几个板子，开始拆开发动机的气门盖。 　　他刚打开气门盖，随即脸色一变：“这不对呀，不仅气门调错了，上面的零件也少了好些个东西，于师傅，你，你这不坑人呢吗。” 　　“这要是谁启车，挖掘机开起来，发动机当场就得爆。”吕师傅心有余悸的抱着工具箱下来，“我再看看你修的大泵。” 　　这一刻，过来的主管们看向于大为的目光都变了变，但一想到这人是大领导带过来的，他们又都不敢开口。 　　修车每把车修好也就算了，要是因为修车事故造成人员伤亡，这可就是大事了。 　　“唉，老黄，我早就说找个专业一点的维修师傅，你再着急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呀。”吴经理眉头紧锁，表情带着失望，“我之前就跟你说了，一个小地方的修车师傅，能有什么技术。” 　　黄丰仓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吕师傅拆卸大泵表面螺丝。 　　虽然很想抽身边这死胖子两巴掌，可他毕竟是领导。 　　自从他回来之后，依旧被吴琦盯着，就算见到小白，跟对方也只能是眼神交流。 　　这次总公司有意让吴琦介入北方市场，主动给自己施压，他如今也不好发作，隐藏在身边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此时此刻的状态，跟软禁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大为和小白两个人，千万别给自己掉链子。 　　哪怕吃了些暗亏也无所谓，自己如今处境虽然不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琦这个王八蛋绝对扳不倒他。 　　…… 　　【ps:感谢ljx73老板打赏的200起点币，老板事业步步高，老板生活乐逍遥，老板开心快乐！——韩静凡】 第63章 大为，你可这不对呀 　　“不对！这大泵修的也不对，里面的配流盘都安反了！”吕师傅转过头，义愤填膺看向于大为，“大为，你可这不对呀！你技术不好你就跟我说呗，我还能抢伱那点修理费不成？” 　　维修部的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此刻面色都有些古怪。 　　第一小队是完全幸灾乐祸，之前瞧着于师傅挺厉害的，结果是个啥呀，最基础的配件都能装错，连他们都赶不上。 　　而第二小队每个人心里都有许些怀疑，安装的时候，他们全程都在，虽然没怎么修过进口挖掘机，可还是能看出，没有什么安的不对的地方。 　　“吕师傅，你别血口喷人。”二队小队长突然站出来，甩开了同伴拉着自己的手，“我可以给于师傅证明，于师傅在维修和安装期间，一直尽心尽力，没有任何地方有安装错误。” 　　“呵呵，请问你修过多少台进口挖掘机，就敢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信誓旦旦的？”吕师傅将工具放下，迈步走过来质问。 　　二队小队长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没修过进口的勾机，可别的进口车他修过，原理都差不多。 　　“没那个本事，就别出来逞能。”吕师傅对二队小队长说完，目光又扫了于大为一眼，最终这才看向领导们，“各位领导，现在这个情况，启车动车是动不了了，这车修成这样，根本就没办法动。” 　　“唉。”吴经理长叹一口气，悄悄迈出半步，站位比黄丰仓往前一点点，“我看这事啊，不怨老黄，怨于大为！” 　　“你小子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学着招摇撞骗！”吴经理目光冰冷，“于大为，这次的维修事故，产生的所有费用，必须要你一个人全权承担。” 　　“而且，我们公司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你有涉嫌诈骗的嫌疑。”吴经理回过头看向在场众位主管领导，“这次的事情，我会通报给总公司，也希望到时候能给华夏各个分公司一份警示！千万不要被这种小人给欺骗了！” 　　黄丰仓此时面色很不好，他在考虑要不要对吴琦亮底牌，可杀鸡用牛刀的这种事真的不值得。 　　“吴经理说得对，我非常赞同吴经理的说法。”于大为的声音浑厚，一下子就盖住了吴琦的余音，“领导们，我们千万不能被小人给欺骗了。” 　　吴琦转回身，微微皱眉：“于大为，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于大为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摞相片，捻成扇形，“我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想扇扇风。” 　　吕师傅与吴琦看到于大为手里的照片时，瞬间瞳孔一缩！ 　　二人虽然没有看到正面，只能看到白色的背面，可心中还是下意识地生出几分不安感。 　　黄丰仓在看到于大为拿出照片，又看到他臭屁的表情后，终于松了口气，原本阴云密布的脸，彻底消失不见。 　　虽然不知道小白究竟干什么去了，但他知道，这局稳了。 　　“大为，如果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不妨直说。”吴经理不敢逼于大为逼得太狠，语气也稍稍软了下来。 　　“我解释什么？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有了这个东西大家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于大为开始走到领导们面前，一位位递出照片，“来来来，一人一人张。” 　　吴琦有些急了，快速拦住了于大为的去路，伸手就要拿走全部照片：“什么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于大为轻松躲过，然后抽出几张递给了吴琦：“吴经理，别抢啊，我屋子里还有好多，你就算全拿走了，我还有底片呢。这几张好！清晰又标准，都给你。” 　　吴琦接过照片，低头一看，顿时眼冒金星。 　　上面的照片，不仅清晰的拍到了吕师傅正脸，还有他拿着拆掉零部件的过程，安装外壳的过程，甚至还有一张距离极近的照片。 　　就连吕师傅用螺丝刀拧气门都拍的清清楚楚！ 　　这么近！你TM眼睛是瞎的吗！看不见有人给你拍照？！你个老撒比！ 　　周围的主管们也都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更知道了吕师傅的恶劣行径。 　　而且这还不是重点，一些个极其聪明的主管，敏锐地察觉到了照片右下角的橘黄色的日期。 　　再联想一下前些天两位领导出差的时间。。。 　　几个主管领导们开始私下眼神交流，仿佛田地里的庄稼汉，吃到了大瓜。 　　吴经理缓缓闭上眼睛，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主管们都能猜到的事情，他早已经想到了。 　　“来来来，吕师傅，也给你两张。”于大为拿出几张放到了吕师傅手里，“毕竟是你的写真集。” 　　眼见一队二队的几个人也很好奇，于大为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手里剩下的照片都分给他们了：“别抢啊，都有都有。” 　　当吕师傅拿到自己的照片时，当时眼前一黑，差点没心梗过去。 　　刚才见于大为有恃无恐的发照片时，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如今再看到自己的照片时，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于大为到底什么时偷偷拍下来这么多张自己的照片？ 　　拍也就算了，你TM竟然全方位，无死角的拍！其中有一张，还是自己站在车顶，顶风尿尿湿了鞋照片……我*&^%！ 　　“看来需要解释的，好像不是大为呀。”黄丰仓举起手中的照片，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吴琦，又看向吕师傅，“吕师傅，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师傅，你可是我带过来的人。”吴经理语气冰冷，“你最好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不介意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你庆城的同行！” 　　于大为抱着膀站在旁边看戏，眼神扫过吴经理，嘴角轻蔑一笑。 　　“我说，我说。”吕师傅咬咬牙，长出一口气，“是我做的。我嫉妒于师傅的技术，那台车原本是我先修的，可是没修明白，还把螺丝给拧断了。” 　　“谁知道于师傅来了以后，半天的功夫就把螺丝全拧下来了，我当然不服气！而且我的车是先修完的，结果还得等于大为修好了，领导们才来检车，我就更不服气了！” 　　“凭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这么受重视！于是，我就半夜把零件都给调了一下。” 　　“我愿意接受领导们的惩罚。” 第64章 曝光 　　于大为冷笑不已，自己拿出来的是他弄坏挖掘机的照片，结果这家伙就说挖掘机的事。 　　这家伙也真是个老糊涂，他就不想想，自己既然能拍到他搞坏挖掘机的照片，就拍不到他卖配件的照片？ 　　倒是第一小队有几个人面色不太好看，甚至有些苍白。 　　全程一直都不说话的大队长，此刻更是汗流浃背。 　　前天晚上，于师傅只是简单地安排他要做什么，他却不知道于师傅竟然还有这种底牌。 　　“丢脸！你简直丢脸丢到家去了！”吴琦愤怒的走出来，指着吕师傅怒骂，“你这个老糊涂，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 　　“你知不知道，因为伱刚才说的谎，我们差点就冤枉了大为！”吴经理顺势转过头，看向于大为言辞恳切说：“大为，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误会你，但我刚才确实是误会你了。” 　　“吕师傅的人品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也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吴经理痛心疾首，“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让他过来。” 　　随后吴琦忽然转头看向黄丰仓：“这样，黄总，我建议让大为顺便去检测一下吕师傅修的勾机。如果他的技术还有问题，我们直接让他负法律责任，严肃处理！如果技术方面没问题，倒是我们在商量，看看如何具体处理他。” 　　黄丰仓淡淡看了一眼吴琦，他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于大为：“你觉得的呢？” 　　“我无所谓，检就检，反正也不是什么技术活。”于大为在众人的瞩目下，转身走到了另一台阿克曼11面前。 　　他十分轻松的就上去了，动作娴熟的连吕师傅都自愧不如。 　　这得是爬了多少次，才能有如此效果！ 　　于大为同样检查了一些大件的维修问题，说心里话，确实可以。 　　不愧是修为了三十年的老师傅，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很多配件与配件之间的连接处，都能看到一些细节，比如一些个愿意漏油的地方，都提前用生胶带缠了一下，能很好的延长爱漏油接口的使用时间。 　　于大为感觉没什么可看的了，从技术层面上来说，跟自己上辈子属于一个级别。 　　大师傅！很大的那种。 　　可能唯一跟自己有差距的地方，就在于很多奇思妙想的点子。 　　这个是天赋，学不来。有些人就是在干活的时候，会有灵机一动，灵光乍现的感觉，然后能让困难的事情变得无比轻松。 　　东北话喜欢称呼这类人叫“灵秋”。 　　于大为又来到了驾驶室，启车！ 　　“轰隆隆”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回响。 　　于大为开始操作档杆，前后，左右，旋转，大臂小臂，然后走到东墙的角落，又扣了两把土，一切操作都十分流畅。 　　吕师傅对自己修车的本事，还是有些自信的。只是当亲眼看到，自己维修的挖掘机没有一点问题的时候，这才算是真松了口气。 　　毕竟只是这样的话，吴经理或许还能保住自己。 　　此刻的吴经理心里也长长松了口气，只要是技术上没有问题，自己再稍稍退一步，给于大为一些补偿，改坏挖掘机的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至少以黄丰仓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绝对不会在没有把握之前，出手把自己踢出局。 　　他对此很有信心。 　　“车没问题，不过铲斗跟小臂之间的垫片得换一下了，挖东西的时候，来回晃荡。”于大为把挖掘机熄火，然后从车上跳下来。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吕师傅笑开了花，“放心，我肯定会有始有终地把这台挖掘机处理好。” 　　吴经理也在一旁附和：“没错，既然拿了钱，就该把活干好。黄总，既然车没问题……” 　　他刚想开口，准备再给吕师傅求求情，可就在这时，于大为打断了吴琦的话。 　　“谁说没问题了？”于大为笑眯眯的看向吕师傅。 　　吕师傅视若无睹，有吴经理在，他能拿自己怎么样。大不了钱不要了，继续回老家修他的车。 　　“不是你说车没问题的吗？”吴经理满脸不悦，“于大为，就算吕师傅把你修的车搞坏了，你也不能恶意诽谤人家。” 　　“我没说车有问题呀。”于大为耸耸肩，十分无辜的看着吴琦，“吴经理，我是附和你，是你刚才说的吕师傅人品有问题，我同意！” 　　“你什么意思？”吴经理眉头紧皱，这于大为实在是太不好惹了，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死贴着你。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大为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来来来，大家继续欣赏一下吕师傅的写真集。” 　　“噗嗤。”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什么写真集，不是拍人家撅屁股干活，就是迎着风撒尿的。 　　不过主管们倒是更好奇了，不知道这位小于师傅究竟还拍了什么照片。 　　“你一张，他一张……”于大为路过吴经理的时候，多给了两张，还是最清晰的那种。 　　最后才是吕师傅。 　　“这是什么？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有主管这次有点没看懂照片里是什么意思。 　　“可能有主管不知道，挖掘机配件呢，其实在市场上价格被炒的很高，尤其是进口挖机配件。”于大为也不着急，站在众人面前耐心解释：“我们一般在维修挖掘机配件的时候，会把旧件和坏件淘汰掉。” 　　“有些配件别看小，但重量十分可观，少则卖个大几十，多则买个好几百都不成问题。” 　　于大为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根据我的调查，吕师傅呢，不止是把旧件当做废铁卖了，甚至他在第一次申请配件的时候，多申请了一部分配件，然后以九五成新的价格卖给了附近的配件店。” 　　一瞬间，所有主管都知道照片里的内容，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照片里看到了修理部其他人的身影。 　　第一小队所有人拿着照片的手，此刻都在颤抖，他们感觉自己要完了。 　　旁边第二小队，包括小队长在内的几个人，表情虽然管理的很好，可内心犹如跳马猴子一样快乐。 　　该！不愧是你们啊！真会作死。 第65章 彻底玩完 　　每个主管的脸色都不好看，毕竟这事情已经触及到了分部的利益，而不仅仅是派系的争斗。 　　吴琦的脸色也格外难看，抬起头盯着吕师傅时，目光如杀人。 　　“不是！”吕师傅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大声开口：“我最多就是将坏掉的配件，拿到垃圾场卖了，什么新件根本就是没有的！” 　　他抬起手，愤恨的指着于大为：“你在污蔑我！从始至终，我都只申请了一批配件，你就因为我弄坏了你的车，然后伱怀恨在心！” 　　“是么。”于大为平静地伸手抠抠耳朵，转身目光看向大队长那边。 　　“吕师傅手里确实有新的配件。这张是吕师傅的配件申请单，上面有阿克曼11的十几种小件儿是要的双份。”大队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这些配件大部分都是属于消耗品，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哪些配件是真正的消耗品，哪些不是。” 　　“而不是的那几个，才是最有价值的。” 　　吕师傅看到那张被撕碎，又被粘合在一起的报告单时，心头彻底凉了。 　　“那些个新配件一部分我用了，一部分我根本就没动！一直在仓库里放着呢。”吕师傅硬着头皮，咬牙反驳：“我只是不知道你们这边修车的规矩，就多要了一些配件，如果这也算我的错，那我无话可说！” 　　他知道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但他也绝不能承认自己把新配件卖了。 　　新配件跟废配件的价值不一样，承认了也许会有牢狱之灾，不承认，至少还有一丝机会。 　　一队的那几个人，此时也在咬牙挺着。 　　他们的想法此刻跟吕师傅都差不多，只要不承认，对方又找不到究竟是哪家配件店。 　　他们顶多算个配件丢失，甚至全都怪罪到吕师傅头上。 　　所以这一刻，打的是心理战，熬过去就没事，熬不过去，也就跟死没什么区别了。 　　“啪啪啪。”于大为很佩服吕师傅的口才，忍不住伸手鼓掌：“厉害了吕师傅，就这口才不去当律师可惜了。” 　　“不过，我早猜到你是不会服软的，修车的人都是倔脾气。”于大为抬起头，看了一眼东方徐徐升空的太阳：“阳光有些刺眼了，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 　　于大为话刚说完，大门外就开进来一亮黑色大众，身后还跟着一辆皮卡车。 　　最主要的是皮卡车后面，还放了好多个挖掘机零件，这里面有新的也有旧的。 　　车停下，皮卡车里和大众车里，分别走下来两个陌生人。 　　吕师傅在看到二人的刹那，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下瘫坐在地上。 　　一队的成员看到那两个人以后，也全都咽了口唾沫，还有的已经双腿打颤，浑身发抖了。 　　“早啊，各位领导。”小白这时从主驾驶开门下来，他手里还拎着几袋豆浆和油条，“我买了豆浆和油条，一会一起吃。” 　　“是他！就是他卖给我的配件，我说我不要，他非得便宜卖给我！跟我没什么关系啊！”一个身材发胖的中年男人，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吕师傅，“东西我给你们拉回来了，钱我不能不要，多少你们给我退一点。” 　　中年男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如果要是深追究的话，自己以后在想混重机械的圈子可能就难了。 　　其实都怪那个老王八蛋，还有垃圾场的这混蛋老板，他骂了这俩玩意一路了。 　　垃圾场老板是个眼窝深陷的瘦子，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大概明白了吕师傅如今的处境，立刻开始撇清关系：“我跟他不熟，他只说这是他的废铁和配件。还有那几个人，是他们主动把皮卡车放到我这儿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白将油条和豆浆递给了大领导和于大为各一份，然后自己吃了一口油条点点头：“他说的没错，那台老破皮卡是咱们厂一队小队长的。是吧？我的小队长？” 　　白中生回头笑眯眯的看着一队小队长，结果对方把脑袋埋得更深，丝毫不敢抬头。 　　于大为这时凑到了吕师傅身边，他蹲下身子将手里的豆浆和油条递了过去：“吕师傅，吃早餐吗？” 　　一旁小白翻了个白眼，坏胚！ 　　吕师傅情绪终于绷不住了，起身开始大吼大叫：“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于大为淡定起身，咬了一口油条，双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说出我那台阿克曼的实情，咱们俩的恩怨就此作罢。第二，你不仅要坐牢，我还要把拍到你的所有照片，寄到你庆城老家，我相信修车圈里的人，都会很感兴趣你在这里的事。” 　　“忘记说了，还有你顶风尿尿的事情。” 　　“你，你！”吕师傅双眼通红，眼泪在眼圈打转，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于大为，可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师傅！”吴经理感觉大事不好，对方有可能要说出来。 　　“你TM给我闭嘴！”吕师傅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双手揪起吴琦的衣领，“要不是你非要让老子对付他，老子能特么有这么多事！你TM的！” 　　吕师傅右手攥紧，狠狠给了吴琦一拳，直接把吴琦打翻在地。 　　“我说！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吕师傅转过头喘着粗气，无力地转过身，犹如一头迟暮的老牛。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出所有人意料，吴经理勾结吕师傅，一起坑害于大为，并且主动带走黄总，让检车的时间推迟。 　　这一系列的证词，算是够吴琦喝一壶的了。 　　按照小白的话来说，对方还想在东北扎根可就难了，不仅是东北，还有华北。 　　因为这两块地方的管辖权，都是大领导黄丰仓的。 　　大领导是绝对不会让这颗眼中钉留下的。 　　至于吕师傅，大领导似乎很喜欢对吕师傅打出的那一拳，没有追究刑事责任，不过罚款，记过和通告是不可避免的。 　　于大为也很信守承诺，主动将底片还给了吕师傅。 　　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不过吕师傅却感动得热泪盈眶，差点没给于大为跪下。 　　他知道，回庆城以后，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就算是结束了。 　　八局在他们当地很有名望，总部离得也不远，这件事情总会传开的。 　　不过最后能把底片拿回手里，吕师傅是真的再没遗憾了。 第66章 沃尔沃阿克曼的养护项目 　　第66章 沃尔沃阿克曼11的养护项目 　　一切尘埃落定，每位领导都去小白那里领了一份豆浆油条，然后去食堂里面，边吃边聊今日份的大瓜。 　　大领导黄丰仓带着几个心腹高管先回去了，吴琦还想打感情牌，跟在黄丰仓身边一起回到了市里分部。 　　“大领导让我问问你，那台阿克曼被搞成这样，还需要几天能修好？”小白在办公室里处理完自己厂子之中下属的问题，来到于大为身边，学着对方的样子，坐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吸溜吸溜地喝着豆浆。 　　“就吕师傅动的那点玩意儿，半天就能搞定。”于大为喝了口豆浆，扭头看向小白，“大队长和一队的人怎么说了？” 　　“第一小队全部开除，并且收缴违规所得，十倍罚款。至于大队长嘛，他其实前两天晚上单独找过我，说想回泰县了，我同意了。”小白咬了一口油条，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凉了的豆浆。 　　于大为点点头，泰县距离他们这边不远，属于油城的五区四县之一，倒是没有想到大队长竟然还是隔壁县的。 　　“对了，大领导还说了，让你修完车去找他。”小白将最后一块油条塞进嘴里，“到时候我送你过去，伱这次的行程也就算圆满结束了。” 　　小白迈步离开了，他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不比大领导少，走出十几米后，他忽然又转回头，清风拂过瘦弱的身体，阳光下，白色衬衫反衬着他的全身熠熠生辉。 　　“谢谢你了，大为。” 　　“客气啦，你要是真想谢我，你办公室里的茶要不都给我吧。” 　　“滚！” 　　“切，小气鬼。” 　　接下来的时间，于大为开始重新组装吕师傅破坏的零配件，身旁几个二队的人帮着将错装的地方重新捋顺过来。 　　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于大为重新启车，“突突突”的声音很好听，他这个级别的师父，早已经能听声断病了。 　　这个声音代表着，发动机很透落，目前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于大为开始舒展大臂，小臂，检测一下大泵维修后的具体情况。 　　收缩，伸展都没有问题，他又把车开到了东墙角落，从地面开始挖土，液压动力系统正常，行走齿轮正常，旋转齿轮正常…… 　　“搞定！”于大为打开车门，朝翘首以盼的二队几个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大家这一刻都笑了，有个激动得右手握拳朝天空高高举起。 　　其实他们二队在真正的技术上，比一队稍差一些，都是维修年龄比较短的。 　　所以他们平时在维修的时候，修的大多数都是国产车，进口挖掘机这还是第一次修，有了这次的修车经验，以后再修进口挖掘机，也一定会得心应手。 　　于大为最后给自己修的挖掘机重新清洗了一下，从里到外，这也算是他给别人车做养护的一种习惯。 　　上辈子每年开春的时候，总会有一两台小型挖掘机找自己做个保养，于大为给车换完了消耗类型的配件后，又给打好黄油，又重新刷了一遍车，这才给老板们打电话，把车拖走。 　　如今基本上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最后于大为还帮吕师傅修的那台挖掘机，在铲斗的左右两边换了两个新垫片。 　　吕师傅当天上午就被遣送回庆城了，临走之前，纠结了半天，希望于大为念在大家都是同行的份上，帮忙把这辈子修的最后一台车收个尾。 　　于大为虽然很不齿对方的人品，但换个垫片而已，也不算太麻烦的事，便顺手做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做完了一切，接下来就是结修车费用了，于大为第二天在宿舍收拾好行李，早早来到小白办公室，等着对方把自己送到大领导那里。 　　二人在食堂吃过最后一顿早餐，于大为随后坐着跟着小白来到了八局分公司。 　　开门的时候，黄丰仓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看到两个人来，急忙交代了几句这才挂断。 　　“你们两个，这次表现不错。”黄丰仓笑看着二人，“有勇有谋，而且能隐忍。” 　　“都是大为的功劳，领导千万别把功劳算到我头上。”小白嘻嘻一笑，“领导你们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下，你去财务室，拿着这个报表去报一下账，再去凤凰楼帮我订个位置，晚上下班，请你们两吃个饭。”黄丰仓从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递给了白中生。 　　“好的，领导。”小白接过档案袋，扭头看向于大为，“大为，今天咱俩可有口福了，领导请客可真是不常见的。” 　　小白讲完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顺便带上了门。 　　“谢谢领导。”于大为坐到了对面椅子上，“太客气了，要请也是我请您才对。” 　　“呵呵，可别，我怕被你兄弟给灌晕了，像小常似的，可就丢人了。”黄丰仓起身，从饮水机那里给于大为倒了一杯温开水，“大为，这次记你一大功，因为吕师傅的这件事情，吴琦下周就要被调回总部去了。” 　　“我算是彻底稳住了这边的市场。”黄丰仓坐回沙发椅上。 　　“领导，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误打误撞，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吕师傅在搞我的车，后来一路跟随，才发现了很多的事儿。”于大为笑着挠挠头，“什么功不功，不值一提。” 　　黄丰仓笑了笑也不说话，而是右手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朝于大为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沃尔沃阿克曼11养护维修项目？”于大为看到上面介绍了阿克曼的维修负责人那一栏，赫然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而且在薪酬条件上，竟然写了五万！ 　　两台车会被派到芦河镇的道路标段，只需要负责日常维护，一年五万块维修费用，这里面还不包括配件费，机油等。 　　而所谓的日常养护，说白了车没毛病的时候你看都不用看，车如果有问题，直接修就行了。 　　完全是个两不耽误的活，也不影响自己的日常工作，因为都刚修好，还都是两个顶级大师傅维修的挖掘机，所以大概率上不会出现什么毛病。 　　这份项目合同，说白了就等于白送钱。 第67章 回程 　　“这么半天也不说话，怎么？”黄丰仓面带调笑，“对合同上的内容不满意？嫌钱少了是么。” 　　“没有没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谢谢领导，太谢谢了。”于大为激动地，伸手从桌子上拿起笔，在乙方签字那一栏，快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领导，我做梦都想不到还有这好事。” 　　“你呀，既然签了合同，就不能懈怠，这两台车如果在工地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黄丰仓故意板起脸。 　　“放心，领导，这两台车虽然老了点，可重在质量绝对拔尖，干点修路的活肯定没问题。”于大为将项目合同递还了黄丰仓。 　　“如此就好。”黄丰仓看了一眼合同，将它放到了崭新的档案袋里，“一会去财务处，领你的维修工资吧，一共三千块。” 　　三千块，已经不少了。于大为当年刚开始修大挂车发动机的时候，一台大型发动机维修完才给八百块钱。 　　进口车的维修费用会高一些，再加上是液压系统的挖掘机，三千块钱这是属于一二线城市的维修费用了。 　　于大为还是很满足的。 　　“这个修理费用，是公司总部定下来的外聘维修人员的标准薪资，这个我也没办法给伱做主。”黄丰仓喝了口茶杯里的水，右手递给于大为一张工资条，“你这位于大老板，可千万别看不上这点钱呀。” 　　“能看上，能看上！领导，以后要是还有这种活，我可以多多益善。”于大为笑眯眯的从黄丰仓手里，接过了工资条。 　　“呵呵呵，瞧你那点出息。”黄丰仓在经过了吕师傅这个事件之后，心里越发看重于大为。 　　别看他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第一眼看上去，你可能只会认为对方是个憨厚的汉子。 　　其实这人胆大心细，最关键的是，心思缜密，遇事冷静分析，并且能做出最优选择。 　　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黄丰仓相信，于大为的未来，绝不是修修车而已，以他的能力，他能走的更远。 　　他如果一直能保持下去，别走弯路，未来他一定能吸引更多有能力的人，去帮助他，或者去寻求跟他合作。 　　什么叫未来可期？大概这就叫未来可期吧。 　　“领导，你看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领钱啦？”于大为双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去吧，财迷。”黄丰仓心里刚对这小子的印象有所改观，这臭小子就来败坏自己心里对他的好印象。 　　望着于大为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黄丰仓一阵苦笑，他拿起笔准备继续忙，忽然莞尔一笑：“其实，有点小财迷，倒也不是坏事。” 　　于大为去了财务室将钱领到手，然后中午的时候蹭了顿饭，一直到晚上，小白拉着大领导和他一起去了凤凰楼。 　　油城的凤凰楼，他听说过，但是上辈子从来没去过，倒不是消费太高，而是以清真为主，于大为一看见清真，就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能吃，也就会看到这样的餐馆下意识的不想进去。 　　结果，人家牛羊肉烤的很不错，羊排也好吃，算是小小的刷新了一下于大为的三观。 　　大领导黄丰仓兴许是心情好，少了喝点酒，他其实也是那种了两口酒脸就通红的人，但比于大为强多了，对方只是上脸，一点不影响喝酒。 　　三个人里，最让于大为惊讶的还得是小白，他万万没想到，小白的酒量竟然是三个人里最好的，足足喝了八两多的酒，而且喝酒脸也不红。 　　没想到平日里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肚子这么有量。 　　于大为当时就在想，有机会让斧子跟小白拼拼酒，看看这俩人到底是陪跑的那个。 　　除此之外，于大为还发现了一件事，小白在私下，竟然叫大领导黄叔，俩人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 　　原来小白的爹跟黄总关系极好，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一起逃课，一起追过妹子，一起光脚丫子在海边唱过歌。 　　于大为听的那叫一个羡慕，如果有机会他也想感受一下大学的校园生活，不过他却没什么可遗憾的，他学业生涯最美好的那一段是在高中，自认为不会有任何一段记忆，能比得过高中时光。 　　他已经有了难得的学业生涯美好回忆，这就够了。 　　“领导，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回去了？”于大为原本想今天就回家了，可领导请客吃饭，自己当然必须得来，晚走一天倒也没事。 　　“不，你吃完饭就得走，你那台车坏了，这两天因为厂子里的事，我就没有让小常打扰你。”黄丰仓夹了一块拍黄瓜，将它放进嘴里，“我已经通知小常来接你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坏了？！”于大为惊讶的看着领导，“坏几天了？” 　　“前天的时候我接到的电话，应该有两天了吧。”黄丰仓想了一下，而后宽慰一笑，“放心，这几天耽误的时间算帮我办事了，正常给你开钱。但后面要维修几天，那我可就不管了。” 　　于大为吧唧吧唧嘴，忽然感觉手里的孜然羊肉串不香了。 　　刚想再问问大领导，包间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随后常主管便进来了，热情地跟几个人打招呼。 　　常主管是吃过饭来的，就没有跟领导一起吃，于大为知道自己车坏了，心里只想抓紧回去看看，二人也就没再耽搁，告别了大领导跟小白，直奔9号标段现场开去。 　　一路上对于那台老日立坏掉的情况，于大为也算是摸清了个大概。 　　大臂有两处漏油，而且大臂有时候抬不上去，好像是压力不够。 　　于大为一到现场，借着工地的探照灯，就开始观察是怎么回事，最终确定是泵管有问题。 　　这也怨他自己，当初换管的时候，大臂上面的几个液压管看着还行，也没粘上水泥，就想着可以对付对付。 　　没想到上一个车主王老板选的管子是真不抗用，于大为第二天果断给梁老板打电话，让他弄几个大臂连接口的液压油管。 　　于大为又害怕大泵出问题，因为压力传导出现问题，尤其是大臂抬不起来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大泵的事情。 　　不过检查了以后，发现都还好。 　　最后一断病是散热过滤器的事，还是之前上一个老板的坑货，于大为急忙再次联系梁老板，让他再弄个散热过滤器。 　　修修补补再加上等着配件发货，一共花了两天时间才把这点小毛病修好，足足损失了于大为一千大元。 　　不过好的是，这种情况完全属于小修，不属于大修，还没有得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大为又跟姚金斧交代了一下定期换黄油的事情，还有避免夏天发动机过热，跟斧子一起把车顶上方的大盖打开了，让散热快一些。 第68章 六月 　　于大为弄完了这一切，在工地食堂吃过了午饭，下午又去了一趟集市，给老妹儿于芳买了两瓶罐头，买了点一毛钱一袋的小零食，有小包的辣条，瓜子，冰水，弄了大概一小塑料袋。 　　在学校大门口把东西给了老妹儿以后，急忙去镇子主路等大客车，下午两点多左右，于大为坐上大客车回屯儿。 　　他心里其实有些忐忑，自己这一出去就是十来天，按照韩静凡上辈子的脾气，估摸着会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最后问自己一句“又去哪个骚狐狸家里了？” 　　上辈子每次回家，就像现在这样，会下意识恐惧，会害怕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那张冰冷的脸，以及那双让人心寒的眼睛。 　　好像自己出去十多天，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了一样。 　　最后再来个一锤定音，“是不是又去哪个狐狸精家了！于大为你怎么就不学好呢！” 　　自打房子修缮完，韩静凡就自己带着儿子住在了前院。 　　这感觉就跟上辈子一样，自己十多天，甚至一个多月才回家，见面就掐架。 　　那种感觉真让人窒息。 　　胡思乱想间，于大为已经到了屯子，他下了车从村东头东路绕过后，回到了自己家院门前。 　　路过隔壁王二哥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家来来往往有很多屯子里串门的人，他并没有在意，推开了自己家院门。 　　“汪汪汪！”院子狗剩子叫唤了一嗓子，然后带着其他三个兄弟姐妹跑到了于大为跟前。 　　几只狗闻出了熟悉的味道，都亲昵地蹭着于大为的大腿，唯独狗剩子冷冷地转过身，留给了于大为一个孤傲的背影。 　　“呵，死狗。”于大为朝狗剩子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开始宠溺地摸着三只逐渐长大了的狗子们，“你们三个有没有好好看家护院呀，小凡养鸡鸭鹅狗是厉害的，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膘肥体壮的，滚去玩吧。” 　　于大为亲昵的用自己43号的脚，踹走了三条傻不拉几的狗。 　　院子西边墙底下是鸡架和鸭架，于大为刚进院子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面不仅有小鸡崽子的叫声，还有鸭子，鹅（ne）子的叫声。 　　于大为绕过房子东墙，果然看见鸡鸭鹅都在院子里的窗下，一个女人穿着朴素的衣服，正把水桶里的食物往食槽里倒。 　　女人刚才就感觉到了有人来了，只是一直腾不开身，倒完了鸡鸭鹅的吃食，这才转过身，发现是自家丈夫后淡淡一笑：“回来啦？” 　　“回来了。”于大为原本一路上忐忑的情绪，在对方绝美的笑脸下顿时烟消云散。 　　这辈子不是自己在变，而是两个人都在悄悄地改变，仿佛一台刚修好的旧车，重新开在崎岖的路上，慢慢的磨合，渐渐的适应。 　　“伱盯着我干什么？”韩静凡单纯一笑，有些害羞的说：“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没没！”于大为急忙将包裹放在地上，而后给韩静凡竖起大拇指，表情严肃且认真：“主要是我媳妇真好看！” 　　“死样儿。”韩静凡翻了个白眼，“进屋吧，你儿子这几天总往窗外看，都想你了。” 　　“我也想大宝贝儿子了。”于大为拎起行李往屋里走，进了西屋以后就看见二妹于燕在哄孩子，“二妹，辛苦你啦。” 　　“大哥，这话从你嘴里吐，额不对，说出来咋这么不适应呢。”于燕抱着孩子在地上走，看见大哥回来了笑嘻嘻的贫嘴。 　　“呵呵，我可是买了罐头的，也不知道某个姑娘想不想吃。”于大为将两个包裹放在炕上，脑袋微微扬起，像是在等待什么。 　　“大哥！！！大哥你最好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瞧瞧你都瘦了，衣服馊了，哈哈哈。”于燕将大侄子递给韩静凡，抓着于大为的衣袖，“哥，赏个罐头呗。” 　　“包里呢，自己拿。”于大为无语，老于家夸人的方式都这么另类么。 　　“万岁！”于燕快速翻找着于大为的包裹，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小白兔子，“哇，小白兔。” 　　“咿呀咿呀咿呀！”韩静凡怀里的宝宝，看见于燕手里的小白兔，顿时伸出小手在空气中抓呀抓。 　　“给你大侄子买的，快给他，一会该哭了。”于大为哭笑不得，这死丫头，你自己咋还玩上了呢。 　　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刚刚找到自己下巴高度的女孩，也就比于芳大一岁，还是个上高中的年纪。 　　可惜二妹对学习兴趣不大，老爷子在对方不读书的时候也曾苦口婆心的劝过。 　　不过或许不爱学习的孩子在别的方面极为灵秋，比如八面玲珑，屯子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二燕这古灵精怪的劲儿，都管二燕开玩笑的叫“儿媳妇”。 　　“沐雨不哭，二姑是帮你检查一下，看看兔子的身上长没长虫子。”二燕急忙将兔子递给了宝宝，眼中的羡慕一闪而逝，转头开始扒罐头。 　　韩静凡安静的看了二燕一眼，便继续哄着大儿子：“晚上去咱爸那吃吧。” 　　“好啊，正好买了点肉，一会给老爷子家拿点。”于大为将包裹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 　　除了给韩静凡买了套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毛巾，胰子，还有两盒雪花膏。（作者语：胰子，是用家畜的胰脏加碱做成的简易肥皂。） 　　“晚上找个机会跟咱爸喝点。”韩静凡站在一旁，见二燕去厨房找东西开罐头了，她这才一边逗弄着小孩一边轻声跟于大为交流。 　　“老爷子怎么了？”于大为双手一顿，眉头轻皱，扭头看向自家媳妇。 　　“不清楚。”韩静凡努力回忆，“就是这两天回后院儿，总是能看到咱爸一个人站在园子里，皱着眉头发呆，情绪也不像前些天好了，按照书上的说法，这绝对是心里装着事儿了。” 　　“对于这种情况，找个知心的人喝酒，在安静的地方喝酒，酒精的麻痹之下，有很大的概率能将心里话讲出来。”韩静凡抱着于沐雨看向于大为，“所以，你要不要试试。” 第69章 爷俩第一次喝酒夜谈 　　于大为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拎着东西，身后韩静凡和二燕都拎着一点东西跟在后面。 　　他走在路上，脑子里思索良久，也没有想明白老爷子是有什么心事。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正在油城打工，没听家里人说这个时候老爷子怎么了呀。 　　难道是老爷子在农村待够了，想走？ 　　上辈子他可是知道的，孩子们有的在呼市安家，有的在岛城安家，然后老爷子没多久就离开了村子。 　　等到自己在庆城扎根了以后，村子里的两个老房子就彻底空了，后来就再也没人住过。 　　中间，老爷子带老妈回来村里一段时间，但于大为不愿回忆，因为就是那一年冬天，老妈走了。 　　“别瞎猜了，你今天喝酒可别自己先趴下。”韩静凡走在旁边，对于大为小声提醒。 　　“放心，就老爷子那点酒量，还拿不下我”于大为信誓旦旦。 　　韩静凡表情担忧，过年的时候她可是在心里给自家这些个人排了个序。 　　于大为绝对是比不过老妈，比不过小叔子，更比不过老爷子的。 　　他有个毛病，喝完酒不仅脸红，还犯困，倒是老二还好，能喝点，最多就是话唠。 　　要是老二在的话，或许跟老爷子喝酒更能喝出效果。 　　于大为带着老婆孩子，还有二燕回后院儿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房东那边整理树荄子。（作者语：房东，院子内的房子东边，树荄子，树杈子。） 　　几个人就这么走到老爷子身边，对方都浑然未觉，机械式的拿着砍刀，一点点砍断树荄子，扭头排放好。 　　“爸？”于大为把孩子交给韩静凡，走到父亲身边轻声询问。 　　这一刻于大为真的有些担心，老爷子到底怎么了？这般的神情恍惚。 　　“嗯？”于老蔫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于大为以后，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喜，言语平淡：“回来啦，你妈天天想你呢，快进屋吧。” 　　“好，那伱先忙吧。”于大为没有直接问出口，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老爷子的状态跟平时不太对。 　　他想先进屋，问问老妈。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老妈说之前她问过了，老爷子说了句“没事”，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于大为坐在炕沿上，跟韩静凡对视一眼，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随后，他悄悄趴在老妈耳边，给老妈递话。 　　老妈下午就没再闲着，开始在院子里摘菜，于大为帮忙切肉。 　　于老蔫弄完树荄子，一进门看着屋子里的娘俩弄得这么大扯，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几分发酸：“真不愧是想她大儿子哈，回来就开始忙着准备饭菜。” 　　“那你别吃啊。”张云芹没好气的朝自家老爷们怼道。 　　“我为啥不吃？我偏要吃，再弄盘花生米，我去打一帮个酒去，晚上跟你大儿子好好喝点。”于老蔫看着锅台边好些个食材，感觉晚上不好好喝点，有点对不起大为买回来的肉。 　　几个人看着于老蔫从里屋拿着空帮个离开，嘴里都带着笑。 　　“还是老妈厉害，这还劝什么酒，看见锅台这些东西，自己就买酒去了，哈哈。”于大为对老妈的智慧拜服，给她深深点了个赞。 　　“就他？抬手我就知道他想干嘛。”张云芹透过窗户看了于老蔫一眼，“抓紧弄，弄完咱们几个吃饭就去前院儿，今天晚上把后院儿就留给这爷俩了。” 　　韩静凡抿嘴一笑：“我看这样挺好。” 　　晚上的时候吃饭，全家人乐呵呵的，老妹儿于芳住在县里的中心学校，除了周六日基本不回来。 　　然后老母亲见到大儿子了，就开始念叨小女儿，什么“做了这么好吃的菜，老姑娘是真没口福”，又说起二儿子，不知道在大学呆的咋样。 　　当妈的自从生出了五个孩子，好像心就分成了五瓣儿。 　　天还没怎么黑，当街上有很多小孩子在疯跑，有些就在于老蔫家园子前面的空地，玩起了泥球。 　　地面画个圈，一人出三个或者四个泥球，然后两米以外画条线，谁打出去算谁的。 　　在于家屯，这已经算是每一代小孩子都会玩的游戏了，冬天的时候会换成抽冰嘎，夏天就是这个了，有几个小孩胆子大的，会去屯子东头的水泡子里游泳。 　　不过家里的父母，都会十分严厉的告诫孩子，千万不能去。 　　听得多，不听的，更多。 　　三个女人很快就吃完了，提前下了桌，张云芹借着给陪小孙子的理由，晚上不回来了。 　　至于二燕，自从于大为这些天去镇上以后，她基本上天天就帮着大嫂哄孩子。 　　于老蔫倒也没说什么，继续问于大为在油城的时候，跟那位外地来的吕师傅发生的那点事。 　　于大为是个不太会讲故事的，但能说出个大概，尤其是吕师傅在技术和人品方面的事情，特意重点描述了一下。 　　于老蔫听完颇为感叹，有些人能力很强，但品行跟能力真不成正比。 　　老爷子跟于大为又碰杯喝了口酒，没了三个女人在，他也自在了很多，后背靠在窗台上，桌子往面前一拉，伸手抓过一小捧花生，边吃边跟于大为聊挖掘机的维修方面的注意事项。 　　比如说，吕师傅做的那个生胶带缠绕，就是非常可圈可点的。 　　老爷子似乎又回到了年轻在大队教书的时候，讲解着进口挖掘机跟国产挖掘机的一些不同，配件方面的制造和工艺，讲到兴起了，还会用小拇指沾酒，在炕桌表面画上一画。 　　随着于大为讲完，天也渐渐黑了下去。 　　于大为也没有辜负老婆的期望，今天真是“大开杀戒”，足足喝了半斤白的，整张脸红的犹如熟透了的番茄。 　　他也没有忘记小凡的嘱托，特意在喝酒之前喝了两个鸡蛋清，这次能跟老父亲喝到这种程度，鸡蛋清功不可没。 　　于大为的最近这些天的故事讲完了，好像没什么聊的了，然后他就看见老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发呆。 　　“爸。”于大为感觉老爷子已经上听了，也迷迷糊糊的撑着双手，凑到老爷子身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作者语：上听了，东北方言，原指打牌差一张就胡牌了，文中指喝上头了，距离喝醉只差一点点。） 　　老爷子没说话，而是目光看向自家大儿子，最后伸手将白缸子里的酒一口全喝了。 　　于大为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了。 　　他两辈子也没看到过老爹这个样子过，好像一个孤苦伶仃的乞丐，蜷缩着身子，仰着头望向这个世界。 　　在于大为的记忆力，爹虽然瘦弱，可性格坚毅，不爱求人，面对再难的事情，也都面不改色，仿佛只要有爹，家里塌不了，消瘦的背影似乎能撑起整个世界。 　　可今天这一刻，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老爹好像遍体鳞伤，好像茫然无措，又好像苦涩的张不开嘴，只是默默地在忍受着难过。 　　小凡是对的，老爷子心里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于大为心里无比愧疚，为什么他上辈子不知道，弟弟妹妹们也从没跟他提起过，老爷子心里还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儿！ 　　是不知道，还是没告诉过他。 　　于大为瞬间恍然，按照老爷子的性格，绝对是没告诉过任何人。 　　他心里顿时也有几分苦，盯着自己白缸子里剩下的酒，同老爷子一样，一口掫（zhou）进嘴里。 　　“爸，讲讲呗，不然光喝酒没意思。”于大为拿起酒帮个，又给老爷子和自己倒上了一杯。 　　喝死就喝死吧，他一定要知道他爹到底咋啦！ 第70章 陈年往事 　　“唉。”于老蔫将手里的三五粒儿花生，全都扔进嘴里，“说来说去，都怪我年轻的时候没本事啊。” 　　于大为见老爷子终于松口，急忙端起酒缸子跟老爷子碰了一下，二人各自抿了一口酒。 　　于老蔫平日里喝酒就煞白的脸，此刻也染上了一层红意：“那还是你刚出生时候的事，你奶奶在大队做饭，我呢差不多也是你现在这个岁数，给大队开车，日子过得远没有村西头伱大爷家好。” 　　“唯一比你大爷家强的地方，就是你妈给咱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于老蔫仰着头喝了口酒，半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你刚出生足有八斤二两，那时候啊，你奶奶恨不得天天把你抱在怀里边，可真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这件事于大为还是知道的。 　　大娘家一共生了9个姑娘，最后一个才是小子。 　　奶奶还是个重男轻女的性子，大爷年年生孩子，年年生姑娘，可把奶奶气的够呛，跟大娘之间的婆媳关系，极其不融洽，甚至最后奶奶直接搬到了老二家，也就是于老蔫这里。 　　老妈是幸运的，第一胎就生了自己这么个带把的。 　　“奶奶对我最好了，我还记得逢年过节，所有姐姐和妹妹，都只能看着我吃好吃的。”于大为摇晃着酒缸子，抿嘴一笑，“我就算偷偷给她们糖吃，她们都不敢接，而且平日里处处让着我。” 　　“你奶奶的宝贝大长孙嘛，谁又能比得过呢。”于老蔫眼神怔怔，“她甚至为了你，都能把祖传心爱的宝贝给当了。” 　　于大为茫然抬起头：“啥宝贝？我咋不知道这个事儿呢？” 　　于老蔫沉默了，拿起酒缸子主动跟于大为碰了个杯：“干了。” 　　他也没等于大为有什么反应，一个人率先将白缸子里的酒全都灌进了嘴里，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划入食道，他像是以这种方式来抵御心里的刺痛。 　　于大为看着老爷子下意识张了张嘴，低头又看了看小半缸子的白酒，咬牙陪着爹一口喝完了。 　　说实话，今天喝的酒，至少是过年喝三倍的量。 　　他一边听着老爷子的讲述，一边在桌子底下用手拼命地掐自己大腿，以求意识上能尽量清醒。 　　于老蔫此时也是半醉半醒，脑子里一直想着老母亲，最后终归是没忍住，从里屋的衣柜里翻出了过年供奉母亲的老相片。 　　这是一张黑白照，母亲就坐在家里那把木椅上，双手整齐的放在膝盖处，面容慈祥。 　　“爸，你拿我奶的照片干啥？”于大为舌头有些发直。 　　“有点想了。”于老蔫轻轻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尘。 　　“你爷爷跟你奶奶结婚的时候，老邹家给了一件祖传的宝贝当嫁妆，是一件千手合一的白玉观音，大概二十多公分，下面是一座白玉莲花台，左右两边还各站着金童玉女，能拆能合，栩栩如生。” 　　于老蔫说到这，深深的叹了口气：“结果有一年，你还很小的时候，发烧烧出了肺炎，当时家里勉强果腹，我那时候才刚工作没两年，哪有什么钱给你看病呀。” 　　“你奶奶就把老于家这一支传下来的白玉观音，卖给了前院儿老王家。” 　　“是老王二哥家？！”于大为目光惊讶，他咋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儿。 　　于老蔫点点头，捻起一粒花生：“那几年，王老二的爹王多水，带着他大儿子，去了大城市倒腾猪皮手套赚了钱。” 　　“你小子也算是命好，肺炎的时候，正赶上王多水衣锦还乡，你奶奶二话没说，直接去了老王家跟王多水去借钱，但是依照老王家为人处世的德行，又怎么会轻易借钱给你奶奶。” 　　“你奶奶苦苦哀求，最终王多水终于开口了，可以借给我们钱，不过却要把咱家的白玉观音送给他家。你奶奶心如刀绞一般，但是又怕你病情加重，不得已拿出了白玉观音，这才换了你看病的钱。” 　　于大为沉默了，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他。 　　更没想到隔壁的老王二哥家，跟自己家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事。 　　于老蔫暗叹，“你奶奶的白玉观音卖了以后，变得沉默了很多，曾经每天都要拜一拜的。。” 　　“于老蔫有句话没有说，当年赶上那个混乱的年代，家里的所有古董文物能拿走的，全部拿去充公了，唯独这个白玉观音，算得上是老于家这一支唯一的念想。白玉观音没了，她心里一定空落落的，就像失去了信仰。” 　　于老蔫觉得老母亲之所以如此爱护白玉观音，大概也是想竭尽全力，守住他们老于家这一支脉的最后一件东西。 　　“爸，那后来咱家养车有钱了，没想着再买回来吗？”于大为心中不解。 　　“去了，不过价格没谈拢，你老王二哥是个啥样人你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是个见钱眼开的玩意儿。”于老蔫摇头抿酒，“我当年拿出一千块钱，十倍的价格买回白玉观音，可人家没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当时想的是，既然买不回来，放那就放那吧。等啥时候对方着急用钱了，或者咱家再宽裕些，我再买回来就是了。”于老蔫望着老娘的照片眼神迷离，“老王家还是很有实力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没道理，这些年也没看对方有着急用钱的时候，一直到前几天。” 　　“前几天？”于大为眉头微皱，前几天村子里发生什么了吗？ 　　“前几天有个古董贩子，开着一台黑色桑塔纳路过咱们村，好像是听说过王多水的名头，特意去了一趟老王家，结果看中了咱们家那个白玉观音。”于老蔫放下母亲的照片，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虽然价格没谈拢，可我听说那古董贩子可没死心，还会再来跟老王家谈。” 　　“我这两天心里就这么七上八下的，你爹我现在比当年可差远了，供两个孩子上学，还得养活一家老小，如今家里养四轮子的也都有不少了，再加上我这体格……呵呵。”于老蔫没有再说，只是继续沉默着喝酒。 　　于大为知道老爷子如今的情况，老二虽然寄宿在老姑家，可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老爹在出，还有自己在老姑家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以说他这两个儿子，就基本上掏空了老爷子的大半家底。 　　于大为最后还没学明白，灰溜溜地回到了屯子里，换了任何一个父亲，估计也会心疼得够呛。 　　还有老妹儿如今也在念书，过几年上了高中，然后大学，需要钱的地方更多。 　　于大为猜老爷子这些年，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把白玉观音买回来，可时代在变化，犹如大浪淘沙，总有人冒险赚了钱，也有人谨小慎微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无关对错，时代而已。 　　“白玉观音要被买走，就感觉当儿子的没本事，对不起你奶。”于老蔫低着头凝视着酒缸子里的白酒，看不清，蜡烛的光太暗了，只能闻到酒香。 　　于大为沉默中点点头，他能理解这种感受，右手下意识的抬起酒杯，感觉自己随时要吐出来，又轻轻地把酒放回到了炕桌上。 　　“爸？” 　　“爸？” 　　这时，于大为发现老爷子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了，也不再说话了。 　　他接着烛光，外头看向耷拉着脑袋的父亲，这才发现，老爷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于大为将被子铺好，又将老爷子扶到被窝里，一个人悄悄地收拾起碗筷。 　　弄完了以后，这才拿起一根筷子，跑去茅房，拼命地催吐。 　　吐完了以后，这才躺在炕上胡思乱想起来，以他如今三千块钱的家底，要买回白玉观音根本不切实际。 　　也不知道那个古董贩子什么时候再来他们屯子，要是能再熬几天，五月份的工地挖掘机的佣金就能进账，到时候自己也能多几分底气。 　　如果在这之前就回来了，他说不得得去求求大领导，提前把两台阿克曼的保养费用，先提前结算一年了。 　　只不过这样做，太伤感情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别走这条路。 　　想着想着，于大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脑子里一团浆糊，整个人躺在炕上，犹如躺在旋转的巨大圆盘里，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恍惚惚。 第71章 白玉观音的出价 　　清早，第一缕阳光从老旧的玻璃射在于大为身上，不仅感觉刺眼，更多是腹部传来的一阵温热。 　　于大为睁开眼睛，强烈的心跳一时间还没恢复过来，眼神惺忪而迷糊，他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老爷子死了，右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腕，不说话就那么的看着自己，好像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曾开口。 　　他扭过头，发现梦只是梦，老爷子安静地躺在炕梢，鼻腔里轻微地打着呼噜。 　　“咕咕，咕嘎咕。”他耳边传来院子里小鸡儿吵闹的声音，还有鸭子“嘎嘎”的叫声，有点像躲在窗户下嘲笑自己，为什么赖床。 　　他没敢打扰父亲，蹑手蹑脚的从炕上下来，穿戴好后，转身走到外屋想弄点吃的。 　　昨天还剩了一些剩菜剩饭，一热就行了。 　　关上外屋门，来到碗架子旁打开，发现里面酱油，醋都剩不多了，于大为想了想，先把饭菜热上，转头拿着酱油和醋帮个离开了屋子，去村子的小卖店打点回来。 　　自己去了也就省得老妈再跑一趟了。 　　“诶？大为回来了，你这一天天挺忙啊。”屯子里开小卖店的于大智，正在拨弄新买的计算器，这玩意可是高科技产品，十里八乡的也就他家有，别人家估计都用不起。 　　于大智看见于大为来了，宝贝似地将计算器往柜子前面一推：“看看，知道这是啥吗？” 　　于大为一愣，他倒不是没见过这东西，只是一个破计算器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镇里配件店的梁老板、圾站的段大海都有啊！ 　　“估计你在镇子里干活，也没见过这个，这玩意可比算盘好用多了，随便按两下就知道结果。”于大智咧嘴一笑，开始给于大为演示起来，3+6+2+4…… 　　“大为在镇里哪个工地干活呢？”旁边有人开口询问。 　　于大为回头，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三个人正坐在北墙的凳子那聊天，一个是老田家的长辈，一个是老张家的，还有一个是本家老于家的长辈。 　　“叔们，都在呢。我能干啥活，力气活呗。”于大为将两个空帮个递给于大智，交代好打酱油和醋以后，然后扭头憨憨一笑，“现在种地真不咋挣钱，不去镇里赚钱零花钱，孩子买奶粉都成问题。” 　　几位老人一致点头，这几年流行孩子断奶之后给孩子喝奶粉，跟他们那时候养孩子可不一样了，听说城里卖的好奶粉确实不便宜。 　　“大为呀，你真的懂事了，跟以前毛毛躁躁的性格不一样了。”一位双眼卧蚕眉，长相国字脸老人欣慰一笑。 　　“嘿嘿，十二叔，您别夸我了，我这个人不经夸。”于大为说完，脑子里又想起白玉观音的事，随后再次开口：“我听说老王家前几天来个人，说是要买他家的古董？这事我之前都不知道，也是刚回村听说的。” 　　“那可不，王多水那些年没少往家里划拉东西，就我知道的不下五件老物件，有一年我去他家吃酒，特地给我看了。”老田家的那位老人坐在掉了漆的凳子上，忽然哀叹一声，“可惜了，本来挺有能力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到现在都没个信儿。” 　　“还有他大儿子呢，如今要是还活着，也得四十来岁了吧。”旁边张老头琢磨着，“他们爷仨，都一个德行，把钱都看的太重了。伱就说那王老二吧，那贩子看上了他家的白玉观音，出了一万块呀，王老二愣是没同意，不然……” 　　张老头话说一半，后腰突然被于老十二偷偷怼了一下，他先是有些不解，随后恍然，急忙把后半句憋在心里。 　　“听这意思，王二哥胃口不小啊，一万块都没卖？”于大为靠在柜子旁，随后从窗户下的瓜子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 　　于大智一边打酱油一边听他们唠嗑，偷偷瞥了一眼于大为抓瓜子的手，倒也没说什么。 　　没招，小时候被欺负出阴影了，自己啥东西没被他抢过呀。 　　该死的大懒为就知道欺负我！多给你接点酱油，齁死你！ 　　于大智缺斤少两的事对别人敢干，对大为可不敢，也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对付于大为了。 　　“呵呵，老王家那爷仨啥品行，屯子里人谁不知道？当年就算是你爹……啪！”老张头伸手盖住了嘴唇子，他这张从来不把门儿的嘴，今天可是害苦了他自己，“你，你们聊，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老张头心中真是“呜呼哀哉”，路过于大为身边时，有些悻悻然，“大为，刚才我说的话，你权当没听见哈，千万别问你爸任何有关于白玉观音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你爸和白玉观音的事，总之，总之……唉，我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走了走了！我没来过，我今天没来过！” 　　于大智将帮个盖儿拧好，有些好奇地扫了另外两个老头一眼。 　　白玉观音怎么了，白玉观音跟九叔（于老蔫）他们家有啥关系吗？ 　　北墙坐着的于老十二，目光无语地看着老张头离开，心里快要骂道他八辈祖宗了。 　　TM的！不会说话你不会不说！天天管不住那张破嘴。 　　“大为呀。”身为于老蔫的堂兄弟，他觉得有必要掩盖一下过去那件事，“那老张头瞎嘞嘞，你别往心里去。白玉观音这事，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对你的生活都没什么影响，好好过日子才是真格的。” 　　于大智也感觉大为脸色不太好看，递过酱油和醋：“十二叔说得对，现在都开放了，谁不奔着钱使劲儿啊，以前老一辈的事情别瞎管。” 　　“行，我先走了。”于大为拿起两帮个酱油和醋，扭身离开了小卖店。 　　“一万块钱啊，农民就算干吐血也挣不到这些钱，王二狗子是真TM黑。”十二叔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当年要是老于家这些人凑一凑，不是凑不出来给大为看病的家底，可终归是分了家，人心散了。 　　“谁说不是呢。”于大智用抹布擦着玻璃柜子，忽然一愣，急忙开门朝当街大吼：“卧槽！于大为你还没给我钱呢！” 　　“忘不了你那块八毛的，最近手头紧，先记着。” 　　于大智吧唧吧唧嘴，望着离去的雄壮背影，两个鼻孔长出了口气，回身来到柜子旁，像个怨妇似的一笔一划，把于大为的欠账记载了小本本上。 第72章 第二个月佣金到账 　　“你觉得于大为能把那件古董买回来吗？”一旁的田家老头悄悄问十二叔。 　　十二叔摇了摇头：“只能做梦了，你看咱们屯子混的最好的大智子，手里面的家底加起来能有一万块吗？” 　　于大智当即反驳：“哪有那些呀，我要是兜里有个一万来块钱，早就在咱们屯子找个地方，重新盖个房子了，何必天天守在这巴掌大点的地方。” 　　田老头也不看好于大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屯子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于大为最近去镇子里工地搬砖的事儿大家早都知道了，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点破。 　　当年的事田老头也是当事人，于老蔫当年为了拿回白玉观音可谓用尽了脸面，叫上屯子里的老少爷们，给王二狗子施压，苦口婆心劝对方少要点。 　　结果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卖店门外，于全，也就是于大智的亲爹，老于家如今辈分最大的一个人，此时正坐在窗户下的小马扎上，背靠着墙，身影躲在旁边的柳树下，微风吹过好不舒服。 　　他一直闭着眼睛，享受难得的宁静，尤其是偶尔想到自家后园子里的黄瓜，柿子都快熟了，心里便是多了些慰藉，到时候把黄瓜，柿子往镇子里一卖，多少能换点零钱花。 　　于大为走的时候，跟他的大大爷，也就是于全打了声招呼，于全只是轻“嗯”了一声，便没再理会。 　　一直到于大为走远了，屋子里的声音淡了，他才缓缓睁开布满皱纹的眼睛。 　　这双沧桑的眼睛里，有杀伐、有高傲、有霸道，只是一闪而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无足轻重的事，继续靠在墙下，迎着柳絮飞舞的风，慢慢打起盹来。 　　屯子里的人都知道，曾经这位于家堡的大公子，可是杀过人，做过典狱长的。 　　于家屯的这些老于家人，就没有一个敢跟这位于大爷唱反调的。 　　另一边，前院儿的张云芹带着儿媳妇和二姑娘回到了后院，看到于老蔫还在炕上躺着，也都没说话，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于大为回来时，老妈开始埋怨，灶坑里烧着火呢他就往出跑，差点没烧干锅。 　　于大为也不生气，咧嘴一笑，将两帮个酱油和醋拎到了老妈家的碗架子里。 　　张云芹不是个好信儿的，对于于老蔫跟大儿子昨晚聊的事情，她没过问一句。 　　作为家里的女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很清楚，爷俩如果想要告诉他们，也就说了。 　　事实上，于大为还真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妈，主要他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把白玉观音买回来。 　　村里的人知道王二哥的性子，他当然也知道。 　　原本已经够往坏处想的了，没想到老王二哥甚至连一万块钱都没卖，这算是又刷新了他对老王二哥的认知。 　　后期他要是强行从古董贩子那里抢东西，以王二狗子的脾性，还不得坐地起价？ 　　头疼。 　　其实另一方面，他也在好奇，他们老于家的白玉观音究竟长什么样儿，奶奶临死前还心心念念的东西，老爹大半辈子都在争取的东西，要说他于大为不好奇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什么呢？”于大为坐在房东下面的旧椅子上，耳边传来了韩静凡的询问声。 　　“没什么。”于大为摇了摇头，“媳妇儿，原本我想过两个月彻底把咱家房子拆了，好好盖一个，可估摸着计划得延后了，还得委屈你住一段时间。” 　　韩静凡温柔一笑，坐在了椅子旁边的小凳子上，望着万里无云的东方：“伱知道吗？没嫁给你之前，我就在想，以后的日子，哪怕是只是土坯房，篱笆院儿，每年都只是重复着种地，刨坑，撒种子，浇水，收秋……我也觉得这样挺好。” 　　“只要你不是屯子里那种抽烟赌钱风流抵债的性子，我就能跟你过一辈子。我承认刚开始我失望过，但我没有反抗，因为从前的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一直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我知道我有病。” 　　“没人会愿意取一个有病的女人，你愿意，所以我也愿意尽最大的可能包容你。” 　　韩静凡说到这，扭头忽然朝于大为甜甜一笑：“用书上的话讲，我的幸福很小，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它的，我都不是很在意，是住高楼大厦也好，是住茅草屋也罢，都没关系的。” 　　于大为看着如今变得如此知书达理的爱人，心仿佛被融化了似的，下意识间，于大为的嘴唇不断靠近对方的俏脸。 　　“呀！大哥，大庭广众的你们在干什么呀！”二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走到房东，小手捂住了双眼，只是指间的缝隙有些大，把一双大眼睛全都暴露出来了。 　　于大为刷的一下站起身，严肃的背着手：“我看你嫂子脸上好像有蚊子，真不像话，现在连蚊子都成色胚了么，别被我抓住！” 　　他佯装镇定，匆匆走进屋里哄孩子去了，留下满脸泛红的韩静凡。 　　“嫂子，咱妈问你晚上吃不吃鱼，隔壁高老七家从河套（小河）整了好多鲫瓜子。”二燕没有把正事忘了，开口询问嫂子。（作者语：鲫瓜子，指东北小鲫鱼） 　　“吃！”韩静凡开心嘴角翘起，脸上写满了幸福。 　　二十多年的谷底生活，如今仿佛射进了一道光，那自己感觉为“病”的东西，似乎在渐渐消失。 　　“嫂子，我跟你讲，刚才咱爸醒了，看见全家人都朝他看来，他那张脸就跟红屁股似的，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咱爸这样子过，可真好玩。”二燕说。 　　“你呀，进屋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可千万别跟咱爸提起昨天喝多了这件事。”韩静凡提醒。 　　“嗯嗯，放心嫂子，我知道的。” 　　事实上，于老蔫醒来以后完全装作失忆了一样，丝毫不提昨晚喝多了的事情，甚至都不许别人提，只要有人想往昨天喝酒聊天的事情引导，老爷子的双眼就如两把尖刀一样杀过去。 　　不过一家人也都照顾着这位大家长的面子，谁都没有主动说破。 　　只有于大为，偶尔干农活的时候心不在焉。 　　时间很快到了于大为存折收钱的日子，这几天他一边帮媳妇喂鸡喂鸭，一边时刻观察着隔壁老王家的动向。 　　中间抽出一天，又去现场看了一下老日立的工作情况，夏天温度升高，机器太老，免不了发动机过热。 　　不过还好，属于在可工作范围之内，不需要维修。 　　于大为想着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这台老日立能坚持就再坚持坚持，最好能坚持到完工。 第73章 某贩子归来 　　这一天于大为给狗崽子们喂食的时候，隔壁院子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随后便走下来一个中年胖子，腰上别着个BB机，嘴里叼着洋烟，看见隔壁王二哥的时候，一副看不起“乡下人”的样子。 　　于大为看着二人进屋，没多久陆陆续续有屯子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全都去了老王家凑热闹。 　　还有些更是离谱到拖家带口，非要认识一下这位倒腾古董的老板，似乎只要能看见人家，就能搭上关系，从此以后飞黄腾达了似的。 　　于大为放下狗食盆，扭头走进屋里，跟媳妇儿交代了一声，然后把从存折里取出来的一万八千块钱全部拿了出来，分两摞藏到了内兜里。 　　外面又穿上一层单衣，这才出了门朝隔壁老王二哥家走去。 　　他上辈子买了这个毛坯房以后，其实最喜欢去老王二哥家，他家有个老太太，是自己的十三姑，也是老王二哥的亲妈。 　　于大为每次去，老太太都会从柜子里拿出点好吃的，或是罐头，或是花生瓜子之类的，总之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他。 　　虽然人生重来，于大为这回很少去隔壁待着，但于大为念着老太太的好，只希望老王二哥能懂得收敛，别到最后真的撕破脸，到时候弄得大家都难堪，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王老二家的院子站了很多人，周围的小鸡儿全都所在鸡架里不敢出来，园子里的杏树已经结出了青绿色的果子，旁边还有棵花瓣早已凋零的樱树。 　　屯子里的人很多都站在窗户外，好奇地透过窗子看看里面的那位大老板，时不时地跟同村的人羡慕起屋子里的老板看着多豪气。 　　于大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如今来的大多都是腿脚利索的年轻小伙子，对于当年于老蔫跟老王家的事，压根就没听说过。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老王，你这个白玉观音在我收的那群古董里，也就是个中下层水平。”中年胖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双指夹着洋烟，“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随便去村里溜达溜达，总是能碰见的。” 　　“我能给你出一万块钱，还真不是我没钱，是伱这个东西最多就值这个价，没什么历史底蕴。”中年胖子扫过屋子里众人一眼，一副瞧不起众人的样子，“你们屯子历史文化太低，屯子也没什么暴发户，我跟你讲，我在南方的时候，有些庄子里的人，那都开上小轿车了。” 　　“我钱胖子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没有我看走眼儿的东西，老王，实话跟你说，要不是我敬重你爹的为人，五千块钱我都不收知道吗？现在，立马拍屁股走人。” 　　屋子里一群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年轻人心里对外面充满了向往，南方都连屯子都能开上小汽车了，这得富成啥样了！ 　　不应该呀，俺们北方不是说工业基地么，这才开放了没几年，南方咋就大变样了呢。 　　钱胖子这一席话，算是把他们这些没去过大城市的人给忽悠住了，满眼都是敬佩之意。 　　“钱哥，要不您再好好给看看？”听完对方这么说，老王二哥神情明显有些焦急，“我以前听我爹说，这白玉观音从于老蔫家拿回来的时候，他家老太太可是说了的，这白玉观音是某宋朝传下来的老物件。” 　　一屋子的人忽然听到了大瓜，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白玉观音竟然是九叔家的？我咋从没听说过呢。” 　　“九叔家好歹以前富过好吧，兴许当年九叔也淘腾过古董啥的呢。” 　　“你是不是傻，老于家TM以前就是地主，还用淘腾？！” 　　椅子上原本镇定自若的钱胖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终日在屯子里靠着这种手法忽悠不少好东西，没想到今天遇到个知道物件底细的，这下子可就不好糊弄了。 　　钱胖子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炕上摆着的白玉观音，雕刻得不仅惟妙惟肖，而且保存极好，光照在上面，反射着盈盈光晕，质地细腻，毫无瑕疵，再加上左右两边同样刻画栩栩如生的金童玉女，简直是无价之宝。 　　他之所以在其他屯子腾了这么多天，便是想耗着对方，让对方的心乱掉，他才好趁机压价。（作者语：腾（teng四声），磨蹭的意思。） 　　现在看来，自己只能在强硬一点了。 　　反正都是一群土老帽，能知道个啥！ 　　外屋门口的人群中，于大为将钱胖子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双手抱着膀，下意识护住内衣口袋里的钱，继续默不作声地观察。 　　“得得得，老王，啥也别说了，你这就是信不过我。”钱胖子起身作势要走，嘴里吸了口烟，不屑地看向对方：“这东西第一次来的我看的不能再仔细了，真要是好东西我当时就拿走了，还用放你这放着？！”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当初卖你东西那家，肯定是骗了你爹王多水，总之，你爱信不信。我最后把话撂这儿，一万块钱你爱卖不卖。”钱胖子说完，抽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黑色的皮鞋捻了几下，扭头就要潇洒离开。 　　一旁屯子里的父老乡亲坐不住了，纷纷劝说老王二哥。 　　“我说二哥，一万块钱不少了！你要多少是多呀！” 　　“就是，这玩意放在你家这么多年，就是死物，有啥用啊！你要是现在卖了，到手一万块钱，都够去城里买房子生活了！” 　　“就是！那新房子买不起，老房子绰绰有余，再带上我十三姑奶，去城里养老多好！” 　　也有老一辈的人劝说王老二。 　　“老二，你可长点心吧，一万块钱不少啦！别人心不足啦。” 　　“就是地，平白无故多了一万块钱的事他不好吗？这东西你又不供，留着它干啥。” 　　王老二内心无比纠结，当年他父亲最后一次离家，跟他千叮咛万嘱咐，这白玉观音是绝对的好东西！出多少钱都不过分，千万别贱卖！ 　　这也是为什么前些年，于老蔫来买回白玉观音时，他狮子大开口的原因。 　　在他看来，给于老蔫的价已经很对得起这情分了。 第74章 于大为出手 　　“钱哥，你，你等等！”王老二终归是没稳住心态，再加上旁边一屯子的人推波助澜，他急了。 　　背对着王老二的钱胖子，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对方上钩了，稳了。 　　为什么屯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古董贩子？在看到白玉观音之后，他就开始在于家屯到处走访，各种吹牛逼，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王二哥家有一个价值一万块钱的白玉观音。 　　财帛动人心，一万块钱足够这么一个偏僻的破屯子里的人眼红了。 　　大家对这件事上心，第二次他再来，某种程度上就会成为他钱胖子“推波助澜”的工具。 　　如今计划已经成了一半。 　　钱胖子感觉自己又行了，准备在压压对方，能便宜点更好，便宜不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总之肯定是赚的，而且是大赚特赚！ 　　“哼！”钱胖子转身，甩开了对方拽着自己的胳膊，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倾吐烟气：“怎么？这次又卖了？” 　　“钱哥，有事好商量嘛，也许真是我爹看错了，一万就一万吧。”王老二明知道是亏了，可他又无可奈何。 　　屯子里的人说的没错，这东西别人看上了，那它就值千金万金，看不上，它就是个死物。 　　他家也没信奉这个，信奉那个的，这东西在自家放了这些年，也都是鸡肋。 　　有人能出一万，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价了。 　　他家虽然也不困难，可想拿出个一两万，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这些年老妈岁数到了，一身的病，自己每次去镇子里给他抓汤药，一吃就是七八年，早年老爹留下的家底，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王老二原本就有想法，带着老妈和剩下的家底，搬到城里去住，哪怕是县里也行，多少干点啥都能方便点不是。 　　他也知道了，一万块钱的买卖，绝对违背了老爹的初衷，可还是那句话，错过了钱胖子，然后指着谁买？ 　　于老蔫这些年为了几个孩子，家里早没落了。 　　于大为吗？就他在镇子里搬砖能挣几个子儿？ 　　思来想去，他王老二决定就卖给钱胖子吧，一万块钱，再加上家里的那些个家底儿，县里买个房子不成问题。 　　“呵呵，老王啊，买卖呢，讲究你情我愿。”钱胖子拍了拍王老二的肩膀，“伱钱哥我仗义，当初为什么来你家你也知道，完全就是敬重你爹他老人家。还是那句话，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能给你一万，现在嘛，我只出五千。” 　　王老二一愣，随即心里开始再次犹豫不决，身旁的人开始给王老二出主意。 　　有的说别卖了，对方明显是在往死里杀价，有说卖吧，反正没啥用，换点是点。 　　还有说，要不给对方求个情，兴许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多给你点呢。 　　钱胖子冷眼旁观，抓准时机，转身就要迈步离开：“卖不卖！磨磨唧唧，没见到过你这么磨唧的人，我不买了，你随便吧。” 　　众人见这位古董贩子开门就要走，急忙全都帮着拦住对方。 　　王老二还在犹豫不决，扭头看看白玉观音，又扭头看看正要离开的钱胖子。 　　“我卖！我卖！五千交钱！”王老二似乎下定了决心，多少钱也比放在柜子里吃灰强。 　　钱胖子眼睛一亮！ 　　好家伙，这也行！看来还能压！大不了对方一会反悔了，自己再把话圆回来。 　　论忽悠，他钱胖子还没怕过谁！ 　　“不买了！伤自尊了！你爹明明是那么有胆魄气势的人，生出你这么个玩意，这东西呀，你自己留着玩吧，老子可不伺候了。”钱胖子甩开旁边几个人的胳膊，迈步就要出去。 　　王老二心口拔凉，好端端的一万块钱不挣，如今彻底黄了。 　　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一旁的众人，也是一阵唏嘘，明明是件好事，结果这看闹的。 　　也都怪王老二心太贪，这人跟他爹一样贪得无厌。 　　“老王二哥，既然他不买了，我出五千，我买了。”于大为从人群中钻出来，笑看对方，“您看行吗？” 　　王老二以及屯子里的众人，闻言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于老蔫家的大儿子，于大为！ 　　随即，众人脸上开始流露出不屑以及嗤嗤以鼻。 　　有些同龄人更是不耐烦摆手：“去工地搬你的砖吧，这边说的都是以万为单位的生意，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谁说不是呢，大为你看看你这一身穿的，再看看人家那一身西装革履的，人家是正经来买古董的，你别有两个钱，就又像以前似的那么装，没用。” 　　有个同姓的本家也好言相劝：“大为，别来捣乱了，这东西以前是你家的，但现在一码归一码，咱老于家人得讲究，别破坏了人家的买卖。” 　　门口已经一步卖出去的钱胖子，刚才听到有人叫家冷汗都吓出来，小心脏“蹦蹦蹦”狂跳。 　　此时听到所有人这么说对方，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好家伙，原来是个捣乱的穷鬼，钱胖子这就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也算是摸到了王老二的底儿了，他决定不再压了。 　　想到此处，钱胖子把前脚收回来，转身又从外屋走到了里屋，目光扫过于大为，最后看向王老二，他长叹一口气：“唉，老王啊，没想到你在屯子里过的这么难，竟然还有敢来砸你场子的。” 　　“我虽然看不惯你的这个人，但好歹跟你爸有几分渊源，决不能看着别人这么欺负你。”钱胖子从腋下夹着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五千块钱拍在炕沿上，“五千块钱你拿着，别的啥也不用说，东西我拿走了。” 　　王老二看到炕沿上的一沓钱，先是有些懵，随后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这单生意终归是成了啊！ 　　五千块钱也不少了，反正加上自家剩下的那些家底儿，一样能在县里买个房子。 　　“这位老板，你这样可就不地道了。刚才你已经明明说不买了的，我这才出手。你现在‘啪’把钱拍在这儿，明显是在抢我的东西。”于大为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这位古董贩子。 　　钱胖子回望过去，对方虽然神色平静，可虎背熊腰，一米八的个子，身上流露出的气势，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第75章 于大为被赶走，大大爷撑场 　　于家屯，于老蔫家园子 　　于老蔫此时正在给柿子秧、黄瓜秧浇水，今年雨水不足，农村土地里的秧苗已经浇灌了一次水了。 　　要是再有大半个月不下雨，估摸着还得去地里浇水。农民就是靠天老爷给口饭吃的职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希望丰收的季节能多打点粮食，况且大东北一年只能种一茬地。 　　赚到了就是赚到了，赚不到的那也是真赚不到，毫无办法。 　　“老九，忙着呐？”园子外的土路上，于全双手拄着拐杖，平静的注视着于老蔫。 　　于老蔫原本还在想事儿的思绪忽然被打断，抬起头看见于全，放下水桶走到了栅栏前：“大哥，您这是遛弯呢？” 　　“嗯，随便溜达溜达。”于全点点头，“我看大为这孩子最近变化挺大呀，有你当年一半的城府了。” 　　“这小子也就那样吧，生了孩子以后，懂点事了。”于老蔫看四下无人，悄悄凑近了些，“大哥，你啥意思？” 　　“没什么，只是感慨，老于家的人啊一代不如一代，这一代更是都TM的成文盲了，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种地。”于全长叹口气，“我今年已经八十四了，应该是看不到你孙子他们这一代人，什么人能有出息了。” 　　于老蔫默然，他岁数其实跟于全比小太多了，当年自己也没赶上什么地主时代，反正是一辈子苦过来的。 　　之所以能考到技校，那也是老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反复强调读书识字的重要性。 　　“老九，咱们老于家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这个当大哥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呐。”于全背过身子，目光扫过屯子里的一处处房屋。 　　当年这屯子外围可都是四五米高的大围墙，四角各放一个炮楼，每一个炮楼顶上都放着一挺重机枪。 　　年轻的时候，自己出门都是要八抬大轿，夏天吃的都是冰镇的水果…… 　　可惜，那些年老于家死了很多自己的弟弟，不然老九就不是老九了，他们这些个后出生的弟弟们，也能享受到那种待遇。 　　“走了。”于全拄着拐杖，也不去等于老蔫回话，自顾自的离开了。 　　———— 　　前街（gai），老王家 　　钱胖子好歹也是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他强压住心中的起伏，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笑容：“哥们，如果真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话，好像抢人家东西的是伱吧。” 　　“我知道，自己家的东西看着不断被转手，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可你要明白一件事，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有钱才是爷，没钱就要靠边站。”钱胖子指了指房子外面，“不是大哥吹牛逼，就外面那台车，随便一卖，能在城里买好几套房子你信不信？” 　　“我信，但这跟买白玉观音有什么关系？是你不要了，我才站出来的，你是在跟我玩逻辑漏洞吗？”于大为有句话没说，就外面的桑塔纳，谁知道是不是你的。 　　“什么洞？”钱胖子被对方的话给噎了一下，感觉这小子不像好糊弄的角色。 　　他心里有些难受，什么时候屯子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了，之前他来于家屯的时候，没听谁讲过这人呀。 　　王老二眼看钱胖子面露不善，害怕对方再放弃，急忙起身推嚷着于大为：“你别在这儿碍事了，抓紧回去，人家钱老板诚心诚意要买这东西的，大懒为，你又没钱，就别在这儿凑热闹了。” 　　“就是，抓紧走吧，哪凉快哪呆着去就不行？” 　　“把他推出去，这人没脸没皮惯了，以前就是得谁家蹭谁家，死皮赖脸的不愿意走！” 　　说话的都是外姓的几个人家，有几个年轻小伙子更是直接伸手，要把于大为从屋子里推出去。 　　于大为刚想发火，门突然被人撞开。 　　随后走进来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他腋下拄着一个黄梨木单拐，右脚缠绕在拐上。 　　老头一瘸一拐走进来后，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屋子里所有人：“真TM给你们点脸了，往上数三代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身份，还敢欺负我们老于家的人！” 　　“还有你们这些姓于的死崽子们！真TM的气死老子了，瞎呀！看不见老于家的人被欺负啦！MD！”老瘸子受不了了，抡起单拐就朝几个离得近的于家子孙砸！ 　　吓得那几个老于家的晚辈后生，拼了命的逃窜。 　　这特么可是屯子里有名的暴躁叔三瘸子！惹不起，惹不起！ 　　周围的外姓年轻人见到老于家的长辈，一个个陆续走进来，顿时不敢再造次，急忙松开了于大为，下意识地退到了人群里。 　　“行了老三。”于全带着几位老于家的老人迈步进来，淡淡的瞥了几个外姓年轻人一眼，冷漠的眼神吓得那几个人浑身直哆嗦。 　　“大大爷，三大爷，五大爷，十二叔……”于大为见众位叔叔大爷给自己撑场子，心里顿时一暖。 　　于全径直来到于大为面前，看见衣服被人扯得都变形了，用双手给于大为整理一下衣服：“老于家的人就跟姓一样，从来行得正，坐得端。有钱咱就把东西买回来，没钱也别硬撑着，丢了咱们老于家人的脸。” 　　于大为给了于全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大大爷，只要不是太离谱，今天这白玉观音，我收定了。” 　　“好。”于全十分欣慰的拍了拍于大为的肩膀，随后跟在对方身后进了里屋。 　　“全儿大爷，您怎么来了呢，快上坐。”王老二刚才就听到了外屋地的动静，心里面也是一团乱麻。 　　想不到为了这白玉观音，老于家这群老登竟然第二次来逼宫！ 　　他攥了攥拳头，心里打定主意，今天不论如何都要把这白玉观音给出手了，随后带着老妈去城里买个房。 　　这白玉观音，好歹也算老于家的物件，在他这个半个老于家人手里没什么，真要是让他把这白玉观音卖给外乡人，继续呆在屯子里，后面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钱胖子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个白玉观音的事情，会出现这么多变故。 　　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直接一万块钱拿下走人了。 第76章 抬价 　　于全看了一眼王二狗子，淡淡的扫过里屋：“咋没看见老十三呢？” 　　“我妈去隔壁屯子了。”王老二回应，老太太是坚决不让他卖白玉观音的，于是他让媳妇带着老妈出去了。 　　“嗯，你们老王家的事情，我也不想掺和，该怎么卖怎么卖吧。”于全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一旁看戏。 　　其余的几个大爷，也各自找了个地方，也不说话，主打的就是个用眼睛盯着你。 　　钱胖子感觉气氛不对，心中微微思索，眼下如果能把眼前跟自己抢东西的小兄弟，从旁边支走，或许也就没有这些人什么事了。 　　钱胖子想到就做，凑到于大为身边，笑呵呵的从黑皮包里拿出两百块钱：“兄弟，我知道这原本是你们老于家的物件，可终归是卖给了老王家不是？虽然理是这个理，但我也不白拿这东西，两百块钱，权当给这些叔叔大爷们的烟酒钱，伱看行吗？” 　　周围的人眼睛一亮，两百块钱可不少了，要不怎么说人家老板大气呢。 　　就这般财大气粗的老板，于大为就算是想把白玉观音买回去，靠什么买？ 　　“不用了，我还是那句话，五千块钱你出得起，我也出得起，而且我是在你不要之后才说的。”于大为目光看向钱胖子，“老板既然这么财大气粗，又不太在乎白玉观音，何必非要跟我这个小门小户的抢东西呢。” 　　钱胖子嘴角抽了抽，要是一般的物件，他也就算了，可这东西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多少年才能碰到这么好的东西！ 　　“大为，不是王哥瞧不起你，你说你全身上下哪能值五千块钱？”王老二打量着于大为，鄙夷之色尽显，“就连你家的破房子都是你爹出钱给你盖的，你就别在这儿出洋相了行吗？” 　　于大为也不啰嗦，直接从怀里拿出五千块钱拍在了炕沿上。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众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炕沿上那一沓钞票。 　　怎么回事，眼花了吗？！于大为咋能有这么些钱！ 　　这不对呀！平时最喜欢穷装逼的大懒为，这咋突然就有钱了呢！ 　　不是说他在工地给人家搬砖呢么！搬砖能这么挣钱？ 　　有些人不信，特意走过来瞧瞧，心想着不会是假钞吧，可来到近处一看，那钱比真的还真，明显都有用过的痕迹。 　　这下子屋子里的人看于大为的目光全都变了，从原来的鄙夷，到震惊，到羡慕，最后到敬畏。 　　“你，你从哪整这么些钱？”王老二此刻看于大为的目光也是变了再变。 　　心里想着，难道是于老蔫暗中帮忙，可又一想不对呀，于老蔫目前啥情况，屯子里的人都再清楚不过了。 　　早就不是当年的屯中首富了。 　　王老二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都是五千块钱，给谁是，给谁不是？ 　　就在这时，旁边的钱胖子开口了：“真没想到小兄弟还有几分财力，这大概是你全部的家底了吧？” 　　“原本我是不太在乎白玉观音的，但你要这么搞，说什么这东西我今天也要带走。”钱胖子不屑一笑，伸手从黑色皮包里又拿出一沓钱，拍在了远在自己那一摞钱上，“再加五千，一万块，我钱胖子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钱能通神。” 　　随后钱胖子轻蔑看向于大为：“不怕告诉你，小兄弟，这点钱对我来说都是毛毛雨，我车里放着的箱子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卖出去的价钱都能吓死你。” 　　于大为心思微沉，果然到了抬价这一步了么。 　　于大为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钱胖子为什么不愿意放弃白玉观音，但对方既然如此遮遮掩掩，最后还是狠砸钱买白玉观音，绝对说明它的价值很高，甚至于高到离谱。 　　前几天喝酒的时候，他家老爷子虽然提到过白玉观音年代久远，可具体多远老爷子也说不清楚，只说你奶奶应该清楚。 　　于大为当时就想到了，如果是个懂行的古董贩子，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这尊白玉观音，如今看来他的猜测一点也没错。 　　“呵呵，怕了吧，一边玩去吧。”钱胖子伸手就要将炕上的白玉观音收起来。 　　“等等。”于大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怀里再次掏出一沓钱，放在了自己那一摞钱上。 　　“什么！”钱胖子一惊，这小子也不想屯子里这帮人说的那么穷啊！ 　　谁家穷的就只能掏出一万块钱了，这不闹呢么！ 　　“一万？！大为，大为哥现在这么富裕了吗？”屋子里有人望着炕沿上的一万块钱，下意识吞了吞吐沫。 　　其他人目光里的震惊也不遑多让，一时间所有人脑子全都宕机了似的，痴痴地看着炕沿上两摞一万块钱。 　　人家钱老板有钱也就算了，可这于大为啥时候这么富有了！到底是干啥发了啊！ 　　屋子里本家姓于的都还好，只是无比羡慕的看着于大为。 　　倒是之前几个推嚷着于大为的几个外姓年轻人，看到于大为竟然能拿出一万块钱的时候，眼睛里妒火升腾。 　　凭什么他们从前最看不起，最懒，最不努力的于大为，今天能这么神气！这不对，这绝对不应该！ 　　他们这些个同龄人，谁不比于大为家勤快，早晨三四点起床，上地里去干活，又种园子又种地，还养了一群鸡鸭鹅狗猪。 　　试问屯子里他们这几个外姓的，比老于家的这些个废物强的不只是一点半点！ 　　尤其是于大为，从前跟个街溜子似的，可突然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万元户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冲击心灵了，他们几个外姓的年轻人都有点受不了。 　　“大为你，钱老板……唉。”王老二表面上叹息无奈，心里则笑开了花。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的关键点，这俩人现在都看上了他家的白玉观音，那怎么办？ 　　自然价高者得！ 　　自己甚至都不需要推波助澜，只要等着两个人掐起来就行了。 　　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的于全，目光扫过炕头上王二狗子那张嘴脸，眼中多了几分莫名意味。 　　ps:感谢AaronHoH老板打赏的1000起点币，老板生活甜如蜜，老板天天好运气，老板发财！——韩静凡 第77章 钱老板的窘迫 　　“我看这王二狗子在屯子里是混到头了。”三瘸子坐在旁边说了一句，他这句话就等于给王二狗子判了刑。 　　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老于家的三瘸子就是于全手底下的一把刀，刀只要出鞘，还没有收拾不了的人。 　　“他以后能不能继续住在屯子里还两说呢。”于全说出来的话，让身旁的几位老人感觉意味深长。 　　这边钱胖子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他手里面余钱，但是不多。 　　前些日子在冀州那边收了几个老物件，都价格不菲，原本跑东北这边来，最初的想法只是有枣没枣打几竿子，结果没想到碰到了个大的。 　　想了想自己口袋里的余钱，总共加在一起能够个两万多块钱，再看看于大为感觉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他咬咬牙盯着于大为：“小兄弟，赚点钱不容易，尤其是你还是个农民，劝你别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上。” 　　“不劳你关心，我也把话撂在这，这东西是我老于家的，今天谁也拿不走。”于大为目光直视对方，气质尽显霸气。 　　“好，好好好！”钱胖子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就是没得商量了呗。” 　　“那就简单多了，砸钱吧，谁砸得多算谁的。”钱胖子说完又从黑皮包里掏出五千块钱，“一万五，伱要是有钱你也可以继续砸。” 　　钱胖子表面轻松淡定，实则慌如老狗。 　　多少给自己留点吃饭住宿的钱，这小子不会真的还有吧？ 　　实在不行，一会把车里的那些老古董拿出来吓吓他，不彰显一下实力，对方不会轻易退缩的。 　　那箱子里面又是金又是银的，他就不相信镇不住对方。 　　于大为面无表情，继续掏第三个兜，出来的时候他就把钱又分了一下，如今正好，慢慢砸。 　　他倒要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实力雄厚。 　　五千块钱再次放到了自己这一摞钱上。 　　周围同一个屯子里的人都已经麻木了，呆呆地看着炕沿上的钱，还有于大为，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他们也都明悟了过来，于大为肯定不是去工地搬砖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造的谣！你家搬砖能这么赚钱？ 　　这才几个月呀，就能挣这么多钱。 　　最高兴的要属坐在炕上的王二狗子，他翘起来的嘴角此时此刻根本压不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继续，不要停！对方也拿出来五千了，钱老板你加油啊！” 　　钱老板面色黑的犹如锅底，看向于大为目光越来越冷：“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钱老板起身离开了屋子，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两只手拽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皮箱，一米多长，半米多宽，打开以后各种玲琅满目的老物件。 　　众人痴迷的看着皮箱子里的各种古董，他们虽然不懂，可他们认识黄金啊，里面有一颗比拳头还大的佛头，就是用金子雕刻的，这得值多少钱！ 　　“呵呵，这里面随便一件东西拿出来，都够买三四套房子了。”钱胖子对于大为不屑一笑，“你跟我比，你说你拿什么跟我比？” 　　于大为没跟他废话，对于箱子里的东西更是看不都不看一眼，目光就那么直视着钱胖子：“出钱吧。” 　　钱胖子心脏有种被人捏了一下的感觉，这TM的不是个傻子吧，你看不见我有那么多好东西吗！ 　　我还差这点钱吗！你丫的你快收手啊！ 　　“不出手，我再出一块钱东西就是我的了。”于大为不管对方想些什么，尽力去打断对方的思绪。 　　“出！老子就是想要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钱胖子这次没从黑色皮包里拿钱，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千块钱，扔在了炕上，“不难为你，看你那样子估计也没多少钱了，两千块钱足够压住你了。” 　　于大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对方那一摞钱，心脏狂跳，此时的他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口袋里一共一万八千块钱，如今掏出来一万五，原本是于大为最理想的价格。 　　没想到还是要用上最后的三千块钱。 　　不过幸好，对方似乎也没想象当中的那么恐怖，话说得漂亮，估摸着口袋里也没几个子儿了。 　　于大为更有底气了，从口袋里再次甩出三千块钱。 　　众人看到于大为还能掏出钱，所有人都麻了。 　　这真的是那个曾经的大懒为吗？以后再见面可不能嘲笑人家了。 　　之前路上见到于大为嘲笑人家的，此时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三千块钱落在炕沿上，钱胖子心里咯噔一下。 　　心里暗叫“完了！” 　　估摸着要跟这尊白玉观音失之交臂了。 　　坐在炕上的王老二看看于大为，又看看钱胖子，发现这位有钱有实力的钱老板咋卡壳了呢。 　　人家扔出三千了，你继续扔啊！别停啊！ 　　王老二心脏狂跳，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肯定会忍不住高歌一曲。 　　“好！跟我比是吧，我车上还有钱，你给我等着。”钱胖子扭头从屋里走出去了。 　　于大为心里一沉，知道对方肯定还有点钱，可如今自己已经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还是比不过人家，这下可是糟了。 　　此时此刻，于大为跟外地老板拼价的事情，很快在屯子里就传遍了，大大小小的老婆孩子，全都一窝蜂似的朝老王家冲去，非要看看那群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于大为有钱了？怎么可能！ 　　于大为是啥人，屯子里这些个老娘们谁不知道。 　　最喜欢跟人家漂亮的小姑娘聊天了，虽然最近好像抓不着影儿了，可就这好吃懒做又好色的品性能说改就改？ 　　大多数屯子里的人，还是带着从前的想法，就算是于大为有钱，估摸着也是不知道从哪贷款借的钱。 　　之前他又不是没借过高利贷。 　　而老王家的屋子里，钱胖子已经从车里，把剩下的所有钱都拿出来了，拍在了炕上。 　　“这里是三千二百块钱，也不怕告诉你，这次出门就带这么多，你要是还能出比这个更高的价儿，我认栽，立马扭头走人。”钱胖子表情嚣张，他也发现了，于大为额头渗出了一些细密汗珠。 　　这家伙也在装呢，估计应该是没钱了。 　　自己这波，稳了！ 第78章 上架感言 　　今晚一过，凌晨开始上架！爆更！爆更！爆更！ 　　首先感谢麒麟大大接受了我的投稿。 　　同时也谢谢一路走来宝子们的月票和打赏，谢谢！（鞠躬九十度） 　　其实，你们提出来的问题和纠错，我都有看到！ 　　作者本人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有心脏病，轻度抑郁症，虽然没有回复评论，但我都有看且偷偷的改正了大多数观点一致的内容。 　　关于作者解释的问题，数据显示，看于大为大多都是南方广东地区的宝子多一些，所以作者偶尔解释一下东北的方言，这本书可以当做《东北方言指南来看》。 　　再有作者其实是个计量盲，个头，重量，长度，尺寸我对这些伎俩特别不敏感，还望见谅。 　　关于更新！ 　　之前答应的上架爆更，一共三万多字，会合成大章更新，每章四千多字（真的感觉被掏空）。 　　作者其实是个手残党，不仅手残，电脑也残！输入法是2345的也残！可这哥仨陪伴了我无数个日日夜夜，早已经有感情了。 　　再有作者是个新手小白。 　　《于大为》这本小说，在作者的眼里更像是一个随时都能破碎的瓷娃娃，如今捧在手里，特别害怕它崩掉，裂开，碎掉，所以不敢写太快。 　　作者只有一个想法，宁可慢一点，也不希望手里的瓷娃娃中途碎了，能安安稳稳的把它从大门外一路护送到收藏架上，是最好的。 　　所以上架后，每天更新六千加，一共两章。 　　加更必须有！ 　　作者每天都会攒一点稿子，只要够一章，我也会发。后期作者如果能把剧情稳定下来，争取在不崩的情况下，会增加日更数量。 　　最后要说的就是于师傅了。 　　你我本无缘，全靠于师傅！ 　　有人说，网文就像一辆公交车，每一站都有乘客上车下车，我希望有人能陪着我一起，从第一站就坐在车里，一起走过于师傅的一生。 　　让我们一起做个约定吧。 　　等结尾的时候，我会附上一张于师傅修车的照片，感谢他陪伴了我们走完一个故事！ 　　在这里祝于师傅身体健康，也祝宝子们开心快乐。 　　好的！ 　　于大为的完美一生，在这一刻将正式开启！ 　　宝子们，坐好，我们发车了。 第79章 白玉观音终归家，二舅来访 　　于大为一万八千块钱全部放在了炕上，对面目前加起来有两万零两百多块钱，差了一些钱，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周围的人也发现于大为脸色不太好看，大致都猜出于大为也就这些家底了。 　　屯子里那些个外姓人，又开始眼中带着几分不屑，心里想的最多的便是“也不过如此”。 　　炕上的王老二心里有些无奈，看来最终也只能这样了，他甚至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椅子上坐着的于全看了一眼于大为，脸色平静如常，倒是身边的三瘸子看到这一幕，有些忍不住叹息。 　　屯子里都说于大为变了，他还挺高兴，如今看到对方一次能拿出这么多钱，身为老于家的长辈自然也很开心，可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有些天不遂人愿了。 　　这次抢白玉观音的事情，估摸着也就到此为止了。 　　“行了，小兄弟，你呀也算可以了，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不过跟你钱哥我比还差点。”钱胖子感觉稳了，回身坐在炕沿上吹嘘，“不是跟你吹，这次我出来带的钱算是最少的，平时十万二十万的，甚至五十万也不是没有过。哥是干大事儿的，伱就别在哥面前耀武扬威了。” 　　钱胖子拍了拍于大为的肩膀，抽了口烟，扭身就要把白玉观音抱走。 　　这东西要是倒出去，可就不是一万两万的事儿了，哈哈，这泼天的富贵！ 　　“等等。”便在这时，外屋传来了十分温柔的女孩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的目光看去，便瞅见一位身穿朴素，但容貌绝美的女子。有些屯子里的年轻男人，看了一眼女孩的绝美的脸与身材，都有些心猿意马，心里嫉妒于大为千百万遍。 　　韩静凡在村子里属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于大为刚把韩静凡娶回家的时候，屯子里都在传韩静凡性子有问题，同一辈份的老于家媳妇，也都不愿意跟韩静凡来往。 　　然而韩静凡似乎很习惯这种孤独的感觉，甚至是享受这种无与伦比的宁静。 　　大概也是和从前一些经历有很多关系。 　　反过来，面对周围屋子里这么多人，并且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她，韩静凡瞬间感觉呼吸困难，强压住身体的不适，快步走到于大为面前。 　　于大为也发现了韩静凡的异样，上前走两步迎了一下媳妇儿：“你咋来了呢？” 　　“我在咱家院子里听说了，然后就来了。”韩静凡看了于大为一眼，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打开以后是一沓薄薄的钞票：“这里面是你之前给我的钱，一共三千，还有三百块钱，是我最近卖鸡毛鸭毛还有一些干货挣的，都给你吧。” 　　于大为心头一暖，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家漂亮媳妇拥入怀里：“谢谢。” 　　韩静凡摇了摇头，把钱塞到于大为怀里以后，感觉被众人盯的越来越难受，下意识地躲在于大为身后，小手死死的抓住于大为身后的衣服。 　　原本之前她还在想，那个病是不是已经走了，毕竟现在跟婆婆公公，小妹他们说话都很好，可现在这种该死的感觉又来了。 　　于大为伸出手攥住了韩静凡冰凉的小手，在对方耳边轻声呢喃：“别怕，有你老公我在呢。” 　　“嗯嗯。”韩静凡蚊子似的声音从于大为身侧传出来。 　　另一边，当钱胖子看见于大为又有钱了的时候，便知道这泼天的富贵跟自己无缘了，没戏了。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好东西世上千千万，是不是你的最终还得看“元”。 　　今天算是被麻雀啄了眼，也只能提起箱子走人，认栽了。 　　现在悄声离开，至少还能留住几分面子，一会真要是在对上这个姓于的，自己的面子也保住了。 　　“钱老板，由衷感谢你的让步。”于大为将韩静凡给自己的一沓钱放在了自己那一摞钱上，随后看向王老二：“老王二哥，一共两万一千三，白玉观音我就拿回老于家了。” 　　王老二心中无比纠结，他还没过瘾，他感觉这白玉观音的价格还能再涨涨，目光看向钱胖子，还想再刺激对方一下：“钱老板，您好歹一个大老板，就出这点钱不合适吧。看你穿的不赖，这实力咋还赶不上俺们屯子里的人呢。” 　　周围的人也对这位古董贩子，投去了鄙夷的目光，有些甚至忍不住露出几声嘲笑。 　　“真有意思，你们真是井底之蛙。”钱胖子一边把炕沿的钱收回去，一边整理地上的黑皮箱子的老物件，“今天要不让你们涨涨见识，真当我钱胖子是靠忽悠走江湖的么。” 　　钱胖子把黑箱子的夹层打开，原本下面这一层东西是不能见人的，可今天他感觉自己的面子丢大了。 　　这么个小破逼地方，竟然还被一群土老帽瞧不起，简直跟浑身抹了屎一样难受。 　　老子是钱没带够，不是没钱！ 　　打开隔层，钱胖子得意一笑，拿起一幅画轴：“看看这个，北宋时期的字画！” 　　“这个！金朝时期的弯刀！还有这个，别看它小，这里面所有东西都没它有价值，秦朝时期的半块虎符！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各个都是稀世珍宝！” 　　钱胖子趾高气昂的看着众人：“就这些东西，随便往哪一倒手，几辈子不愁吃喝。一群乡巴佬，这叫真人不露相，你们TM懂个锤子！” 　　讲真，于大为就站在皮箱子旁边，饶是两辈子为人的他，都有些震惊于钱老板暗藏的这些好东西。 　　这TM的也太有判头了。 　　不过于大为也没心思再看，转身就要拿着白玉观音离开，小凡的状态不太好，他还是抓紧带媳妇儿回家吧。 　　“等等，大为，你，你不能把它拿走。”王老二眼看于大为要拿走白玉观音，急忙出手阻拦，“你虽然除了这个价，但我没说一定这个价卖给你呀，三，三万，三万块放这儿东西你就拿走！” 　　王老二此时的想法很简单，于大为肯定是有钱了，能拿出两万多，就还能往外拿，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他爹于老蔫呢么。 　　这三万块钱于大为他们家肯定能出得起！ 　　此时此刻的王老二趴在炕上，双手护着白玉观音，一双眼睛通红的盯着于大为，仿佛再看财神爷。 　　于大为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屯子里的其他人，不论是外姓的，还是于姓的，看王老二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王二狗子，我劝你别不识好歹，说来说去这东西原本就是人于老九的。”三瘸子刷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炕沿边上。 　　于全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如刀锋般凌厉，目光看了一眼白玉观音，又看了一眼王老二，他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拿走白玉观音。 　　这些年实在是太惯着老王家了，一方面是因为十三妹，一方面考虑到当年他们孤儿寡母不容易。要是换了年轻时候的他，哪还像现在这么气定神闲，早就一鞭子抽死这种垃圾了。 　　钱胖子站在一旁看戏，他倒是乐得看见这白玉观音谁也买不走，后面或许自己还有机会呢。 　　“二狗子，钱拿走，东西给大为。”于全拄着拐杖站在王老二面前，眼中杀意一闪而逝，“不然后果自负。” 　　“凭什么！凭什么！！！”王老二顶着猩红的双眼，抱着白玉观音在炕上怒吼，“东西是我的，我要卖多少钱是我的事，你们谁也管不着！” 　　于全站在原地眼睛微眯，旁边三瘸子跟一众老于家的长辈们，如同收到了信号一样，一双双目光全部盯向王老二，只要大哥一声令下，他们绝不会犹豫一秒直接冲上去。 　　他们是老了，可好歹身上还有一把子力气，又不是真提不动刀了。 　　除了几个太小的弟弟妹妹们，剩下这些头前的老大哥们，谁手上没宰过几个鬼子。 　　王老二感受到几个老人不善的目光，浑身有些僵硬和冰冷，就好像兔子看见了猎鹰。 　　这种眼神跟多年前于老蔫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自己如同被盯上的猎物。 　　他心里的那股邪火瞬间退下去一大半。 　　“二狗砸！”一道呵斥声从外屋传来，随后就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拿着木头板子，照着王老二脸上狠狠拍了一下：“你可真出息呀！敢跟你大大爷顶嘴！你给我跪下！” 　　“妈……”王老二已经四十多岁了，对老妈的恐惧却一直未变，“噗通”一下子跪在了炕上。 　　“你跟你爹一个德行，见钱眼开毫无节制！当初你爹要不是赚钱赚红了眼，能死在外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太太虽然满头白发，身材干瘦不高，可一股子霸气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不敢造次。 　　可如此强势的人，结果一转身“噗通”给于全跪下了：“大哥，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老于家的这些长辈，小时候谁没见过于全，这位老于家大长子的风采！ 　　当年带着一众兄弟，把鬼子杀得不敢靠近于家屯十八里，杀得小鬼子直胆寒！最后要不是为了老于家的老人和孩子能活着，他怎么可能会给小鬼子当典狱长。 　　做了典狱长之后，更是暗地里救了不少人，大哥年轻时杀人如麻，更是为了老于家人甘愿舍弃一切名声，只为换取一份乱世平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着老于家的人受欺负，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外姓人的死活。 　　常言道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她年轻时虽然是找人入赘，可生出来的还是终归是姓了王。 　　大哥的脾气她自小就知道，轻易不动怒。 　　这一跪，便是把老于家的血脉亲情彻底用完了。 　　于全没有说话，只是冰冷的注视着十三妹，有些情绪是不好控制的，更何况是多年养成的杀意。 　　周围的人此时此刻都感觉到的气氛不对劲，尤其是看到平日里十分随和的于全大爷，今日如同看尸体一样的眼神，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好像屋子里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大，大爷，我错了，妈我错了。”王老二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哆哆嗦嗦地将白玉观音从炕上推到了于大为面前，“大为，物，物归原主。” 　　于大为此时此刻左胳膊正贴在于全大大爷身边，他感觉最为明显，那是一种天克的感觉，面对大大爷就好像面对一只下山猛虎。（作者语：于大为叫于全大大爷，主要是因为他家里还有个亲大爷，为了好区分，有姓氏屯子个别会有这么个叫法。） 　　他悄悄地将白玉观音用红布抱起来，拿在手里，目光偷偷瞄向旁边的于全大大爷，眼中有好奇，有惊讶。 　　“十三妹，起来吧。”于全缓缓闭上眼睛，“以你们老王家的情况，拿上这些钱足够在市里买个房子了，以后就别回于家屯了。” 　　“好，好。”白发老太太起身感激地看了大哥于全一眼，心中算是长舒了口气。 　　身旁王二狗子的媳妇儿，此时早已经吓傻了，右手不住的颤抖，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于家的这几个老怪物要暴起杀人了呢。 　　她可是没少听婆婆说起于全大爷年轻时候的事儿。 　　“咳咳，我看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各位打扰了，我就先走了。”钱胖子刚才可是被这个快要没黄土的老爷子吓到了。 　　他距离老爷子同样很近，那种感觉他曾经在一些村子里的老兵身上感受过，有脾气的时候杀气腾腾的感觉，根本压不下来。 　　这老爷子估计年轻的时候也没少杀人。 　　钱胖子打定主意，今后再来东北，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并且死活不来于家屯了，太TM吓人了，刚才都快给他吓尿了。 　　“你好像走不了了。”外屋又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屋子里所有人的耳中。 　　钱胖子一愣，见到有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里屋，他不敢造次，扭头急忙朝于全看去：“老爷子，这也是你们屯儿的？” 　　“不认识，外乡人。”于全瞥了一眼，便再没了兴趣。 　　钱胖子顿时信心大增，指着两个人骂道：“滚开，哪来的二五仔，知道门口停的桑塔纳谁的吗？我的！我不管你们是谁请来，朝我要回老古董的，我可以告诉你们，门都没有，趁早滚蛋！” 　　钱胖子大概能猜到，对方就是来找自己，毕竟对方明显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走，多半是被自己忽悠的屯子里的人，自己离开以后反悔了，找人要东西来的。 　　这种事他以前见多了，早都习惯了。 第80章 二舅与郝建强到来 　　“现在古董贩子都这么嚣张吗？”侯万强吸了口烟，有些调笑的看着身旁的那人，“你不给他看看你的警官证？” 　　“警官证就不必了，直接那手铐吧。”郝警官从身后摸出手铐，走向钱胖子，“你刚才炫耀古董那一段，我们俩在外屋可听的清清楚楚，好家伙，连秦朝的古董伱都敢动，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吧。” 　　钱胖子一看见银镯子，顿时就明白了一切，咬咬牙扔下黑皮箱，转身就要从窗户处跳出去。 　　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来东北这边，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南方抓的太严，北方现在各种滞后，他原本还想着能有点赚头，如今不仅没有，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老三。”于全见钱胖子直接冲上炕，要从窗户逃走，只是撇过头朝身旁的三瘸子轻声说了一嘴。 　　三瘸子盯着钱胖子，嘴角冷笑不已，右手架着的单拐，顺势甩出去，回手7字型的顶端，就勾在了对方的脚脖子上，让对方直接来了个“狗吃屎”。 　　“这体重，你咋没把人家炕砸塌了呢。”十二叔藏在三瘸子身后，忍不住吐槽。 　　郝警官抓住机会一个越步，将钱胖子压在身下，然后扣上银镯子，在对方身上搜了一遍身，在没发现什么枪支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三瘸子在于全授意之下，开始赶人，基本上走的慢的小伙子，全都被他打了一拐杖。 　　屯子里的妇女们感觉这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陆陆续续的也离开了。 　　不过今天于全大爷今天的形象，算是彻底让平日里爱八卦的妇女们不敢再招惹了。 　　就连最看不惯于全的大儿媳妇，在窗外看见自家公公发威以后，跟老鼠似的，灰溜溜的离开，丝毫不敢出现在于全面前。 　　人的名，树的影，很多人已经忘了他全儿大爷的厉害。 　　“二舅，郝警官你们咋来了呢？”于大为带着老婆走到老王家大门口，有些好奇的看向二人。 　　“我俩今天准备回老屯看看，结果路过你们屯子，就顺道过来看看你。”郝警官拍了拍钱胖子的肩膀，“没想到啊，就走个亲戚串个门，也能碰着条大鱼。” 　　郝警官将钱胖子的车搜了一边，结果在后座字下面，发现了两把猎枪，一把手枪，还有两个看着应该也很有年代的古董。 　　郝警官这下子想不立功都不行了。 　　原本最近上面刚下来通知，要求严惩严查各乡镇屯子之间的古董倒卖。 　　“你，你凭什么只抓我呀！这小子也买卖古董了”钱胖子不服气的盯着郝警官。 　　“呵呵，当我耳朵聋么，那东西本来就是老于家的，人家拿回自己家东西咋啦。倒是你，一会跟我去局子里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或许还能判得轻一点。”郝警官将钱胖子桑塔纳副驾，扭头看向于大为哭笑不得，“于家屯真是我的福地呀，要不我把家搬到这儿来得了。” 　　“我看行。”于大为也是哈哈直笑。 　　“强子，一会你先回屯子吧，估计这两天我又有的忙了。”郝警官朝侯万强挥了挥手，“跟我爹说一声，这周不回去了，有事。” 　　“好。”侯万强答应完，看着郝警官开着钱胖子的桑塔纳离开，扭头看向于大为身旁的女人，“这位是外甥媳妇吧，长得真不赖。” 　　侯万强给对方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叼着烟：“难怪这小子在工地不好好待，隔三差五的就往家跑，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还不得走哪带到哪。” 　　“这位是二舅，大娘的堂弟。”于大为看了一眼面色羞红的韩静凡，对方小手明显不冷了，情绪也稳定多了。 　　“二舅好。”韩静凡露出脑袋，朝二舅打了声招呼。 　　“嗯嗯，好好。”侯万强看了一眼周围，不时有从老王家出来的人，打量着门口他们仨，侯万强看了于大为一眼，“这次我过来，一来是看看我大姐，二来是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咱俩去那边谈。” 　　侯万强指了一下老王家的房后。 　　“好。”于大为拍了拍韩静凡的手，将白玉观音递给对方，“先拿着东西回家，我马上就回去。” 　　“嗯。”韩静凡乖巧的点点头，接过红布包裹的白玉观音，转身离开了。 　　二人来到房后，侯万强吸了口烟望着回家的韩静凡：“大外甥，你这媳妇哪找的太让人羡慕了，声音也好听。好好待人家，这么温柔又漂亮的姑娘，挺难找的。” 　　于大为哭笑不得：“二舅，你让我过来，不会就是单纯听你夸我媳妇儿的吧。” 　　“我有那么没正事么。”侯万强朝于大为翻了个白眼，随后他悄悄凑到对方耳边，“最近抓紧搞个轮挖，最近芦河镇下面要开始通电了，项目我从镇里领导那边已经想办法拿到手了，供电局直接跟我签的。” 　　于大为瞪大了眼睛，这可不是小事儿，他瞄了一眼周围，发现只有远处于全还有几个老于家的大爷，在房东乘凉。 　　他这才放心的扭过头，悄悄询问：“二舅，你不是有芦河镇的项目在做嘛，你哪来的时间搞这个呀？” 　　“我当然没时间了，不是还有你三舅呢么。”侯万强从嘴里吐出烟气，“这次村村通电的项目，就是你三舅全权负责，之前他一直负责我外围方面的事，近期会让他回来把这个项目接过去。” 　　于大为心中无比震撼，果然，不愧是未来能创造出万强集团这样霸主级别企业的人，抓住任何对自己有利的机会，野蛮生长，快速变强。 　　可他羡慕不来，每个人的人生目标不一样，都是赚钱，可赚钱的意义也大不相同。 　　二舅未来注定会为了赚钱抛妻弃子，甚至为了更高的追求，搭上更能提高层次的贤内助。 　　可他不是。 　　这里面没有谁对谁错，二舅当初也说了和舅妈的感情淡到什么地步了，孩子又是如何对他的，这就是他取舍之后的代价。 　　于大为不想如此，人生的完美，他不想孤独一人了。 　　“对了，还有一点要提醒你一下，这次村村通电的项目，会分成三个批次逐一进行，你也不用多想，其它偏远的村子都是这样的，通电一定会通电的，这是必然的趋势。”侯万强将烟头仍在地上，鼻孔里飞出两团烟气，“你要是有想法，让你们屯子先通电，最好是统计人数提前上报一下，或许还能赶上第一批次。” 　　“我这次跟郝警官回老屯，也是为了找我们那边的村长研究这个事。”侯万强看一眼于大为纠结的表情，“我可跟你讲芦河镇第一批通电的名额的村子只有三个，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中间间隔不会太久，但也绝对不是一下子就能干完的。” 　　于大为明白这个道理，村子下面一般都有五六个屯子，一次性全都搞定肯定是不现实，他们家周围全都是贫困县。 　　自己屯子先通电，这种利于屯子利于自己家的事情，当然是好事，可问题要怎么弄呢。 　　他在屯子里可没有那么强大的号召力。更别提别的屯子了。 　　“呵呵，我要去看看你大娘了，有几年没看我大姐了，你自己一个人纠结去吧。”侯万强拍拍大为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悄声言语：“我看你的于全大爷很有话事权，不如你跟他商量商量。” 　　“对呀。”于大为恍然。 　　“走了，轮挖的事情上点心，这几天老三就要备案跟各个方面的材料设备老板签合同了。”侯万强走了。 　　临走之前，他特意路过于全身边，低声跟对方说了几句话，这才笑嘻嘻的离开。 　　就在于大为还在原地想着轮挖事情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于全大大爷苍老的声音：“那小子说你找我？” 　　于全站到于大为身后，双手拄着拐杖，腰间别着个巴掌大的锡酒壶，葫芦一样的外形，表面有几处轻微的凹陷。 　　锡酒葫芦中间有一个用包浆的红绳系着的铜钱，铜钱也已经包浆了，上面有一层淡淡的泛金锈，搭眼时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大大爷，我这里还真有个事。”于大为随后将村村通电的事情跟于全交代了一下，又把分批次接电的事儿也说了。 　　于全听完后，眼眸低垂思索半天，最后点点头：“放心吧，这种联系人的活计，老家伙我还是能帮你分担一下的。明天晚上你来我家一趟。” 　　“好的，大大爷，您费心了。”于大为开心一笑，要是没有于全大大爷，他甚至都在犹豫要不要帮他们村子争取一下。 　　倒也不是他自私，而是人微言轻，如今屯子里的人知道他有钱了，可别的屯子的人连他是谁都够呛能知道，更别提他从来没见过的村长了。 　　有大大爷帮忙疏通关系，他们提前通电的这事儿，感觉很靠谱！ 　　“呵呵，终归是老了，还是年轻好，能吃能咬，能打能扛。”于全有些感慨的摘下锡酒葫芦，打开小瓶塞轻轻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岁月催人老，半点不由人呐！走了。” 　　于大为望着大大爷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感叹。 　　还得是老于家人，关键时刻能站出来给自己撑场子，要不然白玉观音的事情决不能善了。 　　如此想着，能帮一下于家屯的本家人提前通个电，倒也是件不错的事。 　　顺手为之，又不沾因果。 　　如今的事情便是寻找一台轮挖了，轮挖也叫做轮式挖掘机，这东西南方很多，东北很少，更何况是一个镇子里。不过还好，于大为记得之前在租赁市场看见过一台报废了的轮挖。 　　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跟斧子说过的话，好像自己说过，那破东西白给自己都不要，现在是妥妥的打脸了。 　　不仅要，而且他明天早晨就得去租赁市场看看，正好瞧瞧段大哥，中午的时候，找梁老板和段大哥蹭个饭，完美！ 　　于大为觉得一切都很顺利，扭头迈着愉快的步子回了家。 　　院子里的四条长大了的小狗仔，早就不知道去哪玩去了，独留大白一个人在院子里的狗窝趴着。 　　见到于大为回来了飞快跑到于大为身边，在他裤腿子上蹭啊蹭，然后又伸出舌头朝于大为的手背上舔啊舔。 　　“行了，在院子里别乱跑，好几十只鸡鸭鹅呢，帮我看好了。”于大为伸手摸摸大白的狗头。 　　“汪汪！”大白十分通人性的叫唤两声，然后钻到狗窝里，目光盯着鸡架鸭架前面的家禽，从之前的懒散，变得锐利了几分。 　　于大为咧嘴笑笑，好狗啊！也不知道她生的这四个狗崽子里，有没有极通人性的。 　　现在来看都有点傻不拉唧的，还有一只是反骨仔。 　　他走进屋，看到韩静凡正坐在炕上弄针线活，二燕抱着孩子悠悠抱抱哄着睡觉，白玉观音被一块红布包裹，安静的在炕上沐浴着窗户折射进来的阳光。 　　“你呀你，终归是回家了。”于大为双脚踩在地，上半身趴在炕上，双手抱起白玉观音，将它放在了西边的红木柜子顶端。 　　“大哥，你咋那有钱啦，一万两万的说拿就拿。”二燕好奇的看向于大为，说话不敢发出太大声，用嗓子里的气流震动声带问出的这句话。 　　于大为凑过来同样悄悄回复：“还不行你大哥否极泰来啦？” 　　二燕笑容灿烂：“对了，听说那是咱家的？” 　　对面炕梢坐着的韩静凡，也放下了针线，她知道白玉观音应该跟爹有关系，她也是想通了这一关节，才会把家里所有的家底儿全拿出来了，一股脑都给了于大为。 　　公公对她是极好的，自己能解开重新看书的心结，是因为于大为，而能有书看则是因为她公公。 　　两个人更像是先生与弟子，很多书本上的道理结合现实之后的疑惑，都是于老蔫用大半辈子的亲身经历对韩静凡讲述出来让她彻底明白的。 　　能帮公公一把，也是韩静凡觉得很开心的事情。 　　此刻的韩静凡只是在好奇，白玉观音跟老于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大为坐在了炕上，轻声细语的讲述：“我就跟你们讲讲这白玉观音跟咱们家的一些故事吧。说起来这件事还跟我小时候有关系……” 第81章 弄点小东北菜 　　于老蔫坐在家里一直没敢出屋，就那么靠在炕上的窗户下，望着外面的当街（gai）行人。 　　大儿子去老王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可他没选择过去帮忙，他知道大傻儿子的性格，虽然以前不通人情世故，可比谁都孝顺。 　　按照他的想法，以大儿子如今的家底儿，绝对不会让王二狗子动心，更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古董贩子。 　　他不去，儿子至少能带着家底儿全身而退！ 　　他要是去了，说不得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执念，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把白玉观音带回来！ 　　到时候，就是两个家庭的毁灭。 　　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儿发生，所以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强行让自己去接受白玉观音被古董贩子带走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老蔫的心里一直在经受着煎熬，直到一辆桑塔纳从眼前当街开过。 　　他浑身无力地堆缩在窗台旁，双拳下意识紧握，默默地低下了头咬着牙：“妈，原谅儿子，是儿子不孝……” 　　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从刚开始的寂静，到后来的想起的轻微抽泣声。 　　“爸！你看我给你带啥回来啦！”于大为把门拉开，身后跟着二燕和韩静凡俩人，弹簧勾动着大门“砰”的一下合上。 　　“啥呀？”于老蔫听见外屋门的动静儿，急忙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就看见大儿子怀里抱着个红布包裹。 　　“好东西！”于大为打开红布包裹，千手合一的白玉观音神情悲悯的坐在莲花台上，每一只手臂都刻画的栩栩如生，手中的法器更是清晰可辨。 　　莲台左右靠后一点，各站着一位金童玉女，金童双手合十穿着肚兜，肚兜上清晰雕刻着一个“福”字。右边玉女身穿绫罗锦缎，手捧如意宝珠晶莹剔透。 　　“这，这是！”于老蔫瞪大了眼睛，大悲大喜之间，让他心脏狂跳，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下莲花底座。 　　于老蔫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于大为：“你买下来了？” 　　“嗯呐！”于大为呵呵笑着，随后从媳妇儿手里抱起大儿子，“伱看看，白玉观音买回来了，沐雨乐得，咯咯咯咯……” 　　于大为伸出食指，点在小沐雨的咯吱窝处，小家伙没有痒痒肉，可也是“咯咯咯”直乐。 　　“我把它放里屋去。”于老蔫穿鞋下地，默默地抱起白玉观音进了西屋，然后把门关上了，门后面的白色秀红花的帘子随风动了动。 　　三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打扰老爷子，别看二燕小，从小古灵精怪的她，进门第一眼就看见老爸哭过了。 　　“咱妈去哪了？”于大为看着外面，好像一上午都没见到人。 　　今天上午这么热闹，老妈不应该不在呀。 　　“早晨跟隔壁的二姐去供销社了，说要买几个鞋底子，给你跟爸做几双布鞋，还有我和嫂子的呢。”二燕爬到炕上从圆形簸箕里拿出厚厚一摞鞋样子，黑面的多一些，花面的少一些。 　　“哦。”于大为点点头。 　　隔壁那一家也姓于，是同属老于家四支分脉的其中一个，家里面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姑娘比小芳还小上五六岁呢。 　　印象里，他家小不点长大结婚以后，老婆跑了，留下了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婴。 　　那时候，屯子里的农村已经很少有年轻人了，估摸着没有哪个女孩甘愿在农村守一辈子吧，谁知道呢。 　　转眼到了中午，于大为帮着韩静凡摘菜做饭，锅里面闷的是二米饭，是大米跟小米混在一起的，直接放在大铁锅里，放水，有条件的再放一些红色带白点儿的芸豆。 　　然后铁锅里面架上个盖帘子，或者弯弯曲曲的饭叉子，总之能跟米饭和水有一段距离，在上面放一些之前剩下的剩菜剩饭。 　　韩静凡觉得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便又在盖帘子上放了一盘子鸡蛋，鸡蛋一共八颗，没有搅拌，只是开壳放在盘子里，上面撒点咸盐，葱花，边上滴上几滴酱油即可。 　　于大为从院子里摘了一些小柿子，东北园子里的西红柿都是那种灯笼柿子，形状就好像电灯泡差不多，还有一些像西瓜皮似的柿子，远远地，红色的外表皮还有些绿色的细状斑点。 　　“好吃。”于大为摘下一颗柿子也不洗，直接扔进嘴里，伴着空气入口，柿子的清香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园子里的旱黄瓜也他也摘了一些，等会自己来个拍黄瓜，韭菜也割了一些，茄子如今还很小，估摸着得七八月份能彻底成熟。 　　如今园子里的菜能吃的不多，大多都是七八月份成熟了，才能改善一下伙食。 　　如今平常人家能吃的，顶多就是土豆子，土豆子，还是土豆子…… 　　所以基本上每个人家的里屋的脚底下，都弄了一个土豆窖。 　　土豆窖不大，五平米左右，举高一米五到两米之间，每到收秋的时候，地里的和园子里的土豆子加在一起，能堆满整整一土豆窖。 　　为什么东北人老一辈都有囤菜的习惯，便是因为东北某个时期的菜品单一，家里孩子还多，不多囤点，真容易饿死。 　　于大为小时候又不是没有出现过，韩静凡那个出生了之后饿死的小老弟不就是么。 　　韭菜炒土豆丝，凉拌黄瓜，卧鸡蛋，小鸡炖蘑菇（剩菜），花生米，蘸酱菜…… 　　蘸酱菜里的大酱，是于大为的老妈今年新下的酱，二月份做的酱块子，发酵到四月份，开始在酱缸里下酱，然后每天用酱耙子打酱，主打一个搅拌加陪伴！ 　　每天一二百下，然后坚持到六月份就可以吃了。 　　传言，东北大酱缸下酱的时候，自己家的酱不能让别人看，尤其是双身子的人，于大为也不知道这是个啥规矩。 　　老妈下的酱是一绝！于大为每次来后院，夏天的时候，必须得吃蘸酱菜。 　　切点水果萝卜，弄点园子里的小葱儿，小辣椒儿，香菜，再来点小白菜叶，呵呵呵……呲溜，——于大为吞了吞口水。 　　不着急，大概再有一个月也就都能吃上了。 　　如今蘸酱菜里就只有小葱和毛葱先对付着吧。 　　饭菜差不多都弄完了，于大为的老妈张云芹，拎着两个小包裹也回来了。 　　她刚进村就被一群平日里一起聊天的妇女们围住了，追着问于大为的事儿。 　　也是通过聊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傻儿子这么有钱了！还把老于家的白玉观音给买回来了。 　　一瞬间，张云芹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天老伴儿精神状态不好了。 　　可面对那些个妇女们的询问于大为的事，尤其是一个个眼红地盯着自己，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这爷俩偶尔聊天都是去外面，有啥事也不当面说，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个啥。 　　便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废话文学在这位的手里，玩的也不差。 　　打发了一群八卦妇女，这才快步回家，一进门便质问起于大为。 　　生气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开心。 　　她知道，白玉观音被他大儿子，硬是从古董贩子的手里抢回来了。 　　她既欣慰又心疼，你说好不容易有俩钱儿，结果这一下子估计又啥都不剩了。 　　张云芹对于大为一阵数落，最后还是心疼得给于大为又炒了两个菜。 　　饭菜上桌，于大为，二燕，韩静凡目光齐齐看向老妈，意思很明显，“这个时候还得您老去叫他。” 　　张云芹对几个人翻了个白眼，放下筷子，下了炕，走到里屋门前敲了两下：“吃饭啦。” 　　“知道。”里屋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等到于老蔫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珍藏的剑南春，两个透明的酒盅。他眼圈通红，满脸褶子却遮不住那张笑脸：“今天高兴，咱爷俩少喝点，下午我买点纸，给你奶去上个坟。” 　　“好啊。”于大为在炕上接过白酒与酒盅，“我跟你一起呗？” 　　“好！”于老蔫伸手拍拍于大为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曾经那个最让他操心，最不省心的大儿子，没想到有一天也能独当一面，甚至能帮住他爹做到他爹都做不到的事。 　　长大了啊，是真的长大了啊…… 　　他竟然有一种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很多的感觉！ 　　于老蔫在两个酒盅里倒上白酒：“来吧，碰一个吧。” 　　于大为拿起酒盅微微一笑，酒盅低老爷子的一点，轻轻碰了一下。他是知道的，老爷子能拿出酒盅正儿八经的喝酒，就代表着家里有大好事。 　　“叮！”杯子相碰。 　　于老蔫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一面无形的旗帜，此时此刻传递到了大儿子的手里。 　　他急忙仰头喝下杯中酒，缓了一会才慢慢低头，笑看着于大为：“有心了。” 　　家里的其他人也都是笑呵呵的吃着饭菜，二燕今天更是得到母亲大人的认可，可以在杯子里倒冰水喝。 　　小沐雨一直很懂事，平日里很爱笑，不哭也不闹，吃饭的时候家里人把他放在被子上，他就躺在上面，抱着小兔子一个人玩，偶尔转过头，看见大人们都在笑，他也在那“咯咯咯”直乐。 　　老爷子跟于大为喝酒，聊起了买白玉观音事情的经过，二燕是听过一遍的，可当听到没钱竞价的那段，还是有些紧张和激动，毕竟要是那个古董贩子，真还有钱，也就没他大哥啥事了。 　　于老蔫知道最后关键一步，竟然是韩静凡挺身而出，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提起酒盅十分郑重的代老于家这些人敬了韩静凡一杯。 　　虽是一家人，可有些事情不能这么看，小凡能把所有家底儿全拿出来，跟大为劲儿往一处使，这便是一般儿媳妇没有的格局。 　　于老蔫对小凡这一年来的转变，也是看在眼里，于大为同样如此，大哥有大哥的样子，嫂子有嫂子的气度。 　　有一种家要中兴的希望，激动地又自顾自喝了一杯。 　　于大为经历了前些天跟老爷子拼酒的事儿，酒量也稍微涨了一点。 　　至少半瓶的剑南春，跟老爷子分一分，全都能喝完，也就算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唯一没变的便是那张红彤彤的脸，二燕还忍不住调笑了大哥几句。 　　吃过了饭，于老蔫把张云芹叫到了里屋，交代了几句，身后背着个黑色包裹，带着于大为便出门了。 　　路上好些个屯子里的熟人，见于老蔫和于大为便是猛劲儿的夸，什么才23岁年轻有为，什么不愧是九叔的种，终归是大器晚成…… 　　当然也有心怀鬼胎，各种话里带着钩子，想要问出来于大为到底干了什么发家的。 　　于老蔫不论遇到谁，都只是帮着简单应付几句，真要遇到这样的人，便直接开了句玩笑“工地搬砖”就不再理会了。 　　于大为跟在老父亲身后，有爹在，他都懒得理会这些人。 　　之前屯子里的人没一个看得起他的，包括屯子里老于家的一些个人，能主动跟他于大为搭话的都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 　　他又岂会不知道，只是懒得计较，如今更是，谁对自己真好，谁对自己虚头巴脑，他心里早就有一杆秤的。 　　去了小卖店，于大智看见于老蔫父子俩，眼睛一亮：“九叔，大为你俩咋过来了呢？” 　　“大为你厉害了呀！不声不响的在镇子里挣了这么多钱。”于大智凑过来，伸出手，“你要不要把上次欠我的酱油和醋的钱还了。” 　　“滚蛋。”于大为翻了个白眼，从北墙拿走了几捆纸，“这个也帮我记账上。” 　　“九叔啊！你能不能管管大懒为，他又欺负我！”于大智愤愤不平的看着于大为，“你都是已经当爹的人了，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于老蔫看着这俩人，有种又回到他俩小时候给他们断官司的时候了，他眉头皱的厉害，十分头疼地横了于大为一眼。 　　于大为缩了缩脖子，心里暗道，“完蛋了，有点飘了！” 　　“多少钱，我一起付了。”于老蔫做到柜台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零钱，虽然是嘴上问，但心里对于多少钱门儿清，点出数直接推到了柜台上。 　　“唉呀，叔，我跟他开玩笑呢，您别当真呐。这小子虽然平日里咧咧搭搭，可这次算是干了件漂亮事，我知道您要干啥，这钱啊算我的。”于大智作势就要把钱推回去。 第82章 告慰 　　于老蔫手掌纹丝未动，笑眯眯看着大智：“既然知道我要去干啥，这钱你就更应该收着，不能坏了规矩。” 　　“这……”于大智想起了烧纸的规矩，也就不敢再推辞了，急忙把钱收回去，“大为，所以你究竟在镇子里干啥买卖了，这么赚钱，要不带上我吧。” 　　“你要是不怕伱爹打断你的腿，你就跟我一起去工地搬砖，搬石料。”于大为无语摇头，跟在老爹身后离开了小卖店。 　　“这小子不会是真的在镇子里，往死了干那些个力气活吧。”于大智感觉按照从小认识的于大为这一根筋的性格，也不是没可能呀。 　　其实于大为说搬砖，搬石料，倒也不算说谎，工地装卸石料的活，不都是自己的勾机一下子一下子弄的么，还有工地宿舍地面的砖头也是他的勾机帮忙装卸的。 　　二人来到祖坟旁，来的路上路过于家屯摆放了不知多少年的土地庙，想给土地庙压张黄纸，点三炷香，又拜了拜，这才来到老于家的祖坟前，找到于老蔫这一支。 　　于老蔫先去给老祖宗磕头烧纸，然后是自己这一支，于老蔫的爷爷，奶奶，再然后才来到爹妈墓碑处，点燃黄纸，跪在地上焚香祷告。 　　于大为在旁边也默默地跪下来了。 　　其实在于家屯还是于家堡的时候，老于家还有个祠堂，在屯子的正北方，可惜只留下一堆破瓦，这些年那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树林，和旁边的林趟子彻底融在一起。 　　“妈，您的宝贝大孙子把白玉观音给您赎回来了。”于老蔫从身后取下包裹，打开以后将白玉观音摆在黄纸上，“您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咱老于家的留下的最后一个物件，没有丢，还在。” 　　“你先给你奶奶磕个头，然后去给老祖宗们翻翻火，磕个头去。”于老蔫交代一声。 　　“好。”于大为拿着木棍子认认真真的看着火，然后给老祖宗们磕头。 　　这套流程，他从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干了，门儿清！ 　　于老蔫望着于大为的背影，忍不住吐露心声：“妈，大为今年二十三岁了，他比从前成熟了也稳重了，再也不是只能靠你来护着的傻小子了，他真的出息了。” 　　“当年您临去之时答应您的事情，儿子没做到，还好，您最疼爱的大孙子完成了您的遗愿，我是真的很高兴……真的。” 　　“真希望您能晚走几年，能亲眼看看这赎回来的白玉观音。妈，儿子想你了……”于老蔫用小树条扒拉着火堆，情绪忽然控制不住，脑袋点地深深的拜了下去。 　　于大为此时正蹲在于家老祖宗的墓碑旁，跟老祖宗聊天呢，回头看见老爷子跪地上偷偷哭呢，也不敢站起来明目张胆的望过去。 　　“老祖宗，瞧见没，我爹现在因为我这个大孝子，感动的热泪盈眶，你就说我牛不牛吧？”于大为没个正行的闹闹屁股，“你平心而论，我是不是咱们老于家后代里面最牛叉的那一位，别客气，大胆的夸我。” 　　“嗯嗯，我听到了。”于大为装模作样的给老祖宗的墓碑竖起大拇指，“还是您老有眼光啊，慧眼识珠！” 　　于大为之所以这么随便，和从小到大总来给各位老祖宗们烧纸有关。 　　每次烧纸都是老爷子带着于大为，至于他老弟大盛，完蛋一个，去第一次就吓哭回来了，再也不敢去了。 　　倒是于大为，从第一次来坟地的胆战心惊，到后来跟老于家最老的那位祖宗称兄道弟，那叫一个好不快活。 　　因为在老祖宗面前这般的混不吝，于大为没少挨于老蔫打骂，不过也许是这孩子太轴了，又或者性子不好扳过来，最终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爱咋咋地吧。 　　反正于大为也算是老祖宗的血脉之亲，绝不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真的去害自己的后辈小曾孙子，最多就是梦里教训教训这个混账玩儿。 　　可事实上，好像于大为在屯子里生活从来不做噩梦，甚至体格子比同辈人都要壮士，健健康康的长到了23岁。 　　“大为，回家。”于老蔫跪在爹妈的墓碑前，又交代了一些话，这才起身收拾收拾心情，朝于大为喊话。 　　“好嘞！”于大为闻言便要亲身，临走时还不忘给老祖宗递悄悄话，“那个啥，老祖宗，最近我需要个轮挖，知道是啥不？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求您保佑，一定让我遇到一个便宜的轮挖，您曾曾曾孙子我现在可是，真真真真没钱啦。” 　　“老祖宗，就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这事就交给您老了哈，我爹喊我了，先走了。”于大为挥挥手，“有空再来看您。” 　　于老蔫见于大为又那么吊儿郎当的跟老祖宗凑近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揍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咋地，跟老祖宗聊完啦？” 　　于大为一脸尴尬点点头：“老祖宗很久没听我跟他聊天了，我陪他排解一下寂寞。” 　　“老祖宗旁边有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一直到六奶奶呢，用得着你陪？”于老蔫将白玉观音放到包裹中，重新背好。 　　于大为勉强挤出个笑容，老爷子今天肯定是心情好，按照这语气，估计换作小时候，肯定要被打出屎来。 　　“咳咳，爸，其实吧，有些事情男人跟男人之间才好交流。”于大为勉强接过话头，却发现老爷子面色铁青，急忙双手抓住老爷子的胳膊哄着对方：“爸爸爸，时候不早了，回家吧。我们家鸡鸭鹅还没喂食的，一会我得带小凡回家了。” 　　“哼！这也就是在老于家的祖地，敢让你这么嘚瑟，你去别人家地盘试试？”于老蔫白了大儿子一眼。 　　他有点后悔，刚才在爹妈面前，吹他们的大孙子是不是有点吹得太狠了，这小子有些方面他是真的看不惯。 　　一板一眼做事情的时候太少了。 　　可他又一想，如果于大为所有的特点全都跟自己一样，不就活成了另一个自己了么。 　　大儿子已经用事实向他证明了，他能扛得住事儿，也能撑得起家。 　　这就够了。 　　想想，于老蔫也就没再生气了，反而心情很好，见到路上一个屯子的人，还会主动打声招呼。 　　于大为跟在父亲身后回到家，聊了会天，然后便带着媳妇和孩子回前院自己家了。 　　临走之前，张云芹拿出来三千块钱给了他们夫妻二人，用于老蔫的话说，这白玉观音是老于家的，就不能光让你们两个孩子出钱。 　　于老蔫如今手头上也不宽裕，三千块钱算是能拿出来最多的了。 　　最后于老蔫特意跟于大为提了一嘴：“那白玉观音是你买回来的就是你的，如今算是寄放在我这儿，等哪天我死了，白玉观音你拿走，没有其他孩子的份。这件事，等回头过年家里孩子全回来了，我会交代的。” 　　于大为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老爷子平生最好公平，尤其是对待几个子女，哪怕心中有偏爱的，可行为上都是公平分配。 　　如今这白玉观音本就是于大为花大力气，甚至于掏空家底赎回来的，未来还让大儿子拿走，合情合理，他相信没人会反对的。 　　如此，白玉观音的事情也便告一段落了。 　　于大为回到家，急忙将烂土豆，草叶子，苞米糠放锅里，一顿瞎咕嘟。 　　他让韩静凡在炕上带孩子玩，自己把院子里这些个家禽喂一喂，不论是鸡鸭鹅狗猪，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平日里做饭的大铁锅，弄了整整一锅，然后鸡架鸭架各放一个槽子里，大鹅跟鸭子如今是室友，同在一个鸭架，平日里也是一起吃喝。 　　然后是猪圈，猪圈的位置在院子东墙下面，是当初修缮房子的时候，韩静凡坚持要弄的，说家里面要养两个小猪羔子，等养到过年，一家人就能吃上自己家养的猪肉了。 　　于大为当然同意了，举双手双脚赞同！ 　　不为别的，只因为韩静凡自带养什么都壮实的天赋。 　　上辈子家里穷，就养了一头猪，结果年冬的时候，长到了三百来斤！比屯子别人家妇女养的猪足足多了百十来斤！ 　　问题是，也没给猪吃啥好吃的，隔三差五地还得饿两顿。 　　于大为一边给两只猪羔子倒食，一边仔细观察，他很怀疑其中有一只猪羔子就是上辈子弄回来的那个。 　　除此之外，还有家里的小鸡崽子，其中一只公鸡长大以后，羽毛在阳光下五颜六色，整只鸡气宇轩昂，给它一对翅膀，它竟然能飞出外墙。 　　天天去隔壁老王家跟其他大公鸡干架，不把别的大公鸡叨的浑身是血誓不罢休！周围邻居家还有自己家的老母鸡，全都是这只大公鸡的，别的公鸡碰一下母鸡都不行，非死即伤。 　　上辈子好几次，于大为想把这只带毛的畜生给剁了，太能惹事了。 　　这家伙也是好死不死的，在小沐雨去房东拉粑粑的时候，叨人家的小鸡。 　　小沐雨哭着喊“爸爸”，于大为生气，直接拿菜刀，将这只大公鸡按在凳子上给剁了。 　　于大为站在原地，似乎想起了那只大公鸡，扭头看向鸡架里面其中一只长势最快，羽翼快要丰满的小鸡仔儿：“你最好老实点，这辈子要是再敢叨我儿子的小鸡，我照剁不误！” 　　倒完了猪食，剩下的都给几只狗子了。 　　“唉，这么一大群鸡鸭鹅狗猪，照这个吃法，根本撑不住几天，抽空我得去地里整点野菜。”于大为靠在狗窝旁边，看着五条狗低头干饭，心思百转。 　　六月份左右，树林子，地里，到处都是野菜，于家屯这边的人常采的野菜叫“婆婆丁”，这种人是可以吃的，至于大鹅，鸭子之类的，地上长得那些一般的野菜都能吃。 　　于大为不在的期间，韩静凡会带着二燕去放鹅，连带着后院妈家的几只鹅子和鸭子，一起放到野地里。 　　“抽空吧，这两头猪真是太能吃了。”于大为无奈叹息，回到外屋地，又把桶里面的泔水，倒在了猪圈的猪槽子里。 　　家里面的泔水不论鸡鸭鹅狗，都消化不了，也为这两头猪羔子了，也不知道当时韩静凡是怎么看上这两头猪的，真是能吃能睡。 　　剩下的时间，于大为收拾了一下园子。 　　六月份园子的草比菜长得还快，于大为从仓库拿起锄头开始除草，偶尔身后能听见韩静凡逗弄孩子的声音，甚至还带上他一块。 　　“看看爸爸在干什么？爸爸拿的是什么？是锄头。”韩静凡攥着小沐雨的手，靠在窗边，朝于大为挥挥手。 　　于大为回头露出憨憨的笑容，继续低头干活，一直到靠近西院的墙底下，望着院子里这片芥菜发愁，除了芥菜之外，还有姜不辣秧。 　　这两种菜都不是于大为家种的，是上一个房主弄的，看样子都是有些年头的了。 　　芥菜长出来的叫芥菜疙瘩，姜不辣秧长出来的自然是姜不辣。 　　这两样东西秋收的时候，可以从土里翻出来，用来腌咸菜吃。屯子里几乎每家每户冬天饭桌子上，都少不了一盘用酱油辣椒拌的芥菜疙瘩咸菜。 　　于大为他们家自然也是，只不过眼前的芥菜和姜不辣秧实在是太多了，足足占了两根半的垄，这根本吃不过来。 　　思来想去还是问问媳妇儿的意见吧，种地，养鸡养鸭，于大为完全比不过韩静凡，对方在这方面犹如开挂了一般，所以但凡跟地相关的事情，于大为都不想操心了，直接问对方就好。 　　最后全家举手表决，留下这两垄半的咸菜地，韩静凡的想法就是，多腌点咸菜一年四季都能吃。 　　就算是种的多了，回头把多余的芥菜疙瘩和姜不辣蒸熟了给猪，猪也能吃。 　　很好，于大为终于明白，院子里那两头猪在家里的定位了，妥妥的万能垃圾桶。 　　也难怪那两头猪比其他所有家畜长得迅猛，这天天给它俩开小灶，想不壮都难。 　　忙活了一小下午的于大为，开始准备做晚饭，炒一个小青菜，还有点剩饭一热，再切点芥菜疙瘩咸菜。 　　咸菜从小坛子里拿出来，切成丝，放点酱油，葱，蒜，再放点醋和辣椒油，还有味精，就可以吃了。 　　味道嘎嘎香。 　　于大为坐在炕头桌子上扒饭吃咸菜，果然听媳妇的是对的。 第83章 村与屯领导聚首 　　第二天于大为早早去了一趟镇子里的挖掘机租赁市场，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之前放在树下的那台轮挖竟然不见了。 　　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破轮挖还真有人要不成？难道是跟自己一样得到了村子里通电项目的消息了？ 　　于大为转身去了废品回收站，找到段大海了解情况，得知一周前那台小挖掘机的老板就把车挪走了，听说是卖不出去准备拖回去修修自己接着用。 　　于大为低头思索，回忆着那台小轮挖，感觉要是修的话，那位勾机老板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师傅，多方打听一下，应该能知道轮挖的下落。 　　他倒也不是死盯那台轮挖，而是镇子里挖掘机本来就不多见，小轮挖更是少见，如果能找到那台轮挖，估计能省下不少力气。 　　原本他还在想，就那么个破东西，根本不出活的玩意儿，应该不能有人看上，结果又是啪啪打脸。 　　于大为还打算去找找小白，看看能不能跟大领导说一下，提前把阿克曼维修的费用结一部分，现在看来，车都找不到了，要钱也没什么用。 　　段大海知道于大为需要轮挖的事，自己又不怎么忙，便带着他一起去镇子里各个修车的地方打听一下，有没有最近挖掘机老板找他们修轮挖。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台报废的轮挖就仿佛石沉大海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段大海安慰了于大为几句，他猜测有没有可能轮挖被弄到村子里放着了。 　　他回头找一些村子里收垃圾的下线问问，让他们多留意一下。 　　于大为十分感谢段大哥的帮忙，说什么都要带着他找梁老板蹭饭去。 　　最近梁老板将农机配件一部分已经换成了挖掘机配件，又做成了几笔小生意。 　　于大为六月份有点事，没还钱，包括姚金斧的工资也没开，这些都已经在发佣金之前，跟他们提前讲过了。 　　姚金斧自然不必多说，比亲兄弟还亲的感情，关键是他自己一直在工地，不愁吃不愁喝的，根本没什么用到钱的地方，口袋里上个月发的工资，他还攒着分文没动呢。 　　梁老板也是跟于大为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知晓了于大为的难处后，也没太在意还不还钱的事。 　　老梁是个开朗的性子，于大为帮他敲开了挖掘机市场的缝隙，他心里也是感恩的。 　　俩人到梁老板那，对方正在账本上勾勾算算，看见于大为以后，又是一阵哭穷。 　　于大为也是无语，这家伙嘴上天天哭穷，等自己真还他钱的时候，又十分大气的只收取一部分。 　　嘻嘻笑笑过后，梁老板带着于大为和段大海去了对面不远的东北小菜馆。 　　说是让梁老板请客，可最终还是于大为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结的账。 　　毕竟两位老哥哥是真的没少帮自己，吃个家常菜又没多少钱，自己要是不抢着付钱，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 　　中间三个人没少聊起古董贩子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村子通电的事儿，梁老板倒是无所谓，如今老婆孩子都在镇子里。 　　倒是段大海听了有些想帮村子一把，可他也跟于大为差不多，这么多年连村长的面都没怎么见过，想想还是算了。 　　吃过了饭，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于大为坐着大客车回到了老屯。 　　昨天于全大大爷叫自己今晚去他家，大大爷的脾气于大为又不是没看见过，提前回到家里就开始等着饭后的时间过去。 　　算算时间，于大为拎着一袋子从镇子里买回来的苹果，这才朝于全大大爷家走去。 　　昨天大大爷没少帮忙，苹果不值几个钱，只是单纯地表示一下感谢。 　　于大为从小跟屯子里本家的老一辈就贼熟，去别人家也是经常蹭吃蹭喝，从来都是空手去。 　　今天袋子里拿着苹果，算是破天荒串门头一遭了。 　　到了前院小卖店，于大为进去看看于大智，赏了他一个苹果。 　　于大智咬了一口，酸的龇牙咧嘴，差点没骂娘。 　　于大为呵呵一笑，扭头去了后院。 　　后院如今是于全和大儿子儿媳妇一起住的，可从园子里走到后院，也没看见这夫妻俩的身影。 　　于大为也没管那么多，开门便走进去了。 　　先来到的是厨房外屋，然后又开门进去了里屋。 　　里屋左边是一个通铺大炕，衣柜啥的都放在北墙下面了。 　　然后屋子的西边有一根粗木柱子，顶着上方的大梁，炕上最西边砌了薄薄的墙面，主体是一块薄木板子，下面是一个像窗台一样的小石台。 　　隔断的另一边又是一个炕，大概平日里大大爷就睡在隔断的那边吧。 　　此时的屋子里此时正坐着几个人，大大爷于全坐在把西边墙的椅子上，椅子和面就是那根黑色的粗木柱子。 　　此时的太阳早已落山，屋子里点了几根洋蜡，窗户上挂着窗帘，乍一进屋，会被这屋里的漆黑所影响，随后蜡烛的光渐渐取代了黑暗。 　　“吃，吃苹果不？”于大为一进门见大家都在看自己，从袋子里抓起两个苹果。 　　屋子里几个人目光流露出诧异，有些是第一次见到于大为，被对方的年轻所惊讶。 　　这孩子估摸着才二十多岁吧。 　　“呵呵，正主来了。”于全缓缓睁开眼睛，年纪大了等人的时候，或者对话题不感兴趣的时候，就会犯困。 　　倒是看见老于家杰出的晚辈进来，不仅精神了些，沧桑的脸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坐在于全左右两边的老头子们，全都下意识从炕沿和凳子上站起来，甚至有些表情上带着几分恭敬。 　　于大为懵了，这什么阵仗啊，座山雕吗？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啊！心里下意识有点发虚。 　　“给你介绍一下。”于全拄着拐杖，指了指右侧炕沿离自己最近的这位小老头，“他叫孙和民，河善村的村长。” 　　“剩下的这几个都是各屯子的屯长，咱们屯子的你肯定认识，你宝生哥。”于全特意用拐杖敲了敲旁边老人的大腿。 　　张宝生心领神会，急忙起身：“大为老弟，坐我这儿，挨着大大爷坐，我坐炕上去。” 　　“各位叔叔大爷们晚上好。”于大为先朝众人点点头，而后又对张宝生笑了笑，也没客气。 　　于家屯老张家这一脉，一直是当年于家堡管账的，就算是到了如今对待于家屯姓于的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虽然对方已经六十多岁了，可从辈分上来讲，于大为要叫对方老张大哥，他家儿子张锁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岁，还得叫自己叔呢。 　　于大为有心想把苹果分给这几个人，可仔细一看，有些老人连牙都快掉了，想想还是默默把苹果放在了炕头。 　　“别拘谨。”于全看了于大为一眼，简单交代，“这些人啊，当年都是从于家堡分出去的，村长的爹孙有才更是我当年的手下，也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陪童。”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虽然不姓于，可祖祖辈辈都跟着老于家，守着老于家的这份家业，也算是半个于家人。”于全随后又介绍了一下这些人祖祖辈辈跟老于家的关系。 　　于大为坐在于全旁边，越听心里则越是无比惊骇，感情这些人还都跟老于家绑定在一起，您老才是隐藏在幕后真正的话事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于全大大爷在当时如此自信的答应自己，真不愧是他大大爷，属实是厉害的。 　　估计除了他以外，很少有人知道这些人跟大大爷之间的关系吧。 　　“大为，给我倒点开水，好长时间没说这么多话了，渴了。”于全停下话语，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拐杖上喘息。 　　“好的。”于大为急忙起身，走到炕头，从暖壶里给于全大大爷倒了杯水，“对了，大大爷，咋没见到我大哥大嫂呢？” 　　“呵呵，那个孙媳妇昨天从老王家回来，看我的眼神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今天早晨一大早就收拾铺盖滚回娘家了。我让大成子跟他媳妇一起回他丈母娘家，省的在这给我添乱。”于全接过于大为递过来的茶缸子，轻轻吹了口气，吸了一小口热水。 　　于大为点点头，这样也好，村子通电这个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消息传到别的村子里，他们村就没多大的优势了。 　　没办法，最开始的名额就只有那么几个，伱不争不抢，谁知道下一批啥时候轮到自己村子。 　　“行了，大为你来介绍一下村子通电的情况，这些人的嘴严实着呢，放心说。”于全安静的坐在一旁。 　　于大为也不啰嗦，将他需要一份各个屯子合在一起的人员表，一个屯子都多少户，一户多少人，整个村子具体多少人，大概多大面积。 　　整合出来以后，他到时候会跟村长一起去镇里走一趟，将报告提前交上去审核。 　　其他村子过些天大概也是这个流程，不过最先审核的优势肯定最大。 　　于大为也是特意重申了一下，事情不一定能成，只是提高了一下通过第一批次的概率，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众人也大致清楚了一些情况，而后村长孙和民就于大为村中通电的事情，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分析和总结，其中包括河善村的一个优势，和一个弱势。 　　优势是河善村距离镇子里不远，甚至跟其他村子里很近了，缺点是去镇里的必经之路，必须要路过拥军村。 　　领导们又不是傻子，拥军村直接跟镇子挨着，不可能不先弄拥军村，如果是这样，他们河善村可就十分被动了。 　　第一批次一共只有三个村子的名额，算是这次通电的实验村，有拥军村在前面挡着，这个名额落在他们头上几率不大。 　　于大为沉默了良久：“要我看，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名单尽快整合出来，然后把村子里最有优势的地方着重表达，至于拥军村那边，先别提也别管。” 　　芦河镇下面的这么多个村子和屯子，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想运作一下关系不现实。 　　况且于大为自觉没那个心情和义务，之前要不是于全大大爷一口答应下来，如今他根本都不会理睬这个事。 　　浪费时间跑来处理这种事情，他去修车不香吗。 　　“嗯，如今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孙和民同样赞同附和，扭头看向于全，“全大爷，您老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没有，你们俩分析的很好了，这次要是河善村能提前通电，你们，包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要感谢大为。”于全最后扫过在场所有老人，语气平淡的开口：“大为是我六叔那一支的人，今后你们就多帮衬一下。” 　　“小六爷？！”孙和民明显是听说过于大为爷爷的名头，转头目光仔细打量着于大为那张浓眉大眼的脸，“还真是，我家老爷子一直都说，小六爷年轻时候一直是十里八乡最帅的小伙，今天看见大为的样子，我是真信了。” 　　个子高高的，浓眉大眼，孔武有力……这些一直是孙和民老爹对小六爷的描述。 　　旁边几个屯长也是看于大为的目光变了变，小六爷的名头他们自然也听老一辈说起过。 　　“我六叔自然不必多说，如今大为也不差。”于全目光平静注视着这几个熟悉面孔，“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可以多听听大为的。” 　　此话一出，原本几位老人心中的想法彻底得到了证实，目光再次看向于大为的时候，眼底深处多了几分欣赏。 　　“行了行了，时候差不多了，别打扰我老头子睡觉了。”于全用拐杖敲敲地面，做出赶人的架势。 　　“那我们就先走了。”孙和民以及其他屯子的屯长，打完招呼都各自离开了。 　　于全跟在他们身后，站在屋外，看着他们自大门口离开渐渐走远：“以前都是光腚娃娃，如今都老了。” 　　“不老不老，您更是，比他们都年轻。”于大为笑嘻嘻的站在旁边，对大大爷一顿输出彩虹屁。 　　“真受不了，我也走了。”房东阴影处一个老人一瘸一拐的走出来，正是于三瘸子，临走前还不忘白了于大为一眼，“我还是喜欢你从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第84章 传承 　　于大为表情有些尴尬，你TM的半夜不回家睡觉，站人家房东偷听，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当然，这些话也只敢在肚子里腹诽，真要是说出来，他怕三瘸子大爷一拐杖把自己打死。 　　“别听死三瘸子瞎说，男人立于乱世，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于全从三瘸子背影移开，抬头望向星空，目光悠远深邃，似在回忆，又在感慨。 　　这句话是他大半辈子的人生信条。 　　他右手下意识摸出腰间的锡酒葫芦，拧开瓶塞狠狠给自己灌了口酒，啧一声：“畅快！” 　　于全发现于大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酒葫芦，忽然呵呵一笑，将酒葫芦递过去：“来一口？” 　　于大为腼腆一笑：“酒劲儿大不大？” 　　“尝尝不就知道啦。”于全将锡酒葫芦放在了对方手里，“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酒这个东西，小酌怡情，大喝伤身，偶尔来个一小口，还是挺好的。”于全笑眯眯的盯着这位晚辈后生。 　　“嘶~”于大为这一小口白酒，犹如一条火线从舌头顺入喉咙，一路滑到肚子里，额头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辣！太辣的！这得有六十多度了吧。 　　“好酒。”于大为强忍着找水喝的冲动，将锡酒葫芦递给了大大爷。 　　“当然是好酒，三瘸子的大儿子，特意给我老人家烧的一锅高度酒。”于全闭着眼睛在瓶口嗅了嗅，一股熟悉的酒香气飘入鼻孔。 　　于老三家那一支祖祖辈辈掌握着烧酒的手艺，可惜如今日子都不富裕，配不上好的酒方子了。 　　唯独他这一壶是个例外，只可惜某人注定喝不出来。 　　“大大爷，我听我爹说您年轻的时候碰过大烟？后来真是自己硬生生戒掉的吗？”于大为一口酒下肚，脸上瞬间涨红了起来，一瞬间的功夫，脑袋也开始有些上头。 　　“碰过，也戒掉了，不过并不容易。”于全轻抿着一口酒，扬着脑袋努力回忆，“我有一天发现头发掉得很严重，身形如枯槁。” 　　“巧了，那天小六叔来了一趟，我发现他明显比我帅了，想想于家堡已经彻底没人能制衡他那张帅脸，我一下子就忍不了了。” 　　“我让下人们在于家堡最中央，钉下一根粗木柱子，又让他们用粗麻绳把我绑在上面，跟老于家的所有人提前说好，谁也不允许给我解开绳子！不论我后面如何哀求，谁敢解！我就攮了谁！” 　　“有一个专门负责给我喂水和饭的，十二个时辰盯着我，我不说渴，不说饿，他就不能给我喂饭喝水，就这么熬过了最难熬的9天。” 　　于全有些感怀的喝了口酒，然后吧唧吧唧嘴：“那9天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九天，吃在那里，喝在那里，尿在那里，拉在那里……熬过了那九天，我就感觉这世上再无难事，我甚至看淡了生死。” 　　“大大爷，你对自己太狠了！”于大为满脸惊恐，“可伱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在于家堡最中间呢？老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能看到么。” 　　其实于大为想说，所有于家堡的人走过路过，都能看到您那副窘态吧，这不是把自己面子往地上扔么。 　　于全又岂会不知道这小家伙的想法，他只是淡淡一笑：“我吧，就是想让走过路过的所有老于家人看看，碰大烟之后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还有什么结果！” 　　“从我戒掉大烟开始，便告诉所有老于家人，谁敢吸大烟被我发现，就是绑柱子上伺候。也是那天以后，周围几个地主家的人谁买那玩意，老于家人不买，也不碰，一直到现在。” 　　于大为忍不住给大大爷竖起了大拇指，牛哇！ 　　其实于大为感觉大大爷可定还有一些秘闻没有讲，比如大大爷不可能是因为比谁帅，才主动去戒的。 　　谁会那么无聊？ 　　“爸，诶？于大为你咋还没走呢？”便在此时，于大智从前院抱着好几箱子方便面走过来，准备送去仓库放着。 　　“喝酒呢？好故事得陪酒哇。”于大为舔了舔舌头，朝大大爷伸出手，“大大爷，再给我来一口。” 　　也不知咋地，这就前劲儿猛，后劲儿柔，感觉比自家老爷子的剑南春有味道。 　　“小酒鬼，就一小口，我就剩半帮个了。”于全在小儿子无比震惊得目光中，将锡酒葫芦递给了于大为，随后扭头看着自家小儿子，“傻站着啥，还不快干活去。” 　　“哦哦！”于大智可不敢跟亲爹顶嘴，急忙跑去仓库了。 　　“嘶！”于大为果然还是受不了这刚入口的感觉，太痛苦了！急忙将酒葫芦还给了于全大大爷。 　　“走了，走了。明天我还得去趟镇子里呢。”于大为摆摆手，就准备告辞离去。 　　“等等。”于全看了一眼于大为，随后把锡酒葫芦中间，用红绳绑着的铜钱摘了下来，连带着红绳递给了于大为，“送你了。” 　　“这是啥意思？”于大为有些茫然的接过铜钱，不明白大大爷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给自己送铜钱了。 　　黑夜虽有繁星，可奈何光线太暗，于大为还是看不清楚铜钱上写的啥。 　　“这枚铜钱是从老于家第一代家主那里传下来的。从前于家堡还在的时候，它算是个家主的信物，如今的它什么都不是了，权当个念想送给你吧。”于全说完，一口气将酒葫芦里的酒喝干了。 　　“大大爷，这，这太贵重了吧。”于大为有些不太敢收这包了浆的铜钱，好歹是大大爷的东西，而且还跟历代家主挂钩，应该值不少钱。 　　“不贵，主要是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于全大大爷缓了一会刚烈的酒劲儿。 　　“什么事？” 　　“虽然于家堡已经不在了，可还有于家屯，如果有一天于家屯儿也不在了。”于全伸出年迈的手，轻轻拍拍于大为的肩膀，“那还有于家人，这就够了。” 　　“我累了，你自便吧。”于全转身拄着拐杖进了屋。 　　独留于大为捧着包浆铜钱，呆呆站立在原地好半晌，这才收起铜钱转身离开。 　　隐藏在仓房里，正靠在仓房墙壁上的于大智，脑子里全都是老爷子刚才递铜钱那一幕，他久久无法回神。 　　那枚铜钱可能屯子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代表什么，可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是曾经代表家主信物的东西，是只有历代家主才能传给历代家主的物件！ 　　如今虽然没了家主信物这层身份，可这也绝对是老爷子对于大为的一种认可。 　　“于大为到底去镇里干啥了呀，我爹一直都看不上屯子里所有老于家的晚辈后生呀。”于大智懵逼挠头，实在是想不明白。 　　于大为回到家，迫不及待的点上洋蜡，然后仔细琢磨着上面到底写了个啥。 　　铜钱天圆地方，正面四个大字：祺祥重宝，背面是应该是满文看不懂。 　　“从哪搞来的铜钱呀？”韩静凡抱着小宝宝，看了一眼于大为手里的铜钱。 　　“于全大大爷给的，咱也不知道是个啥好东西。”于大为抬起头，将系着红绳的铜钱递了过去，“你懂吗，要不你看看？” 　　韩静凡将小沐雨交给于大为，接过铜钱后，趴在被子上，借着蜡烛的光亮细细琢磨这几个字。 　　于大为见韩静凡如此认真的模样有些想笑，感觉好像见到过这玩意似的。 　　“这枚铜钱是清朝时期的绝版铜钱，祺祥重宝有镇压邪祟之意，这种铜钱很多后来流传下来的，都是用来带在身上，镇压僻邪用的。”韩静凡将铜钱递还给了于大为。 　　怀里的小沐雨看见铜钱，眼睛一亮，两只小手伸出来就要抓。 　　于大为将铜钱放在他手心儿里玩了一会，惊讶的看着韩静凡：“你咋知道这些的？不会又是看书看的吧？” 　　“那倒没有，是咱爸在一本写着明清史其中一页，清穆宗那篇短暂介绍里，用笔写在上面的。”韩静凡说。 　　于大为有些奇怪，自家老爷子咋对这枚铜钱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老爷子也知道信物的这个事？所以曾经特地去查过？ 　　总之，这东西是大大爷送给自己的，那就跟老于家列祖列宗没啥关系，算是大大爷的东西。 　　于大为将小兔子塞进大儿子怀里，替换掉了拿着不放的铜钱，然后顺手将铜钱系在了头顶的晾衣绳上。 　　农村炕沿上面有一个晾衣绳，平日里的毛巾，外面没晾干的衣服，都会挂在上面，也有人会弄个简易的帘子，白天来开到两边，晚上拉上，这样睡觉有私密感，不过于家屯里没见到过有人这么弄的。 　　大多都是用来搭洗脸用的毛巾，平日里擦柜子用的抹布啥的。 　　“我看咱爸今天心情很好，竟然主动过来逗弄小沐雨呢。”韩静凡抱着孩子躺在炕上。 　　于大为笑呵呵的脱了衣服，吹没了蜡烛：“老爷子大半辈子的梦想，这一刻终于实现了，能不高兴么，我估摸着，这两天他得天天朝咱妈要酒喝。” 　　“也不知道大凤去呼市咋样了，大盛子有没有照顾一下她，大凤性子有点像我，不怎么爱说话，容易被欺负。” 　　“没事的，媳妇儿，老姑跟姑父是很靠谱的人，就看大凤在那边能不能坚持住了，干什么东西都不容易。”于大为重来一次，再次修车还能碰到各种糟心的事儿呢，更别提在别人手底下干活了。 　　尤其是大凤脑袋还有病，于大为知道家里面的人平日里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记挂着。 　　他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凤就会回来了，不过是上辈子的事儿，谁知道这辈子呢。 　　眼下，自己还是要抓紧找轮挖，这个事很急迫。 　　明天又到了阿克曼每周例行保养检查的日子，他得先去趟现场，再看看自己的那台老日立，别出什么问题。 　　要是能碰到小白最好，让他跟大领导反应一下提前结算一部分维修费用的事。 　　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于大为下午先去趟段大哥那问问有没有消息，没有的话他就继续去各个村里农机维修点，打听一下哪里有轮挖的消息。 　　他已经不能指着那台自己错过的轮挖了，万一人家去了别的城市，自己不是属于大海捞针了么。 　　至于村子里通电的事情，老村长应该能搞定，自己到时候直接带对方到镇子就行。 　　于大为没跟韩静凡和老爷子透露村子通电的事情，主要是怕自己说完，结果事情又没办成，又成了上辈子说话不靠谱的自己。 　　既然要改变自己，就彻头彻尾的改，别有一丝一毫给人家那种不靠谱的印象。 　　夜晚外面虫鸣鸟叫，偶尔凉风会顺着窗户吹到脚底下，异常舒服。 　　于大为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加便睡去了。 　　第二天，他早早地开车家里的四轮车走了，如今四轮车已经成了他专用的交通工具。 　　老爷子原本还有卖掉的想法，看大儿子用的这么频繁，也就暂时将想法搁浅了。 　　来到工地，于大为好巧不巧看到了小白的黑色大众，这家伙好像昨晚没回去，穿着个白坎肩就出来了，脑袋上还是个鸡窝头，正开着后备箱不知道在找什么。 　　“小白，你这也不行啊，大早上的头不梳脸不洗的，有损咱们工地劳动人民的形象。”于大为把四轮车停在宿舍区，然后凑到白中生身边。 　　“没拿毛巾，洗发露，我怎么刷牙洗脸？”小白从后备箱里拿出脸盆，脸盆里有香皂，洗发露，毛巾，还有一瓶大宝SOD蜜，“对了，后备箱给你拿了点炸鸡腿，领导特别嘱咐，这小子的爱吃鸡腿儿，在食堂剩下也是浪费，赏你的。” 　　“唉，还是领导待我好，好长时间没去油城了，我老想念领导食堂的炸鸡腿了。”于大为伸手在后备箱找到一袋小鸡腿儿，正好没吃早饭，也不怕凉，拿出一个直接造了。（作者语：造了，东北方言，吃了的意思。） 　　“德行，等我一会吧，我洗漱完跟你一起过去。”小白翻了个白眼，扭头去了主管区的宿舍。 　　于大为则是趁着对方洗漱，跑到了九号标段，把剩下的鸡腿儿一股脑都给了斧子和黄蛮。 　　俩人如今搭伙，黄蛮开挖掘机学的不快，但重在听话，斧子让他咋整他就咋整，熟能生巧，这段时间还真开的七七八八。 　　这倒是让于大为有些喜出望外，要是这家伙技术在稳一点，别动铲斗的时候老哆嗦，那他觉得黄蛮完全可以拿轮挖练练手了。 　　不过自己也得看着两天，不然实在是不放心这个傻蛮子。 　　“大为哥，这不是油城食堂的鸡腿儿么，你咋弄来的呢？”黄蛮从车上跳下来，拿了两个鸡腿，一个自己咬了一口，一个递给了斧子哥。 　　“这还不是你堂哥想你了，知道你爱吃鸡腿，特意赏给你的。”于大为嘴角带笑，然后看向姚金斧，“蛮子最近练得咋样了？” 　　“行了，弄小臂和铲斗的时候手不抖了，不过旋转有点猛，每次都搂不住，有几次差点没把人家装载车给干翻了。”姚金斧苦笑着吃了口鸡腿，虽然不酥软了，可TND是真好吃啊！ 　　胡椒味儿的？ 　　于大为拍拍黄蛮的肩膀：“蛮子，把心静下来，干机械的活计，不论是干啥，都需要一个心静，心要是乱了，着急了，这活没个干。” 第85章 消息 　　“嗯嗯，斧子哥也经常这样说，就是干活的时候害怕装载车司机等烦了怨咱们。”黄蛮把剩下的鸡腿一人一半给了斧子哥。 　　“你就当他是个屁不就得了么，让他们等着。”姚金斧右手手肘搭在黄蛮肥硕的肩膀上，“哥，这两天常主管休两天，回趟老家，他让我给你带个话，九号标段这边你多帮着看看。” 　　“明白。”于大为还不知道常主管啥意思？不就是怕哪个车坏了影响干活么。 　　前些日子过来的时候，就听常主管说家里有点事，没想到这家伙真撂下工地的事回去了。 　　难怪小白在这边住下了，看来是帮着看场子来了。 　　“行了，伱们忙吧，我走了。”于大为临走前还不忘交代黄蛮，“你好好跟你斧子哥学，真要是学得差不多了，我给你弄台小勾机让你开开。” 　　“真滴吗！太好了！”黄蛮忽然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 　　自从他摸过挖掘机以后，整个人就被这玩意吸引住了，尤其是操控它们的感觉，仿佛从自己身体里生出来的另一条巨大的手臂，可惜目前他技术非常不成熟。 　　所以他十分羡慕斧子哥，那种人车合一，如臂使指的感觉。 　　他也曾幻想过有一台专属自己的挖掘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不愧是大为哥！太懂自己了。 　　“哥，咋回事？你又要准备弄个这个？”姚金斧惊讶地凑到于大为身边，大拇指往身后老日立挖掘机那一指。 　　“哪还有那钱整那么大的，这是个捡漏车，能碰到这种车堪比中彩票。”于大为声音压低了些，“最近有个村村通电的项目，我准备把上次咱们看到的轮挖搞到手。” 　　“那个发动机都坏了的？好事啊，你咋不赶紧去呢？”姚金斧诧异，高瘦的个子站在于大为身边，挡去了半边的阳光。 　　“你以为我不想么，等我去的时候那台轮挖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于大为叹了口气，“现在还不知道去哪找呢，我准备不行的话开车四轮子去别的村子里转转，万一碰到了呢。” 　　姚金斧表情像吃了苍蝇似的，目光看着这位大哥也不知道说啥好。 　　早先就让他把那台轮挖收了，兴许还能捡个便宜，这可倒好，等真需要的时候，人家跟你玩失踪了。 　　这大海捞针一样上哪找去。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神仙，就算是个穿越者，有些事情也会记不清的好吧，谁知道我能跟村子通电的这个事情搭上关系。”于大为上辈子就没听说过二舅包了村村通电项目，那时候他于大为正在油城打工呢，家里的事完全不清楚。 　　只知道回来以后，发现家里竟然有电了，便去了供销社买了个灯棍和灯座，把家里的电灯泡换了，也算豪气了一把。 　　于大为跟两个兄弟打了过招呼，回到了宿舍这边，小白早已经站在宿舍门口等得不耐烦了。 　　“啧啧，你看看你看看，娇柔可爱，肌肤雪白，这才是小白嘛。”于大为发现对方等的烦了，急忙不假辞色地夸赞。 　　“滚你大爷的，抓紧走，我上午还要检查一遍整条路段现场呢。”小白扔给于大为一个黄色头盔，自己则把白色的头盔戴在了脑袋上。 　　“好好好，白厂长你这么玩是吧，我一会就把我家大大爷叫过来，让他在你车前面一摔，不赔个一万两万的休走。” 　　“别贫了，今天真的很忙的。” 　　“好吧好吧，不玩了，全力配合您老人家。” 　　二人开着黑色大众直奔三号标段和7号标段，两台阿克曼分别在这两个标段全力干活。 　　要不是临时找的勾机师傅手法一般，早就把姚金斧那边九号标段的工程甩在后面去了。 　　这两个驾驶阿克曼11的师傅们，技术跟斧子比差远了，斧子用个老破勾机出的活，都能甩他们八条街。 　　这也是为什么九号标段这么久了，常主管还是允许于大为这台老日立一家独大。 　　别人或许会想这肯定是关系户，其实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人家有这样的技术和实力，进度也完全能追平别的标段好几台勾机的量。 　　于大为对阿克曼例行检修，除了缺机油，其它的都还好，主要也没发现有烧机油的痕迹。 　　不过走之前，于大为特意叮嘱了一下开阿克曼的两位勾机师傅，当然不敢明着指责，只是稍稍提醒，开阿克曼挖掘机的时候，需要注意大臂跟小臂之间的联动，收臂的时候别太快，毕竟是台老家伙了。 　　该注意的地方不注意，很可能还要再大修。 　　阿克曼的检修处理完，小白就要把于大为扔下，自己去其他标段检查。 　　于大为急忙拦住了小白，把他带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搓着手一脸猥琐地看着他。 　　“你到底要干嘛，你这样看着很恶心知道吗？”小白皱着眉。 　　“小白，咱俩私下是不是好朋友？”于大为眼中泛着真诚。 　　“收起你那一脸猥琐，算是个还不错的朋友。” 　　“咳咳，那你得帮朋友我。”于大为开始哭穷，“最近接了个活，可需要弄台轮挖，我这手头上没钱了，你看要不你帮我跟大领导知会一声，提前给我预付一点阿克曼的维修费行不行？” 　　于大为见对方皱眉，赶紧补充：“我手头上真的没钱了，刚花了大价钱把老家的老物件赎回来了。” 　　小白看着于大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会不知道，跟领导开口之后这件事情的后果吧。” 　　“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于大为叹息一声。 　　早在赎回白玉观音之前，于大为就想过这个问题，有时候领导对你的印象分，会直接决定未来会不会与你继续合作。 　　“你需要多少？”小白好奇。 　　“三万？两万也行。”于大为希冀的看着小白。 　　小白歪着头，表情有些费解：“才三万块钱还用得着跟领导开口？把你的存折账号给我，今天事儿多，明天我抽时间给你转过去。” 　　“额……”于大为怎么从小白的语气和态度上，读出了大富豪的感觉呢。 　　“别愣着了，抓紧！”小白从车里拿出纸和笔递给于大为，“我的钱你不用着急还，什么时候有再给我就行，哥哥我不差你这点仨瓜俩枣。” 　　“哥哥大气！”于大为伸出双手给小白点赞。 　　于大为赶紧写下自己存折的账号，随后跟小白开了几句玩笑便离开了。 　　四轮车开到段大哥的废品回收站，那台轮挖还是没有消息，无奈帮着段大哥分拣了一会垃圾之后，下午于大为开着四轮车开始去附近的村子到处逛。 　　一直到四五点钟，才从先锋屯子那边一路往北回到了于家屯，目前来看还是一无所获。 　　村子里开农机修理铺的本来就少，更别提养挖掘机的了。 　　于大为这下有些犯难了，这两天找不到轮挖，他也不好意思去找三舅，想来想去，说不得得去趟县里，或者市里看看了，说不定能碰到合适的轮挖。 　　不过到时候卖的价格肯定也不会便宜，大城市的市场价格和规则非常完善，很少能碰到捡漏的。 　　“再看看，这两天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只能去市里看看了。”于大为眉头微皱。 　　回到家以后，于大为将工作不好的心情整理一下，努力控制，别把不好的情绪带回家里，这才开门进屋。 　　看着韩静凡在做饭，二燕在里屋哄孩子，于大为主动帮忙打下手。 　　“隔壁的王二哥他家，今天上午搬走了。”韩静凡一边煮大碴粥，一边告诉于大为。 　　“这么快？”于大为将手里的柴火填进灶坑里，神情有些诧异的看着韩静凡，“我还以为怎么的也得等上几天呢。” 　　“王二哥本身早就不想在屯子呆了，估摸着之前就在城里物色好了房子，借着这个事情也就直接离开了。”韩静凡将大碴粥用勺子盛盆里，“隔壁房子如今空着了，鸡鸭鹅狗都便宜卖给了东边的老高家了。” 　　这个老高家，便是之前被于大为抓住的偷车的高氏兄弟家，如今他们家只剩下高老太太跟他儿媳妇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一起生活。 　　每次于大为从东边路过老高家，碰到高老太太在院子里时，那位老太太总是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更不言语，盯的人浑身不自在。 　　于大为有好几次想问问她“你瞅啥瞅！” 　　想了想还是算了，对方别惹上自己最好，要是真的还是那么不长眼，就别他于大为把他们一家都送走了。 　　于全大大爷前天的行为，算是给于大为提了个醒，有些人真就不能惯着。 　　“那隔壁的院子卖了吗？”于大为好奇询问。 　　“没卖，听说王二哥把房子租给了他家的远房亲戚，是对年轻人，跟咱俩差不多岁数。”韩静凡回头从咸菜缸里，拿出一颗芥菜疙瘩切丝切条，“男的女的今天我都见到了，俩人大包小包的，穿的一身补丁的衣服，那男的嗯嗯啊啊的，好像是个哑巴。女人大着肚子，看见我就一直笑。” 　　于大为沉默着，隔壁院子住着谁，他倒也是没在意，脑子里想的是明天往北面几个村子走走，争取明天把附近的村子都逛遍了，不行的话就抓紧去市里。 　　“快吃饭吧。”韩静凡端着咸菜和苞米碴子盆走进了里屋。 　　于大为将灶坑旁边的柴火往身后柴火堆踢了几脚，又用旁边扫灶坑的笤帚扫干净，避免连上灶坑的火苗，这才快步走进屋里，将炕桌从角落拿起来放在炕上。 　　“大哥，今天有罐头吃吗？”二燕伸出小手。 　　“你大哥这两天都快要穷死了，先吃点大碴粥垫垫吧。”于大为斜瞥了二妹子一眼，将碗里的大碴粥递放在了二燕桌子前面。 　　于大为跟老爷子家也不是天天大鱼大肉，各种菜的，很少很少。 　　从前于大为不赚钱的时候更是。 　　家家户户平日里吃米的次数也不多，常吃的一般都是大碴粥，粥里面会放一些芸豆。 　　偶尔八九月份鸭子下蛋多了，会弄点咸鸭蛋吃。面食也有同样不多，倒不是吃不起，每家每户吃个米吃个面还是可以的，只是从前苦惯了，老一辈的人有点舍不得。 　　等再过些年产能上来了，五谷杂粮反而就成香饽饽了。 　　第二天于大为开着四轮车出发，从北面的留守营村开始打听，还别说，这次遇到的一家修农机的师傅，终于知道点信儿。 　　据他说，他们村的村长小舅子家里是养车的，今年年初的时候刚弄回来一台轮挖。 　　一听到轮挖，于大为眼前一亮，顿时感觉有戏，急忙问师傅这位村长小舅子家在哪。 　　农机师傅也不含糊，指着一个方向，开四轮子要怎么走能更快一点。 　　于大为一顿感谢，随后按照农机师傅说的方向，朝着最远处的那个屯子开去。 　　一共开了有二十多分钟，于大为终于在把东头的院子外面就看见了那台轮式挖掘机。 　　跟前些日子看到了那台轮挖一模一样，他长出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于大为把四轮车停在了院子前面的空地处，他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小轮挖面前，仔细打量，确定无疑了，绝对是那天在挖掘机租赁市场看到的那台轮挖。 　　“咦？这车怎么……”就在于大为满心欢喜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车似乎有些问题。 　　他探出头，刚想朝车身里面仔细看一眼，便在这个时候，旁边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呵斥声。 　　“你谁呀！来这干啥来了！”砖瓦房里面走出来一个微胖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一双倒着的三角眼睛，十分不善地盯着于大为。 　　于大为自知理亏，后退两步讪讪一笑：“大哥，我是个修挖掘机的师傅，正好路过，看见你这儿有一台坏掉的挖掘机，便没忍住停下来瞅瞅。” 　　“会修挖掘机的师傅？”微胖的男人听到于大为说会修挖掘机，顿时收敛了不善的表情，甚至脸上还带了几分恭敬的微笑，“那确实是挺巧的，我这车刚干完活，从镇里拉回来没两天。” 　　“原来是这样。”于大为笑眯眯的点头，心里则忍不住腹诽。 　　真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前些日子还停在租赁市场往外卖呢，凄惨的模样跟现在别无二致。 　　不过既然这台轮挖被于大为找到了，说不得总要试试能不能低价买下来。 第86章 小松PW轮式挖掘机 　　第86章 小松PW40轮式挖掘机 　　“师傅，你看我这个车把发动机修好多少钱？”男人拍了拍自家车的车身，“我这车就发动机不行，其他地方样样板正，你可以去镇子里打听打听，咱们整个芦河镇就没有一家有我这种轮挖的。” 　　于大为心里无语至极，这东西在东北用处真不大，就这四个缸发动机的小轮挖，干活能有多大劲儿，估摸着在东北还没等冬天上冻呢，就完犊子干不动了。 　　于大为唯一看到的就是这台小轮挖，村村通电的时候要挖坑，等明后年还会有个植树造林的项目，在河套那边，官家出钱，应该还能赚一笔。 　　除此之外，于大为能想到的就是等这两个项目完事了，把外表面好好弄一弄，能做个钣金喷漆更好，做不了单纯外表面喷个漆也行。 　　然后，扔在市里的租赁市场，反手一卖。 　　就这小玩意儿，放县里的租赁市场都是高看它。 　　“兄弟，好歹我也是在大城市，跟了老师傅修好几年挖掘机的。”于大为伸手拍了一下车身，“你这车可不是光修发动机的问题呀。” 　　男人肉嘟嘟的脸一板，有些不悦的看着于大为：“话可别乱说，这周围都是邻里邻居的，听见了可不好。” 　　“我这台挖掘机可是话大价钱买的，伱就是太年轻根本不识货。” 　　男人将中间驾驶室的小车门打开，指着黑色的座椅：“看见这驾驶室里面的配置，这椅子，皮的！这档杆都是包的编织套，看见角落旁边那块了吗，上一位车主还给焊的杯架！” 　　于大为跟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外行啊，看车就看这些个东西吗？ 　　车买回来又不是你开，你还在乎驾驶室里有没有杯架，座椅是不是皮的？这皮座椅明显是革皮，你要是弄个真皮的或许我还会惊讶一下。 　　“怎么样？被震住了吧？”男人回头见于大为表情惊愕，嘴角忍不住上扬。 　　“嗯。”于大为此时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的点点头。 　　这人就好比心脏都快要搭桥了，他非要显摆自己身上那八块腹肌，有意义吗？ 　　人都快嘎了！ 　　“就没人提醒过你，这车，它有点问题吗？”于大为扭头看向男人，然后走到挖掘机的配重的地方，蹲下身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有，有啥问题呀？没问题，好得很！”男人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就说这车发动机你能不能修吧？多少钱修好它？” 　　“兄弟，这不是钱的事，这车就算是发动机修好了，用不了多久它也一样会废。”于大为从车底下面爬出来，起身十分真诚的看着对方，“当然了，你要是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我也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于大为说完，转身就朝着自己四轮车的地方走去。 　　他刚才仔仔细细从车底看了一眼整个车的内部情况，怎么说呢？简直无语吧。 　　从外壳来看，很像小松PW40轮挖，不过在他印象里，小松PW40根本没有驾驶室，就只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蓬，还是两根铁条从车后面伸上去的，上面焊了一块铁板。 　　结果这台PW40可倒好，驾驶室虽然小，弄得比他的老日立的驾驶室都豪华。 　　不仅如此，仔细看的话，里面很多配件都不是小松原厂的，全都临时拼凑到一起的，包括那台发动机。 　　可以说这台小松PW40只有壳子还算是原厂的，剩下的全都是各种厂家的配件东拼西凑的。 　　饶是于大为这样的拥有一辈子维修经验的老师傅，看上车身里面一眼，也不禁头皮发麻。 　　于大为甚至很想知道组装这台挖掘机的哥们是谁，简直TM的太有才了，这样东拼西凑完还能动，毕竟要是动都动不了肯定不会有人买。 　　旁边这哥们能买下来，说明这台挖掘机肯定能动，甚至还能干活。 　　是厉害的！维修鬼才！ 　　不过这样的车，于大为可不敢收，完全就是奥迪的壳子套了个奥拓等一众车型的零件，一般人收了这台轮挖，就等着车砸手里吧。 　　“诶？哥们别急着走啊。”男人见于大为要走，心里有些着急，快步来到对方面前拦住了于大为的路。 　　“干嘛？你这车没啥问题，拦着我这个修车师傅干嘛？”于大为故作讶异。 　　男人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环顾了一圈，发现屯子里这会儿没啥人出来溜达，这才小声跟于大为讲：“哥们，我这车确实是个问题车。你帮个忙，要是有人需要轮挖的话，帮我介绍介绍，到时候好处费肯定少不了你的。” 　　“这可不只是个问题车，这车刚开始肯定是个故事车，后来变成了事故车，总之不是什么好车。”于大为摇摇头，“实不相瞒，我原本也有想买台轮挖的想法，不过你这个是真不行。” 　　“有正儿八经的挖掘机维修师傅，跟你说过这车的情况吗？”于大为又问。 　　“有，镇里的一位张麻子师傅跟我说过，这车里面的分配器和发动机不是原来这台小松上的。”男人叹了口气，“咱也不知道这工程机械的水这么深啊。” 　　于大为翻了白眼，好家伙，问个师傅也不找一个见多识广的，非得找那种二把刀。 　　“我就直接跟你说吧，你这车，除了车壳子，其他所有零件都不是小松的，发动机是利勃海尔的，分配器是长江的，小破泵是国外某个砸牌子看不出来，反正是有拆卸过的痕迹。” 　　于大为盯着这台假的小松PW40无奈摇头：“就连你的小型驾驶室，也是后焊接，然后拿小吊插上去的，你看看四个角，两个固定螺丝都没有。” 　　“组装这台挖掘机的师傅还是讲良心的，别看驾驶室小，用料是足的，不然没有固定螺丝，来一阵大风都能把车棚子吹飞咯。” 　　微胖的男人站在一旁，越听脸色越白，右手捂着胸口，心痛到无法呼吸。 　　“你这车是从哪过来的？”于大为有些好奇，在九十年代，能有这样技术的人可不常见。 　　“唉，定城，余水县。一个村里的朋友介绍我过去的，当时花了八万八买的这台二手勾机，也当场试了，干活啥的老有劲儿了，谁能想到没多久发动机就干报废了。”男人嘴里发苦，从1月份到现在，这台车连个零头都没赚出来。 　　问题是这钱也不都是自己的呀！前两天他姐还过来找他，要不是他装病蒙混过去，可真不知道咋整了。 　　于大为心里也是颇为同情，九十年代真正一手好挖掘机不便宜，几十万，甚至矿场里大几十万，上百万的也不是没有，二手挖掘机价格低一些，真正好用没毛病的，价格也不会太低。 　　市场上的小型挖掘机，包括轮挖价格同样如此，如果是一台完全没毛病，原厂进口的二手小松轮挖，卖个七八万绝对可以的。 　　而他那台老日立，完全就是上一个车主打眼了，就跟眼前这人一样不懂装懂，最后算是让自己白捡了个老日立。 　　现在芦河镇这边，还是主修摩托车市场，真正懂挖掘机和工程机械的人少之又少，这也算是于大为目前最大的优势。 　　至于这台车，完全就是个封神演义小说里面的“四不像”。 　　这样的车，能修吗？能修。 　　能开吗？也能开。 　　会坏吗？会坏的毫不含糊。 　　于大为上辈子也见过几台改装过的挖掘机，最多就是换个同品牌原厂的其他型号配件，这么魔改的，也见过，最终都是沦为了卖废铁的命运。 　　他的老日立能卖废铁，一部分原因是脏和麻烦，再有上一个老板财大气粗，人家不在乎。 　　这台“四不像”可不一样，它卖废铁就只是真的卖废铁，毫无卵用的那种。 　　“哥们，你不是要买轮挖吗？要不你看看我这个？”男人双眼闪烁期待，“也不瞒你，我这台轮挖早在前些天就想卖了，一方面我去镇子里找了好几个挖掘机维修师傅，他们都说修不了这种轮挖的发动机，一方面实在是怕修好了又出问题。” 　　“可你不一样啊，你本身就是修理师傅，你肯定有办法把这台车整好。我听说这附近有工地干活，修好了你就可以去工地那边，活儿有的是。”男人越说越兴奋，甚至都已经帮助于大为规划出了一条完美的路径。 　　于大为却摇摇头否定起来：“有活不假，我是修车师傅不假，可你这车你自己也说了，修好了肯定也容易坏，缝缝补补的烦也烦死了。” 　　“别呀！我便宜卖给你还不行？” 　　“能有多便宜？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台轮挖最多也就能值个废铁价，因为没人敢修，也没人敢用。”于大为说出来的话，句句压在对方的心坎上，犹如几座大山压得对方喘不过气。 　　男人也知道这车在行家人手里肯定是卖不出什么价，可卖废铁实在是损失的太大了。 　　如今好铁六毛钱一斤，这台挖掘机整个车重才6吨，要是卖废铁一共才七千二百多块钱，这TM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卖废铁，而是把这台车开回来。 　　万一碰到个跟他一样的外行人，蒙骗一样打个对折卖掉，那不也行？ 　　只是这个“万一”得等到什么时候？最终或许也就只是沦为卖废品的命运。 　　“你，你要是诚心买你就出个价，咱也不是啥小气的人，真要是价格合适，你就拿走！”男人咬紧后槽牙，眼神异常坚定。 　　于大为看对方这般坚决，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轮挖：“我哥们是做废品回收站的，铁啥价我清楚的很，这两天能有个六毛二分钱就不错了，你这车卖废铁能卖个七千三四，我给你凑个整，八千块钱。” 　　“八千？！不行不行不行，哥们，我买这个车的时候可是八万多呀，你这直接给我抹了个零！”男人虽然咬紧了后槽牙，做好了准备，可真到对方出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肉疼，感觉每分每秒心都在滴血。 　　“那你就在等等吧，或许真有个不懂行的人看上了呢。”于大为扭身就想走，其实他在虚晃对方，因为如果村子里知道未来会通电的话，肯定有哪个傻子看上这台车，然后花大价钱把车买走。 　　这个概率，因为有村村通电的事情，绝对不会太低。 　　于大为赌的就是他们这几天不知道，没人会在乎这台轮挖，他能走的气定神闲，毫不在意。 　　“别走别走，哥们，你让我再想想行吗？”男人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价格。 　　这可不是比打骨折还惨，都快被一棒子打死了。 　　“那就这样吧，明天我再过来一趟，八千块钱你要行呢，咱俩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车，不行就算了，全当我白来一趟。”于大为想了想，平静的跟对方讲述一下计划。 　　“好！明天我肯定给你一个答复”男人一口答应下来，如今稳住对方，自己才有多余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于大为笑着点点头，最后俩人互相介绍了姓名后，他这才离开。 　　一上午的时间，也不算浪费在这里，这台小松PW40有没有工作的价值呢，其实还是有的！ 　　在商言商，于大为虽然在对方面前那么贬低这台小轮挖，可别人或许收了车之后会挠头，但他不会特别挠头。 　　虽然很麻烦，这种麻烦不亚于对待那台老日立维修的时候，可如今是夏天，修车也是最容易出活儿的时候，再加上只是个小轮挖，只要能适配上小松的各部位配件，能用的希望非常大。 　　因为小，所以维修的时间也会大大缩短，更不需要吊车什么的出动，随便用个一两吨重的倒链就能把它们弄出来。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车低价搞到手，然后抓紧联系梁老板给自己找几个适配的零件，最好是整套的。 　　于大为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开车朝着段大哥所在的废品回收站开去，终归还得是麻烦老哥哥的场地，镇子里修车比在屯子里方便，而且也不会被打搅。 　　他打算下午跟段大哥商量一下，明天再做个第三方见证人，买卖合同这次于大为打算用纸好好写，写的详细一点，还有印泥都准备好。 　　他比较担心后期对方知道村村通电的事情之后来找自己，虽然找自己也没用，但细心一点终归能省去不少麻烦事。 第87章 八千三买了台报废小轮挖 　　于大为回到段大海的废品回收站以后，简单跟段大哥陈述了一下上午那台轮挖的事情。 　　听说一台八九万买的二手轮挖，最后被坑得血本无归，段大海顿时觉得机械这个行业水也不浅。自己儿子要是真入了这个行当，多少得需要于大为照拂一下。 　　随后又听于大为说要买车签合同的事情，并且让他来当第三方见证人，段大海也没犹豫，欣然同意了，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二人说好以后，又闲聊了一会，段大海又开始吐槽自己的儿子媳妇都瞧不起自己这个收垃圾的工作，尤其是自家儿子，镇里有最近举办了一个运动会，可以让父母去。 　　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让他这个当爹的去，非说一个收垃圾的太丢人了。 　　这种因为行业歧视被吐苦水的事情，于大为没少听段大哥说，晚上段大海，他，还有梁老板三个人一起在废品回收站里开小灶吃饭喝酒时，段大海也没少吐槽。 　　“你们俩说，收垃圾咋滴啦？这小子身上穿的那个什么打死！四五百呀！他说要买老子皱一下眉头了吗？这母子俩吃的喝的用的，哪个不是我靠收垃圾赚回来的！”段大海喝光了缸子里的酒，指着外面院子里的垃圾，“真不是我吹牛逼，能从屯子开始收垃圾，收到镇上，还买了这么大一个院子的，整个芦河镇，除了我，没有。” 　　“唉，老段呐，这事你也不能怨孩子，你自己也挺自卑的伱没发现吗？”梁老板的酒劲儿也上来了，展开了梁氏说教模式，“你就说说，你来镇子这么多年跟谁混的熟？” 　　“说真的，要不是于老弟过来，你这自卑的性格还得是那样。”梁老板拍拍段大海的肩膀，“老段，想要让别人对你另眼相看，你得先自己能看得起自己，你得先觉得你行，别人才能觉得你行！” 　　于大为全程吃菜，喝酒不说话，这俩人天生的酒友，不喝酒之前都那么客客气气的，喝了酒以后，一个成了长舌怨妇，一个成了教书先生，大道理是一堆又一堆。 　　然无卵用。 　　段大哥有些经商头脑，可性格太面了，硬不起来。于大为从段大海管理家务事上就能看出来，要是换成他大儿子敢瞧不起他老子是个修车的，屎给他打出来！ 　　养你是让你跟老子唱反调的呢吗？ 　　不过还好，自家的小沐雨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也就是太懂事了，从小到大没少受欺负，这也是于大为当年在家里性格太强势导致的。 　　养育孩子这个事他后来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母太强势，孩子必然弱势，甚至自卑。 　　而父母都很温柔，都很讲道理，那孩子就会变得很不讲道理，说白了就是父母太面，压不住孩子的性格，要达到一个平衡点很难。 　　于大为很怀疑，按照段大海家那熊孩子的性格，未来段大海的面粉厂爆炸，会不会和这小子有关系呢。 　　可真不好说。 　　三人晚上睡在一个炕上，被子不够，段老板也不在乎，衣服往身上一盖，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今六月下旬的天气，温度暖和了很多，可也架不住半夜凉嗖，后半夜梁老板最后实在冷得不行，开始无意识地跟段大海抢被子，最后一人一个被角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梁老板回自家配件点了，于大为跟段大海俩人开着四轮车，先去了一趟银行从存折里取了钱，然后来到了小轮挖所在的村落，准备把那台轮挖给收了。 　　院子里面的房子中，微胖男人见于大为来了，急忙穿上衣服开门走出院子：“唉呀，兄弟，你可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镇子上有点事，稍微来的晚了点。”于大为笑笑，其实他俩来的可真不晚，到这儿的时候也就七八点钟。 　　可跟农村这边的作息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屯子里的人夏天普遍五点多就起床，有些早的四点多，甚至三点天还没亮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猪食，鸡鸭鹅狗什么早晨也跟人一样，饿了一晚上了，多少得吃个早饭，然后才是下午饭，这是普通人家。要是家里粮食富裕的，可能给它们也弄上三顿饭。 　　“哥们，考虑得怎么样了？”于大为走到院子外面，“要是不行的话，给句痛快话，不用不好意思。” 　　“别着急呀，咱们屋里聊，屋里聊。”微胖男人笑呵呵的把木栅栏门打开，迎着两个人进来。 　　于大为与段大海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看来有戏，迈步跟着男人走进了院子。 　　男人家的院子不大，有前后两个园子，再往后看就是成片的杨树林了。 　　“这位是？”男人好奇问道。 　　“这位是我找来的第三方见证人，段大海，买卖之间总得有个规矩不是么。”于大为走在男人身后，笑看着对方，“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从屯子找个人来做个见证，这样更保险一些。” 　　“嗯嗯，有道理。”男人听进去了，带着于大为俩人走进了屋子，倒了两杯水以后，这才把话说开，“兄弟，其实吧，这车我肯定是想卖的，昨天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八千块钱太少了，你看能不能再给加点。” 　　于大为挑了挑眉毛，早料到对方会这样，他双手捧着白缸子喝了口热水：“兄弟，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车在我手里，还不至于卖个废铁价，我要是走了，你这车也只能是送垃圾站了。” 　　于大为说到这儿指了一下身旁的段大海：“瞧见没，镇里废品回收站的老板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可以问问他今天废铁的回收价。” 　　“六毛一，最近这几天都是六毛一，算是这段时间价格比较平稳的时候了。”段大海倒是没有坑人家，实话实讲了价格。其实他还是挺同情这哥们的，被坑得挺惨。 　　但段大海分得清立场，多的话也不说，于大为需要自己配合的，全力支持。 　　“我知道，可我真的是八千块钱卖出去会难受死，你不说涨个一万两万的，你就给涨个一两千也行啊。”男人拉过来一把凳子坐下，唉声叹气的看着俩人，“真不瞒你们说，我买挖掘机的钱，是从我姐家借来的，如今这个大窟窿还不敢让我姐夫知道呢，你要是能多给点，我再凑一点，不说全还了，还一半也行。” 　　“唉，你真是为难我呀。”于大为放下杯子，同样学着对方故作叹息，“这台挖掘机其实我买回来也没什么用，因为斗太小，不出活。你就说说，这附近哪个工程要这玩意干活呀？” 　　“我真是赔钱买这个东西，主要是实在不想看到这台轮挖最后沦为废铁，实在太可惜。”于大为瞥了一眼对方，然后起身无奈说：“最多我就出八千三，你要是看着行就给我，不行咱买卖不成仁义在是吧？以后见面还是好朋友。” 　　于大为不经意的看了段大海一眼。 　　段大海心领神会，随后也将杯子放在了炕上，起身走到男人身边：“他不买就算了，亏了那么多钱肯定是心疼的，你要不就在等等，等屯子里啥时候真有个不懂行的傻子来买。没人买也没事，你到时候可以来找我，我的废品回收站就在镇子背面，把国道第一家。” 　　“那咱俩走吧？”于大为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开口就要带着段大海离开。 　　“别走别走。”男人沉思良久，终于在于大为推开门要出去的时候艰难地做出了决定，“卖了，八千三就八千三吧。” 　　于大为长出一口气，脸上终于勾勒起几分如释重负后的笑容。 　　随后的流程就简单多了，于大为早早就准备好了手写的合同，男人也找来了一个交好的同乡，四个人两份合同，每个合同上有四个名字。 　　于大为将合同好好收起，这才把钱给了对方。期间段大海开车四轮车先回了一趟市里，帮忙从租赁市场叫来一辆小型的拖板车，还有一辆小吊车。 　　如今这台轮挖发动机完全报废，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都有“暗疾”，根本启动不了，只能用小吊车吊到拖车上。 　　于大为借这个机会，还对男人好一顿哭穷，说什么这车别看小，麻烦事太多了，你瞧瞧，随随便便就得两台车伺候着。 　　男人闻言，也是深以为然，甚至觉得收了这八千三，自己还小赚了一下下。 　　毕竟再也看不见这麻烦蛋了，不然天天在家里一抬头就能看见院子外的轮挖，一股子郁气堵着心口难受的要死。 　　还好，终于要说再见了，他再也不搞什么养车了，当初就是信了同村发小的鬼话，才弄了个车，结果同村的发小跑了，自己欠了一屁股债，成了最大的冤大头。 　　于大为和段大海离开的时候，看见有个中年女人去了男人家，对着男人大喊大叫的，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伤心的事情。 　　不过这跟他毫无关系，于大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断病，然后让梁老板弄配件，自己还得焊一个架子，用来吊发动机的。 　　好在段大哥废品回收站里，有各种废钢管，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于大为忽然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好像欠了段大哥好些个人情，这次用完场地，多少得给人家扔点钱，或者买点啥东西。 　　他还得回趟老屯，把老爷子的工具再拉过来用一下。 第88章 回屯，大大爷不行了 　　安置好轮挖，还是放在了回收站于大为之前放老日立的位置，于大为开始给这台小轮挖断病。 　　发动机肯定是不行了，PW40的发动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只能找型号相近的，30或者10的发动机组件。 　　分配器也不行了，小泵倒是可以，换套油封和泵胆就能用，整个驾驶室完全没问题，毕竟这是面子工程，肯定是全车最好的地方了。 　　还有旋转齿轮，小臂的液压油管，铲斗的垫片等等……很多细碎的地方都需要换配件。 　　可以说这台车八千八买回来的，真正要维修的配件价格，估计能买上两三个八千八了。 　　这台挖掘机的问题关键不是修好，而是调试。 　　组装这台车的人其实变相地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对方只是倒卖罢了，只要能组装好，能动就行。 　　然后挖掘机往租赁市场，或者自己家院子里一放，也不着急，总有傻逼找上门来收车。 　　但于大为不一样，于大为是要靠这台车赚钱的。 　　中间施工的过程中，真要是坏了，或者是停工了，就是在损失大笔的钱，如果严重了的话，就像那位微胖的男人一样赔钱，最后赔的啥也不是。 　　那么调试好这台车，让所有配件组合理地交互在一起，完成一个全新的液压系统，这就变得非常重要。 　　就这种组装技术，放在于大为上辈子，90％的大师傅都玩不转，甚至是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其实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于大为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他请了段大哥和梁老板在傻大盘小饭馆吃了个饭，主要是感谢段大哥帮忙，还有就是这车终于到手了，算是真真正正自己的东西了，虽然维修起来麻烦些，可内心深处还是高兴的。 　　就好像捡了一个别人扔在地上不要的变形金刚，自己稍微修一修，弄一弄，或许还能焕然一新。 　　因为下午大家都有事，也就没有喝酒，匆匆吃了个饭，便各自去忙了。 　　于大为也开着四轮车往回走，看一眼孩子，然后去老爷子家把所有工具都带到镇上，这次维修是属于真正意义上大修，工具多了也不怕到时候找不到特殊工具。 　　他刚回到屯子，就发现当街（gai）上的人行色匆匆，都在往于全大大爷家里去，他有些好奇，不过还是先回了老爷子家，把车送到院子里。 　　于大为进屋的时候，发现老婆孩儿都在妈家：“你俩啥时候来的，爸呢？” 　　韩静凡抱着孩子，正听着婆婆聊天，看见于大为以后目光微闪，一旁的老妈看到大儿子以后，也是一时间沉默了。 　　“你爸去你大大爷家了。”张云芹还是开口了，只是语气有些低落。 　　于全大哥这些年没少帮衬屯子里这些个弟弟妹妹们，当初要不是于全大哥，屯子里真正穷的人家可能早就饿死了。 　　于大为见两个人面色不对，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大大爷咋滴啦？” 　　“大大爷好像快不行了。”韩静凡接过话头，“昨天下午的时候，大大爷就起不来了，西头的于槐四大爷去看了，已经忙活一天一夜，现在也不知道啥情况呢。” 　　于大为眉头紧锁，整张脸也没了回来时的笑模样，他心里微沉，连四大爷都看不好，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老于家从扎根在黑土地开始，就传下来有四个分支血脉，算是最初的四兄弟。 　　第三支血脉传承着酿酒的技术，从前也负责酿酒的活计，第二支子负责看病，传承着一门古老医术，四大爷便是第二支老于家的人，世世代代都给老于家人看病。 　　老爷子曾说，四大爷的医术算是老于家祖祖辈辈里头最拔尖儿的那几个之一了，曾经县里头，市里头都有人花过大价钱请四大爷行医，最高的隔壁油城有一位甚至出到了近万元。 　　当年那个万元户时代，这钱犹如天价了，四大爷妙手回春，也谨守规矩，最终只收了个药材价。 　　老于家有祖训，给老于家人看病不能收钱，给老于家之外的看病，只收药材钱。 　　四大爷一直谨记。 　　“我得去一趟大大爷那。”于大为撂下这句话，转身便快步朝大大爷家走去。 　　出了院门，于大为看见有几个屯子里的人也在往于全大大爷家里赶，大多都是听说大大爷出事了，赶紧抽出功夫去看看。 　　到了院门口，于大为在院子里看见了自家老爷子，急忙避开人群凑了过去：“屋里啥情况啊？” 　　“伱大大爷应该是到岁数了，槐老四从昨晚忙到现在，每隔几个小时给你大大爷施一次针。”于老蔫长叹一口气，“如今虽然稳住了身体，可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你大大爷亲口让大智和大盛，为他准备后事了。” 　　于大为心里发堵，前两天老爷子还跟自己一边喝酒一边谈笑风生，这人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八十四了，年轻的时候身上还留一些伤，这些年他已经很小心的照顾自己了。”于老蔫还想说什么，可终归是没有说出口，“去屋里看看你大大爷吧。” 　　“好。”于大为开门进了屋，屋子里面人不少，多数都是老于家的长辈，十二叔，三瘸子大爷，自己家亲大爷于臣，还有很多熟悉的老于家面孔。 　　于全大大爷此时正盘腿坐在炕上，上半身赤裸露出了早年留下的无数道疤痕，他周围环着被子，后腰靠在被子上，双手左右两边搭着枕头上，身体的前胸后背扎了很多根银针。 　　于大为走进来，不论是坐在旁边的十二叔，还是坐在炕沿上的大盛和大智都给让了个位置。 　　四大爷于槐正躺在炕头上睡觉，如今也是快迈进七十岁的认了，熬了一天一夜也有些吃不消了。 　　“大大爷。”于大为的出现，打断了于全跟两个儿子的交流。 　　于全看了于大为一眼淡淡问道：“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于大为望着大大爷无比苍白的面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啥个表情啊，我这不还没死呢么。”于全大大爷看着老大和老二，“你们俩也是，屯子里这么多人都上这儿来了，不嫌挤呀，抓紧都让他们回去吧。等我啥时候去了，再过来也不迟。” 　　于大盛跟于大智不敢违背自家亲爹话，开始哄着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劝他们先回去，这回自家爹还没啥事。 　　一时间人们渐渐离开，有几个老于家的长辈死活不愿意离开，像三瘸子，十二叔，于老蔫等人，咋说就是不走，于大盛和于大智也不好在劝。 　　“大为，要不你也先回去吧？”于大盛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进屋又来劝于大为。 　　“他不用走，跟我聊会天，你跟大智先去前院吧，还有把你家那个泼妇也带走。”于全有气无力的讲完，瞥了于大盛一眼，眼中尽是失望。 　　他这个大儿子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像于大为一样浪子回头了，唯唯诺诺不堪重用，倒是一辈子做个农民也好，平平安安一辈子，便也能胜过人间无数。 　　于大盛有些茫然，看了一眼于大为，最终也没有提出心中疑问，带着老弟跟媳妇去了前院。 　　“唉。”于全叹了口气，而后看向屋里的几个兄弟，“都找地方坐吧。” 　　“大哥，稳住心神，切不可动气。”于槐自炕头转醒，抬头看了一眼于全身上的银针，又摸了摸脉，这才发现院子里屋子里的人全都走了。 　　“知道。”于全扫了一眼自家全都老迈的兄弟们，最终将目光看向了屋子里岁数最年轻的于大为，“村里通电的事情怎么样了？” 　　屋子里如今都是自家兄弟，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于大为摇摇头：“还没收到村长的信儿呢，不过您老放心，我肯定会竭尽全力给咱们屯儿争取一个通电的名额。” 　　“尽力就好”于全点点头，又看向众位兄弟：“于家屯外姓的不少，但本家的人更多，说白了都是于家堡出来的人，我不在了，你们这群老兄弟们要多互相关照，多扶持，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 　　“大哥，你放心，有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在，不会让屯子鸡飞狗跳的。”十二叔坐在炕沿上，靠近了于全一些，他眼底有些泛红。 　　当年自己娶媳妇的钱，都是于全大哥帮忙出的，这些年穷困潦倒的时候也偷偷帮了不少，如今大哥要走，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大为在这吗？！”院子外传出了喊声。 　　于大为起身抬头，透过窗子看见村长孙和民双手把着二八大杠，旁边还挎着个破旧的公文包。 　　“说曹操曹操就到，村长来了，我出去迎一下。”于大为开门朝院子外走去，看见于大智已经跟孙和民打了招呼，并且开了院大门。 　　“大为。”孙和民刚想说什么，却被于大为拦住了。 　　“屋里说。”于大为把孙和民拽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感谢！暴躁的岩，群狼@，书友7550，八重羽京，ljx73老板们的打赏！老板日日富贵迎财神，老板事事顺心进斗金！老板们开心快乐！——韩静凡 第89章 三舅与村村通电项目 　　孙和民一进屋，这才发现大大爷快不行了，顿时焦急起来，非要带着大大爷去市里的大医院！ 　　于家的老一辈人开始劝导。 　　“千万别，大哥这身子骨，现在经不起折腾了。” 　　“有这个心是好的，可四哥强行给大哥提着这口气，你就别添乱了。” 　　最后炕上的于槐也开口阻止：“大哥如今身体五脏六腑都在衰竭，稍有不慎就会撒手人寰，如今谁也动不得他。” 　　于大为见孙和民眼神里闪烁着不死心，也走到了他身边解释：“我四大爷的医术，一点也不会比医院差，你肯定也是知道的，真要是有能给大大爷续命的办法，我相信在场的叔叔大爷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唉。”孙和民弯腰坐在凳子上，满脸颓然：“前两天来，还好好的呢，这咋就，咋就这样了呢……” 　　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如今的成就都是大爷给的，打小就如父亲般照顾自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大爷给取的。 　　“小民啊，看开些。”于全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孙和民，“把村子通电的事情办好，就是对我最好的交代了。” 　　“老九。”于全缓了口气。 　　旁边于槐忍不住劝阻：“大哥，还是少说话吧。” 　　“我吊着这口气，就是为了交代后事的，不然遭这罪干嘛？”于全斜瞥了老四于槐一眼，又看向于老蔫，“你去里屋红木柜子里，被子压着的最底下有个木盒子拿出来。” 　　“好的，大哥。”于老蔫扭头跑到了里屋，把老红木盒子拿到了炕上。 　　红木盒子年代久远，长方体的外形，色泽暗红，顶上弧形的顶盖与下半身方盒形成完美交融，丝丝缝隙微不可察，圆形铜面页搭配如意云头纹扣合，古朴大气。 　　“老于家有四份家谱，分别由老九，老三，我，还有老四掌管着，各家的挂相都是一样的，只是族谱的本纪之中，记录的各家细碎的经历不同。” 　　于全将目光汇集到了炕上的红木盒子上：“其实还有一本族谱，分上下两册，一直都是历代家主掌管着的，当年那个时代留下来点东西不容易，我把它曾经藏在了地下，如今泛黄的册子里，有一小部分发霉了，彻底看不清了。我的错。” 　　“大哥，别这么说，这些年您做的够好了。”有老一辈开口。 　　“是啊，大哥。”周围人也都在附和。 　　唯独于全不理会他们，无神的双眼看着红木盒子静静发呆。 　　等到屋子里安静了，他才开口：“大为。” 　　“啊？”于大为此时正躲在人群后面，看着孙和民整理好的各屯子的资料，还跟对方就几处模糊的数据进行了交流。 　　突然被点到名的于大为一愣，扒拉开叔叔大爷啥的，看向于全大大爷：“大大爷，您说，有啥事是小子能办的绝不推辞。” 　　“炕上的盒子，伱收着吧。”于全说完，周围老人的目光变了变。 　　从于全跟于大为说村子通电，到族谱这事，大家内心被震了又震，如今老于家已经成了散户，但如果放在从前，这可就相当于传位，他们心中要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毕竟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大哥究竟看上了于大为哪一点。 　　好吃懒做吗？还是好色之徒啊？虽然最近这些日子，于大为收敛了很多，也知道赚钱了。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们很欣慰大为能变好，但同时内心也在担心，于大为那天坚持不下去了，又变回从前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在场唯有两个人，对于大为的未来人生充满信心。 　　一位是他亲爹，站在炕梢边上的于老蔫，还有一位，便是洞若观火的于全大大爷。 　　人是表面变了，还是心变了，他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又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浪子回头”呢。 　　老于家的人大概都有这么个毛病，若不是大彻大悟，绝不会痛改前非。 　　他之所以这么看好于大为，是因为在大为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收着？”于大为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他有点不太想收。 　　“收着吧，想记什么就记什么，不想记也没关系，扔在哪个角落都可以。”于全目光看向于大为，眼中带着肯定。 　　“这个，大大爷，不是我不答应你，实在是我那狗爬的字，上不得台面。”于大为苦着脸，他的字都不如蟑螂蘸点墨水走出来的好看。 　　“呵呵，历代接过这两本册子的人，哪个是真自己写的，可里面的字一个比一个秀气。”于全浑身脱力，不然真想跟于大为和这帮兄弟们，揭一揭老于家老一辈们的老底。 　　“大为，你大大爷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他不宜再说话了。”于槐四大爷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大哥，他一会准备再弄副汤药试试，或许真的能延长一些日子，可前提是这一口气力绝不能断。 　　“收着吧，大为，我们都老了，你这个小辈儿的拿着正合适。”十二叔也开口劝说。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老于家这些孩子一辈不如一辈，还真不如放在于大为这儿了。 　　“这，好吧，那我就先收着。”于大为双手将木盒子捧起搂入怀中，又看向于全，“大大爷，我这会得跟村长去趟镇上。” 　　于全点点头，表示明白的。 　　于大为这才带着村长离开，先去了趟老爷子家，把红木盒子放在了自家媳妇儿手里，并且嘱咐了三四遍，“千万不要让小家伙拿着玩，回家后一定要放好。” 　　韩静凡与张云芹虽然都好奇里面是个啥，但二人都识趣没有开口询问，韩静凡更是十分认真的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将盒子先放在了里屋，离孩子远一些也省得小孩子想要的时候哭闹。 　　于大为这才放心，然后去了趟老爷子的仓房，把他那些个工具一股脑全都放在了四轮车车斗里，再把车头跟车斗拿栓子插好。 　　弄完这一切，他开着四轮车带着村长离开了屯子。 　　于大为先把孙和民送到家里，看见对方出来的时候拎着两罐茶叶，尤其是看到明显不是新茶叶罐，顿时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这茶叶应该不便宜吧。” 　　“贵有贵的好处，我有点担心大大爷坚持不到咱们村通电的时候，至少能让他亲耳听到，村子马上就有电了。”孙和民回头朝于大为笑了笑，只是嘴角勾勒起的笑容有几分苦涩。 　　于大为也没废话，油门踩足了开车四轮车直奔镇上。 　　村村通电的事情，听二舅说是属于三方合作，一方是供电局委托各地官家，资金全部拨到官家所在，然后官家属于被委托者，再寻找承包者。 　　那么两个人首先去镇里找的就是官家，有了两罐猴牌小茶叶做敲门砖，事情简单了很多，再加上孙和民跟几个屯长采集的数据十分齐全，具备一定的权威性，官家直接盖棺定论，同意第一个村子通电试验点放在河善。 　　孙和民与镇上的这位官家关系也不错，多多少少带着些交情，按照流程，主动给河善村出具了两份报告，一份是针对河善村五个屯儿的区域划分报告，一份是施工地点考核名单细则，再加上河善村带来的详细数据，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个名额。 　　不过两份报告还得带到施工承包方那里，需要那边同意签字盖章才能生效。 　　于大为随后又带着孙和民来到了村村通电工程的临时指挥部，是个不大的农家院子，在镇子的最南边，它身后就是国有的面粉厂。 　　这个临时指挥部刚刚建设，院子里的人正在施工，搭建很多新的房屋当做办公室，于大为找到个人询问了一下三舅侯万山所在，便带着孙和民从中间的屋子穿过，来到了后院。 　　此时的已经到了晚上饭点，工人们陆陆续续都些了，三五成群地蹲在一起，拿着铁质的小盆，里面是茄子汤，另一只手拿着两个馒头，吃一口喝口菜汤，偶尔还能吃着点肉沫，这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于大为在后院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三舅的身影。 　　在于大为的印象里三舅是个黑瘦黑瘦的汉子，平日里不爱说话，喜欢打架，似乎只有打架才能释放他的天性，只是人群中黑瘦的人太多，一时间没看出来。 　　“看这么半天有找到你三舅吗？”就在这个时候，于大为旁边蹲着的黑瘦汉子开口了，他满脸胡茬，穿着一件黄色的背心，正一口馒头一口菜的咀嚼着食物，模样跟周围人完全打成了一片。 　　“三舅……好久不见。”于大为尴尬的直挠头，也入地随俗跟着一起蹲在三舅身边。 　　“老二前两天来信儿说你这几天可能要过来。”三舅扫了于大为一眼，“还没说，跟你二舅说的差不多，从市里回来以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不过憨批的性子倒是没啥变化。” 　　“咳咳，咱就说能不能别老拿我跟过去比。”于大为乐呵呵的看着他，“我这次来是送东西的。” 第90章 终归是花落才结果 　　“河善村的试点名额吧，给我吧。”三舅语气平淡，就着馒头将最后一点茄子汤喝完，“你俩还没吃饭呢吧，自己去找盆打饭去，吃完了再走。” 　　三舅起身从于大为手里拿走文件直接离开，全程都不理会旁边那个河善村的村长。 　　“孙老哥你别介意，我三舅一直都这样，性格比较咯嘣，不太爱说话。”于大为拽着孙和民就朝食堂屋子走去，二人一人打了一勺子汤，拿了一个馒头。 　　虽然肉很少，不过应该是荤油做的，茄子汤的味道不赖，于大为足足喝了两小盆，这才鼓溜着肚子去了三舅的办公室。 　　孙和民有点不太想跟三舅这种人接触，便主动在外面等着。 　　于大为敲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屋子，旁边摆了张弹簧床，是那种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弹簧连接一起的，上面铺着一层破草席，整个房子墙壁都是砖块，没有修饰任何外立面，办公的桌子也只是一个小学生用的黄色的木头课桌，旁边有个同款农村小学的破旧凳子。 　　实在难以想象，一位未来负责整个芦河镇所有村子通电的总负责人，竟然会在这么一个简陋的地方办公。 　　此时三舅正靠在另一张单人床的被子上，左手夹着一支旱烟，资料放在盘起的腿上，右手时不时地会翻个页。 　　“老张那边，你们河善村没少使劲吧，就这人口数，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伱们村多。”三舅将随便翻了翻，将两份报告递还给了于大为，“拿走吧，签字盖章都已经给你弄好了。下个月应该会正式开工，你的车啥时候能到位？” 　　于大为将课桌旁边的凳子拉到了三舅面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已经弄到手一台轮挖了，顺利的话一两周没问题。” 　　“行，你跟我来。”三舅起身走到窗户边上，伸手指着远处院子的一为大肚子男人，“他叫齐大肚子，还有一个四秃子，都是我的人，帮我管理这些个人。以后你见到他们不用管权当是个屁就行了。” 　　于大为看了一眼那男人，对方穿着三色条状的短袖，圆鼓鼓的将军肚，双腿穿着一条蓝色的裤子，看起来比三舅这个庄稼汉模样更像主管。 　　“别的没什么了。”三舅吸了口烟，看着好几年不见的大外甥，“快走吧，你们村的那位村长，一开始进院子就急得不行，别耽误了人家办事。” 　　“好，那等我把车弄好了再过来。”于大为点点头，也不好解释什么，转身快步离开。 　　侯万山屁股靠在窗台上，一直自诩为对人性无比清楚的他，发现自己第一次看走眼了。 　　按照当年他的眼光来看，于大为性格大大咧咧，做事爱装逼且浮躁，这辈子能不欠债就不错了。绝对是那种啥也不行，一事无成的人。 　　可从市里回来，这次再看，性格稳重不说，也没了当年上来就爱吹牛逼的习惯，做事有条理又有分寸。 　　也难怪能被二哥这么器重。 　　“不得了啊，我就算瞎了也无法相信，一个人竟然真的能从泥鳅变成蛟龙。”侯万山将烟头扔在地上，转身从窗外望着二人离去，“能改变自己的人，一定是碾碎了骨头，吃尽了苦头。” 　　院子外面，于大为带着村长抓紧朝于家屯驶去，只是车刚刚开进屯子，家家户户都抱着一卷黄纸，朝着屯子最中间那一家赶去。 　　于大为一下子踩住了刹车，一时间没缓过来，也没办法接受。 　　身旁的孙和民更是呆住了，张着嘴巴望着一个个行人表情悲切，他难受得低下了头。 　　于大为强提着精气神，开足马力朝大大爷家赶去，把车停到院门外，拿着孙和民的公文包就朝屋里跑。 　　他扒拉开挤在身前的人群，犹如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冲破重重阻碍，终于来到大大爷面前，只是大大爷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沉沉地睡去了。 　　“大大爷，咱们，咱们村马上要通电了，您，您要不起来看一眼。”于大为眼圈通红，从破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大大爷，上面有官家的签字和盖章，您就看看呗？” 　　周围人看着于大为蹲在炕沿旁边，轻声跟已经离去的大大爷说话，有些年岁大的长辈受不了，背过身急忙擦着掉落出来的眼泪。 　　于老蔫也在旁边看着，实在不忍心见到儿子如此，扭头看了身侧于大盛一眼。 　　“大为，我爸他交代完后事就走了，你也别难过了，我相信他已经知道了。”于大盛上前将于大为扶起来，又把资料塞进了公文包里。 　　“还是没有赶上吗？”孙和民看到大大爷真的走了，浑身仿佛抽去了所有力气，随后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于槐，“你不是说能续命吗？你不是说喝了汤药就能给续命的吗！” 　　孙和民要不是因为大大爷在场，绝对会出手暴走对方，江湖庸医，狗屁大夫！ 　　就应该听他的，去大医院！别人没钱给大大爷看，他有！他来治！ 　　四大爷于槐面露羞愧，更多是则是无奈：“老大哥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执意要散掉那口气，也怨我学医不济，是我没用……” 　　“四大爷，是我爹自己的意思，跟您没关系。”一旁的于大智急忙安慰，避免再走一个，而后看着孙和民解释说：“孙大哥，真不怨任何人，我爸生性刚强，你也知道他的性子。” 　　孙和民情绪渐渐平复，有些歉意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去了屋外头。 　　于大为也跟着出去透透气，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站在当院里，背后在院墙下，目光望着门口，还记得前几天的晚上，跟着大大爷一边喝着烈酒，一边聊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心里面能一直记得别人对你的好，就算不在了偶尔脑子里也能回忆起，这就已经是很好了。”于老蔫从屋里出来，走到了大儿子身边。 　　“就是大为，你有啥难过的，早晚我们这些个老家伙都得有这么一天。”于大为的亲大爷于臣，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俩人身边。 　　他虽然年近六十，可体格雄壮，手掌厚重骨节粗大，沙包大的拳头环在胸前，宽厚的肩膀犹如山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个子比于大为矮上一些。 　　可浓眉大眼，完美比例的国字脸，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英俊帅气。 　　老于家这一支子爷仨，模样都犹如刀刻斧凿般，虽然在一个屯子里，可爷仨很少聚在一起。 　　主要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一点纠葛。 　　为了避免吵架，于臣这位大哥，主动把家安在了屯子把西边，跟于老蔫最东边形成了最远距离，这下子他就不信自家媳妇跟弟妹还能在吵起来。 　　果然是有效果的，自那以后，两家见面都少得可怜，可别提掐架了。 　　“大凤儿去呼市这么久，来过信儿吗？”于臣问。 　　“没，倒是老妹儿来信儿了，人挺好的。”于老蔫扭头看向大哥于臣，“你家小儿子在呼市又惹祸了，骑摩托把人家摊位撞了，赔了点钱。” 　　“是吗？老于家这帮崽子，没一个省心的。”于臣淡淡道。 　　于老蔫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亲儿子的事儿。 　　大哥这心大的，仿佛天下所有的事，都没办法让他掀起丝毫的情绪。 　　当年要不是他撺掇着大哥家的小儿子，跟自家老二一起去呼市，兴许现在还在屯子里窝着呢。 　　哪怕是没考上技校，可去城里见见世面，也比窝在屯子里强。 　　难怪大嫂天天跟他生气，大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万事不留心也挺好。 　　于老蔫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于老蔫这一辈有五个孩子，头一个出生的是大姐，然后是大哥于臣，再是他于老蔫，后面还有一个弟弟，最后一个就是呼市的那个妹妹了。 　　他们的大姐也在呼市，大姐是最无私的那一位，老妹儿如今能善待这几个侄子侄女，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当年大姐，在老妹儿最无助的时候，把她带到了呼市，大改变了老妹儿一辈子的人生。 　　当年大姐还经常遭到家暴，就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伸出援助之手帮一帮自己的妹子，于老蔫每次想到，都觉得自己不如大姐这般无私。 　　“我回家一趟。”于大为拿着公文包就要离开。 　　“去吧。”于老蔫也没说什么，有时候一个人静静也好。 　　于全大大爷的葬礼在两天后，日子是于大为家的老爷子于老蔫给看的，卜了三卦，最终确定三日后的巳时三刻。 　　再有于全本人命格为九星之一的破军星，五行属金，于老蔫特意在祖坟处瞧好了风水，左右偏移多少都测算好了，把压箱底的功夫全用出来了，争取给大哥一路送好。 　　一切准备就绪，合棺送人的那天，于家屯子里家家户户不论男女老少，全都站在门前目送着老于家最后一代家主离开。 　　【ps:感谢肾上弦老板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另: 　　（写于全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私心，用来纪念一下某个长辈） 第91章 老去与新生，不外如是 　　八人抬棺，大儿子于大盛抱着亲爹于全的遗照走在前面，老儿子于大智在后面撒钱，于大盛的儿子，于全的小孙子，跟在二人身边，三步一跪，一跪三叩首，就这样一直到了老于家的祖地。 　　非老于家的人，只能送到村口，就算是老于家的女人按照规矩也不能来祖地，其实祖地旁边就是大道，平日里多少个男男女女都路过，不过是守着一些往日的规矩罢了。 　　老于家人将于全大大爷的棺材放进去，填土，最后在新土上压一张黄纸，不过这件事有老一辈的人提出了异议，希望这事能由大为来弄。 　　年轻人都有些不解，别人家压纸都是亲儿子来弄，唯独几个老一辈人对这件事情格外坚持。 　　于大智跟于大盛都知道什么情况，二人也十分赞同，最后压纸的事儿便落到于大为头上。 　　于大为一边压纸嘴里一边念叨：“于全大大爷，您一路走好。” 　　随后便是摆祭品，烧纸，还是于大为主导，他感觉自己都快成了大大爷的亲儿子了。 　　最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于大为这才从画布包裹里，拿出一沓文件。 　　是手抄的村村通电的报告，厚厚的一沓。 　　那天回去以后，他就连夜把两份文件全都抄好了，就等着今天给大大爷送过去，好让他老人家知道，他为于家屯做的最后一件事没有白做，村子就快要通电了。 　　“大大爷，这是咱们村通电的名单确认书，您放心好了，要不了多久，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晚上再也不是黑漆漆一片了，未来一定是万家灯火，照亮夜空。”于大为将手里的手抄文件一张张烧掉。 　　旁边于大盛跟于大智都眼神落寞，两个人都不太受自家老爷子得意，一个挖空心思经商，可能力一般，一个胸无大志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早年混乱年代，俩人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听说那两个儿子才是自家亲爹的心头好，只可惜天妒英才，双双夭折。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们这个爹才不敢多管他们。 　　于大智蹲在一旁，将最后一点黄纸都烧给了亲爹：“爸，一路走好。对了，你小儿媳妇有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我知道您一定希望是个男孩，但我希望是个姑娘，姑娘好啊，姑娘就不用天天惹亲爹生气了，姑娘肯定比儿子更细心，更能知道爹需要啥，想要啥。” 　　于大为起身站在旁边，空气里的烧纸味和芳草香融合在一起钻入鼻孔，他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小时候闻了这个味道，屯子里总有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不过他也很矛盾，因为闻了这个味道，就意味着能有好吃的了。 　　小时候总是很纠结，长大以后他不会了。 　　相比吃席，果然熟悉的人走了，是更难受一些的。 　　三个人带着一个孩子走回屯子里一路无话，一直到于大智的小卖店，对方突然叫住了于大为。 　　没多久，便从屋子里拿出一个锡酒葫芦，隔空扔给了于大为：“给。” 　　“这不是你家老爷子送给你的吗？给我干嘛？”于大为诧异不已。 　　据说于全大大爷临死前给两个儿子交代好了遗产，后院的房子，自己的地，前后园子都给了大儿子，家里的仓房，还有仓房里的东西，包括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给了小儿子。 　　最后就是陪伴了于全大大爷一生的锡酒葫芦，临死前才默默拿出来，递给了自家小儿子。 　　说来说去，心里还是喜欢小儿子更多一些，大儿子那里，他家彪悍的媳妇肯定是减分项。 　　“我又不喝酒，放我这儿就浪费了。”于大智又把老爷子剩下的小帮个白酒递给了于大为，“那天晚上我就看出来了，伱小子未来肯定是个酒蒙子，干脆送你了。答应我别卖了就行。” 　　于大智其实还有个想法，这东西他见不得，如今只要看上一眼，犹如尖刀穿心一般难受。 　　他觉得如果是锡酒葫芦给于大为，老爷子绝对不会反对。 　　毕竟他那支宝贝锡酒葫芦，连他的亲孙子都不让碰，更是没人分享过他锡酒葫芦里的烈酒。 　　唯有一人，也只有一人。 　　这酒葫芦，他拿得起。 　　“好吧，答应你。走了，回家。”于大为抚摸着巴掌大的锡酒葫芦，将短小的红绳从腰带上下穿过，锡酒葫芦就这般挂在了腰间，一如平日里于全大大爷一样。 　　于大智站在门口望着于大为的背影，还有他腰间的锡酒葫芦，忽然心情好了一些，不，是好了很多。 　　下午，于大为坐在当院，观摩着锡酒葫芦，旁边韩静凡趴在桌子上，用老钢笔在那本泛黄的册子上安静的书写着什么，旁边是那个被打开的红木盒子。 　　于大为把大大爷给自己的铜钱和锡酒葫芦有拴在了一起，最后忍不住拔起葫芦塞轻轻抿了一口葫芦里还剩的酒，闭着眼睛慢慢将酒咽下。 　　辣，咋喝都是辣的。 　　“写好了。” 　　“这么快？我看看。”于大为一把拿过来老册子，旁边韩静凡看的直心疼，害怕一不小心把书册给弄碎了。 　　民国前三年，于全出生于…… 　　于大为一边读着从老一辈那里整理好的大大爷的故事，一边偶尔歇息下望着天空发呆，仿佛经历了大大爷所在的那个不平凡的时代。 　　家中富贵，拼死戒烟，抵抗外族，艰难求生，为华夏人在监狱传送情报，偷偷送走被关押的华夏尖端人才……很多的故事，只有一点点挖掘了解才知道，原来大大爷的一生如此精彩。 　　于大为最后将册子合上，上下两本迭放在一起放在了盒子里，最后的最后，将盒子里那枚独属于大大爷的晴天勋章，放在了册子的最上方。 　　“儿子好像醒了。”韩静凡敏锐的听到了儿子的哭声，放下钢笔转身快步从房东跑进了屋子里。 　　于大为抱着红木盒子，悠哉悠哉的仰望天空，这一刻不论是修车养车，什么也不想去想。 　　你看蔚蓝的天空是多么美。 　　有一片浓厚的白云，高高挂在晴朗的天空上。 　　它轻轻地在飘，风是它的旅行车，它好像有着自己的方向，应该是那世界的尽头。 　　———— 　　第二天，从老爷子家起床，于大为准备去镇上，昨晚跟老爷子又喝得酩酊大醉，一家人都在后院睡的。 　　酒量果然是练出来了，于大为明显感觉自己酒精适应程度变强了，喝了两杯散白，晕晕乎乎的，若是换了以前一杯白的都受不了。 　　这次老爷子要跟自己一起去，昨天聊起了小轮挖的事，于老蔫有些不放心，再加上如今村子里都知道要通电了，还知道这事跟于大为有关系，天天有人来于老蔫家问这问那。 　　问的他都烦死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躲清净去。 　　车头连带着车斗都拉走，车斗里面还有张云芹从园子里摘的菜，她知道人家段大海心地好，一直帮衬着自家大儿子，屯子里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就只能摘点菜表示一下。 　　还有园子里稍微有些熟了的李子（水果），张云芹也摘下来一些，拿过去用被子捂上几天就能彻底成熟了。 　　爷俩的工具已经提前放到了段大海那，如今也没什么可拿的，直接开着四轮车离开了屯子。 　　如今屯子里的人都在传，于大为干了大买卖，有说倒卖水果的，有说卖袜子的，还有的更离谱，说在镇子里给一个富婆打工，天天啥也不用干就给钱。 　　于大为全都不予理会，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这种东西是管不过来的，随他们去吧。 　　二人来到镇上，先去了一趟梁老板那，看看配件找到了多少。 　　梁老板看见于大为父子俩，一眼就认出了于老蔫，那叫一个热情，把平日里做的破皮老板椅子给于老蔫坐了，又给端茶倒水的。 　　这下子可把于老蔫搞蒙了。 　　也是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当年梁老板能进入农机配件这个行业，也跟于老蔫有关，当年在大队的时候，他还小，没啥事干，就凑过去免费听了几节课。 　　后来家里有点积蓄了，才弄了个配件店，这些年一家老小全靠这家店维持着，再有梁老板如今跟于大为的关系，把对方的爹奉为座上宾也未尝不可。 　　不过当于大为问起配件的时候，梁老板就好像哑巴了似的，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啥，最终只能是叹息一声老实交代，这些个配件不太好找。 　　真要找的话，得亲自去趟连城。 　　于大为犯了难，配件如果没有合适的，这车想要维修可是困难重重，难道自己要去趟连城看看？ 　　正想着，于老蔫提出了建议，他自己先帮着拆卸轮挖，让于大为去连城找好卖家直接发货。 　　正当三个人讨论的时候，梁老板这边收到最新消息，发动机配件找到了，而且是完整的PW40原装发动机组，二手破损的，在油城，有人出价三千块钱。 　　价格明显虚高，梁老板得到于大为信号以后，开始准备砍价，最终以一千五百块成交，对方还附带了保送服务。 　　于大为给梁老板竖起了大拇指，送给他一个砍价小能手称号。 　　【ps:感谢书友09801老板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92章 拆车 　　于大为回到废品回收站，如今正值夏天，芦河镇南北两条线的道路工程都在动工，外面租赁市场的工程车明显少了很多，能停在外面的只有零星几个，大多都是坏掉的。 　　有人看见了于大为，知道于大为是能修进口车的大师傅，急忙上前套近乎，想着让他便宜一点帮自己修修车。 　　于大为有自己的车要修，当然顾不上其他的人，对方开价太低，完全就是个学徒价，要不是自己还有点涵养，早把对方骂跑了。 　　段大海正在回收几个屯子里拉过来的废品车，看见于大为跟于家的老爷子，伸手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后便不再跟这父子俩客气，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于大为把车斗里面老妈拿过来的青菜，跟段大海知会了一声，带着老爷子进了屋子里。 　　夏天的时候不用炉子取暖了，小房子里的炉子就会显得特别碍事，开春的时候于大为就帮着段大哥，把炉子跟炉筒子全都卸掉了，等到了冬天再装上。 　　这边的家家户户每年都是这样做的。 　　至于做饭，在面外用砖头搭了个灶坑，上面放一口大铁锅，随便炖点啥都好吃，味道一点也不比小饭店里的差。 　　“爸，您先歇着，我去看看那台轮挖。”于大为把菜放在角落里，然后搬起墙根底下的工具箱就要往出走。 　　“歇啥歇，轮挖你之前不都已经看过了么，直接开拆！”老爷子从第二个绿皮工具箱里面拿出一套淡蓝色的工装，工装上面有很多洗不掉的黑色油污，想来从前应该是常穿着它修车。 　　“好好好，听您的。”于大为摇头苦笑，老爷子这急性子一般人比不了。 　　他抱着半人长的军用工具箱来到了轮挖面前，自己没有老爷子那般讲究，修车的衣服只要是干完活了，一看全都是油污就扔掉了，所以他一会得从废品堆里找一套破衣服。 　　至于老爷子就算是修车那也是板板整整，抱着自己的专属工具箱子，打开以后每一件工具虽然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但都被抹布擦得干干净净。 　　身上穿着的这套修车服，于大为如果记得没错，至少有五六年了，基本上每次修完车，老爷子都会把衣服放在热水里泡上，再用刀切下一小块胰子扔进水里，过了一天把修车服还有修车用的油手套都洗出来晾干。 　　对于老爷子这种一辈子节俭惯了的人，于大为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 　　他老妈还跟他说过，自家亲爹小时候穷，上学买不起笔，最后拿着酱杆棒棒前面插上一个别人用的废旧钢笔尖，一边沾墨水一边写……家里买不起纸的时候，甚至都是用仓库囤着的老黄纸练字。 　　这种爱学习的程度，于大为觉得自家老爹丝毫不比爱看书的媳妇差，但他不行，他无法理解这类真正爱学习的人。 　　“爸，一会你先卸外壳，我找点废品钢管焊两个三脚架。”于大为将工具箱放下提议，他还想嘱咐一下，一会拆的时候用什么扳手更快一些，不过看到老爷子回过头来不善的目光，想想还是算了吧。 　　其实老爷子这辈子对农机的研究非常深，但像这种挖掘机还有其他的工程机械拆卸的真不多。 　　大概也正因如此，他甚至能感受到老爷子跃跃欲试的感觉：“爸，累了就歇歇，别伤了身子。” 　　“知道了，墨迹。”于老蔫拿起24号扳手，开始拆卸驾驶室两侧的外盖的大螺丝。 　　段大海突然想到自己有几件破衣服，给了于大为。 　　于大为随便找了件花格子短袖，还有个破了洞的长裤，穿上以后就开始在垃圾堆里翻找钢管。 　　“你之前说的钢管我给伱找好了，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段大海送走了几个屯子里卖破烂的，转身来到于大为身边，带着对方来到了钢材的分拣区，伸手指着某处：“你看看那两根怎么样？” 　　之所以焊接三脚架，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吊配件，包括驾驶室，外壳，配种等等，这台PW40轮式挖掘机太小了，用吊车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 　　一个三脚架足以应对这台轮挖，不过三脚架的取材很有讲究，钢材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于大为随着段大哥的目光看去，墙角有两根钢管，直径有二十公分，长度十米左右，表面看上去很新，不论是大小还是长度，都让于大为眼前一亮。 　　“够不够，不够的话还有，一共十多根，都是上个月有人来找我卖的，这两根原本是我打算留着后期干点啥的，你要是用的话你就拿去用吧。”段大海其实也不太清楚于大为焊三脚架子需要多少材料，反正他这里肯定是不缺的，电焊机也有，虽然老了点但绝对能用。 　　“还得再用一根，段大哥，你这两根钢管太好了，我估摸着这次能弄个大的，到时候别说这台小轮挖了，修个大型的大挖掘机配件啥的也是足够用了。”于大为跟段大海一起，将钢管抬到了屋子门外，又从北墙那边抬过来两根，然后又连上了电焊机。 　　除此之外，于大为还需要一台切割机，专门用来切钢管用的，这个东西段大哥没有，他只能去求助一下附近的修理铺。 　　另一条街道修农机的师傅，也听说过于大为这位修进口挖掘机的大师傅，当即答应下来，把家里的切割机拿了出来。 　　于大为来这四轮车拉着切割机回到了废品回收站，各个方面的准备工作才算是做好。 　　米尺用来测算长度，按照于大为的想法，五米长的管子就够了，两根管子斜放在一小节管子处，将一小节管子和另外两根钢管焊死在一起。 　　于大为目测，举高大概能有个四米六左右，其中一根切成下来两小节，横在两根斜着的钢管下面，形成了一个真正的三角形。不过两侧的长钢管留出来一部分，三角形的两只角并没有封死。 　　如法炮制另一边三脚架，如此，就形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三脚架。 　　“管子下面得弄个滑轮，这样移动的时候更方便一些。”于大为想到便做，开始跟询问段大哥滑轮的事情，可惜没有。 　　最后还是求到了梁老板，从旁边五金店里弄来了几个大滑轮，被于大为焊死在了三脚架底下的四个脚上。 　　弄完了这一切，还差一个主钢管，这根主钢管起到的就是吊臂的作用，要能禁住硬，使用之前同一个型号的钢管肯定是不行的。 　　它需要从两个三脚架最顶端的圆管中穿过去，钢材堆里还真有这么一个钢管，成年男人的拳头粗细，长度三米左右，足够用了。 　　最后于大为将其中一个三脚架抬起来，于老爷子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跟段大海一起将单独的钢管插进三脚架最上方的那小节钢管里，穿出来以后，再用同样的办法穿过另一个三脚架。 　　如此一个自制的三脚吊架就彻底完成了。 　　于大为把切割机还了以后，开始跟老爹一起拆卸另一侧外壳，拆卸完也到了中午，吃过了午饭，他准备试试三脚吊架的水平。 　　因为如此大的三脚吊架非常重，只能一个人推左边的一个人推右边，将轮挖放在中间，最上方的横管正处于车顶的正上方。 　　上午在五金店拜托梁老板买滑轮的时候，顺带买了一个五吨重的倒链，两根钢丝绳，一长一短，还有四个卸扣。 　　卸扣这东西其实老爷子的工具箱里有，而且还有吊配件用的吊带，不过于大为感觉不论是吊带还是马蹄扣，年代都太古老了，再加上之前用它们一直修农机来着。 　　保险起见，于大为换上了新买的钢丝绳，用上了称重能达到两三吨的卸扣。 　　固定好驾驶室两侧以后，于大为挂上了倒链，一个钩子挂在了上方帮着钢管的帮着钢管的钢丝所伤，另一个挂钩直接挂在了驾驶室绑好的钢丝绳中间部位。 　　一切准备就绪，驾驶室四个角根本没有固定螺丝，所以直接往下拽倒链就行。 　　新焊接的巨大三脚吊架非常结实，当驾驶室被吊起来的时候，三脚架犹如两座山岳，伫立在小轮挖左右，看着自己的驾驶室被一点点吊起来摘走。 　　于大为跟段大海如法炮制，将三脚架缓慢往北推，一直推到北墙根底下，于大为这才放下倒链，最后在驾驶室两侧垫上木头方子，防止压坏了驾驶室本身，拆卸的第一步算是才完成。 　　随后爷俩又开始拆卸发动机，将发动机的一些连接线还有各个配件接口全部拆掉，如法炮制，小轮挖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心脏，被两边的大家伙一点点吊起来摘走。 　　有了新的发动机，老发动机就不要了，于大为直接送给段大海了，毕竟不能让人家白帮忙。 　　然后同样的拆卸步骤，小臂，大臂，铲斗，三处的油缸。分配器，小泵，这些不需要吊架，爷俩用力一抱直接抬走。 　　再之后是挖掘机的回转齿轮，液压油管，散热器等等。 　　全都拆卸了一遍，最后全车除了配重没动，就剩个空壳子了。 第93章 装机 　　拆车的时间仅仅用了两天，按照于大为的估计，怎么说也得个三四天时间。 　　实在是没办法，跟老爷子干活太卷了，对方好像一个无休无止永不停歇的拆车机器。 　　于大为真有些后悔带老爷子出来了，主要是怕他累伤了，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第三天的时候，于大为开始清洗小挖掘机的各部分，那些常年有油污的地方，于大为也都用刷子刷掉了，之后在安装的时候，也能避免因为脏损伤了配件。 　　发动机这边已经运到了废品回收站，于大为跟老爷子进行维修，拆卸，装配上新零件，最后增加了一步发动机单独测试。 　　方法也很简单，把发动机固定好，配上电瓶，柴油，搭火之后听声音就行了，这些只是老师傅的基础技能。 　　发动机比较小，所以比较好控制，于大为也能在启动的过程中，感受一下发动机的能动性到底怎么样，整个发动机缸体情况。 　　发动机修理完，随后是给PW40换泵胆，油管和分配器也都换了，不过没找到PW40型号的，拿小松同类型其他型号的分配器平替了一下。 　　回转齿轮没有问题，虽然也不是PW40的，但能用而且质量可以，于大为将回旋齿轮清洗干净以后晾在了一边。 　　第四天的时候，爷俩开始安装主体，发动机，液压泵，回转齿轮等等，至于大臂，小臂还有铲斗，零件没有到齐，可以在后面的时候弄。 　　四个轮胎于大为在昨天的时候也换掉了，轮胎的纹理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换上以后用起来也能安心一些。 　　之前卖给上一个买家的时候，对方肯定是为了故意做旧，将轮胎换成了常年干活快要废弃的那种，如今自己的车必须在各个方面都把好关。 　　晚上，梁老板又来送配件，顺便在段大海这蹭了个饭，于大为从早市上买了一只大鹅，如今车已经修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了，还剩下液压系统，大小臂的连接，以及调试。 　　这期间段大哥、老爷子都出了不少力，梁老板也是一趟趟不厌其烦地送件，于大为说什么也得犒劳犒劳大家。 　　老菜系了，东北铁锅炖大鹅。 　　段大海还有大半帮个的散白，于大为也就没再买酒，直接开始撸毛，正好有高度的散白，倒上半碗，点火，用燃起来的火焰烧烤着大鹅外表皮很难摘掉的细毛。 　　弄好了以后，剁块，鹅肝，鹅心，鹅血全都保留了，起锅放油鹅肉全部下锅煸，一直到锅里滋滋冒油，于大为放上各种调味料，加水，开始炖，一个小时后，又把土豆子，鹅肝鹅心放里，鹅血单独架在盖帘上蒸。 　　这之后，灶坑里就不需要加柴火了，小火慢炖，火苗小了就加上一点，一直到最后出锅。 　　于大为不会在锅里贴大饼子，回来的时候直接买的馒头。 　　虽然铁锅炖大鹅的本事也一般，但架不住鹅子是屯子里散养的大鹅，随便炖一炖香味就让外面来送垃圾的流连忘返。 　　几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 　　于大为的PW40轮挖自然成了重要话题，主要还是活源的事情，梁老板觉得这车收的值，就算没有活，回头卖了也能赚不少钱。 　　梁老板最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开始有条不紊地将农机配件换成挖掘机配件，手里头还有很多个供货商，有些甚至都能延伸到海外去。 　　是个做生意的料。 　　于大为对于这台小轮挖的定位也很清晰，就是配合三舅在村子通电这件事情上赚点钱，明后年还有个植树造林的项目，弄完了这两个项目，要是没活的话就卖掉也不是不行。 　　梁老板说大臂和小臂的配件可能还得两天，于大为倒也没着急，距离三舅用车的时间还早。 　　他随后跟老爷子商量了一下，明天回屯子看看，权当放两天假，不过走之前得去工地现场看看自己的老日立，还有两台阿克曼每周的例行检查。 　　这几台车很给力，这段时间没给自己闹什么幺蛾子，不然自己这边可能真有点忙不过来，只要有一台挖掘机需要维修，他就顾不上这台小轮挖。 　　翌日，于大为去了现场，常主管已经回来了，小白前两天回会分公司那边忙自己的事儿了。 　　看了一眼老日立，斧子把车保养的很好，就是档杆可能太老了，时间长了上面的塑胶圆球彻底裂开碎了，于大为灵机一动把四轮车的档杆冒摘下来，正好能按在老日立上。 　　自己回去的时候去老梁那再拿一个新的就行了，档杆这种都是小事，发动机，液压系统没出问题就行。 　　这段时间斧子心态好多了，而且明显能感觉比以前长了点肉，不过还是瘦瘦高高的。黄蛮的技术也在进步着，这算是给了于大为很大的信心。 　　毕竟有哪个养车的老板不希望能拥有一个像姚金斧这样的，懂保养、真正会开挖掘机的好师傅呢？ 　　两台阿克曼在例行检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吕师傅维修的那台阿克曼11的动力出现些问题，动力明显不足，跟上周比差太远了。 　　于大为连忙调试一下分配器，效果比之前好很多，但明显能感觉到这台挖掘机在干活的时候状态在下滑。 　　后来于大为灵机一动，从7号标段另一台开阿克曼的师傅叫过来，重新开这台，结果明显出现了变化，这台软弱无力的阿克曼干活速度开始加快。 　　常主管也看出了问题，原来的师傅干活太激进，动作幅度太大，挖的时候也不太掌握分寸，给这台挖掘机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而这个师傅明显幅度收敛了很多，动作自然而然也快了一些。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台阿克曼过不了太长时间，液压系统方面需要再做一次保养。 　　按照于大为的估算，应该能坚持到冬季来临，后期更换一下机油滤芯，调试一下分配器，电磁阀，如果再进一步的话，清洗一下油路也不是不行。 　　常主管让两个师傅多交流一下心得，也是侧面在提醒另一个师傅，技术再不过关可就要换人了。 　　于大为见没自己的事情了，扭头跟着老爹开着四轮车离开了。 　　忙了一大天，再从梁老板配件店里出来，已经接近五点了。 　　今天老妹于芳也放假，于大为跟老爷子反正也是回老屯，便去了镇上的中心学校等老妹放学了。 　　“爸，小妹出来了。”于大为坐在四轮车旁，指了一下远处从校门口推着自行车出来的于芳。 　　短发，穿着背带裤格子衫，斜挎着绿色的小书包，肉嘟嘟的小脸十分可爱，一双黑钻一样的眼睛十分好看。 　　唯一不美丽的就是，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生，两个人一前一后，男生明显讨好式的表情，一个劲儿的跟于芳找话题聊天。 　　原本老父亲于老蔫顺着于大为的目光看到老闺女后，满脸褶子摊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有段时间没看见老姑娘了。 　　大概是被她大嫂二年级水平还拼命学习的劲儿给刺激到了，今年周末放假就很少回家，为了拼上高中也是下定了决心。 　　然而还没等老父亲喊老闺女过来，整张笑脸在看见她旁边的男生以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额，什么狗皮膏药贴我老妹儿身上了。”于大为尴尬地收回了手，该死，早知道刚才就不伸手了，他咋这么欠呢。 　　“去把你老妹带过来，回家。”于老蔫瓮声瓮气的开口，表示此刻心情很不美丽。 　　“好。”于大为哪敢迟疑，快步挤开人群，朝着校门口走去，“老妹儿！” 　　“大哥！”于芳看见了大哥，两眼顿时放光，推着自行车快步跑到了于大为面前，“大哥，你咋来了呢。” 　　于芳前脚刚走到于大为身边，身后那小男生随后就到。 　　于大为接过家里的二八大杠，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子，这才看向自家老妹儿：“正好我跟咱爸今天也回屯子，一道把你拉回去了。” 　　“好！”于芳回头看了一眼男生，“我先走了，伱也别跟着我了，抓紧回家吧。” 　　“没事，我送你。”男生也不等于芳反驳，快速凑到于大为身边一把抓住对方的大手，“未来的大舅哥，闻名不如一见，我叫段小武，以后多多指教。” 　　于大为嘴角抽了抽，用力挣脱右手，皮笑肉不笑：“你好，真是个有趣的小孩。” 　　说完，领着老妹儿来到了四轮车这边，身后那位小男生果然跟到了这里，不过对方在看到老爷子那杀人般的眼神时，顿时怂了，打了声招呼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这小男生天中塌陷，人中短小，一看就是个短命鬼。”于老蔫目光幽幽的看着于芳，“老姑娘，以后少跟他接触听见没。” 　　“知道啦爹，是他总来烦我，又帮我值日，又帮我拎水桶啥的，我也不太好意思跟人家撕破脸。”于芳言语怯怯，她还是挺害怕严肃时候的老爸的。 　　于老蔫无语了，目光看向于大为：“傻愣着干啥，开车回家。” 　　于大为耸耸肩，将二八大杠仍在车斗里，开着四轮车朝屯子里走。 　　刚才他隐约间想到了什么事，结果被老爷子喊了一下子，全给忘了。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于大为也没在意，握紧方向盘，穿过人群和车道，下了老屯的土路。 第94章 你让我一个大手子给你修自行车？ 　　于大为在家歇息了一天，早晨喂了鸡鸭鹅狗猪之后，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后院，于大为抱着孩子，韩静凡怀里捧着本书。 　　平日里韩静凡也是这样，忙完了该忙的事，一有空就会看书，偶尔还会拿着老爷子送给她的那支老旧钢笔，在小卖店买回来的本子上写点东西，像日记又像散文。 　　老妹儿小芳一放假，就被二燕领出去浪了，老妈说这俩孩子吃过了早饭就不见踪影了。 　　如今在屯子里，像小芳这样上了初中还快要考高中的不多，大多都是像二燕这样，从小学念到初一初二就不念了的，仿佛是个死结一样。 　　于大为曾经偷偷问过二燕，没像小芳一样在学校里念书有没有很遗憾。 　　二燕却摇了摇头解释说，一方面真的是自己学习不好，从小到大都听不进去课，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学习，另一方面，老爸这些年为了二哥没少操心劳力，如今又干不了太重的活，就不想给家里平白无故增加负担。 　　于大为问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养车，虽然知道二燕确实不爱念书，可念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连她自己在未来去呼市的时候，也意识到了，所以一边打工一边攒钱念了个夜校，其中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大为不太想让二妹在经历一次这样的辛苦，又害怕打扰到她的人生轨迹。 　　毕竟上辈子这五个孩子里面，若论富裕肯定是老妹儿家，但若论谁家最幸福，肯定要数二妹家。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二妹都是哄着小沐雨长大的，陪着她嫂子坐月子，陪着她照顾孩子。 　　于大为要说不感激肯定是不可能，只是从前自己没心没肺，没有细想过，甚至上辈子自己离婚以后，还不停麻烦二燕照顾自己的小儿子，一直到小儿子考上大学，寒暑假还要送到二燕家里让她照顾着。 　　他这个傻妹妹也是一直无怨无悔。 　　所以每次给小芳带好吃的，回屯子的时候，于大为都会同样给二燕带一份，除此之外还会带一瓶她最喜欢吃的罐头，不过不好常吃，太甜了怕影响健康。 　　于大为躺在炕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外面忽然传来了几个小姑娘的嬉笑声，然后便听见小芳从外面跑进来大喊：“大哥大哥，你干嘛呢？” 　　“睡觉呢。”于大为听见老妹儿的声音后，翻了个身随即打起了呼噜。 　　“啊，你讨厌！你睡觉呢还跟我说话，伱骗人！”小芳现在已经展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伸出小手抓住于大为的脑袋，然后两条胳膊夹住脑袋，反手用手指上下掰开了于大为闭合的眼皮。 　　“哥，你现在都已经睁眼睛了，你说你是不是骗人？”小芳表情得意一笑。 　　“眼睛，啊，我的眼睛！”于大为被迫起身，双手捂着眼睛做出极其夸张的动作，“瞎了，以后你照顾我吧。” 　　“大哥！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于芳气得牙根痒痒，她鼓起腮帮子愤怒地盯着大哥。 　　于大为双手举过头顶：“不玩了，有什么事，说。” 　　二燕站跟在小芳身后进来，看见小沐雨以后，忍不住去朝小沐雨要抱抱。 　　小沐雨似乎发现了亲人，伸出双手朝着二燕就要去。 　　在二燕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姑娘，都是一个屯子里的人，有一个姓于一个姓田，两个姑娘以前在屯子里也见过于大为。 　　自从从爸妈口中听说于大为现在可有钱了，已经成了新的屯中首富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看于大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再加上于大为本来就体格健硕，剑眉星目，其中一个姓田的小姑娘，眼睛里明显参杂着别样的味道。 　　正值花开斗艳时，哪朵花儿不念春？ 　　只是随着年龄渐长，女孩变成了女人，终归会选择一位对等的男人，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哥，我自行车坏了，你帮我修一下呗？”小芳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自己刚才欺负了大哥，还要人家帮忙，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温柔一点，用手拍醒他？ 　　“呵呵，老妹儿啊。”于大为双手搭在小芳肩膀上，语重心长的开口：“你竟然让一个能修进口挖掘机的大手子，自降身份去给你修自行车，你真的很有想法呀。” 　　“唉呀！咱爸出去了，我又找不到他，明天我还得骑自行车上学呢！” 　　“不需要，明天我也去镇里，我四轮车送你。” 　　“可我也得骑自行车回家呀，我总得用自行车的呀！于大为！你帮不帮！”小芳恶狠狠的盯着他，像一只小母狗随时冲上去咬对方一口。 　　于大为翻身躺在炕上假寐：“不帮，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求人竟然这么横的。”（横heng，四声，可理解为无礼粗暴。） 　　于大为表示，这次说什么也要听几句好听的恭维话。 　　小芳傻眼了，看看炕头坐着的老妈，又看了看大嫂，发现两个人都只是笑笑不说，最后只能将目光求助般看向二姐。 　　二燕撇了撇嘴，明明是你自己找人帮忙还那么横，这能怪谁。 　　虽然想是这么想，可还是抱着小沐雨给小芳求情：“大哥，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她不就是这个性子么。” 　　“就是就是，好大哥，你就帮我修修呗，咱家的四轮车你都修过，你技术这么厉害，一台自行车肯定没问题！”小芳也掉转方向，连忙一记彩虹屁。 　　于大为强压着上扬的嘴角，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了炕：“唉，没办法，谁叫我有你这么个妹妹呢。” 　　韩静凡正准备翻书，可听到这句话便是真坐不住了，抬头目光扫了于大为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是真把老妹儿吓哭了，我看你怎么整。” 　　于大为当即脸一黑，媳妇儿，你不带这么拆台的呀！ 　　“好啊！于大为！你竟敢欺负你老妹儿，我于芳今天就跟你拼了！”小芳顿时恍然大悟，小拳拳在空气中抡起，朝着于大为的胸膛而去。 　　于大为伸出左手轻松抵住小芳的脑袋，另一只手扣了扣鼻子，目光淡然的看向两只小拳头如风火轮般在空气中挥舞：“再不停下，我可真就真不修了。” 　　“哼！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饶了你了。”小芳感觉跟对方身高力量差太多，明显无法给对方造成伤害，只能悻悻然收回手，但输人不输阵。只见她扬起小脑袋，抱着肩膀斜睨着于大为：“老于家的于大为，还不快去干活！”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虎丫头计较，来到当院四轮车旁，将四轮车里的二八大杠抬了下来，放下后轱辘旁边的脚撑，使得后轱辘完全悬空。 　　“自行车咋滴啦？”于大为开口询问。 　　“蹬起来越来越费尽了，还夹裤脚子，而且最近这座子也不知道为啥总硌屁股”小芳抱怨着 　　于大为闻言，心里有了计较。 　　这台老的不能在老的二八大杠，还是于老爷子当年去大队干活的时候用的，后来就在仓库放着，家里面老二骑过，他自己一直蹭姚金斧的自行车了。 　　他蹲下身看了一眼自行车的链条。 　　链条明显上锈严重，护链板跟链条之间都完全贴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这丫头蹬自行车的时候得有多费劲。 　　还有自行车座子已经卡不住了，下面支撑坐姿的铁管已经扎到了皮子上。座子上一圈图钉也全都吊了，都飞边子了。 　　“哥，你看啥呢？为啥不修啊？”小芳凑到于大为身边，双手托着腮十分不理解。 　　“没工具怎么修，咱家的工具都被我拿到镇上去了。” 　　“那咋整？” 　　于大为用下巴指了一下隔壁院子：“去二姐家借一下吧，我需要钳子，锤子，活口扳子，扁螺丝刀子，要是有图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我去吗？”小芳瞪着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难道要我这个八级修理大拿去吗？”于大为没好气翻了对方一眼。 　　“好好好，于大拿，你在这儿等着吧，我马上就回来。”小芳说完颠颠颠的翻过了隔壁院子的土墙，去了二姐家。 　　于大为也没闲着，去了趟老爷子家的仓房，找到了一小罐黄油，掀开盖子抹了一点，感觉润滑程度没问题，足够给自行车链条润一润了。 　　小芳没多久也回来了，双手抓着好几个工具，都快要拿不住了。 　　于大为见状也是无奈上前接过了工具，开始拆卸座子，链条挡板也就是护链板，座子是比较难弄的，先把它放一边。 　　他先把用钳子矫正挡板，然后把挡板平面一侧放在砖头上，用锤子轻轻砸平，比对了一下链条跟链条挡板之间的间隙，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将修好的挡板放到旁边。 　　这只是第一步，他还要清洗一下链条，用刷子把上面的锈迹尽可能的擦掉，然后用没用的抹布擦干，再抹上黄油。 　　但于大为很谨慎，黄油不敢抹太多，三两处的地方，只用了食指肚那般大小而已。 第95章 调试失败 　　“小气鬼，咱自家的东西你就给多抹点呗！”小芳蹲在一旁吵吵着。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黄油不像机油，抹太多容易粘脏东西，像什么草叶子，土路卡，甚至是你的裤脚子都能沾上你信不信？”于大为食指沾上黄油就要往对方裤子上抹。（作者语：土路卡，方言，土块、小土块的意思。） 　　“啊！”小芳见于大为欺负自己，急忙快速朝后躲闪，随手拿起螺丝刀摆出一副剑客的姿势，肉嘟嘟的小脸紧绷在一起：“何方宵小，竟敢如此张狂！” 　　还是小孩子会玩！拿螺丝刀当宝剑。 　　于大为嘴角勾勒，左手拿起活口扳手举止半空，右手食指向前虚空一点：“在下无意冒犯，奈何阁下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只好使出家传的功夫一阳指！得罪了！” 　　说着，于大为食指上的黄油，就朝着小芳同学肉嘟嘟的小脸点去。 　　“啊！不要啊！于大为伱这个大坏蛋！你要再欺负我，我就告诉爸妈去！”于芳见到黄油贴脸，瞬间破空，满院子狂奔。 　　两人打闹中，正赶上韩静凡带着小沐雨，还有二燕和另外两个女生出来，看到大哥哥逗弄自家的小妹妹都有些忍俊不禁。 　　小芳的性格开朗，直率，哪怕如今都快要考高中了，依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在韩静凡眼里，于大为更是如此，仿佛在他心里永远都住着一个未曾长大的少年。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最后还是回归到了修自行车上。 　　于大为将链条和护链板都处理好以后，难题就是自行车座。 　　他翻箱倒柜找出来两个新螺丝，重新固定了一下座子的高度，又把自行车多出来的管子锯掉一部分，保证老妹儿不会被凸出来的管子扎到屁股。 　　初步也就只能维修到这种程度，等今年夏天老妹儿上了高中，就不需要再骑自行车了，这个老家伙也算是光荣退伍了。 　　修好了自行车，于大为随后便是在家里躺平了。 　　他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只要回到屯子里没事情做，就去东家跑西家溜达吹牛逼。 　　或许是因为一直修车消耗体力的关系，他每次歇息的时间最喜欢的就是睡觉，然后就是抱着儿子，偶尔逗弄一下二燕和小芳。 　　说实话，上辈子他从不喜欢跟妹妹们接触，觉得她们太小，根本不懂如何跟自己快乐地沟通，可是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快乐，年龄虽然差了一些岁，可经历过的快乐是不变的。 　　下午于老蔫回来，手里拎着几包草药，是从四大爷于槐那里抓来的，于老蔫是个不欠人情的性子，很少去找四大爷抓药，但只要抓药，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同宗同源又能怎么样，难道不吃饭不活了？总得要赚钱养家。 　　于老蔫挺看不惯四哥教条迂腐遵守祖训的一面，还好有个既争气又头脑灵活的儿子。 　　于大为见老爷子回来，又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草药无奈摇头，肯定是腰疼病又犯了。 　　只是老爷子不认，非跟大家说，“最近身子虚，四哥让多补补。” 　　大家也都识趣的没有戳破。 　　就这样于大为在家歇了一天，平淡且繁琐的日常一天。 　　但于大为觉得，这样的生活，比上辈子自己忙而无为强多了。 　　第二天一早他一个人开车去镇子，至于老爷子，他没敢再让老爹跟着。 　　对方干了几天活以后，腰疼病肯定是又犯了，不过却一直在忍着并没有说。 　　老爷子是个不服输的人，昨晚喝了药，今早第一个起来，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准备继续跟大儿子去镇里。 　　于大为也是强行把老爷子留在家，自己去了镇上。 　　不过老爷子这种有病还坚持修车，这份精神被于大为领会到了，早晨当着大家的面，对于老蔫同志一顿猛夸。 　　夸得于老蔫下巴微微上扬有些迷失自己，最后在满足了面子工程后，才“勉为其难”的没有跟在于大为后面去镇里。 　　不过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如果需要他，随时叫他过去。 　　顺便还叮嘱了一下自家老闺女，“千万别跟你们班那个男同学走得太近。” 　　唉，当爹的有时候也是操碎了心。 　　俩人坐在四轮车上都是满口答应，一副老爷子的话都是金口玉言的表情，然后这才挥挥手告别众人离开了。 　　车上小芳化作无情的吐槽机器，开始疯狂吐槽老爹这几年的变化。 　　于大为将小妹送到学校，随后去了梁老板的配件店，打听一下剩下配件的情况。 　　好消息是，剩下的其他配件也都找到了，并且今天就能到。 　　坏消息是，又有几个不长眼的坐地起价。 　　于大为当时就拒绝了，直接拜托梁老板找国产平替的配件，他就还不信了，别人组装这台轮挖能发动，他为什么不行？ 　　等自己调试完让这台轮挖，顺便给它各个配件升个级，然后它给自己好好干个活不过分吧？ 　　好歹自己也是修车技术拉满的大师傅，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国产替代件目前的工艺水平有限，但于大为觉得如果调试好的话，正常去工作几个月绝对没有问题。 　　等到入冬的时候，各个工程都停下来了，到时候自己再好好检修一下就可以了。 　　对于小松PW40这台轮式挖掘机，如今跟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心脏算是换上了PW40自己的心脏。 　　原厂PW40的发动机，四缸，动力一般，但毕竟原车发动机，装好以后肯定在性能上更能发挥优势，这也是于大为首选原厂配件，次选其他平替配件的原因。 　　来到废品回收站的大院以后，继续重复着刷件儿、安装的工作，梁老板这次弄的平替配件很快，于大为花了两天时间，将大臂，小臂，铲斗等全部安装好，准备在第三天开始调试。 　　组装的轮式挖掘机跟原厂挖掘机有很大不同，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调试各个配件，就好像小男孩们玩的四驱车，陀螺，悠悠球一样，平替的件在换上之后，终归是要优先调试性能，才能判断是否达到了自己的预期。 　　晚上于大为绕着这台轮挖走了好几圈，起初他最担心的是轮式挖掘机前后桥，他怕当初卖给上一个车主的那位，在前后桥里用了劣质齿轮油。 　　特意在拆卸的过程中，把前后桥拆了，齿轮油放出来看看，确实不是什么好油，但也说得过去，至少干活什么不会影响齿轮之间的运转。 　　这算是给于大为捡了个便宜，但具体行走怎么样，他还没办法确定。 　　因为前后桥里面的齿轮也都是对方找其他牌子平替的，于大为虽然没看出什么问题，但机器在运转的时候，跟静置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拉出来遛遛，终归是不知道你是骡子是马。”于大为伸手拍了拍这台轮挖。 　　车身非常破，非常旧，跟九成新的驾驶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家伙，成了自己的。 　　于大为感慨完，开始收拾工具，很多工具都扔到了汽油盆里清洗，然后再用抹布擦干净放回到了工具箱中。 　　夜色渐渐遮蔽了明亮的天空，于大为赶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将车子所有会出现的问题，用扳手再次调整了一下，这才回去。 　　隔天，于大为在梁老板和段大海的见证下，坐在驾驶室拧动了右侧的钥匙，“突突突”三声，然后没了动静。 　　段大海：“……” 　　梁老板：“……” 　　于老弟不是让他俩来见证奇迹的吗？怎么“突突”两下就完了？ 　　驾驶室，于大为罕见有点紧张，右手捏紧了要是再次拧动，下一秒“突突突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时间要长了一些，然而没几秒钟又歇菜了。 　　“不应该呀。”于大为挠挠头，这才刚搭火就出问题，这狗东西不想干活了是吧。 　　于大为跳下车先是忍不住踹了挖掘机一脚，随后扭过身去电池仓看看是不是电瓶出了问题。 　　连接完好，没什么问题。 　　“大为，这车……”段大海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都在我意料之中。”于大为再次拉开车门上车，钥匙拔出来再插进去，“给老子着！” 　　“突突突突突！”发动机的声音由长变短，由慢开始变得急促，最后车身后面的消音器排烟管里冒出了大量的浓烟。 　　于大为看了一眼烟，发现是正常黑色，没有出现蓝烟，又听了一下发动机的动静，非常好！ 　　下方段大海跟梁老板也都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刚启动就出问题，不然也太尴尬了。 　　驾驶室里，于大为开始操纵轮挖前后行走，目前来讲尚可，没有太大问题。 　　随后再抬起大臂，小臂，发现抬起落下的时候大臂小臂软弱无力，于大为微微皱眉。 　　他心里先记下，随后从院子的另一边，又开着轮挖走回来，停到了原来维修的位置上。 　　他这才熄火下车。 　　梁老板朝驾驶室出来的于大为露出了大拇指：“可以呀！于师傅牛逼！” 　　于大为从驾驶室跳下来，走到工具箱里拿出两个梅花扳子，一个板扳子：“这才哪到哪呀。” 　　现在第一个问题已经出现了，这台轮挖的钥匙点火开关肯定多少有点问题，不过还好小事。 　　之前的点火器在外面耷拉着，于大为把点火器重新固定到原来位置上，再把导线梳理一下看看。 　　再有目前的大问题，平替后的液压系统不太好，压力上不去。 　　目前他手里又没有压力表，不太好判断具体是几个压，只能一点点调节溢流阀。 第96章 大功告成 　　于大为率先维修点火开关，梳理好导线固定好位置，再次点火，发动机仿佛受到了感召，快速启动，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确定了问题，之前的导线没有衔接太好，解决了点火开关，于大为开始调试大小臂。 　　在一次次调试，一次次开火关火的过程中，压力终于够了，于大为明显感觉车子变得非常有劲儿，不过他有点心虚，害怕压力太足，整个液压系统都给干废了，毕竟过犹不及。 　　于是又稍稍泄了点力，这才放心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于大为开始不断尝试轮挖的各种动作，就好像在教导一位舞女摆出各种高难度姿势一样。 　　虽然没有未来出现的各种仪器表的辅助，但于大为的双眼跟双手就代替了表，每次尝试之后，他都会拿扳手，在某个段大海和梁老板叫不出来的位置拧一拧。 　　有时候甚至直接拆卸掉某个位置，再用小扳手拆开内部重新维修调整，再缓慢安装。 　　梁老板还有事情要忙就没有多待，他以为于大为所说的调试，其实就是练练车就行了，原来还要有重新拆卸安装的过程，想要调试好估计没有个两三天肯定是不行的了。 　　“兄弟，我就先走了，有事叫我。”梁老板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废品回收站的大院。 　　“去忙吧，有事肯定会叫你的。”于大为蹲在地上处理压在纸壳子上面的分配器，刚拆下来的。 　　梁老板走后，段大海也开始了在院子里分拣垃圾，今天卖废品的也都不少，十里八乡也都知道段大海这边有个会修车的年轻人，天天捅咕车，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他们就已经看过对方修好一个大车了，如今又来了个小的，应该对这个年轻人来说也是轻松加如意。 　　但他们这次却错估了于大为的实力，光是调试过程中的拆卸，就不下八次。 　　于大为累的坐在轮胎上喝水的时候，他就在想，那个能组装这台轮挖的兄弟，绝对是个维修天才。 　　很多配件组他可都是用相对最好的，可依旧需要不停的调试，可那家伙呢，光是用一些快要报废的配件，就把这车给搞“活”了。 　　“有机会，一定要去定城，余水县见识见识。”于大为上辈子就听说余水县那边的修理师傅藏龙卧虎，个顶个的都是维修进口挖掘机的人才，可惜没去过。 　　他们县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在从事着挖掘机相关的产业，卖挖掘机配件的，倒买倒卖的渠道商，报废挖掘机的维修工等等…… 　　如今国外的挖掘机才引进了多少年，他们就已经形成了一条趋近完整的产业链。 　　于大为放下水缸子，继续开始维修调试。 　　一晃又过去三天，时间来到了七月初，整个这一年算是过去了一半。而就在今天，于大为的小轮挖终于像个脱了病号服痊愈的病人，开始在院子里帮着段大海分拣垃圾。 　　这算是于大为对小轮挖的综合测试。 　　小轮挖的铲斗虽然小，但抓起废旧物品来，比人的两只手强太多了，而且速度也不慢。 　　段大海也是没想到，垃圾站多了一台轮挖干活，效率竟然提高了这么多。 　　之前一二百斤的铁块，拿起来非常费劲，有时候更重的还得想办法再叫个人，现如今一个铲斗的事，就直接把铁块子挪走了。 　　中午两人围着大铁锅吃饭，段大海无比羡慕地看着不远处小轮挖：“大为，这小轮挖作用实在是太大了，今天一上午干的活，能抵过我三天干的。” 　　于大为呵呵一乐，指着轮挖：“这家伙不行，哥你要是真心想弄一台，还是得弄个履带的，因为轮胎的在咱们这个院子很容易扎胎，履带的就没有这个风险。” 　　“而且前面的铲斗也给它换了，换成电磁吸盘！”于大为回想着自己上辈子给一个垃圾场老板，维修那台卡特挖掘机的画面，人家小臂前面就是改装了一个特别大的电磁吸盘，非常好用！ 　　“啥？电磁吸盘还能安挖掘机身上？”段大海倒是见过电磁吸盘，那可是特别大的废品处理厂用的东西，两边巨大的架子，一个圆形的巨大吸盘就吊在中间位置，每次路过的时候他都胆战心惊的。 　　“有啥不能安的，未来挖掘机的用处会非常广泛，就比如农民吧，需要用挖掘机来挖水渠，做灌溉，还有直接拿挖掘机当吊车来用的呢。”于大为想了想，随后又指着远处小山高的废品说：“哥，只要在挖掘机铲斗的位置安装上电磁吸盘，那些个铁疙瘩，铁块子用电磁吸盘一吸，你一个人全都能搞定。” 　　“至于那些个非铁质类的，伱就直接用铲斗解决，那效率提高的不是一点半点，估摸要是真这么搞，以后你的这个院子都得干成厂子。” 　　于大为不断诱惑段大哥，想让对方彻底沉浸在废品回收的海洋里。 　　其实未来废品回收行业也不差，中间商赚差价的事儿，只要心细一点肯定是能赚钱的。 　　还有就是段大海真的矢志不渝的，坚定走着收废品这条路，未来面粉厂爆炸什么的就跟他没啥关系了。 　　不过于大为也不太敢干涉太多，重生了一次，他对命运看的比别人更重。 　　命运这个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更是无法揣测的。 　　老天爷赏了自己一次重生，他就绝不能给老天爷上眼药疯狂作死。 　　段大海一直沉默着，对于大为的话，偶尔也会忍不住点头，甚至是颇为赞同地看着对方。 　　只是于大为也看得出来，他表情里也有犹豫，尤其是沉吟的时候，时不时会看上废品堆一眼。 　　人做了一个职业太久，说句做够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吃过了饭，于大为继续帮段大海干活，轮挖在运转的过程中，各个系统也越发的默契。 　　之前有些运行堵塞的地方，在不断磨合中更加的顺滑。 　　前后左右的摆动，大臂和小臂之间的协调，以及铲斗的灵活翻转，这些东西已经彻底拜伏在于大为的技术之下，老老实实的听从于大为的安排。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轮挖的柴油都快用完了，这才结束一天的轮挖磨合。 　　有趣的是，干到最后，段大海院子里的废品已经全部处理完了，根本不需要再干了，最后还是于大为建议，帮段大海在院子里清理清理场地，刮刮地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轮挖经历了最后一次调试测试，终于完成了蜕变。 　　其中调试过程中的心酸辛苦，以及中途平替件报废等等一系列事情，虽然让于大为倍感压力，可真的调试好以后，看着轮挖能下地干活了，于大为竟然有了一种老父亲看孩子长大了的错觉。 　　“明天我就带你去项目部，千万别给我丢脸，好好在三舅面前表现一下。”于大为拍了拍轮挖大臂，转身进屋休息了。 　　他太累了，几乎沾炕上就睡着了。 　　从调试开始那天，他就没有再好好睡过觉，晚上的时候经常睡不着，走出屋子盯着轮挖一个劲儿的琢磨。 　　起初动力系统跟液压系统完全不配合，轮子动不动？动！可大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抬不起来。 　　大臂能不能抬起来？能！然后车不动弹了。 　　于大为要不是修车经验丰富，猜测可能是挡杆的问题，他甚至都要怀疑这车不会是出妖怪了吧，咋可能两套系统自己玩自己的呢，他上辈子就没见过。 　　还好，一切的不圆满是为了最后的圆满。 　　于大为隔天就把小轮挖送到了镇里三舅的项目部，并没有用大挂车帮着托运，而是直接提起大臂和小臂开走的。 　　这也是轮挖的一个优势，它不会给道路造成伤害，想去哪就去哪。 　　只是别嫌弃慢就行。 　　到了项目部，抬眼看见个秃头男人，正在指挥着一群人弄屋子的外立面，见到于大为以后，直接将对方拦了下来。 　　“哪里的？我们这目前不需要挖掘机，再说你这小破玩意也太小了点吧。”秃头男人面相丑陋，翻天的鼻子，吃尽四方的口，嘴唇厚重的仿佛过敏了一样。 　　于大为心想这家伙长得这么有特点，估计这辈子都得打光棍吧。 　　不过他还是下了车，表情笑呵呵的回应：“是三舅让我来的。” 　　“你三舅？”秃头男仔细打量了一下于大为一眼，没什么印象，估摸着就是个装腔作势的。 　　最近屯子里有不少知道这边有要开工的活，各种小包工头跑过来，壮着胆子就要找管事人。 　　攀什么关系都有，和领导是朋友的，是同村的，是领导干儿子的，还有领导是孩儿他爸的……今天又来了个找三舅的。 　　都特娘的是人才！ 　　秃头男人越看于大为越像那种装腔作势的，忍不住居高临下的身手拍拍对方肩膀：“兄弟，今天你四爷我心情好，开着你这个小破车抓紧走，项目部里所有项目，像你们这些个小瘪三想都别想了，知道不？” 　　于大为看着眼前这个秃头男人，个子不高，长相奇怪，他是怎么好意思在这威胁自己的呢？ 第97章 挖掘机报备完毕 　　他刚想跟对方好好讲讲道理，远处便急匆匆小跑过来个人。 　　这人于大为见过，穿的人模狗样的，挺着个大肚子，看到于大为跟秃头男起冲突的时候，眼神顿时变了变，一把拽开了秃头男。 　　“四秃子，你TM的瞎啊！这是三哥的大外甥，你拦着他干嘛！”齐大肚子反手推开秃头男后，看向于大为露出笑容，“别理他，你上次来的时候，他正看着车队呢。走，把车开进去。” 　　“啥玩意儿！三哥咋还有个大外甥呢！小妹不是生了个姑娘吗？”四秃子摸了摸圆溜溜反光的脑袋，阳光反射在他绝顶的脑袋上，略有几分刺眼。 　　“别在这哔哔赖赖，赶紧让大家抓紧干活，村子通电的名额确定下来，还不知道抓紧？”齐大肚子把四秃子拉扯到一边。 　　于大为也没管俩人拌嘴，上了车开着轮挖就朝里面走，穿过了前院中间的过道，来到后院停车场的位置，把车停在了一辆老式越野车旁边。 　　于大为眼睛一亮：“二舅的车，二舅来了？” 　　另一边四秃子看着小轮挖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大肚子：“老齐，到底啥情况？” 　　“伱以后见着他恭敬点，这是三个点名不用我负责的人。”齐大肚子手肘搭在对方肩膀上，声音降低了几个调，“这位如今可是有两台挖掘机的大老板，而且还是三哥的外甥，管理车队的时候，要是有他的车，别拿人家开刀。” 　　“我敢吗我呀。”四秃子明白了这层关系，心里有些发毛除此之外还略有几分震惊，“老齐，这小子才二十出头吧？哪来的钱能弄出两台挖掘机，就他那个小轮挖也得个五六万吧？” 　　“五六万？我给你五六万，你去给我买个能走能动的回来，回头我还请你吃大餐。”齐大肚子表情不屑，这什么眼神天天还管车队的人呢：“跟你讲，就这种轮挖北方不常见，但是在南方也不便宜，像这种二手的，至少也得个七八万起步，记住是起步！” 　　四秃子懵了，遥望着那台院里的小破轮挖，双眼闪动的全是满满震撼。 　　他平时管理的车队，里面翻斗车居多，用来拉砂石料的，挖掘机啥的二哥、三哥这俩人根本就没碰过。 　　他俩一直是以搞项目为主，顺带着做点砂石料的活，至于养车弄车什么，几个人加起来也没有能玩得转的。 　　他这个半吊子，到现在也只是会开翻斗子，你让他加机油他都不知道哪个口加。 　　“啥时候三哥他们有过这么有钱的大外甥了？”四秃子扭头看向齐大肚子，“他另一台也是轮挖吗？” 　　“不是，听三哥说是台老日立。”齐大肚子感叹道，“两台车加一起，估计这小子如今的身价至少三四十个吧。” 　　四秃子眼睛瞪圆了，心脏怦怦跳，这家伙年纪不大，这么有钱吗！ 　　这俩人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两台车从前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就好比过了气的明星，在于大为不断重新包装整改训练之下，才又重新回到了挖掘机这个顶流圈子。 　　于大为可不知道这俩人在谈论自己的身价，如果知道的一定会哭着握着两个人的手：“我TM的哪里富了，为了修这两台车，现在到处拉饥荒！试问哪个养车的能有我穷！” 　　也许这就是理解偏差，这也是为什么于大为重生一次为什么尽力低调。 　　别人的不理解，对自己而言有时候就是一种伤害。 　　“二舅！”于大为来到三舅的办公室，入眼还是那张铺了草垫子的弹簧床，只不过二舅跟三舅都坐在那正吃西瓜，他看见课桌上的半块西瓜眼睛一亮，“有西瓜！” 　　然后便不等二舅三舅答话，于大为直接跑到课桌前给自己掰了一块。 　　“看见没有，这小子见到西瓜比见到二舅三舅都亲。”二舅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调侃道。 　　三舅吃着西瓜看了于大为一眼，伸手指了一下墙角还剩的七八个西瓜：“回去拿走一个，剩下的今晚要分工人。” 　　“三舅大气！三舅天天开心，三舅天天快乐，三舅所有的好事都加倍！”于大为急忙放下手里的西瓜，伸出两根拇指给三舅大大的赞！ 　　饶是三舅如此有城府的人，也不禁深深皱起眉头，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他稍稍缓口气，指了一下旁边的二哥：“西瓜是你二舅买的。” 　　“二舅……”于大为眼睛一亮，刚要照搬照抄韩静凡的“小拜年”，却被对方制止了。 　　“停停停，真受不了你。”二舅急忙摆手，深吸了一口烟压压惊，然后回归正题，“轮挖整的咋样了？项目提前了，马上就动工，上面下来通知，要争取三个月之内把三个实验村接上电。” 　　“这么快？轮挖已经修理好了，就差给两位老板验车了。”于大为估算了一下，也就是在十月份之前完成第一批村村通。 　　“唉，前期拨款费劲，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然早在去年芦河镇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了。”二舅吸了口烟，一声叹息顺带着吐出烟气，“不过还好，三个村分别是你们河善村，芦河镇南边的十里堡村，还有我们那边的民权村。” 　　于大为深深感叹，民权那地方他可是知道的，距离镇上好几十里地，也真亏是二舅，不然民权村的名额果断会被砍掉。 　　“别废话了，吃完了西瓜，试试车。”三舅把西瓜皮扔进了泔水桶里，“你二舅总说你修车厉害，一会给我讲讲你这车是咋修的。” 　　“可以，没问题。”于大为继续跟西瓜奋斗，七月初就能有西瓜吃，这简直就是恩赐。 　　一般屯子里七月末到八月份，才有卖西瓜的西瓜车，挨家挨户的问买不买西瓜。 　　于大为今天算是见着了，吃了小半个西瓜，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两位舅舅去了后院。 　　车子开始启动的时候，齐大肚子和四秃子也来凑热闹了，估摸着是想一会找机会多跟于大为接触接触。 　　“老齐，你说真要是用了这小轮挖，到时候刨坑什么能赶上那些大家伙有劲儿吗？”四秃子抛出来一个不理解的问题。 　　齐大肚子摇了摇头，人家两个舅舅都没品头论足，你算个啥东西，简直心里没一点逼数。 　　果然旁边三舅斜瞥了四秃子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脑子呢？大肚子，你给他解释一下。” 　　“如果是挖坑，挖土，卸东西肯定是铲斗越大越好，但如果是插电线杆挖坑的话，肯定是小轮挖更有优势。”齐大肚子在三人面前侃侃而谈，“小轮挖不仅效率高，好转身，干活轻便，而且比正常大型挖掘机更省成本，更加容易调度。” 　　三舅点点头：“这次我们雇佣外来车的成本不会太高，小轮挖和小挖掘机就是我们用车的首选，深度两米左右的坑，小挖掘机完全够用了。” 　　于大为将车子开了一圈，又在几个人的注视下进行了一系列的抬大臂，小臂，旋转等常规动作。 　　之后于大为停下车，给二舅三舅讲述了一下维修的过程。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一脸平静，可是随着于大为说出组装车的具体细节，两个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齐大肚子跟四秃子更是瞪圆了眼睛，根本想象不到这车竟然是一堆零件的组合产品！ 　　“所以说，你这车这么丝滑的运转，其实还不是原厂原车，而是完完全全的改装车？”二舅嘴里叼着烟都差点没惊掉了。 　　“可以这么说。”于大为无奈的拍拍身后的车架子，“反正弄好它，费了不少劲，差点没给我熬吐血了。” 　　“厉害。”三舅都忍不住佩服了一句，这台轮挖刚才在运转的时候，他仔细看了很久。 　　不论是在各种操作，完全做到了不输于新车的感觉，这跟他在市里头看的那些个新车，在动作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就很可怕了，他可是知道于大为才花了八千多块钱收的这报废轮挖，这才短短几天，一周？两周？就把这车修成这个样子。 　　三舅心中有些惋惜，这要不是也算看着长大的外甥，他说什么也要把对方拉到自己身边。 　　他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二哥明知道对方修车技术了得，也没有这样做。 　　说明二哥特别希望于大为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最好是能跟他们哥俩相辅相成。 　　而目前来看，于大为养车似乎完全契合了二哥的初衷。 　　“不错，真不错！”二舅嘴里叼着烟，双手抚摸着这台PW40轮式挖掘机，“你要是把这家伙重新换个漆，翻个新，装作PW40估计卖出去10个问题不大。” 　　“先干活吧，等到了冬天看什么情况再说。”于大为不保准平替的国产配件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不过有了之前调试的过程，就等于数学题找到了正解，再换配件绝对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行，走去办公室，老三跟他签合同。”二舅满意一笑，这小子没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再看看旁边那俩玩意儿，一听到十万傻呆呆的站在那，都不会走道了。 　　ps:感谢书友51668老板的打赏，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98章 交付 　　“按照我们正常的定价，小型挖掘机是150一天，我给你两百一天。”三舅坐在椅子上，看到于大为要说话，伸手制止住：“之所以给你多加五十，是因为目前我们签约的挖掘机里，只有你的是轮挖，它的优势自然可以让它可以多赚五十，伱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且我打算让你的轮挖，专门负责从镇里到你们村的路线，不再雇佣其它的挖掘机了。”三舅表情严肃，“丑话说在前头，车如果坏了，我不扣你钱，但你必须要赶上工期，三个月之内一个坑都不能落。” 　　其实倒不是资金不足，而是附近找不到小挖掘机了，大挖掘机来干挖坑的活又实在太亏。 　　如今也只能委屈一下自家这个大外甥了。 　　二舅在旁边也插了一句：“大为，道路上是每五十米一个坑，屯子里是三十米，这个工作量也不小啊，千万不要让你的车出问题。” 　　于大为正襟危坐，脸上也没没有一点嬉皮笑脸，他望着两位舅舅认真点点头：“放心，我尽力不让车出问题，保证在工期之前填挖任务。” 　　很好，两位舅舅都很喜欢于大为这种风格，该开玩笑时开玩笑，该认真时一定要认认真真。 　　双方签过了合同，二舅重新点了一支烟：“对了，黄总让你日常养护的那两台阿克曼，其中一台好像有点问题，有时间的话一会跟我去现场看看，我马上也要去现场。” 　　“坏了？哪台坏了？”于大为心里咯噔一下，本以为处理完这台PW40轮挖的事情后，自己能回屯子休息几天，结果修路现场阿克曼挖掘机又出了问题。 　　“三号标段的那台，走路出问题了，怎么说呢。”二舅对机械方面的东西十分词穷，他轻吐烟气想了想，“就是有一条腿走路瘸了，走路现在就是一瘸一拐的。其它的都还好，也在正常干活。” 　　“常主管原本还想找你来着，不过好像他手头上有点急事就耽搁了。巧了，今天我看你了，一会你就跟我走吧，别因为关系不错就给人家添麻烦。”二舅语重心长的开口劝导。 　　“那是自然。”于大为认同点头，“二舅，一会先去段大海那边，咱俩拉上工具再过去。” 　　“没问题。” 　　随后，于大为混在项目部食堂吃了口饭，随后偷偷抱走了两个大西瓜，留下一脸无语的三舅。 　　“这小王八羔子。”三舅满脸黑线，最后苦笑着摇摇头。 　　从小到大不跟人外道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虽然损失了一个西瓜，但三舅并没放在心上，反而想起了他小时候跟大姐家的小儿子，一起给自家送粮食的事儿。（作者语[外道：见外的意思]） 　　当年那些个亲戚里道的，因为自家穷都躲得远远的，唯有大姐跟姐夫一有空就来看看他们家，可等他们哥俩有点出息了，家里也能吃饱穿暖了，这夫妻俩就再也没跟他们联系过。 　　前些日子二哥去了一趟，发现姐跟姐夫的日子过得一般，家里面九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大家子的口粮都靠着种地。 　　走的时候大哥给姐留了两千块钱，大姐死活不要。 　　三舅双手搭在窗户上，凝望着外面休息的工人陷入沉思良久。 　　于大为回到废品回收站，给好大哥扔了个西瓜，然后两箱子工具拿走一箱子常用的，放在了越野车后备箱里。 　　二人这才朝现场那边开去，到了现场于大为把第二个西瓜分给了斧子跟黄蛮。 　　然后又找到了常主管，对方正在处理一场工地事故，好像有人掉搅拌机里了。 　　于大为看了一眼，知道常主管估计没时间管自己这边，打了声招呼便让二舅带自己去了三号标段。 　　到了三号标段位置，于大为远远就看见那台沃尔沃阿克曼在工作，旋转铲土都正常，大臂小臂也很没有啥问题。 　　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这种情况就说明不是机器运转的关联问题，部分配件组出问题，维修起来时间成本要小很多。 　　“于师傅！”阿克曼上面的司机看见了于大为，急忙停下动作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这车行走出问题了？”于大为好奇询问。 　　“对，左边的行走有点问题，不过感觉问题不大。”司机师傅指了一下身边的这条履带，“我上车操作一下，您给看看。” 　　司机师傅先跟旁边的挖掘机师傅交流了一下，让对方忙帮替一下自己这边，转身这才上了挖掘机开始尝试行走。 　　“工具给你放这儿了。”二舅帮忙把后备箱工具拿出来放在了地上，“我得去看看我那边的情况，顺便去给老李上上眼药。” 　　二舅口中的老李，就是跟二舅一起竞争这条路标段的另一个包工头，如今搅拌机出事儿的地段就属于老李所在。 　　用二舅路上说的话来讲就是，“自己努力很关键，靠同行衬托同样也很重要，以后攀上八局这条线应该是稳了。” 　　“忙吧二舅，有啥事随时知会我！”于大为真诚一笑，双手抱起了工具箱。 　　“好！”二舅站在越野车旁，重新点了根烟，这才潇洒的上车调头离开。 　　于大为身后的阿克曼也开始行走了，不过对方行走的姿势确实不好描述，很怪异。 　　先是斜着来一下子，然后又正着来一下子，能看出来确实是左边履带的行走有问题，一卡一卡的。 　　“咋样于师傅，需要大修吗？”司机师傅从车上跳下来，表情有些紧张与忐忑，上面找他干活不是月结，跟大多数人一样日结。 　　车坏了，或者赶上天下雨了，这些个不能干活的日子，那就别想着赚钱了。 　　他其实不算是个成手，上次自己这台车就开出了一些个小故障，他又跟七号标段的那位师傅学了很多技巧，如今渐渐好起来了，可行走又有问题了。 　　开挖掘机赚的比别的多一些，要是好几天不干活，他得心疼死。 　　如今全看这位负责维修的大师傅咋说了，工地上都在传这位年纪不大的于师傅，可是镇里就那么几个能修进口挖掘机的存在，而且是八局专用的大师傅！ 　　对方的一句话就能判了这台车是生是死，他能不紧张吗。 　　“应该是行走马达或者是行走齿轮出问题了，大修不至于，配件如果调来的快，几个小时就能搞定。”于大为说完这些，明显能感觉到，旁边这位中年模样的司机师傅松了口气。 　　“我先拆开看看，确定了就可以让常主管联系白厂长发配件了。”于大为也不拖沓，打开工具，拿起重型扳手以及加长杆，开始拆卸大螺丝。 　　行走跟发动机是两个系统，如果拆发动机的话，需要等发动机冷却，不然着急拆卸会发生不可预测的风险。 　　而行走没事情，就算是活干的再久，也不会有温度过高这种现象。 　　于大为也没想到吕师傅这车这么爱出问题，不过之前他看过吕师傅的配件申请清单，上面没有行走马达的配件，也就是说其实对方当时觉得这台车的行走马达没有问题。 　　“大为，找出来什么问题了吗？”常主管这个时候也到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还有一个本夹。 　　“是行走齿轮坏了。”于大为拆下外盖以后，里面四个小齿轮出现在几人面前。 　　四个齿轮原本应该是环绕着中心齿轮转动的，如今四个里面有两个齿轮裂开了，齿子都碎了。 　　“难怪，这个齿轮之前应该是换过。”于大为将四个齿轮都拆了下来，中心齿轮同时也摘了出来，“这几个应该是同一时间换上的。” 　　“那这么说这些齿轮都有问题？”常主管走到于大为身边，蹲下身子盯着齿轮仔细看。 　　“不是，这套齿轮应该是原装进口的，问题不在这个上面。”于大为又看了一眼行走齿轮内部，看了一会，随后目光停留在了某处，伸出手指将那个地方的黑油沾了一点。 　　“应该是齿轮油的问题。”于大为食指跟拇指相互捻动，感觉这个油膜十分劣质，他忽然心里一沉。 　　既然这边的齿轮油有问题，另一侧的齿轮估摸着未来也会是同样遭遇。 　　“那，怎么说？”常主管茫然的看着于大为，别看他管着整个车队和人员，可对修车也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这个时候还得指着大为才行！ 　　“弄两套行走齿轮过来，两桶齿轮油，要沃尔沃专用的齿轮油。”于大为语气认真且严肃。 　　“两套？” 　　“对，如果是齿轮油的问题，另一边的行走齿轮估摸着也可能会有问题。”于大为目光看向阿克曼的另一侧履带，“到时候拆开看看，如果还能用，再把配件退回去，如果不行的话，一次性就全换了，不然后期还得再换，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常主管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立马答应下来，返回项目部就开始联系小白，让那边抓紧发件。 　　“于师傅，那这几天……”阿克曼的司机师傅目光看向于大为，想去落实心中那个答案。 　　“先休息两天吧。快的话，明天配件一到，再有你帮着我点，后天应该就能继续工作了。”于大为重新将外盖安装上，避免等待的时间脏物吹进里面。 　　“这个您放心，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帮您，咱们早点把这个车修上，我也能早点干上活。”司机师黝黑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于大为笑了笑：“放心吧，这种老车在中途干活的时候坏掉是常有的事，切记用的时候多保养保养，才能使得更长久。” 第99章 处理行走齿轮遗留下来的问题 　　于大为没有离开现场，他得等明天的配件，眼下没什么事情，便去了九号标段，看看那台老日立目前的工作情况。 　　关于开小轮挖的事情，于大为打算让黄蛮去试试，如今黄蛮也跟在斧子身边有段时间了，虽然没什么机械天赋，可对方干事很认真，交代的事情都会很努力完成。 　　他打算今天告诉黄蛮一声，也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到了中午于大为带着斧子跟黄蛮去了食堂，说出了自己改装轮挖的事情。 　　当黄蛮知道自己也拥有了一台可以开的勾机后，激动双手攥拳：“大为哥，我真的可以吗？可我现在转向还是有点转不明白。” 　　“没事，勤能补拙，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全都掌握了。”于大为看了一眼黄蛮肥硕的体格子，苦笑着说：“不过小轮挖的驾驶室很小，按照你现在的体格子做进去，估计会很憋屈。自己想办法减减肥吧。” 　　黄蛮属于个子偏高一些，身体肥胖的那种外形，PW40轮挖本身就很小，驾驶室跟那台日立比更是小的可怜，不过一个一百八十斤的人做进去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过黄蛮的体重，估摸着怎么也得两百多斤了，而且还是夏天，空间狭小的话，干活会非常难受。 　　“我努力。”黄蛮尴尬的挠了挠头，肥胖的脸上憨厚一笑。 　　“哥，指望他减肥，你还不如把驾驶室里的玻璃全拆了呢。”斧子边吃边调笑，“这小子干了这么长时间，天天汗布流水的，可你看看他从来到现在掉过一斤分量么。” 　　黄蛮听斧子哥这么说，也是苦笑着自爆：“我小时候就胖，以前班级里的同学都叫我黄胖子，这些年好像体重一直在增长，也没见掉下去过。” 　　于大为左手抓着馒头，右手拿着筷子无奈扶额：“真要是这样，估摸着还真得把玻璃拆下来，那台轮挖的驾驶室多说了能有1.2平米，加上座子，挡杆，踏板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可利用空间很小。” 　　“没事儿，大为哥，从今天开始我少吃！我减肥！”黄蛮如今是真的喜欢开挖掘机，仿佛守家的少年找到了志在四方的梦想，不论那台轮挖有多小，他黄蛮一定要争取到！ 　　“不用，拆个窗户玻璃而已，费不了多大功夫。”于大为用筷子将餐盘里最后一点豆芽夹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如今的豆芽都是食堂的师傅自己发的，哪有什么添加剂，当然做出来的量也不多，时间也会间隔很久。 　　能吃顿豆芽炒韭菜也是挺不容易的。 　　“伱大为哥说得对，这点事难不倒他这个大师傅。”斧子吃的不多，临了将餐盘里最后两块鸡肉加给了蛮子，“该吃吃该喝喝，凡事别往心里搁，减什么肥。” 　　“嗯嗯。”黄蛮咬了一口鸡肉，他笑的很开心。 　　好像从自己出生，就一直被人诟病，因为智商没达到正常人水平，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不一样的意味，他描述不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妈妈一直让自己不要在意，自己虽然表面答应，可又怎么能真的不在意。 　　那种眼神，就好像自己身上沾满了狗屎，别人看一眼都嫌恶心似的，每个人都选择敬而远之。 　　唯独堂哥，从小到大不那么看自己，像保护亲弟弟一样保护自己。 　　还有就是在这里，不论是大为哥还是斧子哥，在对待自己的时候，眼睛都很清澈，斧子哥平日会骂自己，同时也很照顾自己。 　　知道自己馋肉，爱吃肉，只要食堂有肉了，都会余下几块把肉分给自己。 　　“想什么呢？这鸡骨头让你唆了的，狗见了狗都得骂你。”于大为靠在椅背上，笑看着黄蛮。 　　“我就是很喜欢这里。”黄蛮认真的在想，并且认真的在回答。 　　于大为有些无语：“就这破地方也能值得你想，你看看你才待了几天，一个白净的领导专用司机，活活晒成了黑胖子。” 　　黄蛮只是傻乐，也不回话。 　　“对了，西瓜你们俩还没吃吧？”于大为看向斧子。 　　“没呢，让我们放车里了。”斧子一拍脑袋，“忘了拿回来了。” 　　“蛮子吃完以后，去把西瓜拿到咱们宿舍来，一会开吃。”于大为朝黄蛮嘱咐。 　　“好！”黄蛮起身快速跑了出去。 　　于大为跟斧子把餐盘收拾了一下，一前一后来到了食堂外，望着远处黄蛮的背影。 　　“这小子，那不是有路过的车么，也不说搭个顺风车。”于大为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斧子：“蛮子的技术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一百分他现在能拿多少分” 　　“唉，能有个六十分就不错了，到时候哥要有空，就多看着他点。”姚金斧望着黄蛮背影，眼神关切：“别看他跟咱俩笑呵呵的，其实他骨子里是个挺自卑的性子，而且不能着急，他只要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行，我心里有数了。基础的东西你教会了以后，总要单独拉出来练练，不然绝对没办法成长。”于大为其实对黄蛮之前多加照顾，大多都是因为黄丰仓这位大领导。 　　可随着相处，黄蛮听话、老实、说话不拐弯抹角，也没啥坏心眼子都挺讨于大为喜欢的。 　　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黄蛮，更像是一位年纪只有初中左右的小弟弟，心思单纯听之任之。 　　虽然培养起来很费劲，但如果成长起来，将会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大刀。 　　于大为也愿意花心力去培养。 　　二人回到了宿舍，还是姚金斧一直以来住着的这间，只不过屋子里多了个床铺。 　　于大为刚开始检修阿克曼的时候买的，自己之前的床铺给黄蛮住了。 　　没多久黄蛮便抱着西瓜回来了，先是把西瓜放在凉水里镇一镇，等到凉了以后再拿出来。 　　于大为原本还想叫上常主管一起，不过对方一直忙着工地的事，根本无暇分身，如此也就算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小白开着黑色大众过来了，后备箱里全是一箱子一箱子的配件，座椅上还有两桶齿轮油。 　　小白基本上就是放下东西便离开了，估摸着是分公司那边还有其他的事情准备让他做，这家伙最近明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于大为也同样不想耽搁修车的时间，简单的跟小白打了声招呼，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开玩笑。 　　阿克曼这台车每天达成的任务量是别的挖掘机的两倍，耽误一天其实也是在变相地耽误工期进程。 　　行走齿轮的拆卸与更换非常简单，主要保证两条原则就可以。 　　第一是干净，一定要非常干净，齿轮里面如果进入了杂质，哪怕是一些不起眼的颗粒，时间久了也容易让齿轮出现问题。 　　第二条就是齿轮油的更换，在更换之前要把之前所有齿轮油能接触到的地方，全部都清洗一遍，再重新安装，两边都是如此，最后才是加入齿轮油。 　　于大为将阿克曼左边的齿轮拆卸完，用汽油全方位地清洗干净，然后用干净的抹布，像擦拭璞玉一样轻轻擦掉上面的汽油与污垢，这才进行安装。 　　最后合上外盖，开始拆卸另一边的行走齿轮。 　　如于大为所料，另一边的行走齿轮磨得也快差不多了，果断换掉新的齿轮，重复之前的在另一边安装的动作，最后用公斤扳子拧紧每一颗螺丝。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开始跟司机师傅一起上齿轮油。 　　行走齿轮的齿轮油很好上，在行走马达的外盖上有三个螺丝孔，一个是排气孔，一个是观察孔，还有一个是排油孔。 　　将排油孔晾在一边别去管它，把观察孔和排气孔打开。 　　然后在最上方的排气孔里插入一根导管，放上漏斗，倒入齿轮油，一直到观察孔里有齿轮油冒出来，就可以停止加油了。 　　行走的齿轮油切记不能加满，不然就等于白修了。 　　于大为也不知道身旁的司机师傅会不会换齿轮油，总之还是耐心地交代了几句，毕竟如果真到换齿轮油的时候，恰好自己又不在，司机师傅如果会的话，绝对可以自己处理这种事情。 　　就比如姚金斧，斧子自从接管了那台老日立，像什么加黄油，更换齿轮油这种事，根本就没用于大为操过心。 　　对斧子来说，这些都属于基操。 　　处理完行走齿轮的问题，于大为开始坐上阿克曼的驾驶室准备试车。 　　启动的时候，二舅跟常主管恰巧路过，全都停下来等着看于大为修完之后，阿克曼是个什么状态。 　　于大为开始扒拉挡杆，阿克曼沉重的身躯开始慢慢向前移动，随后在于大为的操作下油门加大，移动的速度开始加快。 　　向前，向后，不停地尝试。如果之前这台阿克曼是个一条腿折了的瘸子，此时此刻完全变成了两条腿倒腾到飞起。 　　前面的小土包在于大为的操作下，也都轻松碾过去，毫无压力。 　　“搞定！”于大为将阿克曼开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对下面几个人笑嘻嘻的说完，扭头开始收拾起了工具。 　　出门好几天，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100章 拆掉PW的驾驶室玻璃 　　第100章 拆掉PW40的驾驶室玻璃 　　“你这个大外甥可真了不得，这种技术就算是大城市也少见。”常主管不假辞色地夸赞。 　　“换个配件罢了，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别的不说，就油城里面各种技术工人藏龙卧虎，毕竟是老工业基地，什么人才没有。”二舅双指夹烟，笑眯眯的看着常主管，语气和姿态都放的很低。 　　常主管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害怕一会再说些个什么，这家伙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最后又开始莫名其妙把自己捧起来。 　　侯万强这个人绝对是自己搞不定的存在，人情练达，做事滴水不漏，而且丝丝缕缕的细微之语，对方就能猜出自己的目的和意图。 　　前些天自家老爷子腿摔折了，侯万强竟然在自己临走之前就把多功能轮椅安排好了，并且说了句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成功让自己收下了轮椅。 　　老爷子坐了那台多功能轮椅，平日里就算一个人，自己也放心多了。 　　常主管也在无形中欠了侯万强一个小人情。 　　小小的人情无足轻重，可架不住次数多，现在的常主管几乎是被侯万强绑在了战车上，再加上于大为的这层关系。 　　常主管有什么好事，多多少少都会想着侯万强，对方的场地出了什么问题，小事情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涉及原则问题都无伤大雅。 　　“常主管，二舅，这边没啥事，我就先走了。”于大为表示最近很累，也想媳妇了。 　　“走吧，有什么事情我还找你的。”常主管笑着开口，领导那边的计划到如今进展的非常顺利，听说也有于大为一部分功劳。 　　“伱去宿舍那边等一下，一会我忙完了给你送到废品回收站去。”二舅扔掉了烟头，伸脚踩灭。 　　“谢谢二舅。”于大为露出笑脸，把沾满油污工具箱，好好用沾了汽油的抹布擦干净，这才放到二舅的越野汽车的后备厢。 　　常主管跟二舅开车先离开了，于大为则是去了宿舍那边等待。 　　休息中，帮着斧子跟黄蛮把他们住的宿舍好好收拾了一下，被子迭放好，洗脸的脸盆，清洗一下胰子盒，把地面的一些个垃圾扔掉。 　　他以前可是从不会干这种活的，最多就是随便扫扫就算了，可如今的他随着心态发生改变，对待一些个细琐的小事情，也开始变得重视起来。 　　是真的把修车时才会专注的细节，放到了生活中来，努力让自己的生活，以及周围的环境更加精致。 　　这也算是他在追求完美人生当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吧。 　　等二舅回来以后，于大为坐上了副驾，悄然地离开了斧子跟黄蛮的宿舍。 　　回到废品回收站，二舅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于大为看到段大海周围都是送废品的，忙得不可开交，他主动帮忙收拾废品，检查废品的里的东西。 　　有些个干久了的老油子，就是喜欢在废纸壳子里掸点水，还有些个更过分，直接在夹层里面塞土面子。 　　这些于大为在段大海这儿全都见识过，对此段大哥也表示无可奈何，这些人还都是往他这送废品的常客，也依旧这么干。 　　被揭穿了也不生气，下次还往他这儿送，段大海也只能费劲巴力地挨个拆开瞅瞅，别一个不小心自己收了东西，还得赔点。 　　处理完卖废品的大爷大妈，随后又来了几台三轮车，都是各村段大海的下游。 　　这些个人算是比较讲究生意原则的，废品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两个人忙到了天黑，于大为原本还打算今天赶在天黑之前到家的，估摸着是不行了。 　　如今村子里还没通电，四轮车的灯有跟没有差不多，天黑下来基本上就看不清啥了，如果有月亮那还好点。 　　今晚的月亮确实挺圆挺大，可于大为却不打算贪黑回去，家里面如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自己轮挖刚弄好，阿克曼也检修完了，老日立在斧子的照料下依旧坚挺。 　　眼下无事之后，浑身上下处处都透露着疲惫，不如在段大哥这休息一晚再走。 　　至于答应黄蛮拆卸驾驶室玻璃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事儿，明天走之前去一趟三舅那弄下来左右两片玻璃就行了，让它们形成空气对流。 　　梳理好计划以后，于大为便想着做口吃的，谁知段大海今天估摸着是赚了点小钱，叫上了梁老板，三人一起，去了隔壁的小菜馆。 　　一盘尖椒干豆腐，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最后来一份地道的小鸡儿炖蘑菇，配上店里面的人参蛇泡酒，三人喝得是满脸通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个人成了排解空虚寂寞的酒友，老段是有家不想回，于大为是有家不能回，至于梁老板则是个怕媳妇的，宁可住在配件店里，也不想被家里的婆娘管着。 　　东北有些女人，性格彪起来，连她们自己都害怕。 　　更别提天天受欺负的老公了。 　　梁老板曾经在酒后吐过真言，说如果自己有一天发达了！一定要弄个男性家暴庇护所，庇护整个东三省挨家暴的哥们弟兄，让所有东北彪老娘们儿知道，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于大为对此表示支持，男人嘛，总该有点真正的追求。 　　段大海则是无法理解，凭什么他们要逃到庇护所！ 　　于大为见过梁老板的媳妇儿，闻言偷偷跟段大海解释了几句，最后段大海不仅举双手支持梁老板，还要为梁老板捐款。 　　这一次喝酒，梁老板重提，段大哥在旁边支持安慰，于大为看着这俩人，脑子里则是在想自家的媳妇儿。 　　能在东北这片大地，认识这么一个可以说婉约的女孩子，真的不容易。 　　可惜遇到了当初那样一个自己，若是遇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她的生活一定会忙碌中带着惬意，完全就是她一直梦想的那样。 　　于大为轻轻抿了一口药酒，他好像真的有些想媳妇了。 　　第二天，于大为先去了项目部，将PW40改装的驾驶室玻璃拆掉，只拆掉了左右两边可以滑动的玻璃窗户，这样能保证通风，并且形成空气对流。 　　想来黄蛮在里面待着干活，一定能舒服很多，到时候再给他放一条毛巾，旁边还有个杯架，再给他弄个差不多大的茶缸子。 　　可以，他这个当老板的算是非常为员工考虑了。 　　于大为把拆下来的玻璃，拜托三舅放在了库房里。 　　这个临时组建的项目部，预计能存在很久，毕竟村村通电也算是个大工程，前期这三个村子的通电，两个小菜都算不上。 　　走之前，于大为突然被四秃子跟齐大肚子缠上了，俩人在他面前各种表现，对于大为更是一通夸赞，夸得于大为完全莫名其妙。 　　最后在齐大肚子跟四秃子热切的注视中，于大为有些慌张地开车离开了项目部。 　　“老齐，也不知道咱俩散发着的善意，他有没有感受到。”四秃子一直维持着僵硬的笑脸不曾落下。 　　“你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我的善意他肯定感受到了。”齐大肚子可是用了最含蓄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善意的。 　　路上于大为皱着眉头，有些没想明白三舅这俩手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个对自己猛劲儿的夸赞，都快把自己夸秃噜皮了。 　　另一个则是不说话，却一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 　　没错，自己肯定没有用错词汇，就是含情脉脉。 　　于大为一想到那个眼神，浑身上下就是一颤，尾巴根到脑瓜顶传来一阵恶寒。 　　“受不了，以后见到这俩人一定得离远点。”于大为觉得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好几天没回家，一开院门，狗剩子又开始耀武扬威地要跟自己掰扯掰扯，被于大为一脚踹的嗷嗷直叫。 　　“狗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认不清谁是主子，小心我宰了你吃肉！”于大为连脚步都没停，只是一阵言语和表情输出，就把狗剩子镇住了。 　　有些狗就这样，天生反骨仔，护食只是基础，真要是发起疯来，谁都不好使。 　　你要是不修理明白了，甚至都敢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进了屋，几日没见到的小沐雨，再见到老爹回来了，就开心的晃啊晃，二燕努力扶着小沐雨的身体两侧，跟着对方的节奏一上一下的保护着。 　　“回来啦？吃了吗？”韩静凡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用的都是小卖店里买来的作业本，笔的话还是那支裂开的破钢笔。 　　“在项目部的食堂吃过了。”于大为将右手的包袱放在炕上，打开以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只英雄钢笔，还有两瓶鸵鸟墨水，“回来的时候想起来你那支钢笔好像不行了，就买了个新的。” 　　“钢笔还能用的，咱家现在没什么家底儿了，买东西的时候再多考虑考虑。”韩静凡接过钢笔和墨水，委婉地劝诫说。 　　于大为望着自家媳妇漂亮的脸蛋，他这一刻很开心。 　　如果是上辈子的韩静凡，在自己如今都是外债的情况下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先是沉默，沉默着沉默着，最后是咆哮的爆发，将自己骂死。 　　“你家里面几个子儿不知道吗，你还买！欠了那么多的钱咋还啊！” 　　“于大为，你能不能为这个家好好想想，我跟你了十来年，你有一天正经过日子吗！” 　　“摊上你，我跟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很奇怪，于大为对于韩静凡上辈子骂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在当时他却一直当做耳旁风，最后永远都是摔门离开。 　　于大为又从包裹里拿出两本新书，是镇里书店刚到的，他坐到炕沿上，一并递给了韩静凡笑着说：“放心吧小凡，我心里有数。从今以后的每一刻，你都可以无条件相信你丈夫。” 　　“我信你。”韩静凡伸出双手接过了两本书甜蜜一笑。 　　“哥，你对嫂子可真好。”二燕眼巴巴的看着大哥。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从包裹里拿出一小塑料袋冰水：“去拿回家，别让你大侄子看见。” 　　“大哥最好了！我这就拿回去。”二燕将大侄子放在被子上，扭身抓紧塑料袋就开心的往家跑。 　　于大为对二燕的反应很满意，随后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凑到了韩静凡身边，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肢。 　　“呀！别这样，大白天的，孩子还没睡呢。” 　　“媳妇儿，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个抱抱。” 第101章 小芳中考结束，老妈给大家炖鸡汤喝 　　于大为在屯子里休息了几天，终于是把之前修车的疲惫一扫而空，忙完了修车的事情，他又去了一趟地里。 　　老爷子家的地跟自己家的地是一块照顾的，今年的雨水很少，五月跟六月初的时候，浇灌了两次水，如今的庄稼叶子还是有点发黄。 　　于大为站在田头，望着一米多高成群的苞米，秧苗长大了，如今四轮车是开不进去的，想要再浇点水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跟老爷子家的地还好，隔壁的地因为少浇了一次水，整片叶子都开始发黄了。 　　如今才七月中旬，苞米至少还得一个多月才彻底成熟，那个时候的玉米是晚玉米，颗粒饱满体形是整个生长周期之中最大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嘛…… 　　于大为双手抖落一下丝袋子，将袋口变大，一个猛子扎进了苞米地里。（作者语[丝袋子：和装尿素一样材质的袋子]） 　　七八月份的玉米正是嫩的时候，不论是用来烤着吃，还是煮着吃都可以。 　　屯子里家里面不论是有条件还是没条件的，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都会下地摘点玉米，或是自己家的，或是别人家地里的，随便摘个十根八根的，就算是种地的人家知道了也无所谓。 　　本身也没有几个钱的玩意儿。 　　于大为足足摘了大半丝袋子，然后双手将袋子口收紧，一把将苞米扛在了肩膀上，厚重的肩膀，强壮的体格，扛一袋子玉米对他来说跟玩似的。 　　到家以后，于大为先倒出来一半，留下另一半送到了后院儿老爷子家。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摘李子跟杏，成熟的杏是橘黄色的，吃起来酸酸甜甜，还有一点点粘。 　　如今老妹儿小芳考完试了，正放假在家，自己这几天也闲着没事，于大为就打算把大家都叫到前院去，炖小鸡吃。 　　前两天他就发现老爷子家有只老母鸡开始不下蛋了，他告诉完老妈，老妈就说这老母鸡天天吃这么多还不下蛋，不如杀了，赶上孩子们都在，熬一锅鸡汤给孩子们补补。 　　于大为当时就说，去自家院子弄，搭个灶子，家里的铁锅往上一放，等炖好了鸡汤，再弄上一点玉米跟土豆烤着吃。 　　老妈一听这倒也行，而老爷子对吃不太感冒，能有口吃的就行，于是听从了儿子跟老伴儿的安排，去院子里摘点李子、杏，再摘点韭菜，辣椒，茄子。 　　这个时候的茄子跟辣椒已经刚刚成熟，非常嫩，辣椒的外表皮用牙齿轻轻咬上一口，然后在嘴里慢慢咀嚼，会有一种特有的清香味。 　　不论是刚摘下来的青椒，还是黄瓜都是如此。 　　丰收的时候到了，于大为帮着老爷子摘菜，黄瓜、柿子、茄子、辣椒……一样都来一些。 　　最后在老妈家的酱缸里淘一碗大酱，一家几口人收拾收拾就去了前院。 　　“大哥，你啥时候会垒灶子了。”小芳双手抱着一碗大酱，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这对你大哥来说还叫事儿？这不是小菜一碟，一会再给你弄个于氏烧烤让伱尝尝。”于大为回头看了小芳一眼。 　　“就吹吧你，灶子里扔点苞米也叫烧烤？”小芳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鄙夷。 　　于大为呵呵一笑，一会非得让这个丫头惊掉下巴不可。 　　几个人来到了前院以后，于大为就开始忙着搭灶子，不需要太复杂，能架住锅，别四处冒烟就行。 　　爷俩忙活了一下午，中间的时候，于大为去仓子里找到了一个从段大哥那边拿回来的细钢丝网。 　　没有打磨机这样的工具，于大为便用钳子一点点掐成了灶子大小的正方形，然后拿去跟灶子比量了一下，发现正好可以放在上面。 　　等到灶子里的木头绊子烧的差不多的时候，没有大量的浓烟后，就可以架上钢丝网，用余热烤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而且也不是烤肉，烤点辣椒，玉米，大蒜，茄子这些，比烤肉好熟多了，完全不担心吃坏肚子的问题。 　　女人们下午都在房子的里屋炕上聊天，于大为家园子那边是一趟树林子，夏天的时候特别容易招风，凉风吹进农村干打垒的屋子里，凉快的叫人忍不住微眯着眼睛。 　　灶子搭成了以后，爷俩把老母鸡抹脖，鸡血倒在二大碗里，然后就该女人们出力了。 　　摘鸡毛，碗里倒上高度白酒，点燃烧掉摘不下去的细毛，再将整只鸡切成块，灶子底下开始烧火，起锅煲汤。 　　老妈为了让汤变得更加浓郁，从下午三点左右就开始弄一大锅的水开始炖，足足炖了三四个小时，原本一大锅的水，炖的只剩下一小盆左右，这个时候才算是炖好了。 　　火特别小的时候，于老蔫跟于大为随后把锅抬出来，放下钢丝网，女人们惊讶的目光中，于大为将切好的辣椒，土豆片，苞米段，茄子片，买回来的火腿肠等等全都放在了上面。 　　蘸料使用大酱跟一些个平时用的胡椒粉调的，反正喝汤是关键，他这个不伦不类的“于氏烧烤”也就图一乐。 　　众人坐在院子里，聊着家常，喝着鸡汤，闻着从灶子里飘散出来的炊烟，还有钢丝网上面特有的焦香味。 　　小芳第一个坐不住了，筷子夹起了一根火腿肠就吃了起来，然后便是双眼冒星星：“好吃！太好吃了！” 　　二燕闻言，也夹了一根，随后大家才发现，不只是烤肠，烤大蒜，烤茄子，烤辣椒，粘上一点点的酱料，味道也很与众不同。 　　于大为跟老爷子倒是没伸手，最多一人一根玉米棒子，就着一点白酒，然后便聊起最近在镇子里修车养车的事儿。 　　老爷子很喜欢听于大为修车的故事，就好像另一个自己同样奋战在第一线。 　　偶尔他也能给出修车的不同见解，也会让于大为在修车技能的思考中，打开一些不一样的认知。 　　“小芳，听说昨天有镇子里的老师来通知你了，你最后考到县里哪个中学了？”于大为跟老爷子聊完了自己的事，开始询问起了老妹儿的情况。 　　“额……班主任说我的成绩被六中录取了。”老妹抱着碗鸡汤，右手筷子夹起茄子正要往嘴里放，顿时觉得手里所有东西都有些不香了。 　　“六中啊……”于大为抿了口酒，眼中略有沉思。 　　县里如今一共就俩中学，一个是六中一个是一中，一中算是县里最好的中学了，能进入一中的，最起码能有百分之四五十的机会考上大学。 　　至于六中算是接收中下游的学生，不过同样有分数线控制，至于最终考上大学的学生，估摸着不足百分之二十。 　　如今大学这个学历还是很有价值的，村里面谁家要是出了个大学生，不亚于古时候有读书人考上了举人。 　　考上大学的人家，会放鞭炮不说，祖坟上面会插上旗子，走过路过的一看就知道，他们家出了个了不起的大学生。 　　“六中也挺好的，能考上高中就很不错了。”老妈张云芹见气氛不对，赶忙开口护着自家老姑娘。 　　“倒是可以，如今的六中管理很严格，而且一直是想着跟一中争一争第一的。”于大为坐在旁边，给出了一个非常中肯的评价。 　　只不过非常可惜的是，后来六中换了校长，然后整体的颓势越来越明显，后面的十几年里几乎就成了一中的陪衬。 　　不过也还好，老妹的人生不在于考的有多好，而在于去六中就会遇到那个人，如果真是一不小心干到了一中去，估计她这辈子得后悔死。 　　酒过三巡，老妈带着小孙子跟韩静凡等人陆陆续续退场了，二燕跟小芳一直在于大为身边央求着，啥时候能再弄一次这个烤的，实在是味道太不一样了，好吃！ 　　于大为敷衍的答应了两个丫头，然后就琢磨着如今自己的情况。 　　昨天他去了趟镇里取钱，六月份的佣金已经到账，一共一万四千多块钱，之前的时候老日立还耽误了几天，维修了一下，费用非常合理。 　　他先是去了配件店梁老板那，还了对方一万五千块钱，老日立的配件钱一共是三万，之前给了五千，如今又给了一万五，还剩下一万块钱。 　　日常哭穷的梁老板，这次也没放过继续哭穷的机会，就怕于大为有钱了把他这个赊配件的恩人给忘了。 　　于大为再三保证，有钱就给，肯定不会一直拖着的。 　　除此之外，这次从梁老板这里拿PW40轮挖的配件，一共花了两万，这次是现付没有欠款。 　　不过小白给的三万块钱也就花的差不多了。 　　这台PW40轮挖，总共算上配件用了三万来块钱，与那些个二手轮挖比，动不动十万左右的价格，于大为算是赚翻天了。 　　后期实在没有活了卖掉，保守估计随时进账八九万，简直不要太香。 　　只是自己如今委实有点惨，手里满打满算还剩下一千多块钱，之前老妈给韩静凡的三千块钱一直放在她手里，于大为没有动。 　　所以家里面所有家底加在一起，其实也就剩下四千来块钱。 　　还好，至少如今的家底跟屯子里普普通通人家的家底也差不多，在屯子里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至于斧子的工资，前些天斧子在听说自己买轮挖之后，便主动找到自己说，能猜测到于大为这边手头不宽裕，工资可以延后再开，他现在有吃有喝，在现场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于大为当时被感动的不行，心里想着年底的时候一定得多给斧子点奖金。 第102章 村村通电项目开工，收入到账 　　而且这次去镇子里，三舅已经通知自己后天开始动工了，三条路线同时进行，自己是一定要去现场看着点黄蛮的。 　　等到下个月佣金结算的时候，加上小轮挖的一天两百一个月六千，他的收入一个月就能达到两万一。如果不算上两台挖掘机的价值，这样的收入就算是放到芦河镇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自己，更何况是如今的村子里。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于大为总感觉自己越赚钱越穷，好像忙忙碌碌了这几个月手里还是那点老婆本，不过细想一下，自己如今是两台挖掘机的老板了，换在上辈子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上辈子足足用了十五六年的时间，才跟人家合伙买了一台挖掘机，还是借老姑的钱。 　　如今身上虽然还带着外债，可他丝毫不担心还不上，每个月有进账的收入，在未来，早晚有一天会抵消掉所有欠款。 　　于大为夜晚趁着大儿子熟睡，跟媳妇儿在炕上又温存了一会，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悄声闲聊。 　　“媳妇儿，你想不想去镇里生活？”于大为忽然转过头，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能清晰的看清韩静凡白皙的容颜，“你要是跟我去镇里的话，我就在镇里租个房子。” 　　“一定要去镇里吗？”韩静凡扭过头，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向对方。 　　“没有，决定权在你自己的手里，伱想去就去，如果不想去，我也会尊重你的。”于大为有过从前的教训以后，如今什么事情都会跟韩静凡商量着来。 　　上辈子如果不是于大为强行让老婆孩子，陪着自己去呼市，她一定不会因为自己不着家而更加焦虑，后期自己也不会跟对方闹到离婚的地步，甚至公司或许都不一定能倒闭。 　　尊重，夫妻之间一定要相互尊重，他会时不时的就在心里告诫自己。 　　“其实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你像二哥去镇里生活，而且还在粮库上班，表面光鲜亮丽，可我能看得出来，他的生活也并不轻松。”韩静凡跟于大为躺在一个被窝里，眼睛望着报纸糊过的棚顶，“粮库的工资一个月就那么多，估计连你一个月的零头都比不了，在镇上苦熬干修的，我感受不到快乐，真的还不如在屯子里养养鸡，养养鸭啥的。” 　　韩静凡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很好听，如今的她跟家里人说话比从前更放的开了，跟自己更是。 　　于大为很喜欢听韩静凡讲话，声音仿佛轻纱，摩挲着肌肤上会让人感觉格外舒服。 　　这是上辈子不曾有过的体验，于大为右手在被窝里攥着韩静凡的小手紧了几分，他很珍惜，真的很珍惜。 　　“听你的，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于大为转过身抱住了韩静凡，“其实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你从来都不喜欢城市生活，最爱的就是照顾自己家的菜园子，最喜欢的就是给家里面的猪啊，狗啊，鸡呀的喂食。” 　　“你喜欢安静中带着烟火气，不喜欢喧嚣里尽是孤独。” 　　韩静凡背靠于大为，娇小的脊背被对方宽厚的胸膛完全包裹，她静静地听着他在说话，直到最后一句让她浑身一颤，心脏在某一刻仿佛被击穿了一样悸动。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突然打开你的心房，走进了你的心里，在你的心田上种下一颗种子，并且在快速的发芽，长大。 　　韩静凡呼吸变得略微粗重，激动的心根本压抑不住，转过身子凝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疯狂的奉献出自己的吻。 　　此时此刻她与平日里温婉淡雅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大为感受着韩静凡传递给自己的热情，他努力去回应，努力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这辈子自己一定会好好爱她，好好的呵护她，绝不会再伤她的心，不给她带来一点伤害。 　　一夜无话。 　　第二天，于大为拖着发酸的身体，开着四轮车，不舍地离开了家。 　　他先是去九号标段的现场去接黄蛮，然后带着黄蛮去了三舅的项目部所在，在于大为的审视下，蛮子在驾驶室里成功把轮挖的指令都操作了一遍。 　　于大为这才放心地让他下午跟自己一起，开着车轮挖去河善村，项目明天启动，各个部门的设备必须要提前一天到位，这是齐大肚子交代的。 　　对于这些个传达的事情，三舅从来不出面，平时也很少以负责人自居，跟其他农民工一样，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干活。 　　用三舅的话来讲，没事儿的时候我自己再打份工，既能监视下面的人干活状态，又能拿双倍工资，何乐不为。 　　于大为闻言，只得给这位神人竖起大拇指，这想法工人听见了一定会默默流泪，不仅抢他们的活，还要变相地卷他们干活。 　　齐大肚子作为项目主管，施工的前一天，专门给这些雇佣设备的老板们开了个会。 　　别看平日私下对于大为客客气气，但一说起正事的时候，表情格外严肃，完全没有私下嘻嘻哈哈的样子，不仅谈吐清晰，而且雷厉风行，也难怪三舅这么放心把一堆烂摊子交给他来处理。 　　会上，主要就是重申一下签合同时候，合同上面的一些细节。 　　比如不论是挖掘机还是运输车，都不需要自己加油，他们公司会给免费加油，司机师傅的一日三餐没有，需要司机师傅们自己自行解决。 　　还有就是住宿问题，住宿的话镇子里的项目部，会给每一个师傅分一个员工宿舍，不过不建议大家每天都回去睡，因为夏天的时间很宝贵，镇子跟村子来回走动会很耽误时间。 　　齐大肚子建议老板们最好是能在村子里，给自家的师傅找好住处，或者是村委会也好，或者是其他地方也行，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回镇里住，只不过需要自己找交通工具，项目部这边没有专门接送的人员车辆。 　　这件事情引起了下面一些个老板的讨论，毕竟宿舍都准备了，连个接送车都没有，这不摆明了不想让人住在项目部么。 　　不过有些老板却也能理解，东北不像南方，一年四季都能干活，等到了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天地，土都冻实诚了，想要继续干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北方的机械工作有两个特点，一个是一般的工程机械使用寿命都非常长，而且二手转卖的价格，都很高。 　　第二就是工资不低，毕竟夏天的工资要把冬天不干活的那一部分算进去，不然冬天啥也不干全家都得喝西北风，所以相对干机械的，不论是司机师傅，还是维修的修理工，一般工资会稍微比南方高一点点。 　　于大为听了齐大肚子的话，心里也开始琢磨起了黄蛮住宿的问题，不过不论住在哪，镇里项目部的宿舍必须得给蛮子占上一个，齐大肚子也说了，每个师傅都有。 　　开完会，分好员工宿舍以后，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了，于大为打算吃完饭跟黄蛮一起午休一会，然后再就带着蛮子离开项目部。 　　结果自己吃完饭，就看见黄蛮坐在驾驶室里，兴奋的摆弄着驾驶室里的挡杆，杯架，旁边的小工具箱等等……像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儿，一点也不在乎烈日当空下的高温。 　　“这驾驶室比你斧子哥的老日立咋样？”于大为勾起嘴角走到了PW40轮挖旁边。 　　“比斧子哥的驾驶室好太多了，连杯架都有，这还挂着毛巾。”黄蛮扭头将毛巾从身旁铁钩子上拿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杯架上的水缸子，毛巾，都是我给你后配的，怕驾驶室太小，你干着干着中暑了。”于大为右手碰了一下驾驶室的外面的铁皮，一股刺痛感传来，烫得于大为快速收回了手。 　　“不会，这里头不热，这里面偶尔吹过一阵风，可凉快了。”黄蛮傻笑了两声，然后指了指棚顶，“除了脑瓜顶这块。” 　　于大为向后退了两步，观察了一下车顶：“没事，等我给你找点弄个黑色的网子架在上面就好了。” 　　说干就干，没东西可用直接找齐大肚子去，三舅肯定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搭理自己，齐大肚子肯定比三舅更知道那能找到黑色的网子，或者布料啥的。 　　果然，网格子没有，不过齐大肚子找了一块黑色的布料，项目部还有电焊和钢筋，直接找几段短钢筋，在棚顶上焊了四个钢筋棍，每一个棍上面又焊上一个螺丝帽。 　　最后一步就是用铁丝，将黑布的四个角跟四个螺丝帽绑在一起。 　　等黄蛮再上去的时候，脑瓜顶没了一点特别热的感觉。 　　大功告成！ 　　虽然看上去丑了点，算了，反正是自己的车，随便霍霍吧。 　　大不了冬天的时候，用角磨机再把四根棍拆了。 　　于大为不太在意自家挖掘机的外观，又不是为了卖，而且三舅跟二舅这两位老板，也知道这车性能如何，没必要浪费精力在外表上。 　　于大为之前也想过给车喷喷漆，像那台老日立似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 　　啥时候卖了再说也来得及。 第103章 拥军村上访官家？ 　　处理完顶棚的事，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于大为赶紧带着蛮子朝着河善村方向进发。 　　他在前面开着四轮车引路，黄蛮开着轮挖紧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到了河善村的一队兴隆屯。 　　对于蛮子的住处，于大为有一些想法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找河善村的村长孙和民了解一下情况。 　　上次于大为去过孙和民家，在兴隆屯把最东边那一块，他家旁边就是个大深坑，边上能看到平日倒泔水桶的痕迹，再往东边便是树林子映衬下的乡村大道了，路不算宽裕，但足够四轮车畅通无阻，这条路一直延伸到河善村的二队屯子。 　　于大为把四轮车开到门口，目光看了一眼孙和民家的大院子，光院子就有三亩地左右的面积，再加上房前房后两个园子，孙和民家整个房子的占地足足比别人家多了一大半。 　　“大为老弟，你咋来了呢？”孙和民在屋子里看见于大为开车四轮车到了家门口，急忙放下手里的本子，从屋子里快步走了出来。 　　“这不马上要开工了么，我带自家的兄弟过来认认门。”于大为笑着从车斗里拿出一袋子水果。 　　“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孙和民伸手接了过去，带着二人进了屋里，袋子里面的水果都是普通的水果梨子，他知道这东西没多少钱，也便安心的收下了。 　　进了屋以后，于大为也没有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希望孙老哥能给蛮子找个住的地方，哪怕花点钱也无所谓，并且也说明了外面的轮挖还有黄蛮跟自己的关系。 　　孙和民一听眼中带着惊讶，河善村可不比其他的村子，他们村子穷的裤衩子都得打补丁，这几个屯子，这几年就没听说谁混得好的。 　　有些个年轻人，包括自家的儿子因为村子里太穷，都出去打工了，大部分都去了沿海的连城。 　　谁知道于家屯竟然还有于大为这样深藏不露的人，孙和民心里忽然明悟了，难怪于全大大爷在临死前，会把族谱传给于大为，还有那枚象征着“钱为天下”的铜钱。 　　只是过眼云烟，往事休要再提，于大为如今生活过得很好，便是对大大爷最好的交代，一些个老于家流传下来的象征，也就真没那么重要了。 　　孙和民很高兴，本来还有些糟心事的他，脸上露出喜悦的之色，用力拍拍于大为的胳膊：“老于家人当如此！至于你给黄师傅找住的地方都是小事，我家里就我们老两口，西屋一直空着呢，就让他在我家睡。” 　　“孙老哥，这不好吧。”于大为原本的想法，是希望孙和民能让黄蛮住在村委会那边。 　　“有什么不好的，小黄师傅这不是给咱们挖坑埋电线杆么，这是在给咱们村出力，给他弄个住的地方，让他吃口热乎的饭我这个村长要是还做不了主，还不如趁早丢了这身份种地去了。”孙和民语气坚定，“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 　　于大为见孙老哥态度坚决，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那就麻烦孙老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自从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离开，家里就剩下我跟我老伴儿俩人，如今有小黄师傅住在这儿，日子还能多点生气儿。”孙和民笑呵呵的看着俩人。 　　于大为笑着看黄蛮：“蛮子，还不快谢谢孙老哥，孙老哥是咱们河善村的村长，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跟孙老哥说。” 　　“谢谢孙老哥。”黄蛮说。 　　“好好。”孙和民看向于大为，“大为，等晚上吃过饭再走，我让你老嫂子给伱整两个好菜。” 　　“行，我就不跟您老哥客气了。”于大为咧嘴呲个牙笑了起来。 　　于全大大爷在的时候便说过，孙和民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拿对方当自己人绝对门问题。 　　“客气啥，就当在自家一样。你们先呆着，我跟老婆子说一声去。”孙和民扭头跑出去，到后园子跟老婆子打了声招呼，回头看见于大为正站在房东阴影下笑看着他。 　　“咋出来了呢？是屋里太热了吗？”孙和民好奇看向于大为。 　　“刚来的时候，感觉您老好像有事儿，是村子的事儿吗？”于大为凑到孙和民身边。 　　“唉，还是村子里通电的事情。”孙和民在院子墙角搬了两张凳子，放在房东阴影处，“就这两天，隔壁的拥军（村）知道了咱们河善通电了，他们没有拿到名额，几个村里的领导都跑过来阴阳怪气来了，原本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今天上午我听说拥军村里，有人组织去了镇上的官家告状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万一真要有个调查什么的，就又是一堆麻烦事。”孙和民坐在凳子上无奈叹息，然后忍不住去屋里取出来烟簸萁，自己坐在凳子上开始卷起了旱烟。 　　他们能拿到这个通电的名额这个事情，孙和民倒是不怕查，怕就怕官家的人下来借着检查各种刁难，河善村本身是个穷乡僻壤，真经不起官家的那几张嘴。 　　“拥军村跟咱们河善一直不对付吗？”于大为伸手拿过白纸条，帮着孙老哥卷旱烟，捏一点烟丝放在长方形白纸条上，两根拇指慢慢的往上卷，他小时候经常给屯子里的长辈卷烟玩，熟得很。 　　“何止是不对付。”孙和民苦笑，“当初村落划分土地的时候，两个村子差点没打起来。最后还是大大爷出手，硬生生划走隔壁村子八百亩良田归给咱们村所有，那时候他们可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如今这些年拥军跟镇上是挨着的，离得近，便是近水楼台，家家户户都富裕了起来，比咱们河善强太多了，估摸着是想借这个机会来治治咱们。”孙和民眉头紧锁，将旱烟叼在嘴里，划动火柴点燃纸里包裹的烟丝，最后甩了甩火柴杆，将火柴熄灭。 　　“老哥，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于大为盯着自己手里的烟卷，眼中流露思索：“首先镇里那位话事人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毕竟这个事情是他同意了的，搞不好也会牵连到他。” 　　“再者，拥军这群人想要发难，村里的那些个带头的领导肯定会缩在暗处，怂恿或者指挥着村里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来找麻烦，理由呢？肯定还是要以河善村率先通电这个事作为切入点。” 　　“他们真要是敢干扰通电的项目，以我三舅的性格，估摸着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于大为朝孙和民轻笑两声，“别看我三舅黑黑瘦瘦，看着像极了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可他才是他们哥几个里面最小气的。” 　　于大为还有句话没说，是最狠，也是最护食，最护短的。 　　当年他们民权村，于大为去过不止一次，次次都能听到一句村里传的顺口溜：宁惹民权村千户，别惹侯老三半分！ 　　这凶名都是在三舅二十岁之前，拿两把菜刀砍出来的。 　　于大为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一个计划，不仅能让河善村安安稳稳的通上电，也能让自己顺顺利利地完成项目。 　　只要拥军那群人不死心，于大为绝对让他们知道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大为来啦！”孙和民的老伴儿，右手跨着大菜篮子走园子里走出来，篮子里面都是一些家常的青菜。 　　“来了，老嫂子，我家蛮子以后就给您添麻烦了。”于大为起身十分客气。 　　“麻烦啥，你别跟俺们家你孙大哥客气，都是自家人，有事你就说，咱俩都无条件支持你。”老嫂子的爹妈当年也受了老于家不少的庇护和恩惠，看见于大为打心眼里稀罕，跟看自家孩子差不多。 　　“嘿嘿。”于大为呲牙一笑，随后便跟着老两口进了屋。 　　孙和民晚上死活要杀只鸡，于大为跟蛮子拼死阻拦，不下蛋的老母鸡也就算了，毕竟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可下蛋的老母鸡价值不一样，没必要杀掉解馋。 　　晚饭的时候，三人都喝了点酒，孙和民聊起了这些年村子发展的不容易，每次去镇上开会，他都是被点名的那个，可他也毫无办法。 　　这几年收成不好，河善村名字上虽然有个河字，可周围百十里地哪有河的影子。 　　人家楚花村子挨着的就是河套，拥军挨着的是镇里，他们河善村除了年年干旱的土地，屁都没有。 　　好多个村里的年轻人，都不想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了，纷纷拎着包裹去了南方。 　　于大为看着孙和民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心里也是无奈，村里的领导人跟村子属于利益共同体，村子发展的好，领头的自然面上有光，甚至还能升到镇上工作。反之便像孙老哥这样，每天只能对着酒杯自怨自艾了。 　　这次河善村通电的事情，又成了镇子下面所有村子的众矢之的，老孙如今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河善村如果通了电以后，年轻人回流的几率很大，而且通了电以后，很多农用和家用的电器设备都可以引进，不论是生活还是在未来的工作中，电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河善村率先迈出通电这一步，发展便是比其他的村子快了一步。 第104章 车玻璃被人砸碎了？ 　　吃过了晚饭，已经七八点了，天也渐渐的黑了起来。 　　偶尔能听见别家的院门口，有女人在喊自家的孩子回家，有些着急的母亲开始满当街叫喊着自家孩子的乳名。 　　这个时候，村外面的那些地里，偶尔还是会有野狼，野兔的，甚至要是十分幸运，还有可能碰到黑瞎子。 　　记得自家大儿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靠近学校的地里就曾经蹦出来一个黑瞎子，黑灯瞎火的把人家牛圈里的老牛给吃了。 　　关键是吃你就好好吃，结果这黑瞎子只吃内脏，牛肉什么倒是给人家完好地剩下了。 　　那些个日子，黑瞎子不仅吃了牛，还吃了人，总之那一次河善村为了对付这只黑瞎子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于大为那时候还在油城打工还债，不过已经渐渐摸索到了人生的路——修车。 　　这件事，也是他回来之后才听说的。 　　临走的时候，于大为偷偷给蛮子留了三百块钱，这钱平日里在村子想吃啥买点啥都够了，如今自己一个人，也没有斧子帮忙害怕他不适应。 　　至于村长这边，他在临走前偷偷往他家被子里塞了两百，然后这才拉着村长走出院子，重点强调了一下蛮子的情况，可千万别给他家添麻烦。 　　而且于大为也说了，等后期电线拉到三队，四队那边的时候，就让蛮子住在村委会，因为村委会距离三队很近，距离四队于家屯也不远，到时候蛮子开着轮挖去工作也会方便很多。 　　于大为事无巨细地跟老村长交代了一通，这才安心开着四轮车回家。 　　东北跟南方不同的是，夏夜的风是凉的，冰冰凉凉的风吹到于大为略带微醺的脸上，让他逐渐清醒。 　　接下来的几天，他先是去了项目部跟三舅商量点事，在三舅首肯之后，他这才抽空去现场盯着蛮子工作。 　　刚开始的时候蛮子工作还不熟练，于大为便在一旁耐心教导，如何挖坑，如何将铲斗的角度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并不是角度越大越好。 　　毕竟老日立跟轮挖干的活不一样，于大为教黄蛮的时候多出了很多耐心。 　　渐渐地蛮子开始上手，也逐渐地掌握了挖坑、填埋等一些技能。 　　而电线杆在经过拥军村的时候，围观施工队施工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于大为在黄蛮熟悉了工作以后，并不是天天在现场，但每次他去找黄蛮的时候，都能看到村子里面那些个男男女女，看施工的这些工人目光不太友善。 　　偶尔也能看到有几个拥军村里的年轻人主动找黄蛮的麻烦，似乎看出黄蛮为人比较木讷，是个好欺负的主。 　　而黄蛮刚开始的时候听了大为哥的话，若是拥军村里有人找你麻烦，你先别理会他们，等次数多了伱再骂回去。 　　后来黄蛮被骂了五六次，心想大为哥要次数多，又忍了几天，结果这些家伙似乎找到了发泄口，开始天天骂黄蛮，骂完黄蛮又骂施工队。 　　黄蛮觉得差不多了，便带领着施工队一起骂拥军这些冒尖的年轻人。 　　一直到有一天，电线从拥军的主路彻底连到村外的大路时，老村长骑着二八大杠，匆匆忙忙地来到于家屯找到于大为。 　　他一进门就焦急的诉说：“大为，出事儿了，出大事了！” 　　“别着急，慢慢说。” 　　于大为赶紧把村长迎进屋，他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村长坐在炕沿上喝了口水，这才缓缓解释。 　　前一阵子拥军村子里的人，上访的结果并不成功。 　　之所以不给接电，官家给出的理由是拥军村有一部分居民，居住在地方过于偏僻和散乱，如果真的要接电的话，成本和时间都会大大增加，实在是不方便，但二期肯定会有拥军的。 　　镇上的领导也是好言相劝，并且还拿出了镇上的地图，专门指出了拥军村目前无法接电的根源所在。 　　可以说是给足了拥军所有人面子，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施工队路过时乱来。 　　而拥军村里的人见官家这边不松口，真就把气撒到包工队身上了。 　　前两次，有人晚上直接偷偷把电线给掐折了，白天有几个年轻人还疯狂骂人挖苦施工队。 　　施工队知道以后骂了两次，然后赶紧把电线给接上。 　　后来，来了一位大肚子领导，用十分严肃的口吻指责拥军村里面的人，让掐电线的人有种站出来。 　　拥军村里的人哪里会承认这个事儿，那位施工队的领导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警告了完以后不了了之了。 　　一段时间以后，拥军村里的人也都消停了不少。 　　可今天这群家伙突然丧心病狂起来，不仅把电线掐断了，还把电箱杆给锯了，还是晚上不知道啥时候弄得。 　　这事儿已经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镇里派出所都来人调查了。 　　“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是吧？”于大为笑呵呵的看着老村长。 　　“谁说不是呢，现在拥军跟施工队两方正对峙呢，我这次来就是让你抓紧去现场，小黄师傅这些日子跟拥军村的那群小伙子经常骂架！你抓紧过去，可千万别让小黄师傅受伤。”老村长表情有些急切。 　　黄蛮这小子智商不高，再加上那体格子，万一冲动打死了人咋整。他是希望于大为过去拦着点，别真出了人命啥的。 　　“时候差不多了。”于大为口中喃喃，随后他站起身：“走，咱俩现在就去现场，我估计三舅那边应该也要忍不住出手了。” 　　等于大为过去的时候，双方还在对峙，不过看两边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要打起来。 　　齐大肚子也在这边管理现场，见于大为来了，急忙走过去悄声开口：“你三舅让你把口子再开大点，他才好下场。” 　　于大为给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而后在齐大肚子耳边偷偷讲了几句。 　　之后齐大肚子就开始施展出他八面玲珑的一面，一边跟施工队的工人们沟通，一边跟派出所的人解释，最后又安抚住了拥军村里的男女老少。 　　好像事情就这般平静的结束了，齐大肚子见各方都已经平息了怒火，也就离开了。 　　临走之前，齐大肚子给了于大为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 　　于大为淡淡一笑，也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人啊，最喜欢的就是挑软柿子捏。 　　果然每过多久，经常欺负黄蛮的三个人又出现了，其中一个板寸年轻人一把抓着车门，站到了轮挖车门边上，黄蛮先是看了一眼远处于大为，见大为哥点头后。 　　他停下车，一脚将对方踹飞出去，跟刚开始唯唯诺诺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板寸年轻人划出了一到抛物线，撞到了下面的土堆上，另外两个人见状，也都围了过来，不过见黄蛮气势汹汹的，又都不敢上前，害怕跟他们小伙伴一样在被踹飞出去。 　　最有其中一人想出了办法，拿起石头就朝黄蛮车里砸，轮挖驾驶室的几块玻璃全都被砸碎了。 　　黄蛮也不敢他们硬抗，跳下车躲避着，一直到几个人发泄完离开。 　　属于他的剧本也就结束了。 　　反正他一切的行为都是按照大为哥吩咐做的，他其实也不明白这么做是要干啥，反正听就对了。 　　然后上车，他清理了一下玻璃，该干活干活。 　　砸玻璃这件事情，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包括其他邻村的，这些天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呆着。 　　发生这一幕的时候，大部分几乎都没走。 　　“接下来有这三人好果子吃了。”于大为嘴角带着几分嘲弄与冷笑。 　　按照他的想法，也就一个两个人不知死活的冒头，没想到拥军村里的人倒是异常团结。 　　不过也好，自己的车“受伤了”，不过“医药费”肯定会赔得更多。 　　到时候就看三舅怎么来收尾了。 　　于大为之前便已经跟三舅通过气儿了，将拥军村上访和对工程的威胁都说了一遍。 　　于大为随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而三舅听完，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人都是会欺软怕硬的。”这句话便是三舅说出来的。 　　然后三舅便教于大为，如何让黄蛮这个人作为诱饵，去引导他们露出人性丑恶的一面。 　　这之后于大为再次跟黄蛮交代了一下剧本，几乎是将三舅说的每一个步骤，于大为都告诉给了黄蛮。 　　黄蛮虽然对事情理解不上去，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是完全记住了大为哥交代的每一个细节。 　　如此便有了今天的局面。 　　于大为猜想，按照三舅的性格，不把拥军村扒层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想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看，接下来三舅究竟会如何收场。 　　黄蛮又完成了一段工程以后，便开着轮挖开心地跟着大为哥回到了老村长家。 　　他高兴有两个方面，第一是今天这一脚踹的真解气，把这些天的憋屈全踹出去了。 　　第二则是完美地完成了大为哥的嘱托，没给大为哥丢脸。 　　以后再见到堂哥的时候，他也能有个吹嘘的事情了。 　　“想啥呢，还不快下车吃饭。”于大为拍了拍四处漏风的驾驶室，“过两天就给你把玻璃弄上。” 　　“不用，大为哥。我觉得这样挺好，凉快。”黄蛮胖胖的圆脸，露出大大的笑容。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真拿你没辙，我看到时候下雨你怎么办。” 　　“没事啊，凉快！” 　　于大为：“……” 　　“打黄油了吗？” 　　“打了，回来之前都打完了，我一会再检查一遍。”黄蛮说。 　　“不用，记得打黄油就行，黄油枪放驾驶室也丢不了，别天天走哪带哪。”于大为跟着黄蛮并肩而行。 　　“这东西天天用，没了找起来太麻烦了，斧子哥让我天天别落下它。”黄蛮表示很无辜。 　　“行吧，我是犟不过你这个犟种。” 第105章 三舅出手 　　拥军村砸车的事情又发酵了几天，之后有人发现了不对，平日里经常在拥军村子的三个街溜子突然不见了。 　　他们家里面的人都开始疯狂寻找，最后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最终也不知道是谁授的意，拥军村这些个村民将于大为的挖掘机团团围住，包括干活的那些个工人，非说是他们害死了他们村子里的年轻小伙。 　　于大为这天正好在场，望着怒气冲冲将自己这些人围住的村民，他眉头紧紧皱起，想不明白三舅到底在搞什么。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就是你们把我儿子给绑起来的，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老娘我跟你们拼了！”一位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就朝着一个工人冲了上去，披头散发的抓着对方的脖领子。 　　“TMD！真TM是给伱们脸了，把这女的拽走！”工人里有个小主管再也忍不住，叫着一群人就冲了上去，要把妇女给拉开。 　　“这是在欺负我们村的人！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欺负咱们，干死他们！”拥军村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然后最前面的又有两个妇女，带着一大群人也冲了上去，跟通电的这些个工人扭打在了一起！ 　　于大为见事情不对，害怕蛮子被人揍了，急忙将他从挖掘机驾驶室里面拽了出来，俩人快速跑进了不远处的壕沟里躲起来了。 　　“大为哥，不帮一下吗？”黄蛮表示上次还没打够，还想把那三个人的老娘也给揍一顿才解恨。 　　“虎啊！这TM这么多人，万一有失手打死的，咱俩都得跟着交代在这。”于大为翻了个白眼，“等着吧，肯定有人来收拾烂摊子。” 　　果然，没过多久，一伙人开着两辆绿色212冲到了大混战的众人冲了过来，两辆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不仅没减，反而朝人群加速了一下。 　　这一下子，顿时吓得厮打的人群抱头鼠窜，最终两辆212稳稳地停在了两拨人中间。 　　随后下来一行人，其中一位被车上几个人环绕着，正是又黑又瘦的三舅——侯万山。 　　三舅观察了一下两边的情况，其中有一位工人半张脸都被抓花了，道道血痕老远清晰可见。 　　侯万山扭头看向拥军村的村民，慢慢朝这些人靠近。 　　周围的几个人也全都跟在他身后，这些人里有四秃子，齐大肚子，还有四五个高矮不一的人，每个人都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尤其是那一双双眼睛，全都不善地盯着拥军村的村民。 　　这一刻，周围死一般寂静， 　　侯万山等人走过来的时候，那股子气势就有些让拥军村的村民打怵。 　　在屯子里生活怎么多年，啥人能得罪，啥人不能得罪，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大家大多都遵循一个原则，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 　　这几个人身上都有着一股子不要命的感觉，每个人都像极了亡命徒，这样的人便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试问谁敢惹。 　　刚才叫唤着最欢的那位中年妇女，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目光恶狠狠的盯着侯万山，她能在拥军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啥场面没见过，也不是个吃素的！ 　　就这几个地痞流氓，真还能吓到她？！ 　　“谁把我工人抓伤的？”三舅目光幽冷的扫过前排每一个人，大家都下意识把脑袋别过去，唯有一个女人，恶意满满的盯着他。 　　“是你吗？”三舅又问，声音一如刚才般冷漠。 　　“是你娘我！咋的吧！乖儿子！”中年妇女咧着黄牙，脸上的黑痣随着嘴角勾动向上一抖，做足了挑衅姿态——真当老娘怕你呀！她身后站着这么多同村人，动她一个试试！ 　　“拖到壕沟里，腿打折。”三舅冷淡的口气，仿佛在交代吃饭喝水般自然。 　　对面拥军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干工程的大老板这么无所顾忌？！ 　　然而就在他们费解的时候，下一秒，四秃子仿佛化身野兽一样，一把掐住这悍妇的脖颈子，反手揪起头发一脚给她踹到了壕沟里！ 　　“马勒个蛋的！老子早看你不爽了！敢跟我三哥这么说话，你是第一个！”四秃子虬龙般的肌肉，在阳光下异常乍眼，别说是个女人，就算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想要挣脱对方估计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打人啦！打人啦！啊！”女人在壕沟里痛苦的哀嚎一声，声音里夹杂着无比的惊惧，仿佛碰到了地狱里的恶魔。 　　周围人听到了铁棍敲碎什么声音，拥军村子的所有人终于品尝了恐惧的滋味，也顾不得谁挨打了，谁没被打，四散着就要逃跑。 　　“砰！”一声枪响，顿时让周围再次鸦雀无声，那些个想要逃跑的人一时间全都愣住了。 　　“都给我滚回来！没有我三哥同意，这里的一个人也不准走。”齐大肚子拿着一把双管猎枪，放完一枪后，将枪身立在身旁，他嘴角微翘像是在笑，但眼神却冷冷的注视着拥军村在场的每一个人，像是猎人在盯着猎物。 　　估摸着认识齐大肚子的人可能都不知道，齐大肚子少年的时候就犯过人命，除了三哥，这个世界他还真没服过谁！ 　　“都TM的是狠人啊。”于大为跟黄蛮躲在壕沟里，不远处正是惨叫的女人，此刻的她趴在地上传出痛苦的哀求声，四秃子正蹲在一旁盯着女人，似乎只要女人不痛苦的喊出声，他就要再次出手。 　　于大为吞了吞吐沫，亏了壕沟里的草比较高，不然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害怕倒不至于，就是看着有点……不好表达。 　　还有上面那个齐大肚子，多好多客气的一个人啊，这咋说变就变呢，竟然还要杀人！ 　　三舅啊，TM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 　　于大为脑子里不断回忆，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四秃子和齐大肚子吧，反感应该算不上得罪吧…… 　　上方，三舅看着重新聚拢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眼中平静的像一潭死水，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那些个原地吓坏了的村民，浑身筛糠般颤抖，生怕一会那个恶魔把自己拉倒壕沟里。 　　此刻他们特别后悔，原本跟自己没啥关系的事情，为啥非要掺和进来！ 　　这一刻，好些个人心里的想法全都一致，若是一会被叫出去，就把那个始作俑者供出来！ 　　“敢问阁下是民权村的侯三爷吗？”便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随后人群中便钻出来一个男人，男人大概五十多岁，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件黄格子短袖，一条长裤，手腕上还带着一块老式的机械手表，看上去略有斯文。 　　“有话就说。”三舅眉头微皱，黝黑的脸上有几分不悦。 　　男人心中暗叹，果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急忙学着江湖手势抱拳行礼：“侯三爷息怒，实在是没听说这工程队是三爷您的，冲撞了各位干活的兄弟，给各位兄弟赔不是了，我们村子愿意出医药费平息这个事。” 　　整个村子里的人知道眼前黑瘦的男人，竟然是民权那位侯三爷侯万山的时候，吓得全都更沉默了，基本上附近几个村，三四十岁以上的，就没有不知道侯万山的！ 　　当然，总有一些个小年轻驴马不懂。 　　“姓秦的，你老糊涂了吗！凭什么！你要是当不了这个村长就换人算了！咱们凭啥受这鸟气！”有小年轻在人群中不忿喊道。 　　“闭嘴！”老秦心肝一颤，扭头盯着人群中那个半大的孩子，“是咱们村子有错在先，人家修路，谁破坏的电线，谁锯了电箱杆，你们心里没数吗！” 　　“我平日里不管你们，你们倒好，真是翅膀硬了，都快要飞上天去了！”老秦脖颈子青筋暴起，比在场的工人都要生气。 　　只是这点伎俩，骗骗一般人也就罢了，在三舅等人的眼里，男人跟小丑没什么区别。 　　“三爷，您看这件事能不能这么算了？”老秦腆着老脸凑过来，表情无比谄媚。 　　三舅没说话，左手横在胸前拖着右手手肘，食指点在右侧脸颊上，就那般静静的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 　　身旁的齐大肚子，更是抬起枪管子朝男人上下乱瞄，吓得对方目光乱飘，始终不敢正面直视侯万山。 　　“是你在背后搞鬼吧？”三舅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吓得村长老秦亡魂直冒，赶紧就要解释一下。 　　“别解释，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脑袋崩开花。”齐大肚子眼见对方要开口，双管猎枪上膛，枪口直接对准了对方脑门。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男人浑身颤抖，无法相信现在竟然还存在这种狠人！ 　　三舅走上前将男人额头的枪管子扒拉掉了，直视着对方那双闪躲的眼睛，他伸出了五根手指：“你把我工程给耽误了，我要个这个数赔偿一下不过分吧？” 　　“不，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男人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五万块不是个小数，可想办法让整个村子凑一凑，肯定还是有的。 　　三舅见对方答应的这么快，顿时感觉有些无趣，他双手插进口袋，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土路卡：“这种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下一次了，这次只是给你一个警告，还有藏在人堆里别的村儿，是谁我就不点名了。” 第106章 安排到了一个好地方 　　“明白，明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老秦用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眼镜。 　　“很好。”三舅这时才将目光看向壕沟里的某处：“还躲着干啥呢，不敢进上来要赔偿，你那车玻璃还想不想修了？” 　　壕沟里，于大为心领神会，快速带着黄蛮从壕沟里爬了出来。 　　望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于大为笑着伸手朝众人打了声招呼：“都挺好的哈？” 　　两边人心里都腹诽不已：好不好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咳，那个拥军的村长，上次你们村里的人砸我车玻璃的事儿，今天是不是也该算算了。”于大为感受了一下大家热情的目光，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赶紧转移话题。 　　拥军村的老秦村长心中悲凉，终于明白什么叫秋后算账了。 　　“是我们村黄毛子三人干的，这个我认，多少钱我现在就赔给您。”老秦认命般朝于大为挤出笑容。 　　“一千。”于大为想了想市场的价格，然后在原有基础上多加了一半。 　　老秦村长堵塞的心顿时像被疏通了一样，这点钱他还是没问题的，果然是年轻人，没什么生活阅历也在情理之中。 　　“三千？三千是不是有点少啊？”便在这时，三舅站在一旁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眼神居高临下的在老秦脸上扫过。 　　“少了！这位老板您这车，之前被那浑小子砸的，车身都擦破皮了，我赔您五千，您回头再给车重新换个漆。”老秦表面乐呵呵，心里却在滴血，闭上嘴巴的时候牙齿都快咬碎了。 　　“咳咳，您老不愧是一村之长，识大体，小子佩服！”于大为不吝夸赞。 　　一旁的三舅也暗自点头，五千块刚刚好吧，至于大为跟他旁边的小胖子怎么分，那就是他俩的事儿了。 　　三舅递给了齐大肚子一个眼神。 　　齐大肚子收回了枪管子，朝人群喊道：“行了，都散了吧，别TM的跟个电线杆似的杵着，影响我们干活。” 　　众人闻言如同大赦，不过也不敢抬头，生怕惹到对方，这敢悄咪咪的低着脑袋准备离开。 　　老秦也准备回家拿钱给这位年轻人，可就在这时两个悍妇一手抓着老秦的胳膊，一手抓着对方的衣袖，一点也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老秦回头看了这两个妇人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事情是他引出来的，也是他怂恿那三个小子弄的，如今这三人下落不明，于情于理确实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老秦虽然十分不愿意面对侯老三那张臭脸，可还是咬咬牙扭身朝对方走了过去，抱拳行礼：“敢问三爷，既然黄毛三人欠的账，我给补上了，那他们仨……” 　　多的话老秦没有说，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 　　齐大肚子感觉这老王八有点不要脸了，刚想上去教训一下，却被侯万山抬手制止了。 　　“前两天他们突然去项目部找我了，非要让我给他们找份工作，不想做个街溜子了。”侯万山的声音不大，但还没有彻底离开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人都忍不住驻足继续倾听。 　　“我这个人有多善良伱们是知道的，不仅给他们免费介绍了一份工作，还免费给他们送走了。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在有电的大城市打工呢吧。” 　　两位妇女两腿瞬间一软瘫在地上，想到了不太好的可能。 　　旁边的老秦也面色无比惊恐与难看，侯万山，你太狠了！我要告你！ 　　可脑子刚有这个想法，又快速被他压了下来，他有证据吗？没有！告人家殴打妇女？然后呢结局呢？ 　　大概自己也会不明不白的消失吧。老秦终归还是恨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也怪官家那位领导，为啥不跟他提一嘴包这个工程的是谁！ 　　其实老秦忘记了，当初离开的时候，镇上的那位官家可不止提醒了一遍，虽然很隐晦，但这绝不是你一意孤行的理由。 　　周围人也全都吓傻了，脑子里下意识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不论是其他村子的，还是拥军村的人，都再次明白了“侯万山”这三个字的分量。 　　今后要是谁还敢惹这个工程队，简直就是不开眼自己找死！ 　　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在这之前，四秃子把壕沟里哭嚎的妇女拽了出来，扔到了老秦面前，让他们找人带走。 　　这时的悍妇无力地趴在地上，两条腿早已被打的变了形，扭曲的翻着外八字，一旁同村的人都冷漠的望着她。 　　这位悍妇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村子里不论男女都被对方言语欺负过，终归是老秦开口吩咐了几个人，抬着悍妇离开了现场。 　　于大为也没想，这场闹剧竟然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收尾了。 　　事后，三舅跟于大为都很快收到了拥军村的赔偿，还有工人们的医疗赔偿，这些钱也都是拥军村每家每户，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 　　可谁让他们仗着这些年挨着镇子，村子的发展越来越好，家家户户有钱的也越来越多，逐渐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老天爷不收你，总有人不惯着你。 　　黄蛮开的PW40轮挖驾驶室的玻璃，已经完全修好了，并且于大为还给黄蛮买了最喜欢的黑色喷气。 　　白天黄蛮干完活，赶上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喷一喷，于大为特意买了两罐黄色、两罐红色的喷漆，交代黄蛮一定要把周围有些地方喷黄，达到警示的目的，不然容易引发工程事故。 　　黄蛮很听话的照做了，最后的成品整体偏黑，周围有黄黑红三种颜色相交。 　　反正于大为是没感觉出来好看，但黄蛮很开心，也没想过这车其实是他老板于大为的，反正他喷上了他喜欢的颜色。 　　于大为对此一脸的无所谓，对于一个修理师傅而言，再漂亮的挖掘机都犹如枯骨，真正美的永远是内在。 　　他喜欢的永远是发动机的质量，功率比，大泵的油量和压力，各种液压油管的密度和强度等等等等…… 　　拥军村的事情处理完，于大为特意去了一趟项目部，跟三舅进行了一场复盘。 　　俩人在窗口边吃着西瓜边聊着天，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而三舅通过于大为口述的一些东西，也在无形中告诉他人性的卑劣。 　　一直到最后，于大为问出了心底里最深的疑惑：“三舅，那三个人是真的去大城市了吗？” 　　旁边四秃子和齐大肚子两个吃瓜群众，坐在草席床上的身子一怔，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三哥最不喜欢别人对他问东问西了，于老板不会要挨揍吧。 　　“你觉得呢。”三舅语气随意，右手吃剩下的西瓜皮随后扔到了窗外。 　　于大为表情陷入了纠结，如果是从前别人口中的那个三舅，还真不好说，而如今是眼前的三舅，似乎更难说。 　　“傻外甥。”不苟言笑的三舅罕见勾勒起嘴角，他仰着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与白云：“知道吗，打架和拼杀其实是最无奈的事儿，因为你一无所有，好像除了这样做，再没有任何选择，是最不得已的选择。而如果真的还有其他选择，那打架斗殴永远都是压在最底下的备选。” 　　“从前我没有选择，可现在我有很多种选择让他们消失。”三舅收回目光，他双手拄着窗台看向于大为，“知道那三个人走的时候有多心甘情愿吗，差点没激动的给我跪下。” 　　于大为表情愕然，心里则是长舒了口气：“那被拉到壕沟里的妇女也是演的吗？” 　　“那个不是。”三舅眼神深邃：“我只是给了她儿子两千块钱，他儿子就同意让我们这么做了，很难理解吧？” 　　三舅望着呆若木鸡的于大为，嘴角带着几分冷冷的嘲弄：“但这就是人性，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年轻人，好像什么都做得出来。” 　　于大为无言以对，仔细想想那个悍妇似乎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儿子来闹事，都知道工程队这几年都有钱，而拥军的那位老秦能推波助澜，似乎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人性似乎在这一瞬间，真的完全经不起推敲。 　　“大为，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就必须要明白一件事。”三舅的话语变得格外认真，“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从两方面去看人，他的优与劣，然后将他们合在一起就是人性。” 　　于大为看三舅的眼神变了，在对方的世界里，人性犹如五颜六色的丝线一般无比清晰，三舅好像不再是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庄稼汉模样，反而像一位掌控一切的操纵者，随时随地都会拨弄卑劣的人性。 　　于大为在三舅的一通点拨下，迷迷糊糊地开着四轮车走了。 　　齐大肚子跟四秃子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四秃子够勇，直接跟侯万山开口询问：“三哥，你真不打算把实情告诉小于老板吗？” 　　三舅转身坐在椅子上，后背顶起椅背，双脚迭放在课桌上，将椅子腿作为两个支点，就那么摇啊摇，摇啊摇…… 　　“我们这种人注定该死，没必要牵连无辜。” 第107章 敌手 　　“都TM怪马会杰那狗日的，看咱们挣钱了他就想办法来阴咱们！当时就应该带人往死里干他丫的！”四秃子一甩西瓜皮，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他要是这么好搞的话，你以为三哥会留手？”齐大肚子双手靠在床后面，眼神阴翳：“这一次他敢和拥军村的领头人合伙搞咱们，下一次还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马会杰这人，就是那种尾巴夹掉了也不知道疼的主，三哥，咱们还是多加防范的好。”齐大肚子在一旁提醒。 　　“哼，狗屎一样玩意儿，也配让咱们上心？”四秃子走到侯万山面前，“三哥，我现在就带人去另外两个村守着，只要马会杰的人一露面，我绝对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侯万山摆摆手：“行了，真要有这功夫，你不如带着你手下的人多去干点活。” 　　他撑起身体，双脚站在地上：“民权的话，马会杰是决计不敢去的，至于另一个村子，他要是真不长记性，那就随他去吧，到时候咱们见招拆招即可。” 　　四秃子跟齐大肚子对视一眼，全都沉默了，最后心里也只能化作无奈叹息，朝中有人好办事，背靠大树好乘凉。 　　二哥，三哥明明都很有实力，却一直摸不到更大的活，全都是因为身后没人给他们站台，想要立足在城市里，实在是太难了。 　　———— 　　于大为回家以后躺在炕上，又开始复盘拥军村的事情，只是不论怎么思考，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有想明白的。 　　不过总的来说，跟他有关联的事情绝对是没有出现纰漏，而且都已经处理的非常漂亮了。 　　如今他到手五千块钱，除了维修PW40轮挖的驾驶室之外，还有喷漆以及其他小零件上的保养，一共花了不到一千块钱，剩下的四千块钱他跟蛮子五五分了。 　　虽然蛮子死活不要，但于大为却还是坚持把两千块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这件事情能进展的这么顺利，多亏了蛮子十分认真和听话，并且最后两个人也没受伤，这比拿到了赔偿还重要。 　　在随后的日子里，因为没有人打扰，道路旁边安装电线杆的进度明显快了很多，蛮子对于PW40的操控也越来越娴熟，而且每天干完活，他还会趁着太阳没黑再多挖几个坑，仿佛永远玩不够这台心爱的玩具似的。 　　于大为见黄蛮对PW40轮挖已经驾驭的轻车熟路了，就没再把重心放在这里，而是经常去镇里九号标段的现场，还有那两台阿克曼所在标段。 　　没什么问题之后，他才会去三舅的项目部坐一会。 　　三舅的办公室里，偶尔会有西瓜，还有泡沫箱里，偶尔会装着一些冰水冰棍，这些都是食堂吃饭的时候发给工人的。 　　不回来吃的就算了，只要是回来吃的，三舅都是吩咐食堂尽量让所有工人吃饱吃好。 　　穷苦出来的人，大概是最知道走在泥泞道路上的心酸。 　　便是在这天下午，紧挨着镇里通电的第三个村出事儿了。 　　“三哥。”齐大肚子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汗珠，“二道沟子有个小学老师，去了隔壁的宋勇村，在咱们工程队附近大肆宣扬，先通电对村子发展的好处。” 　　“如今很多村子开始对分批次通电这件事，产生了不满的情绪，有些人甚至公开表示，要官家那边给个说法。”齐大肚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官家那边上午施压给咱们说，要咱们今明两天平息掉这件事，不然就要临时换掉包工队伍。” 　　于大为一愣，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按理来说，上次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周围村子不会不知道，怎么还有人敢出来挑衅三舅这边的工程队呢。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屎嘛。 　　“那个小学老师就一个人吗？”三舅坐在课桌上，双脚踩着椅子，目光瞥向齐大肚子。 　　“就一个，不过这个小王老师听说在二道沟那边挺有名的，周围村子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号，算是个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呢。”齐大肚子回忆着从村民那里打听到的情况。 　　“还不仅如此，这个年轻人以前曾在中心校教过学，后来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个学校里的领导，把他派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村子教书。”齐大肚子又解释说，“这小子也算是个人才，当初从村里一路考上县里，又考上大学，如今回乡教书，总之赢得了很多名声。” 　　齐大肚子有些无奈的挠挠头：“这也是为什么四秃子跟我不敢动他的原因，真要是动了他，怕是周围很多村子村民都会不满，甚至还会把事情闹大。三哥，咋整？” 　　于大为也紧皱着眉头，听这话的意思，这人有点像愤青，又有一点像读书读傻了的二愣子，难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执拗的认为这么通电有失偏颇，大肆宣扬自己的观点，好来引得大家的认同？ 　　可似乎又不太像，三舅的名号在二道沟子那边也都是有流传的，毕竟跟民权挨得很近。 　　这人难道是为了更大的名声？ 　　说白了，为大家谋福利是其次，单纯获得别人的支持，从而收获更多更好的名声。 　　于大为半眯着眼睛，越想越感觉这个叫王老师的人不简单。 　　为什么他需要更大的名声？难道是想重新杀回镇里中心学校去教书？如果对方不是个傻子，那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吧。 　　“哼！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踩一脚。”三舅一脚将凳子踹飞，显然是动了真火：“跟四秃子说，不用管那个王老师，直接带人去堵他家的所有亲戚，我要让这位姓王的家里所有亲戚都吃不好睡不好。” 　　“只要他敢继续冒头，就把气撒到他家所有亲戚身上。尤其姓王的那些个远亲，给他们点优待。”三舅目光阴冷的看向齐大肚子，“抓紧去，今天晚上我就要看到有人去王老师家找他。” 　　“好的，三哥。”齐大肚子不敢耽搁，快速离开了办公室。 　　于大为被三舅的一顿骚操作震的目瞪口呆，手里的冰棍都不香了：“三舅，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又不打人，我又不骂人，就是最近屯子治安不好，反正我人多，顺手保护一下王老师家的亲戚，别因为王老师个人原因，导致他们家亲戚被揍。”三舅咧嘴冷笑，“我可是在做好人好事。” 　　于大为突然对好人好事有了全新的理解。 　　“唉，三舅，看来干工程这个活，也没想象当中那么容易。”于大为不由感叹。 　　“干啥容易？容易的事儿能轮得到我和伱？”三舅双手拍着窗户木头：“你要是个泥腿子，就要有做泥腿子的觉悟，把泥腿子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大为，你还算幸运，你爹会修车，你从小就耳濡目染，不会修也会拆。可很多人还没你那份幸运呢，比如我们。”三舅指着外面干苦力的劳工，“我们这些人，天生就是干力气活的命，如果不对自己狠一点，可能连力气活都干不好。” 　　三舅说着戴上手套开门便要出去继续干活了：“对了，食堂里的师傅多买了一些大头菜，你带回点吧。” 　　“好，谢三舅。”于大为将嘴里冰棍吃完，也准备离开了。 　　“那个啥。”三舅站在门口，表情罕见的犹豫了几秒：“你要是方便，给你大娘家带点，别老想着往自己家划拉。” 　　于大为一愣，我往自己家划拉啥了？上次拿了俩西瓜，我可是连镇子都没出去就都送没了！ 　　不过他却也是点点头：“放心吧，三舅。保证有大爷大娘家一份！” 　　“嗯。”三舅合上了门，离开屋子没多久，他又把门打开了，看向于大为目光十分严肃：“别说是我给的。” 　　于大为被三舅这一开门吓了一跳，无奈的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 　　三舅皱着眉头看了于大为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于大为也不去想三舅跟大娘之间到底是个啥情况，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东西送到了就得了。 　　两丝袋子大头菜放四轮车斗子里，于大为开始往屯子的方向走。 　　大爷于臣家就在于家屯的最西边正数第三家，往西旁边挨着的那家姓高，也是屯子里的老高家一户，再往西就是于槐四大爷家。 　　三家，就四大爷家没养狗，老高家的狗最怂，见谁都从院子里冲过来，伸舌头一顿讨好。 　　于臣大爷家的野狼狗最虎，养了五六年了，还是见谁都咬，自家人都不放过，所以这些年还是在笼子里圈着，根本没敢把它放出去过。 　　于大为将四轮车开到大爷家院子大门口，然后下车将黑色的大铁门推开，又把四轮车开了进去。 　　他猜大爷肯定没在家，自己这些年为啥有东家串西家的习惯？其实全拜这老头子所赐。 　　当年他生不出儿子，一看自家老弟生出了个大儿子，开心的不得了，于是就把于大为当亲儿子看了，没事就带于大为各家溜达玩，还能给于大为划拉很多好吃的。 　　于大为当年大少爷的性子是怎么养的？就是老于家这些个亲戚给惯（宠）出来的。 　　“大为呀，你咋来啦！”屋里走出来几个人，一位半头白发的小老太太，身后还跟着几个女人和一个瘦小的男人。 　　“给你家送点大头菜。”于大为把装大头菜的丝袋子，从车斗子里拎了出来后，递给了人群里唯一一个男人：“二姐夫，给它弄屋儿去吧。” 　　“行。”瘦小的二姐夫双手拎起丝袋子边儿，用尽浑身力气才把大头菜将将抬进屋里去。 　　于大为扫了一眼，二姐，六姐，七姐，八姐，九姐，还有大娘都在。 　　唯独没看见大爷，得！猜对了，肯定又溜达去了。 第108章 蛮子操作失误？PW坏了？ 　　第108章 蛮子操作失误？PW40坏了？ 　　“进屋吧，大为。”大娘侯小蓉开口又问：“你哪搞来这么多大头菜呀？” 　　于大为看了一眼大娘满是皱纹的脸，一时间忽然忘了那个路上想出来的理由。 　　“咳，那个啥，我不是在工地干活嘛，跟食堂师傅混的不错，今天他大头菜买多了，就给了我一些。我拿了两袋子呢吃不了，你家里人多分你家一袋子。”于大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大娘，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哈。” 　　大娘眼底深处明显带着几分审视，只是她将情绪收敛的很好，拉着于大为的胳膊就说：“进屋呆会，多长时间不往我家来了，哪能来了就走，吃完了饭再走也不迟。” 　　“大娘，我真有事儿，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于大为又是一顿好说歹说，这才抽身从大爷大娘家出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应该没露馅吧，大娘平日里，也不是啥多心的人，应该不会多想。 　　安慰了自己一通，于大为开车四轮车便去了后院老爷子家，给老爷子家半袋子大头菜，剩下的则是拿回自己家去了。 　　晚上，于大为带着媳妇儿去老爷子家，结果碰见于臣大爷了。 　　听他话说的意思是，大娘很高兴自己能想着她，直夸自己这两年有出息了，都知道往家里划拉东西了，紧接着又是贬低了一下她自家那位亲生的小儿子。 　　尤其是如今在呼市好几年，一点信儿都没有，侯大娘偶尔就会抱怨自家堂弟于大富没个良心。 　　于大为笑了笑没说话，上辈子于大富可比自己混的好多了，自己当年在油城还得多亏堂弟救济呢。 　　农村晚上没啥娱乐活动，多是聊天，聊得差不多了，也就回家了。 　　第二天，于大为依旧如往常一样，先去蛮子那看一眼，然后去镇里公路现场，最后去了三舅那边，然后便看见三舅在自己的屋子小桌子上，摆了一堆好吃的东西。 　　于大为顿时停下了回家的脚步，想着跟三舅这边打个秋风。 　　其实，蹭吃的只是其次，烧鸡什么的也就那样，卤猪头肉味道也比较一般。 　　他只是单纯的陪三舅一起，在等王老师那边的信儿，真的，比真金还真！ 　　便就这样，夜里爷俩点着灯泡，正吃着喝着的时候，四秃子跟齐大肚子开着212回来了，他俩一前一后笑着进了三舅的屋里。 　　“呵，又是烧鸡，又是大肘子的，三哥伱是真知道我没吃饭啊。”四秃子可不管那个，上去就掰下来一块鸡大腿啃了起来。 　　齐大肚子也想效仿一下，结果被侯万山提前拽下大腿，扔给了对面坐着的于大为。 　　随后三舅将烧鸡的一大块鸡屁股扯下来，扔到了齐大肚子的手里：“今儿的鸡屁股赏你了。” 　　“呲溜。”齐大肚子不争气的吸了吸口水，双眼发亮的盯着鸡屁股：“谢三哥，今儿真是有口福了。” 　　平日里鸡屁股，鸭屁股这些，都是独属于三哥的，今儿他齐大肚子完全没想到，三哥会把平时最爱吃的地方给他。 　　“说说吧。”三舅掫了一杯白酒，抬起目光看向二人。 　　“嘿嘿，今天早上他那些个亲戚里道的都找过去了，把他爸妈堵的是水泄不通。”四秃子嚼着鸡肉乐呵呵的讲述：“不仅如此，凡事跟小王沾边的人，我们都去……咳，保护，保护了一下。” 　　“还有二道沟学校的校长和老师，我们也重点关注了。”四秃子又说。 　　齐大肚子一边吃着鸡屁股一边又补充说：“那个姓王的还有一个订婚对象，我俩也是今早知道的，这不深怕王老师太过出风头惹了一些不该惹的人，我特地多派点人去她对象家里了，这会儿咱们的这些个兄弟，应该都在他家周围溜达着呢。” 　　“还有，那个姓王的下午就离开宋勇村回屯子了，他还要找人治我们，咱也没理他，我跟四秃子受了的委屈反正也有地方撒。”齐大肚子又说。 　　四秃子心里一阵畅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缸子白酒，狠狠喝了一大口：“他回家大概也是彻底清楚了啥情况，我俩开车走的时候一直求我俩放过他呢！三哥，我估摸着，这回他应该是能消停了。” 　　“呵呵，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三舅歪着脑袋，嘴角带着冷笑：“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挫骨扬灰。这小子既然敢这么跳，就别怪我反过来搞他！” 　　“先观察他两天，看看他还敢鼓动其他村子不，要是真消停了就先把人叫回来。”三舅随后话锋一转，“然后这几天再给我办件事，往死里给我挖姓王的黑料，小到三岁大到现在，我要知道他所有犯过的错误，人生的污点，以及做过的肮脏事。” 　　“行。” 　　“没问题。” 　　两人一口答应。 　　旁边默默吃鸡腿的于大为，心里忍不住为那位王老师默哀三秒钟。 　　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惹这位最是小心眼儿的三舅，在于大为的印象里，还没有人，心眼小到能比得过三舅的。 　　三舅虽然平日里对外人少言寡语，可你最好尊重他一下，不然有些仇他能记一辈子。 　　这些是小时候他堂弟于大富跟他说的，而于大富则是小时候听他老妈说的，也就是自己给送菜的那位侯大娘。 　　总之，还是那句话。宁可得罪民权千户，万不可得罪侯老三一人。 　　事实上也正如于大为料想的那样，虽然那位王老师真的老实了，继续做起他的教书匠。 　　可没过几天不论是屯子里，村子里，甚至是镇子里，都在传那位王老师生平的一些个污点。 　　其中有一条是所有人都不能容忍的，也是连让三舅都很意外的事。 　　这小子当年在中心学校教书的时候，跟几位初中女同学关系走的很近，甚至有一位初中女同学因为他辍过学。 　　这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老实。 　　只是老校长抓不到把柄，最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把对方赶到了村子里教书。 　　然后三舅再次拨弄起了人性，将这件事情不断扩大影响，让整个二道沟小学的所有家长都知道，尤其是这位小王老师所教的那个班级，三舅更是找人重点关照了一下。 　　二道沟小学的家长们，都开始关心起了自家孩子的健康问题，询问起了那位小王老师平日里有没有跟她们走的太近。 　　这还是理性的，有些不理性脾气大的家长，直接找到了老王家，开门就对着姓王的脸一顿胖揍，非要逼出点什么东西出来。 　　最终这位表面忠厚老实的小王老师，估摸着是顶不住全村的压力，自己竟然暴雷了。 　　而一切都跟三舅料想的一样，试问一个能对初中生都下得去手的畜生，对小学生就能纯洁淡然的教课了吗？ 　　就这样，二道沟小学的大瓜彻底坐实了，几个孩子的家长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没拿刀杀了他。 　　于大为听到这个大瓜以后，也都满脸的不可置信，谁能想到从前在各村都有些名声的小王老师，如今口碑竟然两极反转了。 　　他之前回屯子，还跟他们河善小学的校长聊过王老师，河善小学的校长对王老师那也是赞誉有加，也不知道如今在听到这么一个大瓜以后，自家村子那位张校长是什么心情。 　　于大为也没想到，他这位三舅无形中还为人家二道沟子做了件好事，那位小王老师也是非常幸运，碰到了三舅这种不死不休性格的人。 　　最后的最后，小王老师的婚也没结成，女方听到对方竟然是这样一个败类，直接退婚了，彩礼也没退，算得上是落井下石。 　　而老王家的亲戚朋友都开始疏远老王家一家，二道沟子住着的邻里乡亲，如今更是天天朝他们老王家喷吐沫星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惹到了他三舅——侯万山！ 　　而三舅最终给小王老师的盖棺定论是：“他自作孽不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很好，事情被彻底撇了个一干二净。 　　于大为其实还想夸三舅一下的。 　　因为三舅无形插手，让县教育局下发了一个红头文件，一方面大力开展调查老师们师德的问题，一方面又对年轻刚上岗老师们进行品德再教育。 　　总而言之，因为整个县城下面出现小王老师这样的事情是第一例，各方领导层都高度重视。 　　只是这些三舅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在工地和工友们一起，继续干他的苦力活，顺便卷一下工程进度。 　　除此之外，自从上次于大为拿完大头菜回去以后，三舅就会偶尔让于大为去厨房拿点多余的剩菜啥的。 　　反正也不用三舅说，于大为也知道，这里面不论是青菜，还是一些个肉制品，都有他大娘家一份。 　　如此，日子迈向了八月，东北西瓜地里的西瓜彻底熟了，于大为也再不用从三舅那搬西瓜回家了。 　　就在于大为想着休息几天，享受一下夏日最美好时光的时候。 　　河善村的老村长孙和民，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又找过来了，见面就喊：“大为，不好了，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于大为面色一囧，老子正想着有空囤几个西瓜呢，怎么又出事儿了！ 　　“别着急，进屋喝口水慢慢说。” 　　“不喝不喝，小黄师傅让给我来告诉你，那台轮挖被他给开坏了，你抓紧看看去吧。”老村长一口气说完，急忙缓了缓。 　　于大为面色一变，心道，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这几天他就琢磨着，替换件能不能坚持到秋冬的时候，结果就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 　　“走，去后院带上工具，你把自行车放四轮车斗里，我开车送你回去。”于大为先跟媳妇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老村长离开了于家屯，直奔二队山窝棚屯。 第109章 八月到来，更换轮挖替换件儿 　　于大为跟老村长很快来到了二队山窝棚屯，前面路上不远处便看见PW40轮挖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工程队正在用铁锹挖坑，不过进度非常之慢。 　　“大为哥，车，车坏了。”黄蛮看见于大为过来以后，主动凑了过去，胖胖的脸上带着几分内疚：“之前还好好的，结果我好像挖坑挖猛了，下面有块特别坚硬的石头，一用劲儿！整个大臂跟小臂突然就不动弹了。” 　　“这都不叫事儿，本身就是个破车，坏了很正常，别往心里去。”于大为伸手拍拍蛮子肥硕的肩膀子，“走，去看看到底咋回事。” 　　于大为来到轮挖边上，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去驾驶室重新启动轮挖，开始尝试抬臂动作，结果发现不论是大臂还是小臂纹丝未动。 　　于大为眉头微皱，又下车看了一眼液压管还有液压泵，确定不是液压系统的问题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开始观察起了阀门，挂钩液压缸这些个零部件。 　　最终，他将问题锁定在了液压缸上。 　　液压缸上润滑油明显少了太多，这才导致液压缸拉缸子了，整个液压缸上面出现了很多磨出来的道子。 　　看得出来，如果没有挖到特别坚硬的东西，这个液压缸兴许还能再坚持坚持，不过也不好说。 　　这石头确实很硬，液压系统作用下，竟然连个裂缝都没有，果然还是液压缸太面了么。 　　不过有一件事让于大为特别在意，之前在安装的时候，他明明记得抹润滑油了，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能吃油，有些不应该呀。 　　“大为哥，咋样？”黄蛮凑过来心事重重的看着于大为。 　　“液压油缸坏了，大臂小臂上面的，都换成新的吧，不然我总怕再出问题。”于大为扭头见黄蛮，再次安慰说：“放心吧，换这东西也不是啥大事，这两天你先用铁锹帮着挖坑，等配件到了安装上就行了。” 　　“那行。”黄蛮点点头。 　　于大为这边也不耽搁，把四轮车的车斗拆下来放在了路边，这样开着四轮头更快一些。 　　他脚踩油门，直奔梁老板的配件店，让对方抓紧帮自己找配件。 　　之前大臂小臂本身就是平替件，于大为料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便是在动工之前就已经跟梁老板提前做了安排，让梁老板多找几家能平替PW40配件的供应商。 　　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爷子教给自己的“有备无患”再次派上了用场。 　　配件店的梁老板知道轮挖坏了，开始快速联系，确定配件在两天以后，能到镇子这边。 　　于大为确定好收货时间，随后又去了趟项目部找一下齐大肚子，自己这轮挖要是坏上个两三天，肯定是要耽误工程进度的，再者佣金每天二百块钱，自己也会无形当中损失一些钱。 　　这些事情都需要交代和处理。 　　齐大肚子听到于大为说自己的车坏了，也不敢做主，只得找到侯万山将事情重新叙述一遍。 　　最终侯老板给出的提议是，抓紧修，佣金照常开，只不过后期必须要追赶上工程进度，如果到时候没赶上，拖了几天就扣几天的佣金。 　　不得不说，三舅对自己人你那是相当好的，容忍度也是最大。 　　并没有因为于大为耽误工程进度翻脸，也没有因为车坏了不给佣金，只是重新划分了一个标准，双方都最大程度的互惠互利。 　　于大为见三舅没生气，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开始着手准备修车。 　　他这次不紧要维修液压缸，还有其他替换的零部件，有磨损的也准备替换新的，这样在后期赶工程进度的时候，也不会再次出现问题。 　　两天以后，于大为在黄蛮，还有工程队的一帮兄弟们帮忙，顺利将大臂小臂两个液压缸重新换了下来，并且之前有些磨损严重的替换件，于大为也不留余地的全都换掉。 　　所有的废旧配件，于大为全都拉到段大海的废品回收站卖废铁了。然后他用卖废铁的钱买了两只大鹅，犒劳了一下帮忙的工程队兄弟们。 　　第三天的时候，黄蛮再次开着轮挖继续进行挖坑工作，不过这次他一直小心翼翼，经历了之前的莽撞，他对操控挖掘机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甚至不需要于大为在旁边提醒，碰到不对劲的土壤，他都会主动慢下来。 　　于大为在旁边看的很欣慰，这小子真的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蛮干的蛮子了，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虽然于大为付出的代价有点大，让他有些肉疼。 　　黄蛮之前还十分讲义气的，要将分给自己的那两千块钱拿出来，用来买配件啥的。 　　于大为果断拒绝了，这件事主要还是配件的品质问题，替换件的品质都很一般，出问题的概率就会很大，所以也不能完全怪在黄蛮头上。 　　而且这小子经过了这件事情，也能成长很多，作为带头人，于大为还是很乐意替黄蛮买下这次教训的。 　　之后于大为每天都在山窝棚屯里，默默地看着黄蛮干活，直到感觉黄蛮确实技术拔高到了一定顺准，他这才放心去另一个修路现场，养护其他的挖掘机。 　　而黄蛮也确实在这之后没有让于大为失望，不仅收起了玩乐的心思，工作更加认真，而且每天都会主动琢磨开勾机时技术上的问题，有时候还会主动去问于大为。 　　除此之外，因为车坏了的原因，河善村要赶工程进度，黄蛮几乎是每天都在加班加点的干。 　　在八月中旬的时候，终于是跟另外两个村的进度拉平了，可黄蛮却适应了这种高强度作业，除了日常保养挖掘机之外，就是努力磨炼技术。 　　于大为对此表示十分无语，那一次的轮挖坏掉，看来真的对蛮子胖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以至于疯狂提升自己开车技术。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他明白了，喜欢是一回事，工作其实是另一回事，不论做什么都要认真对待每一件事。 　　而于大为这边，一边欣慰开窍的黄蛮，一边又欣慰自己那台老日立，TMD太给力了，到现在都没出现啥大问题！ 　　真捡到宝了！ 　　一直八月中旬，于大为两台挖掘机都没再出现什么问题，佣金也都准时的打到存折里了。 　　不多不少，一共两万一。 　　一个月挣两万一，于大为走出银行的那一刻，真想仰天怒吼一声：“还有谁！” 　　真的，这种有钱了的心情，他上辈子就没体验过，不是在欠钱就是在欠钱的路上。 　　整个上午他都是一个人在镇子里溜溜达达的走着，将那种心里火热的情绪慢慢排出体外，让他的理智重新占领高地。 　　于大为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性格了，一瓶不满半瓶子晃悠，他绝对是那种得意时候，屁股能翘上天的人。 　　因为清楚自己的缺点，所以当情绪被拉到顶点的时候，于大为没有选择像从前似的跟人显摆，而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在路边消化，直到最后情绪彻底稳定下来。 　　随后，于大为第一时间，将拖欠斧子的工资四千块，连带着七月份两千，全都打到了对方存折里，一共六千块钱。 　　别看于大为付出了一台轮挖一个月的佣金，给姚金斧开工资，但这钱给的值。 　　他那台老日立再怎么坚挺，没有斧子每天的细心呵护，工作时候的各种注意，也不会坚持到现在一点大毛病都没有。 　　梁老板的老日立配件钱，于大为还了一万，至此老日立欠下来的配件钱就彻底还完了。 　　历时大半年的时间，这还钱速度，于大为上辈子就没这么痛快还过。 　　梁老板很开心，然后他带着于大为，段大海三人再次酒友聚会，不醉不归。 　　细算下来，到如今，于大为还欠小白那边的三万块钱，等到阿克曼一年养护期一到，就能给上。还有丈母娘借给自己三千块买房子的钱，回头有空去看老太太的时候就还了。 　　至此，于大为手握两台挖掘机，身上还剩下五千块钱。他隐隐感觉，自己终于快到盈利点了。 　　他以前没怎么正儿八经的养过车，通过这次认认真真的养车也明白了一件事。 　　养车这东西其实也跟其他生意差不多，前期需要你投入成本，然后谋求利益，所以也是有投入期和回报期的。 　　于大为如果自己有资本的话，如今可能已经为了这两台车，投入了十来个了。 　　这个数字，随便放在哪个屯子里都得炸锅，如今这个时候，谁家能一次性掏出来十来个，简直闹玩一样。 　　尤其还是这样偏僻的东北农村，真的是不敢想象。 　　不过于大为却做到了，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可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沾沾自喜的，喝起酒来味道也跟从前不大样，每一口酒竟然都是甜的。 　　回去的路上于大为估摸着，接下来的几个月一直到入冬，就是他资本疯长的时间。 　　就算车坏了也不要紧，他应该能做到，未来买配件再也不用欠着了。 　　于大为回屯子以后，就过了几天放养的日子，陪着老婆，逗弄孩子，去后院的时候顺带着逗一逗两个妹妹。 　　他其实能预感到，大家在村子里生活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二妹会走，小芳上了高中以后，也会渐渐离家远去，直至毕业彻底离开于家屯。 　　他于大为也是这样，随着工程车养的越来越多，活越来越少，他也可能会带着老婆孩子离开。 　　就连西头儿住着的大爷大娘，在未来也会被小儿子于大富接到城里去住。 　　所以他格外珍惜跟家人在村子里生活的日子，这种回忆是在城里不曾拥有的，他会珍惜眼前的一切，谁也阻止不了他过一个完美人生！ 第110章 买西瓜 　　“卖西瓜嘞！” 　　“新摘下来的大地麒麟西瓜，六分钱一斤！” 　　院子外面的当街上，有人开着四轮车沿街叫卖，车斗里装了满满一斗子的麒麟西瓜。 　　于大为抱着小沐雨，透过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那台老旧的四轮车就停在对面老姜家院门口：“大家都分西瓜呢，爸妈，咱家也买点吧？” 　　“买吧，我去拿钱。”老妈张云芹听着外面喊的价格，已经是这个夏天最便宜的了，当即没有犹豫便朝着里屋柜子里走去，就要拿钱买西瓜。 　　“不用，我去买，你们在家等着吧。”于大为如今口袋里很殷实，开门就朝着院门外走去。 　　“大哥，等等我，我们也去！”二燕跟小芳快步跟上，想着也跟着一起看个热闹。 　　几人来到了小贩面前，于大为看了小贩儿一眼，感觉眼熟，好像是一队兴隆屯的。 　　对方也看见了于大为，似乎认识于大为，笑着打招呼：“大为兄弟来买西瓜，要多少？要是买的多了我再送你一个。” 　　如今屯子里家家户户人口都不少，买西瓜一次至少要买个十来个，有些甚至买二十来个也不是没有，全都放在院子的阴凉处。 　　想吃的时候，会提前把西瓜放在井下的水桶里拔一拔，过后再拿出来吃，就跟冰箱冷藏里的差不多。 　　于大为看着个个圆滚滚的麒麟西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如今的麒麟西瓜还很便宜，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不像在未来，自从有了别的西瓜品种之后，于大为就再也买不起麒麟西瓜了。 　　从夏天的三四块，涨到了四五块，到自己老了的时候，TM都已经长到了二十来块！简直疯了！ 　　几乎打自己三十多岁开始，他就再也没吃到过麒麟西瓜，没啥别的原因，就是贵，买不起了。 　　其他的西瓜便宜的，都一块两块的，虽然味道水了吧唧，凑合着吃吧，总比棒子国啃西瓜皮强。 　　于大为盯着车斗子里的麒麟西瓜看了许久，心中真是无限感慨：“给我来三十个吧。” 　　“三十个？！好嘞，我再送你三个！”小贩儿先是一愣，结果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于大为还是个狗大户，家里应该是有不少口子人。 　　一般能要三十多个不是没有，都是那种亲兄弟跟老爸老妈住一起的，家里十多个孩子等着吃西瓜呢。 　　吃一次少说也得切两三个西瓜才够分。 　　麒麟西瓜不大，一个也就十来斤，跟未来那些个大傻瓜比重量，那可是差远了。 　　但麒麟西瓜非常甜，也不是那种让人感觉难受的齁甜，而是十分自然的香甜。 　　在西瓜界，于大为绝对愿称麒麟西瓜为最好吃，没有之一。 　　“我一会给伱开到院里呗，省的给你装麻袋里了。”小贩儿刚想拿麻袋装西瓜，瞥了一眼于大为家的后院，于是开口征求对方意见。 　　“可以，不过你留十五个西瓜，给西头正数第三家，于臣他家送去，就说东头于大为给的。”于大为交代完就先回家了，西瓜一会拉过来再秤，等到时候再付钱也来得及。 　　小贩儿满口答应下来，然后拿着麻袋开始给别人装西瓜，他自己也没想到于家屯这边这么好卖，才刚从屯子东边过来，一进屯就被围住了。 　　足足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小贩儿才有工夫去了于大为所在的院子，将十五个西瓜放到了西边院墙下面，小贩儿又特地拿出来三西瓜，权当送的。 　　加上另外十五个，称重之后于大为一共才花了二十五块钱。 　　一方面因为这家西瓜是七八月份以来卖的最便宜的，一方面也是近几年东北种麒麟西瓜的也越来越多。 　　于大为知道有两个馋嘴猫等着呢，就先切了两个，成色都不错，切开以后一股西瓜香味扑面而来，里面的西瓜红的非常自然，也非常诱人，颜色很像熟透了的番茄。 　　于大为没有客气，咔咔咔，菜刀落下，分成了六瓣，继续开另一个麒麟瓜，同样切成六份，两个小家伙开始捧着西瓜，蹲在当院里啃。 　　随后于大为又从院子里拿了两个西瓜，来到园子里的井口边上，准备把西瓜放在井里面去。 　　老爷子家里的这口井可是有说道的，算是整个于家屯耗资最多的一口井了。 　　井口直径有六十公分，上面是两个铁架子支撑的一个黑铁轱辘，中间伸出来一个摇把子，是专门打水用的。（作者语：轱辘，学名辘轳，打井水用的器具，坐放在井口。） 　　不论是打水用的架子，还是轱辘，亦或者是摇把子，老爷子当年还是屯中首富的时候，坚决要用最好的料，所以全都是黑色铸铁一体设计。 　　井绳也是于老蔫专门找人给打出来的，打井绳也是一门活计，好用的井绳几十年都用不坏，甚至越用越结实。 　　最后便是这口足足花了一个月弄好的井，这口井跟别人家的井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出来的水是深井水，足有四十米深，这在当时对屯子里人来说，简直是刷新认知的事情。 　　别人家的井水最多也就十几米，多说了二十几米而已。 　　井壁用的是水泥砾石管，不过管壁选择了加厚的。 　　所以于老蔫骨子里也是个会享受的人，于大为曾经就把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学了去，什么东西都要追求个品质最好。 　　当真是又穷又爱玩。 　　于大为将井里面的胶皮水桶打上来，正好屋里也没水了，将胶皮水桶里的水倒入到铁皮水桶里，随后将两个西瓜放到胶皮水桶中，再顺着井绳放到水井里面。 　　胶皮水桶的底部是有一个活动的黑胶皮，当水桶放到水里时，桶底圆圆的黑胶皮就会自动顶开，而后慢慢上水，最终没过西瓜。 　　于大为看了看西瓜所在的位置，感觉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就把井绳拴到架子上，这样防止井里面的水桶水太多，西瓜漂出桶外。 　　弄完了这些，于大为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轱辘上的摇把子。 　　他家这个大摇把子，在自己小时候是狠狠打了自己后脑勺一下子，如今脑袋上还有一块消不去的硬包。 　　“要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老子早把你卸吧卸吧卖铁了。”于大为恨恨嘟囔了一句，扭头提着铁水桶进了屋里。 　　终于可以吃上美味的西瓜了，当麒麟西瓜一下子入口时，于大为晃了晃神，麒麟西瓜甘甜的味道仿佛越过了一个世纪般，又重新出现在了嘴里。 　　“好甜。”于大为边吃边咧嘴，露出一副浓眉大眼般憨憨的傻笑。 　　只是于大为坐在房东吃了一会后，又想起了大凤，大凤很小的时候，因为吃西瓜吃伤到了，打那之后，便一辈子都没吃过一口西瓜。 　　到了夏天也就吃一些大地香瓜，柿子啥的，着实可怜，白瞎了这么好吃的麒麟西瓜了。 　　“唉，也不知道大凤在呼市过得咋样，那五百块钱究竟有没有借到力。”于大为坐在椅子上，嘴里咀嚼着西瓜，脑子里则开始神游天外。 　　如果说现在大凤走的话，他还能给她多带点钱，希望她能在呼市立足吧，若是回来，等待她的，一定是在村子里相亲，而后嫁为人妇，便是很难再有走出去的机会了。 　　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好吧，毕竟有西瓜的农村日子，很甜，每个人都有能力尝到这份甜。 　　———— 　　几天后，于大为在家也没闲着，帮着韩静凡照顾鸡鸭鹅狗猪，值得一提的是，家里的鸭子竟然下蛋了，按月份来算，这鸭子算的上是早熟了。 　　他煮了两个，味道还行吧，不过鸭蛋还是腌的更好吃，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攒个七八十个鸭蛋，放到缸里面一腌，冬天有了咸鸭蛋，日子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韩静凡也是这个想法，随后，夫妻二人就开始盼着鸭子多下点蛋，冬天的时候就有咸鸭蛋吃了。 　　又过了几天，于大为按照往常一样，去各个现场溜达一圈，最后在三舅的项目部“打个卡”，正常来说，没啥事情的话，就可以准备回家了。 　　等到再去镇上，便是下周或者隔个三五天的事儿了。 　　养车的好处，也正在慢慢的凸显出来。 　　你的车没问题，你的活儿没问题，你的司机在不给你添问题的时候，那你就爱哪哪去，坐等收钱就行了。 　　于大为这还是兼顾了保养沃尔沃阿克曼的那两台勾机呢，如果没有那两台车，他甚至都不打算去现场，毕竟也没自己啥事儿，总去的话反而不好。 　　有些老板频繁的去现场，甚至还会引起司机师傅的不满，毕竟老板天天过去，这是根本没把他当自己人看。 　　就这样，日子在快要划到九月份的时候，三舅这边突然有个事儿来找他。 　　于大为开着四轮车，麻溜的过去了。 　　如今的项目部，人已经很少，大家都下屯了，只有晚上的时候会热闹一些，食堂的师傅也从中午和晚上做饭，变成只做晚上一顿饭。 　　至于中午饭，大家都在屯子里自己解决。 　　黄蛮每天中午都是回老村长家吃，晚上也是一样。 　　于大为偷偷给老村长塞了些钱，蛮子也是很懂事儿的人，起先也是打算给钱，可老村长死活不收。 　　无奈黄蛮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于大为，于大为便给他支了个招，让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供销社买点米面粮油啥的，给老村长家送过去。 　　这也是无形中付了伙食费了，黄蛮眼睛一亮，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最后黄蛮在老村长家住的更踏实了。 　　不过随着二队山窝棚屯弄完，工程队马上要将电线杆顺着南边的路穿插到学校和村委会，于大为便想着，让蛮子在村委会住，这样的话干活也方便些。 第111章 给供销社送灯棍 　　这件事情于大为已经跟老村长提了，老村长也是考虑到距离问题便同意了，说要提前过去从村委会那边倒出来一个屋。 　　“三舅？”于大为来到二楼，打开三舅屋子里的门，发现没人。 　　他顺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三舅正在一个屋子里清扫垃圾，这人真是永远都闲不住。 　　“三舅！”于大为站在二楼窗户边上招招手。 　　三舅抬起头看了于大为一眼：“下来。” 　　“哦！” 　　于大为走下来，见到三舅放下扫帚正看着自己。 　　“走，跟我去趟库房。”三舅带着于大为来到了后院库房，整个库房有三米多高，五米多宽，两扇大铁门合并在一起，中间位置只是别着铁棍，并没有上锁。 　　三舅打开大铁门，里面堆满了一人多长的纸壳箱子。 　　“里头是啥呀三舅？” 　　“灯棍儿，还有灯座和灯泡。”三舅走进去，随便从一个纸壳箱子里面拿出来一个，随后将外表面的波纹纸壳子一拽，露出了一根白色的灯管。 　　灯管的两头各有两个铜质的凸起，除此之外，还有配套的灯架，镇流器，启动器，并且左右两边都带着灯座，可以说非常全了。 　　“一会仓库里的这些灯棍，灯架，灯泡啥的都装进你四轮车里，然后帮我拉到你们村子的供销社。”三舅扭头看了于大为一眼，“我已经跟你们供销社的人说好了价格，到时候伱只管拉过去就行。” 　　“好的。”于大为点点头，随后又忍不住好奇问道：“对了，三舅，这些灯管都是你的吗？我听说接电入户的时候，不都带电灯泡的？你这么搞不会赔了吧？” 　　三舅嘴角勾勒一丝弧度：“上面要求入户通电免费，可灯泡跟灯座都是收钱的，灯泡两块钱一个，灯座五块钱一个。” 　　于大为一愣，不便宜呀。 　　三舅似乎看出了于大为的心思，又开口淡淡说：“我这批货送到供销社那边，让供销社帮我卖，灯泡一个卖一块，灯座卖两块，同样的道理，灯棍接电入户的时候卖5块一根，灯架配套卖10块钱，而在供销社买的话，都是打对折。” 　　于大为皱着眉头，问题你这打对折好像跟市场行情比，也不便宜啥吧，一瞬间他终于有所明悟。 　　他看三舅的眼神又变了变，没想到三舅这脑瓜子也不全是干架，经商的门道也懂得不少。 　　“别傻站着了，快帮我搬东西。”三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好嘞！”于大为也不耽搁，快步走进库房里，帮着三舅一起往车斗里搬运木箱子。 　　别看木箱子很大，其实特别轻，俩人没到三十分钟就把四轮车的车斗装满了。 　　而库房里面还剩下接近三分之二的灯泡，灯棍啥的。 　　“你抓紧先去你们村的供销社，然后回来再去另外两个村。”三舅如此吩咐。 　　“好，我这就走。”于大为心领神会。 　　在于大为看来，三舅应该能通过卖这些个东西赚上一笔，尤其是村村通电项目随着全面开展，后期肯定能赚一笔不菲的收入。 　　于大为去了河善村的供销社之后，跟供销社的这位老同学，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随后同样的模式，又在民权和宋勇村都送了一遍东西，这才回去跟三舅复命。 　　临走的时候，三舅给了他300块钱，算是辛苦费了。 　　三百块钱对于单纯跑车的而言，也不少了，于大为是深知市场情况的，更没跟三舅客气便直接放进了口袋里。 　　最后三舅又给了于大为好几个灯座，灯泡，还有灯管和灯架。 　　按照三舅的意思，回到老屯以后，让他自己看着分吧。 　　于大为心领神会，从西边回到屯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灯泡灯棍啥的，分给大爷大娘家几个，然后这才回家给自家老爷子屋子放几个，还剩下几个灯棍和灯泡，于大为都给一股脑，送到自家的仓房里了。 　　准备等到时候电接到屋子里的时候再用。 　　在于大为估算，有那么个把月，于家屯这边也肯定是通上电了，到时候，他就给家里装个灯棍，外屋做饭的地方装个灯泡。 　　如今用电还比较费劲，而且家家户户接了电也不敢太浪费着用，等大家日子都好起来了，电也稳定的时候，于大为再在门外安个灯，这样夏天起夜啥的也都方便多了。 　　就这样一个月又悄然过去，于大为这一个月过得同样很轻松，没有车突然坏掉，也没有一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找上自己。 　　不过八月末的时候，家里有件大事儿，就是送老妹儿于芳去县里上学。 　　这次小芳点名要于大为送她去学校。 　　或许是因为于大为真的变了，又或者是每次于大为回家都给小芳跟二燕带好吃的，这俩丫头现在特别粘自己。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刚穿越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妹妹们不仅眼神冷漠，甚至都刻意疏远自己。 　　对于大为自己失败的人生而言，获得妹妹们的信任和依赖，也算是弥补了过去那种不曾拥有的遗憾。 　　身为五个兄弟姐妹最大的大哥，于大为当然想能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同时也想获得弟弟妹妹们依赖的目光，以及无形的爱护。 　　其实爱护一直是有的，上辈子自己孤独终老的时候，不论是小芳，还是二燕，大盛子，都很关心自己，只是关心的时候，顺带嘴里也总是有一股子怒其不争的意思。 　　于大为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当大哥的，结果弟弟妹妹们倒像个哥哥姐姐似的，对自己又爱又恨的关心着。 　　可惜呀，这回可要角色调转了，有机会他要把那些训过的话，回头都给他们找补回来。 　　真当你大哥我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是么。 　　跟三舅在一起呆久了，他也很会记仇的好么。 　　这次送小妹去县里六中，让于大为比较遗憾的是没有碰到跟小妹同班的那位，不过没关系，机会还是有的。 　　于大为的老日立，已经被黄丰仓大领导预定了，基本上芦河镇的路修完，就要把自己的老日立弄到县里去继续修路。 　　至于小轮挖，于大为曾经跟大领导提过，然后大领导给出的建议是：“能卖掉抓紧卖掉，弄那么一个小玩意儿能出多少活。” 　　领导的话，再次坚定了于大为未来卖掉PW40的决心。 　　就看三舅那边村村通电的项目进行到什么时候，要是跟植树造林的事情赶到一起了，他估摸着会损失一笔钱。 　　不过也无伤大雅，不该是你的活，怎么惦记也没啥用。 　　就此，于大为除了送小妹上学这一件重要的事，其它的好像真没啥大事儿了。 　　生活平淡又甜蜜，便是陪着老婆孩子，没事放放鸡鸭鹅什么的。 　　紧随其后，九月中旬佣金再次到账以后，于大为的家底儿瞬间充盈了起来，抛去开支，目前资产能有两万四左右。 　　于大为准备攒一攒，等看明年开春的时候，好好盖个房子，再把院子翻新一下，家里面如今的院墙都是泥土搭上的，别人家的都已经弄上砖墙了。 　　如今于大为怎么说也算是新一任的屯中首富了，弄个低调的砖墙院子不过分吧？ 　　猪圈到时候也扒了，在院子南边盖个更大一点的，两头猪被韩静凡养的太好，胖乎乎的，卷曲着尾巴，左路的时候两个后丘一甩一甩的。 　　照这个架势，再养两头猪小凡同学一样能把小猪养的白胖白胖的！ 　　园子也适当的修缮一下，还要重新打个井，如今的井，水位太浅了，打出来的水里，泥沙太多。 　　细细嗦嗦的计划了一通，于大为把自己的想法跟韩静凡说了一下，于是韩静凡的大眼睛里，亮起了星星，盯着于大为看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一棵漂亮摇钱树。 　　然后又是一通拜年嗑，希望能给自己丈夫再增加一些财运，早日能把小院子重新打造一下。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个月，来到了十月初期。 　　于大为除了正常去镇子里检修阿克曼之外，便是跟着老爷子一起收苞米。 　　家里因为有四轮车的关系，不需要雇车，反倒是屯子里没车的人家，都会找上于老蔫要借一下车。 　　亲戚里道的这种，会请于老蔫吃个饭，要是不太熟的，会扔点钱。 　　于老蔫本着有钱还是先赚钱的原则，把车借给了一些个半熟不熟的，价格也没要太高。 　　而三舅的通电工程，已经进入了尾声。 　　明面上算是完成了上面交代的工期任务，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只是电线杆在，有些个别偏一点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连上电线。 　　按照于大为估计，至少还得半个月左右才能差不多。 　　真要是通电的话于大为估摸着能赶上今年的年跟前就不错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了，他们这么一个偏远的村子，也能过上个有电的年，真的很好了。 　　黄蛮这两个月都住在村委会最西边的屋子里。 　　村委会跟河善小学其实是一个房子，远处看就是一个长长的“一”字形。 　　只不过村委会和河善小学中间，被红色的铁丝网拦上了，学校每隔十米就会弄个垛子，然后用铁丝网连接，就这么形成了一个学校操场。 　　而西边同样的方式，弄了个村委会的大院。 　　相比较河善小学而言，村委会的面积还没有河善小学的三分之一大。 　　于大为偶尔会给蛮子带点好吃的，家里炖了小鸡儿，或者弄个鱼啥的，都会给蛮子带过去。 　　而每次于大为找黄蛮的时候，都能看到夕阳西下，黄蛮站在村委会和学校操场一网之隔的地方，痴痴地看着操场那些个刚放学的小男孩小女孩们。 　　于大为起初还觉得，黄蛮看上了学校里某个年轻的女老师了。 　　后来发现好像不是。 第112章 老村长的用车委托 　　蛮子是真的很喜欢看小孩子们嘻嘻闹闹的放学回家，那种眼神，于大为在自己大儿子眼中见到过。是只能站在一旁，却无法融入的遗憾。 　　“别看了，今天带的饺子，走去吃饺子。”于大为端着从车座子旁边，拿出两个铝制饭盒递到了黄蛮手里。 　　“饺子？！”蛮子开心的双手接过，“啥馅儿的，哥。” 　　“韭菜鸡蛋，你婶子包的。”于大为看了一眼村委会屋里，“老村长也在呀？” 　　“在，还有隔壁小学的校长。”蛮子说。 　　这些日子老村长每天在村委会忙完，晚上都会给蛮子做点吃的，中午的时候老村长会安排蛮子，去隔壁小学里跟老师们一起吃。 　　于大为听老村长说，黄蛮每次中午去学校，都是匆匆吃完，匆匆离开。几乎是那种，别人还没吃几口饭呢，他一碗饭吃没了，然后又快速添了一碗，扒拉进嘴里后，吃完就走。 　　问过了本人于大为才知道，在黄蛮眼里，老师跟学校一直都是很神圣的。 　　从小就有很多同学，还有老师告诉他，不停的跟他说，他不配在学校里面呆着，他是没有资格待在学校里上学的人。 　　于大为听了以后很生气，很想开导一下自家兄弟，可一想到对方执拗的性子，估摸着自己说的再多也听不进去，想想还是算了吧。 　　蛮子是属于脑子不转个，一根筋的人，说再多不听也没用，只能靠他自己一点点悟。 　　“走进屋吧。”于大为进屋之前，又看了一眼居委会西边角落，那台上了锈的老破手扶拖拉机：“这破东西还没卖吗？” 　　“没有，这些天也没看见收垃圾的呀，老村长说等啥时候碰见了啥时候再卖就行。”黄蛮解释。 　　刚送黄蛮来这里住的时候，于大为就发现了这台手扶拖拉机，轮胎瘪瘪的趴在角落，后面的斗子全都是黄色的铁锈。 　　老村长知道于大为家里是修农机的，便开口问了一嘴能不能修上。 　　于大为看了一眼还是点点头，不过他给的建议却是，村委会又不干农活，修了还不如卖了，修完了放着一样还得坏，车是越不用越废，越放越完。 　　老村长孙和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最后决定卖了它。 　　“大为来啦。”孙和民看见于大为二人进了屋，脸上顿时被喜悦填满：“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哈。” 　　于大为看了一眼村长孙和民，又看了一眼旁边，正滋溜滋溜喝茶水的河善小学校长，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也带出了几分茫然：“你们二位，找我有事儿？” 　　河善小学校长叫张百仓，跟于大为住在同一个屯子，他家就挨着自己大爷于臣家东侧，平时也经常能看见，对方背着手走在当街牵着头牛。 　　于大为坐在了旁边掉了红漆木的凳子上，静等两位的下文。 　　蛮子在一旁吃着饺子，对三人的谈话他丝毫不感兴趣。他饿了，再说饺子要是再不吃就坨了。 　　老村长与校长张百仓对视一眼，还是老村长主动跟于大为开口：“是这样的，百仓校长前些日子拜托我，要我找一下小轮挖的老板，看能不能在工程结束以后用几天小挖掘机，帮着给学校修条路，再挖几个树坑啥的。” 　　孙和民说到这儿的时候，回头忍不住露出调笑之意：“我也是没想到，百仓校长明明跟勾机老板是一个屯儿的，竟然不知道养勾机的是谁哈。” 　　“要不我正式你介绍一下吧。”老村长来了开玩笑兴致，看向张百仓，反手拍了拍于大为的大腿，“这位，就是院子里那台小勾机的老板，四队于家屯儿的于大为，今年才二十几岁，可以说年轻有为。” 　　“真，还真不得了。”张百仓表情惊愕，彻底被刷新了三观。 　　这些天他看见于大为总往居委会跑，心里便有了些猜测，可真确定了院子那台勾机是于大为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 　　脑子里几乎产生了海啸般的冲击，表情也丰富到了极点。 　　为什么张百仓校长会这么震惊？ 　　因为张百仓在小学教过于大为，从学前班到五年级，他一直是带着于大为的班级走的，算是代理班主任。 　　再加上于大为跟他又住在同一个村子，他大爷还跟自己家还是紧挨着的邻居。 　　大懒为小时候啥样，他可最清楚不过了。 　　好吃懒做，而且思想懒惰，总想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还很喜欢吹嘘自己，把自己办过的事情总是夸大成分讲述出来。 　　张百仓觉得于大为未来如果在村子里，肯定还是饿不死的，但要是去外面各种折腾，一定没啥好日过。 　　孩子打小的一些性子，很容易让大人一眼猜出未来。三岁看到老便是如此。 　　可今日，张百仓注定看走眼了。 　　“唉，有啥不得了的，就是碰到了个机会，捡了个便宜而已。”于大为露出淡淡微笑，神情非常谦虚，他也不想张百仓校长，一直追着自己的事情不放，便主动转移话题：“对了，伱们打算什么时候用车？” 　　“这个不着急，看你。”老村长孙和民心中一喜，于大为这算是变相的答应了，“你这边活儿啥时候干完，帮着弄上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孙和民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其实吧，这些年学校所有拨款都弄在盖房子上了，也就忽略了操场的建设，你看操场右边那两个篮球架子，都多少年了。你上学的时候它就在，这些年一直也没钱换。” 　　于大为深以为然，当初他们这个河善小学，还是一个干打垒弄成的“一”字形房子，如今盖的新学校也才过去六七年，这还是他上初中去呼市时候的事儿呢。 　　这些年能攒下来点钱，够给孩子们置办个桌椅板凳啥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咳咳，大为，所以这次用车的钱，我打算就从我们村委会这边儿出，但村子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老村长想让于大为用车的价格，适当的便宜一些，但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之前他可是旁敲侧击问过小黄师傅，这车一天的费用可是要200块钱，现在他们河善村村委会，一年费用拨款能有二百块钱就不错了。 　　真要按这个价格走，他自己估摸着还得倒搭点。 　　“啥钱不钱的，到时候再说吧，只是给学生们挖个坑、倒倒土的事儿而已。”于大为说着，转头将目光看向黄蛮，“不过就是得辛苦一下黄蛮同学了，通电这活儿搞完，再稍微加个班帮一下隔壁的学校。” 　　“我没事儿，哥你说咋整就咋整，我听你的。”黄蛮一听话头提到了自己，急忙咽下饺子开口回答。 　　“好。”于大为不再犹豫，看向老村长和校长张百仓，“我预计得十月下旬左右吧，河善村的通电工程应该能完事儿，到时候你们直接让黄蛮去帮忙就行了。” 　　两位河善村有头有脸的人物闻言，全都松了口气。 　　张百仓心里更是激动，原本想着这次聊天，在商定价格方面，要跟这位陌生的勾机老板砍半天，或许才能合作。 　　可没想到，这位勾机老板是于大为不说，对方似乎也不太在乎学校跟村委会给多少的好处费。 　　这也算是帮了他们两位窘迫的小领导大忙了。 　　孙和民倒还好，全程都只是单纯征求于大为的意见，若是不同意，他也不会强求。 　　虽然表面上他是河善村的村长，可骨子里他是跟老于家站一块的，更是将于大为看成了新一任于家的家主。 　　只是这个事儿心里知道就行了，别表现出来，也别说。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不美了。 　　他老了，有些东西改不了，他相信当年于全大爷安排在各个屯子的屯长，如今跟他应该是同一份心境。 　　“你俩估计也没吃饭呢吧，一起吧，正好我带了饺子都尝尝。”于大为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好几道菜，花生米，尖椒鸡蛋，凉拌干豆腐……还有酒。 　　这摆明了是想先喝酒再谈事儿的节奏，结果估计这俩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单刀直入，而且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 　　于大为倒是没啥太多想法，力所能及而已，就算是不给钱也无所谓，不过是多加几桶油的事儿，现在这油价又不贵，完全是小事一桩。 　　而且这件事答应下来，或许还能顺带着改变一下蛮子自卑的思想，就是要让他呆在学校里混着！让他明白，学校是任何心中坦荡的人都可以进的地方。 　　啥不配不配的，瞧不起你的是人，又不是学校。而且人跟人也是不一样的，从前跟现在更是不一样！ 　　你又没啥坏心思，凭啥在学校里就畏畏缩缩的，还是小时候被PUA怕了。 　　对！于大为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个词，就叫PUA！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 　　于大为开着四轮车，带着校长回屯子了，老村长孙和民，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回兴隆屯家里，黄蛮收拾碗筷，准备睡觉。 　　于大为二人临到屯子的时候，校长张百仓主动开口，说会替于大为保守养车秘密的。 　　其实于大为想说一句“没必要”，如今自己已经算是羽翼丰满了，屯子里有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就算想背地里搞自己一下子，也没办法撼动自己。 　　但于大为也没有阻止张百仓的这个行为，不论在哪里生活，没钱的时候低调，有钱了更要低调，准是没错的。 　　回到家以后，于大为开始拿着小本本开始算账，自己目前资本有两万四。 　　他之前给家里添置了点东西，小芳上学还给她偷偷塞点零花钱。目前还剩下一些，加在一起一共是两万五千多。 　　十月中旬快到了，如果自己这边顺利，抛去斧子的工资，总共能有四万四千块钱。 　　拿出一千作为后面给学校的一些建设，还有杂七杂八的花费，就是四万三千块钱。 　　算了又算，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于大为终于是看见回头钱了。 第113章 通电项目告一段落，准备给孩子们挖 　　坑？ 　　年前的时候，他想偷偷给自家媳妇儿买个三金。 　　当年韩静凡嫁给自己的时候，他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最后更是气的连彩礼钱也没给，让于大为自己想办法。 　　于大为当时刚从呼市回来没两年，兜比脸都干净，啥毛没有更别提彩礼钱了，最后无奈定好两千块钱的彩礼钱先欠着，等回头有了再给，至于三金，首饰啥的就更加没有了。 　　后来老爷子跟老妈见真是挡不住这门婚事了，便是没让这个大儿子的脸面掉地上，会亲家的时候给了两千六百六十六，算是图个好兆头。 　　至于其他的，两位老人便是啥也不想管了，最后更是因为婆媳关系分了家，小两口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住在前院，剩下的一大家子住在后院。 　　如今一家人能如此和睦，跟于大为重生回来的心态有很大关系，他学会了和稀泥，学会了当和事佬，也学会解开两方人的心结。 　　老妈张云芹更是前些日子知道自己有钱了，偷偷跟自己提个醒，要是真有余钱的话，给小凡买个金首饰啥的，最好是把三金给补办齐了。 　　老妈跟韩静凡相处的时间久了，大概换位思考也明白了这孩子这些年遭受的苦，更有些愧疚于，当初给这俩孩办的婚礼潦潦草草。 　　老妈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尤其是小凡还给她老于家，生了个贼拉听话的大胖小子。 　　虽然老妈没表达出来，却总是隔三差五的给韩静凡买鱼吃。 　　鲤鱼，鲶鱼，鲫鱼……但凡当街路过有卖鱼的，老妈都会去外面瞅瞅新不新鲜。 　　做出来的鱼，永远不放香菜，儿媳妇最喜欢吃的鱼头，全家人更是默契的没人去动。 　　而韩静凡如今性格更加恬静内敛，说出的话温柔如水波荡漾，又经常帮着老妈做针线活，做饭打下手，家里下了鸭蛋啥的，也是第一时间会给老妈送去一些。 　　用老爷子的话说，“小凡如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陪你绰绰有余。” 　　老爷子对儿媳妇更有一层先生跟弟子的情谊，所以最后于大为将父母跟媳妇的矛盾调和好，然后突然发现，媳妇的家庭地位直线上升，自己赚再多的钱地位好像也赶不上过往了。 　　于大为对此也只能苦笑摇头，果然爱不会消失，会转移的是吗？ 　　不过他媳妇绝对配得上他买的三金，不论是上辈子默默咬牙跟自己吃苦的韩静凡，还是这辈子知性温柔体谅的韩静凡，她们都配得起。 　　于大为甘之如饴。 　　计划便是在除夕前吧，去隔壁油城好好挑挑三金，给媳妇补上。 　　随后的日子里，通电的工程队终于安装到了四队于家屯，家家户户门前差不多都有一个电线杆，有些占地面积小的，便是只能羡慕的看着别人家门前的电线杆了。 　　一些不常出村儿的人，不知道电线杆有啥用，想着安在自家门前，总比安在别人家门前强，总之村子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 　　没人知道在村子里那台努力挖坑的小挖掘机，其实是他们屯子于大为的。 　　不过大家都知道开勾机的那位小黄师傅，跟于大为是认识的，俩人关系还贼好。 　　每到中午和晚上的时候，这位小黄师傅都会去于老蔫家吃饭，于大为跟他媳妇自然也都会过去。 　　屯子里有思维活络的，先去于大智家的小卖店买个一两斤的水果，在之后便领着半大点的儿子去于老蔫家，来拜访这位会开勾机的小黄师傅。 　　其实黄蛮自从开上这台小勾机之后便十分开心，不论是走到哪个村子里，都会有好些村里人露出羡慕的目光，有些更是带着孩子找他，问问能不能拜师学个技术。 　　黄蛮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哪里敢去教别人，便是直爽的拒绝了，坦言自己没学多长时间。 　　但黄蛮还是开心的，因为这种享受别人羡慕自己的感觉，是他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尊重！ 　　对，是尊重！ 　　这是他在询问大为哥之后，是大为哥告诉他的。 　　因为开挖掘机得到的尊重，这也让他更热爱开挖掘机这件事。 　　只是于家屯的人拿着东西来拜访黄蛮的时候，尤其还是在大为哥家里，当着大为哥的面。 　　黄蛮有些尴尬，满脸通红的摆手拒绝。 　　于大为对此只是无声一笑，却也为兄弟能走出阴霾，获得尊重而高兴。 　　不过那位老李家，非要让自己帮忙给说说好话就过分了。好歹自己是老板，还得为了你家崽儿跟自家员工求情。 　　于大为直言自己不会修挖掘机，不懂里面的规矩。 　　黄蛮也是松了一口气，还真怕大为哥让自己收个徒弟，那自己可真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一段小插曲过去之后，工程有条不紊的穿过四队于家屯儿，直奔西面的五队屯子开挖。 　　河善村五队前面有条大路，跟镇子里省道正好接壤，如此通电河善村的工程完美穿过一二三四五队，最后又回到镇子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当初官家那位，也不是没看出来河善村在地理位置上的优势。虽然不出彩，但绝对没有任何地理上的缺陷。 　　不像拥军村那样，虽然跟镇子中心的主路挨着，可有明显的短板，个别屯子过于偏僻。 　　工程在十月底告一段落后，于大为跟其他的设备老板一样，需要去项目部开个总结大会，那边黄蛮已经被老村长拽到了河山小学里面，开始挖坑修路了。 　　项目部开会一直都是由齐大肚子负责，有些个跟项目部内部不熟的人，甚至一直以为齐大肚子才是真正的项目经理。 　　不过一些个本地知根知底的都知道，真正的负责人，一直是那个坐在角落里，黝黑皮肤安静听着齐大肚子讲话的农村汉子。 　　开场的一些东西，包括“项目能赶在工期上完成，大家功不可没”，“这次合作的这么愉快，下次有机会，大家一定再一起赚钱一起发财。”，“这段时间感谢大家辛苦的付出”……等等。 　　齐大肚子激情澎湃的演讲，也让台下很多土老板心潮澎湃，还想着这次不是结束，而是下一次的开始。 　　殊不知这里面有些个设备老板，早已经进入齐大肚子的黑名单了，尤其是那些个出工不出力的，无故延误工期的，后面少不了扣一笔佣金。 　　齐大肚子讲完，最后正主，三舅侯万山终于登场，算是对第一批次通电工程的正式总结。 　　“我多的话不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三舅站在台上，目光扫过众人：“后院儿今天宰了两头猪，走的时候一人带走两条，权当感谢。” 　　完事。 　　毫不拖泥带水。 　　中午的时候，厨房师傅特地一张桌子炒了十几个菜，搞的跟结婚吃席似的隆重，大家喝酒扯皮，聊天吃饭，齐大肚子最会搞气氛，没几分钟气氛就拉满了，之前还有些拘谨的各位小老板，全都抱着陌生兄弟的肩膀子，跟对方推杯换盏。 　　这里面也不是没好处，大家都是混机械圈的，都是养设备的小老板，只不过你养的是挖掘机，我养的是压路机，认识了以后有活儿肯定会多想着点对方。 　　于大为在人群中只是随大溜，并没有主动去迎合谁，这种场面交的朋友，他不觉得对方真有活能想着自己，第一时间肯定是想着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兄弟，而这里的人，可能出门第二天酒醒了就忘记谁是谁了。 　　他还是找三舅玩去吧。 　　三舅没跟雇佣设备的小老板们一起喝酒，反而是在角落的几桌，跟一些个农民工兄弟们吃酒，听着他们侃大山。 　　“伱咋来这桌了？”三舅讶异了一下。 　　“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家伙了，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实在跟他们没啥共同语言。”于大为旁边搬了个凳子，挤在了三舅旁边，自己又给自己添了一副碗筷。 　　“呵呵，有事儿直说。”三舅冷笑两下，他一眼便看出来，于大为这无形无质的马屁功夫。 　　“三舅，啥时候项目再开呀？”于大为也不管三舅的嘲讽，他如今的脸皮也是比从前厚实多了。 　　“不好说，早一点明年上半年，晚一点明年下半年。”三舅看了于大为一眼，用筷子悄无声息的夹走了盘子里的鸡屁股，“如果有人要买你的轮挖，我建议你先别卖。前两天你二舅过来找我，跟我说年后吧，可能会有个植树造林的项目，林业局那边搞的。” 　　“我俩是没啥想法，你自己上点心吧。”三舅说完，滋留一口将鸡屁股唆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品味咀嚼。 　　香！ 　　“行嘞。”于大为点点头，“那这个项目完事儿之后，你准备忙啥去？” 　　“还能忙啥？搞项目呗，你二舅在齐市北面有个车队，我得带人过去帮忙。”三舅一口喝尽杯中二锅头，面不改色：“这帮狗娘养的，天天催工期，给我惹急眼了，脑瓜篮子给他干废了！” 　　于大为哀叹，三舅估摸着上头了，平日里他一直是把情绪隐藏很好的一个人。 　　也可能是村村通电的工期催的太狠，导致三舅对项目工期有了抵触情绪，总之行行都不容易，在三舅刚才这句话里，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毕竟这会儿干工程是真的很赚钱。 　　在于大为看来，这跟修车一样，处理好这一处的疑难杂症，接下来就坐等收钱吧。 第114章 最美好的回忆，原来在小学 　　离开的时候，三舅让食堂多给了自己一个猪后丘，还有两个猪脑袋也放在了于大为的车斗子里。 　　猪脑袋和肉都有大娘家一份，三舅特意交代的。其实就算他不交代，按照于大为跟他之间的默契程度，也能明白三舅的用意。 　　一般冬天有人家过年杀猪，会把猪头肉和猪蹄子留到二月二再吃，如今东北的天气不足以让把猪头肉放到冬天，只能是拿回去分一分吃掉。 　　于大为回到家以后分好了猪头和猪头，隔天便去了河善小学那边帮忙。 　　他不猜也能知道，校长张百仓跟老村长孙和民，肯定舍不得花钱雇工人修路。 　　果不其然，当于大为把四轮车开到学校，发现干活的都是学校的老师们，至于小学生们都在上劳动课。 　　老村长为了给学校修路，特意在砖窑买了一批红砖，如今红砖正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东边的墙根底下。 　　于大为把车开到了河善小学的大铁门外，学校的大门也是钢丝网跟钢管焊接成的，四根长方体的垛子作为大门的立柱，上方水泥板搭成顶。 　　四根立柱两根大的两根小的，大的最上方顶上，有四个刷了红漆的铁皮大字：河善小学。 　　下面的钢丝网门便是平日里很少进出的大门儿，旁边小立住的钢丝网门，才是主要平时进出的地方，而且白天的校门都是开着的，校外的人进去了出去了也都没问题。 　　只是今天的大门没有拿锁链的锁起来，反倒只是上了铁栓。 　　于大为来开以后，将两扇钢网大门推开，把四轮车开了进去。 　　操场里，正在往学校中间搬砖的孩子们，是最先发现于大为的，每一双眼睛都带着好奇朝于大为看去。 　　“大为来啦！”老村长孙和民也在跟孩子们一起搬砖，除他之外，居委会里的会计老李，后勤老黄也都在帮着忙活着。 　　“嗯，正好也没啥事，过来帮你们干点活。”于大为看了一眼正在操场中间，用挖掘机翻土的黄蛮，“这小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小黄师傅干的可起劲儿了。”老村长一阵夸赞。 　　于大为笑笑没再废话，直接开始加入了搬砖队伍当中。 　　不过不论是校长还是村长，都没给于大为安排什么重活，而是跟一位年轻女老师一起，主要是在旁边负责孩子们的安全。 　　于大为也乐得清闲，偶尔去班级里瞅瞅，偶尔在学校里面逛逛。 　　未来随着华夏人口减少，村里面的小学也会不断合并，学生们都会到镇里中心学校去读书。人口锐减，学生流失，河善小学未来也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于大为既然来了，便是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好好记在脑子里，毕竟这里曾经也是他的学生时代。 　　而作为河善小学的荣誉校友，他这次也要帮助这所小学，为孩子们搭建出心中的乐园。 　　按照河善小学校长张百仓的想法，是准备在学校大门这处地方，一直往里铺一条砖路，一直铺设到学校房子下面。 　　河善小学的学校班级十分好区分，从左到右，一共八个房间，分别是学前班，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最后是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跟班级不太一样，办公室进去以后是有左右两间屋，左边的屋里放了各种桌子椅子，是老师们办公的地方，中午也在这个地方吃个饭。 　　而右边则是一个小屋子，屋里面有个火炕，中午谁要是想休息了，或者晚上有事儿不想回家的，可以在这个小屋里借住一晚。 　　每一间教室能有五六十平米，木质的黑色黑板，上面挂着红色的华夏旗帜，左边贴着好好学习，右边贴着天天向上几个大字。 　　窗户都是用木边框加玻璃做成的，在窗户旁边墙垛子上，还挂着一些名人画像。 　　伽利略，贝多芬，列宁，马克思，恩格斯…… 　　学校操场如果在中间划一条砖路，那整个场地就分成了三个部分。 　　左右两边差不多同等面积的操场，正对着房子左边的操场，放的是两个篮球架子，用来给孩子们打篮球的。 　　不过按照于大为的记忆来看，好像这两个架子就是摆设，孩子们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篮球是个啥。 　　而且地面都是土，操场上大部分面积都是土地，上面偶尔还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小石子儿，这能打篮球？ 　　或许能，但估计爹妈都舍不得钱给孩子买个篮球。 　　操场的右边，靠近房子的下面，有一个石台子，又叫演讲台，四四方方的演讲台后面有一个石梯。 　　这个演讲台唯一的作用就是，夏天排队回家的时候，校长站在上面安排队形，再数数别落下了哪个孩子。 　　靠近房子的前面一长排，全都栽种的柳树，如今柳树经历了几十个年头，都已经长得很粗壮了，老师办公室这边的柳树枝头，挂着一个破旧厚铁片子。 　　它的作用是，提醒各班级学生和老师下课。 　　有专门戴手表的老师，到点的时候，先给自己班级孩子下课，然后自己准时准点的开始“敲钟”。 　　等到十分钟左右，他会再次“敲钟”，预示着上课了。 　　除此之外，在放台子的不远处，还有一口井。 　　于大为望着井口上面的木头盖子，心里一阵唏嘘不已。这口井承载了他们每一个学生的光阴。 　　当年供销社姓马的那个同学，就曾经跟他一起在这口井边打过水。 　　他还清晰的记得规矩，三年级以下是不能来这里打水的，井盖子平日里也盖的很严实。 　　这口井的配置跟老爷子家的就没法比了，轱辘和摇把子都是木头的，井绳或许用的太久了都有毛边子了。 　　往西边，学校还有两亩多的地，一方面当做劳动课里的试验田，一方面到了秋收，也就是现在的时候，中午也能改善一下老师们的伙食。 　　煮个面条，摘个西红柿，炒个鸡蛋，弄个西红柿鸡蛋打卤面便是一顿极好的饭了。 　　房子的东背面还有一个小门，出了这个门往北走，就到了一队二队所在的屯子了，也算是为这两个大队学生单独开的门。 　　至于学校的厕所，于大为惊愕的发现，厕所是建在了学校房子的中间位置。 　　前面是个圆形的拱门，进去以后能看见左右两边教室外裸露的墙体，而往前走会分成两条岔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左边是女生厕所，右边是男生厕所。 　　于大为看见这个厕所设计轻笑了一下，总有小学生走错厕所，一定会有的，包括他。 　　河善小学，这个地方不仅承载了自己当年快乐的回忆，在未来也会承载自己大儿子的所有回忆。 　　他当年翻看过于沐雨的日记本，一个爱记日记的人真的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于大为可以说通过日记，又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大儿子。 　　那个很懂事，其实人生充满很多很多遗憾的大儿子。 　　他最快乐的日子是在小学三年级之前，他有个很喜欢的小姑娘，就是单纯的喜欢，单纯爱看她笑，因为她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他最痛苦的也是小学三年级转学，去了油城都风小学，被借读生的名头定义，排挤，被老师的不信任，被课程跟不上父亲的打骂。 　　心里的阴暗面不断滋生，去超市里偷东西，中午在校外跟高年级的学生鬼混…… 　　痛苦不堪，伤痕累累。这是于大为读完大儿子日记之后，最直观的体现。 　　一个孩子在初中的时候记得最多的是小学的事，足以说明最难忘的地方在小学，最恨的地方也是在小学。 　　其实于大为从重生到现在，对儿子包括其他人的人生轨迹不敢去触碰。你这一刻是为他好，谁知道未来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会重新遇到什么样的人？会碰到什么样不确定的事儿，甚至是生是死？没了从前轨迹的影子，这一切于大为都不知道。 　　他可以为自己的命运做选择，因为他有这个权利！ 　　他这辈子就是要重走一遍过去那条人生路，要把曾经的不甘，悔恨，失望等等，全都拨乱反正，无愧自己无愧人生的重活一回。 　　可别人呢？伱说你为了大儿子好，将他直接送到城市里最好的学校读书，可未来突然出了车祸，或者人生轨迹重新开始，再也碰不到他最爱的妻子，也没了孙子的影子…… 　　一切都是他于大为的干涉造成的，所以不尊重他人命运行吗？ 　　于大为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底线，凡事不涉及生死，他尽力不会去强行干涉别人的生活，尊重他人命运。 　　因为没什么命运比死更残酷了，已经知道死了，拉一把至少还能活出个未知来。 　　这件事对于大为而言，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真以为这是在写小说吗？他是真真实实的在重过他自己的一生。 　　所以他要尊重身边每一个人的命运，在大方向没问题的情况下，他才会选择波动命运的琴弦。 　　至于自己的宝贝大儿子…… 　　于大为想等孩子长大点，问问他的意见，问问他对生活的看法，哪怕是胡乱说的也无所谓，至少让于大为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剥夺他人命运的罪魁祸首。 第115章 蛮子的白月光 　　大凤的病肯定是要看的，她是五个孩子里面学习天赋最高的，而且还兼备姥姥家那边的基因优势，看什么东西都能达到过目不忘的本事。 　　要不是她脑子里有瘤，一学习就脑袋疼，她才应该是五个孩子里面未来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这样的已经触底的命运，于大为当然不会不管。 　　只是按照现在的治疗技术，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大凤，难道要去首都吗？ 　　一想到治病做手术可能要花不少钱，于大为兜里面的四万多块钱是不香了，果然还是得努力赚钱才行。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在于大为小轮挖的帮助下，操场中间到大门这条路已经铺设好了。 　　两米多宽的砖路，一直从大门延伸到窗下，并且在每个班级外面从学前班到办公室，都用砖铺上了一条道，虽然没有两米多宽，但也足够行走了。 　　有了这条砖路，足以保证孩子们下雨的时候，不会被弄脏了鞋子。 　　最后在校长张百仓的委托下，黄蛮开挖掘机顺便把操场中间砖路两旁也松了松土地，带到明年春天的时候，百仓校长就可以轻松地再翻翻土，种上一些太阳花。 　　太阳花是东北特色花种，五颜六色，而且非常好养，基本上有水就能生长，太阳花也是于大为老妈的最爱，家里园子墙上面如今还用木头箱子摆放着一盆太阳花呢。 　　于大为发现铺完了路还剩下不少的红砖，便建议校长把砖都切成小三角形，摆放在中间砖路的两边，夏天的时候花好看，冬天的时候有了这些个修边，看上去也会十分美观。 　　老校长欣然接受于大为的建议，开始跟老师们一起忙碌起来，孩子们像一个个小小的搬运工，搬运着手里被修整好的三角形砖块。 　　弄好了这一切，便只剩下挖树坑的活了，这个只需要黄蛮一个人驾驶挖掘机就能弄。 　　不过许是孩子们这两天“玩”疯了，一到下课的时候就跳到黄蛮新挖的坑里面，手里拿着树枝当枪使，几个小孩在坑里面“biu、biu、biu”的从嘴里发出声响。 　　于大为一直帮着黄蛮用板锨固定好土堆，将那些个散乱的土堆弄到一起，见到这帮熊孩子们竟敢往深坑里跳，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如今这个时候不论是家长还是老师，都觉得小孩子淘点，皮实点不是啥坏事。 　　黄蛮看到远处熊孩子们玩的很开心，嘴角明显带上了笑容，跟老师和孩子们近距离接触了两三天，如今的他再也没了那种胆怯和客气。 　　与那些个年轻老师之间像朋友一样，偶尔自己还会被打趣“在老师里找个媳妇儿”啥的，黄蛮似乎也意识到了，学校是一个平等的地方，这地方也许有先来后到，但绝没有高低贵贱。 　　休息的时候，他的天性也彻底被释放出来，会跟孩子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 　　于大为喜欢当鹰，跟蛮子形成对立面，偶尔蛮子也会当鹰，然后学前班的那位女老师则会当老母鸡。 　　干活的时候黄蛮总是会提醒要过来的孩子们，怕他们碰到。孩子们也是十分听话，到后来都会自觉地跟小挖掘机拉开距离玩。 　　挖坑对于挖掘机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南大门前面，以及钢丝网对立的墙里面，都挖了好多个坑。 　　校长说等明年的时候，学校南边的大门两边，就会变成两条树林子，杨树多种点，然后在靠近大门的这几个坑里，种上几棵丁香花树。 　　不论是杨树，还是丁香花树，冬天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时候，都不会轻易死掉，第二年也都会新长出来。 　　坑挖完了，挖掘机放到了旁边，黄蛮的天性再次释放，跟着孩子们一起拿着树杈起打起枪来。 　　只是坑洞太窄了，装不下他的大坨儿，所以他只能趴在地上跟他们玩。 　　于大为也弄好了最后一个土堆，想了想也加入了进来，如今他才二十三岁，还留下一些青春的尾巴，未来有的是时间暮气沉沉，如今应该享受青春。 　　“biubiubiu!”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抓紧把大炮给老子抬上来，轰他丫的！”于大为大喊大叫。 　　对面蛮子不甘示弱：“快！都躲在防空洞里！对面要开炮了！” 　　随着两个大人的加入，战营明显分成了两拨，以大门为分界线，开始各种“开枪乱杀”。 　　孩子们也开始越聚越多，三年级的，二年级的，一年级的……有些明明还在上语文课呢，可看到外面孩子们玩的那么快乐，老师突然宣布提前下课。 　　四年级，五年级的小学生们也都加入了进来，最后甚至连几个刚分配到这所学校的年轻老师，也都开始跳进坑里面玩起了打枪！ 　　“第二连！跟老子冲！”于大为大手一挥，周围无数小小的男孩女孩们，费劲巴力地从坑里爬出来就要重逢。 　　有些学前班的小孩儿个子太矮，年纪稍微大一点蹲下身，直接让对方踩在自己肩膀上冲出去，可真是同一个战坑里爬出来好兄弟！ 　　“兄弟们！反击的时候到了！冲！”黄蛮从地上爬起来，奋力怒吼，右手握拳放到嘴边，扬起头，学着吹冲锋号似的发出声响，“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男老师们原本只是逗弄小孩子玩儿的心态，此刻听到蛮子这么像的冲锋号角，顿时也不禁身体里热血上涌。 　　他们以两手做双枪，摆出帅气的造型就冲了出去，那样子，比小学生还积极！ 　　老村长跟校长此刻正坐在教师办公室里喝着铁观音，望着外面打闹成一片的场景，都有些忍不住惊愕。 　　“你不去管管？”老村长孙和民笑眯眯的看着张百仓。 　　“咋管？姚老师在孩子们心中的威望高。”张百仓扭头看向正翻书的老人，“姚老师，要不你去叫停一下？” 　　“随他们去吧，玩玩闹闹的又不是啥大事儿。”姚山跑翻了个白眼，得罪的人的事儿第一时间想到他，涨工资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的找自己呢。 　　张百仓只好将目光看向杨老师，年过半百的杨老师戴着眼镜，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装作发呆。 　　很好，老的指望不上，年轻的呢，还全都叛变到于大为那边疯玩去了。 　　不省心啊，都是一些个不省心的，自己这个校长当得可真是心累。 　　最终老村长和校长张百仓还是选择了从心，毕竟这会儿于大为带孩子们玩的开心了，下一会可就要钱的时候，就会少要点。 　　夕阳西下，到该结束的时候了。 　　黄蛮站在校门口跟孩子们一一告别，活已经干完了，这里也已经没他什么事儿。 　　如果不是帮学校修路，他如今可能早已经回去镇上了。 　　只是离别总是让人舍不得的，看着孩子们纯真的跟自己说再见，黄蛮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如果把人生比作过山车，那今天跟孩子们“打枪”，一定是他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 　　离别的不只是学生们，还有那位年轻的女老师，她梳着一头马尾辫，离开的时候特意跟蛮子摆摆手。 　　就那么看着她，在晚霞铺在大地上时，骑着女士的自行车远去。 　　“伱要是真喜欢了，就去追呀，把轮挖开着，一个铲斗把她铲走。”于大为感觉没啥人了，走到黄蛮身边，开始给自家兄弟瞎出主意。 　　黄蛮摇了摇头，也不回答大为哥的话，只是目光痴痴地看着那道娇小的背影远去，逐渐跟西落的太阳合二为一。 　　“唉……”于大为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蛮子哪都好，就是没有其他低智商人的闯荡，不在乎。他反而像个玻璃心的小女孩，自卑，胆怯。 　　你说他傻吗？他明明比别的低智商的人强太多了，能看出很多事儿，可这样好吗？ 　　他会活得很累的，比正常人还要累千倍万倍。 　　他这样注定会孤独终老。 　　身为自家兄弟，于大为还是没忍住开口：“蛮子，想明白，这次分别，绝对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反正你哥哥我做事的风格就是，喜欢就上，拖一秒都是对爱情的大不敬。” 　　然而蛮子还是没反应，在看也看不见那位年轻女老师之后，他默默地收回目光：“她不喜欢我。她总是在休息的时候找一年级的那位男老师聊天，她把好吃的总是第一时间分给他。” 　　“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很善良，特别善良。”黄蛮脑海里闪烁那天中午，女孩拿一小碗吃剩面条喂猫的场景，白猫跟她都很好看。 　　他第一次去吃饭，好像也跟白毛似的，给自己盛一碗面条，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一旁，耐心的看着自己吃完。 　　爱是什么，黄蛮自己也不懂。 　　但他真的好喜欢，有一种想要把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只是他不能，也不敢，自认为更没有那个资格。 　　“唉。”于大为又叹了口气，看着黄蛮转身往隔壁村委会走，他只能把蛮子这一次的经历，归结为“美好的邂逅”。 　　也明白了，在黄蛮眼里，校园是神圣的，老师是神圣的，她也是。 　　未来永远都会是。 　　毕竟，谁心中还没有个永远不会凋零衰老的“白月光”呢。 第116章 报酬，要不把那台手扶拖拉机给我吧 　　于大为回到村委会大院，准备跟老村长打个招呼就回家了。 　　结果老村长见他进院，急忙带着人出来：“大为，快算算这几天用车多少钱，我好让会计给你开出来。” 　　于大为一愣，看着老村长还有旁边站着的张百仓，笑着摇摇头：“算了，权当是帮孩子们的。” 　　“那不行，你可以给我们打个折，但钱不能不要，我们也不能不给。”老村长跟张百仓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上，表现得十分坚决。 　　于大为一时之间也犯了难，一共也没几天，权当是休息了。可这俩人也是属于犟种，不给还不行。 　　最终于大为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台报废的手扶拖拉机上。 　　“那台手扶拖拉机放着也是放着，要不把那台手扶拖拉机给我算了。”于大为估摸着这台拖拉机卖铁的话，顶多也就值个五六百块钱。 　　这台手扶拖拉机是个小号的，车斗子上面的铁皮特别薄，常年的铁锈堆积，有些地方都已经被腐蚀透了。 　　整车能有个五六百斤到头了，于大为按照废铁的回收价拿走这台车，无形中还为村委会省了一些钱。 　　“这，这不好吧？”老村长当然知道那老破车卖铁究竟是个什么价儿，真要是能卖出个高价他早就屁颠屁颠找收垃圾的卖了。 　　“挺好，兴许这破车在我手里还能修修呢，权当练手玩儿了。”于大为乐呵呵地回应，这一刻的他有些傻里傻气的，丝毫没有在干活时候的精明。 　　“唉。”老村长跟校长都叹了口气，觉得这事儿确实是大为亏了，可也知道村委会如今的窘状，最终也只能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想办法把车拖走，后面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于大为大手一挥，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临走之前，于大为特意交代黄蛮，提前准备准备，后天早晨带着他给轮挖存个地方，之后继续让他跟斧子干活。 　　黄蛮点点头，相比于跟白月光的分离，他似乎对轮挖更加的难舍难分，一听到自己近期不开轮挖了，黄蛮整个人像霜打了茄子似的。 　　于大为也只能是无奈的笑了笑，十月份结束，项目也随之告一段落，不过后面还是会有活的，只是时间不清楚，所以于大为也没办法透露给黄蛮。 　　第二天，于大为去了一趟老爷子家，准备借用一下气管子，还有两个内胎。 　　按照于大为的想法，四个轮胎，哪怕是常年不动弹，最少有两个应该是能定住硬的，也不需要它们能走多远，到自家院子就行。 　　而且老爷子内胎就两个，至于气管子，于大为试了试，坏了！ 　　无奈于大为只得去趟小卖店，重新买个气管子，这东西也算家里常备，于大为给老爷子家买个新的倒也不算浪费。 　　“来啦？买点啥？”于大智正在自己家门前搬东西，看见于大为走过来语气不咸不淡。 　　“买个气管子，有好点的吗？”于大为问。 　　“好的十五，一般的十块。”于大智把纸壳箱子放到了边上角落，扭头露出讥讽表情：“行啊，这家伙越来越有钱了，挑东西都往好了挑。” 　　“放屁，我买个气管子挑个好点的咋的了。”于大为刚想反过来挖苦对方两句，身后突然传出了马蹄子声。 　　“大为哥，大智哥，伱俩吵吵啥呢。”一个同样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骑着一匹棕色马，在他身后还牵着两匹高头大马：“给我来两包耗子药。我们家仓房里这两天都是耗子，仓子里囤了点瓜子儿，全都被啃了。” 　　“谁家还不是呢，最近屯子里面把我家一年的耗子药都买完了。”于大智转身提醒，“那耗子药可别哪都放，还有提醒孩子千万别碰这东西，前年我听说兴隆屯子就有小孩误食耗子药没了。” 　　“放心吧，我家那俩崽子还得几年才能知道啥是啥呢。”于大民满不在乎，他家老大才三岁，老小是个闺女，去年腊月的时候刚出生。 　　三人进了屋，于大民拿了两包耗子药出来，翻身上马准备回家。 　　于大为买了个精品气管子，刚放到门口四轮车斗里，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大为叔，大为叔！”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小卖店前。 　　于大为一眼便认出，这是于大盛家的小崽儿，昨天他还跟自己在学校里玩“打枪”了呢。 　　“咋滴啦，缓口气，别着急慢慢说。”于大为好奇走到小男孩面前。 　　于大民跟于大智也好奇起来，全都驻足看向小男孩。 　　“蛮子叔，蛮子叔被三队李家屯的人给揍了！大明哥跟大龙哥气不过，结果也被李家屯那帮人甩了两巴掌。”小男孩小脸上满是焦急，“我来的时候，蛮子叔跟李家屯的那群人已经打到一起了！” 　　于大为站在原地，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最后一把拽过于大民身后一匹棕马的缰绳：“借我用一下马！” 　　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于大为翻身上马朝着河善村村委会驾马而去。 　　“啥情况？”于大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目光费解的看向于大智。 　　“应该是出事儿了，我先过去瞅瞅。”于大智目光深邃了几分，拽过另一匹高头大马翻身而上，“你抓紧把于家屯的同辈兄弟都叫上，一会让他们开着大为的车过去。” 　　“李家屯那帮王八蛋，敢打咱们于家屯的孩子，这事儿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这么算了。”于大智交代完，拿着炉钩子，一钩子甩在了马屁股上。 　　他勒紧缰绳，双腿死死夹住马腹两侧，快速朝着村委会那边赶去。 　　于大民是老于家十一叔的小儿子，十一叔家一直是养马的，小时候不论是于大智还是于大为，经常去十一叔家骑马玩儿。 　　也唯有十一叔家的这几匹马，才能被这哥几个驾驭得这么好。 　　另一边于大为快马加鞭来到村委会，就看见蛮子正趴在地上，将两个小男孩死死护在怀里，几个男人正用脚狠狠踹在蛮子脊背上。 　　“住手！”于大为骑马冲进居委会大院儿，养着马蹄子，照着几个人的脑袋就踢了上去！ 　　三队李家屯的几个人，望见于大为拽着缰绳，将棕马的前马掌高高提起朝着他们踩来，顿时吓得左右躲闪。 　　于大为反手将马朝左边挪动，躲避开蛮子几人，如此终于是倒出功夫看向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你们李家屯的人挺团结呀，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了，那另外几个屯子的是怎么回事啊？” 　　“黄蛮子去你们几个屯子，给你们挖坑埋电线杆的时候，都那么假仁假义的客气着，事后就聚在这里找黄蛮的麻烦来是吗？！”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众人哑口无言，有些甚至不敢直视于大为的目光。 　　“于大为，你少拿这个事儿来压人。”李家屯一个满脸雀斑的李豪站于马下，“这位小黄师傅给村子通电挖坑，那是他应该干的，官家也是给了钱的！凭啥走的时候，还要把居委会的公共财产拿走？！” 　　“还有你！你也不是啥好人！帮着学校干几天活儿，就敢朝村子把车要走，你们俩就是狼狈为奸，套村里的公共资产！”李豪扫过众人，煽风点火：“各位！河善村是我们大家的，村委会的任何东西，也都属于大家的！不是村长谁给谁就给谁！” 　　“今儿就等村长过来，咱们好好问问他，还能不能当好村长，要是不行趁早滚蛋，别挡着别人！”李豪的话如同引线一样，将众人心中的情绪不断放大。 　　于大为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翻身下马，将蛮子快速扶起来。 　　他这才发现，蛮子的眼窝，嘴角，脸颊全都是瘀青，身上，脑袋上被踩了很多脚印，倒是身下的孩子被蛮子保护的很好，可红红的五根手指的巴掌印在两个孩子的脸上清晰可见，甚至有轻微的浮肿。 　　“大为叔，呜呜，李家屯的那个李鬼子揍我们，呜呜，他们带人把蛮子叔打惨了！”于沐龙眼睛通红，眼圈里时不时有晶莹流下。 　　于大为看着自家屯子的孩子，还有自己的兄弟被三队李鬼子他们欺负成这样，双拳攥的咔咔作响。 　　原本虎背熊腰，肩宽厚重的身体，此刻仿佛随时爆发的火山！李家屯这几个崽子，小时候就跟他们于家屯子的不对付！专门对他们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跟他们老祖宗一样，都TM是纯纯的汉奸狗！ 　　“啪啪啪！”于大智骑马来到村委会大院，翻身下马便开始给众人鼓掌：“了不得，了不得。啧啧，我就说嘛，咱们河善村的人这么知恩图报，怎么能不来一起送送小黄师傅呢。” 　　“结果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欺负外乡人也就算了，连咱们自己村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瞧瞧这巴掌打的。”于大智伸手在小龙脸上翻看一下，下一秒目光犹如恶鬼一样死死盯着李家屯几人，“李鬼子，是你这逼崽子打的吧！” 第117章 谁带的头（合章） 　　河善村村委会。 　　此时村委会大院聚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村委会跟三队李家屯是挨着的，李家屯的男女老少几乎全来了。 　　于大为，于大智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和黄蛮，站在院子的南边跟一群人对峙。 　　李豪起先是被于大智跟于大为俩人的气势吓的一哆嗦，童年阴影瞬间来袭，不过随着自己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 　　“于大智，你也别吓唬我，你爹当年那么能耐，不还是得给小日子当狗吗？”李豪不屑一笑。 　　此话一出，人群里有几道隐晦的目光在李豪身后扫过。 　　便是在此时，三队李家屯的屯长站了出来充当和事佬：“各位，村长去了镇上，咱们现在能否各退一步，等村长到了再说。” 　　“不需要！老登！打人的时候你不说等村长回来，现在倒显得伱了，滚一边去！”门外，于大民甩着鞭子骑马冲进来，身后响起了“突突突”的四轮车声。 　　“谁打的我家大哥家孩子，给老子站出来！”于大民骑在马上，一眼就看到自家大哥的两个儿子被打了，血红的手印清晰可见！怒火瞬间被点燃！ 　　李豪等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要是主动站出去，肯定被干的很惨。 　　“大民，先下来！”于大智眉头紧皱，于大民这个二愣子，天生是个暴脾气，跟十一叔一个性子，他要是出手了，事情不可预测。 　　于大民回头看了于大智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了大为哥，最终还是喘着粗气听了于大智的建议。 　　他翻身下马，站在了二人旁边。 　　紧接着四轮车以快速开进了大院，停在了三人身后，车里面跳下来三四十个年轻人，都是于大为这一辈的，手里拿着什么都有。 　　有攥着板锨的，有握着锄头的，有握着扬叉，扫帚的…… 　　于大民从车斗里拿出一把大锤，又从工具箱了找出两把小锤扔给了于大智。 　　于大智：“……” 　　现在老于家这边都在等于大为的信号，老一辈的人其实早就私下通过气了，交代的话都大同小异，于大为家要是需要帮忙啥的，你们都尽量帮衬着点，他有啥建议最好也听一听。 　　现在的于大为，无形中便是成了于家屯新的精神领袖。 　　“大为，怎么说？”于大智双手攥着两个小锤锤，目光幽冷的盯着对面。 　　“这么多年大家住在一个村，我可以给大家一个面子。”于大为并没有因为兄弟侄子被打，而是去理智：“不想蹚这趟浑水的，可以选择走出院子站在外面。我全当你们是无心的。”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屯子的人，顿时有了想走的心思。有些人已经行动起来，耷拉着脑袋绕过于家屯的这些人，从他们身后走出了大院儿。 　　“没有了是吗？”于大为又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众人，明显三队李家屯的居多。 　　“大懒为！真当老子怕你呀！”李豪回头怒吼一声，身后一些个三队的年轻人也都到处在屋子，院子里找东西。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于大为回身走到四轮车座子后面。 　　他在座子空隙间，双手掏出两根撬棍，一黑一银！转身之时双手紧握，肌肉隆起，一米八的大个走到众人面前，犹如一头即将失控的爆熊！ 　　“我不管你们今天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这儿，欺负了我兄弟，欺负了老于家的人，就是不行！！！”于大为举起黑撬棍，指向三队众人，“姓于的没有孬种！给我干他们！” 　　“干！”于大民仿佛被于大为的话激发了血腥buff似的，抡起大锤跟着于大为就冲了出去！ 　　身后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冲了上去，双方混战在一起！ 　　于大智害怕于大民这个二愣子下死手，急忙跑到于大民身边，见有人拿铁锹朝自己这边跑来，他灵活躲闪，蹲下身，照着对方脚丫子就锤两下！疼的对方嗷嗷直叫！ 　　“大傻民，你小心点！”于大智此时此刻又要躲避攻击，又要指挥众人下手轻点，可真是操碎了心。 　　于大为在人群中跟李豪对峙。 　　两人小学还在一个班，从小到大就一直不对付，此时此刻对上，犹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只可惜，李豪是个外强中干的人，拿着粗木棍，看着很威武霸气。 　　然而于大为撬棍一挡一锤，随后一脚将对方踹出三米开外。 　　周围三队跟李豪一起的，看见如此一幕，全部都跑开了。 　　于大为当年在村子里就能一打十个，这种人也就拼命三郎李豪能跟对方掰掰手腕。 　　“于大为！我跟你拼了！”李豪拿起长棍就朝着于大为跑去。 　　“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还总想跟我嘚瑟嘚瑟，前两天真以为我没看见你在校外晃荡吗？”于大为一边游刃有余的躲闪，一边开口讥讽，“原本想当你是个屁放了，结果你是真不老实，还敢在背地里搞事情！” 　　人群中此时三队对战四队，也开始陷入了弱势，主要是人群里有个老登，明明是队友，可TM贼不靠谱！ 　　“住手！快住手！”三队李家屯屯长，一边阻止着两边的人，一边一个“不小心”绊倒了同村的年轻人。 　　下一刻，年轻人就遭到了四队于家屯人的围殴，场面无比凄惨。 　　然后三队屯长继续朝另一位大喊：“住手！求求你们快住手！” 　　“一不小心”又绊倒了一个，后面四队离得近的几个人，又开始成功捡漏。 　　李豪此时再次被于大为放倒，刚想站起来反击，结果突然被人套了麻袋，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等到他挣脱开时，发现周围又全是乱糟糟一片。 　　他真是欲哭无泪：“谁！于大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套我的麻袋！” 　　于大为站在远处也是一阵惊愕，刚才人群挡住了视线，不过他还是依稀看到。 　　就在刚才好像有几个老头，从李豪身后把对方被套了，然后各种家伙事儿全上来，紧接着又快速从大院后门跑了。 　　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其他四个屯子的屯长，有一个背影他特别深刻，那不是他们屯儿的屯长张锁子他爹吗！ 　　好家伙，于大为直呼好家伙，敢情你们是这样的人！ 　　“豪哥，打不过呀！不行跑吧！”也不知道是谁，率先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我TM打着打着，莫名其妙的就摔了一下！然后就被揍的好惨！跑吧！”另一个年轻人顶着乌眼青，悲伤的哭泣。 　　三队的人瞬间没了斗志，尤其看到之前被他们揍的黄蛮，此时此刻如同狂战士一样，一拳一个小趴菜，更是吓得他们心中胆寒。 　　他们这一刻算是明白了，之前人家只是为了保护那俩孩子，其本身的战斗力比他们恐怖好几倍！ 　　远处那边抡大锤的更是，疯了一样，多亏旁边有个拿小锤的哥们看着，不然今天绝对要出人命。 　　这样的于家屯，试问谁敢惹？他们真后悔听了李豪这王八犊子的谗言！ 　　跑！再不跑一会还不知道要摔倒几次呢！ 　　三队的人分离抢到了开大门的主动权，纷纷从大门里冲了出去。 　　李豪眼见大势已去，也带着受伤的身体快速逃遁。 　　“追！这次要是不让李家屯这群王八羔子长点记性，以后你们孩子上学得天天被欺负死！干TMD!”于大为不论是在小学，初中，还是在呼市的高中，一直奉行一条原则！ 　　只要打架了，就一定要把对方打到服为止！ 　　这些年他就是对李家屯这几个崽子太客气了，这一次，他不仅要让李家屯所有人知道，他们于家屯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也要让老于家的崽子们明白个事儿。 　　遇事也可以不用一味的忍让，你们的背后，还有老于家这些个叔叔大爷们为你们撑腰！ 　　这就是血脉，这就是家族，沧海桑田都不会改变的道理！ 　　就因为你姓于！ 　　———— 　　芦河镇村村通项目部，二楼。 　　侯万强（二舅），正陪着侯万山（三舅）在收拾东西。 　　“你那个破铺盖卷用多少年了，回头我给你换个皮箱子吧。”侯万强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老三在床上打包被子。 　　“呵呵，有些人啊，有了钱就开始装大款，一点也不记得是谁，当年为了个铺盖跟我翻脸的。”侯万山嘴上挖苦老二，手上则不停。 　　“你闭嘴。”侯万强食指弹了一下烟灰，有些烦躁的瞥了对方一眼。 　　突然二楼的门被对开，齐大肚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二哥，而后快步跑到三哥身边，凑到对方耳根子处悄悄说了几句。 　　“……有点意思。”侯万山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扭头看向侯万强罕见笑出声：“二哥，这下你得帮你大外甥一把了。” 　　侯万强：“……” 　　芦河镇官家判处所。（作者语：这个名很好，以后就这么叫了。） 　　侯万强跟所长郝警官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外面齐大肚子跟四秃子站在门口，防止有人打扰领导交流。 　　“稀客呀，你可是从来都上这儿来看我的。”郝警官拿着暖壶，给侯万强杯子里倒杯开水，里面的茶沫子，不断在水中上下浮动。 　　“一年的时间，直接变成了咱们镇判处所的所长，我可不得来恭喜恭喜你。”侯万强见对方嘴角不自觉上扬，而后快速话锋一转：“啧啧，要说你能升的这么快，于大为绝对功不可没！” 　　侯万山不给对方任何思考话头儿的机会，烟叼在嘴里，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比划：“两次！你就去了于家屯两次，就直接干到了所长，这要是再去一次，那还不得白日飞升啊！” 　　“别跟我戴高帽了啊！”郝警官坐下来，尽力克制压不下来的嘴角：“我承认，于家屯确实是我的福地，单就说这一次，成功给官家追回了，三件价值极高的文物。然后巧了，正赶上官家出红头文件，清剿古董贩子。” 　　“你说这能怎么办？老头儿直接被调到县里上班了，这所长一下子落到我身上了，我也很无奈呀。”郝警官一边表现的十分“无辜”，一边又上扬着嘴角。 　　损友相聚，不得好好抬抬自己，踩踩对方。 　　“瞧你一脸嘚瑟的样子，真想揍你一顿。”侯万强翻了个白眼，心里则开始再次盘算起来。 　　门外，有一个年轻女警官跑到了所长办公室前，突然发现有两个人站在门口跟门神似的。 　　“所长正在里面谈事儿？”女警官好奇看着他们。 　　“对，我们的领导，正在跟你们的领导谈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特意交代不要让人打扰他们。”齐大肚子见眼前这位年轻警官明显面露迟疑。 　　他又故作严肃的低声说：“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你们领导表情好像很难看，你要是进去的话可得小心点。” 　　四秃子瞥了齐大肚子一眼，然后笑眯眯的开口询问：“警官，您是有什么事吧？我俩可不敢进去，有事儿您自己敲门自己进。” 　　年轻女警官上前伸手，在齐大肚子跟四秃子的注视中，她刚想敲门，可还是硬生生止住了冲动。 　　“不着急，再，再等等吧。”女警官说着便离开了，一个人站在判处所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呵呵，这小姑娘真有意思。”齐大肚子脸上带笑，要不是身上有事儿，他都想出手了。 　　“别犯贱了，郝警官跟二哥啥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敢碰郝警官下面的人，小心二哥把你身上多余的东西剁了。” 　　“什么多余，哪里多余，我可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齐大肚子死不承认。 　　又过了半个小时，女警官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齐大肚子和四秃子各种明里暗里的暗示，“砰砰砰”的敲响了门。 　　屋子里，侯万强叹了口气，不过还好，这位郝所长如今都已经答应请于大为吃饭了，又说出了欠于大为两个人情这样话，完全够把他捞出来了。 　　“进！小静啊，什么事？”郝警官正跟发小聊得开心，尤其是刚才吹牛逼那一段，正讲的热烈，突然被人打扰到了，难免有些情绪。 　　徐静忐忑的看了郝所长一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真跟门口那俩人说的一样，看来自己是真的打扰到两位领导了。 　　可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讲了：“所长，出事了，河善村的三队李家屯，和四队于家屯打起来了。” 　　“什么？！”郝警官刷的一下站起来，脑瓜子嗡嗡的，“这啥时候的事儿啊！” 　　于家屯，于家屯跟李家屯打起来了！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发生有半个小时了，到现在应该有，有一个小时了吧。”徐静低着头，双手有些紧张的颤抖。 　　“什么！！！”郝警官简直快疯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拖！” 　　“是，是门口那俩人说你跟这位领导谈重要的事情，我，我……”徐静表示自己很委屈，想哭。 　　齐大肚子二人赶紧否认三联：“不是，没有，别瞎说。” 　　“你们，你们……”徐静眼圈闪烁着泪光，下嘴唇委屈的微微颤抖。 　　郝警官此刻要是不明白，他可就真是大傻子了！ 　　“好你个强子！你可真行！我说你怎么上我这插科打诨来了！”郝警官指着侯万强满脸怒容，可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把自己好兄弟抓起来，判个妨碍公务？ 　　可他有证据吗！这王八蛋老鸡儿的贼了，来的时候专门是拿着镇上的文件过来的，人家是真有正事儿！ 　　可正事儿就是跟自己强调一下，未来村子里面通电时候的安全问题！ 　　我#%￥#…… 　　“强子，你给我等着！”郝警官放下狠话就带着下面人跑了，加紧开车往河善村蹽！ 　　侯万强坐在真皮椅子上，从怀里拿出一根烟放到嘴边重新点燃，然后潇洒的呼出一口烟气：“大侄子，你二舅也就帮你到这儿了。” 　　“二哥，没什么事，我们俩就先走了。”齐大肚子跟四秃子眼见差不多了，便是主动朝二哥开口。 　　“去吧，到了齐市那边看着点老三，别让他总喝酒，他肝不好。”侯万强叮嘱。 　　“放心吧，二哥，这块业务我们俩熟。”齐大肚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保证，他跟四秃子那可是专业各种挡，挡人挡酒都没问题。 　　四秃子有些心虚的看了眼齐大肚子，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侯万强也起身准备走了，马上就要到十一月份了，下了第一场雪以后，工地再想干活就难了。 　　镇里的标段已经让他尝到了甜头，他准备找个机会再去油城蹚蹚水，看有没有机会摸到大活。 　　黄总那边给自己介绍了个朋友，对方虽然是口头答应，但也给了自己一线希望。 　　“机会稍纵即逝，这是个人人都能开花结果的时代。”侯万强望着八九点钟的太阳，内心也如赤阳般火热。 　　郝警官带着一众警员驱车赶往村子的过程中，有一位坐在主驾的警员突然朝郝警官喊道：“老大！那不是河善村的村长吗！” 　　郝警官透过挡风玻璃瞧了一眼，好家伙，这人正悠闲的喝着豆浆，看样子还要去盛第二碗！ 　　此时的老村长孙和民一脸笑意的站起身，端着个空碗准备再打一碗豆浆。 　　老韩头平日里抠抠搜搜，今天好不容易大气了一回，说什么也要敞开了肚子。 　　“孙和民！”忽然一道声音传到了老村长耳朵里。 　　“郝警官？！”老村长双手端着热乎的豆浆，“您也来吃早餐？” 　　“还吃呐！你们村子三队跟四队都打起来！抓紧跟我回去看看吧。”郝警官翻了个白眼，感情这家伙到现在还啥都不知道呢。 　　一旁的老韩头则竖起了耳朵，三队跟四队打起来了？他可是记得四队是于家屯啊！这事儿该不会和于大为有什么关系吧。 　　“啪嗒！”孙和民刚盛好豆浆的碗，顿时掉在地上，白瓷碗一下子碎成了八瓣！ 　　这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他来不及多想，快速拿起公文包就上了郝警官的车。 　　“唉，感觉这顿饭要白请，老孙这家伙，对村子的掌控力也不行啊。给他个金砖他都能把它当铜给卖了。”老韩头嘴里嘟囔着，有些瞧不起老孙头的业务能力。 　　他起身也准备离开，却突然被摊位老板拦住了，非要把碎掉的碗算在他头上。 　　老韩最终也是无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今日请客吃饭也是没看黄历。 　　画面一转，郝警官等人来到河善村村委会的时候，整个村委会大院全都是满地狼藉，地面上各种碎土，还有木屑，笤帚枝子…… 　　老村长心里是哇凉哇凉的，知道这事儿绝对小不了。 　　恰逢此时，会计等一些个看热闹的人从外面回来，老村长急忙上前询问情况。 　　这才得知，起因竟然是因为一台园子里的老破手扶拖拉机！ 　　郝警官可没时间等着会计他们慢悠悠的说完，带着人直奔三队李家屯。 　　听说于大为等一些人，已经追到了屯子里，堵在人家家门口干他们！ 　　老村长求着郝警官，尽量把大家都带到村委大院这边来，他要好好跟这些个惹事儿的人说叨说叨。 　　郝警官正愁该怎么进行惩罚和教育的，如此正好！ 　　没过多久，所有打架斗殴，包括旁观看戏的所有人，全部都聚集到了村委会大院。 　　老村长见于家屯的这些个参与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只是带着点小伤，于大为更是手握两根撬棍，一点伤都没有，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而当他看向三队时，目光也没了刚才的柔和，反而一场冰冷，连带上那些个看热闹的人：“真是反了天了！你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就因为一辆村委会的破车，你们也能干起来？！这破玩意卖铁能卖出个两百块钱吗！” 　　老村长越说越气，指着三队怒喝：“说！谁带的头！” 为重复订阅致歉 　　因为124章的章节不断审核屏蔽，修改又屏蔽，再次跟大家说声对不起！ 　　今天这6000字大章原本想免费，可免费章节跟新章节又连不到一起去，它会跟公共章节放在一起（上架感言那里）。发章节感言又不算全勤字数（缺一天扣一个月）。已经愁的又掉头发了。 　　一时间实在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如下安排： 　　1、完本后作者会拉个群，到时候群里发个百元红包，算是弥补这次给大家带来的损失！（要是书能到精品的话到时加倍） 　　2、加更三章（一万字）订阅致歉章，我会尽量在不崩文的情况这一两周赶出来。 　　3、如下： 　　作者郑重承诺！凡事昨晚重复订阅了124章的老板们，为你们解锁一个特殊修车小队称号：名为【坚守】。 　　此称号，会沿用到小说的后续情节当中，其中小队成员名字，会随即抽取老板们的昵称。 　　再次对各位老板说声：对不起！ 　　以上算是送给所有昨晚重复订阅的老板们！谢谢你们的宽容和理解。 　　注：今后！为了防止章节审核屏蔽时间过长，后续发布时间改为每日的凌晨三十分，和凌晨一点。不过不会影响各位老板的阅读时间，只是提前发布章节了，各位老板完全按照从前的时间段去看即可。 　　（切记千万不要因为凌晨发小说，就熬夜去看，真的很伤身体！） 　　最后祝各位老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PS:感谢魔琪大王打赏的100起点币，原本感谢的那章被审核屏蔽了，这里再次感谢老板，老板顺风顺水顺财神！】 　　【最后再祝各位一直追阅老板们，生活有喜甜如蜜，遇事呈祥暖似春！】 第118章 获得手扶拖拉机一台（致歉） 　　李豪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右手捂着被打肿了的右眼：“是我干的。反正我就是不服！凭啥村子里的公共资产要随便给别人！你村长你就牛啊！你就可以把东西想给谁就给谁呀！” 　　“我不服！这台手扶拖拉机，当年还是我爷爷从镇里买回来的呢，那要是这么算的话，这台手扶拖拉机是不是还有我一份啊！那凭啥我就不能拿走呢！” 　　老村长孙和民深深看了李豪一眼，心底里的愤怒溢于言表：“伱爷爷当年买车不假，可用的是村子里的钱。你们不就是不平衡吗？凭啥这东西要划给四队于大为！我告诉你们为什么……” 　　孙和民将于大为拉到人群中间，指着院子里那台轮挖大声开口说：“因为院子里那小挖掘机是人家于大为的！我们村委会是委托了于大为帮学校干活的！你们说！人家干活了，该不该给人家钱！” 　　“咱们村子穷，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人家没要钱，反而是把那台一点都不值钱的老破拖拉机要走了！这是帮了咱们村大忙的！”村长指着每个人的脑袋：“顶着你们肩膀上的尿壶问问！学校里有没有你家的孩子！他是不是也在享受着学校的便利！” 　　“是不是也在走新铺好的路！是不是也会夏天在树下乘凉！” 　　“你们这帮人，简直是狼心狗肺！我再告诉你们一个事儿！”孙和民胸腔此刻填满了火气，“当初，咱们村为什么能最先通电！也是因为有于大为！是他帮着咱们村出谋划策，想办法争取到的这个名额！” 　　众人此时此刻被说的无地自容，就连三队闹事的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短暂的复杂。 　　一旁不远处看戏的几个村警，在听完村长说的话以后，立刻对那个叫于大为的产生了一些好感，而对挑事儿的那群人，则是面色冷冽了几分。 　　郝警官心里也在盘算着，打架肯定是不对的，但这个叫李豪的明显是带头挑事儿的正主，这一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背地里还不一定受谁指使的，村里可处处是人精，没什么利益挂钩绝不可能搞得人尽皆知。 　　“我作证！蛮子叔跟大为叔，对我们可好了！还给我们刨土挖坑！还带着我们一起玩！”忽然有一群小朋友，从隔壁操场顺着两个房子的中间钢网小门跑了进来。 　　这小门原本是为了方便，在前两天顺道新换上的，本身村委会跟学校的房子就是紧挨着的，弄个小门以后来往也会方便一些。 　　却没想到第一次穿过这个小门的，竟然是这帮孩子们。 　　孩子们有男有女，有低年级的，也四五年级的。 　　“大为叔叔是我的偶像！他不仅为了村里通电，还给我们学校修路！”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从人群里面挤出来，稚嫩的语气说的周围大人们无地自容。 　　老村长火气一下子消去了大半，他蹲下身抚摸着小男孩，语气中带着嘲讽：“连孩子们都知道感恩，可你们这些个大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要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儿，甚至竟然连小孩子也打。” 　　“郝警官，我这边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交给您这边了。”老村长起身领着孩子们退到了一旁。 　　郝警官先是瞥了众人一眼，而后语气严肃的开口：“此事打架事件，是我从业以来，经历的第一次。这种被各个村钉在耻辱柱上的事儿，让我没想到竟然是会发生在咱们河善村。” 　　接下来郝警官就开始对河善村的村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再教育。 　　没办法，人数太多，就算是收押，也没地方放。 　　不过有几个人，郝建强是绝对不能放过他们的！ 　　带头的几个人必须要严肃处理！三队也好，四队也好！他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 　　“看来事情应该能结束了。”张百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老村长的身侧。 　　老村长一看见张百仓，就气的牙根直痒痒：“打架的时候你干啥去了！也不说拦着点！” 　　“怪我咯？早晨的时候我去先锋小学听课了。再说我是校长又不是村长，你觉得三队那几个小畜生，会听我的一面之词吗？”张百仓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都是自己带过的学生，撅屁股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老村长眼神阴翳，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会计老李，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性，如今将事情一串联，一切关节在他眼里犹如透明的一样，被他看得无比透彻。 　　平日里小来小去的也就算了，他孙和民不是啥小肚鸡肠的人，可以让你安安稳稳的退休，一年还能领点官家的补贴。 　　可是你自己不争气呀！ 　　“不过，还是谢谢张校长了。”孙和民扭头，眼中带着感激之情。 　　小孩子们出来作证，以及小男孩说的那句话，要是没有张百仓背书，绝对达不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打了我的学生，总得让他们付出点代价。回头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每个学生安排一个课后作业，专门歌颂于大为英雄事迹的作文。”张百仓嘴角冷笑，“非得恶心恶心李家屯这帮人不可。写完了于大为，就让他们写黄蛮。” 　　啧啧，读书人这心可真脏！老村长心里一阵腹诽，脚步下意识的离这位远了一些。 　　随着郝警官批评再教育结束，很多看戏的人，还有单纯帮忙的人都可以走了。 　　每个人走的时候，再看向于大为，还有黄蛮脸上都带着几分歉意，只是心里也是清楚的知道，经过了这次事件，恐怕于大为有啥好事，绝对不会再想着河善村了。 　　更不会想着他们，甚至有些人想跟于大为攀关系的，此刻也都打起了退堂鼓。 　　不用说也能猜到，要不了多久，于大为养挖掘机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河善村。 　　而于大为一定也会被河善村所有人，当做村中首富来看待。 　　毕竟贫瘠的河善村，一般人家能养个四轮车都挺费劲的了，更别提是这种能干工程的挖掘机。 　　一想到错过跟村中首富攀关系的机会，有些个村民就恨不得生啃了三队这帮畜生！ 　　真是服了李豪他们，要不是这群人怂恿，他们也不会过来去质问村长！ 　　“大为，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刚才没忍住说了些不该说。”老村长孙和民和声和气的走到于大为面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文件，“这个是我今早去镇里，申请的财产转移证明，以后那台手扶拖拉机就是你的了。” 　　老村长孙和民内心也是无比委屈，自己好心好意，一大早晨就起床去镇里，想着把拖拉机的转赠手续补齐，其间还碰见了隔壁村的村长老韩，俩人就一起吃了个早餐。 　　结果就这么会儿功夫，村子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真的是哭死！ 　　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后续自己免不了被官家责备，从历史上看河善村不算是第一个发生集体冲突的，但也绝对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不过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把屁股擦干净，该做的事情做的利索一些，该弄走的人也绝不能含糊了。 　　“谢谢老村长，让您费心了。”于大为苦笑的看着眼前这张证明，真是万万没想到，因为一辆破车闹得这般鸡飞狗跳。 　　同时于大为心里也清楚，河善村未来估计会因为这件事情，从而“声名远播”。对自己影响倒是没啥，不过却苦了老村长孙和民。 　　虽然于大为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能看出来，老村长为村子的建设真的是费心费力。 　　也没想着往上爬，只是单纯的想让村子更富裕一些，再富裕一些。 　　“行了，有什么事情去所里说吧。”郝警官面容冷漠，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银镯子，“带头打架的都要带走，你也不例外，戴上吧。” 　　于大为苦笑，也只能是先跟着郝警官去镇上了。 　　身旁的于大智，于大民，也都戴上了镯子。 　　不过还好，至少四队就只带走了他们仨，而三队则是带走了五六个，全都是刚开始主动打黄蛮还有两个孩子的人。 　　小龙跟小明没去，并且在郝警官的判罚下，打了小明跟小龙的几个人家，不仅要被关起来，还要罚款！ 　　每人罚款一百块钱医药费，在屯子里也算是不少了，两个小家伙一下子手里，每人就有了五六百块钱。 　　黄蛮也需要去一趟，不过郝警官将黄蛮判定为受害者，只是做笔录不需要带银镯子，并且也享受两个小孩的同等待遇，罚款的钱也有黄蛮一份。 　　只是这中间怎么判的，也只有郝建强自己清楚。 　　老村长孙和民送走了郝警官等人，随后轻瞥了一眼身旁会计老李：“老李，你干会计多少年了？” 　　一旁的老李原本还想着万事大吉，片叶不沾身的时候，闻言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村长，快，快三十年了。”会计老李不敢对视老村长的眼神，低眉哈腰的回答。 　　“果然是老了哈，说话办事，就是不如年轻时候利索。”孙和民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幽深的目光仿佛两个黑洞，看得人心里发毛，让对方凭生出几分胆寒来。 　　“村长。”会计老李心肝乱颤，知道这件事被发现了，可他也是无可奈何，他干了一辈子的会计，追求了一辈子村长的位置，真不想就这么带着遗憾离开。 　　“不用说了，念在你也为村子出了大半辈子的力，我给你个体面的离开方式。”老村长伸出手指，冷漠的在对方胸口点了两下，“明天我要听到镇里面，传回来你辞职的消息。” 　　会计老李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极为难看，他下意识攥了攥拳，抬头紧盯着孙和民：“村长，别欺人太甚。” 　　“很好，很有骨气。”孙和民深深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你可能还不知道，上一个河善村的村长留下了不少票据给我，明天我得去镇上好好查查，到底涉及了姓李的有多少人。” 　　一瞬间，整片天地仿佛天旋地转一眼，会计老李如筛糠般半跪在地上。 　　他看着村长转身要走，急忙抓住对方的裤脚：“村长，凡是好说，我明天就去镇上请辞，今后绝不会给您惹事儿，求您，求您高抬贵手。” 　　孙和民只是低头看了对方一眼，他眼底冷芒闪过，最后一脚甩开了对方的双手。 　　他已经能预感到自己未来会被各个村的村长嘲笑挖苦，甚至还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鞭挞。 　　所以他凭什么还要容忍这种狗东西。 　　原本凭他的度量，是想放会计一马，可对方是真不知好歹，真当他孙和民是个泥菩萨没火气？！ 　　等着被官家带走吧！ 　　———— 　　三队跟四队两拨人被带到派出所以后，已经中午了。 　　李豪等五六个人被关在一起，于大为三个人被关在了一起，两个牢房还是正对着的。 　　谁看谁都不顺眼。 　　不过更不顺眼的还是李豪等人，因为两边待遇却完全不一样。 　　于大为三人此刻正美滋滋的吃着盒饭，有鱼香肉丝，地三鲜，糖酥里脊，再配上东北的特色白米饭长粒香。 　　而对面李豪等人就只能默默地看着，嘴里不争气的流出口水。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有饭吃，我们没有！”李豪大呼不公平。 　　“吵什么！吵什么！”有狱警用棍子敲了敲铁栏杆，“人家是朋友给带的饭，你们又没朋友送！现在你们这些人都是被拘留，在正式宣判收押之前，吃的什么只能靠自己！” 　　狱警站在一旁还不忘忒他们一口，这几个姓李的事迹早在镇判处所传开了，垃圾，垃圾中的垃圾！ 　　就算有饭吃，他也得在饭里头吐两口口水，等着吧！ 　　下午的时候，两拨人分别叫到了审讯室，最后于大为，于大智，于大民三人毫发无损的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走时还特意看了一眼李豪等人。 　　“兄弟，这地方晚上冷，多盖件衣服千万别着凉了，我们就先走了哈。”于大智翘起嘴角笑眯眯的看着几人。 　　“跟他们废什么话。”于大民推了于大智一下，目光冷冷扫过李豪：“该啊！蹲着吧，祝你蹲到牢底坐穿。” 　　李豪见对方几人不仅走了，而且态度还如此嚣张，顿时愤怒的朝狱警咆哮：“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走！我们跟他们都是打架斗殴，我们为什么要被关一个多月！” 　　“吵什么！”狱警拿着棍子用力敲了敲铁栏杆，“你们这两拨人有可比性吗！” 　　“你们是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人家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能一样吗！”狱警满脸鄙夷的盯着李豪等人，“他们仨已经被判定防卫过当，回家写检讨书去了。” 　　李豪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双手伸出去，迅速抓住狱警的衣领怒吼：“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于大智双眼一亮：“袭警！他袭警！大为袭警什么罪来着？！” 　　于大为嘴角扬起弧度：“暴力袭警，最多可以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嗯？”于大民精神一振，随后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把抓住李豪的手，死死固定狱警的脖子上，而后扯着脖子大喊：“袭警啦！有人暴力袭警！” 　　狱警：“……” 　　虽然对他而言谈不上暴力，但，好吧……他确实可以构成袭警了。 　　这种人留在外面也是个祸害，让他进去好好反思一下吧。 　　而后李豪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两年的判头。 　　于大为三人出来的时候心情舒畅，郝警官目光幽怨的盯着于大为，就好像受了气的小媳妇遭到了背叛。 　　“我真不知道二舅背地里找过你。”于大为被郝警官的眼神搞怕了，赶紧举手投降。 　　“滚吧臭小子，不要让我再看见你。”郝警官站在判处所大门口，气愤的转身回去了。 　　“那检讨的事儿……” 　　“写！一万字，一个字也不能给我少！”郝警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扭头又盯着于大智和于大民，“还有你们两个！锤子是用来打人的吗！你们俩可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哈！一个砸屁股，一个砸脚丫子的！你们俩要换别的地方再试试，保证让他们俩进去蹲几年！” 　　“一万字，谁也不能少！”郝警官发泄完怒火，扭头走了。 　　真是气死了！一个个就不能让他省点心！于大为是，他那些个不怕事儿大的手下们更是！ 　　活活把一个寻衅滋事，弄成了暴力袭警，这下还得跟上面重新打报告，真是烦死了！ 　　于大为可不知道郝警官如今愁的头发都快掉没了，只是站在大门口，任由秋日的阳光洒在脸上，经此一战，让他全身心都觉得舒畅很多！ 　　在他的完美人生里，守护弱小便是其中之一，可能方式做的激进了些，可他不后悔。 　　“回家？”于大智看了一眼于大为。 　　“回家！”于大为伸手搂住二人的肩膀：“晚上杀头猪来冲冲喜，你们俩谁家的猪能贡献一头出来？” 　　“少来！你自己家的猪为啥不贡献！”于大智第一个反对。 　　“那可是我媳妇的宝贝挚爱，挚友亲朋，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于大为表示他家的猪，必须得留下。 　　于大民突然提议：“我记得李豪他家就他自己吧，他媳妇不是带孩子跟别人跑了吗？” 　　“什么意思？”于大智看向于大民，“咋啦？他还能养猪？” 　　“他不养猪，可他养鸡呀，而且去他家堵他的时候，我还看见他家大缸里面有一角子猪肉呢！”于大民大眼睛乱转回忆，“应该是新买的，估计是今天想庆祝一下吧。” 　　“狗娘养的！连庆祝这事儿他都想好了，这家伙肯定蓄谋已久了！”于大智愤愤不已。 　　于大为双眼微眯，他总感觉这里面好像还有事儿，一角子猪肉的价格，跟那台破车比起来虽然比不过，但也有三分之一了。 　　这可不像是为了车来闹事儿的。 　　只是他对村委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太了解，不然或许能猜到李豪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大为哥，你看小黄师傅都被揍的这么惨了，不得吃点肉补补？”于大民嘴角勾勒起坏笑。 　　黄蛮一直跟在于大为身边默不作声，闻言看了一眼于大民，又看了一眼朝他挤眉弄眼的于大智，下意识的点点头：“说得对。”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行了，既然李豪有段时间出不来。那他家里的小鸡不喂就饿死了，咱们直接拿回去吧。还有猪肉，放大缸里两天就得生蛆，抓紧给蛮子补补身子，也算是他补偿咱们的了。” 　　“晚上把屯子里帮忙的兄弟们都叫上，去……”于大为想了想，“去我家吧，我家院子大，多找几张桌子，完全能放得开。” 　　“哥，就等你这句话呢！”于大民哈哈一笑，伸手搂住黄蛮的肩膀：“小黄师傅，今天晚上就让你看看我猪肉炖粉条子的本事，那叫一个绝！” 　　于大智深以为然的点头：“十一叔在世的时候，曾经是给县里的领导做过饭，不过后来因为开小灶被撸了，十一叔就回家改养马了。小黄师傅，你可以不相信于大民的手艺，但是你必须相信我家十一叔的手艺，绝对跟你大为哥他奶奶有一拼！” 　　“谢谢！”黄蛮扭头看向于大民，对方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却也是个浓眉大眼的。 　　“客气啥！”于大民而后又话锋一转，嘿嘿笑道：“不过以后我家孩子要是学习不咋地，到时候跟你学开挖掘机啥的，你可别嫌弃咱家崽子。” 　　“啊？”黄蛮有点懵，咋一下子就到学开挖掘机了呢。 　　问题是，他好像还没办法拒绝。 　　怎么办，感觉脑子转不过来，有点急…… 　　于大为有些无语的看着两人：“别为难蛮子了。你家三驴子才三岁，着什么急。” 　　“再说开高铁不好吗？退休福利更是好到没边儿了好吧。” 　　于大民一愣：“大为哥？啥是高铁？你说的啥呀？” 　　“别管啦，总之我可以断定，你儿子未来很有前途，我爹给他算的。”于大为盖棺定论，不再理会他们。 　　（寝食难安睡不着觉，心脏还难受，我还是个内耗型人格，就是感觉无语又感觉对不起各位。） 第119章 修车或是卖车？ 　　晚上的时候于家屯很是热闹，尤其是那些个跟于大为同辈的男男女女们，手里都拎着点园子里的蔬菜水果，陆续去于大为家里吃饭。 　　也有家里是酿酒的，就那上一桶酒水，有人家里是开小卖店的，就拿一些镇上进回来的熟食。总之穷乡僻壤，但东西还算是齐全。 　　这一次也是老于家年轻一代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聚餐，没有老一辈人参与。 　　四大爷于槐的孩子于大川，已经去世的十一叔家的于大民三兄妹，于大智兄弟俩，三瘸子大爷的两个儿子等等…… 　　这些人都难得秋收偷闲。 　　而黄蛮的到来，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了老于家这群人的贵客，毕竟这位凭实力直来直往，从不拐弯抹角的小黄师傅，是真真正正保护了他们老于家的两个大侄子。 　　不论是小龙还是小明，跟院子里的这些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关系。 　　两个小家伙来到于大为家里，见到个男的就得喊一声“叔叔”“大爷”，见到女人更是得喊一声“大娘”“二娘”。 　　不论往下分出多少代，数一数，依旧是一家人，这一点确实没办法改变。 　　于大民用大铁锅做出来的杀猪菜确实是一绝，刚炖了没多久，味道就开始弥漫在整个小院。 　　再配上于大民自己调配的蒜汁蘸料，肉片轻轻沾上一点，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反正蛮子是吃开心了，差点没当场拜于大民做师傅，学一学这道杀猪菜。 　　酒席过后的第二天，于大为就带着黄蛮，把小轮挖送到了段大哥的废品回收站，然后又把黄蛮送到了镇上修路的九号标段宿舍。 　　于大为给他放了几天假，如果想陪着他斧子哥就去陪他，要是不想陪着斧子，就爱去哪去哪，回家也行。 　　蛮子虽然皮糙肉厚，没什么严重的伤势，可于大为还是觉得自家兄弟受了委屈，应该好好休息休息，调整好再去忙也来得及。 　　安排完了勾机跟蛮子以后，于大为例行每周对两台阿克曼的检查工作，随后又去了一趟斧子那里聊了会儿天，简单讲述了一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 　　再之后，于大为便又开着四轮车回到了村委会大院儿。 　　大院儿除了老村长还在坚守自己的岗位，也就没啥人了。 　　听说村里的会计落马了，昨天夜里刚被抓走，这是于大为早晨的时候听屯子的张校长说的。 　　那台之前还备受瞩目的手扶拖拉机，如今孤独的趴在角落里，像一条垂垂老矣的丧家之犬。 　　老村长正在忙着写检讨，不过不是给郝警官写的，而是给他的顶头上司，所以根本没时间顾及于大为。 　　只是让他自己看着弄，反正院儿里的那台手扶拖拉机现在是他的。 　　于大为对老村长孙和民的遭遇深表同情，毕竟自己还有一万字的检讨要写，本周就得交。 　　只是他倒是不担心，自家媳妇最爱写东西，如今这不就是有东西写了么。 　　昨天晚上在炕上经过一阵按摩松骨以后，于大为将写检讨的事情说了出来，某一刻他清晰地看到，黑夜里有双如星辰般的眸子亮了。 　　小凡同学当晚就准备了稿子的好几个写作方向，并且对于大为被打和打人行为，有了正反两方面不一样的诠释。 　　听得于大为当真是目瞪口呆，内心直呼好家伙！你当是写他于大为的人物传记吗，各个方面都要表现得淋漓尽致？ 　　算了，随她吧。 　　最终于大为还是妥协了，毕竟自家媳妇儿，你不宠着点，难道还要别人帮着你宠？ 　　写成啥样都行，凑一万字就行。 　　“唉，老破车，伱自己说，我是卖了你呢，还是卖了你呢？”于大为蹲在手扶拖拉机旁边，伸手拍了拍拖拉机干瘪的轮胎。 　　这车上头的水箱露了个大窟窿，顶头的油箱盖子也没了，因为下雨积水的缘故，油箱里面还有一部分积水以及一些赃物。 　　甚至里面还有股子难闻的腐臭味。 　　光是看到这俩玩意，于大为就没了修的心思，就更不要提坏掉的单缸发动机了。 　　之前老村长就说过，这车是因为里面的柴油机坏了才放那的。 　　不过优点也不是没有，这台手扶拖拉机的用料还是很足的。 　　可惜后面车斗子不行，车头的零部件也有锈迹，这些却只要打磨一下就完全可以继续使用。 　　于大为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先把这台手扶拖拉机弄回家，然后拆开来好好看看。 　　真要是配件损坏严重，维修成本很高的话，他就全当是废铁卖掉也来得及。 　　如果加上斗子的重量，反正帮建学校的勾机油钱肯定是能回来的，甚至还能少赚点。 　　想到便干！ 　　于大为先把四个轮子重新用气管子打上气。 　　在未来，打气什么的都是用气泵，如今这种手动打气方式，若不是于大为还有着两把子力气，真是得费死劲。 　　手扶拖拉机的车头有两个轮子，斗子有两个轮子。他检查过，车头的两个轮子是没啥问题的，反倒是斗子的两个轮子漏气非常严重。 　　于大为又开始忙着给斗子换轮胎，经过了一番折腾，终于是把内胎换上了，之后于大为把一根绳子，拴在了手扶拖拉机的前保险杠上。 　　固定好以后，他再找好角度，将绳子另一端拴在自己后车斗的一处。 　　位置尽量高一些，如果另一端绳子的位置系的太矮，手扶拖拉机最前的那个支架就会与地面接触，到时候很可能会出现拖车事故。 　　这些危险尽可能的扼杀在摇篮里，任何细节如果不注意，都会出现大问题。这也是于大为修了一辈子车最大的感悟。 　　系好了绳子，于大为最后进屋跟孙和民打了声招呼，便开着自己的四轮车，拉着手扶拖拉机离开了。 　　也是才一天的功夫，整个河善村都知道于大为有了一台破旧的手扶拖拉机，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更重要的一个事情，于大为如今还是个养勾机的老板！这人有钱了！ 　　一些个人更是带着礼品去找于大为，想跟着于大为一起干，不过在听到昨天对方打架的凶名以后，主动想上门拜山头的又打起了退堂鼓。 　　总之有些人既怕蛋糕里有耗子药，还想吃蛋糕，所以他们一直犹豫徘徊，直到最后放弃，大概就是这个心态。 　　于大为应老爷子的要求，把这台手扶拖拉机拉到了他家的院子里。 　　将自家的四轮车开到带着厕所的东墙角，然后把后面的手扶拖拉机固定在院子东边位置， 　　停下了车，于大为又捡起两个破转头，一个放在手扶拖拉机轮子的前面，一个搁在轮子的后面。 　　老爷子家的院子稍微有点斜坡，安全起见，放两块砖头挡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弄回来啦？我瞅瞅。”于老蔫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右手还挎着一个筐，框里面都是青萝卜。 　　他把萝卜筐放在地上，然后从自家四轮车小修理箱中拿出一副手套，手套用的次数有些多了，中指跟拇指的顶头都破了一个洞。 　　老爷子对此也不在意，他像一位医生一样，绕着手扶拖拉机的头部开始观察，斗子却不闻不问，毕竟只是个铁皮焊接的而已，没啥研究的价值。 　　“水箱不能要了，油箱清洗一下再配个盖子还是可以的，这车机油孔早年应该是爱漏油，你看这边之前换过堵头儿，结果没啥用。”老爷子一眼便看出很多问题。 　　随后他又蹲下身，歪头朝上看了一眼车架子：“这架子磨损的有些厉害了，不过好在用料扎实，完全不影响再次使用。” 　　“这个老古董，当年我村里面有人让我帮忙修一下，后来估计也是因为修的价值不大，就没有领导再提维修的这个事。”于老蔫起身，看着眼前这台古董级别的手扶拖拉机，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谁能想到，放在村委会吃灰了这么多年的玩意儿，竟然会来到自己家，成了他家大儿子的东西。 　　“对了，老村长说这台车的发动机是坏的。”于大为站在一旁提醒。 　　“废话，好的还至于放那么多年？不过发动机哪坏了还不好判断，只能拆开之后看看。”于老蔫双手抚摸着手扶拖拉机的两个扶手，“刹车片，皮带肯定是都不行了，离合器好像也有点问题。” 　　于老蔫微微皱眉，这车维修起来加上配件的一些个成本，估摸着不低。 　　“村长给你合了多少钱？”于老蔫询问。 　　“五百吧。”于大为想了想，还特意多说了一点，害怕老爷子以为自己犯傻又做了吃亏的事。 　　结果于老蔫还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摘下手套搭在了车把上：“这车如果算上配件成本，少说也得六七百，而且还不算发动机里面坏掉的大件儿。” 　　“若是里面的齿轮坏了还好说，要是曲轴缸子坏了的话，没有个一千块钱打不住。”于老蔫目光从整个车身上扫过，“你要是真的修修补补把他卖掉的话，应该能卖个两千多。” 　　“值不值，修不修自己考虑考虑。”于老蔫提醒，“要是修，我也可以帮忙，当然工钱另算哈，咱们亲父子明算账。” 　　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纠错，我都能看到，并且都改正了，感谢！ 第120章 维修手扶拖拉机，借氧气乙炔 　　于大为满脸黑线，你可真是我亲爹呀！ 　　自己一分钱没有的时候，你免费帮忙，无条件支持自己，帮衬着自己。 　　结果现在稍微有了点积蓄，你就开始薅我羊毛？！爹呀爹，伱可真不愧叫于老蔫，算盘珠子都快被你打碎糊了。 　　于大为也是无奈，忽然感觉他们单纯的父子情谊，如今掺杂了一丝金钱的味道。 　　他要平复一下心情，老爷子这绝对是前期投资自己，如今准备开始拿捏自己了。 　　妥妥的天使投资人套路！ 　　不过话说回来，这车让老爷子这么一算，于大为反而坚定了修车的想法。 　　只不过，并不是像老爷子说的那样，把车修好了就卖掉，这样绝对是廉价的要死。 　　人靠衣服马靠鞍。 　　于大为打算不仅在性能上，让这台老旧的手扶拖拉机重新焕发活力，还要改装一下外表，让它看上去跟新一代的手扶拖拉机没啥区别。 　　尤其是生锈的地方该打磨打磨，一些新手扶拖拉机上的特点，于大为也会尽量装饰上。 　　就这样把它做成半新不旧的那种，按照新手扶拖拉机的市场价来看，如果于大为成功翻新手扶拖拉机，至少在原有两千多的基础上再加个两千块钱应该不成问题。 　　这还不算斗子，于大为要是再把斗子好好焊接一下，重新用一些厚一点的铁板，然后再好好喷个漆！估摸着价格还能涨！ 　　上辈子于大为可是清楚记得，那些个翻新旧车的利润，就算不是工程设备领域，只说汽车领域，各种一两千的报废车，改一改弄一弄，都敢卖你一两万。 　　更何况是这种，外行人进来就睁眼瞎的领域，没看见那位小轮挖的原主人，被坑的有多惨么， 　　“修吗？”老爷子又问。 　　“修。”于大为看了一眼于老蔫，“不过，雇你一天我得给你多少钱呀？” 　　“唉，谈钱多伤父子感情。”于老蔫有些伤感的拍拍于大为肩膀，而后话锋一转淡淡开口，“咱俩直接分成，卖出去的话你九我一。” 　　“这么讲究？”于大为眉头微皱，略感诧异。 　　于老蔫笑容玩味：“看你刚才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就大概就能猜到，这车稍微弄一弄应该能卖个好价，抽一成应该也行了。” 　　于大为真是被他亲爹给打败了。 　　算了，也不废话，说干就干！ 　　父子二人开始将后面的斗子跟车头分离，然后开始拆卸发动机上面的油箱，水箱。 　　水箱里面按理来说应该有一个浮漂，结果也不知道丢哪去了，反正也不要了，拆卸完扔在一旁卖废铁吧。 　　水箱、油箱拆卸好以后，俩人又开始拆卸消音器，空气滤芯，油泵，油管等等…… 　　最后在拆开发动机里面的时候，父子俩其实都有些紧张。 　　买配件是花五百，还是花五十就看这一刻了。 　　二人打开外盖，随后一喜，曲轴缸子连杆这一套都没问题。 　　只是稍微有点锈，也没关系，到时候想办法除个锈就行了。 　　发动机之所以坏掉，是因为里面的齿轮崩了，这个大齿轮跟摇把子的齿轮是挨着的。 　　手扶拖拉机里面的单缸发动机，跟四缸，八缸的发动机原理上都大同小异。 　　稍稍有一些区别的地方，这个坏掉的齿轮便是其中之一。 　　正常的四六缸发动机，包括八缸的发动机内部也有齿轮，只不过齿轮是连接在凸轮轴一侧的。 　　而这台单缸发动机连接的点，则是启动的时候用摇把子摇车的那个内部位置。 　　不过还好，虽然这个齿轮换掉价格也不便宜，但相比于活塞，连杆一整套配件来算，还是便宜了不少，而且更主要的是方便维修。 　　发动机拆卸好以后，于大为就开始跟老爷子一起拆卸离合器，扶手，架子。 　　其中还包括一些看起来比较大一点外露配件。 　　最后才是车轮与斗子，轮子的维修也很重要，四个轮胎都要换掉，毕竟放的时间太久了，轮胎也架不住岁月的洗礼，很多地方都已经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小缝隙。 　　忙活了一大天，老爷子看拆卸的差不多了，便回去屋子里拿出了纸和笔，开始记录要更换的配件。 　　记录好之后，他将单子递给了于大为：“明天你去镇里梁老板那看看，把这些配件买回来，这些个都是基本配件，你要是还想捯饬捯饬这台车，就自己再琢磨买点啥装饰，再修饰一下吧。” 　　老爷子大概也能猜出来于大为的心思，自然也是提醒别忘记买一些翻新的东西。 　　俩人拆了一大天的时间，没缓过一口气。 　　老爷子的腰疼病感觉又快犯了，他是老于家长辈里面最体弱多病的一个，干的还是最重的活。 　　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有心无力，干不动了。 　　于大为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收拾收拾工具，维修的进程便告一段落。 　　晚上于老蔫喝了两口小酒儿解解乏，如今家里很多事情他都不怎么管了，有啥事情也都是提前跟大为说，二人互相商量。 　　因为在于大为成长起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性子越发沉稳，思维也逐渐打开，也越发让老爷子满意。 　　于老蔫早些年逼不得已，得拼命养活一家人，到如今算是快到了享福的时候。 　　他如今就盼着老二毕了业能成个家，也像他大哥似的有个一技之长，或者能有个稳定的工作更好。 　　不然连个工作都没有，那可真是白念了个大学。 　　大女儿如今去了她老姑身边，想来应该过的也不错，二燕跟小芳……算了，不想了，未来都会有自己的归宿。 　　又一杯白酒入肚，于老蔫有些醉醺醺的。 　　于大为陪着老爷子，父子俩一边喝酒，一边又聊起了修车的一些个心得探讨，尤其说到那台改装过的轮挖时。 　　老爷子也忍不住，拍手称赞那位不知名的高手，竟然能用一堆破烂件让一个四不像的车着了，而且还走了，甚至能干点活。 　　如果把这件事情放在医学领域，这完全就是把猪的心脏，猴子的眼睛，熊的四支安在了濒死之人的身上，结果这人不仅活了，还TM能走两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厉害了，而是妖孽！ 　　所以这种鬼才，就连在修车领域自视甚高的于老蔫，也不得不叹服对方的手艺了得。 　　于大为觉得这种人，估计应该也是跟吕师傅差不多，明明有技术，却是走上了一条歪路，赚了一些黑心钱。 　　估摸着未来一定也会名誉扫地，甚至还会有牢狱之灾。 　　总之，嘴里聊的别人的事，权当是茶余饭后的点心。 　　父子俩聊得很晚，桌子上的半根蜡烛都要熄灭了，这才各自睡下。 　　韩静凡今晚也没有回家，带着孩子跟二燕在里屋的炕上睡着了。 　　而能听这爷俩喋喋不休唠嗑的，也只有父亲的妻子和儿子的母亲。 　　翌日，于大为早早去了镇上梁老板的配件店，如今梁老板的货架子彻底弄了个泾渭分明，左边三排是农机配件，右边两排是挖掘机配件。 　　至于工程车类的其他配件，梁老板说再等等，按照对方的想法是，准备把挖掘机配件玩明白了再说。 　　先从各种小配件入手，然后根据挖掘机老板们的各种需求，再现定配件。 　　于大为觉得这事儿非常可行，屋子里的配件也不过是摆设而已，毕竟挖掘机的配件不便宜，真要是有个懂行的人入室抢劫，左边三排配件，跟右边两排配件，绝对要把右边两排配件全部收走。 　　至于旁边这三排配件，对方肯定是看都不看，价值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小心驶得万年船，弄些个相较于便宜点的配件放在架子上，对于个人财产来说也是安全的。 　　当梁老板得知于大为在修手扶拖拉机的时候，忍不住调侃道：“堂堂一个维修进口挖掘机的大师傅，竟然出手维修个老破手扶拖拉机？你可真掉价。”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自嘲一笑：“那你是还没看到，我前些日子还给我家妹子维修自行车呢。” 　　“厉害！能屈能伸方为丈夫！”梁老板没忍住笑起来，尤其是看到于大为那双幽怨又无奈的小眼神，顿觉充满喜感。 　　二人稍微聊了会天，然后梁老板便把单子上的配件都给于大为配好，并且放在了四轮车后斗里。 　　于大为顺便还借了台柴油发电机和电焊机，又在段大哥那里低价买走了两片铁皮，都六个厚的。（作者语：厚指代毫米厚度，六个厚，就是六毫米。） 　　那台手扶拖拉机的斗子，主料基本上都是五六个厚，于大为便想着把一些辅料也弄成六个厚，尤其是侧面腐蚀掉的那些，以及需要修补的那些，到时候都会用电焊重新焊接。 　　弄好了这些，最后于大为又租了两罐氧气乙炔，他要把车头跟车斗子，一些个多余的地方重新修饰一下。 　　氧气乙炔合在一起用，就是传说当中的风焊。 　　于大为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上辈子开了第一间修理铺的时候，他就开始买了两罐氧气乙炔用。 　　基本上两个罐子立起来能到于大为胸前，一米六左右的高度，于大为一个人搬还挺费劲。 　　不过同行修理铺的人倒是热情，应该也是听说了于大为这位大师傅的名号，主动帮着搬到了车里。 　　就连租借氧气乙炔的费用，都只是要了里面气体的成本价。 　　实在是太讲究了！ 　　于大为给对方点了个大大的赞，转身又买了一些各色的油漆，这也是翻新必备的。 　　设备跟配件都搞齐后，于大为准备回屯，开始完成他的手扶拖拉机翻新计划！ 第121章 二手手扶拖拉机翻新改造！ 　　于大为回来以后就准备开始组装配件，发动机，水箱，油箱，空气滤芯…… 　　四个轮胎也换成了全新的，手扶拖拉机的扶手，于大为用打磨机精细的打磨了一下，将原本的银色打磨出来，随后又用干净的抹布仔仔细细的擦掉上面的颗粒。 　　打磨扶手是为了一会儿操作方便，而且不论是挡位，还是套把，这些后期翻新的话都是细致活，如今还是要看看修完启动之后整体的性能怎么样。 　　老爷子跟于大为便没再继续打磨铁锈，而是准备启车试车。 　　水箱已经换成了新的，里面已经加满了水，上面红色的浮漂清晰可见的上浮着。 　　油箱的油箱盖于大为也配上了全新的，它的内部用柴油清洗了一下，柴油发动机是不能用汽油清洗的，不然会出问题。 　　油箱的外表面，当年的墨绿色的底漆都已经洗出来的。 　　虽然于大为也不大清楚，这台车的油箱底漆为什么会是绿色的，但没啥太大关系，回头他会上个全新的漆。 　　还有这台手扶拖拉机的摇把子，上面不仅长满了铁锈，而且保护套已经完全没有了，单纯的就是一根Z字形的铁棍。 　　正常来讲摇把子应该是直角弯的，可也不知道当年这台车到底被使用了多少次，摇把子被搞成了这样已经彻底变形。 　　于大为打算回头给摇把子回正，弄成直角弯，并且打磨之后，再装一个塑料把套。 　　摇把子很沉，用料很足，翻新一下绝对比买的更划算，而且用的更久。 　　“开始启车吧。”于老蔫把地上的工具捡起来，挨个放到旁边装有汽油的废油桶里。 　　汽油在清洗完配件之后，已经完全成了墨黑色，虽然太脏不能再用它清洗配件，不过还可以清洗一下维修工具，也算是最大限度的废物利用。 　　“好！”于大为答应了一声，便将摇把子前面的一头，插进拖拉机的手摇启动口，随后用力顺时针旋转。 　　刚开始的时候用全力，在之后力量要越来越大，随着飞轮的转速加快，于大为的速度和力量达到柴油机的临界点时，只听见耳边猛然间响起了“突突突突”的声音。 　　手扶拖拉机成功被启动，消音器的排烟口里面也飞出了滚滚浓烟。 　　启动以后，于大为拔出摇把子，然后用手搭上柴油机的油门处。 　　他左手先是平静的拧动两下，原本还节奏缓慢的发动机，忽然传出了更加急促的“突突”声！ 　　于大为感受着增加油门后的声音，紧接着他又轻轻松开左手，耳边发动机的声音开始平静，犹如刚开始启动的转速一样。 　　他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不断重复给油、松油这样的动作，仔细的聆听发动机在各个阶段传出来的声音。 　　听声断病，属于维修大师傅的基础技能。 　　“搞定！”于大为感受了一下这台手扶拖拉机的性能后，扭头对着自家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 　　相比较于市场上新品的手扶拖拉机，这台老旧的手扶拖拉机的优点就在于用料足，不论是配件还是架子，亦或者是发动机的原装配件。 　　于大为将拿回来的配件跟之前坏掉的老配件进行了一个对比，结果发现，其实在质量上两者都差不多，但是在重量上，似乎老配件要更扎实一些。 　　最终于大为归结为是密度的问题，可能如今随着生产技术水平的提高了，所以在工业配件的制造上，应该进行了革新，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适当缩减了材料成本。 　　想来想去，于大为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 　　其实成本降低，优势也会变得明显，未来社会发展会越来越快，工业产能也会让配件的价格在无形中更加便宜，等到后期更换的成本费用更低时，也就不需要担心配件用多久的问题了。 　　这也算是未来任何产品发展的一种趋势。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翻新了。”于大为松开了手，断掉给油阀门，手扶拖拉机转速开始飞快下降，最后彻底停下来。 　　于大为熄火以后，又将氧气乙炔从老爷子家的四轮车里拿出来，氧气乙炔是由一体的焊接技术弄成的圆柱形体积，不过头顶是有压力表和出气的嘴儿。 　　“小心点，这玩意用不好，容易把脸给烤焦了。”于老蔫蹲在一旁，将手里的汽油桶拿的远了一些，甚至直接拿到了房子的东墙下面。 　　汽油最怕火了，用汽油清洗配件的好处是，挥发快，洗得干净，最后用抹布一擦上面干爽无比。 　　但也有缺点，比如怕火，非常怕火！ 　　所以一般爱抽烟的人要拜于老蔫为师学习修车，于老蔫想也不想就会直接拒绝掉。 　　不论是于老蔫也好，还是于大为也好，两个人虽然偶尔会喝点小酒，但绝对不会抽烟。 　　在这件事情上，老爷子十分固执，特地拿着木棍在于大为兄弟俩很小的时候就说过：“别跟你们死去的爷爷学！也别让我发现你们两个抽烟，要是让我发现，我绝对给你们腿打折！” 　　因为于大为的爷爷（六爷于文义）当年就是抽烟抽死的，他听老爷子说过，爷爷临死之前还不忘躺在炕头上跟他爹说，“快，快给我点个烟，我不得劲儿，让我抽口烟透透。” 　　人临死之前还想着抽口烟，这一幕让于老蔫一辈子也忘不了，仿佛梦魇一样驱之不去。 　　明明就是因为抽烟抽死的，结果临死前还不忘来一口！ 　　也正因如此，于老蔫对于自家的亲爹的死耿耿于怀，要不是他爹抽烟，也不会死的那么早，要不是死的那么早，他母亲能掏空自己，费劲巴力的拉扯他们五个兄妹长大？ 　　于老蔫内心深处的这个心结估计一辈子也解不开，也正因为看着亲爹因为吸旱烟而死，最后不论是他于老蔫，还是他大哥于臣，还是他三弟，他们兄弟三人一辈子从没有人抽过一口烟！ 　　“爸，伱跑那么远干啥呀？”于大为回头时，看见老爷子拎着汽油桶跑了老远，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懂什么，别拿生命开玩笑。”于老蔫蹲在房东底下，眉头紧皱着开口说道。 　　他生性谨慎，一辈子都小心翼翼的干着修车的活计，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断胳膊断手，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 　　“导气管连接的时候注意点，弄的紧一些。”于老蔫再次提醒，在他看来，于大为应该是第一次使用风焊，之前最多也就是看过自己弄，他还是有点担心大儿子。 　　明明已经成长了这么多，修理技术也在不知不觉间跟他能匹敌一下，可于老蔫心底深处还是放心不下，这也算是这么多年留下来的下意识想法。 　　毕竟自家这个大儿子，从小胆子就大的不像话，啥东西都敢照量。（作者语：照量，方言，敢动手尝试的意思。） 　　“放心吧！”于大为将车斗子里盘着的导气管，从里面拿出来甩开头部。 　　导气管两头，一头连接着风枪，另一头是专门用来连接氧气乙炔的。 　　连接好以后，于大为又用活动扳手将导气阀拧开，然后点燃一根火柴，这时手里攥着的风枪，在同一时间旋转开出气旋钮。 　　随着火柴一点点靠近风枪嘴儿，只见“呼”的一下子，一道黄色的火焰顺着风枪嘴猛然间喷出。 　　远处于老蔫早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大儿子的熟练操作。 　　见到对方操作的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并且成功点燃了火苗后，他暗自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于老蔫心中也产生了疑惑，这小子之前是在哪用过风焊咋的，动作简直不要太熟练，而且脸上无比平静，丝毫没有紧张感。就好像这件事情他做过好多遍了一样，娴熟的犹如拆车？ 　　最后于老蔫归结为，他们这一支子的人，估计都有一点维修天赋，本身他大儿子就是个胆子大的，啥都敢照量，啥都敢干，所以也就不奇怪了。 　　于大为这边还在调火，风焊之所以能嘎铁板，便是其恐怖的蓝焰温度。 　　如今于大为手里的这撮火苗还只是正常的淡黄色，随着于大为不断调整旋钮，出气量开始发生了变化。 　　风枪全名叫风焊枪，也有常叫焊枪的，它有上下两个金属导管组成，一个是氧气导管，一个是乙炔气体导管，并且每一个导管都有一个旋钮，是用来控制出气量。 　　于大为要前后控制两个旋钮，这样才能保证出现锋利的蓝火。 　　果然在几秒钟时间的调试下，一道小拇指大小，锋利的如同蓝色激光的火苗出现，周围没有透露出一点温度，也只有在碰触金属的时候，恐怖的热量才能在空气中感受的到。 　　于大为准备先把斗子的几块破铁皮割掉，可着简单的先来，然后再处理车头一些个不雅观的零件。 　　而随着风枪的火苗不断靠近铁板，蓝色的火苗在碰触的一刹那，瞬息转变成了红色，铁板也被灼烧的变成了赤红，没多久就被彻底烧穿。 　　于大为见效果不错，可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他开始进行不断的切割，不到三十分钟，几块斗子上的辅料就全部弄下来了。 　　于老蔫看见儿子还真是用的无比娴熟，也便放下心来，嘴里哼着小曲儿，继续细心地擦拭着手里的维修工具。 第122章 不借，没有，谁来都不好使 　　弄完了车斗子的辅料，于大为又开始在手扶拖拉机的车头，割掉一些个多余的零部件。 　　这里面包括：不知道为什么放在车顶上的大头灯，以及连接在扶手中间特别弯曲的铁杆，顶端下方老旧的纤细支架……这些个零件于大为全都直接用风焊割掉了。 　　他观察过，新一代的手扶拖拉机的支架，是一个三角状粗铁，前保险杠则是一个向上弯曲的银白色的钢圈。 　　这些个细节，于大为在回来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卖手扶拖拉机的地方，都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风焊处理好车头的一些个零部件以后，于大为开始跟老爷子开始进行翻新手扶拖拉机的第二步——打磨车身！ 　　打磨车身，不仅仅是打磨车头和车斗子，其实还包括一些个车架子不起眼的地方。 　　于大为如果是自己做的话，基本不太会管这些个不起眼的地方，但老爷子是个尽善尽美的完美主义追求者，他蹲下身一点点将隐匿的铁锈打磨干净。 　　而主要用的工具则是砂纸，还有在于老蔫工具箱子里放了很多年的细锉。 　　它表面有一些密密麻麻凸起的地方，于老蔫会用细锉处理一些难以打磨出原底漆。 　　于大为看着自家老爷子这种工作态度，突然感觉被抽一成好像也不错，只是他也劝说自家老爹，不用那么在意细节，别累着。 　　只是老爷子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在修车这方面他就是个固执的小老头，心里也有自己的主见。 　　打磨的时间是最耗费心神和体力的，两个人没有像拆卸零件时候那样，一直不停地从早晨干到天黑。 　　于大为每到一段时间，尤其是感觉老爷子动作开始缓慢的时候，就会主动停下来要求歇一歇。 　　于老蔫虽然知道于大为是为了自己着想，可嘴上却不承认。只是配合着对方放下工具，走到墙根底下。 　　于大为也会从屋子里拿出点瓜子，爷俩这时一个坐高凳子，一个坐矮凳子，一边欣赏着打磨出来的部分银亮车体，一边嘴上不停聊着一些个自家的家长里短。 　　休息了一会后，两人又开始继续投入打磨之中。 　　这种工程主要用的是角磨机跟砂纸，不过打磨机也有不太方便的地方，而于老蔫因为维修习惯，一些个主体打磨还是喜欢用砂纸。 　　时间飞快，父子二人忙碌了一天半，终于将车体全部铁锈除了个干净，于大为让老爷子先休息，他自己则开始进行第三步——焊接。 　　焊接的时候，于大为将车头的一些关键位置做了个标记。然后按照标记，开始焊接如今新拖拉机才有的饰品。 　　大灯不再放到水箱跟油箱的铁皮顶上，而是直接安装到了水箱的前面，灯头也换了最新款，比较扁平的贴合在水箱处，开灯以后，发现灯光有跟没有一样。 　　于大为也知道这种灯其实在田里工作的时候，不太能用得到，可翻新就是这样的，要照着某个类型去弄。 　　最新的手扶拖拉机有的一些配件设施，他于大为都要弄上，包括前保险杠，车架，手扶拖拉机的扶手结构等等。 　　弄好了手扶拖拉机的车头，而后于大为又开始弄车斗子，之前买回来的两块铁皮已经嘎好了。 　　如今只需要焊接就行。 　　于大为将焊条夹在电焊机的焊枪上，负极连接线搭在车斗子上，随后他开始带着电焊帽进行焊接。 　　老爷子站在一旁闭着眼睛，直到焊接点焊好以后，他会拿小锤子，在焊接点上砸一砸，一方面是检查一下于大为焊接的点有没有问题，一方面也是为了压平凸起的部分，追求完美。 　　焊接的工程也不是短时间搞定的，于大为弄了足足小半天才完事儿。 　　也是在这个时候，于大为也感觉自己体力也达到极限了，他躺在炕上休息了一下，随后开始准备油漆。 　　他记得镇子上的新手扶拖拉机主体是蓝色的，所以于大为买了一桶蓝色的油漆，顺带着还有几罐喷漆。 　　这些都是完全按照新品手扶拖拉机的颜色去弄的，比如车斗子整个外侧的部分，以及三面可以拆开的挡板都是蓝色的，那就刷成蓝色。 　　而手扶拖拉机扶手中间的新焊接的管子，是银灰色的，于大为后期就会喷上银灰色的漆。 　　主打的就是一个照虎画猫。 　　车斗子的前端，他还精心设计了一个方形的小工具箱，里面可以放一些手套，钳子，锤子等简单的工具。 　　除此之外，还按照于大为自己的设计感觉，用多余的铁皮在车斗子前面焊了一块长方体的座子，后面都用蓝色的油漆刷好。 　　整个车斗子刷完漆之后，于大为便将它晾在了一边，又开始着手去刷车头部分。 　　至于老爷子，则是帮助自家大儿子抠细节，明眼人一看都会觉得害怕，这完全就是一个细节怪！ 　　比如车斗子卡扣有不均匀的地方，他会用小木棍绑棉花球，一点一点把卡扣没刷到的地方再精细一下，还有一些缝隙漏掉的地方，老爷子也会再细心地刷一下漆。 　　“大为，车头的前保险杠，千万别刷蓝色的，那地方太细了，弄完了容易掉漆。”于老蔫手里拿着刷子，想到了这一点，便开口提醒了一下。 　　“好的，没问题。”于大为点点头，他蹲在车架子前，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好像新的手扶拖拉机保险杠就是原色。 　　于大为确定好，便只是在车头的架子上刷了两层蓝漆，颜色跟车斗子一样。 　　买回来的新水箱原本就是红色的，所以于大为没有动，油箱、柴油机的外表面，包括飞轮都刷的暗灰色，空气滤芯盒喷成了黑色。扶手跟架子一样都是蓝色的。 　　弄好了之后，隔天父子俩再一看，顿时乐了。 　　于大为更是扭头朝老爷子炫耀：“爸，咱这车要是不卖个五千多块钱，都对不起咱爷俩这几天的辛苦付出。” 　　在屯子里生活的好处，就是没有秘密。 　　于大为之前就因为手扶拖拉机的事情，名声已经被河善村的其他几个屯子都知晓了。 　　再加上这些个日子河善小学的孩子，每天回家都在写关于，于大为的小作文。 　　无形中让于大为，成了村子里茶余饭后谈论的主要对象。 　　什么“浪子回头”，什么“村中首富”，什么“年轻有为”。 　　还有…… 　　“我家孩子跟于大为可是小学同学”。 　　“你们知道吗，最近于大为正在维修那台老掉牙的手扶拖拉机！” 　　总之，于大为成了河善村的话题人物之后，只要于大为在屯子里，都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包括修车的这件事。 　　也正因如此，四周其他的村子跟屯子，偶尔就会有人过来，跟于大为问问这台手扶拖拉机的价格。 　　只不过这些人占小便宜的居多，有人出个一千块钱，也有人出八百。 　　于大为算是脾气好的，没一脚把他们踹出院子就算是很客气了。 　　而随着于大为给车上了新的颜色，性能这方面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充分展示之后，这台手扶拖拉机的价格开始飙升，价值明显提高了不少。 　　有天隔壁楚花屯子有人过来，给了于大为四千五百块钱，问于大为卖不卖。 　　于大为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感觉这台四轮车还能有升值空间。 　　毕竟如今正是打粮食、收粮的关键时候，家里有个车的话，不论是拉粮食，还是开春刨地都会非常方便。 　　所以于大为不急，这车只要放在老爷子家的院子，就是最好的宣传。 　　原因无他，老爷子家门前这条路是主街，不论是大客车，还是到镇子路过的车，必须要经过老爷子的家门口。 　　于大为特意用红色的油漆，在木头板子上写了个“低价卖车！”四个大字。 　　板子固定在手扶拖拉机的车斗子上面，于大为特意在板子下面钉了根木条，然后用铁丝绑定牢固无比，丝毫不需要担心风吹掉了别人看不到。 　　一切万事大吉，静等大鱼上钩。 　　当然，最近除了买车问价的，还有一些个多年不见的穷亲戚也找上了门。 　　他们目的很单纯，就是看你过得好了，来薅你羊毛的。 　　于大为没在，这些人都是老爷子接待的。 　　好些个穷亲戚都来找于大为借钱，又都跟于大为不熟，只好来找老爷子了，而老爷子自然成了自家大儿子的挡箭牌。 　　按照大儿子跟自己强调的原则，来了之后好茶好水招待着，然后嘴里就是念叨着“没钱”，其他的什么也不用说。 　　其实于大为当初想着低调生活的原因，这便是其一。 　　亲戚朋友知道伱有钱了以后，都会来找你借钱，就算是不借钱每天想着跟你攀关系，自己的事情呢，就会全都会被耽搁。 　　于大为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全部一口回绝所有人。 　　原因有二，第一，他是个修车的，靠技术吃饭，大体上没有求到谁的地方，反而是很多人车坏了，需要看自己这位的大师傅的脸色。 　　第二，他不欠这些人什么，一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过来，于大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凭什么要借给对方钱？ 　　那些个真正的亲戚，像老妈的亲侄子，老爷子屯子之中的好哥们，他们都没有张这个嘴。 　　更亲近的人都尽量避嫌，可远亲的人却上赶着要跟你粘在一起了，简直可笑。 　　总之，于大为交代老爷子的一句话就是“不借，没有，谁来都不好使！” 　　老爷子这边虽然知道大儿子的意思，但也用了一些温柔的方式，将借钱的事情全部推脱了，而且那些给个远房的亲戚走的时候，也都没挑出什么毛病。 　　而且碍于这位“村中首富”的恐怖战斗力，很多人就算是没借到钱，也不敢到处给于大为泼脏水。 　　实在是心里都清楚，之前得罪了于大为的那位姓李的，已经进去了，而且还被判了两年半的监禁。 第123章 五队回乡的狗大户，高价买走 　　这一天，于老蔫家里来了一位开着红色夏利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来买车的。 　　于老蔫感觉到对方应该是个有实力的主儿，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让二燕去把于大为叫过来。 　　于大为也是恰逢在家，闻言就带着媳妇、儿子，从前院来到了后院老爷子家，想看看这位买车究竟能出到什么样的价。 　　男人此刻坐在炕沿上，脸上满是亲切笑容，模样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南方潮流的衣服，脚下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脑袋上留着一头半长不长的头发，看起来跟村子里的人格格不入。 　　老妈张云芹是看不惯这种打扮的，对方一进屋子，张云芹就没给好脸色，用暖壶给对方倒了杯茶水后，便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她还带走了自家大孙子，害怕大孙子看见了辣眼睛。 　　韩静凡跟在了婆婆的身后，她也不喜欢接触外人，尤其还是陌生人。 　　“呵呵，张婶还是跟当年一样做事情雷厉风行的。”男人看了一眼走出的婶子背影，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于大为身上，依旧微笑着：“老爷子可能猜到我是谁了，但大为你应该够呛，毕竟我已经离家好多年了。” 　　“您是？”于大为好奇，旁边的于老蔫眼睛里也同样带着茫然。 　　“咳咳。”男人苦笑了一下，见于老蔫也是疑惑的看向自己，猜到自己可能变化太大，只得重新开口解释说：“叔，我是河善村五队姜下沟的，就是那个老姜家的姜二蛋子。” 　　“妈呀！！你是二蛋子？！”于老蔫闻言表情无比震惊，上下打量了男人好几遍。 　　最后于老蔫皱着眉头，语气有些责备说：“你可算从深城回来了！伱呀你，真是让你爸妈担心死了，这么多年一点信儿也没有，都以为你咋滴了呢！” 　　姜二蛋子的父母，当年还拜托过于老蔫，有没有啥深城的朋友，帮忙找找自家的孩子。 　　那时候姜二蛋子的爹，一个月头发就白了一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面对于九叔的关切询问，姜二蛋子也满脸尴尬也带着几分惧意，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这些年我也写过信，可咱们老屯子这边道路也不发达。反正也不知是咋的，信都给寄丢了。我这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的。” 　　“而且早些年前，我在深城的时候混的不好。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干一番大事业，真不想灰头土脸的回屯子来。” 　　“然后就下定决心出人头地，开始没日没夜的拼，这几年终于有了点钱儿，我这也才敢回来看看。”姜二蛋子脸上带着笑容，可神情却难免唏嘘。 　　谁也不知道一去深城已十年，再回来，初恋的那个女孩早已经结婚生子。 　　而自己也没有履行当年的承诺，反而是带回来一个南方的姑娘，还有自己的大儿子。 　　他在回屯子的第一天，他就看见了倒脏水桶的她，她也看见了他。 　　“所以，爸，这位究竟是谁呀？”于大为坐在红漆凳子上，他倒是听明白了这人是五队姜下沟的，可跟家里是啥关系也没见这俩人说呀。 　　他脑子里既熟悉又陌生，好像见过又好像不知道在哪见过。 　　“我走的时候大为能有十岁吗？”姜二蛋子咧嘴一笑，“咱们两家的关系其实也不算远，我大表姐跟你屯子里的一位堂哥是夫妻，他家后来搬回姜下沟住了。我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的。大表姐家如今孩子都有仨了，去年又生了个姑娘，名字叫做于立欣。” 　　“啊！你是大良哥家的小舅子！”于大为恍惚间有些印象。 　　屯子里有个旁支老于家的堂哥叫于大良，差不多跟于大智一样的亲疏关系，后来为了照顾他媳妇的爹妈，一家人都搬到五队姜下沟去住了。 　　而这位便是于大良的小舅子。于大为之所以记起来，还因为一件事。 　　他上辈子回乡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听说姜下沟姜二蛋子的媳妇，其实是深圳某个什么润集团的创始人的女儿。 　　反正是在老百姓眼里是个挺有钱公司富豪闺女，于大为自己也只当是道听途说。 　　“对咯！”姜二蛋子像哄小孩似的呵呵一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估计这些都不记得了。” 　　“你小时候可淘了！一去我姐夫家，你是保准熊我姐给你好吃的，从小就是个无法无天主。” 　　“改了改了，我从良了。”于大为尴尬的挠挠头，用笑容来掩饰心虚。 　　于老蔫看了一眼自家大儿子，微微皱了皱眉。 　　这孩子这么多的书都白念了。 　　“那你这次来是……”于老蔫不太好问对方这些年在深城混的怎么样，但想来应该不差。 　　好些年没见了，不该问的管住自己的嘴得了，所以于老蔫直奔主题。 　　“叔，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爹以前是给生产队开车的，我不在的这几年家里日子过得也一般，一直没有个拖拉机帮衬着爹妈。”姜二蛋子抿了抿嘴，有些愧疚：“我听我大哥说，老爷子每年收粮食都舍不得雇车，都是一麻袋一麻袋扛回去的。” 　　姜二蛋子抬头看向于老蔫：“所以我想给我爹买个车，他开手扶拖拉机开惯了，新的还怕他用的不顺手。结果巧了，听说大为正翻新一台以前生产队用过的手扶拖拉机，我就来看看。” 　　于大为眼睛一转，立刻接过话茬：“那可不，二蛋哥，院子里那台手扶拖拉机，可是个老古董了，你家我叔应该也开过这台车，而且我拆开维修的时候，发现它的用料特别扎实，如今又配上了新的配件，性能方面能吊打一众新车。” 　　于大为说完，眼神示意自家老爷子：多少你也说点，这可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环节嘛。 　　于老蔫受不了于大为的眼神，开口时却也没有带上吹嘘的话语，只是实事求是的讲解：“当院那台手扶拖拉机如今的性能，比不比得过新的我不知道，但按照启动之后的状态来看，再用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你要是真心买车，我可以给你启个车看看，顺便跟你说叨说叨什么地方改动过，最大到底能拉多少斤的东西。”于老蔫继续补充说明，毕竟也是乡里乡亲，而且还是晚辈，他可不好意思做出一些个坑蒙拐骗的事情来。 　　旁边于大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翻新出来的机器，可跟上辈子别人翻新的思路完全不同。 　　有些心术不正的，只是想着利益最大化，而于大为的翻新则是保证性能最优的前提下，再卖出个高价。 　　虽然利润区间小了不少，可于大为也没想过贱卖，一分钱一分货，相信肯定能碰到识货的。 　　“那我就不跟叔您客气了，这车性能啥的都没问题，我今天肯定买走它。”姜二蛋子也感受到了于老蔫的坦诚，当即也露出了真诚一笑，“市场上新的手扶拖拉机都是一万二，一万四啥的，这车行的话，我可以加到一万。” 　　于大为伸手摸了一下脸蛋子，听对方这般开诚布公，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万块钱完全超出了他卖车的预期，这台手扶拖拉机成本和人工加起来，最多也就两千多块钱。 　　“先看看车再说吧。”于老蔫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多少还是有些长辈的角色在的。 　　三人来到当院，于大为开始启车，并且详细的交代了一下这台车翻新的时候，重点维修过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优点，包括斗子的用料厚度，这台车工具箱的小设计等等。 　　在讲述的过程中，姜二蛋子对这台老旧的手扶拖拉也是越看越满意。 　　“小时候，我爸开着手扶拖拉机，总是带着我跟大哥，就把我俩放在后斗的草垫子上。高高的干草堆摇摇晃晃，我俩就那么躺在上面，看着蓝天白云……”姜二蛋子略有伤感。 　　十年再回家，他发现老妈的容颜苍老了，也开始弯腰驼背，爹更是满头白发，虽然还是那个黝黑倔强的小老头，可干瘦的手背处，青筋血管都清晰可见。 　　“买了买了，就它了。”姜二蛋子扭过身子调整一下情绪，他偷偷抹掉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 　　于大为跟于老蔫对视一眼，这一刻父子俩也算心意相通。 　　“那我今天就给你把车送到家去，不过钱的话，给你打个八折，八千就行。”于大为见对方转身要反驳，赶忙抬手制止，“别说，别撕吧。就八千，顺便请你在家吃个饭，吃了饭再走。” 　　于老蔫笑看着自家大儿子，表示对大儿子的回应很满意。 　　他又看向姜二蛋子，语气温和：“留下吃个便饭，多少年不回趟屯子，不吃口饭可是不能让你走的。” 　　“那，那好吧。”姜二蛋子也是苦笑着摇头，这么多年过去，屯子里留人吃饭的习惯还是没变。 　　吃饭归吃饭，但手扶拖拉机的交割也没有耽误，该立字据的立字据，于大为也收了八千块钱现金。 　　至于老爷子那一份，回头再算也来得及。 第124章 如火如荼的建设 　　当张云芹得知那个开夏利来的长毛子，竟然还要在家里吃饭！她当时就不乐意了，还要给对方甩脸子。 　　可随后再得知这个长毛子竟然是姜二蛋子的时候，张云芹情绪又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姜二蛋子以前来于家屯，也会来他家待着，因为隔壁就是他大表姐家，离得近。 　　这关系也算是熟的。 　　所以张云芹没惯着他，夹枪带棒的说了姜二蛋子一通，终归是给他父母打抱不平，一点也不知道心疼爹妈。 　　除此之外，还点名批评对方的长头发，屯子里可不兴留长头发，也别穿的这么花花，容易让人瞧不上眼儿。 　　姜二蛋子也是懂事儿的点点头，他小时候因为跟大表姐关系很好，经常来于家屯子串门，也跟张婶子熟悉。 　　婶子能给出建议，便是没把他姜二蛋子当外人。 　　事实也正如此，张云芹坐在炕头叨叨完，便去给二蛋子抓鸡去了，回家一趟不吃个小鸡儿炖蘑菇咋行，再说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只是有于大为在，杀鸡这种小事还不需要老妈亲自操刀。 　　鸡架里，于大为早看上一只公鸡，这只鸡挺招人恨！ 　　每次于大为进老爷子家院子里，这公鸡都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眼神还带着蔑视，你就说不杀你杀谁！ 　　“就你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敢瞧不起我，今天就让伱变成我的盘中餐！”于大为佝偻着身子钻进鸡架，从小口放出其他母鸡，随后关上鸡架的小门开始跟大公鸡斗智斗勇。 　　他张开双臂堵住公鸡左右出逃路线，慢慢将对方逼到墙角。 　　然后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于大为快速伸出左手，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紧跟其上，在对方拼命扇动翅膀的过程中捏住翅膀根，随后单手用力一提！ 　　对方仿佛被于大为捏住了死门一样，瞬间放弃了挣扎，目光一动不动，像在装死一样。 　　“啪啪！”于大为钻出鸡架以后，扯掉身上的鸡毛，而后又给了公鸡两个嘴巴子，“别给老子装死！这家伙把你给讷的！不爱搭理你知不知道，还敢在我面前转悠。”（作者语：真讷，方言，厉害的意思。） 　　屋子里，姜二蛋子自然也透过窗子看到了于大为扇鸡嘴巴子的一幕，有些好笑的咧嘴说：“咱们村子里现在都说大为是村中首富了，我原以为这小子长大以后性子变了。结果我发现，他好像还跟小时候一样，还那么爱记仇。” 　　“他呀，有些个毛病估计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于老蔫点评完，又露出满意笑容，“不过这一年多，确实也变了一些，知道干活挣钱了，也知道疼媳妇了。有这两点就够了，其他的我也就不奢求啥了。” 　　“行了啊叔，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大为如今在咱们村，那可是谁家都羡慕的对象。这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当年您是于家屯的屯中首富，你看看这才多少年，你大儿子就接过了您的旗帜，都成村中首富了。”姜二蛋子不愧是在大城市待过的，话说的又好听，还会捧一位顺带着捧一下另一位。 　　于老蔫不得不承认，当年黝黑黝黑的二蛋子也真是大变了样，人情世故拿捏的是越来越到位了。 　　酒桌上，姜二蛋子主动聊起了在深城混迹发家的全过程，其实哪有那么容易。 　　当年刚去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卖去出苦力了，薪水也就给你口吃的，别的啥也没有。 　　只能说姜二蛋子点背，一进城就是地狱开局。 　　后来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黑暗动荡，姜二蛋子手里有了点资本，就学了门理发的手艺，然后开了个小店。 　　在深城东北有自己的小团体，他很庆幸那个时候抱团取暖，小店没有让人欺负过。 　　再后来随着技术越来越成熟，对当地的情况也越发的了解，姜二蛋子也开始深城崭露头角。 　　其他不说，光说理发店，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理发店，开到大理发店，又从一个，开到两个，到三个。 　　如今他除了有三家理发店之外，还有一家饭店，做的都是东北菜，融合了一些鲁菜，川菜的精髓，生意还算不错。 　　姜二蛋子说起理发，就好像于老蔫说修车似的滔滔不绝，还透露了自己的商业计划，比如如今女人们都开始打扮自己，并且愿意花大价钱。 　　他准备要把美容业跟美发业合在一起，弄成个美容美发店，而且还举了好几个深城已经做起来的例子。 　　反正于老蔫是听的津津有味，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一幅幅高楼林立的画面。 　　至于旁边陪酒的于大为，则是有些兴致缺缺，他上辈子就没去过深城，而且他深知，不论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哪里也不会是那么好混的，深城机遇多吗？多！可你有命拿吗？ 　　看着二蛋哥说出的话轻描淡写，可里面的艰难困苦，也大概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不过于大为还是有件事情比较好奇的，那就是二蛋哥他媳妇儿。 　　饭桌上他也交代了一些媳妇的事儿，俩人因为理发认识的，一来二去也就在一起了，爹妈都是本地人。 　　再然后于大为就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感觉女方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于大为想了想，也就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毕竟那是人家的事儿，跟自己半颗铜钱的关系都搭不着边。 　　饭后，姜二蛋子又陪着于老蔫父子俩喝了会茶，这才准备离开。 　　两人商量好，对方开着夏利走在前面，于大为则跟在后面。 　　临上车的时候，姜二蛋子半开玩笑的对于大为说：“兄弟，赚钱了还不买个车？也不用买啥太高级的进口车，夏利就行，扛开扛造。我带着媳妇儿跟孩子，一路从南方开回来，啥事儿没有。” 　　“再说吧。”于大为笑笑。 　　他要说不动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如今自己口袋里的钱可不能就这么花，若是放着房子不盖，直接花钱买个车，他非得抽自己一嘴巴不可。 　　这TM跟上辈子的自己有什么区别！花钱大手大脚，买东西永远都买最好的，结果发现是最没用的。 　　于大为笑着应付了一句之后，便开着手扶拖拉机跟在姜二蛋子后面，一路开到五队姜下沟。 　　到了姜下沟老姜家，除了见到姜老爷子之外，还看见了姜二蛋的媳妇跟孩子。 　　对方说话性格开朗，穿着也不能说朴素，反正是个好相处的人。 　　临走时姜二蛋子还不忘感谢于大为：“我听说是你帮着村子提前通了电。包括我们屯子也是受了你恩惠的，我替我爹妈谢谢你。” 　　“如果有一天来深城了，别忘记来找我。”姜二蛋子留下了一个座机电话，将纸片子折了两下，交到了于大为手心里：“大忙帮不上，小忙绝对没问题。” 　　“行嘞，那谢哥。如果有机会去深城，肯定找你玩。”于大为露出标志性浓眉大眼式微笑，随后挥挥手便走了。 　　客套话听听就好，深城距离老家十万八千里，自己没事儿去那干啥，还不如老老实实把手里的车养好，干点自己愿意干的事儿。 　　不过于大为还是很感谢这位二蛋哥，要不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把手扶拖拉机卖出八千块钱的高价。 　　村子里没人会出这样的价格，来买一台这么老旧的手扶拖拉机，这绝对是属于情怀价了。 　　最后，姜二蛋子给于大为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建设当中深城。 　　他虽然不感兴趣，但不妨碍他幻想，也许是因为上辈子没见过关系，脑子里总会幻想一些建设画面。 　　他觉得黄总这位大领导所在的公司，绝对在南方会有建设项目，东北这边肯定不属于主力军驻扎。 　　如此看来，大领导黄丰仓真的如小白所言，这几年应该被很多人暗地里使了绊子。 　　“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养我的车。等房子盖好了，明年再好好攒攒钱，买个新挖掘机……”于大为突然又有些犹豫，不是新车买不起，而是破车更有性价比。 　　思来想去，还是先有钱再说吧。 　　如今正值十月下旬，芦河镇其他标段的工程都快要接近尾声了，唯独三、七、九号标段，比其他的标段要长，可能明年还需要几个月才能完工。 　　而到了十一月中旬，多说了十一月末肯定是不能干活了。 　　随后就迎来了东北独有的小长假，农民有，因为冬天种不了地。他也有，因为他如今也算是在靠地吃饭。 　　“养车，养车，在东北这个地方，冬天可是真难熬啊。”于大为忍不住感慨。 　　回到屯子里的时候，他特意去了一趟于大智那，把最近赊的账还了。 　　然后他就听见，大家又都在讨论他。 　　这次讨论的是翻新的车卖了多少钱，搞得于大为长吁短叹，无语摇头。 　　唉，果然啊，人怕出名猪怕壮。 　　他如今走到哪都能听到别人谈论自己，去了五队姜下沟也这样，哪怕这些人都没见过自己，甚至路过都忍不住他本人，也不影响夸夸其谈的说他的事情。 　　他于大为能在河善村这么出名，绝对离不开两个人的“帮助”，一位是老村长孙和民，还有一位就是让所有学生回家写小作文的张百仓校长。 　　“你们俩倒是痛快了，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呢知道不！”于大为心中腹诽不已，如今在村里他算是低调不下去了。 　　他只能等着让时间慢慢淡化，让人们慢慢不去在意，然后来完成“去于大为化”，最终大家慢慢淡忘他。 　　最近张百仓也是感觉到了苗头不对，见到于大为都是稍微躲着点走，深怕引来对方满含怒意的对视。 第125章 韩家的大舅哥找自己修车 　　于大为回到老爷子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他从姜下沟回来是走着的，主要两个屯子离得也不远。 　　差不多是从于家屯到韩家岗村的距离，走路大概三十分钟。 　　于大为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跟老爷子把卖车的账算清楚，八千块钱抽一成，就是八百。 　　于大为知道，老爷子是个很讲原则的人，要八百就绝对不会收一千。 　　深知自家爹脾性的于大为，没敢给他凑成一千块钱，数了八百块钱递给了老爷子。 　　于老蔫也是心满意足的接过钱，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料到，这台二手破手扶拖拉机翻新翻新之后，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四五千块钱就顶天了，自己最多拿到个四五百块钱。 　　其实四五百块钱就挺好了。 　　不过如今却拿到了八百块，这要是出苦力活，都抵得上外面人家两个月的工资了。 　　“唉，看来时代真的是变了，养车也要换换思路咯。”于老蔫感慨，通过这次翻新旧车的事情，他想到了很多以前没敢做的事。 　　从前他谨小慎微惯了。 　　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可以放开了豪赌一把，可第一把就赌赢了以后，他就恐惧万一下次输了咋整，尤其是还有五个孩子要养。 　　从此他十几年一直吃老本，最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时代淘汰掉了。 　　其实任何企业都具备这样的特性，不创新，不革新。 　　已经富裕了，就不敢再豁出去赌命，最终就会被时代的浪花裹挟。 　　于大为上辈子，给自家大儿子的人生格言，其中有一句就是：“要不断磨炼自己，吃比别人吃更多的苦，走比别人走不敢走的路，冒比别人冒不敢冒的风险。” 　　于大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当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去冒险，去豪赌，去闯荡……然后赔的一无所有。 　　后来，于大为在人生最后的那段时光里，走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他又总结了一句话。 　　是之前那一句的前提，只有五个字叫：谋定而后动。 　　———— 　　回到家以后，于大为躺在炕上算了算自己如今的资产。 　　两台挖掘机，一台老式日立还在9号标段干活，不过估计最多也就能干一个半月，到时候他准备给斧子放个假，自己带着两个小兄弟去哪溜达溜达，吃个火锅，权当是团建了。 　　毕竟整个从四月份开始，到如今快十一月份了，斧子一天没有休息过。 　　他每天都在高强度的干活，还要顺带着保养一下这台老挖掘机。 　　当然年底的奖金也不能忘了，不论是斧子，还是蛮子都有份，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蛮子这半年没有工资，光带着他到处“讹人”了，作为大老板他也得给蛮子一份红包。 　　也能让他母亲看到，这孩子能凭自己的双手吃饭了，还是好些个人羡慕的技术活。 　　等明年的时候，于大为看蛮子技术确实稳定了，就可以准备给他开工资了。 　　小轮挖如今停在段大哥的废品回收站里，还是那个平日里修车的老地方。 　　自己原本想给段大哥一些钱，算是自己租借的。 　　可段大哥拿自己真是当亲弟弟看的，说什么也不收，包括自己拿走的那两块钢板，也是二话不说给自己放在车斗里，嘴上没要过一分钱。 　　于大为内心无比感动，打算过段时间再去镇上，请段大哥到镇子里最好的饭店吃一顿，顺便再送给他两瓶好酒，段大哥可是个爱酒的人，一定会很喜欢。 　　于大为如今手里面，加上今天赚到的七千多块钱，一共已有资本达到五万块。 　　五万块钱，盖房子肯定是够了，甚至于大为觉得如果没其他开销，单纯拿着五万块钱去首都给大凤看病，紧巴点花也应该差不多能治病。 　　他上辈子去过几次首都，只知道物价贵的离谱，所以也不好去判断，只能是尽可能的再多攒一些钱。 　　于大为思路很清晰，要先把自己的生活照顾好，然后再照顾好身边的人，一点点来，不急于这一时。 　　一年多手里两台挖掘机，外加五万块钱，这资本积累的速度，哪怕是他爹于老蔫知道了具体的细节，他也会叹为观止。 　　而且这还是九三年，钱还能叫钱的时候。 　　接下来这两天，于大为打算收拾一下自家的园子。 　　黄瓜秧如今都枯黄了，地上结的都是老黄瓜种。 　　老黄瓜的体型要比绿色时期的黄瓜大好几圈，能生吃，但不好吃。 　　而做法上，老黄瓜可以炒肉片，这已经是非常奢侈的吃法了，还有肉可以炒。 　　一般都是老黄瓜炒青椒，或者炒土豆片，又或者直接干炒，不放其它的东西。 　　炒出来的味道是微酸的，滑溜中又带着点脆脆感，很好吃。 　　于大为如今便是把院子里的老黄瓜都摘下来，每一个都捡到筐里，再拿到仓房里面放着，等啥时候想吃了再吃。 　　在八九月份的时候，韩静凡在园子南边撒了些萝卜种子。如今两个月左右，萝卜已经长成。 　　于大为顺带着把萝卜也都从地里拔出来，全部都放到了仓房。 　　还有辣椒也是，大部分都已经红透了，抓紧摘下来，回头在窗台外边晒干了以后，用针线串起来，挂在外面墙上。等想吃的时候，摘下来两个，放灶坑里稍微烤一下，然后用剪刀绞碎了就可以放在炖菜里了。 　　于大为正在快乐的整理园子的时候，身后当街（gai）传来了四轮车的声音。 　　于家屯分三趟街（gai），他家住在最南边这一趟，平日里院子外边的过道很少有车走过。 　　而且听动静好像是离自己家院门口越来越近。 　　“汪汪汪！”狗剩子站在当院瞎溜达，它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身影快速冲到院门口，对着外面不断靠近的四轮车疯狂乱叫，目光如同野狼一样盯着车上的男人。 　　几个月的时间，狗剩子长得越来越其貌不扬了。 　　整张脸不规则的黑白色犹如一张阴阳脸，再加上凶神恶煞的性格，屯子里走过路过的，谁见了都绕着走，害怕它从院子里冲出来。 　　狗剩子特立独行，一点也没有其他三个狗崽子老实，更没有它们仨可爱。 　　不过在于大为跟它母亲大白的约束下，狗剩子还是知道分寸的，非常明确的意识到，自己的领地只是这座院子。 　　外面的人只要不靠近院子，不进来，它也就只是“语言恐吓”两下。 　　于大为被狗剩子的叫声搞烦了，刚想转身准备踢它两脚，突然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位熟人。 　　对方身体不高，留着一头板寸，穿的衣服也很朴素，叫上是屯子里自己家人缝的千层底。 　　“大哥？你咋来了？”于大为好奇的走过去，然后一脚将狗剩子揣走，“这是客人，滚一边去。” 　　“嗷～”狗剩子又挨了自家主人一脚，不过没关系，它习惯了。 　　它一双明亮的眸子，依旧死死盯着新来的人，只要对方敢欺负这个院子里的鸡鸭鹅狗猪，还有主人一家，它就咬死对方！ 　　“你家这狗挺凶啊！咬人吧？”男人走进来看了狗剩子一眼，不过却也没有胆怯与恐惧，他家一直养狗，早就习惯了汪汪的乱叫声。 　　“这还是从你家，抱回来的大白生下的崽子呢，一天天就它最不让人省心，跟那三个简直没法比。”于大为好奇朝男人询问：“伱咋来了呢？” 　　其实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过年的时候去老韩家拜年时，那位买了二手四轮子的大舅哥。 　　也是韩静凡的大哥韩国强。 　　大舅哥过来倒是挺让于大为意外的，毕竟过年发生的事情，他后来也从丈母娘那里听说了。 　　炫耀自己的二手四轮车，结果缸子爆了，最终还没好意思跑出来找自己。 　　他还以为，按照这位大舅哥做事风格，再见面得过年呢。 　　结果好像并不是这样。 　　“唉，我这车坏了，想找你给看看。”韩国强眼神闪烁，语气也轻了很多。 　　他其实是不想过来的，但架不住媳妇一直问东问西，还有卖粮的时候，自家粮库上班的老弟跟大姐夫同样追问着自己。 　　弄得好像自己搁屯子里住着，就啥都知道一样。 　　他最后还是主动去问了自家老妈，她才是常去小凡家的，应该知道于大为到底养没养车，赚没赚到钱。 　　可老妈啥也没说，她也不知道咋回事。 　　现如今，他老韩家的大门都快要被同村子的人踩烂了，非得让他帮忙搭个线，让他找于大为好好说一声。 　　于是乎，他顶着各方压力过来了，当然也有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这样啊。”于大为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来的目的，心中是无语至极。 　　老韩家的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在的，竟然连脸皮都不要了非要主动往自己这边凑。 　　当初孩子妈下奶的时候，都没见你们过来，只是让老太太顺带着拿点钱。 　　如今一听自己有钱了，脸面，尊严啥都不顾了，开着车来找自己。 　　估摸着现在一定是想着，有钱了就套套近乎，没钱了就抓紧走人。 　　于大为心里忍不住有了火气，当即就想找了理由把对方赶走。 第126章 子午卯酉 　　“大哥来啦。”韩静凡恰在这时抱着孩子走出来，身影站在房子东侧，她目光平静的看向自家大哥。 　　“嗯呢，我这车有点小毛病，就寻思过来让妹夫瞧瞧。”韩国强走到老妹儿面前，掀开了于沐雨包裹的小被子，“猫？呵呵，小家伙长得真白净，看着根本不像咱村儿里的娃儿。” 　　“大哥，你把车开进来吧，我看看到底是咋滴了。”于大为念及韩静凡，还是让这位大舅哥把车开进来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吧，老韩家一大家子啥脾性他也清楚，坏心思倒是没有的。 　　随后，他开始给这台四轮车做了个检查，档位有些问题，大舅哥也说自己这两天总是挂不上挡。 　　于大为又看了一眼离合器，感觉应该是离合器磨损的缘故，拆下来以后果然如此，不过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磨损的程度还在接受范围之内，如果稍微调一下间隙应该能应付一段时间。 　　韩国强非常同意于大为的建议，光是维修，他就已经在这台车上花了好几千块钱了，真不想再往里搭钱了，能省就省点。 　　这期间韩国强一边给于大为打下手，一边询问：“都说你赚钱了，还养了个小挖掘机，咋没看着车呢？” 　　“没有的事，你看我这空荡荡的院子，像有挖掘机吗？都是别人瞎传的。”于大为还是保持一贯谦虚低调的风格，有也说没有。 　　到底有没有，自己猜去吧。 　　韩国强扫视了一眼院子，确实没发现啥挖掘机。而且刚才进屋的时候，他发现于大为家里面也没换啥值钱的东西，就连个热水壶都是用过好几年的。 　　既然有钱了，家里的一些个生活用品总得换新的吧，可好像并没有。 　　他有些确定了，可能真的是外面瞎传的吧。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于大为有心想换个新碗架子，打个新衣柜，可韩静凡觉得这些老物件还能用，又不是非换不可。 　　那暖壶就是外壳破旧了些，可保温效果是杠杠滴，还有洗脸盆，家里的这个铁洗脸盆用了好几年了都没漏，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 　　于大为总之是吸取了上辈子的教训，媳妇儿说不让买的，他坚决不买，彻底跟过去大手大脚的自己说“拜拜”。 　　虽然韩国强没看见挖掘机，但是在仓房里他发现了好些个灯座，灯管，这让他心底里生出了些小心思，也有些明白了大家为什么都在传于大为有钱了，还养挖掘机了。 　　于大为给大舅哥弄完车以后，中午又请他吃了个饭。 　　一个清炒老黄瓜，一盘花生米，一盘子大葱炒鸡蛋，还有一盘芥菜疙瘩咸菜。 　　酒是屯子里卖的散白，上次聚会于大酒搬过来一大桶，如今还有一小半在自家仓房里放着呢。 　　大舅哥喝的微微熏，嘴开始不听脑子使唤，说了好些个劝慰于大为的话。 　　“哥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多半不实，屯子里人就这样，听风就是雨的，伱肯定是在项目上干活，然后被人猜忌了啥的，无所谓，我回去就帮你澄清！” 　　“听哥的，好好种地。只要把你家那几亩地伺候好了，其实比啥都强。我今年多租了几十亩地，然后粮食收完，你猜猜我卖出去多少？你肯定猜不到！”他伸出手比了个六，“六千块钱！有你二哥跟大姐夫在粮库帮忙，这价格比别人虚高了不少呢！” 　　“安心种地，你哥我别的本事没有，种地绝对杠杠滴！”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行了。比以前强，还知道干点零活补贴家用，而且给家里还知道弄回来点灯座灯管啥的。”大舅哥不动声色的抿了口酒，笑了笑：“我看你家那灯管真不错，后期通电了肯定可亮堂了。” 　　于大为听到对方提起灯管不下三四遍了，也知道对方啥心思。 　　在他醒酒走的时候，于大为从仓房里拿了一根灯管跟灯架，放在了他四轮车后斗子里。 　　韩国强心满意足的走了，而夫妻二人站在院门，口默默看着四轮车朝着东边韩家岗村的方向驶去。 　　“对不起。”韩静凡终于没忍住，之前酒桌上她就想提醒自家大哥，说话注意点分寸。 　　可她好像又说不出来，从小到大自己在家里就像个毫无存在感的人，更没什么话语权。 　　“一个灯棍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于大为伸手摸了摸韩静凡的小脑袋，像大舅哥这种一门心思只想种地的人，他还是挺佩服的。 　　有点小心思，有点好面子，但也不是真的坏人，还知道往他认为好的地方，去劝于大为。 　　这灯管之所以送他，也是觉得大舅哥本心不坏，不然以他于大为的性格，呵呵。 　　“都怪三舅！让自己心眼儿越来越小了。”于大为心中腹诽，丝毫没想过自己本身心眼儿也不大。 　　从前心大是因为不在乎，而凡是他在乎的事情，心就会比针鼻还小。 　　比如这两天已经成为剩菜的大公鸡…… 　　于大为不知道的是，他这位大舅哥回去以后还真是“帮了他”很大的忙，见到人就跟人说，“于大为根本就没有养车，也没赚啥钱，就是在人家工程队干点零活罢了，大家都散了吧。” 　　那些个还想接触于大为的外村人，知道事情“真相”后，也都纷纷掐灭了攀关系的心思。 　　以讹传讹之下，其他村子的人对于大为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上心了。 　　唯有河善村的人，听到这个传言，表示不可理喻，于大为养没养车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等于大为听说了这事儿，顿时想到了他大舅哥。 　　于大为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是说到做到，按照这个人传人的趋势，他很怀疑自己的名声会不会被大舅哥给搞臭了。 　　不过也无所谓，他自己生活富足就好，管别人说什么呢。 　　屯子里的日子，很平淡，但不平静，只要是努力找找，肯定还是能找出点乐子。 　　只不过于大为没有，不会再东家串西家。 　　他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每天打理一下园子的收成，带着老婆孩儿去后院看看爸妈，回来再去鸭架盯着十几只鸭子下蛋。 　　他家不论是小鸡，还是鸭子，鹅子，到现在都死了不少，真正成功长大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二。 　　家禽长大之后，才能凸显它们的价值，这个时候再出意外可就真的会心疼死。 　　毕竟已经长大了，能下蛋了。 　　鸭子是最先下蛋的，鹅子至少得到明年，二十多只小母鸡也得再等等。 　　猪圈里的两头猪是真的肥起来了，一放出来，走路时后丘一晃一晃的，体形比长大的狗剩子大了一圈不止。 　　韩静凡很欣慰，想着过年自己家也能杀头猪了。 　　于大为站在媳妇儿身边，望着猪圈里的两头猪，也是一阵感动。 　　上辈子在农村的时光，他就从来没吃过自己养好的猪。 　　有一年韩静凡养猪，外面催债的来了，最后于大为无奈把养好的老母猪拿去抵了一部分利息。 　　那一年冬日飘雪，小沐雨三岁，望着抬走的老母猪，他眼泪八叉的望着自己喊着：“爸，我想吃猪肉。” 　　作为一个父亲，听到自家儿子说出这样的话，那种无力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好在如今不需要为吃猪肉犯愁了。 　　他双手接过小沐雨，亲了孩子肉嘟嘟的小脸颊一下：“等你再长大点，就可以吃肉肉啦。你爹我呀，每年冬天都给你杀一头猪，变着法的给你做猪肉吃。” 　　“什么糖醋排骨啦，粉蒸排骨，红烧肉啦，锅包肉啦……还有猪肉炖粉条。” 　　小沐雨在亲爹的怀里兴奋的前后摇晃着身子，虽然他听不懂啥，但他能感觉到开心，他一开心就会在怀里一晃一晃的。 　　“瞧把他乐的。”韩静凡捋过发梢，手指轻轻抚摸着大儿子的脸颊，而后又满脸希冀的看向于大为，“你说的那些，你都会做吗？” 　　“当然，放心吧，咱家虽然年夜饭吃的是素，但过年之前，肯定每年冬天让你们娘俩吃上肉。”于大为双手抱住小沐雨的身体，然后高高举起：“吃肉肉咯！” 　　“咯咯咯……”孩子在笑。 　　“吃肉肉咯！” 　　“咯咯咯……” 　　“再也不用过苦日子咯！” 　　韩静凡笑意满满望着父子俩，甜蜜的氛围环绕在这一家三口之间，孩子的笑声，如风铃般悦耳。 　　旁边的狗剩子，十分识趣的没有去打扰，而是高冷的趴在大门口，审视着路过的行人。 　　但凡敢看主人他们家一眼，它都龇牙咧嘴，怒视着对方将其赶跑。 　　鸡架里，此时有一只还没长太大的公鸡，正跟里面几只老公鸡缠斗，明明翅膀被叨的鲜血淋漓，也不见它丝毫退缩。 　　直到某一刻，它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鸡架里面走出来，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羽毛，让它原本灰白色的翅膀变得无比鲜艳。 　　在这一刻，还没有彻底长大前，它默默地完成了自我蜕变，成为了整个鸡架里的老大。 　　这一年它才六个月大。 第127章 三舅突然来访 　　这天夜里，于大为睡的正香，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大为，有人敲门。”韩静凡觉很轻，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睡不着了。从前还没嫁人的时候，她甚至还会整夜整夜的失眠。 　　如今虽然没有再失眠过，可她依旧没办法深层睡眠，她甚至在门外几个人说话时就已经醒彻底了。 　　原以为是喝醉酒的，可对方“砰砰砰”不停地敲门，看起来又不像。 　　没办法，她只能把熟睡的丈夫叫醒。 　　于大为睁开了眼睛，原本安静的双耳，忽然听到了“咣咣咣”的敲门声。 　　他深吸一口气，从炕上坐起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这TM谁呀，大晚上不睡觉。” 　　如今十月份，晚上睡觉早已经不开窗户，帘子自然也遮上了。 　　“谁呀！”于大为紧皱着眉头，披着墨绿色的外衣，拿着菜刀就走到了外屋门口。 　　这年头杀人掠货，打家劫舍的不在少数。 　　谁家要是有钱了，也不敢太张扬，不然谁知道被哪个穷村子不要命的盯上，咋弄死的都不知道。 　　“我。”门外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于大为先是一愣，随后顿时放心了不少，手里的菜刀赶忙放到了灶台边上。 　　然后于大为快速将门边的钩子拿下来，又将门推开惊愕问道：“三舅？你们咋来了呢？还大晚上过来的。” 　　门外站着的三人，正是去了齐市的三舅侯万山、齐大肚子，还有四秃子。 　　站在三舅身侧的齐大肚子与四秃子，二人脸色此时都不太好看，星光下怒意未消的表情全写在了脸上。 　　三舅表情虽然平静，可越是如此，于大为便越是清楚，三舅那边可能是遇到大事了。 　　“你会修翻斗车的吗？”三舅见到于大为第一眼，便开口问了车的事情。 　　“翻斗车？会，不过这种运输车修起来需要不小的力气，我一个人的话得需要点时间。”于大为实话实讲。 　　“行，有空的话跟我去趟齐市看看车，我车队的车全坏在半路上了。”三舅面沉似水，谁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我没问题。”于大为想了想，“额，不过三舅，你等一下，我去跟我媳妇儿说一声。” 　　“应该不用了。”三舅如今虽然心情不佳，可还是对外屋门槛的外甥媳妇露出了些许笑意，“您好，得借伱男人用几天了，遇到了点急事，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跑过来。” 　　于大为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韩静凡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正安静的看着他们。 　　“三舅说的哪里话，您的事就是我家大为的事，只是拜托三舅多照顾着点我家大为。”韩静凡朝三舅点点头以示尊重，“谢谢三舅了。” 　　“客气，应该的。”三舅一口答应下来，眼底却闪过一丝讶然。 　　二哥早先就说过于大为的女人很好，如今听其谈吐，观其性格的确不凡。 　　“咳，你们俩这就把我给安排完了？那我要不要收拾一下东西？”于大为在刚才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话语权，他挠了挠头想要融入谈论自己的这个话题。 　　“小于老板不用麻烦了，那边缺啥跟我说，我给你买。”齐大肚子跨步走到于大为身边，一把搂住于大为的肩膀子，低声在其耳边喃喃，“抓紧走，这次我们遇到麻烦事了。” 　　经过了几个月的相处，齐大肚子也跟于大为混熟了，包括跟四秃子也是一样，大家平日里也经常称兄道弟，再加上三舅如此信任于大为，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 　　于大为点点头，就这样在漆黑的夜里他被三舅几人带走了，而且是毫无征兆。 　　几人上了车，四秃子坐在主驾位，三舅坐在副驾，齐大肚子坐在四秃子后面，而于大为则坐在三舅后面。 　　“事情有点复杂，路上再让齐大肚子跟你解释吧。”三舅开口 　　“好。”于大为点头答应。 　　越野车启动，两束黄色灯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四秃子之前也路过于家屯，所以对这里也算知道怎么走。 　　车子从于大为家房后向西开，开到屯子的中间位置会有一条小路，然后向左拐出小路，便来到了主街，一直往西走就能出屯子了。 　　接下来不用拐弯，就一直往西很快就会路过姜下沟，再往前就到镇上的公路了。 　　而就在四秃子要开出于家屯的时候，他忽然把车停在了主街于大为大爷家门前，他回头看向侯万山：“三哥，要不跟大姐打个招呼再走？” 　　四秃子刚才就发现，路过大姐家房子时，三哥一直盯着大姐家房子，他觉得三哥还是想看看大姐的。 　　“啪！” 　　齐大肚子用猪皮手套狠狠抽在四秃子光亮的脑门顶上：“你TM有没有脑子！大晚上的你让三哥去看大姐？你TM有病啊！去也得等白天呀！谁家晚上串门儿！” 　　“我不是看……”四秃子皱着眉刚要反驳，可忽然又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无他，怕三哥揍他。 　　“走吧，办正事要紧。”三舅收回了目光，命令四秃子继续开车。 　　“好的。”四秃子继续朝屯子外走。 　　只是车子逐渐走远时，侯万山最后还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大姐的院子。 　　于大为右手把着副驾的座椅，如今的破车减震系统十分感人，再加上是土路，还没出屯子他就快被颠出屁来了。 　　他此时此刻真是咬牙坚持！ 　　一直到镇上公路，这才好一些。 　　随后于大为也才从齐大肚子口中得知了什么情况。 　　齐市那边，原本运送砂石料的车队突然出了意外，整个车队的翻斗车全都坏在了半路上，而且都是发动机出了问题。 　　侯万山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便安抚住车队里面的所有人，司机，也有维修人员，让他们都住在了附近的旅店里，自己带去的人随时看着。 　　他也没去附近找修理铺，主要害怕被人下套，甚至连修都“修不好”，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人都有可能遇到。 　　侯万山百分百确定，这件事情没有表面车坏了这么简单。 　　而他最信任的是于大为，所以便直接带着齐大肚子俩人连夜来找于大为。 　　也唯有他这位大外甥，才能够帮他解决眼前的危机。 　　于大为这边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还是没忍住看向侯万山：“三舅，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四秃子率先抱怨，“肯定是马会杰那个王八羔子干的，看我们快要完工了，他TM的就跟我们玩阴的！三哥！要我说就别惯着他，直接带兄弟们干他！” 　　“事情还没有眉目，不要妄下断言。”三舅坐在副驾透过倒视镜看了一眼于大为，“你过去以后要做的就是修车，人你随便挑。先把车修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二舅已经连夜去齐市那边，跟工程建设的领导周旋去了，应该能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三舅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车队里一共十一台车都坏掉了。 　　以他侯万山的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经验，怎么猜不到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可知道又能怎么样。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抢修，唯有抢修成功，将这批砂石料运完，也才能有机会去寻找背后使坏之人。 　　而阻断对方继续恶意破坏，防止破坏自己维修最好的办法，就是来找于大为。 　　“那个马会杰是谁？”于大为坐在车后座，好奇询问。路上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会天。 　　“马会杰也是个干工程的，他背后实力很强，人脉也很广，跟你三舅和二舅一直不对付。他也一直想办法吃掉咱们手里的几个活儿。”齐大肚子解释完，又想到了什么：“他之前跟我们起过好几场冲突，如今正在齐市的包子山干项目，我们则是拿了距离不远的碾子山项目。” 　　“两个项目之间没什么太大关系，但这个马会杰对我们的敌意很大，而且应该是发现了，我们正在跟包子山那边的负责人搞关系。” 　　齐大肚子低着头，自顾自的分析：“要说这事不是马会杰做的，我是多少有些不信，但正如三哥所说，如今安安稳稳把车修好比什么都重要。” 　　于大为沉默中点点头，大概捋清楚关系了，这个马会杰说白了就是跟二舅三舅的竞争对手。 　　而自己这次过来，修车是关键，但查一查翻斗车到底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也是关键。 　　齐大肚子跟三舅之所以没有说，其实也是不希望怀疑到自己兄弟头上。 　　两人都在强调安安稳稳把车修好，却对车是怎么弄坏的只字不提。 　　于大为能感觉到前排副驾，三舅一直在思考，在犹豫。 　　这是三舅身上的一个毛病，太护着自己人了。 　　真要是车队被人使坏出了问题，那首先能动手脚的，肯定是车队里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要是不把这样的害群之马揪出来，接下来还能有好日子过？！ 　　大概捋清思路以后，于大为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而刚才齐大肚子在跟于大为讲述马会杰的时候，故意省略了一点没说。 　　还欠两章，在努力攒了 第128章 拆卸东风翻斗车发动机，断病 　　当初拥军村之所以出现闹事的事情，背后也是马会杰出手干预的。 　　三舅某天特意带着自家兄弟们，冲到了马会杰在镇上的一个项目部。 　　果不其然，侯万山恰巧碰到拥军村村长，只不过对方很小心的从后门跑了，但以侯万山的眼力，再加上强大的掌控力，又怎么会查不出是拥军村的村长。 　　不仅是拥军村，芦河镇11个村的村长照片，他每一个都有。 　　齐大肚子此时在想，也许是马会杰在芦河镇没占到便宜，这才继续搞三哥的心态。 　　但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或许拆开发动机的时候，就能知道了，只是三哥明显在犹豫，不然一定会提醒于大为观察一下车坏的原因。 　　侯万山脑子里一直在想车的问题，至于马会杰，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事后，如果真是马会杰又来找麻烦，他这次不管对方背后是谁，绝对不会再留手了。 　　三个人来到齐市北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东边黑色的阴云，开始被黎明的光芒笼罩，呈现出一股墨黑与赤红的神奇交织。 　　齐市的碾子山路段，周围偶尔有货车经过，但很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车，如今这个时代公路上的私家车属实少的可怜。 　　于大为因为来到这边还要干活，就先在车里休息了一会。 　　到地方的时候，被齐大肚子给扒拉醒了。 　　于大为抬起头看了一眼十几辆车排好的长队，在其旁边是一个临时的民宿小旅店，隔壁还有个修理铺，但似乎并没有开门。 　　“之前第一辆车坏了，我们就抓紧拉着坏的车往镇子这边开，紧接着一辆挨着一辆坏，还好最终来到了这个小镇子。”齐大肚子解释。 　　说是小镇子，其实就马路上两排土方子，对面吃几家饭店，这边是住宿和修理铺，其它的再往远点，才能真正看见一个镇子。 　　这里更像是个服务区的休息站。 　　几个人下车之后，便去对面包子铺吃口早餐。 　　三舅把于大为带过来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拳头大的包子，三舅一口气炫了八个。 　　“这里离镇子还挺远，生活用品啥的回头让齐大肚子开车给你买去。”三舅嘱咐完，又征求了一下于大为的意见问，“需要睡一会儿吗？” 　　“不用。”于大为右手拍了拍左手的肱二头肌：“杠杠滴，扛得住！” 　　三舅抿抿嘴，又吃炫了一个包子。 　　这孩子今年才23岁，在他眼里跟小时候也差不多，都是孩子。 　　最近，通过村村通项目让他又重新认识到了大为，现在打心眼里稀罕这个大外甥。 　　对方如今在思考问题和行事风格上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点真传，待人接物上，也能看到二哥的一点影子，未来稍加磨炼绝对能独当一面。 　　“那行，吃完了就开始弄，让四秃子跟齐大肚子给你打下手。”三舅靠在木质椅子上，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车坏了，大家都没什么事，你需要多少人手都行。” 　　“开始不需要太多人，我先拆开一两台发动机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于大为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三舅沉默了，四秃子跟齐大肚子也都没吱声。 　　车队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民权屯子里出来的，很多都是从开始就跟着三舅的，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真要发现是内部人搞的鬼，处理起来是很心疼的事情。 　　“伱看着办吧。”三舅似乎下定了决心。 　　于大为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又把碗里的蛋花汤喝了个干净。 　　三舅是个十分理性又感性的人，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这次他犹豫了，这一点在车上的时候于大为就看出来了。 　　但不论怎么说，发动机到底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如今也不能妄下定论。 　　现在唯有拆了才知道，那万一不是那岂不是更好？ 　　三舅就是对人性太失望了，所以才不看好这个可能性。 　　东边的太阳已经盖过了朝霞，以无可匹敌的姿态降临这方世界。 　　于大为借着晨光来到小旅店外面的车队，观察了一下三舅车队里所用的翻斗车的品牌。 　　清一色的是蓝色卡车，跟现代卡车不同是，它的前机盖很长，很大，后面的斗子里装了不少砂石料。 　　于大为嘴角微扬，真的很多年没见过这种老卡车了。 　　这种老式翻斗子在维修的时候有一个好处，不需要挪动驾驶室，直接拆开前机盖就可以把发动机拿出来。 　　“原来是东风140，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经典了。”于大为抚摸着车身，目光看向远处。 　　一共十一台东风翻斗车，只不过新旧程度不一样，他自己手摸的这台车，明显已经老旧的不成样子，车斗子是用木头板子加高了一些，主要目的是为了装更多的砂石料。 　　新车不需要，但其他的老车基本上车斗子都做了相应的改进，砂石料上面还盖了一层彩条布，也是一种聚乙烯生成的篷布。 　　“咋样？小于老板，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齐大肚子与四秃子来到于大为身边开口询问。 　　“可以，不过我这次来的太急了，没带工具。”于大为回头看向二人，“咱们得先从哪弄点工具” 　　“这个没问题，交给我们俩了。”齐大肚子自信的伸手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隔壁修理店的工具随便你用，我这就让他把门打开。” 　　于大为看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惊愕了一下随后又苦笑摇头，原来他们把车队停在这儿都是有预谋的。 　　不需要这儿的修理师傅，但需要修理师父的工具，果然符合三舅的性子。 　　“搞定了。”没多久隔壁修理铺的铁皮门就被打开了，四秃子掐着修理铺老板的脖子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见于大为的时候，动作下意识有所收敛，将手松开后，四秃子还不忘给修理店老板整理一下褶皱的衣服。 　　“小于老板，你要啥工具过来自己挑，还有修理用的衣服，都是新的。老板慷慨的很，说让你随便用。”四秃子说完这句话，还不忘扭头递给修理铺老板一个微笑。 　　修理铺老板哪见过这种阵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没错没错，随便用，随便用。” 　　“别欺负老实人了，抓紧来帮忙。”于大为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到修理铺。 　　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工具，很好！竟然还有气泵！气动扳子！看来这位老板平日里的生意应该不赖。 　　“好嘞！”四秃子连忙回应，而后看向身旁修理店的老板，“去忙你的吧，有事儿再叫你。” 　　“好，好的！”修理店老板哪敢不答应，快步从自己另一个小门跑进了院子里。 　　“三舅呢？”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齐大肚子。 　　“开车去工地了，他得跟那边的领导知会一声，还有就是，看看这车砂石料能不能用其他的车帮忙先拉走。”齐大肚子一边拿工具一边解释。 　　“工具不用全拿出去，拿一些重型扳手和套头就行。”于大为走到墙根底下，从装工具的塑料桶里，拿出两个重型扳手，四五个扳头，还有两根加长管。 　　随后他又找了一个空桶，把这些东西都扔到了空桶里，紧接着又跑到工具架子上，拿了一些中小型的活口扳手。 　　至于气泵，目前还用不到，等把发动机吊出来的时候再说。 　　东风140的发动机，于大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四个缸的，发动机的总重量五百公斤左右，属于柴油型发动机。 　　要想把这台发动机弄出来，肯定得需要一个架子，好在修理铺门前就有一个三脚架，跟于大为之前焊接的那个差不多大。 　　早晨的时候，车队里的人都看见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而且还让四秃子跟齐大肚子这两位小领导打下手，顿时都快速穿好衣服，准备给于大为帮忙。 　　三舅的车队里有两个维修师傅，是属于跟着车队走的，平日里如果扎胎了，或者是哪里突然出现问题了，他们会专门来解决。 　　一看到修车，两人都快跑过来准备帮忙。 　　不过却被于大为给婉拒了，倒不是不需要，而是信不过。 　　他还是跟四秃子和齐大肚子先随机拆卸来两台发动机，看了一看什么毛病，然后再说。 　　东风140的发动机跟挖掘机的发动机还是有些区别的，至少在空间上就显得更加狭窄了一些。 　　像齐大肚子这种胖人，干起活来十分吃力。 　　倒是四秃子，帮忙拆卸零件的时候，双手拧动的游刃有余，可能手艺人是共通的吧。 　　有这两个人帮忙，于大为拆卸的过程可以说非常快，发动机周围的连接件拆卸差不多之后，他们又将修理铺的三脚架推过来，把倒链挂在上面，钢丝绳绑在发动机两边。 　　等一切都固定好以后，于大为一边让齐大肚子跟四秃子，帮忙看着点发动机别刮到周围，一边自己快速拽动倒链。 　　也是在这个时候，三舅开车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拆卸进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换上衣服也加入了进来。 　　于大为几人将一台发动机成功吊出来以后，又开始随机找了另一台东风140继续拆卸。 　　大半天的时间，三个人连拆了两台车。 　　齐大肚子早在拆卸第一胎车的时候，就已经体力不支的，连连告饶。 　　于大为见此也是颇为无奈，最终让齐大肚子当个学徒工，给他跟四秃子递扳手。 　　递扳手的工作，可是初学者入行跟着老师傅学手艺的第一步。 　　徒弟是否激灵，干活是否麻利，通过递扳子的这种方式，一眼就能看出来。 　　ps:感谢读者70921老板打赏的2000起点币，老板生活美如画，老板福运都 第129章 车队里的叛徒 　　很快第二台发动机也被抬了出来。 　　于大为发现三舅学东西很快，刚拆卸没多久就找到了拆螺丝的窍门，其间拆卸速度更是直追于大为。 　　还好拆螺丝其实也是个技巧活，三舅想彻底追上于大为是根本不可能的。 　　至于车队里的人，三舅的几个心腹一直陪着车队里的人在屋子里打牌呢。 　　侯万山自然知道于大为没用车队两个维修师傅的意图，也默认了于大为的这个做法。 　　有些事情于大为的到来，让他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朝某一方倾斜了一下。 　　“咋样，看出啥问题没？”齐大肚子看着两台一模一样的发动机，自己是完全看不出哪坏了。 　　“这才哪到哪，先吃口饭，歇一会吧。等过会拆完里面了之后，才知道究竟是发动机哪里出了问题。”于大为将沾满油污的手套一脱，随手搭在了发动机气门盖上，然后看向了三舅。 　　“吃，齐大肚子，你去对面饭店定两盘菜去。”三舅吩咐完，又看向于大为，“酒就别喝了。” 　　三舅好言相劝的时候不多，一方面这毕竟是自己的大外甥，另一方面是刚才在拆卸发动机的过程中，确确实实看出了于大为是真有技术的。 　　自己拆卸不下来的螺丝，对方随便弄个小办法，就能快速的拆卸下来，以小见大足以让人佩服。 　　“我又不是酒蒙子，正事要紧。”于大为摆摆手，找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 　　如今都下午了，整整忙了一大天也没来得及休息。 　　于大为除了感觉身体略微有些累，肚子还有些饿以外，其他的都还好。 　　果然还是年轻好，年轻的肉体里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于大为上辈子五六十岁修车时，整个人用点力就浑身直抖，跟现在比简直天差地别。 　　四人吃过了饭，齐大肚子第一个挺不住了，坐在板凳上，直接趴靠在发动机边上睡着了。 　　于大为也有些困倦，半靠在修理铺外面的墙下，小眯了一会。 　　“你也歇一会吧。”三舅拿着白瓷缸子喝了口水，目光淡淡的看着眼前两台发动机。 　　“我没事儿我不累。”四秃子用手下意识搓了搓脑袋，“三哥，要是真有叛徒，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道。”侯万山没说谎，他其实一直都不想去相信是内部人搞的鬼。 　　车队里最少的也跟自己四五年的老人，他们应该都熟悉自己的脾性。 　　尤其是两个修理工，自己当初可是特意让疯子跟瘦猴去修理厂进修了一下，还给他们提了工资，又都是屯子里从小长到大的哥们。 　　如果真说谁会背叛，大概率也是车队里这些个开车的，又或者是跟自己来的这些人？ 　　果然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再加上他本身多疑的性格，非常容易让整个车队都变成一盘散沙。 　　若这次幕后真是马会杰所为，对方这一手可真是找准了自己的命门，狠狠地来了那么一下子。 　　休息了三十多分钟，于大为拿起三舅的水缸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始拆卸发动机。 　　这个时候，旅店里一直打牌的众人，兴许也是玩够了，又或者想知道发动机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便都从屋子里走出围了过来。 　　于大为对此毫不在意，手里拿着拿起气动板子开始拆卸重型螺丝。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三舅还在旁边，谁还有胆量当着大家的面动手不成。 　　气动板子拆卸的螺丝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声音，而且于大为手里的这个气动扳子，明显是换轮胎的时候专用的。 　　其重量足有五六十斤，尾端连接着气管，每次按动的时候，还伴随着身后气泵疯狂打气的旋转声。 　　这声音吵的于大为耳朵都快聋了。好在发动机上的重型螺丝不多，全都松开后就好拆卸了。 　　就在于大为拆卸掉重型螺丝之后，人群中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朝侯万山大喊：“不好了，三哥！疯子那家伙跑了！” 　　侯万山心里咯噔一下，而后刷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凝视着对方：“往那边跑了？” 　　“往东边，好像是朝着龙兴镇的方向。”这位长相干瘦，尖嘴猴腮的男子朝身后一指，“原本我俩也想出来看看于师傅咋拆发动机的，结果这小子突然捡起木头棍子，朝我后脑勺就是一棍子！” 　　“MD！老子早该猜到是他！”四秃子将手里的扳子狠狠摔在地上，“平时让他干点活，就在那装疯卖傻，他TM这是早就想好退路了！兄弟们，抄家伙，跟我找他去！” 　　“闭嘴！”侯万山怒喝一声，吓得四秃子缩了缩脖子，鸟悄的推到了齐大肚子身边。 　　侯万山看了一眼抱着后脑勺的男人：“瘦猴，伱确定吗？” 　　“哥，我确定！你快追吧，再不追就来不及了。”瘦猴捂着疼痛的后脑，疼的龇牙咧嘴。 　　“优子，刘风，小虎，小火，你们四个往东找。”侯万山目光又看向旁边几人，“大野，你跟大琪子开我车往反方向找，至于其他人，原地呆着。我不说动，谁也不准走！” 　　侯万山而后目光又看向齐大肚子：“你陪着大为继续修车，四秃子跟着我进屋。” 　　于大为看了一眼各自忙起来的众人，笑着摇了摇头，低头换上小套管继续拆卸发动机。 　　“小于老板，你笑啥呀。”齐大肚子边拆螺丝边好奇的开口。 　　“我连三分之一都没拆完，心虚的人就坐不住了，这也太没定力了。”于大为抬头笑看着齐大肚子，“你说，早知如此他何必作妖呢？” 　　齐大肚子也是苦笑了两下：“小于老板可能不知道，在三哥手底下做事，真要是有能扛住的胆量，也就不需要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儿了。” 　　“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人，真就是一辈子也上不了台面，怎么都不行。”齐大肚子又说。 　　于大为沉默不语，大概也是深以为然吧。 　　两人又拆了一会，第一台发动机于大为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只是他没有说，而是想拆开第二台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然而就在第二台也拆开的时候，突然车队原地待命的人群中发生了骚乱，随即一人快速冲出了人群，往北面荒甸子里狂奔而去。 　　于大为一抬头，表情有些茫然，跑的这个人，不就是刚才说那谁跑了的瘦猴吗？ 　　“MD！敢耍我们！”齐大肚子也看见了逃跑之人，他爆了一句粗口，捡起漆黑带油的撬棍就冲了出去！ 　　其他人原地待命不敢动弹，生怕被三哥误会。 　　而侯万山此刻突然从小旅店里跑出来，愤怒的指着逃跑的瘦猴：“别TM傻站着了，都去抓他！” 　　侯万山同时也冲了出去，在他身后四秃子正挎着一个人走出来，他将男人托付给于大为以后，也紧跟着冲了出去。 　　男人靠在墙下，脑袋上缠着绷带，后脑明显有一片殷红，此时正昏迷不醒。 　　于大为瞬间明悟，感情真正要逃跑的是瘦猴，这家伙故意把这位外号叫“疯子”的打晕，然后藏起来准备来了个调虎离山。 　　计谋挺好，不过可惜了，三舅是谁，还能让他玩了？ 　　于大为叹了口气，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抓紧拆车，给叛徒这个事情画一个句号。 　　没多久，所有人都回来了，包括侯万山派出去的几个人，还有逃跑的瘦猴。 　　而于大为这边，已经坐在了小板凳上，自顾自的喝着隔壁旅店给的小茶水。 　　瘦猴被两个人反手挎着胳膊，努力朝侯万山解释：“三哥，车的事真跟我没关系，我是收了马会杰的钱，但是我没办事儿！我怕你打我，所以才跑的。” 　　“咋样？！”侯万山没有理他，带着车队的一群人走到于大为身边，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瘦猴站在一旁望着于大为，心里有忐忑也有希冀。 　　这么年轻的小伙，就算知道发动机哪坏了，估计也找不到原因吧。 　　到时候他再把锅往疯子身上一甩，借机混淆视听，或许还能有机会逃走！ 　　“发动机缸子烧了，两台发动机都是一样的毛病。”于大为看了一眼瘦猴，而后起身将两桶黑又亮的机油拎了出来。 　　这两桶机油，都是于大为拆卸过程中，用机油桶从油底口接出来的。 　　为了保证两个机油空桶的干净，于大为还十分仔细的清洗了一下。 　　在他倒出来另一台发动机机油的时候，他内心深处就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全部拆卸之后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 　　而被押解的瘦猴，在看到于大为拎出两桶机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恐惧。 　　他的双腿顿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整个人如同筛糠般瘫倒，还好旁边两个人手疾眼快又把他重新拉起来了。 　　瘦猴的动作，侯万山尽收眼底，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没想到这瘦猴直到现在，还想着抱侥幸心理！ 　　侯万山尽量平复心绪，看向地上的两桶机油，不解的询问于大为：“这什么意思？” 　　于大为蹲下身，双指沾了一点桶里的机油，然后在自己眼前缓慢捻动，淡淡一笑：“这个，很有意思。” 第130章 机油里面有什么？ 　　众人围绕在于大为两个机油桶的旁边，他们面色都有些不解，不明白这漆黑的机油究竟能代表什么。 　　一时之间，在场之人都有些沉默。 　　“是机油里面有什么？”三舅率先反应过来，眼神阴翳的扫了一眼旁边的瘦猴。 　　瘦猴目光躲闪的看向机油桶旁边一侧，他手心里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此刻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却想不出任何逃离的办法。 　　“没错。”于大为起身，沾满机油的双指在众人面前捻动，“其实拆第一台发动机的时候，我就发现接出来的机油有些问题。” 　　“拆解第二台发动机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它不仅仅是劣质机油，而且以目前这个黏稠度来看，多半是掺了东西的。”于大为甩了甩手上的油渍，看向一旁被押解的瘦猴，“接下来是你说，还是我替你说。” 　　“白糖，机油里面我加了白糖。上次车子在齐市换机油的时候，是我偷偷加的。”瘦猴挣扎的看向侯万山，“三哥！是马会杰那个王八蛋逼着我做的！他要我想办法把车队的车搞坏在半路上，要是不照他的意思做，他就要报复我的家人！你说我哪敢不听他的啊！” 　　“去NMD！”四秃子一脚踹在了瘦猴的小腹上，直接将对方踹翻，“三哥有没有说过，遇到啥事都先跟他商量！伱TM脑子进屎啦，这种事情你都能干得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三哥，再给我个机会，我保证下次不会了。”瘦猴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一趋的朝着侯万山走过去。 　　侯万山没有说话，而是目光看向了两边的人，周围人心领神会，立刻有人快步走出将瘦猴继续反手压住。 　　“谁教你机油里放白糖的？”侯万山目光冷冷扫过瘦猴。 　　“没，没谁，之前在修理厂的时候听一个老师傅说的。”瘦猴又补充说，“马会杰让我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车弄停下来，我能想到的也只有放白糖这个法儿了。” 　　三舅眉头微皱，他不太懂为啥机油里放白糖车就会出问题，目光下意识看向于大为。 　　“白糖其实是一种结晶体，但它跟盐不一样，不论是在机油里，还是在凉水里，只要遇到高温就会开始溶解。”于大为拿着撬棍敲了一下旁边的发动机，“发动机在工作的过程当中温度不断升高，这就导致机油的粘性会越来越大，白糖溶解的也会越来越多，随之带来的后果就是，机油的流动性会越来越差。” 　　“最终没办法达到该有的润滑效果，从而无形中加剧了发动机内部的磨损。” 　　“再有，白砂糖在发动机内部如果燃烧不完全的话，会导致严重的积炭效果，不论是活塞还是缸壁，都会出现大量沉积，这也是为什么车队的车目前打不着火的主要原因之一。” 　　齐大肚子跟四秃子等人全是愣愣的听着于大为的解释，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机油里放白糖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此时再次看向瘦猴的时候，目光仿佛能吃人！ 　　侯万山眼神也越发阴冷，站在他身旁的几个心腹，都下意识的跟三哥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们都害怕三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拿旁边的瘦猴泄愤。 　　瘦猴此刻也是内心无比震撼的看着于大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年轻人对机油放白糖的事情竟然这么了解！ 　　这绝对是一个修车高手！ 　　修理间大门口，见证这一切的修理铺老板也钦佩的望着于大为，他修车这几年还真没遇到过往机油里撒白糖的事情，不过今儿算是学到了。 　　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好好跟这位大师傅请教一下！ 　　“三哥，我承认，我有罪，认打认罚我听候发落。”瘦猴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主动承认错误或许还能求得对方的原谅。 　　只是这时，场中又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等等，你好像还有些事情没有说。”于大为朝瘦猴淡淡一笑，扭头重新戴上手套，然后将远处门口的两台发动机油底拖拽了过来。 　　当发动机油底被于大为拽过来的那一刻，瘦猴再也没有了任何侥幸心理，他浑身疯狂颤抖，裤裆处逐渐被莫名液体浸湿。 　　他脱力的跪在地上，努力的喘息着。 　　“怎么回事？”三舅望着油底，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我说！我说！”瘦猴被吓得跪在地上鼻涕横流，“三哥，我错了！我没忍住又去了马会杰开的那个地方赌了，出来时候欠了四万多。” 　　“事后被马会杰知道了，他说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只要我把车队的车弄坏掉，欠的这四万多就一笔勾销。” 　　“我，我赶在你回老家的时候，偷偷往机油里加了铁屑……只不过，这些车最近一直都没出问题，马会杰坐不住了。”瘦猴额头渗出无数密集的汗珠，他紧握着颤抖的双手继续说：“前些天，就在咱们快要完工的时候，马会杰又偷偷带人找我。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必须赶在工程结束之前，把车队的车搞瘫掉，不然就用身体还赌债。” 　　“之后，之后我就请教了一位老师傅，知道了机油里放白糖……” 　　瘦猴恐惧的跪爬到侯万山腿边，望着对方哀求：“三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给你当牛作马……” 　　“砰！”侯万山再也忍不住，一脚将瘦猴踢飞出去，紧接着快步走到对方跟前，死死抓住对方衣领将对方提起来，抬起手又狠狠给了对方一拳！ 　　一旁齐大肚子跟四秃子对视一眼，快速跑到远处，将趴在地上的瘦猴拖拽回来，重新押到了侯万山面前。 　　侯万山两个鼻孔里喘着粗气，他仰着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许久，他扭过头看着嘴角溢血的瘦猴，蹲下身，左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询问：“瘦猴，你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三哥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当年你吃喝PD抽都占全了，连个媳妇都混不上，是我说动媒婆，帮你找了个媳妇，到后来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侯万山双眼逐渐陷入回忆中，“你没钱让孩子念书，我知道以后，二话不说帮你家老大交了学杂费，书本费。那时候，哪有活？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后来我们包工程了，我知道你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每年冬天怕你家吃不好，我都亲自给你家送半角子猪肉。”侯万山轻轻拍了拍瘦猴的肩膀，“兄弟，你说这么多年，我对你咋样？” 　　“哥，我错了！”瘦猴声泪俱下，他挣开双手跪在地上，拼命扇自己嘴巴，“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齐大肚子也看不下去瘦猴的作为，呸了一口：“你TM确实不是东西，难道你忘了，两年前哪个王八蛋说再也不赌了！又是谁帮你把赌债还上的！你TM就是这么当人的！” 　　三舅起身，他表情虽然平静了，可右手攥紧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且竟然还是自己最在意，最不想看到的人。 　　不远处，于大为坐在小凳子上叹了口气，对此没什么好说的，那是他三舅。 　　他要是今天不把人给揪出来，未来谁知道会变成多大的祸害。 　　于大为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工具，如今天色渐晚，应该没时间让他再拆一台了。 　　“大为，这发动机还能修吗？”三舅强行压下心中的烦闷，也任由身后瘦猴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如今他时间紧迫，挽救工程才是最重要的。 　　“能！得亏你们买的是东风140的车，也亏的你们运气好。”于大为指了指旁边两台发动机的缸体，“这两台发动机，铁屑只是把缸子拉了，至于积炭的地方，也有办法清理。缸体什么的我都看了，没什么太大问题，具备修的价值。” 　　于大为下意识的摸索着下巴，低着头思考：“这样三舅，你现在就派人搞配件去，把缸套子活塞一整套全都买回来，其他的发动机配件，我也给你列个单子。咱们先把配件买全了，到时候剩下的再退了都可以，这样至少能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去弄配件。”三舅认真的点了点头。 　　于大为也不啰唆，快步跑到旅店里面找到旅店老板要了纸和笔，在上面开始列出一些配件名称。 　　等他弄好了以后再出来，忽然发现外面的人少了很多，只剩下三舅，齐大肚子，还有几个之前派出去找人的兄弟。瘦猴也不见了，四秃子也不在。 　　“给，这是配件清单，就照着这个买，一共十一套。”于大为把纸条递给三舅，心里也是一阵肉疼。 　　这配件买起来估计得花不少钱，一想到钱于大为也不禁跟着生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三舅接过清单，看了一眼递给了齐大肚子：“你现在就开车去镇上配件店，问问有没有这些个配件，一家不够就把所有配件店全转到了，实在不行就开车去齐市，今晚务必把配件想办法拉回来，绝不能影响明天维修。” 　　“放心吧三哥，我心里有数。”齐大肚子小心翼翼将纸条折起来，放进了内衣兜里。 第131章 夜路 　　“还有，你顺便把大为也给带到镇上，给他找个像样点的酒店，缺啥就买点啥。”三舅交代完，又看了一眼大为，“明天我再去镇里接你，今晚好好吃点东西，也好好睡一觉，接下来还得靠你这个大手子修车呢。” 　　三舅随即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了齐大肚子后，转身朝着旁边的修理铺院子走去。 　　于大为望着三舅消瘦而又决绝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于老板，咱俩现在就走吧，我怕晚了这买配件的任务就要完不成了。”齐大肚子苦笑两声，右手下意识抚摸了一下大肚子。 　　“行。”于大为也没提推辞，坐上了越野车副驾，不过最后的目光还是看了一眼修理铺的院子。 　　齐大肚子将一切看在眼里，但是什么都没说，开着车就离开了车队这边，快速朝着远处的镇上而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路两边都是枯黄的芦苇荡。 　　东北的平原到了秋天，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干枯草甸子，偶尔雨季的积水量比较大的时候，到秋芦苇长得就会更加茂盛。 　　于大为望着阳光穿过芦苇上面毛茸茸的金黄穗儿，终归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那个叫瘦猴的……” 　　“小于老板。”齐大肚子语气罕见的严肃起来，神情也微微认真了些。 　　他右脚踩着油门，左手握着方向盘，目之所及尽是黑与白的交织：“别问，别想，别看，这是三哥对伱最大的保护。” 　　“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年轻，有能力，而且家里不说多富裕，但至少饿不着。不像我们家里小时候，其实都有饿死的兄弟姐妹。”齐大肚子此刻很真诚的跟于大为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们这群人，其实早已经把生死看的很淡了。” 　　“你知道某一天你从项目部离开，三哥跟我和四秃子说了什么吗？”齐大肚子嘴角微扬，扭头看向于大为，“他说，我们这些人都该死，所以没必要牵连你。” 　　“我觉得三哥说的很对，我虽然没念过几年书，但跟着三哥走南闯北，也算有点见识了。”齐大肚子将目光重新汇聚到前方，“我总觉得未来的时代，一定不会再有打打杀杀，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相信很快就会过去。” 　　“所以，小于老板，你应该拥抱明天，而不是站在黑夜里。”齐大肚子讲完，忽然自嘲的呵呵一笑，“我就是随便一说哈，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我懂。”于大为抿了抿嘴，要不是拿自己当朋友兄弟看待，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于大为扭头看向齐大肚子：“下午没吃饱，去镇上搞点好吃的？” 　　“可以！你现在可是我们整个车队的救星，你说想吃啥咱就带你吃啥。”齐大肚子仿佛忘记了刚才的话题一样，笑眯眯的看向于大为，“反正最后报账都是要算在三哥头上的。” 　　“行，给你买条烟。”于大为伸手扶额。 　　“于老板大气！”齐大肚子学着于大为曾经在项目部的姿势，伸出右手给他点了个赞。 　　于大为无语失笑，自己在项目部暴露的这点本事，全都被齐大肚子给学去了。 　　两人很快来到镇上，找了家条件还不错的餐馆，美美的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然后齐大肚子又带着于大为走到对面的酒店住了下来。 　　将于大为安排好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齐大肚子上车顺着酒店牌子下的探照灯，一个人朝着黑暗的公路驶去。 　　而于大为有一点没变，该没心没肺的时候，就不会想太多。 　　在酒店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鼻腔里偶尔会传来轻微的鼻鼾声。 　　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干活，休息的时间不多。 　　温暖的屋子，再加上吃饱的肚子，于大为这一觉睡的很香甜。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四五点左右，天还没亮。 　　他所在的房间外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于大为睁开惺忪的睡眼，喘了两口气，这才伸手掀开白色的被子，双脚穿上拖鞋朝门口回应道：“谁呀，来了。” 　　开门时，门口站着的是齐大肚子，对方神情带着些许疲惫，眼窝旁边有着淡淡的黑青，估摸着是两天没睡觉闹的。 　　“走吃，三哥在楼下等你吃早饭呢。”齐大肚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我也饿的不行了，昨天跑了一宿，累屁了。” 　　“好，稍等我一下，我穿上衣服。”于大为答应了一声，快速返回房间换上衣服，随后一路跟着齐大肚子来到楼下。 　　这家酒店算是整个镇上最好的，也带着早餐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齐大肚子还是三舅嫌弃这边的早餐，径直去了对面粥铺。 　　四五点左右，镇子里的粥铺中，他们是第一波客人。 　　于大为跟齐大肚子来到门口时，就看见一辆皮卡车后面装了满满的一车配件，一个个正方体的配件箱子完美镶嵌在车斗子里面，外面用两道黑皮绳捆绑的严严实实。 　　“先吃饭，一会帮我们看看，这些紧急弄来的配件行不行，我们这些人都不太懂，可全指着你了。”齐大肚子推着于大为往屋里去。 　　这一点齐大肚子说的没错，如今整个车队得全靠着这位小于师傅了，现在所有事情都靠边站，唯有修车跟小于师傅最重要。 　　吃好，睡好，才能干好。 　　“三舅。”于大为进来以后，就看见三舅端着个二大碗，喝着金黄色的小米粥。 　　“嗯。”三舅抬了抬下巴，“坐吧，吃完了饭一会帮我看看外面那些配件。昨晚睡得咋样？” 　　“一百一晚上的大酒店要是睡不好，那可就没地方能睡好了。”于大为随后拉出来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昨天洗了个澡，然后沾床就着了。” 　　三舅勾起嘴角打趣道：“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跟小时候一样，没啥变化，好事。” 　　于大为尴尬的挠挠头，这才发现除了三舅、四秃子之外，还有三个人，不过面生的很，完全没见过。 　　倒是齐大肚子，进来的时候跟着三个人都打了声招呼，随后还不忘给于大为介绍：“这三人是齐市远洋配件的，这位是唐老板。” 　　三人中，穿着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站起了身，跟于大为握了一下手：“在下唐熊，于师傅你这里有啥需要的，随时找我，我那里各种工程配件都有。” 　　“唐老板客气，我就是个修大车的，有啥需要我三舅肯定跟您联系的。”于大为嘴角勾勒一抹弧度，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唐熊尴尬的收回手，他显然还不清楚一旁默默喝粥的侯万山，在众人心中的分量。 　　而且竟然当众就要直接跟主修的大师傅勾搭，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倒是三舅仿佛没听见一样，毫不在意的继续喝着自己碗里的小米粥。 　　齐大肚子也忍不住偷偷捥了旁边唐老板一眼，心里简直快要把他骂翻了。 　　你TM狗脑袋呀，我昨天是一路上都在夸这位于师傅，可你也不想想人家于师傅进门喊侯万山啥！ 　　那是人家舅舅！可真能给我上眼药。 　　齐大肚子主动起身开口，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小于老板，他们家除了粥还有包子和油条，你吃的话我去给你弄点。” 　　“那就来屉包子吧，粥的话，桌子上的小米粥就行。”于大为随后拿走了桌子上一碗米粥，滋溜滋溜喝了起来。 　　“侯老板，既然认识了，您以后有啥需要随时跟我说，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但做人咱绝对说一不二。”唐熊也知道刚才失言了，再次努力跟侯万山这找补一下。 　　他其实不算是远洋的大老板，真正的大老板是他哥，平日里也是他哥接触业务这一块。 　　谁知他家孩子突然生病住院了，无奈自己只能顶上来接这笔大单。 　　唐熊其实也知道这位侯老板才是真正的老板，可对方面若寒霜，甚至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太想跟对方接触。 　　“如果用得到的话，一定。”侯万山平淡回了一句，放下碗起身就朝外面走去，“你们慢慢吃，我去外面透口气。” 　　于大为看了这位唐熊老板一眼，心里为这人默哀三秒钟。 　　老齐找的这个配件店的配件不知道好不好，但这人是真的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没看见三舅一直低着头喝粥，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么，完全看不出三舅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 　　于大为感觉这位唐熊老板，此刻正在三舅底线边缘疯狂作死。 　　要是车里的配件没问题还好，如果有问题，这事儿估摸着得说叨说叨。 　　耽误了一晚上的时间，少说也得从对方身上刮层油。 　　此时此刻，门外沉默站立的三舅，目光盯着那台皮卡车，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屋子里，几人就在这种堪称诡异的气氛下吃完了早饭。 　　于大为也开始检查拉过来的东风140发动机配件，主要就是看对方配件的品质层次，一些个不走正道的配件店老板，都喜欢拿配件以次充好。 　　甚至还会以旧件，当新件来卖。 第132章 紧急维修十一台东风 　　140 　　众人吃完了早饭后便来到了门外，于大为从皮卡车里找到一个撬棍。 　　他翻身跳上皮卡车，手中攥着撬棍，伸进皮卡车后面的木头箱子里，用力撬开上盖，再从里面拿出缸套活塞仔细看了一眼。 　　活塞被于大为拿在手里，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上面有一条条纤细的纹路，只是纹路过于细密不太容易看见，但如果是用手去抚摸的话，还是能清晰感受到的，这是评判好坏配件的标准之一。 　　于大为观察一下后，又用手上下掂了掂，仔细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重量。 　　他上辈子修了那么多年的车，东风也碰过不少，整个发动机的重量，包括活塞连杆仅需掂两下，也就知道了个大概。 　　检查完一个还没完，为了不影响修车的进程，于大为特意打开了所有箱子，从箱子里面整套活塞里挨个检查。 　　下面齐市配件店的唐熊看的是心惊肉跳，这要是他大哥带货过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掺一些。 　　也幸好今天是自己带的货。 　　“三舅，配件没啥问题，可以随时准备维修了。”于大为合上所有木头箱子的顶盖，翻身从皮卡车上跳了下来。 　　“好。把车开到我们那边，然后给你们结钱。”三舅看向唐熊唐老板，认可的点点头，“以后齐市这边需要配件的话，还会联系你的，走吧。” 　　三舅拿出钥匙，坐在了越野车的主驾位，先带着于大为离开了。 　　“走吧唐老板，这次你可是赚大了。我三哥在江湖上非常讲道义，买东西从来不赊账的。”四秃子用肩膀碰了一下唐熊，而后坐在了皮卡的后座。 　　唐熊老板脸上尴尬赔笑，心里可是乐开了花，现金好啊！去掉路上的油钱能赚不少！ 　　“齐经理，这次得谢谢伱，没有你也成不了这单，改天啥时候再来齐市请你喝酒。”唐熊凑到齐大肚子身边，难掩心中激动。 　　“跟我没啥关系，主要还是你自己一直在店里面兢兢业业，要是你不住在店里，这单生意跟也是你无缘的。”齐大肚子客气一笑，扭头上了皮卡车副驾，他一会还要给唐熊指路。 　　唐熊面色更加尴尬，齐大肚子其实不知道，他之所以昨晚在店里睡觉，主要是跟媳妇吵架了。 　　他实在是没地方睡，才去了店里打算对付一宿。 　　“MD，这遭瘟的娘们啥都不好，唯一的一点是真给我带财呀！”唐熊苦涩摇头，带着自己人也上了皮卡，随后开车跟上。 　　很快，一行人回到车队这边。 　　于大为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翻斗车的拆卸工作。 　　相比较于昨天，今日的拆卸工作所有人都帮忙，所以要轻松很多。 　　揪出来害群之马以后，三舅，四秃子，齐大肚子，疯子各带几个人开始拆卸发动机，于大为这边也一样，带上几个车队的司机快速干活。 　　每个人都知道修车时间耽误的越久，后期造成的损失也就越大，甚至很有可能下次再也没有合作的机会。 　　三哥有口吃的，他们才能跟着有口汤喝，每个人在这一刻都十分卖力。 　　不过这期间因为都是新手，拆卸时难免会遇到难题。 　　于大为只有在他们拆不下来，或者吊发动机的时候，他才会放下手头上的活去帮忙，顺便指挥着接下来拆解的地方。 　　唐熊一行人把配件卸到修理铺院子里，看了一眼路旁停着的是一辆翻斗车，明知道坏了这些个车，可亲眼看到以后还是觉得十分壮观。 　　毕竟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 　　“钱给你，没别的事情了。”齐大肚子带着唐熊进屋给了钱以后，送走了对方。 　　临走前，唐熊还不忘给齐大肚子留下了自己店里的电话。又是客气寒暄了一番，随即从一沓钱里抽出一些塞进了对方口袋，这才转身离开。 　　他原本还想给于大为留下联系方式，可一想到那位沉默不语的侯老板，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唐熊带着人开着皮卡车离开了，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此时众人将目光完全投入到拆卸发动机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修理铺如今已经被三舅租下来，至于修理铺的老板，拿到钱以后昨天就回家歇着去了。 　　于大为看了一眼齐大肚子嫉妒的眼神，估计三舅应该给了修理铺老板不少费用。 　　至于瘦猴，于大为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看见，他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一大群人的加入，让整个维修进程加快了太多。 　　而且在于大为不断的指挥下，众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拆下来五台发动机，算上昨天拆下来的两台，一共就是七台发动机，目前东风140里还剩下四台发动机没有动。 　　于大为跟三舅建议，自己带着齐大肚子几人，先拆解吊下来的那五台发动机，拆开以后，另外四台发动机也差不多都能吊出来了，最大的提升维修效率。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于大为甚至都能先装好一台发动机。 　　三舅跟于大为的想法不谋而合，也是想着让大为先拆开其他几个刚吊下来的发动机，提升一下维修速度。 　　剩下的车身里面的四台发动机，三舅几人就能弄下来。随后几分再次明确分工，于大为这边利用气泵，快速拆解着眼前五台发动机。 　　大家中午也都没有休息，吃过了饭就继续加紧干活。 　　这时候，于大为就不得不佩服齐大肚子跟四秃子，这俩人干活真拼，已经连着两天晚上都没睡觉了，还能坚持得住，简直就是勇士！ 　　除了这俩人之外，还有三舅也是，他估计也是这几宿也都没怎么睡觉，吃午饭的时候，脸差点没贴在饭盒上。 　　不过只要干起活来，三舅就特别精神，拆卸的速度飞快，双手也特别灵活，甚至感觉他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劲儿。 　　干起活来如此不要命的家伙，于大为记忆力有几个，个个都是狠人。 　　时间很快，一个下午再次过去，算上今天已经是车坏掉的第三天了。 　　于大为这边五台发动机，已经拆开了四台，速度一点也不慢，也得亏了旁边四五个人一起帮忙才能有这样的速度。 　　再加上于大为之前拆开了两台以后，对东风发动机的拆卸越加熟悉，对里面的各种配件更是了如指掌。 　　“这几台咋样？发动机修一修还能用吗？”三舅抽空从车上跳下来，来到于大为身边。 　　“还好，这几台发动机情况跟前两台差不多，甚至中间这一台状况明显要好过其他发动机，不过都有不少的积炭，清理的时候可能要耗费一些功夫，这已经很不错了，三舅。”于大为讲解完，还不忘变相的安慰一下三舅。 　　三舅闻言，也确实轻松了不少，沉默的点点头，转身又继续投入东风140的拆卸之中。 　　大家一直忙到天黑看不见，才停下手头的工作。 　　最后的四台发动机没弄完，差了最后一台，于大为这边倒勉强把第五台发动机拆开了。 　　这是目前拆卸之中最严重的一台，整个活塞表面全都是积炭，而且仿佛镶死在里面一样，怎么锤都锤不动。 　　后来于大为找到酒精喷灯，在缸体表面不断加热，再不断敲击，这才将坏掉的活塞弄出来，过程非常艰难。 　　如今总共就剩下四台发动机没有打开瞧瞧了。 　　不过于大为猜测情况坏也坏不到哪去，按照如今拆开大多数发动机的情况来看，最多像自己拆开的今日第五台发动机一样。 　　总体来说缸套子，活塞连杆啥的肯定是省不下了，但一些个小配件肯定能省下一部分钱。 　　晚上的时候，于大为跟三舅又进行了一场维修的复盘，不断的核算成本，最终粗略的算下来，至少能省下三分之一的配件钱。 　　到时候剩下的配件一退就行了。 　　众人休息了一晚，隔天将最后四台发动机也拆开后，如于大为所想，差不多都是损坏程度。 　　他也不敢耽搁，带着人开始清理积炭，准备维修。 　　第一步，要把原本发动机里的缸套子砸出去，换上新的缸套子。这些在拆卸的过程当中，于大为没有去做，如今集中全都干掉它。 　　其实主要的难点，还是附着在机体的各处积炭，凝固后的黑色积炭得用戗刀慢慢铲掉，再用钢丝刷细致的刷干净残留，最后用柴油清洗之前积炭的所有地方。 　　于大为是真用不惯柴油，不挥发，手上永远都是那种湿漉漉的又微微刺骨的感觉。 　　只可惜这附近没有加油站，弄点汽油来清洗也挺难的一件事。 　　他眼下正跟时间赛跑，本身也不是啥矫情人，柴油不是不能洗配件，就是得多整几遍怕有赃物残留。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着于大为的做法，跟着对方一遍又一遍的清理发动机的所有可用配件。 　　于大为昨晚没有回镇上去睡，坚持在旅店住下来，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放在维修上。 　　虽然三舅跟齐大肚子都有劝说，毕竟于大为现在是全队的主心骨，待遇好点是应该的。 　　三舅也正是因为知道于大为对他们的重要性，才不想用亲戚感情去绑定，而是给对方修理大师傅应有的待遇。 　　可于大为还是选择了拒绝，三舅的心意他明白，但换位思考，他更要为三舅跟二舅多出一份力。 　　而这一切，侯万山不说但都看在眼里。 　　三舅、齐大肚子、四秃子等人，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 　　后面，于大为也没跟齐大肚子客气，直接让他再开车去趟市里，重新买几桶好机油，甚至讲了几个93年比较知名的机油品牌。 　　像道达尔，柯赛德，再不济，最近市场上应该有新出的嘉实多，美孚也行。 　　这两个品牌之前于大为去梁老板配件店的时候，他还特意跟自己提了一嘴，炫耀着说都是店里新进的。 　　三舅似乎对机油的事情有了一些情结，特地嘱咐让齐大肚子跟着于大为继续修车，他自己则是亲自开车到市里拉机油去。 第133章 试车，补救，反击计划 　　于大为对此也表示谁去都行，只要拿回来是能用的好机油就行。 　　组装还在继续，但都是于大为在主要做组装工作。 　　如果是拆卸发动机的话，在于大为看来就是有手就行。 　　但组装发动机跟拆发动机可完全不一样！ 　　记错了一个步骤，很可能就要重新拆卸掉，然后再重新安装。 　　他曾经带过几个徒弟，有装错八缸发动机活塞连杆的，后来拆了重装；也有发动机全都安装完了的，结果发现地上不仅剩了好多螺丝，还有一个不起眼，却十分重要的发动机内部配件…… 　　他其实也是，在经过了无数次的重复拆卸后，脑子里才渐渐有了各种发动机的拆卸雏形。 　　其中各种拆了又安，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大为在安装的时候，疯子一直在旁边帮忙，这群人里也就只有疯子是会修车的。 　　至于另一位，就不提了。 　　疯子知道于大为在组装发动机过程中，都需要什么配件和工具，而且会提前准备好，只需要于大为专心进行组装就可以了。 　　其中两个人最有默契的就是安装活塞连杆。 　　发动机有几个缸就有几个活塞，而活塞需要放进缸套里，则是需要有人在另一侧看着点，让连杆跟曲轴完全相合。 　　疯子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极有眼力见，每当于大为安装活塞的时候，他就绕到机体另一头，再伸手抬起连杆，配合着于大为完成组装。 　　俩人一个小时，能组装两台发动机主体！ 　　关键的几个组件完成之后，于大为就可以指挥着众人进行外部配件的安装。 　　为了加快速度，于大为没再动手，而是将全部精力用来指挥这些人完成外部组装。 　　比如说安装缸盖，大家把缸盖螺丝全部拧完，便可以停下，于大为开始挨个检查，如果出现问题马上整改，没有问题就继续安装。 　　并且在安装的过程中，于大为也会讲述一些发动机维修时的注意事项，这也是为了让他们在以后的开车遇到小问题，自己也能有辨别和处理能力。 　　眨眼时间两天又过去了，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发动机的组件也是在快速的组装起来。 　　而于大为这里，还有一件别人替代不了的工作，那就是调气门。 　　调气门是个技术活，以疯子的眼力见跟人学了半年，可出来的时候还是调的不到位。 　　据说每个老师傅调气门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于大为也是根据基础的调气门办法，后来总结出自己调气门的经验。 　　到如今他再调气门，更多是靠着一种气门与气门之间的一种感觉。 　　所有发动机调好了气门之后，于大为开始吊起一台发动机开始安装。 　　当第一台车的发动机安装好后，倒上新机油。 　　于大为开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开始试车。 　　没有多余动作，他直接拧动钥匙，下一秒发动机就传来了一阵强有力的轰鸣，仿佛一颗刚刚被修复好的心脏，狂躁的跳动以此来显示它倔强与不屈。 　　于大为将手刹拉紧，挂好空挡，右脚尝试不同的力道踩着油门，发动机随即传来各种各样有节奏的“突突”声。 　　而后于大为又把车开出去，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终于停下车摇下车窗，对众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哦！！！！” 　　众人仿佛像打了胜仗一样，双拳紧握双臂高抬，有些人激动地抱起旁边的人，还有人开始脱衣乱甩。 　　连续四五天的辛苦付出，天一亮，众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的干活，一点也不敢休息。 　　尤其是在于师傅紧锣密鼓的指挥下，众人更是精神状态高度紧绷，一点也不敢出错。 　　而这第一台发动机的成功修复，算是彻底给众人带来了信心和曙光。 　　“咋样？”三舅眼巴巴的看着他，虽然刚才看见了于大为对他们比手势，可还是希望亲耳听到车是真的好了。 　　“没啥问题！以后再换机油的时候，这次用了什么牌子，下次还有这个牌子就行。”于大为看了一眼兴奋的众人，笑着提醒了一句：“咱还有十台发动机要装呢，今天兄弟们加把劲！要是今天晚上之前全都能安完，三舅请咱们吃大餐！” 　　“哦哦哦！！！！”众人再次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发动机面前，把它吊起来安装上去。 　　三舅：“……” 　　虽然有些突然，但他一想到这几天兄弟们的辛苦付出，也便随了大家心愿笑着点点头。 　　有了三哥的肯定，众人更加不敢怠慢，纷纷等待着于师傅的下一步指示。 　　有了成功的案例，接下来的安装操作就简单很多了。 　　把发动机用三脚架吊到车体里，三舅和疯子再带人进行连接。 　　三舅一组，四秃子一组，疯子一组，齐大肚子一组。 　　于大为则是不停游走这些人之间指挥着众人，尽量不要让大家在安装的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 　　晚上，最后一颗螺丝被三舅拧完以后，于大为开始检验第十一辆车，也是最后一辆翻斗车。 　　结果是没问题，发动机各项指标都达到了于大为心理预期。 　　这也预示着，至此十一台东风140全部都修理完毕！ 　　算上车坏的那一天，一共五天时间，维修了十一台发动机！于大为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难免跟大家一样心潮澎湃，满满成就感。 　　如今不仅又快又好的修完，而且修理铺院子里的配件还剩下很多。 　　机油滤芯之类的这些，已经全都被于大为换过了，各种相关的滤芯是必须换的。 　　至于其他剩余的小配件，到时候退回去又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于大为听说二舅在领导层给这边争取了六天的时间，大家前前后后只用了五天，算是给了上面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卷。 　　三舅侯万山在看到所有车都修好以后，立刻吩咐车队的队长，贪黑开车抓紧先把这几车砂石料送工地去，然后再回工地宿舍休息。 　　而三舅的一些心腹被他特意留下，处理完车这边的事情，他也该跟马会杰好好算算账了！ 　　临行前的晚上，三舅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给兄弟们在对面弄了三桌子好吃的，酒少喝肉管够！ 　　众人放开肚皮，也算是享受了一把难得的休息时间。 　　———— 　　夜晚，在包子山工地中，有一位头戴红色安全帽的人，正在场地外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修好了？！十一台车……这么快！”男人明显不相信，目光看向对方的时候，再次求证。 　　“老大，我也不信啊，可碾子山那边兄弟连活都不干了，直接跑回来跟我汇报的，绝对做不了假。”身旁鹰钩鼻子男人，观察着老大的神色，小心说出自己的观点。 　　头戴红色安全帽的男人一时间沉默了，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在不远处轰隆作响，工地上大家打着探照灯在加班加点的干活。 　　男人脸色明显多了几分烦闷，右手盘着的核桃开始咔咔作响。 　　如今他的人白天黑夜轮流干，可就算如此，想要追上碾子山那边的工期还是十分困难。 　　那边的领导都已经被自己喂饱了，只要这边一完工，侯万山那边老工程还弄不完的话，碾子山西新工程就归自己。 　　可现在侯万山的车队这么快就又重新干活了，实在是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 　　天空的银色月光照在男人面庞上，印堂处的那颗黑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老大怎么办？”鹰钩鼻子也有些六神无主，主要也是害怕侯万山真的会怀疑到自己这边。 　　“慌什么！”男人冷哼一声，“就算是车修好了又能怎么样，这件事情已经对侯家兄弟造成很大的影响，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这件事情来拿捏他们。” 　　“再说他们已经耽误了好几天，只要我们这边够快，他那边就没有任何机会。”男人脸色阴沉了几分。 　　“老大，高啊！”鹰钩鼻子抬脸带笑。 　　“别拍马屁了，去再弄几台柴油发电机，附近的镇子里也再雇一些人，我要一个月，不！半个月！必须把车条路弄完！”那男人恶狠狠的盯着鹰钩鼻子，“还有，看好车队里的车！发现有陌生人靠近车队，直接先打个半死再说！” 　　“放心吧老大，不论是翻斗车，还是咱们自家的压路机，我都多派了个人，一方面是倒班，一方面也是防患于未然。”鹰钩鼻子笑笑，他害怕侯万山他们来找事，早就提前放着了。 　　男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干的不错，去忙吧，记得把之前给瘦猴做局的人处理掉。” 　　“侯万山别看是个匹夫，但为人极重情义，他肯定会派人去咱们那追查的，让他抓到把柄就不好了。”男人声音渐冷。 　　其实如果有可能，他马会杰是不想跟侯家兄弟俩作对的。 　　可奈何侯家兄弟俩这几年实在是太跳了，已经撬走了不少属于他的工程。 　　碾子山西边的工程跟包子山这边接壤，这次他要通吃！ 　　他要彻底毁掉侯家兄弟俩，打拼出来的人脉和市场！ 第134章 密谋 　　夜晚，星空在苍穹之上闪耀着点点光芒，有凉风从天空而下，吹落门口的几片叶子。 　　修理铺的老板没有回来，估摸着近期应该是都不用回来了。 　　三舅要拿这里当据点，准备反击马会杰那一拨人。 　　如今三舅正跟四秃子他们一起，全都坐在修理铺后院的小屋当中，点着个煤油灯聊着天。 　　于大为酒喝的有点多，又或许是累着了，就睡了一觉，醒来后脑子也是迷迷糊糊的。 　　他在旅店洗了把脸，等到清醒了一些才走出来，然后去了修理铺的院子里找三舅他们。 　　这个修理铺整个占地面积大概二三百平，跟旁边的旅馆只有一墙之隔。 　　前院的房子就是门脸，上面挂着招牌，屋子里是各种平日用到的工具。 　　不干活的时候，门外的两扇铁皮门一关，也就歇业了。 　　门脸后面还有个小门，打开以后就到了小院，院左边是一个仓房，右边是厨房，正对着的小屋就是主人睡觉休息的地方，里面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配件，估计修理铺老板很少在这儿睡。 　　于大为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十多个人正四散的坐着，喝着茶水聊着天。 　　屋子里的气氛很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诉说着各自的想法，于大为的进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三哥，要我说就直接带人去包子山，直接当面跟马会杰对峙，他要是不承认也没事儿，直接把他车队里的车砸个稀巴烂！他要是敢翻脸，咱就跟他刚到底！”四秃子想不出来啥好主意，但自认为一力降十会，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侯万山漠然的看了他一眼，等四秃子闭嘴之后，这才抱着茶缸子喝了一口茶水。 　　“找地方坐。”侯万山对于大为交代了一句，转头又看向齐大肚子，“老齐，你啥意思？” 　　“三哥，咱们跟马会杰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他的路子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想要通过这件事抓到马会杰的把柄很费劲。”齐大肚子一边沉思，右手四根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要我看，不如沉下心来把工程工期给补回来，再租几台车，抓紧把工程干完，事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三舅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一边听着大肚子给的建议，一边盘算着。 　　“齐大肚子，伱TM属窝囊废的啊，这都能忍！三哥，我忍不了，这要是还能忍，兄弟们这口鸟气都得憋出内伤来。”四秃子起身，暴跳如雷的朝齐大肚子看去。 　　“不然能怎么办？！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真以为他马会杰是个傻子？！事情已经暴露了，他不会在自己车队那边加派人手？甚至连他开的地下场所都换地方了，你信不信！”齐大肚子起身恶狠狠的看向四秃子。 　　他肚子里就没有气？！他TM就是好说话！是没办法！要是有招，他早搞死那个王八犊子了！ 　　四秃子被怼的哑口无言。 　　“马会杰加多少人也无所谓。”三舅开口了，他站起来迈步走到窗下，目光盯着脚下一桶桶乌黑的废机油，“这十几桶机油，我给他送定了，一辆车也跑不了。” 　　“只是就这么做，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次不从他身上咬下一大块肉，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三舅双拳紧握，攥的咔咔直响。 　　“其实，我倒是有点想法。”于大为坐在旁边凳子上，忽然举手示意。 　　众人的目光下一秒，全都聚焦到了这位于师傅身上。 　　原本各种愤怒不敢的表情，在看到于师傅的时候，都收敛了很多，目光里也都是恭敬之意。 　　“说说看。”三舅转回身，饶有兴致的看向于大为。 　　“我这个想法的前提是，三舅你肯定能把这些机油还给他们。只要他们用了这些废机油，我就有机会碰到他们车队里的车。”于大为扭头看向齐大肚子，“马会杰的车队里都是什么车？” 　　“七台翻斗车，还有三台压路机。”齐大肚子回忆了一下，这才确定说。 　　“竟然还有压路机？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于大为思量几秒钟，抬头询问，“三舅，你确定能给对方用上咱们的废油？” 　　“放心，没问题。”三舅坐回炕沿上，望着于大为认真说：“先说说你的计划。” 　　“好！假设对方用了我们的废机油，对方的车肯定是要报废的，我们就可以在合适的时间出手帮对方维修，过程中只要让我碰到那三台压路机，我就有办法让那三台压路机再也动不了。”于大为朝三舅自信一笑，“我保证，没有我出手，谁也修不好那三台压路机。” 　　众人闻言一惊，虽然已经很高估于师傅的技术了，可竟然还能这么逆天吗？ 　　原本三舅紧皱的眉头，此刻皱的更紧了：“你确定？” 　　其实两个人说的事情都很离谱，一个让对方用自己这边倒出来的废机油，一个让压路机坏的谁都修不好。 　　都不太像能简单做到的事情。 　　“我确定。”于大为的自信，来源于这片地方没什么厉害的师傅，以他的见识和技术，只要给压路机动动手脚，一般的师傅很难看出端倪。 　　但如果对方像三舅车队这样只有翻斗车的话，于大为还真不敢保证，弄坏了车别人一定修不好。 　　因为翻斗车的维修难度，在现在这个时代对大多数修车师傅而言已经很低级了。 　　入门不修翻斗车，也就不要说自己是修工程机械的师傅了。 　　三舅双手摩挲着茶缸子，在听到于大为肯定的回答后，他眉头渐渐舒展，淡漠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光亮，脑海中不断完善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这期间大家都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等待着下一步计划。 　　三舅默默起身，在屋子里下意识的来回踱步：“如果，大为能把压路机搞瘫痪，那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变得有意思多了。不过……” 　　“大为，接下来的计划，可能需要你帮一点小忙。”三舅回身看向于大为，右手摩挲着茶缸子。 　　他其实想给于大为许一些承诺，可想想还是算了。 　　帮与不帮全凭他个人意愿，如果大为不愿意，他就明天把对方送回去，再给对方一笔不菲的修车报酬。 　　“说啥呢，三舅。”于大为脸一板，“你忘了出门前我媳妇跟你说啥了？” 　　“你跟二舅的事儿就是我于大为的事儿！当然，你得护着我点哈？”于大为挺直了腰杆前半句说的十分豪气，后半句却显得有些胆怯和小心。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出事。”三舅回身站在于大为面前，面露严肃之色，说话掷地有声。 　　“那我就没问题了。”于大为笑嘻嘻的开口。 　　“好！按照你之前的思路，我添加了一些细节。如果能成功，保证让马会杰这一次会栽一个大跟头。”三舅将茶缸子放在炕沿上，自己则看向大家，“首先我会让大为，在你们之中选几个人。齐大肚子和四秃子不行，我也不行，必须是马会杰还有他手下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所以之前没见过马会杰和他身边那帮狗腿子的，都站起来我瞅瞅。”三舅目光扫过屋子众人。 　　有七八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虽然都是三哥的心腹，但从事的工作都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这次项目告急，他们也不会一股脑的全都被派过来帮忙。 　　“大为，这群人里你选几个，然后组成一个临时的小队，稍后我再告诉你这个临时小队有什么用。”侯万山眼神熠熠。 　　于大为看了一眼站起来的几个人，个子都不矮，身体也很壮实，最重要的是年龄好像都是二十出头，都不大的样子。 　　可他不认识这些人，这怎么选？难道要看脸吗？ 　　如果是随机选，还不如让三舅选，至少三舅对每一个人的性格都知根知底。 　　想到此，于大为有些为难的笑笑：“还是三舅你来选吧，你比我更了解他们。” 　　三舅点了点头，也不推辞，目光扫过几人：“小虎，刘风，优子，大野，还有大琪子，你们几个再加上大为，一共六个人，应该够了。” 　　“从现在开始，大为你就是这个临时小队的队长，小队的一切都要听你的安排。”三舅眼光流转，“起个名字吧，方便我后面的部署。” 　　“名字？”于大为愣了一下，自己还不知道组建这个小队干啥呢，根据什么起名字？ 　　“名字嘛……”于大为仰头作思考状，既然三舅提出来了就起一个吧：“坚守小队咋样？守得云开见月明，希望这次谋划能成功。” 　　“可以，你们几个觉得呢。”三舅赞同的点点头，而后又看向坚守小队的另外几个人。 　　他没读过书，于大为刚才说的话感觉文绉绉的，挺好的。 　　“可以！” 　　“不错” 　　“好听！” 　　“非常好！” 　　“于师傅有才！不，队长有才！” 　　于大为：“……” 　　怎么忽然有一种队伍不好带的错觉。 第135章 店铺老板？ 　　“三舅，所以我们这个坚守小队，究竟要去做什么？”于大为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周围人也带着浓浓的好奇。 　　“包子山那片区域，早在来之前我就摸清楚了，大多都荒无人烟，公路远处只有几个小村落。”三舅说到这，眼睛半眯半睁笑着开口说：“而大为你，接下来要带队去当一个店铺老板。” 　　“我要让马会杰的人，亲自把这些机油给我一桶一桶的买回去！” 　　“啊？！”于大为一脸蒙逼。 　　这能行吗？！怎么听着这么魔幻呢！ 　　侯万山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弧度，脑海里的计划演算了很多遍，只要大为那边不掉链子，他就能玩死马会杰！ 　　———— 　　齐市北面，有两个毗邻的镇子，一个叫龙兴镇，另一个叫山泉镇。 　　两个镇不仅挨着，而且如同双胞胎一样，都有自己等高的山峰。 　　龙兴镇拥有的是碾子山，山泉镇拥有的是包子山，两座山高二百米，属于小兴安岭分支的一小段。 　　北方地广人稀，两个镇子人口都不多，但面积却很大，再加上周围都是荒甸子，所以公路上少有店铺。 　　除非是专门挣养车人钱的，会在距离村落不远处的公路两边，弄个铺子。 　　有开小旅店的，有弄饭店，也有小超市，当然修理铺子和配件店也是不能少的。 　　尤其是能开两间铺子的，左边的当修理铺子，右边直接卖些个机油、配件之类的铺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几天了？”一位穿着油污坎肩的年轻男人，蹲在老破藤条摇椅旁边，目光打量着躺在摇椅的男人身上。 　　“四天了。”摇椅上身材略有微胖的男人，闭着眼睛感受着摇晃椅摇时的舒缓。 　　“唉，这咋一点活都没有呢，这些天好像就补了个胎，赚了五块。”坎肩男长叹一口气，心里戚戚然。 　　昨天好不容易来了个大活，结果兄弟几个还把车给修废了，倒赔了人家三百块钱。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啪！”“啪！” 　　皮手套各打了两人一下，力道很轻，对这两个大老粗来说，简直比挠痒痒都不如。 　　“老大。”二人看见来人，心里一惊，立刻紧张起来。 　　穿着油污坎肩的男人，下意识闭上了嘴巴，向右侧让了一步，避免挡住老大的路。 　　躺在躺椅上的那位更是快速起身，给老大腾出了对方常趟的地方。 　　“瞧你们俩那点出息，咱们费劲巴力到这个地方干嘛的？是为了挣那五块吗？”于大为头戴编织草帽，悠闲的躺在摇椅上，坐看天下云卷云舒，“要学会忍耐，学会等待。” 　　“咳。”穿着油污坎肩的男人，感觉这事老大早晚都得知道，咬咬牙，重新蹲在了摇椅旁边悄声说：“队长，钱不够了。” 　　“什么？”于大为惊讶起身，看了看四周和对面铺子，见没人搭理他们，这才扭过头悄声询问：“虎子，三舅不是给咱们三百多呢么？” 　　“昨天你不是不在嘛，然后就有个人来找我们修车。”虎子解释。 　　“好事儿啊！”于大为讶然。 　　“可我们不会修啊，结果把人家车给修废了，事后赔了人家三百。”虎子眼睛滴溜一转，随即指着身旁的微胖男说：“都怨大野，这家伙非得说自己会修，结果他会修个屁！” 　　“滚伱大爷的，我说我会修自行车，你耳朵塞鸡毛啦！”大野明显要伺机报复回去，趴在于大为身边诉苦，“老大，是他，都是虎子一个人的锅！另外三位兄弟都能给我做证，昨天就是虎子非得撺掇我去修车！还给我一顿夸！这家伙面善心黑，老坏了！” 　　“是我撺掇的吗！明明是你自己哔哔赖赖的非说老大不在，你能顶上！你顶了个鸡毛！” 　　“别吵了，烦死了。”于大为皱着眉头：“我昨天就跟三舅碰个头的功夫，你们都能惹出事来，你们几个真是……再说咱们铺子一直都没有活，咋就偏偏我不在的这一天有活呢？” 　　“不知道啊？”两人茫然，异口同声。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无力的瘫在摇椅上。 　　果然如他所料，这几个人太难带了。 　　“队长，这店铺租的挺邪性啊！”虎子指着周围铺子，“你看看人家，个顶个的有生意，尤其是中午和晚上，那叫一个络绎不绝，可你再看看咱们这儿，老家屁都把咱们铺子当粪坑了。”（作者语：老家屁，意指麻雀。） 　　“唉，这生意是没法做了。”于大为两世为人，还真没经历过这么诡异的铺子，白天晚上都没啥人，但路上还经常能看见车来车往。 　　昨天于大为就是去跟三舅商量，要不要换个地方。 　　呆了好几天了，也没见到马会杰的车队。 　　但三舅坚持认为这个地方是风水宝地，让自己千万别灰心，做生意嘛，又赔又赔很正常。 　　反正赔的都算三舅，二舅的。 　　于大为对此也是无力反驳，只能悻悻然的回来了。 　　如今看来，还得跟三舅说叨说叨，这不开张没有人，后期能把马会杰的车队引过来吗？ 　　“老大，老大！来活啦！”大琪子像个跳马猴子似的，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拎着塑料袋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小孩。 　　于大为嘴角抽了抽，起身朝隔壁修理铺走去，他怀疑自己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是这儿修车吗？我车总掉链子，你们谁帮我看看啊。”十来岁的小孩推着个二八大杠，仰着脑袋，一脸傲气的看着于大为三人。 　　“这就是你说的来活了？”虎子盯着大琪子，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剑，对方已经被他洞穿千八百回了。 　　“咋地呀！欺负我小不给修是吧！好好好！那我走！”小孩也是个暴脾气的，扭头十分费劲的推着车子就要离开。 　　大琪子白了虎子一眼，赶紧上前拦住：“别别别！给修，我们这啥都能修！” 　　“老大。”大琪子给于大为竭力使眼色，又不停地抖搂着塑料袋里的几块大豆腐。 　　这一刻的大琪子，简直深刻的演绎着什么叫人穷志短。 　　“唉，大野，你专业对口。你去给，给这位小兄弟修一下吧。”于大为实在心累，早知道这样，回来之前就跟三舅再要点钱好了。 　　他重新躺在摇椅上，这里算是对他心灵最大的慰藉。 　　他们来这儿已经好几天了，不仅没活，也看不见马会杰的车队，但三舅却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于大为虽然知道了大致计划，可心底里还是没底。 　　他下意识的看向，配件店里面摆放着的一桶桶“全新”的机油，对方真的会买自己“新瓶装老酒”的机油？ 　　于大为摇晃着摇椅，他又开始想老婆了，已经有十来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咋样了。 　　也就在这时，于大为耳边又想起了小男孩的大喊大叫的声音。 　　“哼！给什么钱！我妈说了，我是家里的福星，你们这个破店铺，修了我的车，就等躺着数钱吧。”远处的小男孩气呼呼的，在五个“学徒工”的注目下，腿掏着自行车潇洒的离开了。 　　“啥情况？”于大为凑了过来，满脸费解。 　　“老大，他不给钱，他没给钱！”大野最先忍不住了，指着远处小屁孩怒吼连连：“这小瘪犊子修完车，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福星！看老子非追上他，打的他屁股开花不可！” 　　其他人这时也才反应过来，分分钟暴怒！犹如一个个人形爆熊！ 　　TMD！平日里都是作威作福的人，今天竟然让个屁大点的孩子给欺负了！这TM说出去得丢死个人！ 　　“唉呀，算了算了，修个自行车又有几个钱，你们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屁孩过不去。”于大为早已被弄得伤痕累累，也不在乎被小屁孩再搞一下心态了。 　　就在众人感叹前路可欺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卡车的喇叭声 　　“滴滴！！！”一辆军绿色卡车从公路尽头开了过来，正好停在了于大为等人面前。 　　“几位，变速箱坏了，能修吗？”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墨绿色马夹克的男人，非常干练，说话也不啰唆。 　　众人目光互相对视起来，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就来活了？ 　　那小屁孩不会真的是福星吧！这地方诡异了好几天，竟然转瞬间就否极泰来？ 　　“能修，把车开到门口吧，在公路旁停车容易影响其他车辆通行。”于大为还算淡定，身上的气质也微微变了一下。 　　心里面更是默念，我是老板，我是老板…… 　　第一次演戏，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虎子，大野，你俩抓紧把重型扳手拿出来。” 　　“大琪子，去跟刘风一起，把气泵也给推出来，再把气动板子连上。” 　　“刘风，你跟着我，把门口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收拾，旁边角落里拿出几个纸壳子铺在地上，省的地面漏油不好收拾。” 　　于大为像一家店铺里真正的老板在指挥着几人，坚守小队的另外几位成员也都十分配合。 　　他们都点头哈腰的遵照着老大的吩咐，开始忙前忙后的准备修车。 　　“开张了，终于开张了。”于大为看着忙碌起来的兄弟们，他们再也不用为吃不上饭发愁了。 　　只要活源不断，吸引来马会杰的车队，估摸着也是早晚的事儿。 　　坚守小队成员，就是之前重复订阅（章节审核风波）的书友里，筛选的几个名字，再次表达深深的歉意。 　　不论因为审核重复订阅的书友们，还在与不在，都祝你们天天发大财，儿孙满堂好彩来。 第136章 机油店铺外遇拥军村熟人 　　接下来的这几天，于老板开的这家店铺，好像真的有否极泰来的意思了。 　　从早到晚，不论是路过的小汽车，翻斗车，甚至还有摩托车，不是补胎，就是维修，最次的也要加个气再走，一辆接着一辆络绎不绝！ 　　生意一时之间，反而让周围的其他几个铺子开始羡慕了。 　　坚守小队几人忙的也是不亦乐乎！顺便也在维修的过程中，跟着小于师傅学到了很多东西。 　　生意好起来了，钱自然也就赚的多了。 　　不仅如此，修理铺和配件店的名声，也在附近区域渐渐传递开来。 　　而就在某天下午，一支车队忽然从西边朝着修理铺这个方向驶来。 　　为首的是辆红色的解放卡车，后面跟着其他颜色的卡车，车型看上去都是解放牌子的，唯独在装饰上有一些差别，猜测应该是不同型号的不同时间出场的。 　　此时，优子跟大琪子在给一辆夏利扒轮胎，大野跟刘风在给另一辆卡车更换机油。 　　于老板则是躺在摇椅上，心里估算着今日份的收益。还真别说，如今这个时候，开店铺是真的很赚钱，也诚如三舅所言，这地方确实是个宝地。 　　忽然间，他见到有车队从西边过来，心脏猛然一跳，怀着忐忑的心情，下意识的往马会杰车队的方向去想。 　　之前齐大肚子跟自己特意描述过马会杰车队的品牌，这些大解放完全符合，包括数量也对得上。 　　就在于大为不断猜测是不是马会杰的车队时，整个车队的七台翻斗车全部停在了店铺外面。 　　七台车，前面三台是红色的，后面有三台是蓝色的，最后一台是白色的，所有翻斗车新旧不一，轮子上的轮胎纹路磨损的也都非常厉害。 　　三红，三蓝，一白！没错了，绝对是马会杰的车队！ 　　“老板在吗？”最前头的红色翻斗车上，跳下来一位蓄满胡子的壮汉，虎背熊腰，凶神恶煞，胸口还有一小撮毛从背心中间处延伸出来。 　　同时另外几台翻斗车也都有人下了车，有的伸伸胳膊，有的扭扭腰。 　　长时间的开车，可能导致司机师傅们的腰都非常不好。 　　于大为上辈子就认识一个开翻斗车的师傅，自述开车久了，人到了四十岁左右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早些年不服输，吃点药还能抬抬头，可后来就连吃药都已不好使了，只能留下自己家女人独守空房。 　　这是那位老师傅，一辈子也抹不去的痛。 　　“老板呢！”排头那台红色翻斗车又跳下来一个人，年轻干瘦，脑袋上染了一头黄毛。 　　他看向配件店这边，露出一副嚣张跋扈的表情。 　　在他身后还有从车里跳出来的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站在黄毛身边，气焰嚣张的看向修理铺的那几个“学徒工”。 　　“我就是，我就是。”于大为急忙从摇椅上站起来，脸上挤出笑容，谄媚的朝车队众人走去。 　　此刻他虽然表面平静，可看见黄毛三人，内心深处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下一秒更是对三舅的智谋，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来如此，原来三舅是在这儿留了一手！ 　　也难怪三舅会信誓旦旦的说，对方肯定能买这些废机油，这几个内应安插的妙啊。 　　“这么磨叽呢！耽误我大力哥吃饭了知道不！”黄毛上傲气的向前两步，鼻孔朝天瞪着于大为！却在不经意间，偷偷向于大为眨了眨眼睛。 　　“实在对不住了，刚才没看见各位师傅们，抱歉抱歉。”于大为心领神会，笑呵呵的点头赔罪。 　　“行了黄毛，别跟他墨迹。”大力哥扒拉开黄毛，看向于大为，“所有的车，都换一遍机油和滤芯！抓紧点，我们赶时间，一会还要抽空吃个饭。” 　　“好的！我现在就给你们换。”于大为眼光流转，好不容易碰见了，怎么说也要创造出一些机会来。 　　想了想，于大为脸上略带几分苦笑说：“只是，您这不是一台车，而是七台，时间多少还是得耽误一些，实在抱歉。” 　　他一边表达着歉意，一边隐晦的给黄毛递去目光。 　　黄毛在旁边也在思考着如何创造机会，听于大为这般说双眼顿时一亮！ 　　他表面却不动声色，几步来到男人身边拍了拍胸脯：“大力哥！你不用管了，这里有我们仨先帮你看着！伱带着兄弟们去对面饭店点几菜吧，大家中午都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黄毛说到这儿的时候，特意凑到了大力哥耳边，用两个人的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放心哥，票子上肯定让他多写点。” 　　大力哥闻言，嘴角勾勒起一丝笑容，伸手拍拍黄毛瘦小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懂事啊，不枉我把你叫到我身边，亲自带你。” 　　这仨小子来车队的第一天，闫大力就相中了眼前瘦了嘎叽的黄毛，人机灵，懂分寸，知进退。 　　最关键的是，处处为他着想，而且啥脏活累活都能干，这么个听话的小跟班还真是没处找。 　　“票子上，让老板写的数大一点，顺便让他卡个戳。”闫大力低声讲完，随后有一脸正气的看着黄毛大声说：“你们仨好好看车！记住要用最好的机油！还有最好的滤芯！我带着兄弟们先去对面饭店吃饭，你这弄完了再去吃。” 　　车队的其他人一听到吃饭眼睛都亮了，全都朝闫大力这边凑了过来。 　　过程中，有些司机师傅再看向黄毛几人时，眼中流露着不屑。 　　对人家闫大力这么赤胆忠心，结果人家使唤你使唤的跟狗一样，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啥地位呢。 　　“放心吧，大力哥！保证用最好的油！”黄毛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投来鄙夷的目光，反而笑着看向众位司机，“哥哥们先去吃吧，车这儿我给你们看着。” 　　另外两个年轻人也随声附和着。只是热脸注定贴了冷屁股，一群人挥挥衣袖走了，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一直到众人彻底进了对面饭店里面，黄毛身侧的一个年轻人，这才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呸，都什么东西！” 　　黄毛将脸上的讨好表情也收了起来，目光看向对面饭店，嘴角忍不住勾勒出残忍弧度。 　　他卧薪尝胆这么久，终于到了可以报复回去的时候！ 　　“咳！你这个老板是不是傻！还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带我去看看你们店里的好机油！”黄毛转过身，颐指气使的看向于大为。 　　“行，那三位小师傅跟我来吧。”于大为看了三人一眼，面对面站着再加上仔细端详，终于确定了！ 　　这仨人，就是拥军村当初闹事儿的那三个混账小子，后来被三舅彻底给弄的人间蒸发了。 　　非常意外，三舅竟然派这三人，去马会杰那边当卧底。 　　三人一进门，外面坚守小队的成员也都跟着进来了，然后几人快速把店铺的门给关上。 　　有种要把这三人给绑了的意思。 　　“大为哥，好久不见！”黄毛没了刚才颐指气使的劲儿，反而有些尴尬的朝于大为笑笑。 　　二人之前可是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自己还把人家的手下给打了，这账终归是得算到他们仨自己头上的。 　　也还好他们遇到了侯三爷，对方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了他们仨除了被埋掉之外的另外一种选择。 　　如今他们经历了几个月的社会毒打，他黄涛，还有身旁的两位兄弟都成长了不少，也明白了啥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虽然性格上还很容易冲动，但嚣张的气焰却消弭了不少。 　　“好久不见啊，你们三个也着实让我有些意外。”于大为露出苦笑，既惊讶是他们仨，又感觉命运真的很奇妙，又让他跟这仨人碰到了一起。 　　门口坚守小队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就在刚刚，他们还在想这几人进屋以后，为了完成三哥交代的任务，要不就直接在屋里把他们仨给绑了！ 　　然后拎着机油桶，强行给车加机油，最后再把屎盆子扣在这仨人身上。 　　比如携款潜逃啥的……虽然很冒险，但绝对值得一试！ 　　不过现在看应该是不用了，因为他们的三哥早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大为哥，我已经听三爷说了，以前的事多有得罪，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怪我们年轻气盛，被拥军村那个老瘪犊子给忽悠了！”黄涛抱拳，诚恳的给于大为道了个歉。 　　“对不起，大为哥。” 　　“对不起，哥！” 　　其他两个人也都抱拳道歉。 　　于大为也是感慨的拍了下黄涛肩膀：“客气了，以前的事情咱就不提了，抓紧把机油换了吧。” 　　“好！”黄涛咧嘴一笑，又看向周围坚守小队的人，“哥哥们，我叫黄涛，你们叫我黄毛就行，身边这两人是瞎子和皮子，多多指教。” 　　说完，他又把目光看向于大为：“大为哥，机油在哪，我们开始搬吧。” 　　“不急，你们看着就行。”于大为回了黄毛一句，转身开始指挥众人：“虎子，大野，刘风，优子，你们四个去把机油盆拿出去，抓紧把车里的机油先接出来。” 　　“大琪子，你去拧开所有桶的机油盖，把后屋的白砂糖拿出来，再给它往里加点料。”于大为右手指着，藏在架子后面的几桶机油说。 　　随即坚守小队各自开始忙碌起来，于大为也随手拿起一个活动扳手，跟着出去开始往外放油。 　　还好，如今修理铺的设备准备的很齐全，尤其是换机油的盆。 　　于大为之前为了这件事，特地多准备了几个大铁盆，就是为了换油的时候不至于没盆可用。 　　如今七辆车，所有盆子全都派上了用场。 第137章 该死！差点被发现！ 　　时间紧迫，可惜坚守小队的其他几个人，换机油的动作还有一些生疏，但这对于大为而言，简直再轻松不过了，他已经开始放第二台翻斗车的机油了。 　　这种翻斗车换机油跟汽车换机油不一样，尤其是在未来有专门的起重机以后，汽车换机油会更加轻松。 　　可以直接将小汽车开到起重机中间，然后把起重机的四条腿支好，再利用液压原理将小汽车轻松顶上去。 　　这是有条件的弄个起重机，没条件的，就在修理铺屋子里弄一个半米宽，一米五高的纵向深坑。 　　修理师傅也不需要弯腰，直接就能将机油从机油口放出到废旧铁桶里。 　　但翻斗车和卡车不行，未来给卡车换机油，不少修理铺还是老办法，爬进车底去换，用活动扳手将油底螺丝给拧下来，并且还要提前准备装机油的器皿，随时接油用。 　　不论是卡车还是汽车，亦或是翻斗车，所有车的机油排油口，都在发动机下方的油底处。 　　拧开油底螺丝，机油就会顺着油底口流出来，发动机的机械原理是不变的。 　　如今，在没有起重机的时代，修车师傅们更多的都是凭力气和不怕脏在干活。 　　于大为对坚守小队其他几个人换机油，还算比较放心，也都实操过。 　　之前有辆翻斗车来换过油，于大为特意教过他们该怎么拧油底螺丝，怎么去换新的油。 　　步骤虽然简单，但细节满满。 　　于大为在换第三台翻斗车的时候，就从旁边拿出一个纸壳子，将其拆开铺平，然后顺着车头铺在车子底下。 　　这主要的目的不是怕脏，而是第三台车下面有好多细碎的小石子，钻进去拆卸油底螺丝的时候，躺在纸壳子上面能避免咯着身体。 　　只要换机油就可以在底下垫一些东西，而纸壳子是最廉价也是最好用的。 　　弄脏了也不怕，往旁边一丢就是了，等冬天的时候，还能用来烧火。 　　尤其是纸壳子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油污，放进炉子呼呼地着，火焰燃烧异常剧烈。 　　于大为看着眼前油底机油也放得差不多了，伸手快速拧上油底螺丝，再用活动扳手拧紧。 　　他尽量让油底里的机油流干净，如果发动机里的机油不排干净的话，机油量过多，轻则烧机油，重则发动机直接干废，如此就不好应对了。 　　五六分钟的时间，七台车就剩下最后两台没有接机油。 　　于大为已经让坚守小队的几个人，全都去往发动机里倒废机油了，自己则是把最后的两台弄完。 　　大野跟刘风是第一个冲进屋的，俩人抬着机油就往出走。 　　按照队长之前教导的，先打开前机盖，然后拧开发动机上面的机油盖，最后将油桶盖上的瓶嘴弄开，快速往里面倒机油。 　　因为温度过低，白砂糖刚开始是不会溶于机油的，于大为的交代是，油桶最后剩下的机油要晃一晃再往里倒，争取别浪费一粒白糖。 　　黄毛三人叼着烟，偶尔就会对坚守小队的其中某个人骂骂咧咧，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坚守小队的其他人，也只能是默默的受着窝囊气，不过几人心里面都生出同一个想法，以后这仨小子要是继续跟三哥混，碰见了一定要把他们仨打出屎来！ 　　于大为这边弄完了最后一台翻斗车，剩下的只要按部就班的往发动机里倒废油就行了。 　　就在他进屋刚喘口气时，扭头就看见闫大力从饭店里出来了，目光看向这边，脚步匆匆的朝配件店门口赶来。 　　不只是于大为看见了，坚守小队的人，还有黄毛三个人全都看见了，心里全都咯噔一下！ 　　坚守小队这边，有几人刚把机油倒进去，这时候要是跳车的话，肯定会被对方察觉有鬼。 　　来不及思考，于大为当机立断，拎起一个同样牌子桶的新机油，就往闫大力那个方向的翻斗车快步走去。 　　此时的黄毛三人心脏狂跳，后背已经开始盗汗了。 　　三人之中还是黄毛咬牙，顶着压力朝着大力哥跑了过去：“哥，你咋过来了呢！就这点破事，还用得着您亲自过来瞅瞅？” 　　闫大力跟刚才离开时的神情完全不一样，他面沉似水，一双虎眸死死盯着黄毛：“刚才看你们进店里就把门关上了，关门干啥啊？” 　　黄毛被问住了，身旁的两个兄弟也是被闫大力的气势吓到，低着头不敢吱声。 　　不远处坚守小队的大野，优子等人，纷纷警惕起来，身旁有扳手的，目光时不时的盯着活口扳子，随时准备动手。 　　此刻，闫大力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刚想对黄毛身边的两个人发难，忽然耳边传来了店老板的声音。 　　“诶？这咋了？”于大为走过来表情愣愣的看着黄毛跟闫大力，而后悄悄凑到黄毛身边，用闫大力也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是不是刚才说的钱数不满意呀？” 　　于大为见黄毛背后都湿透了，更是不敢吭声，急忙又扭头跟闫大力悄声说：“哥们，八十块钱一桶机油不低了，再给你往上写，伱们老板非过来查账不可！” 　　“你这小老弟太黑了！关上门死活让我往大了写！我就没写过这么大的！”于大为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眼神还带着一丝惧意，“我跟你说，老板可都不是傻子，你还是小心点吧。” 　　闫大力一瞬间回过味来，敢情是因为钱的事儿，这算是解开了刚才心中的疑虑。 　　只不过他依旧皱着眉，先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几个学徒工，又看了看于大为。 　　“你把机油盖子打开，让我看看。”闫大力冷冰冰的朝于大为开口。 　　于大为怔了一下，低头默不作声，开始薅机油桶上面的油嘴，掰开油嘴上面的小盖。 　　十八升的机油桶盖子上有一个油嘴儿，薅出来会呈现一个上窄下宽的圆柱形，透过油嘴儿就能看见里面的机油，这个油嘴的主要用处就是为了倒油方便，不至于在倒油的过程，让机油漏出来。 　　“把机油盖子全打开。”闫大力明显不想猫腰透过油嘴去看，感觉十分的麻烦，他宁可麻烦别人。 　　于大为无奈，机油盖周围有一圈封死的塑胶条，这东西可不好弄，而且盖子跟桶身还有一个十分难弄的一圈卡扣。 　　只是，人家既然发话了，于大为再不情愿也得弄。 　　还好是他在弄，要是换了坚守小队的其他人，绝对会因为不知道咋开盖而暴露。 　　于大为伸手捡起地上的撬棍，用扁头先切开塑胶条，右手用力一拽将塑胶条扯下来。 　　反手用撬棍尖，直接怼到桶里面，又从旁边捡起一个长螺丝刀，同样插进机油桶里，两侧一起用力撬。 　　“砰”的一下盖子被撬开，里面金黄色的机油撒了于大为一脚。 　　于大为当即哭丧着脸，看向闫大力：“这位师傅，你看现在行吗？” 　　闫大力瞥了一眼油桶里的机油，常年开车换机油自然能看出来，这桶机油的油质非常好。 　　这一刻，他终于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您还有啥需要的吗？除了改钱数那事儿，其他的，您咋说咋是。”于大为面色难堪，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闫大力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更是再无疑惑。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这位修理铺老板是真生气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自己消费了，自己就是爷，他再不爽也得忍着！ 　　而对方这个反应，也恰恰才是一个受欺负的人真正的反应。 　　这也是他打消疑虑的关键。 　　给马老板当小弟这么多年，他还是学到一些本事的，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时期，更要谨小慎微才行。 　　“钱数不改了，放心，出了事儿我自己兜着，绝对找不到你头上。”闫大力讲完，又补充道：“但机油必须是好机油，滤芯也得是好滤芯！” 　　“这一点您放心！”于大为蹲下身，拍了拍机油桶：“国外的进口货，这机油在老外那边，口碑可是杠杠的！” 　　“那就行。”闫大力看向黄毛，知道自己错怪了黄毛，甚至还把这小孩给吓到了，于是出声安慰说：“黄毛你继续看着吧，辛苦了。我回饭店再给你们仨整两个菜，跟在我手底下哪能让你们吃剩菜呢。” 　　“谢谢大力哥！”黄毛灿烂一笑，刚才所有的情绪都在对方的这句话里一扫而空。身旁的两个小弟也跟着一阵感谢。 　　“嗯，都好好干！要不了多久，我就让马哥给你们也弄个翻斗车开开。”闫大力很满意黄毛等人的态度，忍不住又给他们画了个大饼这才离开。 　　一直到对方走进饭店，众人这才松了口。 　　黄毛身后的两个小弟，后背早已经湿透了，浑身打着冷战。 　　而坚守小队的人，手心里也早已经渗出了汗水。 　　刚才若是被发现，绝对少不了一场火拼，甚至所有计划都会全部泡汤，可谓凶险至极。 　　于大为捡起油桶盖，重新将盖子按了回去，也借机拄在油桶上喘了好几口气。 　　差点，真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138章 联合作局，于大为带队维修（合章 　　8000字） 　　马会杰的车队离开了，于大为铺子前还有车要修，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他自己也没有搭理闫大力那群人。 　　毕竟一个生了气的人，在已经没有利益的往来之下，还觍着脸主动跟对方示好，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用余光送走了这支车队以后，于大为重新躺在摇椅上，任由清风拂面，我自迎风而舞。 　　相信用不了多久，那边的人就会来“请”自己了。 　　按照和三舅商议的计划，先将七台翻斗车弄停，自己再过去以不知情为由，免费帮对方维修换新配件，自己从而借机弄瘫那三台最有价值的压路机。 　　于大为听齐大肚子说，那三台压路机都是进口过来的新车，而且吨位级别很高，实打实的陆地霸主级压路机。 　　按照于大为的推测，对方的压路机至少也得十五吨以上起步。 　　要做到二十几吨估计目前行业里好像还没有，不着急，早晚会见到的。 　　秋高气爽，北方的天空秋日格外舒服，空气、湿度、天空的蔚蓝程度都刚刚好。 　　仰躺在摇椅上，于大为很快就睡了过去，梦里还梦到了自己的媳妇，梦到了小沐雨会喊“爸爸”了。 　　———— 　　十月末的东北，天渐渐冷了下来，村子里有些人家已经提前搭起了炉架子，炉筒子直奔烟筒上窟窿，那是去年用报纸糊住的圆洞。 　　烟会顺着炉筒子，到烟筒中，最后飘出去。 　　房顶上的细铁丝重新拽下来，再拴住成节的炉筒子，最后再转两个九十度的直角弯，连上地面小小的铁炉子。 　　韩静凡看着眼前自己架起来的炉子，小手叉腰，骄傲的扬起精致的脸蛋。 　　谁说女人就一定得需要男人才能搭炉子的？她不仅要搭炉子，以后还要自己搭炕！ 　　想到这儿，嘴角自然而然的带起了一抹笑意。 　　在炕上乱爬的小沐雨，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妈妈，情绪像是被感染了，兴奋地在被子上打滚。 　　韩静凡洗洗手，抱起炕上莫名兴奋的儿子呆呆望着窗外。 　　园子里的菜已经全部收拾到仓房里，院子的猪又肥了一圈，食量也不多，但就是胖的厉害。 　　四只狗崽子是真的长大了，骨头架子都赶上它们的母亲大白了。 　　大黑和二白喜欢跟人贴贴，熊猫眼的翠花最胆小天天缩在狗窝里，至于狗剩子，最近开始跟家里的一只公鸡约架。 　　院子被她收拾的很干净，虽然是土院，可小石子，土块子，都被她收拾到了院子外面。 　　家里如今也不缺吃，不少穿，前几天公公去了县里给小芳送点生活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两小条肉，给自己这边带了一小条。 　　她对这样的日子很知足了，没结婚之前她就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嫁不出去，就找这样一个小土坯房，养点鸡鸭鹅狗猪，园子里弄点蔬菜，腌点咸菜，够自己一年吃的就行。 　　如今一切超出自己的想象，都变得更好了，她甚至捡起了看书的乐趣，同时也萌生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最近看了一本杂志，名为《读者》，上面有很多个精彩的短篇故事，看完了以后，她便忍不住也想动笔试试。 　　如今笔有，是大为送给自己那支老式英雄笔，纸也有，厚厚的一沓都放在了柜子里。 　　可写什么呢？ 　　她下意识又开始想念自己丈夫了，出去十几天了，她每天都在想，喜欢像一串粉红色的千纸鹤，从屋子里飞到屋子外，飞向丈夫所在的方向。 　　她心中一动，不如就把相思之情寄托在纸上。 　　不！她要把自己所有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写在纸上。 　　她不会写故事，但她会写生活。 　　想到这里，她搬起炕桌，然后将柜子里的纸和笔拿了出来。 　　小沐雨非常懂事，将小白兔摆在他面前，他自己就会抱着兔子玩起来。 　　哭的时候也有，吃饭，睡觉，撒尿等等还得需要她来照顾。 　　韩静凡一瞬间明白了主次，她还是要以看孩子为主，哄好了孩子再去随便写写，权当是给自己找了个感兴趣的事。 　　稿子闲来无事就攒攒，等攒的差不多了，就可以一次性全寄走。 　　———— 　　转眼三日过去。马会杰的人突然找到于大为，说车坏了，发动机根本都打不着火。 　　于大为十分顺利的带着坚守小队，去了包子山的工地，也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马会杰。 　　对方额头中间有一颗黑痣，极为醒目，一直面色不善的盯着于大为这几人。 　　于大为假装不知情，将事情全都推卸到了进口油有问题的身上，顺便也解救了被追责的黄毛三人。 　　马会杰是个极其黑心之人，让于大为几人当作免费的劳动力，加班加点的给他们修车，不给他们找睡的地方，旁边还有很多个人看着他们。 　　于大为按照三舅的计划，也十分配合，甚至连配件的钱都明说自己出，算是给马老板赔罪了。 　　这样的举动反而让马会杰不好发难，心里更是陷入自我怀疑，难道真的跟人无关，是机油的问题？ 　　是被人坑了这位于师傅，所以于师傅不小心坑了自己？ 　　马会杰下意识的开始往侯万山那边怀疑，不过排出去的人都说，最近侯万山那边很老实。 　　这下他彻底蒙圈了，想来想去终归是得把翻斗车修好才能干活。 　　“老大，附近太多人看着了，咋整？”虎子跟于大为一组维修拆卸一台发动机。 　　“着什么急，这才刚开始拆卸，压路机还在不停干活。”于大为眼角瞥了一眼远处干活的三台淡蓝色压路机，“等没了砂石料，车停下工作后，再说也不迟。” 　　虎子深以为然，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对这个年岁上比自己小一些的老大佩服有加。 　　光是前几天那次“神级救场”，绝对够他跟别的兄弟吹嘘好几年的了！ 　　要是没有于老大，他们坚守小队暴露不说，可能还要发生血拼。 　　现在虎子坚定的站在于大为身边，对方怎么指挥，自己就怎么做。其他兄弟几乎也都是这样，从前或许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如今完全没有了。 　　于大为猜测的不错，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 　　在组装七台翻斗车的后期，有高层领导过来检查，所有人都忙于应付领导。 　　马会杰和他的一些心腹，为了陪领导和领导身边的人，都喝的有些多了。 　　于大为借这个机会，顺手动了动那三台同样停工的压路机。 　　如今没有石料做地基，压路机也给报废了没什么区别。 　　由于天太黑，于大为也没看清楚这三台压路机的具体品牌型号，但他上辈子维修的压路机太多了，随手就能找到关键位置。 　　他就像是一位厉害的外科医生，随手弄坏了人体的某处关节，一下子让对方彻底瘫痪，上半身与下半身彻底失去感知 　　一切弄好之后，于大为再次跑回去继续修车，并没有引起工地人的注意。 　　而压路机坏掉的事情，至少也得翻斗车再出去运砂石料之后。 　　有了石料以后，压路机后面才能再启动干活，如今没人会理会这三台工具车。 　　无形中，给于大为等人创造出了充足的逃跑时间。 　　接下来坚守小队也不用再继续拖工作时间了，快速维修组装发动机，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翻斗车修好以后，马会杰也没打算放过于大为，又从对方口袋里要出来两万块钱，算是赔偿。 　　于大为自然没有这些钱，马会杰便让他写欠条，签字、按手印。 　　马会杰看上了于大为修车的技术，想通过利滚利的方式，最后让于大为白给他打一辈子的工。 　　望着于大为几人灰溜溜离开的背影，马会杰手里攥着欠条，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弧度：“想这样一走了之，那岂不是便宜你们了，等着吧，过些天不还钱就在我这儿打一辈子工吧。” 　　马会杰将纸条递给身边鹰钩鼻子的男人：“起子，把欠条放好，过些天别管他还不还得上，都要让他还不上。” 　　“放心吧，老大，这事儿我熟。”起子双手接过纸条，随手塞进了兜里，就算没有纸条，有欠钱的事，就绝对赖不了账。 　　还从来没人敢跟他们马老板欠账不还的。 　　于大为众人安全离开，也全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写欠条的事情，前所发生的一切，也基本都在于大为和侯万山的算计之中。 　　至于欠条，无关痛痒，后期三舅出面都会找补回来的。 　　剩下的时间，便是坐等收网就可以了。 　　坚守小队众人回去以后，之前用来撒网的修理铺和配件店都撤了。 　　房子是短租的，一天二十块钱，所有配件店里的配件盒，都是从齐市配件店唐熊老板那里借来的。 　　卖出去的，提成算于大为自己等人的，卖不出去的原封不动给退回去就行。 　　修理铺的各种工具，都是三舅所在据点的那间修理铺的，如今全都带回去了。 　　坚守小队的任务也就此完成，所有人回到了三舅所在据点。 　　等了两天左右，三舅这边突然收到信儿，马会杰那头已经急了。 　　这几天，他在齐市找了不下七八个师傅，连油城那边的大师傅都请来了，还是修不好那三台压路机。 　　这一刻，众人对于大为的敬佩程度再次拔高，纷纷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于大为却借口说是秘密，搪塞了过去。 　　师傅教徒弟还得留一手呢，尤其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技巧，还是别到处宣扬的好，有损阴德。 　　最终，三舅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带着众人去了包子山那边。 　　还有一些工地的兄弟们，全都放下手头上的活，埋伏在包子山工地各处，如果顺利的话不需要他们出手镇场子。 　　另一边包子山工地所在。 　　马会杰快要被气疯了！这几天他拼了命的派人去找那位姓于师傅，可对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马会杰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是被人给坑了！对方这是明显下了连环套！ 　　三台压路机出事儿的当晚，黄毛三人就逃走了。 　　当时他还只是单纯的以为，是黄毛他们仨给压路机动了手脚。 　　车能正常打火，但好像没知觉了一样，前后根本动不了。 　　马会杰原以为不是啥太大问题，可后面他请过来一个又一个维修大师傅，都修不好压路机，更看不出是什么毛病。 　　这让马会杰感觉到了危机，并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联合之前七台翻斗车发动机全部维修事件，他一瞬间想明白了全部！ 　　动手的不是黄毛三人，他们仨或许只是帮手，真正把他那三台压路机弄坏的，是那个叫于师傅的人！ 　　“该死！”马会杰愤怒中，一拳捶在了方向盘上，喇叭声暴怒的从车里传出，周围手下全都吓得噤若寒蝉。 　　闫大力更惨，此刻正耷拉着脑袋，等待训斥，右边的脸颊肿的跟馒头一样，上面清晰可见五个手指印子。 　　“侯万山……一定是侯万山！这该死的混账东西！”马会杰如今工程耽误的时间比侯万山的时间还长。 　　这还不是关键，三台压路机现在动都不动不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能不能完成工程都两说。 　　“你是在骂我吗？声音太大了，老远我就听见了。”侯万山打着哈欠，带着身后众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侯万山？！是不是你！”马会杰从轿车里冲出来，可想到了什么，他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冷笑的看着对方：“伱可真行啊，为了把我车弄停，你下了不少功夫吧！” 　　“哪里，咱俩彼此彼此。”侯万山丝毫不掩饰嘴角的露出的笑容，“放心，我这次来没什么其他目的，就是单纯的来看你笑话。” 　　马会杰的拳头下意识捏紧了几分，可他不能动手！ 　　形势比人强，自己现今矮了对方一头，想要完成工程，就必须得求着对方，让侯万山把那位于师傅请出来，这样他才能三台压路机才能继续干活，自己也不至于完不成工程。 　　“哟哟哟，几日不见，养气的功夫见涨啊。这脸明明都气的跟猴屁股似的了，却还能忍得住，我侯老三是佩服的。”侯万山绕着马会杰转圈，品头论足，如同在欣赏一件特别搞笑的艺术品。 　　周围马会杰的人在这一刻都要冲上去，却都被马会杰的眼神制止住了。 　　“痛快点吧，什么条件才能把我那三台压路机整好？”马会杰闭上眼睛，压下波动的情绪，再睁开时咬牙切齿的盯着侯万山。 　　“啧啧，马啊，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这么说话，我很受伤啊。”侯万山得了便宜还卖乖，伸手搂住马会杰的肩膀，继续搞对方心态。他要让对方还掉当日自己百倍的痛苦。 　　马会杰打掉了对方的手臂，拳头攥紧又松开，攥紧再松开……他懂对方的意思。 　　目光死死盯着侯万山良久，终于还是妥协了：“只要别太过分，条件随便开，权当是上次对你车队的补偿了。” 　　侯万山收回目光，而后转身看向远处那三台压路机：“这东西应该买回来要不少钱吧，有一百个了吗？” 　　马会杰心里一沉，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我之前被你搞得那么惨，要你五十个不过分吧。”侯万山淡淡一笑，他身高明明比对方矮了半头，身体也很瘦弱，可气势上却在此刻压得对方有些喘不过气。 　　“侯万山，你这个王八蛋！瘪犊子！你怎么不去抢啊！”马会杰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双拳紧握愤怒咆哮。 　　“你在狗叫什么？”侯万山皱着眉头，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他，“我就是在抢啊！” 　　马会杰无语了，这畜生是真TM不要碧莲啊！ 　　“唉，马啊，你小气了，想想你的工程，再想想你那三台压路机……那可是新的。”侯万山双手插进口袋，心平气和的跟对方讲述着利弊。 　　马会杰这一刻动摇了，理智还是站在了上峰，他沉着脸盯着侯万山：“我答应你了，五十万，抓紧把那个姓于的找来吧。” 　　“不急。”侯万山走到马会杰面前，忽然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像是在等待什么。 　　“起子！”马会杰怒喝一声，身旁鹰钩鼻子的男人心领神会，拿出一张欠条递到了马会杰面前。 　　“拿去！这次该把姓于的带过来了吧。”马会杰将于大为的欠条递了过去。 　　侯万山看了一眼，当着对方的面将纸条撕成了碎片：“我什么时候说现在要把带过来了？” 　　“侯万山，你别太过分。”马会杰心里开始抵触，理智在一点点被愤怒所取代。 　　侯万山面对威胁丝毫不惧，反而又朝着马会杰走了一步：“不跟你兜圈子，五十万，再要一台压路机，咱俩的事儿今后一笔勾销，你不惹我，我也不会惹你。” 　　“活儿你也可以放心，后续我跟侯万强重心会放到油城，只要你不去油城作死，咱们以后肯定没太多交集。” 　　说实话，马会杰在一瞬间真的有些心动了，对方开出的条件不能说赚，但肯定不赔。 　　可一想到还要损失一台压路机，他又陷入了犹豫之中。 　　一旁鹰钩鼻子的男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主动凑到马会杰跟前，抬起手在对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马会杰眼睛顿时一亮，随后急忙收敛心神，看向侯万强：“你确定？” 　　侯万山猜到对方应该有什么猫腻在里面，但他看似占据优势，可无形中也在耽误了自己的工程，双方只不过都在吃力不讨好，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而且大为无形中也算参与了进来，如果不妥善解决，今后绝对会成为马会杰的眼中钉。 　　二哥未来的战略发展，是找一个相对有潜力的城市，然后站稳脚跟，最后以此为根据地再徐徐图之。如今正好可以作为谈判筹码来用。 　　侯万山想了想，不论对方耍什么手段自己反正都不亏，终于点点头：“我确定！” 　　“好！今天这么多人见证着呢，我也答应你，五十万，一台压路机。今后我跟你们侯家兄弟的事儿，一笔勾销。”马会杰信誓旦旦的伸出手。 　　侯万山也象征性的伸出手，二人沉默中握了一下手，而后又快速分开。 　　“抓紧把于师傅请过来吧？”马会杰等的不耐烦了。 　　“大为。”侯万山朝身后看了一眼，抬手将于大为拽到了身边，又看向马会杰笑道：“先把赔偿给我们吧？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你！行，我也不在乎多耽误点时间了。”马会杰强烈喘息，最终生生咽下这口气，目光又看向于大为，那杀人般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把对方碎尸万段。 　　只是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规矩还是要讲的！ 　　“你们俩，跟我走！”马会杰瞪了侯万山和于大为一眼，重新坐到了车里。 　　侯万山也没客气，带着于大为直接坐到了后座。 　　三人开车朝着项目部大院而去，把两拨人晾在了原地一脸懵逼。 　　闫大力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人群中黄毛三人，仇恨之心一点也不比马会杰差多少。 　　可他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坏了老板的大事儿，自己可能就不是挨几巴掌那么简单了。 　　“咋整，这家伙眼神要吃人啊。”黄毛紧张开口。 　　“怕什么，有我们呢。”虎子抱着膀目光斜睨，这些天这三人可是没少被他们坚守小队几个人欺负。 　　可欺负归欺负，经过了几天相处，也知道黄毛三人本性不坏，都是讲义气的，再加上年岁小，也就无形中多会照顾一些。 　　“还是虎子哥威武。”黄毛笑嘻嘻的说，身旁两人也紧跟着夸赞。 　　齐大肚子站在前面，回头瞥了一眼嘻嘻哈哈的几人，冷声训斥：“都严肃点，提起精神来。” 　　他实在有些担心，这是马会杰给三哥和于大为做的局，这人既守规矩，又不守规矩，不能不防。 　　对面鹰钩鼻子的男人也在防着对面齐大肚子这群人，侯三爷为人奸诈狡猾，心思深沉至极，他也怕对方还有什么算计，不得不小心应对。 　　就在双方互相提防之际，另一边马会杰带着于大为，来到了工地项目部大院里，车子停在了院墙角落。 　　土砖墙壁的角落里，都是各种木头绊子，树杈子，还有干燥的柴火堆。 　　在旁边是一个用塑料布盖着的巨大钢铁物件，土黄色的外表有一部分从塑料布里裸露出来。 　　马会杰拉开塑料布，一台土黄色的压路机车架子出现在于大为和侯万山眼前。 　　车架子上面全都是尘土和落叶，厚厚的尘土几乎覆盖了车身所有，这辆车架子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于大为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台压路机应该是双钢轮，但如今前后两个钢轮全都不见了，外侧的铁皮倒是盖的很严实，一点也不知道车身里面是什么情况。 　　侯万山看到这台压路机是这个死样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眉头下意识微微皱起。 　　“别说我骗你们，这就是说好了的那台压路机，只不过坏的太严重就报废在这儿好几年了，车身在这儿，钢轮在院子西边的角落放着呢，两位还满意吗？”马会杰嘴角微扬，这下子算是终于找回了点场子。 　　侯万山没有搭话，而是问向身旁于大为：“咋样？” 　　“宝马格的BW系列压路机，双钢轮，双座椅，双方向盘，整车全算上应该能有16吨？不好说，也许更重。但跟马老板的宝马格新款211肯定是没法比的。”于大为摇摇头苦笑：“卖铁吧，应该还能值几钱。” 　　侯万山想了想，也就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一切很顺利，侯万山找了一辆拖板车，把这台宝马格的压路机拉走了，当然赔款的钱自然一分不能少。 　　于大为这边也帮侯万山履行了承诺，将那三台能启动但不能走道的压路机，重新调试了一遍。 　　他调试完之后，就好像失去了双腿的人，重新恢复了知觉，不仅能下地走路了，甚至还能小跑。 　　这一幕看的马会杰双眼冒火，一方面是嫉妒侯万山有这么一个顶尖维修人才，另一方面是恨自己，早知道对方这么厉害，当初就应该直接将对方给扣下！ 　　TMD！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至此，马会杰与侯万山的纷争算告一段落，他们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工地继续赶工期。 　　于大为的任务也彻底结束了，即帮助三舅修好了车队的车，还帮助他狠狠坑了马会杰那王八蛋一波。 　　临走之前，大家在碾子山工地给于大为践行，多日来的相处，周围的兄弟们对于大为越发认可。 　　尤其是黄毛，前坚守小队的人，都隐隐以于大为当做中心的趋势。 　　三舅甚至开玩笑说，如果自己有一天出了意外，自己手底下这群人就都跟你于大为吧，给他们口吃的就行。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哪用得着他，真要是出了意外，那也是二舅带着这群兄弟们继续讨生活，自己永远只是个局外人。 　　翌日回去的时候，三舅让齐大肚子开车送于大为走，除此之外，越野车的后面还跟一个大家伙——那辆宝马格的老式压路机。 　　也是直到此刻，于大为才终于明白，拖板车上面的那台报废的压路机，其实是三舅想送给自己的。 　　三舅也直言，这东西就算是卖铁，也能赚上一笔了，要是能修好的话更好，现如今最不缺的就是修路的活。 　　于大为早些时候有想过弄台二手压路机，但奈何达到一定吨数级别的压路机，比普通挖掘机还贵，也就没想这方面深想。 　　结果没想到三舅给自己这么一个惊喜！不过于大为也犯了难，这家伙报废了这么久，修还真不如卖。 　　直接卖废铁估摸着两万多肯定是有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两万块钱，也非常香了。 　　拖板车的钱是三舅出的，于大为上车的时候，三舅还扔给他一个棕色的小皮包。 　　三舅靠在车门旁，嘴上还不忘调笑：“如今你好歹也是个小老板了，没有个小皮包像什么话，送你一个。” 　　“谢谢三舅！”于大为咧嘴露出两排白牙， 　　“走吧，过段时间我这边忙完了再去看你。”三舅拍拍车身，示意齐大肚子可以开车了。 　　齐大肚子心领神会，踩着油门离开了碾子山工地，朝着绥市的方向开去。 　　路上于大为抚摸着棕色皮包，上面的纹理格子很大，皮子触感光滑，又不过于柔软，是真皮。 　　摸了又摸，于大为终于确定，不仅是真皮，还是鳄鱼皮做的！ 　　鳄鱼包还鼓鼓囊囊的，他好奇之下拉开金黄的锁链，里面竟然有五沓钞票！ 　　五万？！ 　　于大为霎时吓了一跳，自己收了个压路机就已经大赚了，三舅又给自己这么多钱，他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 　　“收着吧。”旁边开车的齐大肚子开口了，“老大让我转告你，这次的事情你出力最多，原本想给你弄台好一点压路机的，没承想临了还被马会杰那王八犊子坑了一把，这点钱权当是补偿了。” 　　“反正五万也不知道够不够维修这台压路机的，多的也不给你，就这些。”齐大肚子扭头朝于大为一笑，“他这么说的。” 　　于大为双手拿着皮包，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139章 于大为的破车卖废铁计划 　　于大为与齐大肚子回到芦河镇上，没有选择回于家屯，而是去了段大哥的废品回收站。 　　他做了两手准备，把压路机放到废品回收站后，拆开里面如果没有维修的价值，于大为就直接把它当作废铁卖掉。 　　这样自己省时省力，还能大赚一笔，段大哥也能借着光小赚一笔。 　　只是当于大为来到段大海废品回收站门前的时候，爬满泛黄铁锈的大门却被一个金黄的锁头锁上了。 　　于大为借着大门上半截竖着的铁栏杆，清晰地看到院子里发生很大的变化。 　　原本西侧各种各样的废品堆，如今全都不见了，只有西墙下面摆满了废旧的铁片，铁管，铁架子等等。 　　靠近屋子的北墙墙角处，还有一些废旧的啤酒瓶子，俗称大绿棒子，一些个快碎成了破布条的旧衣服。 　　东侧墙边，自己的轮挖倒是安静的呆在那里，一段时间没有动过，车窗上肉眼可见的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咋大白天还锁门呢？人呢？”齐大肚子跟在于大为后头走了过来，小眼睛朝大院子里瞥了两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啊。不只是人没了，东西好像也少了很多，反倒是废铁一点没少。”于大为也轻皱起眉头，想不明白这老哥忙什么去了。 　　难不成废品回收站不开了？准备去接手面粉厂了？可好像时间有点对不上吧。 　　“大为？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村里找你了。”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段大哥？你这院子究竟是咋回事呀，这咋少了这么多东西。”于大为回过身，就看见段大海开着一辆小三轮车过来，身后还跟着梁老板的破皮卡。 　　“嘿！我就说这小子到哪都能碰见活，老段，看我说的准不准。”梁老板坐在皮卡里摇下车窗吆喝着，似乎赚了多大的荣誉似的。 　　段大海朝皮卡车里的梁老板撇撇嘴，扭头笑呵呵的看了于大为和齐大肚子一眼：“先进院儿吧，进院儿再说。” 　　“伱这是又弄回来一台压路机？这是要给人维修还是自己的？”段大海拿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向右一拧，“啪”的一声三环锁的锁头顶端瞬间弹开。 　　“现在，算是我自己的。”于大为说。 　　“天呐，震惊到我了呀，不是养车这么赚钱吗？这还不到一年就整三台了？”梁老板跟着进院儿，厚厚的手掌急忙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讲真，我自己也被震惊了一下。”于大为苦笑起来。 　　本以为是一场修车赚钱的买卖，没想到出去一圈赚了个车，顺带还把修理费也赚出来了。 　　但修不修，于大为还得再看。 　　“先把车弄进院子来吧，别让拖车师傅等急了。”段大海见外面拖车师傅没有下来，肯定是在等着走人呢，主动提醒了一下大为：“现在院子空出来了，你想放哪就放哪，哈哈。” 　　“行吧！”于大为咧嘴一笑，随后指挥着拖车师傅将拖板车，倒着开进院子里。 　　弄上车的时候是靠着吊车吊的，如今还得重复这样的工序，毕竟是台报废车，你指着它自己下地走两步，挺难的。 　　好在外面是租赁市场，小吊车，大吊车都能找得到，一辆二十吨的吊车足够用了。 　　吊车先将铁架子吊起来，放在小房子的北侧，挨着轮挖的南边，又把两个钢轮从拖车上吊下来，放在了靠近门口的北墙底下。 　　弄好了一切后，于大为给吊车司机付了钱，大概是考虑到大家都挨着，吊车师傅就要了个人情价四十。 　　齐大肚子见事情已经办妥，便跟于大为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了。 　　于大为特地去小卖部给齐大肚子买了两条烟，留着对方路上抽。 　　齐大肚子笑着收下，临走时，还扔给了拖板司机两盒，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 　　于大为站在门口，有点离别的感伤，齐大肚子对自己一直都很不错，尤其这次出去在外面很照顾自己，这里面有三舅的嘱托，但他也能感受到朋友之间的照顾。 　　还有三舅身边的一些人，虽然说话都很冲，动不动嘴里就吐出几个脏字，有时候张口闭口就是各种泛黄的段子，但不能否认大家都是真性情的人。 　　有话直说，你有能力的话，他们也是真的服你，说啥是啥。 　　只不过有些人注定是生命中过客，于大为收回目光关上了院门。 　　段大海，梁老板，还有于大为三人先后进了屋子。 　　于大为终于倒出时间问出院子的问题。 　　也是在这时段大海才款款道来：“去年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了么，芦河镇南边有个场地便宜往外面卖呢，后来听说修路，对方就把价格涨上去了，结果应该是资金出了点状况，上个月又开始降价，这个月月中的时候更是大跳水，我就想着抄个底。反正价格还是挺合适的。” 　　“原本我就相中他家的院子了，他家那个位置靠近下面各个村子，到时候各个村子收垃圾的到我这儿送的更多，还跟隔壁镇子连着，肯定是有赚头的。”段大海指着这个院子外面，“我现在收的废品越来越多，这个院子虽然也不小，但早晚有装不下的时候。” 　　“所以我合计着想跟你做个买卖。”段大海看向于大为嘴角上扬，“这个院子我想租给你，正好冬天你也可以用来放车，夏天也能在这个院子里修车。租金我可以不要，唯一的要求是一些个废旧钢材我想放在这个院子里，你得帮我看着点。” 　　于大为越听越震惊，最后听到不要租金的时候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院子我可以租，但租金必须给，段大哥你要是这样，这兄弟就没法做了。” 　　“你这小子，这院子我还用着呢，只不过多借用一些地方罢了，别跟你段哥客气。”段大海努力找个由头，表情也严肃了几分。 　　梁老板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我看你们俩也别互相客气了，小于如今也有些家底儿了，你老哥前段时间更是大发横财，但规矩还是要讲一讲的，要我看友情价正常租金减一半，嗯……一年五百？” 　　“我看行！”没等段大海开口，于大为率先封住了对方的话，“哥，五百块钱你要是还不要，这地方说什么我也不租了。” 　　“你们俩呀，唉，行吧。”段大海叹了口气，“一会我把大门口的钥匙给你一把，早在前两天搬家的时候，我就想着去屯子里找你把钥匙给你了。” 　　于大为接过段大海给的金属钥匙，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比自己突然知道压路机是给自己的还要不真实。 　　之前有想过在镇子上租个院子，但后面觉得自家院子也能放得下，便一直犹豫着没有往深了想。 　　不过在镇子里有个大院好处要比在屯子里更多，首先不会引起太多人关注，不然车放在自己家院子里，肯定天天有人来看。 　　其次在镇上保养自己的挖掘机，压路机的话，买配件也会方便很多，镇上的交通方便，找拖车，吊车也容易。 　　租了段大海的院子，对自己来说是最优选择，这院子门外东侧就是租赁市场，闲下来的吊车，拖车都会停在这边。 　　于大为实在没有理由去拒绝。 　　最关键的是，他那颗修车的心又开始活泛了。 　　有了这个院子，他就可以在大门口挂个牌子，弄个特种机械修理铺。（作者语：特种机械维修，是指起压路机、挖掘机、铲车、稳定作业平台等多种设备。） 　　自己忙的时候铺子一关，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修车，门外面的租赁市场简直就是天然的准客户群。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可行，将自己的想法跟两位老哥说出来讨论一下，梁老板与段大海都十分赞同，甚至帮于大为分析起了目前市场行情，镇子里修车大概的价钱。 　　就在这样，开修理铺的事情，于大为准备提上日程。 　　之后就是院子里那台压路机了，于大为带着两人来到院子里，如今没有工具，但他打开前机盖也能看到里面发动机和其他配件的各种情况。 　　上锈只是基操，前后钢轮外侧马达全干碎，震动轮总成也坏了，发动机应该是道依茨的，不过挨着的风扇叶子折了一半。 　　这还是没拆卸的，谁知道各处系统零件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真的不敢想象。 　　“卖了吧。”于大为看着这东西是真的心累，扭头看向段大海，“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这车，目测咋地也得有十七吨了，按照现在六毛八分钱一斤铁来算，两万多肯定是有了。”段大海伸手拍了拍这大家伙，又有些惋惜的开口：“讲真的，这车要是卖废铁我肯定也是跟着能赚一些，但你确定不修一修吗？能搞到这么大的车不容易。” 　　于大为闻言，看着这台压路机再次陷入纠结，真要是修的话，自己好不容易攒点钱，得填进去不少。 第140章 买工具 　　如今加上三舅给的五万，他总共有十万块钱，这倒是让他有了些维修的底气。 　　“反正快入冬了，你也没啥活，不如拆开先看看。”梁老板给出了建设性建议，“等全拆完了，你再算算维修成本，真要是不合适卖了也就卖了。” 　　段大海认可点头：“我觉得行，这个办法稳妥。” 　　“好！那就先这么定。”于大为摸了摸眼前这台压路机，他能够预见到真要修起来，这家伙绝对是属于“败家孩子”那一类的。 　　几人讨论完，段大海把三轮车掉转方向，准备开始继续搬运废品。 　　梁老板同样把皮卡车调转了方向，给段大海帮忙装货。如今屯子里的秋收都结束了，配件也到了淡季，早在两天前他就开始帮着段大海搬家了。 　　于大为也加入进来，本身虎背熊腰，再加上修车出身，力量不容小觑，他一个人搬东西能顶上段大海他们俩加一块。 　　段大海的新废品回收站在芦河镇最南端，距离镇里的面粉厂不远，院子门前有两颗老柳树，直径足足有两米多粗，上面原本密密麻麻的枝条，如今全都不见了，上面都是全新的切口，想来应该是段大海两人嫌弃挡害，给全锯掉了。 　　院子大门朝南，左边就是镇子里的中心延伸出来的老公路，往下走就是到各处村子的土路。 　　院子的地基很高，从院门往下看，一条土路倾斜着向下慢慢朝远处延伸，走进里面，场地很大，差不多半晌地还要多一些，能装下之前的两个院子了。 　　远处北侧三间砖瓦房，旁边还有很多没有拆除的木栅栏，各种粪便还能看见。院子中已经放了很多废品，只不过还没有分区都是随意地摆放着。 　　“怎么样？大不大？”段大海扬着脸，伸手搂住了大为的脖子，像哥哥跟弟弟炫耀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基业。 　　“用我媳妇的话说，是厉害的。”于大为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段大海自豪一笑，大概只有身边两个人，不会嫌弃自己收垃圾的活计。 　　于大为又好奇起来：“这地方原来是干什么？怎么一股子牲口味儿。” 　　“猜对了，这里以前是个养殖场，养牛，养马来着，赔了。”梁老板嘴角带着几分调笑，“咱也不知道养个畜生为啥还能赔。” 　　“你以为简单？”段大海白眼反驳，“畜生才最不好伺候，要是生病更是一个传一个，前几年咱们各个村子里的鸡瘟伱忘啦？” 　　梁老板无言，摇头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卖配件香啊，不用出苦力，倒手就行了。 　　“开整吧，一会请你俩喝点，我好歹也算是个准修理铺老板了。”于大为嘿嘿一笑，抱着一堆衣服朝院子里走。 　　说来也奇怪，自己好像跟修理铺老板干上了，刚卸任，这次又要永久任职了。 　　脑海中响起了那个骑自行车的小孩，他竟然有点不切实际的想，要不把那个小孩带过来给自己未来修理铺开个光啥的。 　　“不对，大为，你想窄了。那么大个院子，咋就是修理铺了呢，应该叫修理厂，你以后就是修理厂于老板了。”梁老板走来伸手拍拍于大为肩膀，眯着眼睛笑笑说。 　　“嗯？还别说，改了个称呼，忽然觉得自己于老板的身份，提升了一大截。”于大为做出一副极其享受的表情，表示很认可。 　　“于老板，以后可得多多照拂啊。” 　　“那必须得呀，咱这么大的修理厂，以后用配件多了去了，你梁老板就是我们厂，今后的战略合作伙伴！” 　　“哎哟！我感谢，我感恩！” 　　“你们两个活宝别闹了，抓紧卸东西，还有好多活等着你们呢。”段大海无语摇头，可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 　　下午早早忙完，三人就去了小酒馆小酌一局，各自聊起了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趁着天还没黑，于大为准备回家了。 　　梁老板特意开上皮卡，在段大海和他的护送下，将于大为安全送到于家屯，随后二人也不做电灯泡，开车洒脱离去。 　　白天段大海在镇子采购的时候，于大为将皮包里的钱存进了存折里，留了一些给小沐雨和媳妇买了些东西。 　　到家了，于大为打开院门，院子里就传来了狗剩子的叫声，紧接着发现是主人，不情不愿的来了个贴贴，转身走了。其他几只狗却兴奋的在于大为脚下打转。 　　“回来了。”韩静凡抱着孩子出来，站在门外房东温柔开口，眼里写满了思念。 　　她头发扎着马尾辫，额前柔顺的斜刘海随风而舞，怀里的孩子看见爸爸，小脸在夕阳的映衬下红红的，张开小小的双手，咿咿呀呀。 　　一家三口斜长的影子慢慢交融，秋风扫过落在地面上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向着远方飘去。 　　一夜无话。 　　隔天于大为先去了老爷子那聊了会儿天，村子里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秋收结束以后，大家都在愁着卖粮食。 　　这些年粮食卖不上价，一家人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最多也只能混个温饱。 　　粮食的价格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些小浮动，老爷子算是比较幸运的，至少目前赶在了高价卖出去的粮食，谁知道过段时间粮食还会不会涨价。 　　于老蔫从书柜里拿出一个泛黄的老日记本，上面详细记录着这些年往来的账目，谁家抬钱了，抬了多少，几里的利，上面的字体横竖有样，笔走如锋。 　　很难相信老爷子年轻时候，写字跟于大为一样歪七扭八，听老爷子说年轻时候被人嘲讽过字写的难看，自那之后，他刻苦练习。 　　没有纸笔，没事的时候就拿树枝子，在土面上划拉。 　　老爷子的字认真来说不成体，跟楷书，行书都没关系，只是横平竖直，看着整齐，干净。 　　“拿出你的记账小本本干啥呀。”于大为盘腿坐在炕上，双手捧着茶缸子滋溜滋溜的喝着茶水。 　　“粮食卖了，咱俩得把钱算算。”老爷子紧皱着眉头，盯着日记本上的字，这样能看的清楚一些。 　　“行了，那点钱留着给弟弟妹妹们买点啥吧。”于大为摆了摆手，韩静凡也在炕上坐着，他并没有藏着掖着。 　　“不行，亲父子明算账。”老爷子拿着笔算了两下，从薄薄一小沓钞票里数出一些，“十八亩地，一共934块钱，数数看对不对。”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把钱顺手给了媳妇：“死犟。” 　　老爷子也不恼，他凡事都讲求个公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又聊了一会天，于大为这才跟老爷子交代自己打算在镇里开个修理铺的想法。 　　说什么修理厂的话，他怕会吓到老爷子，估摸着又得以为自己吹牛呢，再说也没有一个人干活的修理厂。 　　老爷子听说位置是段大海的废旧回收站，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对于大为的选择十分赞同。 　　如果不是顾及父亲的形象，他都要给于大为拍手叫好了。 　　当初第一次去段大海的小院，于老蔫就看出来，他那个地方人少车多，开别的可能不行，但要是开个修理铺，生意绝对会非常好。 　　不过于老蔫又为大儿子犯愁起来，地方好是好，可也不能就于大为一个光杆司令。 　　老爷子刚想开口申请出战，就被于大为严肃的制止了。 　　“别！您老自己现在什么身体不知道吗？腰本身就不好，再说也五十一了，有空去我那待着行，修车可不行。”于大为看向旁边老妈，笑嘻嘻的说，“要是把你累犯病了，我妈还不得打我。” 　　张云芹同时朝于老蔫投去担心的目光：“儿子说得对，你也跟我说过，修车不像别的，该用劲儿的时候必须得用到位，你可别给孩子添乱了。” 　　“行行行。”于老蔫叹了口气，怄气似的起身背着手，离开了屋子。 　　于大为笑笑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个犟爹肯定心里明镜似的，当年老爷子可是修大马力的。 　　配件的重量，丝毫不比挖掘机轻巧，本身就是个干瘦的体格子，要说他当年不是透力去修车，打死于大为也不信。 　　家里休息了一上午，下午于大为开车又去了镇上，好久没有去标段看了看，两台阿克曼两周都没检修。 　　于大为特地买点东西给常主管赔个不是，随后在工地检修时，还遇到了小白。 　　目前已经有标段完工了，小白代表黄总过来视察，后期等十月中旬左右停工时，黄总会亲自过来一趟。 　　于大为跟俩人打过招呼后，又去了趟老日立那，黄蛮跟斧子在一起干活。 　　得知大为哥租了个院子打算开修理厂时，俩人都很兴奋，都说停工以后要去看看。 　　于大为自然答应下来，有了自己的厂子，到时候所有的车冬天都停在厂子里。 　　两辆阿克曼，一辆老日立目前都正常干活，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临走之前，小白还不忘提醒于大为，停工以后去油城给阿克曼做养护。 　　于大为一口答应，也是走了以后他才想起来还欠小白三万块钱来了，早知道应该多准备一份礼物。 　　接下来他又找到梁老板，打算通过梁老板给自己的修理厂弄点维修工具。 　　如今修理厂除了一间空房子，和外面的废旧钢材，就再没其他了。 　　至于工具，院子里倒是有一个自己焊接的三角架子，一个倒链，两根钢丝绳。 　　他需要工具，不需要太多，什么氧气乙炔，电焊机之类的都算了。 　　真要因为养车忙起来，也就没太多时间修车了。 第141章 命中之人 　　一些基本工具就可以，后续如果还有需要再买也来得及。 　　于老蔫曾经把他的工具给了于大为，但于大为是知道的，自己的爹如此爱惜他的工具，若是自己真的霸占了，还是会有些肉疼。 　　况且老爷子的修车手法跟自己不同，在修车的时候很多工具的选择上也有很大差别。 　　比方说自己习惯用梅花扳手去拆卸螺丝，老爷子则是更喜欢用带豁口的板扳子拆卸。 　　所以老爷子的工具箱里板扳子很多，梅花扳子反而很少。 　　每一个修车人都要有适合自己的一套工具，于大为还想像上辈子一样，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工具。 　　如今重生归来，自己的第一套工具，于大为还是想去大城市的工具店好好选选。 　　他准备先去找梁老板，昨天喝酒聊天的时候就听他说这两天要准备去油城一趟，说是要去汽配城见一个配件店的老板。 　　正好，他要去的时候顺带着带上自己，到时候还能搭个顺风车回来。 　　从芦河镇到油城如果坐大巴车的话会很麻烦，开车明明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的，可要是坐大客车，就得从镇上倒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去市里，早晨天还没亮就得起床等车，等到了油城客运枢纽站，可能就已经十一二点了。 　　自己要是坐大客车的话，估摸着一天的时间根本赶不回来。 　　找到梁老板的时候，他人正在段大哥新院子里待着，又一个上午过去，不仅院子一些栅栏没了，连那些个牛粪马粪也都被收拾干净了。 　　屋子里原本就是用来住人的，三间砖瓦房，其中两间都搭了火炕，之前上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如今都被两人收拾干净了，还换上了新的炕席。 　　开门进去的是外屋厨房，灶台摆放在南侧窗户下，隔壁就是另一间房子的火炕，做饭的时候烟道也能传递一些热量，再加上两间房子的火炕都是朝南边的，冬日阳光照射下来，屋子里会自然暖和一些。 　　平日里炕里面多少点柴火，估摸着冬天哪怕是不烧炉子，也能很暖和。 　　不过按照于大为猜测，如今93年这个时候，冬日的温度还很低，炉子还是有必要的，但至少绝对能少烧点煤。 　　让他没想到的是，屋子里除了梁老板和段大哥之外，竟然还有一对母子。 　　中年妇女于大为见过，是段大海的老婆，于大为经常喊她段大嫂，但旁边这个臭小子，当于大为看见的时候可着实震惊的不行。 　　小家伙看见于大为的时候更是激动的脱口而出一句：“大舅哥！” 　　于大为满头黑线。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呆了一呆。 　　于大为仔细打量了下面前这位小胖子，身高一米六几，穿着一件蓝色的半截袖格子衫，脸颊上有一些稀疏的雀斑，对他呲个牙，看起来还是个爱笑的小胖子。 　　可这形象，根本不是小芳喜欢的类型呀。 　　“大舅哥，太巧了，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你。”小胖子光泽有痣的小脸上写满了开心，拉着于大为就坐到了炕上，“你跟我爸认识？你说，这不巧了么不是！” 　　“伱不认识我了吗？我叫段小武啊，中考前在校园门口还见过你呢。”小胖子害怕眼前大舅哥把自己给忘了，努力给对方翻找旧记忆。 　　于大为麻木的神情中，下意识吧唧吧唧嘴，终归是不忍心伤害对方幼小的心灵，只化作淡淡的叹息：“孽缘啊……” 　　他万万没想到，当初在校门口碰见的姓段的孩子，真是段大哥的儿子。 　　“所以，这是咋回事？”梁老板笑么滋儿的看着二人，“这小子看上你哪个妹子了？” 　　“我老妹儿于芳跟他是同班同学。”于大为苦笑，可真不是棒打鸳鸯，不答应这小子。 　　而是小芳有自己的真命天子，估摸着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遇见了吧。 　　那位也是于大为当初送小芳的时候想要见的人，可终归是遗憾没在学校里见到。 　　上辈子听他自己说，当年他很瘦很瘦，家里很穷，穷到为了高中的学费，他爹把家里唯一的老母牛给卖了。 　　当然那人如今与小芳，应该是很纯粹的同学关系，一直到二人考上大学吧。 　　“原来是这样！”段大海端着暖壶走到炕沿边上，“我说你小子在学校明明是个末等生，这怎么一个学期突然拼命学习还考上了县里六中，敢情关结出在这儿了。” 　　段大海拿起茶缸子给于大为倒了杯水：“得谢谢你老妹儿了，要是没有她，这小子哪能考上高中。” 　　“嗯，确实得谢谢大为，还得谢谢大为家的妹子，回头我给芳芳买点东西，大为你给带过去。”站在一旁的妇女右手拎着个女式包，穿的一身光鲜亮丽的呢子大衣，跟旁边的段大海穿着相差格外明显。 　　“嫂子，不用不用！这是你家自己孩子努力的结果，跟我家妹子啥关系都没有。”于大为暗叹，段大嫂为人大方不做作，可谓一的就是太爱显摆了。 　　这或许也跟段大哥的职业有关，俩人从结婚干起收垃圾的活就一直被屯子里的人嘲讽，一路磕磕绊绊的走过来。 　　要说嫂子不是为了刻意报复当年那些个瞧不起她的长舌妇，于大为肯定是不信的，可这种事有些人走的出来，有些人却永远也看不透。 　　真没什么好置气的，活着终归是为了自己舒服而已。 　　段大嫂也是个人精，见于大为如此果决的拒绝，心里大概是知道对方也没有意思撮合这俩孩子。 　　不过她也不恼，这样或许也挺好，还寻思万一小武再为了爱情努力一把，考上了个大学呢。 　　那他们老段家在楚花屯子可是真真正正的扬眉吐气了。 　　段大海跟梁老板，自然也听出了点意思。 　　但小胖子却是个执着的人，拉着于大为的手，满脸渴求：“大舅哥，我为了小芳从年级倒数第一，干倒了三分之二的学生，这才上了六中，如今跟小芳还是一个班级，机会很大，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也得帮我一把呀。” 　　于大为咧嘴苦笑，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热水，而后看着段小武好奇问：“你喜欢我妹子什么呀？” 　　“直率，真诚，有爱心，好，好看……”段小武胖嘟嘟的小脸上有些泛红。 　　身旁的几位大人嘴角裂开的弧度更大了些，如今这孩子十五，纯纯的小胖墩模样，本以为会是个懦弱的性子，没想到这么敢说。 　　“好眼光！”于大为给段小武竖起了大拇指，毕竟遗传了老于家浓眉大眼的基因，他这几个妹子都长得不赖，也没有遗传老于家男性肩宽的特点，反而有点像自家母亲年轻时的身材，不胖不瘦浑身匀称。 　　于大为跟小胖墩短暂接触，倒是有些喜欢这小子的性格了，爱笑，乐天派，勇敢，会害羞但不胆怯。 　　只可惜，非是良人，有缘无份。 　　“这么说！”小胖墩激动起来。 　　“也罢，给你指条明路吧。”于大为还是不想这么好的小胖子陷得太深，舔狗终会一无所有的。 　　“大舅哥，您说，小子我洗耳恭听。”段小武夺过自家老爹手里的暖壶，拔出瓶塞，又给于大为续上点热水。 　　于大为喝了口水：“及时止损吧，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妹子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啊？”段小武灿烂的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不见，眼神里的光暗淡了些，表情写满了失落：“那，那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于大为仰起脑袋，捧着茶缸子回忆了下：“有些黑，有些瘦，学习很好，沉默寡言，生活特别节俭，很温柔，很有担当与责任，也很有能力……大概是这样的。” 　　段小武瘪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那我知道了，我出去玩了。” 　　随后众人，便看见段小武一个人在大院子里，捡起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 　　背影看上去确实有些落寞。 　　“唉，这小子这么点竟然懂爱情，看得我都有点不忍心了。”梁老板一手拄在炕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大为，你刚说的是真的吗？这俩人真没啥可能？” 　　“其实你们两家要是能嘎成亲家，那也属于亲上加亲了。”梁老板又补充道。 　　“真是对不住哥和嫂子，在老妹儿的事情上，我还真没说谎。”于大为放下茶杯摊了摊手，叹息一下，“我有一次回家正好偷听到老妹跟二妹聊起过，这孩子其实有喜欢的人。” 　　于大为撒下一个善意的谎言，不论是对老妹儿，还是对满心期盼的小武跟大家都好。 　　接下来于大为将自己想去油城买工具的事情，跟梁老板说了一声，时间对方来定就行。 　　路上能有个伴，梁老板自然很乐意。 　　段大海忽然开口也要去油城，还需要于大为帮一点小忙，如今院子拾掇的差不多了，他准备给院子整一台二手小挖掘机。 　　就想让于大为去油城帮忙给看看去，如果能有捡漏的更好，没有的话再碰一碰也不打紧。 　　今儿要不是于大为提出来也要去油城，段大海根本没想这么急着去找挖掘机。 第142章 油城的磕头机 　　三人一拍即合，时间定在了明天。 　　于大为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就准备回屯子里陪老婆孩子了。出门时大家送他到院子里，又寒暄了几句。 　　“大为，修理厂啥时候开场，可别忘了请嫂子我过去，到时候嫂子给你包个大红包。”段大嫂挎着包脸上带笑。 　　“嫂子客气了，啥开不开业的，修理铺就我一个人，没有那些个规矩，等我看哪天好，请几个朋友简单吃个饭就行了。”于大为真是这么想的，牌匾一支，就是开业了。 　　“那可不行，凡事都要有程序，黄道吉日要选，炮仗也要放，当然我们的红包也不能少。”梁老板接过话头，他开店铺这些年，对这些东西还是非常上心的。 　　“听见了吗？老梁都这么说了，你就照办吧，不然以后人家可就不给你供件儿了。”段大海咧嘴一笑打趣道。 　　于大为没再反驳，到时候再看吧，不过就是买几挂鞭的事儿。 　　就在他打算开着四轮车离开的时候，不远处段小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事，兴冲冲的跑过来看着于大为：“大舅哥，伱会修车是吗？我不念书了，拜你为师行不行？” 　　小孩子的想法很单纯，我想办法跟你关系好了，那你还不帮我撮合撮合？ 　　于大为双指点在了段小武微微有些天坑的额头上：“你呀，还是好好的读书吧，读书的意义要远大于跟我修老破车。” 　　于大为说完转身便走了，留下了目送的众人，以及满脸倔强的小男孩。 　　梁老板站在一旁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应该是跟于大为飙上了，碰不到还好，若是碰到了说不得还得提拜师的事儿。 　　“爸，我大舅哥是修啥车的？”小胖子开口询问，想着知道对方修什么车了，就去找别的修车师傅先学学，自己有技术了对方还看不上自己？ 　　段大海有些无奈，略作思量还是打算封死孩子拜师的想法：“你于叔他是专门修特种机械的。” 　　“特，特什么？”段小武懵了。 　　“特种机械，你可以理解成修进口挖掘机，压路机，装载机这些。”段大海低头看向儿子。 　　段小武肥胖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双眼中都是对于大为的崇拜之情。 　　进口的挖掘机！原来小芳他大哥这么厉害！也怪不得，对方不会收自己。 　　段小武低下头思索，看来想要拜大舅哥为师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己得多做几手准备，好让对方收自己为徒。 　　他已经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学生，而且明天就要开学了。 　　另一边于大为回到屯子，收拾了一下家里的鸡架，鸭架，猪圈。 　　定期清理粪便属于日常工作，于大为在的时候就会帮着韩静凡弄干净。 　　晚上也是于大为做的饭，并且交代了一下去油城的事情。 　　韩静凡的对大城市似乎不太感冒，没有村子里其他妇女那样，对大城市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于大为既惊讶对方在性格上与上辈子的不同，又感叹如今韩静凡理性和自我。 　　其实两个人相处相互交融也没错，但有些边界感会更好，不用谁为谁而活，都在有价值的活着。 　　他听韩静凡说最近在写东西，于大为觉得这样就很好，他负责赚钱养家，媳妇儿负责陪孩子写写画画。 　　吃过了晚饭，于大为趁着天还没黑，又给水缸里蓄满了水。 　　屯子里大多数人家还是会在厨房外屋弄个水缸的，井里的水不是个顶个的像老爷子家那样都是特别干净的。 　　有些水里自带着很多泥沙，有水缸的话，水和泥沙会分开，泥沙会自动沉淀。 　　孩子跟大人喝水做饭的时候就没什么顾忌了，哪怕是用瓢直接蒯着喝也不会拉肚子。 　　于大为家的水缸不大，只有他半截腰那么高，两桶不到就满了，他特意又把铁桶里的水注满。 　　弄好了水，于大为说收拾了衣服，全都蒸好了以后，还不忘从搭毛巾的铁丝上，把大大爷的那个锡酒葫芦取下了，微微喝那么一丢丢。 　　最后上床睡觉。 　　喝酒不是好事，但每天少喝点还是可以的，况且这酒开始虽然辣，但后面确实好喝，只要他在家每晚睡觉前都会来一小口。 　　第二天于大为早早开着四轮车去了镇上，来到段大海家新废品回收站以后，三人开着梁老板的破皮卡，一路向西出发，直奔油城。 　　油城又叫百湖之城，主要是因为周围其他城市都不是洼地，唯有油城，整个城市就是一片天然的洼地，如果雨量足够大，甚至整个城市都能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 　　当然目前甚至未来去看，都是不会存在这样的事情的。 　　但天然的洼地，造就了很多自然而形成的湖泊，每一个湖泊的大小面积不一样，有些湖泊在未来被人们改成了人工湖，或者是环湖公园，还有一些距离比较便宜，没有什么价值的就变成了臭水泡子。 　　所以百湖之城还有一个特点，在夏日的时候，蚊子特别的多，尤其是偏僻一点的地方更是。 　　三人开车一路聊着天兜着风，先是离开绥市，然后经过达城，很快就到了油城。 　　三人里面梁老板是来油城次数最多的，不论是各个区还是县基本上都是门清。 　　这跟他当年来这边讨生活有关，后期大概也明白这么干不是个事儿，便又回到了老家开了个配件店。 　　最后赚了些钱，把爹妈一起从河善村接到了镇子上安享晚年，自己则是每天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城市的建筑跟农村的最大的不同，就是有楼房，一栋栋大楼看着比自家养了十好几年的大树还高，公路两旁还有各种压油的磕头机。 　　黄色的外形，脑袋像个驴脑袋，俗称驴头，驴头上有一根黑色的线下面捆绑着一根银白色的钢管，身后是电动机变速箱。 　　这东西上辈子在油城的时候于大为也修过，所以工作原理门清。 　　工作时，电动机的转动经变速箱、曲柄连杆机构变成驴头的上下运动，驴头经光杆、抽油杆带动井下抽油泵的柱塞作上下运动，从而不断地把井中的原油抽出井筒。 　　听起来很复杂，其实就可以理解成，只要磕头就给油。 　　磕头机是油城的一大特色，不过目前数量不多。油城这片油田，曾经还有一个关于铁人精神的故事。 　　时间过去很久了，但于大为也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每天看儿子跟自己叨咕要有铁人精神。 　　“到了！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那家工具店。” 　　三人来到萨区，一路往北走，穿过一条公路，会看见远处有一片正在开发的人工湖，对面是主区街道，各种各样的门帘外来来往往很多人走过路过。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哈，你们看看这人流，可真不少啊。”段大海周围其他的城市虽然去过，但还从来没来过油城。 　　感觉油城的繁华程度，比哈市也差不了太多。 　　“老段，收起你那农村进城的模样，咱是来买东西的，多少得端着点，不然容易被坑。”梁老板把车停在马路牙子上，拔下钥匙看向段大海。 　　“咋啦，农村的咋了，那也不能一看是外地人就往死里坑吧？”段大海明显不相信。 　　于大为知道现在城里人开店铺的尿性，不过也没有太在意，开店铺就跟做人一样，有好有赖。 　　他相信梁老板不会坑自己，带自己来一家黑心工具店。 　　只不过，估摸着他跟店里的老板可能认识，害怕丢了面子。 　　“平常心就行，真要是卖的贵了，咱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就是了。”于大为说完也跟着下了车。 　　三人来到大门口，门外的有三节台阶，走上去以后是一个类似供销社的木质玻璃门，透过外面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的白色墙壁上，摆了好多各式各样的工具。 　　除此之外地上有两排架子，架子上也有很多，只是因为玻璃的关系看不太清楚。 　　“老梁，这地方你来过吗？”段老板抬头看了一眼牌匾，红色的大字直接贴在了上面的墙壁上。 　　凌达工具店 　　一共五个大字，这么门头好像除了五个字之外就再没其他的了，看着太过别扭。 　　段大海感觉都没有镇子里，他定制的彩钢条的门头牌匾好看。 　　“来过，之前进货的时候，听说这哥们有一些配件渠道，就过来看看。”梁老板仿佛触及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有些难看说：“这家店的老板可拽了，嘴里叼个烟牛气哄哄的，当时没聊两句我就走了。” 　　“不过不得不说，他家的工具我认识的配件店老板都说好用，能经得住使，要不是他家东西靠谱，我才懒得过来呢。”梁老板说话的时候眼睛瞥了门里面一眼，像是在发泄情绪一般。 　　于大为苦笑，敢情你这次这么严肃，这么端着，是为了找场子来了。 　　“有人吗？”梁老板开门进去，目光居高临下扫视店里的一切。 　　“瞎吗？顶着你的狗眼睛往哪看呢？”左侧红木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嘴里叼着烟，手里摆弄着一副扑克。 第143章 进口工具刃系列 　　第143章 进口工具·刃系列 　　梁老板呼吸一滞，仿佛心口被人压了一块石头，扭头目光盯着对方，有心想骂他两句吧，还得买对方的东西，真是快憋屈死了。 　　“买啥工具？”男人并没有抬头，手里的扑克两个一对，分成四组挨个对照着铺开，分别对应着酒、喜、财、气四个方向。 　　门口三人一看便知道对方摆的是什么，此摆法名为八门。 　　将扑克洗开以后，分别对应着八个方向，然后依次排开，后续如果不开哪个门，在玄学上可能近期就不要去那个方向。 　　然后用成对的牌就开始摆酒喜财气，如果酒的那一组有两对二出现，就代表最近有二分的酒缘，说不定有人会请自己喝酒。 　　有7分喜，和7分财，那是最好的，近期一定会有喜事和财运。 　　于大为扫了一眼，眼前这个男人有六分喜，八分的财，酒和气两组并没有开花，没有分。 　　“您这有修车用的工具吗？”段大海开口，语气跟神态和梁老板不一样，平日里什么样子，在这也就什么样子，朴实无华，十分真诚。 　　男人本想再开口怼一下，可抬头看见对方的神态和语气，也就收回了想法。 　　他林凌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要是另外两个人也跟着胖子似的，他根本不会抬头看一眼，直接把这三人给卷出去。 　　“呼。”烟气从他口中呼出，林凌歪着身子，伸手将嘴里的烟头按灭在半截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里，“整个屋全是。” 　　他抬头看向三人：“我这可不是五金店，是正儿八经的工具店，修车的工具要是都没有，我拿什么吃饭？” 　　于大为皱起了眉头，确实如对方所说，不只是现在，未来也是，买什么工具的话，一般都会去五金店。 　　真正的工具店很少，和配件店不一样，纯纯的工具店想要开下去，品类太过于单一不行，在未来很多开工具店的，会带上五金。 　　螺丝、方管、三角带、角铁、墙壁开关等等，门头上会写着某某五金工具店。 　　眼前这个屋子里，大多都是修农机，汽车，工程机械的工具，地上也有柴油发电机，电焊机，北墙后面，还有氧气乙炔的罐子，这对于一个工具店来说，品种已经算是非常单一了。 　　于大为脑子里想起了上辈子听说的一个店，好像也是专门卖工具的，老板名字叫林凌。 　　据说这人非常痴迷于各种机械维修工具，后来可能是背后有大佬注资，在北方弄了个厂子，专门生产各种工具设备。 　　在当时修理界也曾经引起过不小的轰动，只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梦想跟现实之间差距还是很大，最终于大为再没听说过对方制造出什么工具，能成功在市场上亮过相。 　　反正这个事情是不了了之了，等于大为多年后回到油城访友时听说，那位当年意气风发的林老板，后来因为债务问题闹了个身败名裂，厂子赔的一干二净。 　　毕竟当年油城大大小小的五金工具店，多是从对方这里进货，还有那些个维修的师傅们，也经常来这里买工具。 　　对林老板还是印象颇深的，所以当对方如此落寞散场，搞修理的都不免有些唏嘘。 　　于大为定睛又打量了对方几眼，心里有几分怀疑，不知道是不是他。 　　“修啥车？”林凌起身朝着左侧的货架子里走，问起时回头看了三人一眼。 　　梁老板跟段大海此刻都没再吱声，毕竟是大为买工具，他俩只是陪同罢了。 　　“工程机械，挖掘机，推土机之类的。”于大为开口。 　　林凌眉头忽然皱起，眼睛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下三人：“你们都是修理师傅？” 　　梁老板敏锐感觉到这位工具店老板心有好奇，急忙搭上话茬，指着身边的大为兄弟：“我们俩不是，他才是，而且主修进口车型，什么日立呀，小松啊，小松……还有什么来着兄弟。” 　　“沃尔沃。”于大为苦笑，这老梁可真是孩子气。 　　“对，沃尔沃。”梁老板还想说两个吓吓对方，扭头看向于大为悄声问：“还有吗？” 　　“算了，说那么多也没用，咱们只是来买工具的。”于大为看出了梁老板的心思，适当的提醒对方一下。 　　梁老板也是个知进退的性子，见好就收，此刻再看这位工具店老板，脸上难得露出自豪的笑容。 　　毕竟他有一个能修进口机械的好兄弟。 　　林老板看向于大为的目光先是好奇，随后是诧异，最后是怀疑。 　　无他，就算是会修，也不是老师傅，估摸着可能就是个雏儿。 　　“老板，你这儿梅花扳手在哪，我想看看。”于大为果断跳过刚才修车的话题，开口询问工具的事情。 　　“这边。”林凌带着于大为等人来到最后一排，指着墙上的展示工具，“有锻钢打造的，也有铸铁打造的，铸铁的相对便宜一些，8到24的型号，再往大了就得单买了。你一个修大车的，不能只买梅花工具吧？” 　　于大为摇摇头：“开口扳手，梅花扳手各来一套，六角的套筒扳手来一套，有棘轮的最好，没有棘轮的也无所谓。” 　　开口扳手就是豁口扳手，这种扳手也叫做呆扳手和死扳手，主要是因为它的开口是固定的，拧动的时候也比较费劲。 　　但这种开口扳手是修理工具当中的老祖宗，为什么于老蔫习惯用这种扳手，因为在当年的时候，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扳手选择。 　　开口扳手的头和尾两处是相反方向开的，一般型号从4到75都有，但太大和太小的不好成套去买，6-32型号一套算是最全的。 　　梅花扳手也是一样，只不过两头变成了外侧圆形里面是内12角，维修起来用的力相对来说比开口扳手要轻松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于大为会喜欢用梅花扳手的原因之一。 　　“棘轮？啥是棘轮？”梁老板好奇的站在于大为身边询问。 　　林凌不屑一笑，随后从架子上抽出一个塑料箱子，打开以后，里面全都是套头，每一个漆黑如墨，最中间摆放着的是个连接杆，下方是一个头部微圆有黑色的凸起，下方是延伸出来的手柄，最尾端用胶皮包裹着。 　　“棘轮配合着套筒使用，效果比单杆要好很多。”于大为蹲下身抚摸着套头和棘轮，又拿出来垫了垫，这个质量相当一般。 　　他上辈子随便一套棘轮都能吊打这个。 　　林凌眼睛微眯，只需要对方两个动作就能看的出来，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个会挑工具的。 　　心中不禁再次泛起了嘀咕，这小子维修进口车的技术到底怎么样。 　　“伱修过多少台挖掘机呀？”林凌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紫葡萄（烟），抽出几根先递给了于大为。 　　“不会，谢谢。”于大为婉拒，起身回应：“三五台肯定是有了。” 　　于大为其实说的保守了，自打回来到现在，除了自己的挖掘机，废品回收站外面也修了好几台，二舅当初还给他找过两台，自己如今又保养这两台，最起码得六七台了。 　　只是自己是来买工具的，于他而言跟老板吹牛逼也没啥意思，对方又不能给自己打折。 　　林凌将烟递给了梁老板跟段大海，火柴盒拿出来，火柴顺着火柴盒外侧的砂纸点燃。 　　三人借着一根火柴，快速完成了点烟的过程，临了火柴在林凌最后一点被他扔在了地上，慢慢化为灰烬。 　　这位工具店林老板身体靠在架子上，仔细打量着于大为，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走到架子后面，从上方木板吊起来的阁楼里，拿出一套灰色工具箱，上面被塑料纸完全包裹住，一行奇奇怪怪的文字，没一个人是认识的。 　　林老板也不客气蹲下来，直接撕开外包装，按开左右两边卡扣：“这套维修工具可以说是我的镇店之宝，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 　　“欧德进口的。我这一共只有三套，被南方的一个修理大师傅订走了一套，还有一套被喜欢维修工具的哥们高价卖走了，现在剩下这最后一套。”林凌一边叼着烟，一边打开工具箱。 　　里面一共26件扳手整齐的摆放在里面，扳手主体是银色抛光，上方是开口扳手的形状，下方是梅花扳手的形状，中间刻着一串看不懂的文字，可能是德文。 　　“我问过上面写的是啥，他们说翻译过来的名字叫做‘刃’，刀刃的刃。”林凌起身朝角落里弹了一下烟灰。 　　当于大为看见这套工具的第一眼就彻底相中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太清楚，刃系列工具当年在欧德时候的地位了。 　　相当于工具里的钉子户，不仅用了当年欧德最顶级的合金钢材，而且为了追求工艺极致，还采用了最费力的锻造技术，可以说当年这套工具完全就是个赔本工具，简直就是卖多少翻倍赔多少。 　　虽然叫刃系列，但这个刃系列里面工具只有这一批，之后欧德酒再也没有生产过，于大为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孤品。 第144章 条件，帮我修个车 　　如果不是他这里只有一套了，他还想买，有多少买多少，未来修理界曾经把这套工具炒到了五万，甚至有些个爱好收藏工具的大佬出价到十万。 　　绝对是工具界里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行吗？”林凌虽然是在问于大为，可语气里满是自傲，无他，这工具绝对是修理界的扛把子，谁见了都得流口水。 　　他玩了这么多年的工具，这套工具是他为数不多推崇至极的一套。 　　“大哥，我能试试吗？”于大为扭头看向林凌。 　　“随便试。”林渡大方的伸出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于大为拿出两个32和24的扳手，下意识的舔了舔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满眼都是兴奋。 　　传说当中这套扳手采用了防爆技术，理论上来说，两个扳手不论如何摩擦相撞，都不会产生火花。 　　再有于大为也想看看这套天花板级别的扳手，硬度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只见在几人的注视之下，于大为将二十四型号的扳手，横在自己胸前，举起三十六号扳手猛然朝下，来了一记大力沉。 　　“叮！”一声强烈的金属撞击声，响彻整个工具店。 　　梁老板跟段大海全都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一瞬间他们俩还以为这工具要是这么试，肯定是要断掉的，再不济也得火花四溅。 　　毕竟于大为这块头子，再加上本身强横的力量，这种钢体材质的，不干碎它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两个人不知道的是，刃系列工具采用的是合金钢，硬度只是一部分。 　　于大为低头盯着手上的两个工具，眼睛大放光彩，上边刚才用力敲击的地方，根本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伸手抚摸之下，如镜子般光滑，不仅如此，传说当中的防爆功能也是存在的，自己刚才用了多大力道自己最清楚，一点火花都没有。 　　这对于修车而言也是一种安全的保障，工具如果不小心掉了，和某个零件擦出火花，旁边再有汽油之类的，很可能会被点着，虽然几率很小很小。 　　“怎么样？”林凌淡然自若，因为他知道这套工具的真正价值，别说互相撞击，就算是拿大锤用力砸，它也能承受得住。 　　“多少钱？”于大为想要，很想很想的那种。 　　林凌沉默中伸出了两根手指，左手还不忘对着嘴吸一口烟。 　　“两百？两千？！”梁老板自己说两千的时候对方才点头，这下可吓坏他了，指着灰色工具盒里的工具就是一顿臭骂，“这什么破工具，你要两千！你怎么不去抢啊你！” 　　“抢不抢不是伱说了算的。”林凌看向于大为，“小兄弟，你就说值不值？” 　　于大为沉默了，要是放在未来的话肯定值，但是现在，说值也值，说不值也不值。 　　他现在犹豫的是两千块钱把这套工具买回家，爹跟媳妇儿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骂他败家子。 　　总不能说两百买的吧，老爷子肯定第一个不信。 　　两千块钱，一家三口种一年的地都没有收这么多钱。 　　“这样吧，我跟你做笔交易，你帮我办件事。”林凌见对方犹豫，便在当下这个合适的时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事情办成了，这套工具我免费送你，没成的话，买不买也随你。” 　　于大为神情严肃起来，看向对方有些警惕：“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当年就是有个人忽悠自己，说给自己修理费多少多少，只要去个地方就行，然后自己去了之后被人软禁了，车修不好不能走。 　　后来他是从厕所里翻墙逃出去的，还把手机抵在那里了，真的是心酸凄苦。 　　所以后来碰见做交易的，他都是慎而又慎，也不会什么车都修，甚至不论走到哪，车里都会放着两根撬棍，用来防身。 　　“不用紧张，帮我看个车。”林凌淡淡开口。 　　还不紧张？我快紧张死了！于大为差点没扭头就走。 　　然后他马上瞥见了身边的段大哥和梁老板，心里又有了些底气。 　　如今的自己好像也不算单打独斗了。 　　段大海看出于大为的紧张与犹豫，但转念一想只是看个车而已，就算修不好也无所谓，里外里都不亏。 　　“什么车？”于大为问。 　　“挖掘机，高温。”林凌叹了口气，带着众人来到红木桌子旁边坐下，“这事儿在油城不是啥秘密，油城张百万弄了台车，起初干活好好地，可下半年一直高温，怎么整都不行。” 　　“前两个月已经开始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悬赏了，谁要是能治好这台挖掘机高温问题，给三千块钱。” 　　梁老板坐在旁边，搭眼就看出对方在撒谎，眼中带着调笑意味：“不止吧？” 　　“咳，五千。”林凌也是无语了，这胖子有点东西呀，看来也是个做买卖的。 　　隐约间他记起来，这家伙好像之前来过自己这里，打听什么来着。 　　他瞥了梁老板一眼，而后看向于大为：“兄弟贵姓？” 　　“于。” 　　“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人我给你引荐，成了东西归你，钱归我。”林凌将第二根烟头捻在烟灰缸里，扭头再次看向于大为，“事后我再送你两套工具，一套套筒棘轮，一套重型扳手。” 　　“高过刚才套筒品质的。” 　　“没问题！”林凌一口答应，“那，走着？” 　　于大为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段大海跟梁老板，这两人可都是有自己的事的，他怕耽误了他们。 　　“我们俩没事，正好跟着看看热闹。”梁老板拍了一下老段，开口笑嘻嘻的回答。 　　“是，大为，没有你我也看不了车，就先可你这边来吧。”段大海也回应着。 　　于大为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我出门没带工具。” 　　“放心，我一个工具店还能缺了你的工具？”林凌白了他一眼，感觉对方在埋汰自己，“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你们仨在门前等我，我去后院把车开出来。” 　　于大为三人就这样被赶出了门外，而后门里面传来了锁链子锁门的声音。 　　“大为挖掘机高温很难搞吗？”梁老板见都是自己人了，也就问出了心中疑惑。 　　“也难搞也不难搞，一般的高温是水箱和风扇有问题，但如果发动机持续高温，就会很操蛋了。”于大为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油城这边大师傅们的技术他还是略知一二的，可以说玩机械的，都绕不开油城，但这边的大师傅们都束手无策，于大为对自己的技术也有些担心。 　　“唉呀，别想那么多了，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段大海拍拍于大为的肩膀，而后半开玩笑的说，“到时候真要是修不好，看看对方卖不卖铁啥的，要是能修的话，正好能问问对方卖不卖车？” 　　“好家伙呀，老段，你啥时候这么鸡贼了，咱们仨去这一趟你是最不亏的。”段大海翻了个白眼，这是不是叫出门捡便宜呢。 　　便在这时，一辆绿色的皮卡停在了店铺门口，车窗摇下来，林凌叼着烟看向三人，头一甩冷淡开口：“上车。” 　　三人也不再废话，各自坐进了车里。 　　很快车子穿过了萨区，直奔荒草甸子所在，在建的人工湖旁边有一处被开发出来的土地，周围荒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碎石料和不知从哪里运过来的黄泥土。 　　一辆辆工程车都停在这边，有些是已经停工的车，等待着老板和拖板车将其运走，有些则是短暂休息停工，马上就又投入到人工湖的建造当中。 　　林凌来的时候就已经用电话联系了张百万，想来对方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那台就是。”林凌指着远处一辆天蓝色的挖掘机，旁边还有不少人，有些直接穿着修理服站在机盖子上面，有些则是对车子品头论足。 　　“那些都是来维修的师父，现在这里都快成景点了，每天都有几个修理师傅没事过来转转，琢磨着怎么修，真要是修好了肯定能大赚一笔。”林凌回头对三人解释说。 　　梁老板见远处足有十来个大师傅都在那琢磨，原本对自家兄弟修理技术自信满满的他，忽然有些发虚了，忍不住对于大为悄声询问：“你有把握吗？” 　　于大为摇摇头：“得先看看，最好是车起着了之后，温度上来了，我才能判断出个大概，不然光这么看着肯定不行。” 　　“这些个现在看车的师傅们，有一半都是外行，应该是凑热闹的居多，还有一些可能是开车的司机，没啥事就往这儿转转的。”于大为又补充了一句。 　　段大海看了远处蓝色的挖掘机，不算很大，但跟于大为的轮挖比，肯定比他的大一些：“大为，这车是啥牌子的，我看人家的车不是黄色就是红色的挖掘机，它咋是个蓝色呢？” 　　“神钢，也是小日子的，应该是国外进口回来的。”于大为眉头紧皱，“如今神钢在国内还没有代理分公司，真要是大修的话，估计还没地方买配件呢。” 　　段大海和梁老板此刻也都听出来了，这台挖掘机在维修上确实有难度。 第145章 再见恩人，张双喜 　　三人正在交流之际，远处开过来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头前有三个菱形的标合在一起，车身看起来跟正常七座面包车要短上不少，停到几人面前的时候，一股子汽油味扑面而来。 　　“林老板，最近怎么总见不着你呢，又发什么大财呢？”车上主驾下来一位年岁约莫四十左右岁的人。 　　他肌肤是小麦色，没有过于黝黑，但也不白，脸上是饱经风霜的坑坑洼洼，穿着一件深红色的短袖，外面穿着米白色涤纶外套。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两个人都岁数不小，衣着很干净，只不过手里都拎着个小工具箱。 　　其中一位的工具箱是木质的，很老旧，左右两边绑着麻绳宽带挎在肩膀上。 　　“我可不是你张百万，不是发财的人，不做发财的梦。”林凌摆摆手，目光扫过张百万后头的两人，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但他刚说的话跟看见这俩人没什么关系，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林凌这人说话特别冲，做事情也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张百万自然也清楚对方的脾性，毕竟人家是油城子女，父母都是高管，要不是天生喜欢工具，应该也不会跳进这个行业里来。 　　跟他这种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不一样，哪怕如今被人叫什么“张百万”，也从来都是低调做人，低调做事。 　　“你是巧了，伱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刚去接了两个朋友过来帮我看车，多个朋友或许我这车就能多一分修好的希望。”张百万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长白山，给周围几人挨个递了一下，“这三位都是大师傅？” 　　段大海接过烟摇摇头，看向于大为：“这位才是，我俩只是过来凑热闹的。” 　　张百万看了于大为一眼，朝对方点头一笑，将烟递了过去：“辛苦。” 　　“不会，谢谢。”于大为婉拒，脸上同样回以微笑。 　　有时候你会发现命运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原本会见到的人，终是还会见到。 　　张百万，原名张双喜，油城五区四县里的康县人士，有一个姑娘，比自己小个十几岁，后来去了连城定居，结婚生子。 　　如果说于大为上一辈子有什么要感激的人，那一定是张哥，这位平日里低调过分，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人。 　　两人上辈子是在二舅的万强集团，自己那时候在大车队当修理师傅，而张哥则是给万强集团提供配件的。 　　自己第一次在油城落难，是因为租房子，房子在301国道旁边，结果因为那地方被石油公司看上了，要开个加油站。 　　房东收了不少的钱，也不在乎租客的想法，把于大为连带着旁边几家租客全赶跑了。 　　于大为的人生开的第一间修理铺，因此夭折。 　　到如今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个寒冷的夜晚，外面雪花纷飞，他手里拿着退回的四百块房租费，身上还背负着外债，站在门口的301官道上，人生前所未有的茫然。 　　那时候大儿子转学到了油城念三年级，在那所新区都风小学念书，也因为这所小学，让原本阳光开朗的大儿子，变得内向自卑。 　　他明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是深深的无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儿子走出来。 　　也是在那个时候，自己跟媳妇吵架，怀孕了小儿子的韩静凡，一气之下坐客车回了老屯。 　　人生的所有不顺遂好像都赶到一起了。 　　那晚他破天荒骑着自行车，在冬日漫漫的雪花下，带着大儿子去了饭店，吃了顿热乎乎的火锅，也是破天荒要了一小杯二锅头，更是吃着吃着破天荒的在儿子面前哭了。 　　大儿子伸出小手给他擦着眼泪，明明在学校受了很多委屈，还努力灿烂的笑着安慰爸爸。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顿火锅花了五十四块五。 　　好在，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拿着三百块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活的他，碰到了张哥。 　　张哥了解了他的遭遇后，二话没说把万宝小区的一套商服（上下两层）租给了他于大为。 　　租金也没要，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空着也是空着，先住着吧。” 　　这是于大为第一次感觉到漆黑的世界里，有一束光照在了自己身上。 　　后来他又开了修理铺，按照周围邻居租金的价格，每年给张哥两万，不过对方却只收了一万。 　　那一年是2004年，冬。 　　第二次，张哥帮自己，是两年后自己老妈去世。当时自己换了个新地方，赚的钱都还债了，手头没有钱了，妈还在病床上急需抢救费用。 　　还是张哥，听到消息后开车到他家给了他一万块钱，让他抓紧回家看看老妈去。 　　于大为上辈子整个一生没有感激过谁，但唯独张双喜，是他两世都不会忘记的恩人。 　　大儿子上初中了，张哥把给自家姑娘当年买的电脑送给他于沐雨了，让他好好学习。 　　每年年冬的时候，都会给大儿子买一套衣服送过来。 　　当年看不出来，以如今的阅历，于大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张哥很喜欢自家大儿子于沐雨，或者说更多的是心疼吧。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走马灯一样，在于大为脑子里闪过。 　　再见恩人，他怎么能激动，只是成年人的世界，一切情绪都会埋在心底，从不轻易表露出来。 　　“大为，大为？”梁老板站在于大为身旁，悄悄叫了他好几声。 　　“嗯？”于大为这才晃过神来，扭头看向梁老板，“咋滴啦？” 　　“你发什么呆呢。”梁老板责怪了一声，而再次悄声：“我看那位张百万身旁两人也是有备而来，你一会让他俩先上，别到时候你修好了，他俩又开始跟你抢功劳，说什么谁都能修好的话。” 　　于大为沉思了一下，也不是不无道理，他点了点头，一会随机应变即可。 　　张双喜发了一圈的烟，这才收回烟盒放回兜里，目光看向林凌：“林老板，要不让你的这位小师傅先帮忙看看？” 　　张双喜觉得这位林老板可能是玩闹的心居多，估摸着不是洗脚城关门了，就是自己在店里打牌闲着了。 　　“没问题，小于子，去看看吧。”林凌满不在乎的朝于大为说了一声。 　　梁老板刚想出口反驳，却被于大为伸手搭在肩膀上，四指轻轻在对方肩膀上压了两下。 　　“好的，张哥，麻烦把车重新起一下。”于大为收回手，从林老板车后头拿起修理包爬到了神钢挖掘机顶上。 　　“好。”张双喜一愣，这小子倒是挺会套近乎。 　　也不去深究，拿出钥匙进了驾驶室，开始启动挖掘机。 　　“突突突突……”声音响起，张双喜没敢扒拉大臂和小臂，害怕身后站在车顶上的于大为不小心掉下去。 　　其实张双喜有些多虑了，不说于大为本身就是个常年混迹各种工程机械里的大师傅，单说挖掘机的稳定性，那也是极好的。 　　不然好几吨的配重干什么吃的。就算是抬大臂和小臂，包括铲斗，车身摇晃的幅度也非常小。 　　当然干活的时候肯定不一样。 　　于大为将车上方的机盖打开，露出里面的发动机，包括冷却系统。 　　“嗯？”于大为蹲下身子，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散热器和油冷却器。 　　挖掘机散热有三种方式，一种是风冷系统散热，一种是油冷系统散热，理论上还有一种水冷系统散热，但大多都是微型挖掘机，风冷和水冷在未来会越来越常见，但油冷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坐标。 　　至于这台散热器跟油冷却器，明显是换过的，应该是国产某个相似散热器，虽然也在工作，但于大为怎么看怎么别扭。 　　“还是得感受一下发动机温度。”于大为蹲在发动机旁边，一边听着发动机里面传来的动静，一边伸手感受传出来的温感。 　　下方两位跟随张双喜过来的师傅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位嘴唇上留有胡须的男人皱起了眉头看向张双喜：“张老板，呆着也是呆着，我看我们也上去吧，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此话一出，不论是林凌还是，段大海，梁老板眼神都变了变。 　　林凌更是直接开口炮轰：“呦喝，你挺牛呗，大手子？三两下子就能把这铁块子搞好？” 　　胡须男面色一黑，心想，这人是个什么东西，说话也太蛮横无理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张双喜，还是没有大动肝火，只是有些冷漠的回应林凌：“大手子倒不至于，但肯定是比你找来的那位小伙子强。” 　　“真TM能吹牛逼。”林凌吐地上一口吐沫，扭了下头，“你牛逼你就去吧，没人拦着你。” 　　张双喜看出师傅情绪要被激化，急忙开口安抚：“宋师傅，林老板快人快语，在我们圈大家都知道，您别在意哈。要去的话大家一起去车附近看看吧。” 　　张双喜的提议既消弭了矛盾，也是变相的站在了宋师傅这边。 　　其实倒也不怪他，这些个日子，年轻的修理师傅们来这里太多了，大多都守不住性子，想来这里捡钱。 　　刚开始他也很积极的起车，可后来发现年轻师傅们的技术真的很一般，后来不是熟人介绍，他也就不来了。 第146章 发动机高温，要大修？ 　　宋师傅和另外一位修理师傅上来以后，各自站在了液压油箱和柴油箱上，俩人一前一后感受着一股热浪般的温度扑面而来，尤其是在四周冷空气的作用下，热空气的触感尤为明显。 　　“这车弄回来的时候也没啥太大问题，就是下面分配器旁边经常漏油，换过几次液压油管就好很多了，结果下半年就开始高温。”张双喜从下面也爬到了车顶上，站在驾驶室旁边的脚垫位置，苦笑着抿了抿嘴：“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咯，一直高温就下不去，后来干活都不能干太长时间，干一会歇一会，这才把活给干完。” 　　三位维修师傅听着张双喜的话，眉头都轻微的皱了一下。 　　于大为还好，之前听林老板说的时候，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很可能是发动机本身的问题。 　　但另外两位师傅好像是刚听说，其中宋师傅走过去先是扒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于大为，低头看了一眼发动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散热器：“你这散热器换了吗？散热器如果不行的话，多好的发动机也受不了。” 　　旁边另一位师傅也挤了过来，点头赞同道：“冷却器在夏天高温的时候，容易坏掉，如果这块不注意的话，确实容易造成高温。” 　　张双喜从脚垫上爬上顶部，起身看向二人：“王师傅，宋师傅，不瞒你们，之前就有师傅说散热器有问题，我特地弄了个国产型号差不多的散热器安上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随后，他将自己买车的经过毫无保留的跟两人说了一下，于大为也特意听了一耳朵。 　　这台神钢挖掘机也是台旧款，是一位搞机械的朋友抵账给他的，原想着工程活比较多，再加上对方也是真没钱了，所以张双喜也就同意收下这台挖掘机了。 　　万万没想到，抵了不低的欠款，结果还带了个祖宗回来，隔三差五就高温。 　　张双喜伺候它，比伺候自家媳妇都难，光是给它找司机就换掉了好几个。 　　倒不是他辞退的人家，而是司机师傅们普遍看不上神钢这种车，都以为是啥小品牌挖掘机不好开，然后就都走了。 　　殊不知人家也是进口的，只是名声不显罢了。 　　也难怪如此，神钢挖掘机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太少见了，哪怕是未来也不多见，主要还是在维修成本和工业耐久度上，跟沃尔沃，小松这一类的还是有些差距。 　　“节温器换过吗？”宋师傅再次开口问道。 　　“换过，之前也有个大师傅过来，就说是节温器坏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直接弄了一个国产换掉了，然而还是没啥效果。”张双喜无奈。 　　“这个……那液压单向阀呢？”宋师傅又想到了一个零部件，“液压单向阀如果失灵的话，也会导致油温过热。” 　　“这个……也换过了。”张双喜有些尴尬。 　　他忽然感觉这来人TM有点不靠谱，换没换过伱们不会自己看吗？再说这俩人跟之前那些个人好像一个尿性，都是采用排除法。 　　这个不行就说下一个，一直到没换过，然后就说得换一下。 　　张双喜还真怕俩人来这一手，他已经扔里好些钱了，包括自己的配件也安上去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俩人的表现怎么看都有些不太靠谱。 　　“水箱盖没坏吧？”王师傅又想到了什么，往水箱那边走，回头还不忘询问张双喜，“张老板，水箱您之前有换过吗？” 　　张双喜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没有，因为也没人说它坏了。” 　　王师傅一愣，随后瞥了一眼宋师傅。 　　宋师傅心领神会，扭头看向张双喜，笑着解释了一句：“张老板，给车断病是个细致活，您也别着急，这东西就跟人生病了差不多，得一点点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张老板像是被说服了，也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而旁边于大为却嗤之以鼻，话说的没有错，但你们断病的这种方式，跟个门外汉直接询问患者“你有什么病”一样。 　　人家自己要知道有什么病还用你？而且人家自己不会用排除法？ 　　“水箱确实没啥问题。”王师傅走回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耳边除了“突突突”发动机强烈的转动声，根本没有人再说话了。 　　宋师傅跟王师傅二人对视一眼，心里也不由得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性——发动机。 　　于大为蹲在旁边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无语，估摸着一会儿就得说发动机坏了吧。 　　“张老板，我觉得你这台挖掘机，很可能是发动机坏掉了。”宋师傅率先开口，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 　　于大为背对着几人，嘴角扬起了冷笑。 　　就这样也配叫大师傅？光是往那一站就知道哪坏了？于大为自己也不敢这么装逼。 　　“我觉得宋师傅说得对。控制挖掘机温度的，散热器是一个，节温器也算，再有就是发动机本身。”王师傅站在旁边继续解释说：“其实很好理解，发动机旁边就是风扇，而且是用胶皮带相连的。” 　　“发动机如果动力不足的话，连带着风扇也会受影响，最终液压系统负载会加大，风扇电磁阀可能也会跟着坏掉。”王师傅斩钉截铁的开口，“所以，眼下发动机肯定是不能用了，得拆下来，维修一下。” 　　张双喜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了。 　　发动机呀，要是真拆下来再维修，不说是不是这个问题，光是配件，维修费就又要不少。 　　如果说修好了还好，修不好，难道还要这两个人白干活？修理费多少还是要给一些的。 　　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发动机拆下来修一修呢。 　　“张老板，别犹豫了。一定是发动机气门出了问题，这才导致的动力不足。”宋师傅在一旁继续帮腔，“而且如果只是气门问题的话，快的话不需要多久，也就两三天的功夫，我们俩就能给您搞定。” 　　张老板眉头皱的更深了。 　　下方林凌，梁老板，还有段大海三人站在一起叼着烟，旁边是刚才围绕着挖掘机周围，看热闹的其他人。 　　这些人都不认识张老板，见到对方来了以后就都纷纷离开了神钢挖掘机。 　　只是他们也没有走的想法，想看看这三位师傅出手，到底会成功修好，还是像其他几位大师傅那样灰溜溜离开。 　　“我觉得那小师傅不行，年纪能有二十五吗？太年轻了，可能是刚入门没多久的新人，或许连我都赶不上呢。”一位年轻的修理师傅蹲在杨树下面满脸不屑。 　　“小师傅不行，老师傅也不见得多厉害，你没看见那俩人东瞅瞅西看看，也不像啥厉害的师傅，我估计这次张老板这次还是失望而回呀。”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司机师傅笑了笑，完全是吃瓜的心思。 　　“这俩人你们不认识？油城油田公司的大师傅，这两人可是正经的单位正式工，手里面可是有技术的。”一个知道一些实情的人开口解释了一嘴，“不过，我听说他俩修卡车是行家，挖掘机行不行就不知道了。” 　　“肯定是比那个小师傅强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年轻的修理师傅又说。 　　每个人说出的话，都怀着自己的心思，看戏的，吃瓜的，敬重的，羡慕的……不尽相同。 　　“小于子以前都修过什么车？”林凌见旁边两个人半天都不说话，心里没来由的压抑，于是扭头主动开口，还不忘递给两支烟。 　　“我不抽了，给他吧。”梁老板伸手只拿了一根递给了旁边老段，这才看向挖掘机上方回答：“别看大为年纪不大，可修车的技术在我们镇上绝对排得上号，就我知道的，日立，小松他都修过，都是进口车型。” 　　段大海显然知道的更多，看向林凌又补充：“还有沃尔沃旗下的子公司生产的阿克曼挖掘机，是八局的车，也是于大为给修的，除了这些，他还给人家修过几台国产的挖掘机。” 　　这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他看见的。 　　当时他一边收垃圾，一边帮着于大为跟他家老爷子递工具，老爷子坐在大臂上修油管，于大为蹲在发动机上拧螺丝，场面让段大海很深刻。 　　尤其是父子二人对视与交流，场面说不出来的和谐。 　　他深吸了一口烟气，估摸着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跟他家崽子一起收垃圾了。 　　虽然收垃圾确实是个不体面的活，也不想让他干这行。 　　可父子二人想干一件事，尤其是他站在车底下，看见于大为家老爷子，看儿子修车时的那个目光。 　　光是那一眼，就让他段大海这个外人，心里凭空滋生出无数的感动。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林凌稍微心安了一些，毕竟是自己带过来的人，可以修不好，但不能被人太看不起。 　　“放心好了，跟这小子接触一年多，我还没见到过还有他修不好的车呢。”梁老板自信一笑，给对方打气的同时，心里也是默默地在给于大为加油。 第147章 车还可以这么修？ 　　神钢挖掘机车顶上，张双喜脸上依旧犹豫不定。 　　“张老板，你信我们，一定是发动机的问题，要不是的话，我们怎么拆的再给你怎么装回去。”宋师傅耍了个小心机。 　　不论是找没找到毛病，拆下来还是装回去，他们这两位师傅至少能保证赚一笔服务费。 　　这也是其他大师傅过来，哪怕看不出什么名堂也要换点什么零件的原因，要是什么都不懂，就说一句“能力有限，看不出来”，大概率会被人送回去，还有什么脸朝人家要钱。 　　尤其像张双喜这样一位做事大度的人，只要拆了，修了，换了，终归是能拿上一点报酬再走的。 　　“那，行吧，就麻烦两位师傅了。”张双喜终于还是妥协了，脸上决然一笑看向宋师傅和王师傅。 　　宋、王两位师傅对视一眼，心里乐开了花，就好像狗作者成功签了保底小说，再也不用为出来一趟赚不到钱发愁了。 　　“等下。”于大为从发动机旁边起身，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来到张双喜面前真诚开口：“张哥，想要看看是不是发动机有问题，其实也不需要拆下来，稍微试一下就行了。” 　　“能试出来？”张双喜有些惊讶的看向这位年轻小伙子。 　　从刚才到现在，他对眼前这个小于师傅其实不太抱希望，可当蓝天下的阳光洒在对方年轻且真诚的国字脸上时，他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能试出什么？你不会是想在地上刨土吧？”王师傅撇撇嘴，这小子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偏偏这个时候打扰他们，有些可恶了。 　　于大为感受到质疑，对于两位维修师傅而言，打破对方的质疑其实也很简单，直接在专业上碾压对方即可。 　　于大为上辈子虽然是个野路子，也没有真正的师父教自己，可他前半生钻研了不知道多少本液压机械的书籍，甚至连修飞机的书都看过。 　　不只是看，有些重要的东西也会背，当年为了能搞明白工程机械原理，他也是下苦功夫的。 　　“如何判断发动机动力不足？总体上分为两种，一种是气缸内气体压缩力不足，一种是供油系统有故障，但导致这些原因的具体因素有很多。”于大为不客气的背起了小作文。 　　“1、检查燃烧室是否漏气，具体操作如下。” 　　“在发动机先运转至热机状态下及时停车，再用摇手柄在不减压情况下摇动曲轴。根据各个气缸的工作顺序，凭检查者用力的感觉来判断各缸的气体压缩力，若此时明显感觉某缸阻力较小时，这说明动力不足的原因就是由于燃烧室漏气。” 　　“2、燃油供给系统问题，判断如下。” 　　“观察喷油泵喷油结束时间与活塞到压缩行程上止点的时间是否一致。若不一致，只要把它调校到基本一致，此时的供油提前角即可基本上保证使用，虽然精确度与用仪表调校时要差一些。检查时，若两个时间不一致，即活塞到压缩行程上止点时，喷油泵提前停止供油或继续喷油时间较长，则说明供油时间太早或过迟，均需进行调整。” 　　“综上两点所述，可以基本判断发动机动力是否出现问题。”于大为看见两个人震惊的表情，露出不屑一笑，“两位师傅，还要我继续说吗？” 　　宋、王两位师傅，此刻不只是震惊，更是一脸懵逼，如此专业的知识，他俩根本听都没听过，原本就是两个修卡车的，这下子在对方专业知识碾压下，不仅紧张，更有心虚。 　　两人明白，今儿应该是踢到铁板了。 　　他俩出门没看黄历，绝对是遇到真正修挖掘机的大手子了。 　　张双喜坑坑洼洼的脸上，这一瞬却难掩激动，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绝对能看得出来，这小兄弟有专业知识傍身，修车肯定比旁边这两位靠谱多了。 　　同时他心里还有些惭愧，刚才自己确实轻视了人家，若是对方这次能把车修好，他多给对方一些佣金也无妨。 　　这是他应得的。 　　“没想到小兄弟是科班出身，我们俩班门弄斧了。”宋师傅倒是个果决的人，明知道碰到高手绝对讨不到便宜，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转头看向张双喜尴尬笑笑：“张老板，伱也知道我是个修卡车的，挖掘机这方面确实不如这个小兄弟精通，这里不然就交给小兄弟吧，我就不献丑了。” 　　“对对对，小师傅您贵姓？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王师傅也反应过来，二人都是油城本地人，而且还是正式单位员工，这要是变着法的打压别人，名声可就搞臭了。 　　真诚的退一步，好过再起争执。 　　“我姓于，出门都是为了赚点辛苦钱，也能理解。”于大为心里也是一阵好笑，这两个家伙也是鸡贼的厉害，不过人家都这般客气了，他也不好继续借题发挥。 　　“于兄弟说得对，两位师父既然来了，这两百块钱权当是服务费了，感谢二位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我看看车。”张双喜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再者这二人和自己也算相熟。 　　今日虽然没修车，但谁又能保证以后求不到对方。 　　他做生意，永远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这这，唉呀，张老板您这实在太客气了。”二人经过了一番与张老板的推嚷，终归是拿了钱去了下方。 　　俩人跟下面的众人站在一起，虽说明白了自己比不过人家，但还是想看看对方到底能不能找到这台挖掘机的病因。 　　于大为也没有跟张双喜寒暄，虽然大致能猜到车的一些问题，可还是要排除一下发动机动力不足导致高温的问题。 　　这样也能给张哥吃颗定心丸。 　　于大为来到驾驶室开始脑海里的操作，不断控制摇杆，随后排除气门问题后，又开始调节油门观察燃油系统是否出现问题。 　　一切都排除以后，于大为心里也确定了这台神钢挖掘机的病因，断病的阶段大概可以结束了。 　　他起身下车对一旁等待的张双喜开口：“张哥，发动机动力方面没有问题。” 　　林凌、梁老板、段大海，包括宋、王两位师傅和其他人，此时也都围了上来。 　　“动力没有问题，那问题会出在哪里呢？”张双喜又皱起了眉头，此时此刻心累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这段时间因为这台车，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 　　但是下一秒，于大为说出的话，瞬间让张双喜精神一振，仿佛深陷泥潭的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我想，我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于大为抬头看了一眼淡蓝色的神钢挖掘机。 　　他有些感叹，明明是个好玩意儿，只可惜没人会玩。 　　“张哥，之前神钢挖掘机拆下来的配件，你都还留着吗？”于大为扭头望向张双喜询问。 　　“在！不过散热器没有了。”张双喜尴尬的搓搓手，“散热器是车刚弄回来的时候就是坏的，所以我当时也没多想，拆下来之后就当废铁卖了，其它的像，液压单向阀，节温器啥的都有留着。” 　　“行，张哥，得麻烦你把之前拆过的所有零件全部拿回来，至于散热器……”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神钢发动机，“先把那些东西拿回来吧，散热器我帮你稍微调一下。” 　　“好！”张双喜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临走时还不忘低声询问，“于兄弟，你的意思是说我换了新配件以后，这才导致高温不下的吗？” 　　周围的其他人，其实心中也有这样的疑惑，只是大家都没好意思问出来，此刻听到张老板询问，也都竖起了耳朵。 　　“不全是。”于大为摇摇头，“但也差不多。这些个原装配件如果我猜测的不错，应该不是问题的关键，甚至可以说没有问题。但换了新的国产配件之后，因为质量和契合度的问题，反而会让原本超高的温度，更加降不下来。” 　　于大为其实有句话没说，如果今天他要是没来，又没人发现问题关键的话，这台车的发动机很可能真的因为高温问题直接爆瓦。 　　“那行，我这就去把配件都从店里拉回来，你们稍等我一下。”张双喜明白了大致情况以后，更加不敢耽搁，开着三菱小面包离开了在建人工湖。 　　于大为这边也没有闲着，拿着工具重新爬到了神钢发动机所在，目光看向了散热器。 　　可能谁也没有注意到，散热器在安装的时候，位置明显与原装散热器的位置对不上。 　　这一点，于大为是通过之前原装散热器留下来的印记看出来的，他当时还没有注意到，只是感觉新装的散热器很别扭。 　　“没错了。”于大为伸手摸了摸原本原装散热器留下来的安装痕迹，又看了一眼现在的银色散热器。 　　两者在位置之间，差了两根手指的距离，但就是因为这两根手指的距离，才差点要了这台神钢挖掘机的“命”。 　　“这台散热器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型号对不上，散热器的厚度达不到神钢原装散热器的要求。”于大为无奈摇头，这种相差两根手指的厚度估计一般人也不会太在意吧。 　　PS：感谢书友-Aa老板的打赏的1766书币，老板日进斗金大丰收，老板生活逍遥亦无愁，老板快乐安康——韩静凡 　　也祝一路行来的所有书友老板们，新年财好，运好，长长寿，命好，事好，步步高！——韩静凡祝 第148章 你要买车？ 　　但神钢挖掘机不一样，这台挖掘机的风扇的扇叶本身就又短又少，间隙没有做到特别精准的话，高温是必然的。 　　再加上其他控温配件达不到原装的原有契合度，一直高温下不去太正常了。 　　于大为决定给改一下散热器的间隙，再把风扇叶子的配重块的位置进行微调，将原本的凹面改为平面，弄完了关键的部件之后，远处的小面包也到了。 　　张双喜拿着之前拆下来的原装配件递给于大为：“就这些了，散热器如果需要的话，不行我再去垃圾站找找。” 　　“不用，散热器的问题已经调整完了，我再把其他零部件安装上。”于大为接过节温器等一些个配件，重新开始拆卸安装。 　　中间的过程，其他人也帮不上什么只能漫长的等待了。 　　约莫着两三个小时，日头已经快到中午了，于大为这边终于弄好了。 　　他原本趴着的姿势，从发动机旁边重新爬起来，沾满了油污的右手，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光洁的脸上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了道道黑油的小花猫。 　　其实他之前真没有骗段小武，修车这个行当，真是又脏又累，它像一朵盛开油污的黑莲，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咋样了？”林凌见于大为下来，急忙开口询问，他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等一个人。 　　“差不多了，启个车试试吧。”于大为说着就重新爬到了驾驶室，启动挖掘机，然后正常怠速。 　　大概十多分钟以后，于大为又上到挖掘机顶端，伸手感受着发动机里面传来的温度。 　　有温度，但跟之前烫手的感觉比好了不知道多少。 　　其他人也全都跟了上来，尤其是张双喜感觉极为明显，温度比之前降了太多，哪还有热浪扑面。 　　于大为蹲下身，谨慎的伸出手到靠近风扇口所在，感受着风扇传出来的风力。 　　如果之前是因为时间太短，温度上不来，但从排风口这里，于大为明显感受到冷气流疯狂灌入发动机里面，散热器也明显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搞定。”于大为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油污伴着柴油的味道冲进鼻孔，可他早已习惯，随着慢慢呼出，终于说出了张老板最想听的那两个字。 　　“谢谢，谢谢你，于兄弟。”张双喜很激动，甚至不顾对方沾满油污的双手，一把攥住对方，“两三个月了，不养车不知道，这玩意比媳妇都难伺候。” 　　于大为笑笑，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习惯就好了，谁也不是天生就啥都会的。” 　　“不过今后在使用的时候还要注意，散热器如今看还没有问题，但架不住长时间使用，后期如果还有高温不退的情况，你可以让司机师傅把后盖掀开，或者干脆直接在后盖上直接开几个窟窿。”于大为很耐心的给出张哥建议。 　　虽然他知道，张哥最终还是会把这台神钢挖掘机卖出去。 　　上辈子就是这样，有一次喝酒的时候跟自己说过，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收了台挖掘机，他做事本来就是个趋近完美的人，结果碰到了个一直不完美的车，真是快恨透了那台挖掘机了。 　　“不养了，不养了！这车修完我就卖它，经过了这件事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也就是个卖配件的料。”张双喜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说出，脸上还有几分苦笑。 　　其他人倒是没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只是一旁的段大海听到这位张百万这么说，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因为林凌介绍过来的关系，张双喜按照规矩还是把五千块佣金给了林凌，不过给的时候张老板又多拿出一千，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或许是张双喜觉得于大为很有眼缘，再加上到了中午时间，便主动要带着于大为等人，包括宋、王两位师父去饭店吃个饭。 　　宋师傅跟王师傅真正见识到于大为的厉害后，哪里还有脸待在这里，急忙找个理由告辞离去。 　　不过俩人经过这一次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看于大为维修，拆卸换件的时候，其行云流水的动作，简直让他们俩大开眼界。 　　也明白维修的过程中，一鼓作气有多么的重要，身体素质有多么重要。 　　这一趟二人也算收获颇丰。 　　吃饭的地方是选在了会展大街那边，距离林凌的店铺不远，东北的菜比较出息，傻大的盘子放在那，上面全都是菜。 　　一份红烧鲤鱼，一份油焖茄子，一份东北大拉皮拌黄瓜，小鸡炖蘑菇，熘肥肠，熘肝尖，还有一份树椒土豆丝，这个是于大为自己点的，平日里去饭店他总会点这道菜。 　　他与张双喜之间，算是人生重逢，也算是老友相逢，只是眼前这人肯定是不记得他了。 　　众人稍稍喝了点酒，随后张双喜就发现跟这位于大为小兄弟，越聊越投机，对方有时候说的话，总是能说到自己心坎里。 　　今天外人太多，不然他肯定拉着对方，一定要让对方在油城待一晚再走。 　　气氛越来越融洽，段大海便在借着大家微微上头时候，询问了张双喜那台车出售打算卖多少钱。 　　张双喜多年做生意的本事，哪怕是微醉也听说对方的意思，看向对方，面色略微认真的了一些：“段老板，不瞒你，这车是抵了二十万到我手里的。” 　　二十万，神钢这台挖掘机不算大型挖掘机，当然肯定比于大为的轮挖大一些，应该算是个中小型挖掘机。 　　这台车于大为也不清楚型号，上面的铭牌和外漆掉了大部分，只能看出是个老款的SK系列。 　　对方能把这台车抵二十万给张双喜，张哥这车拿到手肯定是没吃亏。 　　“这样啊……”段大海一边沉思，一边用眼神偷偷瞥向于大为。 　　于大为抬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意思表达的很明显，这台神钢挖掘机二十万有搞头。 　　“敢问这台车是什么型号的？”段大海有了聊下去的兴趣。 　　“我记得好像是SK120，具体杠几给忘了，整合侧重11.8吨。”张双喜见对方有心想买，也主动讲，“这车呢，情况伱也看见了，我看你们也是小于兄弟的朋友，真要是想要我再给你减个二，十八万。” 　　段大海闻言，虽然心潮澎湃，可毕竟混了多年，还是强压下心虚，起身敬了对方一杯酒：“张老板，那我这里先呈您的情，一下子十多万也不是小事，今天回家就给我媳妇商量一下，短则两日，多则三日，要不要车我都给您个答复。” 　　“客气客气，相遇就是缘分，买卖不成情意在。”张双喜起身回敬对方。 　　气氛并没有因为买卖挖掘机的事情变得尴尬，反而因为一些利益纠葛更热络了些。 　　林凌这种性格孤傲的人，也罕见的跟于大为主动聊起了天，大概是敬佩的关系，吹了好些自己一些个牛气十足的工具。 　　比如什么什么牌子的发电机，体积小，振动小，噪音也非常低，完全超越了现今的工业水平。 　　再比如自己准备弄个工具厂，要生产出不亚于刃系列的工具等等。 　　反正林凌这种骨子里带着傲气的人，也不太会跟人说话，就算是主动说了，大多都是往自己身上贴金，通过这种方式来赢得别人的赞叹和目光。 　　或许换了别人早不理他了，但于大为没有。 　　因为他以前也是这样一个特别自我的人，尤其是仗着自己一身牛逼轰轰的技术，从来没把人放在眼里。 　　所以他很能理解，想跟别人交流的林老板，有多么努力的在跟自己攀谈，只是方式有些笨拙罢了。 　　吃过了饭，张百万醉醺醺的送众人到门口，那位段老板绝对是个酒蒙子，差点没把他干到桌子底下去。 　　他在特别跟段大海告别以后，转身顶着红扑扑的脸，紧紧握住于大为的手，神情难掩不舍：“于兄弟，今天跟你接触，咋说呢……不说了，我配件店就在油城九龙达，需要老哥我的，随时开口。” 　　“放心吧，张哥，有时间我就会去看您的。”于大为笑笑。 　　“好！那就不耽误你们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于大为点头 　　“后会有期，张老板。”段大海挥挥手。 　　几人没几分钟再次来到凌达工具店，一进门，林凌也没有废话，直接将那套刃系列取出来，灰色的工具箱合上后递给了于大为。 　　于大为双手接过工具箱，心里异常激动，这套工具真是万金难求，只要不丢，是绝对能用一辈子的工具。 　　“还有这个。”林凌从货架子上又拿出一套绿色工具箱，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银色的套筒还有一把棘轮：“同样是进口的，米国立可达套筒棘轮系列，品质跟刃系列肯定比不了，但比之前我给你拿的小杂牌强太多了。” 　　“感谢。”于大为朝对方一笑，伸手接过了工具。 　　“你应得的。”林凌转过身子看向墙壁的重型扳手，“可惜，重型扳手没有太好的，给你一套咱们国内前进牌子的重型扳手吧，虽说不是套装，重型套筒也得凑一下，但品质还是可以保证的。” 　　这个时候于大为必须得给对方竖起大拇指：“老板大气！” 第149章 帮段大哥去看车 　　小酒喝的微微醺，林凌不自觉的扬起高傲的头颅，然后把一根重十公斤重型扳手送给了于大为，又给他配了几个21-36的重型套头。 　　林凌也不是小气的人，最后将张双喜给的一千块钱，也拿出来给了对方。 　　如此也算是彻底完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交易。 　　于大为见东西和钱到手，也不耽搁准备想走，身后却又传来了林凌的声音。 　　“等等。”林凌叫住了于大为，来到西侧的架子后面，拿出来一个银色的大号工具箱，上面用绿色的小块铁皮钉着菱形的标志，标上写着“前进”二字。 　　“再送你个工具箱吧，前进的工具箱，3个厚的铁皮焊机，四层可拆卸，下面自带四个滑轮。”林凌将工具箱一脚踢到了于大为面前，“平时出门带到哪也会很方便。” 　　于大为伸出右脚，点在上面迫使工具箱停下来，随后低头打量起来。 　　六十公分的高度，整个箱子呈长方体，每一层左右各有两个多出来的“耳朵”方便抬起来，层与层之间用互相连接的卡扣固定着。 　　卡扣拆卸的时候，能分成四个扁平的长方体盒子，打开以后里面空间也不小，至少套筒棘轮的工具箱和刃系列的灰色工具箱全都能放进去，足以说明里面的面积。 　　“感谢林老板，以后需要买啥，我肯定还会再来的。”于大为双手打开最底层带滑轮的工具箱，将重型扳手和套筒放在了这一层。 　　主要是因为重型扳手用的次数相对来说比较少，不如棘轮和梅花扳手等使用的频繁。 　　剩下的三层，于大为空下来最上层，第二层和第三层将另外两套工具放了进去。 　　“行啊，有啥需要你就过来吧，你这人眼光不错，喜欢和伱这种人做买卖。”林凌实话实说，有些人来自己这儿买工具，看不懂还在那瞎讲价，气得他恨不得将对方踹出去。 　　于大为笑了笑，又简单寒暄了两句，这才跟梁老板和段大哥离开。 　　如今工具箱也有了，工具也有了，于大为觉得自己的小修理厂可以找个时间开业了。 　　没错，就是这么潦草，毕竟他本身也没想着靠修理厂赚多少钱。 　　上辈子，他修了一辈子的车，难道不知道修车的极限在哪？要不是养车能兼顾着维修，他都不会去想开修理这件事。 　　“然后咱们去哪呢？”梁老板开着车离开了会战大街，扭头看了一眼副驾的段大海：“你是不是不用去看车了？” 　　“为什么不看？当然要去看，油城哪有大型的工程机械租赁市场？”段大海询问。 　　“老段你是真鸡贼，都答应了人家考虑考虑，现在又准备去看别的车。”梁老板逮住机会就挖苦对方两句。 　　“呵呵，你也说是考虑，那我怎么也得货比三家吧？万一大为帮我找到一台性价比更高的呢？”段大海脸上明显表露着不服气。 　　其实还有一点，他心里一直想着能不能像去年于大为买的那台日立似的，看着根本修不好，然后捡个漏，大不了多出点修理费，买点好配件。 　　于大为坐在皮卡车的后头，也明白段大哥的心思，出言安慰了两句：“哥，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但真的很难。” 　　“市场上捡漏挖掘机，其实就跟去古玩市场捡漏古董是一样，如果不是真的懂，或者是贼有运气的，不好碰到。”于大为说到这，看向梁老板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看看实在有些遗憾，不如去油城租赁市场转转。” 　　“行，听你们俩的。”梁老板正好可以把车并到最左边，一会左转，“不过等一下就得你们俩自己看车了，我要去见个配件店老板，完事儿我来找你们俩。” 　　“没问题！”段大海抢先开口。 　　油城最大的机械租赁市场在新区的郊外，叫做路能达汽配城。 　　汽配城里面都是卖各种汽车配件，和工程机械配件的，体量跟龙区九龙达汽配城差不多。 　　但有一点还是比不了，便是路能达汽配城外面的空旷陆地，能放下好多车辆，并且不远处就是国道，所以这个位置十分适合做租赁市场。 　　所谓的机械租赁市场，其实更多是民间自己组织的，尤其是工程机械，找一片公共土地，不论是挖掘机，还是推土机，往上一放，驾驶室玻璃前写上出租留下家里的电话即可。 　　等到后面手机普及了，留下的都是手机号，再后来，微信普及便开始用微信号连带着手机号。 　　于大为与段大海两人刚来到路能达外面的租赁市场，就被眼前各种工程机械设备所吸引，场地真要论起来，足有四五个篮球场那么大，很多地方都长满了芦苇和枯草，都还属于没法开。 　　真正用起来的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至少这上面全都是裸露的土地，没有杂草，地上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工程机械。 　　不仅如此地面上，偶尔还能看到三五成群的人在聊天，大多都是司机师傅，他们有些是因为保养挖掘机之后闲来无事，有些则是在等待有没有活可以干。 　　如今时间已经快摸到十一月份了，很多小工地的活儿都暂停了，工程机械们也开始陆续放到这里，一方面是检修，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在年前，捡点能干的小零活。 　　“大为，这地方是真大呀，跟我家门前那个租赁市场比，那是个什么？简直连屁都不是，天天三五台机械在那放着算多的了。也就冬天数量能稍微比平时多一些。”段大海一抬一贬，心里对自家门前的小租赁市场失望至极。 　　“咱们镇子算是好的了，至少还有个地方能停一些工程机械，要是换成了其他镇子估摸着连租赁市场都没有，甚至人家都不知道啥叫租赁市场。”于大为嘴角勾勒起笑容，淡淡回复了两句。 　　其实若不是芦河镇赶上修路的工程，如今他们芦河镇的租赁市场根本没有几台工程机械。 　　“大为，那台是什么车？”段大海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机型都觉得新鲜。 　　“那台是铲车，其实某种程度上跟旁边那台推土机差不多。”于大为指了指隔壁的一台推土机说道。 　　“那台是什么？” 　　“那台钻井设备，专门打油井用的。” 　　这个机械租赁设备市场的东西很多，不只是只有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等一些机型，还有一些大型的发电机，拆下来的塔吊零件，堆成堆的的各种汽车报废件，看的俩人眼花缭乱。 　　不过二人也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于大为目光不停打量着四周挖掘机。 　　目前国产挖掘机很少山东临工算是，住友SH系列算是，后面于大为还看见了一些个杂牌子。 　　所谓的杂牌子就是组装车，只不过不是那种像于大为轮挖那样完全组装，而是修改了一下挖掘机的型号，包括里面的一些配件，有些甚至是国内改国外。 　　这些挖掘机车主要是碰见了萌新，基本上忽悠忽悠就能把对方忽悠瘸了，随便卖卖绝对能大赚一笔。 　　但很可惜，他们今天遇到了于大为这样的大手子，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仿佛是B超机，看向哪台挖掘机，连挖掘机出场穿的“底裤”都看的一清二楚。 　　二人转了近一个小时，走走停停，询问了几家，但依旧没有转完。 　　这让于大为不禁犯起了嘀咕，油城虽然建筑体量比较大的城市，可好像也用不到这么多的工程设备吧。 　　一问市场上某个卖挖掘机的老板才知道，原来齐市周围，达城周围的各个设备老板临到冬天都会把设备放到这里。 　　再有就是听说过两年油城好像有什么大规划，所以有些个养车的老板早早做了打算，想来油城这边分一杯羹。 　　于大为点了点头，好像过两年油城确实开始大力发展基建，他二舅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以油城为中心搞工程，最后在无数个建筑公司里面脱颖而出，成为了雄踞油城的一方霸主。 　　这个消息让于大为有些上心了，打算明后年也开始准备在油城布局。 　　他的布局方式很直接，就是大量收购二手工程机械，最好是组成一个工程机械车队，这样后面不论是哪个工程公司，都可以跟自己平等合作，也包括二舅。 　　其实就是从一级养车小老板，向着二级养车老板转化。 　　只不过，二手车他是比较担心的，如果有可能旧的工程机械里，他想要弄几台新的。 　　新工程设备虽然贵，也费钱，但好在性能稳定，再加上如果有斧子来帮忙操作，简直就是行走的聚宝盆。 　　两人就这样一边看车，一边询问一些个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 　　期间，于大为也帮段大哥看了几辆旧车，如果从市场价格来看确实也很便宜了，但对方改动的配件，包括车辆的磨损情况，在他眼睛里简直无处遁形。 　　相比较而言，跟张哥那台神钢中型挖掘机简直没法比，不说性价比最高，跟这边的市场其他车型比也差不多了。 　　关键是，那台车于大为碰过，很清楚里面那些个配件磨损到什么程度，所以很清晰的知道值不值那些钱。 第150章 十一月份事情多 　　最终两人逛遍了市场，挖掘机的普遍价格都是虚高，就算是讲价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于大为将心里的想法跟段大哥一说，段大哥对张双喜的那台挖掘机兴趣更加浓郁。 　　不过老段也是个谨慎的性子，十八万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算是大半辈子的家底，这台挖掘机能不能给他创造出十八万，甚至是二十万的价值。 　　而于大为对于段大哥买挖掘机的想法，是表示强烈支持的，理由有二。 　　其一，段大哥有了挖掘机，自己再稍微帮他改装一下，弄成磁吸的，以后收拣垃圾事半功倍。 　　其二，神钢挖掘机就算性价比高，那也得十八万左右，也算是掏空了段大哥的大半家底，这样的话，后面再收购镇上的面粉厂估计也是有心无力，也算通过这种方式无形中救了一家人的命 　　看车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梁老板也终于找到了他俩，三人开着皮卡，后面拖着梁老板新弄回来的配件，就准备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段大海想留下于大为住下，不过于大为却拒绝了，他准备回家好好收拾一下，将一些个东西带到租的院子去。 　　就这样三人各回各家了。 　　于大为回屯的第二天，跟老爷子商量起开修理铺子的事情，最终在老爷子的强烈建议下，时间订到了阳历十一月二十四号，农历的十月十一。 　　按照老爷子算卦得出来的卦象来说就是，“二卯逢丁三庚真，十在甲上十二辛，地北天南长兴旺，落在癸酉四季常” 　　啥意思？ 　　反正于大为一句也没听懂，倒是自家媳妇在炕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公写出来的卦象，小脸上若有所思。 　　她最近把老爷子家的书看到了箱子里最底下那一层，而最底下那一层讲的就是麻衣相面，奇门遁甲，坤坎离乾。 　　韩静凡对所有的书都有兴趣，也都能读，只是深读和浅读的区别。 　　而最近她对算卦也很感兴趣，不过在玄学的悟性上却不如之前看的那些书，有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询问公公，对方解答出来的东西，看似明白实则也有种镜花水月的感觉。 　　今天看公公写出来的卦象，结合之前看的一些卦书，她忽然生出了几分明悟。 　　于大为对这些事完全不感兴趣，上辈子是那样，这辈子也是。 　　反正按照老爷子说的啥时候开业，啥时候放鞭就行了。 　　大冬天的，他也不相信修车的活还真能络绎不绝。 　　毕竟上辈子后半生一直在呼市，那里比老家更冷，数九寒冬于大为就没修过车，也不会有人来找修车。 　　订好了日子，于大为打算把四轮车开到自己家前院去，明天一早就直接去镇上拆那台压路机。 　　临走时，老爷子让把他那套工具带过去，回头身体好的时候就去帮帮忙。 　　于大为也欣然接受，不过搬工具的时候，还不忘在老爷子面前炫耀自己那两套进口工具。 　　老爷子也是个痴迷工具的人，一听到能防爆的工具，差点没忍住想跟着于大为去镇上看看。 　　不过想了想，等下次去县里看老姑娘回来再到大为的修理铺也不晚。 　　夜晚睡觉的时候，韩静凡还在抱着卦书来回翻看，于大为知道她这是感兴趣了，在深度，估摸着不读个十来遍肯定不会放下书的。 　　只是提醒了一下早点睡觉。 　　如今自家的家庭条件算是屯子里最好的了，屯子里家家户户还没接电入户，就只能点蜡烛看书了，但他家用得起蜡烛。 　　第二天一早，韩静凡还在睡觉，于大为也没有忍心打扰她，自己装好工具和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吃的就去了镇上。 　　老废品回收站门前贴了个纸壳子，是于大为帮忙挂上去的，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新废品回收站镇南头一趟街第一家大院。 　　于大为来到门前的时候，纸壳子被风吹的已经不像样子了，他从地上随便捡了两根细铁丝，将纸壳子穿过边角，固定在了竖着的大门栏杆上，弄完后这才进院。 　　“这个地方以后就是我的了。”于大为从四轮车下来，看着宽广的院子，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他也算是在镇上落脚，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房子有些小，但足够自己住了，而且他所有的工具，包括老爷子的工具都能放进去，不需要担心被偷走的问题。 　　院子除了东边角落被自己占用一部分放轮挖和压路机，西南角放了一些段大哥的钢材，剩下的基本都是空着的。 　　按照于大为估计，如果都是日立那样的挖掘机，一个挨一个的话至少还能放二十多台。 　　这四亩地的院子，足够自己玩了。 　　“眼下是搞你的时候。”于大为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压路机。 　　他准备赶在天寒地冻之前，把压路机都拆开，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修，能修的话就搭个塑料棚，不能修到时候就卖铁。 　　于大为打开小房子的门，将生活用品和吃的都拿到了屋里，随后换上旧衣服准备开始拆卸这台宝马格压路机。 　　压路机的分类有很多种，包括单轴单轮，双轴双轮，双轴三轮等等。 　　这台宝马格BW160主要结构，前后两个钢轮，钢轮的外表按理来说应该是合金材质，不过于大为看见两个钢轮锈迹斑斑，很可能是普通钢材。 　　除了钢材之外，还有两个钢轮支架，负责固定钢轮，整个车身最上方的驾驶室有两个门，每个门下面都有一体式的扶梯。 　　而驾驶室里面有两个方向盘，并不是需要两个人驾驶，而是为了实现更加精准的行走和转向控制，从而保证施工质量和作业效率。 　　可以说双钢轮压路机压路的效果更好，相比于单钢轮压路机，它更加善于压实沥青路表层。 　　但也有缺点，双钢轮压路机的操作难度高，控制起来更加复杂，如果不找一个非常专业的人来操作，恐怕很难驾驭这个家伙。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于大为目前要做的就是拆卸，将钢轮里面的飞轮，滚珠都统统拆出来，然后好好瞅瞅，到底磨损到了一个什么情况。 　　这是一个大工程，如果是他一个人来弄的话，十天半个月也是它，一个月也是它。 　　不过于大为不着急，冬天就算是修好了也没活，而来年的话，还太远，总之他对这台车的维修方式，便是慢点，不急。 　　就这样，在拆卸的过程中，时间一天天过去。 　　于大为每天都会抽出六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拆卸，如今天气越来越冷，白天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而现场那边，也需要于大为去检查几台挖掘机的情况。 　　总体来说，两台卡尔曼到最后十一月份，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姚金斧开的那台老日立更是。 　　到了十一月十五号，也是于大为佣金结算的日子，一共一万五到账，这是十月份的佣金，十一月份的佣金延后到十二月份发。 　　而工程队那边已经进行了停工通知，很多机械设备都开始转移到了油城设备厂那边。 　　小白一直忙前忙后的，看见了于大为也没顾得上说话。 　　而于大为这边则是带着老日立，还有斧子跟黄蛮离开了工地。 　　临走之前于大为跟常主管聊了会儿天，从对方口中得知，九号标段明年还能干个小半年。 　　如此于大为也算是给老日立安排好了活，至于那台轮挖，还得看三舅那边啥时候开工。 　　几人回到了段大海的前废品回收站，如今也是于大为的修理院子。 　　黄蛮看见大院子和他那台轮挖是最兴奋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好兄弟：“好久不见！” 　　“哥，你这台压路机拆的挺快呀。”姚金斧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压路机。 　　外壳子已经拆完了，两个钢轮也都拆掉了，里面的钢珠特意让于大为收到了空桶里。 　　钢珠都没啥问题，光亮如新还能用。 　　剩下的就是整个车架子里的发动机，变速箱，离合器，传动轴，驱动轮等等等等…… 　　“还有好些个活等你俩来弄呢。”于大为从四轮车里将两人的行李拿下来，朝屋里走去。 　　“大为哥，有我俩在拆的肯定快。”黄蛮也跟着于大为帮忙搬东西。 　　早前几天前，黄丰仓老总就让常主管给黄蛮带话，说工程完事了以后让黄蛮去找黄总。 　　但黄蛮没同意，相比于回去以后被问东问西，他更喜欢跟着大为哥和斧子哥这样自由自在。 　　“修车可不是光有把子力气就行，还得需要技巧，正好借这个机会教教伱一些保养维修的小技巧。”于大为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同意黄蛮在自己这边再待几天。 　　他已经跟黄总那边联系了，等到这台车拆完，就跟斧子一起，把黄蛮送回老家。 　　他老家在南方，也算是变相的团建了。 　　黄总也同意了，不过特意交代了于大为要照顾好黄蛮。 　　“哥，这车你拆到现在咋样？修修能用吗？”斧子也跟着进了小屋，将被褥放在了火炕上。 　　于大为站立在原地沉思了一下：“两个钢轮里面的配件没啥问题，不过外侧震动轮的震动马达不行了，后面还不好说，发动机肯定是废了，水箱也不行，开了个大口子。” 　　“整体不容乐观啊。”姚金斧微微皱眉。 　　“管它呢，不行就卖了。”于大为伸手拍了一下斧子的胳膊，回头对俩人笑着说，“今年彻底完工了，一会给你俩发钱，发奖金！然后出去好好吃一顿！” 　　“哥，奖金就算了，我这有工资就已经很好了，蛮子没工资你给他吧。”姚金斧回身朝大为哥笑笑。 　　“不行！开挖掘机干活不像别的，一年也没有个假，最多是看老天爷下场雨能休息休息。都是兄弟，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于大为见黄蛮也要说话，急忙伸手阻止，“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抓紧帮我搬东西，顺便收拾一下外面的工具，完事儿下馆子去！” 　　姚金斧跟黄蛮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下，也只能听老板的了。 　　这也就是于大为，姚金斧知道，这个行当换作其他养车老板，不扣你钱就算是积大德了。 　　这从小跟着的大哥，不比自己的亲哥强？姚金斧脸上乐呵呵的。 第151章 发工资与凡凡修理厂 　　将被子衣服都在小砖房里弄好，工具也敛收起来，时间还早，于大为带着他们俩又把炉筒子搭起来。 　　这炉筒子和炉子是段大海搬新院子的时候特地留给于大为的，就是怕他冬天的时候还得重新买炉子。 　　他自己的新院子本身也带，而且炉子的体积比于大为这个小院里的要大多了。 　　屋子比较小，三节炉筒子插在一起，就直接连到了烟筒当中，小炉子架在砖头之上，再用炉钩子把炉盖子一套全都弄上去就搞定了。 　　小屋子里的地面也是砖头铺成的，扫地也方便，简单清扫完三人就去了镇上的傻大盘饭店。 　　这家饭店也算是镇里比较有名的，地方装修也比较好，于大为重生第一次见到二舅的地方就在这里。 　　三个人点了八道菜，有鱼有鸡有肉，于大为没有叫梁老板和段大哥，毕竟是自己小团队的聚会，这样就很好。 　　蛮子跟姚金斧吃的很开心，平日里工地食堂偶尔也会有肉，可毕竟这是在饭店，菜的味道肯定要更美味一些。 　　黄蛮是个南方人，刚开始还有些吃不惯北方的菜，就是感觉太咸了，尤其是刚来的时候，早餐喝了一碗咸豆腐脑后，第一口进肚浑身都直抽抽。 　　好在东北菜的菜系容纳广泛，甜口的像锅包肉，糖醋排骨这些，黄蛮就非常爱吃，饭桌子上吃的那个叫欲罢不能。 　　甚至还跟姚金斧显摆起了上次在于家屯吃的猪肉粉条，也是吃过了一次就不曾忘掉的美好味道。 　　三人喝着酒聊着天，于大为顺便把工资和奖金给他们结清，里面并没有钱，而是一张存折和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还有一支破旧的钢笔，是韩静凡不用的那支。 　　如今不论是姚金斧还是黄蛮，手里都有一张镇上的存折，于大为帮着办理的，这样后面也好发工资打钱。 　　饭桌上他开始给兄弟们讲述这一年大家工作的具体情况，比如日立曾经什么时候坏过，事后是姚金斧修好的，还是于大为主修。 　　还有村村通项目的时候，黄蛮做出了什么样骄傲的成绩，又做了哪些个事情让周围人刮目相看。 　　别人小小的六人包间里，只有三个人，但随着谈起这一年来的成长和经历，快乐的气氛像冬日的烟花，每个人脸上都喜滋滋的。说到了开心处，三人还会互相碰个杯哈哈一笑。 　　至于工资，斧子今年是主力，处理最多，哪怕是开着六七十年代的老日立，一样做到了完美谢幕。 　　可以说不愧是科班出来的，对于机械的操控如臂使指，如果有年度最佳员工，绝对非姚金斧莫属。 　　他的工资，于大为也是顶格给的，每个月两千块钱，到十一月份中旬，一共是一万四千块钱。 　　最后十一月份的前十五天，于大为将工资算到了奖金里面，一共是四千块钱，全部打到了对方的存折里。 　　而斧子也不是一个乱花钱的性子，存折里打的钱他基本没动，也就是说一年的时间他开车一共赚了一万八千块，这完全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当姚金斧知道自己还有四千块钱奖金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要，当初他在呼市给人家挖黑矿的时候，一年也就这么多。 　　但于大为很坚持，也没有给姚金斧任何反驳的机会，毕竟这兄弟不仅是个能力极强的司机，更是死心塌地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绝对值得信赖和托付的兄弟感情。 　　黄蛮这边于大为直接给发了两千块钱奖金，之前村村通的时候，他跟于大为通过各种方式获得的钱，除了自己的生活之外，大部分寄给了家里的妈妈。 　　于大为听大领导说过，黄蛮家庭条件挺好的，之所以往家里寄钱，他猜测可能是这小子虚荣心作祟，毕竟按他所说第一次能自己赚钱很开心。 　　他甚至有些后悔，不应该宅在家里那么多年，出来是对的。 　　黄蛮性子直，大为哥说啥是啥，给钱就收着，他如今的小存折又有钱了，心里想着过年取出来拿回家，再跟妈妈炫耀一下。 　　于大为这边自己喝着酒，也顺带核算一下自己如今资产情况。 　　如今自己算是有两台半的车吧。 　　毕竟那台废掉的压路机，目前来看还不算是一台完整的车。 　　一台老日立，饭桌上听斧子说情况一直很好，月初的时候借着工程没完事，新换的机油，又加满了柴油才拖走的。 　　于大为听了立刻给好兄弟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小子懂得过日子。 　　另一台轮挖，于大为估摸着得彻底检修了，很多国产配件该更换的要及时更换，尤其是液压油管，那台爱漏油的老日立都比这台轮挖强。 　　其实昨天回来的路上，段大海跟自己商量院子里的轮挖要不卖给他算了，但于大为十分认真的拒绝了。 　　这台轮挖什么情况，自己比谁都清楚，纯纯的一台四不像，卖给谁谁倒霉，坏掉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要不是个修理大手子，别说检修了，今年用完早把它折吧折吧卖废铁了。 　　梁老板也在旁帮腔，毕竟于大为敢用这台四不像轮挖那是他有本事，可你段大海有这本事吗？ 　　还是考虑考虑那台神钢sk120合适。 　　两台半工程车，虽然是破的破、旧的旧，但这算是他于大为如今最大的底气所在。 　　而资金方面，加上之前二舅给的五万，和十月份的佣金，一共是十一万五千块钱。 　　去掉二人的奖金和工资，还剩十万零七千块钱。 　　九号标段还有半个月的工资没到账，得十二月份，加上之后应该是十一万四千多块钱。 　　乍听起来很豪横，可于大为自己清楚，真要是把那台压路机修上自己还指不定能剩多少呢。 　　要不他之前咋会那么犹豫卖不卖废铁呢。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有租了一个小院子，如今也算是他资产的一部分。 　　未来真要是生意好的话，他也不介意直接把院子给买下来，毕竟是段大哥的院子，想买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大为哥，咱啥时候拆那台压路机？”黄蛮美滋滋的喝着散白，胖脸红扑扑的看向于大为。 　　“明天。”于大为看了两人一眼调笑说：“先说好，帮忙拆卸管吃管住，钱没有，过年给你们多送点年货。” 　　“啥钱不钱的哥，伱给那奖金不是钱？再说我俩啥也不懂，就是下拆，拆坏了你别让我们俩赔就行。”姚金斧黑瘦的脸上，有了些醉意，微晃着身子，抬起酒杯给于大为碰了一个。 　　黄蛮一个劲儿的点头，也拿起了酒杯。 　　于大为伸手跟两位兄弟碰杯，而后将杯中酒喝尽，有些话他喜欢说在前头，别因为点钱处得不愉快。 　　“等拆完了，我打算亲自送蛮子回家。”于大为看向姚金斧，“斧子，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可以一起跟我去南方转转，涨涨见识，权当团建了。” 　　“团建？”姚金斧有些不解。 　　“就是咱们这个小团队去某地溜达玩的意思，黄蛮一个人走路太远，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于大为脸上早已通红，喝酒的时候还不忘喝一口旁边碗里的茉莉花茶水。 　　“我没啥事，一起去吧，路上还有个伴。”姚金斧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年头火车上不只是扒手多，抢劫的也不少。 　　这两年一直嚷嚷着禁枪，可还有不少地方管制不过来，扒火车皮更是常事，甚至是屡禁不止。 　　以黄蛮这么憨直的性子，姚金斧也怕他回去的路上跟人发生口角。 　　于是三人团建到南方的这个计划初步就定下来了。 　　先拆压路机，然后赶在开业之前搞定，等开业过后，于大为猜测生意肯定很一般，到时候就可以抽几天送蛮子回家了。 　　三人说说闹闹，不知不觉店里已经开始打烊了，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悠悠离开了傻大盘饭店，朝着未来修理厂走去。 　　“对了，哥，既然都要准备开业了，修理厂的名字想好了吗？”斧子问。 　　“这个嘛，还没有。”于大为看向斧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文化不高，也想不出来啥好名字。”姚金斧挠挠头。 　　“要不就叫大为修理厂，我看好多修理铺，都这么起的。”黄蛮建议。 　　于大为摇摇头：“我这破名字一文不值，真要是用名字当修理厂门头，不如就叫凡凡修理厂。” 　　“凡凡？嫂子的名字吗？”斧子问。 　　“嗯嗯，虽然听着名字也不咋地，但我就是喜欢，愿意，爱！” 　　兴许是酒劲儿上来了，于大为仰着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用出全部力气去呼喊。 　　他老婆明明可以变得这么好，那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把她搞成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黄蛮听着大为哥的话，走着走着也停了下来，仰着头望着黑夜里的北斗七星，眼神呆呆怔怔出神。 　　快要入冬的冷风吹在火热的脸庞上，他忍不住想起了小学里的那个姑娘，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心动，好像也是最后一次。 　　姚金斧一眼就看出了两个人的心思，也不禁暂停在废品回收站的大门口，跟随两个人的目光仰望星空。 　　这俩人都有爱的人，他呢？他现在除了钱，好像吊毛都没有。 第152章 开业大吉 　　第二天三人开始正式拆卸双钢轮压路机，之前于大为将前后钢轮都拆卸完了，如今还剩下车架子里面的配件组。 　　黄蛮和姚金斧都没拆卸过压路机，于大为先让他们从递扳子开始，慢慢教导发动机，和变速箱该怎么拆卸，连接点在哪里。 　　一点点的两个人也摸清楚了一些，拿着于家老爷子的工具开始拆卸，至于于大为的专用工具，他自己都舍不得。 　　那套刃系列跟套筒每次用完了以后，于大为会像老爷子似的将工具擦得干干净净，重新放回工具箱里面。 　　好的工具在使用起来完全不一样，拆卸的过程中能将于大为手里的力道百分百传递出去，各处螺丝很轻松就能拧下来。 　　中午和晚上于大为负责做饭，过程中还不忘教给两个人一些拆卸的小技巧。 　　他的想法是希望自己的员工，不局限于只会开车，至少要有基础的维修和应变能力，这样在未来独自干活的过程中，车子出了问题也能应对自如。 　　姚金斧是技校毕业的，虽然学的是挖掘机，但维修的原理是共通的，很快就能掌握于大为话里的精髓。 　　黄蛮却听不太懂，但经历了村村通工程后的他，最大的成长是身体里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韧性。 　　别人花一个小时能掌握，他就花四个小时，再不行就八个小时，吃饭想，睡觉也想，睁开眼睛就去尝试。 　　这是他在村子里挖坑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他知道自己笨，但不是说熟能生巧么，多弄几遍不就行了吗？ 　　也因为有过挖掘机驾驶技术的第一次成功熟练操作，他对这种学习方式抱有强大的信心。 　　于大为跟姚金斧经常能看到，几人吃过晚饭后，黄蛮独自一人点着煤油灯，借着月光，继续琢磨于大为说的窄间隙时的拆卸技巧。 　　黄蛮的努力，成功将姚金斧卷起来了，两个人平日里饭后也会拆卸两三个小时，才算结束。 　　于大为见两人是铁了心贪黑拆车，无奈之下去了镇上弄了个探照灯，安在了小砖房门口。 　　如今的探照灯还是那种白炽灯，点亮以后散发着黄色的光芒，而且极为费电。 　　可于大为遇到这俩犟种也劝不动，晚上修车其实是效率最低的，他自己就从来不晚上干活。 　　不过如果是单纯拆卸的话还无所谓，但很多配件拆下来放在旁边，第二天找起来绝对费劲。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只能跟着这俩人后面捡螺丝，捡配件，明明是个修车大手子，硬生生被这俩玩意熊成了学徒工。 　　于大为见两人乐在其中的拆卸，接下来的日子也就主要让他们俩来拆，他则是在一旁指导，顺便收拾一下自己这个小院。 　　地面上的玻璃碴子，破钉子，都要清理干净，后期要是来了小轿车维修啥的，万一扎爆胎就不好了。 　　弄好了小院，于大为又去了做门头牌匾的地方，凡凡修理厂这五个字，再加上彩钢条的设计，很快牌匾就做出来了。 　　广告店老板说还能给加灯，于大为抬手选择了拒绝。 　　笑话，他又不指这个小修理厂赚钱，要是牌子上面点个探照灯，到时候院子里很多东西都得被外人看见，还不得过来偷东西卖配件？ 　　弄好了牌匾，于大为又雇了几个泥瓦匠，将小院子四周的墙壁重新加高了一下，上面还插上了很多玻璃碴子，高度两米五左右。 　　外面的门也重新钉上了两层铁皮，主要的作用还是为了防贼，这年头不是于大为小心谨慎，而是不得不防，脑子里的苟道意识他一直没有忘。 　　一切弄好了以后，距离阳历十一月二十四号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台宝马格压路机也被黄蛮和姚金斧拆的差不多了，发动机，变速箱，这些里面的零部件都是于大为亲自拆的。 　　这些东西过于精密，如果是坏的就算了，要是好的，真不适合新手去拆，容易拆坏掉。 　　最后所有零件全部拆开，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车壳子后，他数了一下，发动机、变速箱全坏。 　　水箱底部不知道被什么搞腐蚀了，漏了一个大窟窿，也不能要了。 　　让于大为有些意外的是，这个老家伙竟然还附带液压系统，正常来说老款的双钢轮压路机都是靠自重压路。 　　这台双缸压路机不仅有振动马达，还有液压泵和液压马达，算是给了于大为一个不小的惊喜。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不论是液压泵还是液压马达，全都是报废的。 　　如今这个市场上宝马格的压路机有，南方比北方的还多，所以配件肯定是能找到，可进口配件的价格……于大为光想想就直皱眉头。 　　所有的配件，包括刮泥板，挡杆，钥匙开关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加一起，他粗略的估算一下，至少得花掉六万左右。 　　如果要修，钢轮里面的振动轴和偏心臂，他打算也换掉，虽然能对付，但好歹是自己的车，后期维修也得是自己，如果维修换配件，全换掉能用的时间更长。 　　这台宝马格压路机跟旁边小轮挖不一样，它是大牌子，而且浑身上下除了年久失修全是铁锈之外，没有一点杂牌子的东西。 　　给它换上进口的设备，重新刷一层黄漆，就算赚不回六万块钱，卖掉也绝对够本了。 　　这样想来，于大为还是决定修修看，所有的废旧配件他都没有扔，前两天特意用铁皮搭了个棚子，全都放在了棚子里。 　　一些个比较沉的，像发动机缸体，变速箱外壳这些，就都靠近了棚子外面。 　　如今大院子里两米多高，外加铁皮门挡着，墙壁上还有碎玻璃，想要进来估计难如登天。 　　于大为把配件放在院子里也放心了几分。 　　他既然决定了修，买配件的事情就交给了梁老板，从鳄鱼皮包里拿出笔记本，上面写出宝马格压路机所需配件清单。 　　挖掘机活塞连杆一整套，宝马格垫片橡胶圈全套两盒，变速箱里无同步变速齿轮一套，挡杆一个换新，宝马格钥匙开关，宝马格液压泵泵胆一套…… 　　要写的东西一张A五的笔记本纸根本写不下，于大为足足写了两页，这才跑去梁老板把配件清单给对方。 　　顺便给了对方三万块钱押金，等配件全部齐全以后，于大为再付尾款。 　　梁老板也是第一次接压路机的配件活，忍不住兴奋的笑起来，虽然找渠道会浪费一些时间，但只要打通了渠道跟厂商，后面自己就可以卖压路机配件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小于兄弟跟从前可不一样了，不需要自己全部压钱去弄，对方也算是有实力的老板了，不怕进了货自己收不到尾款。 　　二人一拍即合，于大为也不着急，不怕梁老板慢慢找。 　　毕竟自己过两天又要开业，又要带着兄弟们去团建，回来的时候才能进行维修安装。 　　梁老板很感激于大为，当晚安排于大为，老段，还有于大为身边的姚金斧与黄蛮，几个人一起去饭店吃了一顿。 　　如此压路机的拆卸工作就告一段落，于大为接下来就要忙碌开业的事情。 　　这倒是没什么麻烦的，牌匾已经挂在了院子大门口上面，红色的彩钢条上放着蓝色的字体：凡凡修理厂。 　　反正于大为是很喜欢这个牌匾的，而且价格也不贵，用的都是比较廉价的彩钢材料。 　　牌匾这个东西用得久了都会掉色，也都会被腐蚀一些，有个五年八年的肯定会换掉，所以便宜的门头牌匾性价比会更高一些。 　　于大为趁着喝酒的机会，给几个人提起了开业的日子，梁老板，段大海听到消息以后都很开心。 　　至于其他人，于大为打算叫上父母，韩静凡过来就行了。 　　他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不太在乎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要不是老爷子坚持，他开业那天都不准备放鞭的。 　　韩静凡的二哥，包括大姐家也都住在芦河镇里，但于大为只想敬而远之，请他们还不如请两世旁人喝顿酒呢。 　　很快，时间来到了开业这天，十一月二十四号，农历十月十一，早晨八点三十三分。 　　韩静凡抱着孩子，跟大家一起站在当院。 　　她身边段大海夫妻在，于老蔫和张云芹在，二燕在，梁老板夫妻也在。 　　那位梁老板酒桌上经常提起的母老虎，罕见是一位瓜子脸的美人，身材高挑，柳叶弯眉，配上一张薄薄的红唇，只是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平的破坏了美感。 　　“开业大吉！” 　　黄蛮抱着一根长长的树枝，前头绑着一挂长长的鞭炮，足有十万响，五米左右长。 　　鞭炮朝东方，迎着黎明和日光。 　　姚金斧嘴里深吸了一口烟，猫着腰蹲下去小心翼翼将烟头靠近鞭炮捻儿，点燃以后，快速松开攥着鞭炮的手，径直来到门口于大为身后。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最终在“轰”的一声炸响中结束。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被金色黎明渲染的于大为。 　　身高一米八，再加上一身魁梧的体格，犹如一位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战神，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按照老爷子先前的交代，开业了，于老板要跟大家说一句讨喜的话，然后再拿红包，也让大家沾沾你今日的运气。 　　于大为想了想，忽然走到韩静凡跟前，将她拽了过来，低声说：“还是你比较擅长，你来吧。” 　　他说完便伸手接过了孩子，目光期待着看着自己的爱人。 　　其他人也都欣喜地朝韩静凡看去，这位性格温柔，言语似水的姑娘，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非常好，他们也想听听她说的话。 　　于老蔫朝自家大儿子暗自发笑，这小子怕丢人还知道找自家媳妇当外援，凭借这点智慧，这小修理厂应该是开不赔了。 　　“我吗？”韩静凡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脸上爬满了羞怯，终于在于大为的鼓励下开口： 　　“祝各位老板们，福运亨通千千顺，喜从天降万万长，老板们开心，老板们如意！” 　　“赏！”梁老板大喊一声，忽然想起了自家媳妇还在，扭头讪讪一笑，“行吗，媳妇儿。” 　　梁嫂子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的给韩静凡竖起了大拇指：“小妹才女，大赏！” 　　昨夜下过了一场小雪，周围所有建筑物洁白一片。银装素裹下的院子里，红色的鞭炮碎屑随风而舞，每个人都在享受这一刻和谐的氛围与时光。 　　于大为也是。 第153章 庆城与黄蛮之家 　　时间来到阳历十一月二十六号，于大为的小修理厂已经开业两天了。 　　也确实如他所料，开业前名声不响不会有什么人光顾的，周围人虽然知道这有个修理厂，但大多还是会选择视而不见。 　　不过也好，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段闲暇的时间，送黄蛮回家，顺便去南方转转。 　　于大为上辈子没怎么去过南方，庆城听说是个到处弥漫辣椒味道的城市，这还是上辈子听一个修车的朋友说的。 　　这两天没什么生意，他原本想劝姚金斧回家看看，但斧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当初屯子里的人对他伤害太大，杀人犯的名头一直也没从他脑袋上摘下去。 　　但于大为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只要斧子不在屯子里，就永远不会再成为话题中心。 　　既然要去庆城，就得选择交通方式。 　　汽车没有，如今能到南方唯一的方式便是坐火车，但绥市的火车站没有到庆城的车票，三人只能先坐大客车到油城，再从油城买票坐火车去庆城。 　　既定好之后，第二天于大为便带着两个人拿着包裹离开了芦河镇。 　　在油城坐上火车以后，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姚金斧话多了起来，他还从没去过南方，问了蛮子很多有关于庆城的东西。 　　庆城的小吃，毛血旺，豆花鱼，庆城的地标解放碑…… 　　只是蛮子对庆城兴致缺缺，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沙坪坝，对那里很熟悉，熟悉到每段记忆都刻骨铭心不曾忘记，有时候晚上做梦都是挨打挨骂的画面。 　　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梦到爸爸跟他摆手离开的清晨。 　　他为什么会家里蹲？因为他讨厌沙坪坝所有人，讨厌沙坪坝一切。 　　于大为坐在两人对面，看出了黄蛮的心结，便出声阻止斧子继续追问下去。 　　前世有人说，心灵的创伤不好去弥补，任凭时间掠过也没办法真正抚平。 　　别看黄蛮长得膀大腰圆看着吓人，可内心是个特别善良的人，他不会主动去惹事，也不会去打架，像极了一头食草类的恐龙。 　　绿皮火车在路上晃晃悠悠，路过的风景从秋日的枯黄，变成了翠绿的海洋。 　　三人不知睡了多少觉终于到了沙坪坝火车站，走出车站口，于大为跟姚金斧就感觉到一股子闷热，知道是自己这身衣服太厚了，便找了地方急忙将厚衣服换下来。 　　弄好了这一切，二人才在黄蛮的带领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车站外走去。 　　火车站外面是四五层高的小楼，楼下面挂着大小不一的牌匾，还有摆摊的，头顶放着大大的遮阳伞，伞上面写满了各种小广告。 　　再往远处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广场，这里是南方，跟北方不一样，十一二月份没有冻土层。 　　于大为看见三四台大型挖掘机，在工地里施工，眼睛里有些放光，有两台是国产的牌子，但干活速度丝毫不比旁边的日立差，可能因为是新车的关系。 　　几人再往前走，又看到了沙区文化馆，很大很大的新华书店，以及沿途飘着辣子味儿的小餐馆。 　　于大为还看到一家百货公司，他心里琢磨着，等回家的时候就到这里给自家媳妇儿挑点好东西。 　　路上黄蛮说，庆城很多地方都在开发，像JB区那边，之前还是城乡结合部，不过听他堂哥说后面会扩建，甚至不亚于YZ区那边。 　　黄蛮还说这个城里和不是城里分的很明显，你进了YZ区就算是进了城，而庆城的解放碑是庆城标志性城头，至于他们家的沙坪坝也算是城里比较繁华的一个区了。 　　走着走着，几人来到了一个主体白墙的小区，进入到四号楼，迈步上了水泥铺成的楼梯。 　　“哥，住楼里是这种感觉吗？感觉登楼梯好累呀。”姚金斧提着蓝色的包裹，眼睛好奇的在楼道里四下打量。 　　红色的栏杆自最顶端，犹如长蛇一样蜿蜒到一楼，每一层有两个对门的住户，有些人家门口放着一个小小的垃圾箱。 　　“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房子安装电梯，到时候上下楼就会很方便，只是这种六加一的房子依旧会存在，这个小区在这会儿来说已经很高档了，楼下就是花坛。”于大为回头看向姚金斧，“蛮子家这条件，比屯子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黄蛮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姚金斧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别看他说爬楼梯累，可真要是让他选择，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住楼里，毕竟这可是城里人的标志啊！ 　　几人来到四楼，敲了敲门，门里面传来了一位知性女人的声音。 　　“谁呀？” 　　“妈妈，我回来了。”黄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里凭生出几分哽咽。 　　他心里的思念不断滋生，走到自家门口的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游子回乡的心情。 　　有激动，有开心，有难过，剩下的就是无尽的思念。 　　“小蛮。”门打开一位中年妇女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白点的碎花裙，头发盘在脑后，发梢之间，有几根明显的白发。 　　妇人不高，一米五几左右，胖瘦匀称，唯独腹部有些微微的赘肉，她眼角长满了鱼尾纹，脸上也没有南方女人的白皙，反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看到黄蛮的下一秒，眼泪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最后不顾身边还有旁人，一把抱住了高高壮壮的黄蛮：“想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妈妈都快担心死你了。” 　　“要不是伱堂哥说你一切都好，妈妈就要买火车票去找你了。”妇人松开手，擦了擦眼角的流出的眼泪，这才缓过来心情，看向旁边于大为二人，伸出手：“你们是黄蛮的领导吧，我听他堂哥说了，你们送黄蛮回来，谢谢，谢谢两位领导。” 　　“婶子您客气了，俺不是领导，俺哥是……”姚金斧说完，朝于大为坏笑了一下。 　　于大为白了他一眼，伸手与黄蛮母亲的手轻握了一下：“婶子您别听他瞎说，我一直把蛮子当兄弟，也从来不以什么老板、领导自居，我就是个养破车的。” 　　“有你这句把黄蛮当兄弟的话，我就放心了。”妇人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多了一些，眼中也对于大为尽显欣赏，她伸出褶皱的手抓着于大为就往屋里走，“走，进屋说。看你们俩也很年轻，跟小蛮差不多的岁数，以后就叫我黄妈吧，不用见外。” 　　黄妈是个待人十分亲切的人，将几人迎进了屋子里以后，便开始嘘寒问暖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火车上不太平，能一路安全到达真是万幸，说什么也要出去庆贺庆贺。 　　同时也感谢着，能一路护送小蛮回到家，犹如亲哥哥一样，她特别感动，说什么也要请两人好好吃一顿。 　　于大为感觉太过破费，便开口婉拒，然而却被黄蛮打断了。 　　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黄蛮家里就是开饭店的，还是开的庆城老火锅店，如此便是真真的勾起了于大为的兴趣。 　　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吃过庆城的老牛油火锅。 　　黄妈闻言决定不出去了，就在家里吃。 　　她要亲自给大为跟斧子露一手，黄蛮毛遂自荐，拉着大为哥跟斧子哥去买食材，妈妈就在家里负责熬牛油。 　　似乎是见到了妈妈的关系，又似乎是有两位哥哥在身边，黄蛮原本回家前的胆怯，因为家里的氛围被冲散了不少。 　　三人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于大为跟姚金斧像保镖一样，一左一右保护着黄蛮。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的关系，当黄蛮遇到曾经的旧识，也能平静的说几句话，甚至还能大方的告诉自己如今在干什么。 　　卖菜的大叔听到黄蛮如今是个开挖掘机的师傅后，都忍不住夸赞对方选择了一个好职业，也开始打起了感情牌，想让他家不争气的儿子跟蛮子学习一下开挖掘机。 　　黄蛮越聊越自信，虽然婉言谢绝，可那种真真实实被人尊重的感觉，好像再次被找回来了。 　　期间，他们还碰到了黄蛮初中时候的女同学，那位女同学如今早已结婚，身旁还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见到黄蛮的时候也是很热情的询问近况。 　　其实大家都在这附近小区居住，再加上又是同学，多少都知道黄蛮那几年家里蹲的事。 　　她很开心黄蛮能走出来，于大为二人也是从这位女同学那里得知，原来自从黄蛮父亲去世以后，黄蛮才越来越不愿意出门。 　　女孩的老家在鲤鱼池村，当年初中毕业在沙坪坝打工的时候，还曾经跟黄蛮相过亲。 　　如今时间匆匆而过，只留下了当初无尽唏嘘。 　　于大为能听得出来，其实眼前这位朴实开朗的女孩，对蛮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奈何他当初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能感觉到女孩语气中的惋惜。 　　黄蛮说，从前很多女孩，都愿意找沙坪坝的男孩处对象，结婚生子，只是他从来没往那边想过。 　　回到家以后，姚金斧跟黄蛮负责收拾客厅，于大为则帮黄妈收拾厨房，好奇之下便聊起了那个女孩的事情。 　　黄妈听了也忍不住感慨，如今自家的小蛮确实跟离开家之前的黄蛮不一样了，人不自卑了，爱说话了，虽然还是很耿直，但如今学会了开车，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自信。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黄丰仓帮忙找的这位小于老板，他真的很用心的在照顾自家孩子。 　　黄妈话语中总带着感谢，这份恩情就算千恩万谢也不为过。 　　于大为是又不好意思，又很心疼理解黄妈。 　　如此个子小小的母亲，能养出那么大大白白的儿子，这本身看起来就像个奇迹。 　　他也能明白，黄妈曾经一定是为了蛮子操碎了心。 　　闲聊中，黄妈在厨房也讲起了黄蛮他爸爸的事迹，他爸爸算是黄妈的表哥，俩人结婚很早，但一直都要不上孩子。 　　直到他爸爸四十左右的时候才有了黄蛮这个儿子，那时黄妈都三十五了。 　　孩子顺利出生，二人是喜极而泣。 　　黄爸是个特别有能力的人，尤其老一辈传承了一些做饭的手艺，所以早在黄蛮还小的时候就开了一个小火锅店，也不能算是火锅店，就是一个十六平方米的临街铺子，但店里生意很好。 　　黄爸对黄蛮也非常有耐心，属于慈父那种类型，每次黄蛮被邻居家的小孩子欺负了，都是黄爸又是安慰，又是维护，然后还会给黄蛮做好吃的。 　　两个人像父子，更像是朋友。 　　或许正因为如此，黄蛮在失去父亲时，便会觉得天塌了，身边再也没有为他遮风挡雨的那把伞了。 　　于大为这才明白，然后开始安慰着黄妈妈，跟她讲述着这一年来黄蛮的变化。 　　如何努力学习开挖掘机的技术，如何向身边的请教，对待他们屯子里的人有多好。 　　至于打架斗殴那段，于大为掐了没说，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第154章 大领导造访，新的危机 　　黄妈一边开心的听着，一边给他们弄锅底。 　　之前便问了大为跟斧子，这俩人都是能吃辣的，黄蛮也在一旁帮腔，这俩人比他还能吃辣。 　　黄妈笑了笑，黄蛮爱吃甜的，从小就是。 　　这次黄妈做的是牛油鸳鸯锅，这鸳鸯锅就是黄蛮爸爸跟她一起发明的，如今店里面用的都是这种鸳鸯锅。 　　庆城老火锅熬汤底很讲究，干辣椒要先用开水煮上一段时间，然后将其剁碎，牛油的熬炼也十分考究火候。 　　黄妈很耐心的为于大为讲解，害怕回到东北以后吃不上这正宗的牛油锅底。 　　于大为表示很开心，同时也表示真记不住。 　　隔行如隔山，黄妈厨房的台子上摆了不下二十种调味料，每一种放进去的顺序也很讲究，时间也需要注意。 　　最后这位修理界的大手子，直接拜服，表示下次想吃，就劳烦黄妈给自己封装几个提前弄好的锅底寄到东北。 　　这个主意倒是让黄妈的眼睛一亮，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 　　于大为站在一旁，也是惊讶的发现，思考中的黄妈，浑身散发知性的气息更为明显，像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女商人。 　　“咚咚咚。”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去开门。”于大为主动开口，转身去了客厅方向。 　　蛮子跟斧子这俩人在另外三个房间扫地、拖地，这套房子的面积不小，足有小二百平。 　　反正于大为上辈子就没见过，哪个朋友家里房子趁个二百来平的房子，黄妈虽然对她的火锅店轻描淡写，不过于大为能感觉到其规模绝对不小。 　　“呀？大领导？”于大为打开门，竟然看见黄丰仓拎着两盒糕点站在门口。 　　“听说你们到了，我就过来看看。”黄丰仓襟了一下鼻子，深深吸了一口，随后眼睛一亮：“你小子真有福气，自从我叔走了以后，婶子已经有好几年没下厨做饭了，还弄得火锅。” 　　黄丰仓是个爱吃辣的，将东西放在了门口鞋柜上，径直去了厨房：“婶子，今儿我算是赶上了，多放点辣椒，大为这小子也是个能吃辣的。” 　　“晓得晓得。”黄妈笑眯眯的弄她的汤底。 　　没多久鸳鸯锅就弄好了，如今楼房里没有天然气，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煤气罐。 　　吃火锅也没有电磁炉，大多数人都很少在家吃，但黄妈家里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了，很熟练的叫蛮子将煤气罐搬到客厅，将气灶放在桌子上，顶部架着鸳鸯锅，就那么直接开涮。 　　桌子上摆满了白色的二大碗，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蔬菜和肉类，黄妈介绍起老火锅的吃法，没有东北的芝麻酱，沾的都是碟油。 　　于大为是清楚的，沾碟油能缓解辣味，但蘸芝麻酱则是越沾越辣。 　　“大为，我代表婶子谢谢你，不仅将蛮子照顾的很好，还让他彻底走出曾经的阴霾。”黄丰仓抬起酒杯，给于大为敬起了酒。 　　于大为端起酒杯起身：“领导客气了，蛮子性格直爽，听话，而且办事有韧性，真是个很不错的兄弟。” 　　二人喝过了酒以后，黄丰仓又开始对姚金斧敬酒，感谢斧子对黄蛮在技术上倾囊相授，这完全算得上是知遇之恩。 　　姚金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听于大为说过，这位黄总可是八局的大领导，负责整个华北以及东北的市场。 　　他紧张的不行，起身回敬了黄总一杯，一旁的黄妈看出了斧子的紧张，忍不住开玩笑对黄丰仓训斥道：“瞧伱回家了也带着领导架子，看看把我们斧子吓的。” 　　“哈哈哈，我的错，我的错。”黄丰仓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出声了。 　　原本略微尴尬的气氛，瞬间得到了缓解，黄丰仓也只是讲述着曾经在沙坪坝的生活趣事。 　　屋子里欢声笑语，浓浓的牛油味锅底，顺着窗户飘到了外面，楼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好香啊”，再次引来了一家人的欢笑。 　　于大为吃了黄妈做的这顿火锅，才明白，原来火锅真不是随便涮涮就行的，熬汤底，涮火锅的时间，涮东西的顺序都很有讲究。 　　按照黄妈的说法，小小的火锅能装天下，庆城老火锅真要是传到了外省去，以后咱们华夏估摸着冬天都得爱上它。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黄蛮与姚金斧躺在沙发上聊着聊着睡着了，想来是一路坐火车没怎么睡好。 　　于大为跟大领导坐在椅子上，边喝着茶水，边聊着近况。 　　于大为还好，这一年来干了两个项目，也赚了不少的钱，还弄了两台半的车。 　　黄丰仓听说于大为搞了一台双钢轮压路机，忍不住强烈建议，不论花费多少钱都要修好它，未来的路段开发肯定会越来越多。 　　如今八局的很多项目都已经做不过来了，外包项目便是他提出来更加有效的决策。 　　但目前公司内部复杂，很多有能力的人得不到施展才华的机会，他黄丰仓自己就是这样。 　　于大为明显能感受的到，有一段时间没见，大领导脸颊消瘦了几分，眼睛里也带着一些血丝，看样子像没怎么睡好。 　　“对了，既然来了庆城，就在这里多待几天。你黄妈妈可不只有这一套房子，真要是住不惯，江北那边还有一套小别墅呢，就是有点偏，买东西什么的不太方便。” 　　“啧啧，真想不到，黄妈这么有实力。”于大为虽然对黄妈家的财富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大领导说的，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深深悸动了一下。 　　这个时代房价虽然还没有涨起来，但也不是谁都能住得起别墅，有这么一个大平层的。 　　说黄蛮是富二代也不为过，结果自己竟然让一个富二代给自己开挖掘机？ 　　感觉事情的方向变得有些奇怪。 　　“都是叔和婶当年辛苦挣的，可惜我老叔走的早，不然看到蛮子如今这样，一定会感动到老泪纵横。”黄丰仓喝了一口杯中茶水，扭头看向于大为忽然再次开口：“能帮我个忙吗？” 　　他就知道，大领导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主动跟自己攀谈，想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自己说。 　　“您说，不论什么忙我都会尽力而为。”于大为在这种时候可不会含糊其词，能不能做到都要先答应下来。 　　黄丰仓很满意于大为的态度，心里也不由得更加放心开口：“帮我修一台进口挖掘机，车在矿山上，一直挖铝土矿挖的好好的，如今突然出了故障。” 　　“是老车吗？”于大为好奇询问，忍不住下意识喝了口茶水，能让大领导愁成这样的事情，可不像是单纯修车那么简单。 　　“新车，阿特斯拉矿上挖掘机，三台，报废一台。”黄丰仓叹了口气。 　　于大为眉头轻皱：“新车的话，我记得国外都有保修服务吧，它不像我那些个老车，后期服务加配件都够买一辆车了。一般新的挖掘机，几年之内售后都是免费的。” 　　黄丰仓闻言沉默着喝了口茶水，表情阴郁几分：“我已经把欧德那边负责售后的技术员叫来了，不过那边的维修技术员说，发动机有很严重的问题，要把整台发动机拆下来运送回欧德，重新做技术测算？” 　　“什么测算？一个破发动机有什么好测算的？”于大为越听越皱眉，他修了一辈子的车，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技术测算。 　　而且这个时代的发动机也没连接上电子传感器呀，纯纯的铁疙瘩。 　　气门测算？问题这不有手就行吗，还用托运回国？ 　　“这台大型的挖掘机出了问题，总部这边直接将我从东北那边调回来处理此事，如今又赶上年底收尾，其中想法不言而喻。”黄丰仓满脸愁容，“大为，原本我正发愁呢，昨天给小常打了个电话，想让他把你叫过来，既然那位欧德技术员有意挡着，就让你来修算了。” 　　“结果今早小常给我打电话，说你来庆城了。”黄丰仓双眼带着希冀，“能不能在月底之前帮我修好？配件随时调配齐。” 　　“矿场设备呀……”于大为可是知道的不论是挖掘机，还是翻斗车，又或者是装载车，都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它们都太大了。 　　猛然间，于大为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如果加上他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怎么样？”黄丰仓眼底闪过一丝焦虑。 　　“可以。”于大为抬头看向黄丰仓，“不过，领导，我需要一位大手子帮我。” 　　“好！只要你能修，接下来我会全力协助你！”黄丰仓面容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跟另一个派系也已经快到了收尾阶段，只要这次能迈过去，明年开始待他重回总公司，就是跟那些人清算的时候。 　　眼下华北有他的得力干将在，他一直很放心把华北市场让他来处理，但东北那边却不行。 　　小白太年轻，还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小常倒是不错，可经验尚浅，所以他才会让对方不断去底层历练，看透人心，能轻松驾驭任何麻烦。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侯万强，早年第一眼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就生出了爱才之心。 　　如果侯万强是自己的手下，东北、华北完全固若金汤，他绝对不会怕任何人的小动作。 　　“领导，既然事情紧急，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可以，你需要的人……” 　　“我需要的人就在庆城。” 第155章 谈不上故人的相见，请 　　庆城江北城乡结合部老街道 　　吕师傅躺在小院的竹制摇椅上，旁边是个板凳模样的茶几，上面有个一壶刚砌好的新茶和一个一两大小的翡翠茶盏。 　　小院里有一个三间的砖瓦房，灰色的瓦片铺满了屋顶，门前院子里还有两颗石榴树，夏天的时候他就把竹编的摇椅放在树下乘凉，如今冬日便在院子阳光照射最充足的地方，一边摇晃着摇椅，一边轻抿着茶水。 　　自打上次从油城回来以后，吕师傅就彻底过上了退休生活，所有的修车工具都被他存到了院子西边的仓库里。 　　他一生有三儿三女，除了小女儿，如今各有归宿，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打算再奋斗个两年，给小女儿挣出个嫁妆钱出来，不过如今他也看淡了，自己没钱不还有她哥哥姐姐们么，总不会让自家妹妹嫁的太差。 　　他还有三个徒弟，大徒弟直接去了城里开了修理铺，二徒弟和三徒弟技术也都尚可，一个在工程队维修队，一个在露天矿做检修员。 　　事业上，他也算有了传承。 　　吕师傅心里面，多少还是感谢那位小于师傅的，如今他也是个快七十岁的人了，就算修车也干不了几年，刚迈入六十的时候，他那一刻就感觉到浑身力量用不起来了。 　　如今能在六十大多退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只是可惜了仓子里的那些工具，应该再没机会见到清晨洒下来的太阳了吧。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便传来了隔壁邻居的声音，“老吕在家吗？” 　　“在呀，进来吧。”吕师傅前后摇晃着摇椅，右手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水，拿起茶杯淡然的看向大门口。 　　“吱嘎。”门口的木门被一个人推开。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橘黄短袖的老汉，身边还领着个六七岁的孩子，孩子手里正拿着干脆面吧唧吧唧吃的特别开心。 　　而在老汉身后，紧跟着进来三个人，一人虎背熊腰，剑眉星目，粗壮的手臂蒲扇般的大手，无一不显示着他的魁梧，在其旁边一人高瘦，肌肤黝黑，神情内敛的观察院子各处，一人白白胖胖，高高大大，额头上还流着几滴汗珠。 　　“刷！”吕师傅猛然抬头，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将茶杯放到一旁茶几上急忙起身：“于师傅！” 　　“吕师傅，好久不见。”于大为站在门口，其实来之前他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选择帮自己。 　　“咳，老吕呀，这位朋友也给你带到了，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刚才进门的老汉，见双方气氛不对，心里暗骂孙子非要接别人给的那袋方便面，赶忙找个理由带着孙子离开 　　老汉离开前，还是十分贴心的将院子的木门合上了。 　　他低头还不忘给了孙子一板栗：“瓜娃子，要不是你嘴馋，能带这仨陌生人过去？想来老吕不会是欠了谁家的钱没还吧。” 　　可又一想好像不对，他老吕家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富有。 　　另一边院内，吕师傅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就要准备给于大为几人搬凳子：“你可真是神通广大，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那台阿克曼坏了吗？” 　　于大为抢在对方的前头，将墙根底下的几个小竹椅子搬了过来，坐在了吕师傅旁边：“坏过，伱修的那台阿克曼有一边的行走齿轮坏掉了，后来左右两边行走齿轮我都给换了新的。” 　　“是油的问题？”吕师傅眼睛微凝，正常行走齿轮要是坏的，哪坏换哪就行，结果小于师傅全给换了，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油出了问题。 　　他虽然退休了，但这点眼力见还是能看出来的。 　　吕师傅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三个白瓷茶杯，顺便给三人倒上茶水。 　　于大为点点头：“劣质齿轮油，而且很久都没换过，也亏了这勾机抗造，随便换个杂牌子都成不了那么久。” 　　“嗯。”吕师傅点点头，有些无奈的开口：“这要是不是彻底不走路，真不好判断坏没坏。” 　　吕师傅这样说便是想撇清关系，毕竟他还不知道这位小于师傅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 　　说来，这位小于师傅跟自己那几个徒弟差不多岁数，甚至比他们更年轻，可修车本事简直天差地别，连自己这位老师傅都自愧不如。 　　这小子要是自己的徒弟，他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对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呢？”吕师傅对几人在茶几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拿起了自己的翡翠杯。 　　“是八局的领导帮我查到的你现今的住址。”于大为拿起白瓷杯一口喝尽茶水，然后将空杯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吕师傅，这次来是想找你帮忙一起修台挖掘机。” 　　“能猜的到。”吕师傅手握着茶杯，一时间陷入思索。 　　想来那位帮忙查到自己家的领导一定是黄总，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就觉得那位黄总一定还会被针对，只是时候的长短罢了。 　　那位当初来找自己的吴琦经理，表面上看普普通通，可他在八局总部似乎很有背景，当初他跟着进去总部的时候，很多人看见王经理都热情的打招呼。 　　如此可见一斑。 　　眼下他跟吴琦已经是撕破脸的局面，甚至当初成为黄总无形中的棋子，反将了王经理派系一车，他如今算是彻底抽身出来，可不想再掺和其中。 　　人老奸马老滑，吕师傅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虽然是个修大车出身，可毕竟见的人多了，关键的几个点一想，便彻底明白了于大为来找自己的大致目的。 　　“小于师傅，谢谢你还能想起我这个老头子，不过你也知道，我手脚不干净，您就算是敢用我，我也不敢再去碰一颗螺丝钉了。”吕师傅心里有了计较后，自然委婉拒绝。 　　于大为没有表露出失望的情绪，对于吕师傅的回答，来之前他就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既然对方现在有拒绝的意思，他便按下了这个话题，手中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什么茶？” 　　“嘿，这个你肯定没喝过。”吕师傅见对方没为难自己，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拿起茶杯就侃侃而谈：“这可是我们庆城的本地茶，叫沱茶。” 　　“庆城沱茶？” 　　“对。”吕师傅靠在摇椅上，一边摇晃着一边轻闻着茶杯里的茶香，“这茶原产于秀山那边，从五几年的时候就有了，当时一直备受本地人喜欢，主要是便宜。不过赶上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再便宜也买不起，只能弄点沱茶的碎渣子喝。” 　　“时代在进步嘛，你这茶也该进步了，之前在白厂长那里喝的白茶咋样？”于大为喝了口茶水笑问道。 　　“福鼎老白茶？那可是好东西。”吕师傅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讪讪一笑，“不过我还是爱喝这老沱茶，品质虽然一般，但喝惯了。” 　　“总要换换口味嘛，我那里正好还有个两个十年份的老白茶，两个喝不了，回去以后给你寄过来一个。”于大为学着吕师傅的样子，靠在椅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望着院子里的石榴树。 　　“先说好，不帮忙。” 　　“放心好了，不难为你。真要是觉得收着心里忐忑，不如年底给我寄点庆城特产。”于大为说。 　　“啥特产？辣椒要吗？”吕师傅半开玩笑。 　　“要啊！多多益善，不过千万别忘记晒干了寄，不然肯定在路上捂长毛了。”于大为提醒。 　　“嘿，那老子我可是赚到了，一点破辣椒能换一点好茶。” 　　“谁叫我今天是空手拜访你的呢，让你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闲篇，多数都是家长里短，当然也有一些技术上的探讨。 　　同为修车师傅，自己在修车上的心得和感悟完全是独属于自己的，互相之间交流之后，会有一种查缺补漏的感觉。 　　尤其是两人的技术水平都是大手子的级别，吕师傅不用说修了一辈子的车，在庆城维修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于大为别看这个时候年轻，可两世为人，脑子里同样装着一辈子的维修经验，跟老爷子聊农机维修不同，吕师傅是货真价实，身经百战的特种机械维修师傅。 　　有些于大为还停留在理论上的技术，在跟吕师傅探讨之后便有了其他的想法，要不是没车，真想拿着扳手去试试。 　　吕师傅同样聊得很开心，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于大为的修理技术绝对可以，但相互印证一些维修心得后，内心深处还是生出了几分钦佩。 　　他看于大为不再是年轻人，而是一位能和自己平辈相交的修车师傅。 　　二人将黄蛮和姚金斧彻底晾在一旁，也多亏吕师傅的老伴儿给二人洗了点水果，还带着二人去屋子里找了点事情做，才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 　　平日里院子里就是他们老两口，吕师傅在家里还是个不愿意干力气活的人，有时间就喜欢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便积攒了一些力气活。 第156章 吕师傅出山 　　如此就便宜了黄蛮和姚金斧二人，俩人搬柜子，搬木头，还主动帮吕师傅老伴儿将院子清扫一遍，没用的垃圾全都收拾到了一个角落。 　　于大为跟吕师傅聊得投入，偶尔甚至因为一个小问题吵的面红耳赤，又因为一个思路而豁然开朗。 　　不知不觉聊到了天黑，这让吕师傅原本沉寂的修车之心再次有了一丝意动，尤其在交流完以后，确实有点跟于大为一起维修的想法，只是被他强行按下去了。 　　于大为见天色也晚了，便起身想着离开。 　　那边的大妈不同意了，吕师傅跟于大为聊了一下午，她可以不管他俩，但黄蛮跟姚金斧可是帮了她一下午的忙，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吃个饭。 　　顺便看在这俩人的面子上，可以让于大为跟吕师傅蹭一顿。 　　明明白白的话自大妈的口中说出来，于大为跟吕师傅满脸尴尬。 　　是谁说川省的姑娘温柔似水的，看大妈的语气神态，就知道没少对吕师傅用出，“老资蜀道山！” 　　于大为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吃饭的时候开始将聊天的苗头对准大妈，偶尔会聊了一聊自己修车的事情。 　　如此便顺理成章的提出这次来的目的，以及要维修的那台挖掘机。 　　阿特拉斯3360LC。 　　吕师傅听到是3360那款，眉毛顿时拧成了一根绳，在知道于大为只有两三天左右的维修时间时，整个人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不是，这你也敢接？”吕师傅嘴巴张得老大。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么，凭我自己的拆装速度肯定够呛，哪怕是加上身边这俩干力气活的也不行。”于大为苦笑着看向吕师傅夫妇，“但有吕师傅你的话，只要咱俩再配合默契，三天，我觉得有希望。” 　　吕师傅沉默了，低着头拿起酒杯，自顾自的闷了一口白酒。 　　“算了算了，您老别喝闷酒了，我这不是没了之前那个想法了吗。”于大为笑了笑，给吕师傅倒满了酒，“我带着蛮子跟斧子也能试一试，这个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留在家里安享晚年，这个时代也该交给我们这种年轻人了。”于大为说完跟吕师傅碰了个杯。 　　一旁的大妈见这三个孩子说的事情不简单，便扭头问了自家老头子一嘴，“能帮一把不？” 　　吕师傅沉默中，却只是摇了摇头。 　　这里面情况太复杂，自家老伴儿不知道，但他却清楚的很，掺和进来根本没什么好处。 　　于大为也不恼，大妈这里本来就是一步闲棋，他早在来之前就已经跟大领导交代过了。 　　如果能请到吕师傅帮忙最好，但请不到他也会尽力去修，不过时间上应该是很难赶在十二月前了。 　　吃得差不多了，于大为的脸上也喝的红扑扑的，跟吕师傅和大妈又聊了一会，这才准备离开。 　　“伱小子算是接了个苦差事，弄不好肯定得把八局得罪死。”吕师傅借着酒劲，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如今南方哪一块工程敢说没有交建八局的影子，及时收手，未来还有来南方修车的可能性。” 　　吕师傅并没有危言耸听，很多建筑某局的都跟八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目前在国内建筑市场上，八局绝对是顶尖那一列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于大为淡淡一笑，机遇与风险并存，他只做好自己该说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吕师傅也看出了于大为的心思，忍不住再次犹豫起来，他如果再次出山，就意味着重新进入赌桌来一场豪赌。 　　如今他生活富足，什么也不缺，真的有必要吗？ 　　“您老早点休息吧，我走了。”于大为不给对方犹豫的机会，摆摆手便准备离开。 　　“阿特拉斯3360铲斗量1.9方，自重至少四十吨，装配的是道依茨发动机，这车是在附近矿上干活的呢吧？”吕师傅终归是没忍受住不修车的寂寞，以及那颗再次豪赌一把的决心。 　　“对，在千山露天矿。”于大为看向吕师傅，终于松了一口气，吕师傅这算是说通了。 　　心里忍不住感谢二舅，以前坐他车闲聊的时候，二舅便聊起合作谈生意的事情。 　　开始被拒绝不要着急，合作注重攻心，要学会打感情牌，更要让对方看到利益点。 　　如果这些都不行，那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建议删掉对方的联系方式，不再联系。 　　于大为算是尝到了韩静凡“学以致用”的甜头，难怪自家老爷子会夸韩静凡聪明。 　　自己活学活用的本事还差太远，不太会攻心。 　　吕师傅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下：“那感情好，我小徒弟就在露天矿上班呢，到时候应该也能帮上点忙，三天时间说不准还真能赶上。” 　　于大为立刻“激动”的抓住吕师傅的手：“您老难道决定要帮我了？感谢！太感谢了！” 　　吕师傅翻了白眼：“明知故问，先说好，阿特拉斯的3360维修起来特别困难，没有三千块钱我绝对不干。” 　　“放心，这事儿大领导知会过了，只要您能帮忙，其他的不是问题。”于大为说。 　　“我徒弟那边要是也加入进来，也得两千。”吕师傅继续开口。 　　“可以。”于大为依旧点头，来之前大领导就交代了，维修价格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就都能接受。 　　吕师傅没有狮子大张口，估摸着也是想给黄丰仓那边卖个人情，毕竟赌在了对方身上。 　　这雪中送炭真要是能把对方“救活”，今后他在庆城的地位就更稳了，哪怕是退休，估摸着也能在某某工程公司混个技术顾问当当。 　　两人说好了之后，明天一早便开始去露天矿瞧瞧那台阿特拉斯挖掘机。 　　吕师傅也知道露天矿那边的大致情况，尤其是还有一位欧德佬虎视眈眈的盯着，就尽量别用公家的车过来接送，他有一台中兴皮卡，虽然又脏又旧，但开着放心。 　　于大为自然同意，而且吕师傅的建议也让他产生了一丝危机感，临走之前，特意嘱托明天要用一下他吕师傅的工具。 　　主要害怕对方处处刁难，去了周围人迹罕至的露天矿，结果连个工具都不给用，那就真是白白浪费一天了。 　　吕师傅自然同意，原本他就有带自己工具的想法，这下也算是能让自家这些工具再见见太阳了。 　　因为太晚了，吕师傅很识趣没有当着于大为的面，再炫耀一下自己那些个战功赫赫的工具们。 　　上次去油城，自己只带了一小套扳手而已，他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让于大为涨涨见识。 　　这种在同行面前，尤其还是在技术隐胜自己一点的年轻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工具，绝对能把对方馋哭。 　　于大为三人也不啰嗦，打车回到黄妈家，后通过黄妈家的电话，跟大领导黄丰仓沟通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进展情况。 　　黄丰仓听到吕师傅同意帮忙，又听到对方要的薪酬后，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于他而言，只要能渡过这次难关，前方定是一马平川。 　　挂了电话以后，三人便早早地睡下了。 　　黄妈家是三室一厅的大平层，黄蛮跟姚金斧住在一个屋里，于大为住在客房，打开电灯，能看到书架上摆满了书，大多书都是菜谱，下面两排也有蛮子上学时候的课本和读物。 　　除了这个，在书桌上还有一台白色的电脑，电脑的主机跟显示器是上下放着的，键盘白色主体机械式键盘，鼠标也很沉，中间还有一个圆球似的滑轮。 　　电脑的整体模样，跟上辈子张哥送给自家儿子的那台一模一样，就连上面钥匙孔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有钱人果然不一样。”于大为感叹了一句，随后关上灯躺在了床上。 　　黄妈人真的很好，害怕这边太热他跟斧子不习惯，今晚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两套衣服，其中一套是睡衣睡裤。 　　这让于大为想起了自己在姑父家生活的那段时光，自己同样也是睡客房，老姑跟姑父很照顾自己，就像黄妈一样。 　　明明一个月工资只有四十块钱，可姑父还是会节省一些出来，给自己买套新衣服。 　　吃的，喝的，用的，凡是别人家孩子有的，姑父从来没亏过自己。 　　如今重生回来，他还没见过姑父跟老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 　　上辈子是小沐雨十岁那年…… 　　想着想着，于大为困意上涌，慢慢打起了呼噜。 　　黄妈此刻还在客厅对账，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票据，每一个门店的都摞在一块。 　　她戴着老花镜，一边用笔勾勒着数目，一边用计算机演算，计算器已经被他调整了静音，而对账这种事，她已经坚持好几年了，能让她生活充实起来，不会胡思乱想。 　　就在黄妈聚精会神演算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她顶着老花镜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向客房门口，嘴角忍不住洋溢起微笑。 　　虽然只是半天的时光接触，可她看得出大为这孩子不错，心性，品行，包括连丰仓都认可的才能，小蛮跟在他身边绝对不是坏事。 　　只是对于小蛮去东北她本能的不舍，想着什么时候黄蛮学的差不多了，就让他回来吧。 　　哪怕不接手火锅店，去找个开挖掘机的活也好，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 　　至于火锅店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还真的不想让自家儿子接手，去操这份辛苦。 　　“谁知道呢，或许小蛮找了个东北的姑娘，那我就提前退休好了，去东北生活也不错。”黄妈一边拿着计算器，一边喃喃自语，“他爹这辈子最想见见东北的雪，这个愿望回头就让我帮你实现吧。” 　　黄妈继续去对账，不多时自己儿子那屋，也传来了两道此起彼伏的细微呼噜声，估摸着不知道今天是干了什么活累着了。 　　黄妈摘下眼镜，困意上涌，果然家里有了人气儿就是不一样，她起身关掉了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明早她得早点起来，给这几个孩子做早饭，听说明天他们要去千山露天矿，约莫又得是辛苦劳累的一天。 第157章 有一种快乐，叫举世皆敌 　　清晨一早，三人起床就看见了香喷喷的早饭，是地地道道的庆城小面，还有油茶。 　　三人走的时候，黄妈还特意给他们拿了点干粮和水，害怕他们干活的时候渴着饿着。 　　出门以后姚金斧不停的夸赞蛮子的妈妈真好，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妈。 　　失去了才知道可贵，去吕师傅家的路上，姚金斧偶尔就会提起自己的母亲，似乎也在暗示黄蛮，一定要珍惜妈妈还在的时光。 　　虽然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母亲都那么伟大，但幸运的，你的母亲真的很爱你，心疼你，爱护伱，别犹豫，珍惜她。 　　吕师傅家的门口敞开着，院子里有一辆老旧的皮卡车，此刻西边仓库的门正打开着，里面不时传出金属撞击声。 　　“吕师傅？”于大为走进仓库，入眼满满一小仓库的工具，各种大小不一排列有序的钢管钳子，最大的足有一米多长，各种撬棍被吕师傅杵在墙角，有一人多高的，有半米多高的，大部分都带着油污，少部分长时间没用已经锈迹斑斑。 　　还有电焊机，氧气乙炔专用的风焊，四个杠的气泵……看的于大为直流口水。 　　唯有真正的修理师傅，大概才明白这满满一仓库究竟有多么巨大的宝藏。 　　“哈哈，眼馋了吧，老头我这些年没少掏一些好用的工具。”吕师傅回头见于大为双眼放光，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羡慕了，昨晚遗憾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 　　他带着于大为就走到了北墙的铁质架子处：“习惯用什么自己拿，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工具。” 　　“要不说是老师傅呢，瞧瞧这一仓库的工具，谁看了不眼馋。”于大为开心一笑，给吕师傅一记马屁连击，随后屁颠屁颠的跑到门口倒出来一个塑料机油桶。 　　修车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机油桶，于大为上辈子养成的修车习惯，一些个长短不一的工具直接放在机油桶里。 　　这种桶用汽油刷干净以后，不会残留一点油污，而且特别结实，装下四五十斤重的工具简直小菜一碟。 　　吕师傅自己常用的那一套工具已经装在了车上，一套棘轮，一套开口板子，一套内六方，三把长短不一的螺丝刀，还有一套自己焊接的工具，专门用来拆卸边角不方便的地方，这些是他平时用顺手的，至于其他的，就看于大为选的了。 　　吕师傅本身也想看看，于师傅常用什么类型的工具。 　　于大为回头瞥了一眼车里的工具，扭头在小仓房里寻找起来，车上存在的工具就尽量避免重复筛选。 　　这次维修的是大型液压挖掘机的发动机，工具也要尽量照顾到发动机拆卸这边。 　　一套梅花扳手，一套重型扳手，22-36型号的全部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撬棍是必备的，长短不一的三根撬棍，还有一根钢管，拆卸重型螺丝加力用的。 　　维修发动机专用的活塞环，配套的钳子，卡簧钳子，尖嘴钳子，用来扣O型圈的顶针和钩子，一把大锤，一把小锤，游标卡尺。 　　他还从吕师傅这里看见了内径百分表和外径千分尺，这两个工具一般都是配合使用的，用于测量缸筒内径和活塞外径，不过对于大为而言，刚入行的时候很需要，但时间久了就能积累一些比对的小技巧，没必要带在身边。 　　于大为又捡了一套散装的扳手，放在了塑料桶里，还有加长杆和套头，准备到时候让蛮子跟斧子两人也加入进来。 　　最后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包一次性手套，三套维修的旧衣服，虽然小了点，但总比没有强。 　　于大为拿走的工具，都被蛮子跟姚金斧搬到了车上。 　　门口吕师傅看到于大为拿出这么多工具，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心里不禁腹诽，这小子也太过谨慎了，他徒弟就在露天矿维修队，真要是需要工具的话，还借不来工具？ 　　“差不多了，咱们走吧。”于大为将所有东西都装在车上，临走前还不忘从仓库门口再拿走两个空掉的机油桶，主要目的是为了装配件。 　　据吕师傅所说，露天矿的位置离这边比较远，都是盘山路，开车得接近一个小时。 　　三人早晨都是五六点起的床，来到这边收拾了一下工具已经接近七点了，众人不敢耽搁急忙开车朝着露天矿所在而去。 　　吕师傅说庆城附近也有很多矿产，但和煤矿不一样，有些是稀有矿，前几年个人还能承包，但这些年碰到稀有矿以后，官家都会收回所有权，不过也会给个人一些补偿。 　　于大为对于南方的一些矿山不太了解，北方一般都是煤矿，石油比较多，他一辈子修的最多的就是煤矿里面的机械，虽然工种不同，但机器也就是那些个机器。 　　盘山路不好走，吕师傅不敢开太快，而且年纪有些大了，远处的东西看的挺清楚，近处的石子啥的总是看不见。 　　在于大为的建议下，吕师傅将驾驶权交给了对方，不过还不忘出言提醒，这地方跟北方一马平川可不一样，山路崎岖一定要慢点开。 　　吕师傅不知道，于大为上辈子一个人修车，北方各种崎岖的山也都开过，光是塔尔气黑山山脉那边，他就开了不下十数次，路况颠簸不说，窄窄的单向车道，旁边就是悬崖峭壁。 　　也是在一几年的时候，那边才开始大量工程设备铺路。 　　所以在开车的技术上，于大为绝对能配得上一声“逮虾户”。 　　踩离合、挂挡、踩油门，左手攥住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速度一瞬间提上来。 　　原本五六十迈的速度，愣是让于大为跑出七八十迈的感觉，不论是在转弯的时候，还是爬坡的时候，于大为都会刻意放缓速度，该加速的地方也绝不含糊。 　　吕师傅坐在副驾上，下意识伸手抓住了车门上面的扶手，这还是他第一次抓这个车的扶手，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后面姚金斧跟黄蛮，一个神情自若，一个已经睡着了。 　　吕师傅透过后视镜看见后，脑子里嗡嗡的，这俩人心也太大了吧，这都是什么人啊。 　　这可是山路单行道啊，就这速度对面随便来个车都得紧张死。 　　然而于大为的开车技术确实没问题，原本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省去了二十多分钟。 　　几人来到矿山脚下，门口架着一个钉子的木质栏杆，旁边是个竹屋，看到于大为几人的车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我下去看看。”于大为见两人已经朝他们走过来了，估摸着是盘查的。 　　“我跟着你去瞅瞅。”吕师傅也下了车。 　　“两位，你们谁是于大为师傅。”为首的男人板寸头，穿着一件蓝色的外套，腿粗屁股大，不过却没有啤酒肚，只是脸上略有肥胖。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的眼睛却下意识掠过于大为，看向了年纪更大一些的吕师傅。 　　天天接触设备和各种维修工，修车行业里的规律，他自然懂。 　　“我是。”于大为眯起了眼睛，露出职业般的微笑。 　　“您好，您好，没想到于师傅这般年轻，当真是年轻有为。”男人赶忙调转方向，伸出双手，“我姓徐，是矿山的工程师和负责人，昨天黄总给我交代今天有人来修车，所以我特地在这等你们。” 　　“徐工您好，没想到让您一位矿山老总亲自来迎接，实在愧不敢当。”于大为同样伸出手，神情极为谦和。 　　接下来两个人之间开始了长达两三分钟的极限拉扯。 　　这位徐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明显能感觉到对方说话带钩子，非要套出于大为点东西出来。 　　于大为也是跟二舅学过两手形意太极，你说东，我说西，你说城门楼子，我就说胯胯轴子。 　　主打的就是“我很真诚，你说的我都有认真听。” 　　除此之外，于大为还能感觉到对方有意拖延时间，只是这种小计量，于大为给吕师傅一个眼神就解决了。 　　吕师傅直接唱了个黑脸，神情不善的看向于大为：“还修不修车了，老头子我翻山越岭就是听你们在这扯皮的？” 　　一句话打乱了徐工的节奏，不得已草草收场。 　　等于大为开车走进矿场的时候，重新坐回副驾的他面色彻底阴沉下来，一旁的吕师傅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两个人能感觉到这次修车，阻力绝不会小。 　　“不好办了。”吕师傅忍不住率先开口，“这地方负责人的态度都这样，接下来咱们肯定会被针对。” 　　于大为闭上了眼睛，通过这件事情就能发现黄总在总公司的情况，到底有多不容乐观。 　　他甚至能想象到，一位拥有自己封地的藩王在外开疆扩土，但朝廷上却没有一个亲信，一朝发配，定成附庸。 　　“吕师傅，你现在开车回去还来得及，要是真被记恨上，再想抽身可就难了。”于大为犹记得昨日吕师傅真诚吐露心声，他也不能忘恩负义。 　　毕竟他既是本地人，徒弟也在这座矿山工作着。 第158章 道依茨发动机维修办法 　　“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放心好了，我这把老骨头年轻时没少得罪人，不一样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吕师傅的皮卡车一直往西面开，“不过得跟我那徒弟交代一下，毕竟拖家带口不容易。” 　　“理解。”于大为点点头。 　　按照那位徐工所说，矿上坏掉的那台阿特拉斯在西矿区，还有两台车也在那边停下保养。 　　所谓的保养，也就是日常换油清洗。 　　路上经常能看到庞大的翻斗车从他们小皮卡旁边掠过，大到什么程度？光是翻斗车的一个轮胎赶上大半个皮卡车了。 　　这种就不能叫翻斗车，有专业名字叫矿山自卸车，这种车大部分十六个缸或者十八个缸，至少能拉二百吨的矿石不成问题。 　　路面都是泥土和碎石，这样的矿山在这个时候还是比较简陋，等到过些年，办公的场所都会用水泥铺上一层路面。 　　于大为清晰记得自己去矿里干活的时候，矿里办公区域的环境有多好，丝毫没有漫天飞灰的模样。 　　“到了。”吕师傅搭眼一瞅，便看见了停在北面的那三台车，旁边是一座大型的车库，比当初在油城设备厂那边见到的还要大，但想要装进去矿山自卸车还是不太可能。 　　“哥，你快看，旁边那台勾机旁边有好几个老外，好像正给旁边几台勾机做保养呢。”姚金斧指着远处的几个人说。 　　几人目光所及，三台白色的大型挖掘机旁边，站着三个外国人，每个人穿的都非常干净，他们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东西，而车上面还有几个国内本地的维修工正在干活。 　　于大为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管他们，修车要紧。” 　　车停在最左边的一台挖掘机旁边，按照徐工所说，靠近修理库西侧的就是那台发动机坏掉的挖掘机。 　　并且配重上贴着一个红色“维修中”的圆形标识。 　　阿特拉斯是欧德品牌，而这款3306车型，算是阿特拉斯矿上工作比较经典的一款车型。 　　阿特拉斯挖掘机整体的优势就是操作快，省油又省力，斗容量大，比同级别的车型斗容量要大上三分之一左右，而且质量尚可，这里面道依茨发动机肯定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但也不是没有缺点，阿特拉斯的挖掘机行走一般都很慢，而且链条卡土的时候声音比较大，价格也偏高 　　说实话，于大为很困惑新买了没几年的阿特拉斯，不可能最牛逼的发动机坏掉，你要说机油泵坏了，于大为或许会信，但道依茨发动机跟这台挖掘机还有不同。 　　道依茨是专门生产发动机的一个品牌，而且早在一八几几年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可以说技术非常成熟，而它跟阿特拉斯的结合，就好比阿特拉斯跟生产心脏的厂家买了很多同一个型号的心脏。 　　按照于大为分析，如果欧德的维修人员真要铁了拿回国，很可能不只是检测这么简单，很可能还会送到道依茨厂家那边去维修。 　　如此需要的时间将会更长，也不知道黄总知不知道发动机是道依茨的事情，想来应该也清楚，毕竟当年这批车可就是他采购的。 　　“是于先生吗？”于大为刚抬头驻足，身旁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来人正是在旁边最右侧那几个欧德佬，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位穿着蓝色工装的眼镜男，东方面孔，说的是流利的汉语。 　　原本正在搬运工具到挖掘机旁边的斧子跟蛮子，同时机警起来，看向几个外国佬的目光也严肃起来。 　　“找我有事。”于大为淡淡扫了一行四人一眼。 　　眼镜男下意识抬了一下镜框，转头跟一位梳着马尾辫的金发男人聊了起来。 　　金发男人听完后，又开口对眼镜男说了几句。 　　“这位是阿特拉斯挖掘机的售后工程师卢卡斯，身后是他们的同事。”眼镜男眼神明显闪烁不定，最终看向于大为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这帮王八蛋骂你们是蠢蛋，这种复杂的机械，伱们根本不配触碰。” 　　于大为皱起了眉头，身后黄蛮跟姚金斧起身要朝他们理论，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他看了眼镜男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为首的欧德佬卢卡斯，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在盯着他，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 　　就对方这种毫无威胁的表情，你跟我说是在骂我？真当他于大为是个傻子不成。 　　身旁吕师傅也看出了不对，冷哼一声：“就这水平也配出来给人家当翻译。” 　　“哼，反正他就是这样说的，你们爱信不信。”眼镜男表情明显多出了几分心虚，扭头对卢卡斯讲了几句，随后几人快速离开了这里。 　　“小于，看到了吗，这是打算处处针对咱们呀。”吕师傅来到于大为身边善意提醒。 　　“做好万全准备吧。”于大为看了一眼蛮子跟姚金斧，“开始拆车。” 　　吕师傅跟于大为来到挖掘机顶上，拆卸的步骤其实大体没什么变化，发动机各处的连接点，消音器，排气管子等等。 　　四个人在路上就明确了分工，开始于大为跟吕师傅去上面左右开弓，然后于大为再到车底下拆卸油底，放机油，包括下面的一些连接管与连接线。 　　姚金斧负责给吕师傅打下手，黄蛮负责给于大为打下手，主要的工作就是递扳子，帮忙扶着加力杆拆卸等一些琐事。 　　两位都是修理特种机械的大师傅，维修起来自然毫不含糊，在外人看来非常刁钻角度，且又难拆的螺丝，在他们手中利用工具与借力，完全跟小孩子拆玩具没区别。 　　这两个人的拆卸速度，也让姚金斧跟黄蛮两个人看的是一脸懵逼。 　　尤其是姚金斧，当年在技校的时候有维修班的师傅教课，他们也会选听，跟那些个教课的老师比较，这俩人拆解的东西，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丝滑。 　　拆卸过程中没有丝毫停顿，甚至两个人蹲在发动机旁边根本没有丝毫废话，吕师傅一个抬头，于大为就知道吕师傅需要21号扳手，直接将刚用过的21号扳手递了过去。 　　于大为停顿在那，吕师傅随后就将某个套头棘轮递了过去，一套梅花，一套棘轮，一套开口扳手，三套工具在这两位“老师傅”手里，简直玩出花来了。 　　从上午八点开始，到临近十点左右，差不多两个小时，二人已经将发动机所有的关键位置都拆的差不多。 　　该留的螺丝肯定也留住了。 　　“哥，照这个速度，我看两天就能干完它。”姚金斧蹲在车顶发动机旁边，透过缝隙看向车底下的于大为，他对这次的修理发动机事情自信满满。 　　“难说，你永远不知道别人的心又脏，表面笑嘻嘻，心里嘛卖批。”于大为躺在地上，身下是铺好的纸壳子，他双手正在拧动油底螺丝，准备开始放油。 　　车顶上，吕师傅正在拆卸风扇叶外围的黑色风扇罩，闻言挑了挑眉，心里直呼，“好家伙”。 　　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来庆城几天，就学会这么接地气的脏话了。 　　“你别看拆得快，但这只是外面的连接处，发动机里面各部分也得拆解，再加上组装……”吕师傅瞥了一眼姚金斧笑笑，“没那么简单。” 　　车底下的于大为深以为然，撇头看向外面两只粗腿：“蛮子，给我拿个空桶，我接油用。” 　　“好的，大为哥。”两条粗腿颠颠的跑远了。 　　忽然一张外国佬人脸出现在于大为眼前，对方蹲下身歪着头愣愣的看向于大为，随后竖起了大拇指，眼中也带着几分钦佩。 　　卢卡斯万万没想到，一个纸壳子而已，竟然能这么用，刷新了他的修理认知。 　　扭头看向自己的翻译官，用一口流利的德语说：“你们不给他们提供一些工具吗？我记得你们的修理间有很多专用的维修趟板。” 　　眼镜男皱了皱眉，随后笑着开口解释：“他们属于外来人员，我们矿场的工具都是内部人员专用的。” 　　卢卡斯无奈摇头，带着同事离开了，机油已经换完了，上午的工作结束。 　　原本出国前他心里还满怀期待，毕竟那可是最神秘的东方国度，可来到这里以后，很多事情都让他费解。 　　明明可以矿上维修的挖掘机，非要让自己开具道依茨回国检测申请，明明都是维修工程师，又都是为一个地方干活，却非要分你的，我的。 　　他虽然在欧德没念过什么书，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真的不太好。 　　不过东方人有一点真的很好很好！ 　　每天都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睡的地方也非常的安静舒服，最重要的是莫名其妙会给自己很多报酬。 　　华夏人都是最慷慨的，他算是见识到了，不仅是他，连他的三位同事也都爱上了华夏。 　　也尊重这里的文化，总之他心里牢记出国前领导的嘱托，绝对不要掺和其他国家人的事情。 　　不然很可能是对其文化的不尊重。 　　卢卡斯暗自点头，总之这次出差赚到的钱，足够自己回国买辆车了。 　　“哥，你猜那眼镜跟那个毛子说什么呢？”姚金斧自然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心中感到好奇。 　　“管他呢。”于大为忙于拆卸油底螺丝，“斧子，把上面的棘轮加长杆扔下来。” 　　“好，躲开点。”姚金斧顺着缝隙，将银色二十几公分的加长杆扔了下去。 　　于大为在车底早已经躲得远远地，看见加长杆在地上彻底不蹦跶了之后，这才挪着身子上去，将加长杆安在了棘轮上。 　　拆卸油底螺丝，套筒跟棘轮是最方便的，当然未来随着电动设备的普及，用电动扳手会更加方便。 　　可惜没有哇，于大为心里感叹，好在他年轻，有的是力气。 　　“给我开！”于大为用力逆时针拧动扳手，只听“咔咔”两声，螺丝与油底之间开始松动。 第159章 没有吊车可用，中午也不管饭 　　临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四人已经将发动机里的机油全都弄出来了，油底也拆卸完毕，所有的连接点只留下了两三个螺丝，只差吊车往起吊发动机，那下午就可以拆完发动机所有零配件。 　　只是真的会这么轻松吗？于大为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 　　“刚才我去找我那个徒弟了，咱们没有自讨没趣的借工具是对的，我徒弟早晨就接到上面领导通知，严查工具外借现象，工具丢失罚款加倍之类的。”吕师傅坐在皮卡车斗子上，不屑冷笑，“摆明了在搞我们。反正我没让我徒弟过来，这时候过来太不明智了。” 　　“理解。”于大为皱着眉头，“看来借吊车用想来也不会那般容易，我先去找徐工试试。” 　　“顺便问问中午吃饭的地方在哪。”吕师傅补充道。 　　于大为点点头，随后去办公楼找到了徐工，谈起了需要吊车吊发动机。 　　也正如于大为所料，对方没说不借，只是借口两台吊车都在矿上干活，目前还抽不出来时间。 　　可于大为在来的时候，明明刚看见一台吊车从自己身边驶过，然后开进了南边的库房里。 　　“行吧，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于大为这会儿拿黄总来压他，估计一点效果也没有，想了想他又开口询问：“食堂在哪？” 　　“在西边靠近水房的地方。”徐工先这次给出了明确回答，并且还贴心的补充说：“我们食堂中午饭蔬菜水果肉都有，毕竟都是干力气活的，营养要跟上去。” 　　于大为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以后，带着兄弟们去了矿场食堂所在，只是排队打餐的时候，却因为没有员工证，拒绝给吃的。 　　徐工也在场，这次他神色更加为难，说什么规矩不能坏，不然以后谁都可以来食堂吃饭了。 　　这个举动着实把吕师傅三人气的够呛，于大为面沉似水的盯着徐工看了一会后，转身带着人灰溜溜走了。 　　四人修车到现在，洗手的地方没有，如今脸上手上还都是脏兮兮的，吃饭的地方没有，甚至没有一口吃的，吊车同样有也没有……这要换在上辈子的于大为，早TM跟他们干起来了。 　　“哥，咋整？我听你的。”斧子紧皱着眉头，徐工这个王八蛋长得跟土豆子似的，都不需要他哥出手，自己伸手就能给他扒拉个跟头。 　　“黄妈不是还给咱们带了点干粮吗？先吃那个垫一垫吧。”于大为有些自责的看向吕师傅，“让您老人家受苦了。” 　　“唉，这话就别说了，其实咱俩都应该早有预料。”吕师傅跟于大为感慨着，远处勾机旁边钻出来一个男人。 　　一米六几的身高，二十岁左右，穿着蓝色带着点油污的工装，双手捧着鼓鼓的肚子，他看到吕师傅四人靠近皮卡的时候，先是抬头看了眼四周，然后快速跑过来：“师父，给你们拿了点吃的，快点放车里，别被人看着。” 　　男人双手从鼓鼓的肚子里翻出来，捧着一袋子六个馒头，一小袋咸菜，是老庆城咸菜赶水萝卜干，还有一个热菜炒竹笋。 　　“你咋来了呢？”吕师傅瞪了对方一眼，像是在责怪这傻徒弟冒险跑过来，扭头朝于大为介绍道：“这是我那个小徒弟，王小猛。” 　　“于师傅好。”王小猛先朝于大为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而后才跟自家师父解释，“我看他们太过分了，连口吃的也不给伱们，平日里我跟后厨那哥们混的也不错，就偷拿了点东西出来。” 　　王小猛说到这里朝吕师傅咧嘴一笑：“自家师父来我这儿中午都没饭吃，我这心里难受得紧。” 　　“行了，知道了，抓紧走吧。”吕师傅赶紧赶人，一点也没有收获食物的喜悦。 　　他这位小徒弟别看只有二十，可在乡下十七八就结了婚，如今家里有两个姑娘要养，真要是被有些人看到举报了，家里的顶梁柱可就顶不住梁了。 　　“好好，我这就走。”王小猛当然清楚师父这是在关心自己，他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当泥瓦匠的时候碰见了自家这位师父。 　　虽然是个抠门到家的性子，还喜欢占人便宜，可对身边自己人是真的极好，从来不会让自己人吃亏。 　　“对了师父，徐工这人是出了名的老荫批，你们多提防着点，我走先走了。”王小猛说完以后，转身从原路绕着挖掘机，通过车库小门跑到了车库里面。 　　他确实不敢多待，刚才来的时候还碰见了自己同一个维修班的同事，那人跟自己一直不对付，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见。 　　“怎么说？”吕师傅看向于大为，自家徒弟肯定是不会骗自己的。 　　真要是如他所说，那下午弄不来吊车，这活也就没有干下去的必要了。 　　整个发动机加上飞轮风扇所有，最少也得一千五百多斤，靠他们这几个人用手弄出来简直在痴人说梦。 　　就算是在车上拆解也行不通，一部分拆解以后的零件能够拿出来，但是还有一部分单体重量也不容小觑。 　　“先去车里吃饭吧，边吃边聊。”于大为带着三人进了皮卡车里面。 　　先是拿一块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手，而后将黄妈给带的吃的也拿了出来，还有水，随后众人吃着馒头就着咸菜。 　　吕师傅是个有智慧的，不论走到哪里修车，都装了满满一大瓶子的茶水，足足有近一升半，一点也不愁没水喝。 　　“眼下没有吊车可以用，发动机就算是能拆出花来，拿不出来也是个问题。”吕师傅吃的时候，一语道破难点。 　　“是的，之前我跟徐工提过吊车，对方摆明了不想借。”于大为想了又想，扭头看向吕师傅，“在去办公楼之前，我瞥到隔壁那台阿特拉斯钥匙还在车上，如今还差吊带和吊环。” 　　吕师傅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 　　随之他表情又犯起了难，有些纠结的咀嚼着：“不好弄，先不说没有吊带和吊环的事，单纯说拿勾机当吊车来用，这危险系数就不小，没有一个技术特别精湛的挖掘机司机，绝对不好控制。” 　　“谁说没有，这不是现成的吗。”于大为抬起头目光看向了正啃馒头的姚金斧。 　　姚金斧茫然抬头：“吊发动机？我没试过呀，哥。不会有危险吧？” 　　“发动机有危险，你都不会有危险，放心好了。”于大为淡定开口。 　　上辈子他没少干这个事儿，去一个农场修大马力，结果附近都是田地，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吊车，无奈只能用勾机当吊车。 　　将吊带挂在铲斗的齿子上，而后铲斗回勾，再向上抬大臂小臂。 　　按照理论来说，拥有液压系统的勾机，抬上一台几百斤重的发动机不在话下，如今这台道依茨发动机虽然沉，但阿特拉斯的挖掘机本身也不小。 　　自己吊自己身上的零件，绝对没啥问题。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吊带和吊环，徐工如今把工具管理的那么严格，他们可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吕师傅感受到了于大为的目光，急忙推脱：“门头没有，不准打我徒弟的主意，绝对不行。” 　　于大为叹了口气，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那只能从上往下一点点拆了，能搬下来点啥搬点啥吧，回去以后跟黄总说一下这个事。”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说，因为远水解不了近渴。 　　“师父！我来了！”就在几人准备继续拆卸发动机的时候，远处跑过来王小猛跑了过来，手里还拖着一个工具箱。 　　“你咋来了？”吕师傅好奇地走过去询问。 　　“唉，被我们班一个王八犊子发现了，要拿这个事儿威胁我。”王小猛脸上露出一抹讥讽，“我王小猛是谁！能受这个屈儿！他不是要去告吗，让他告去，老子直接过来帮忙！” 　　“TMD，本来看着师父你们孤立无援，我心里就难受，现在不用想了，老子TM就跟他们死磕到底了！早看老徐那狗东西不爽了。”王小猛看出师父担心，急忙开口再次安慰起来，“师父您老也不用担心，昨天黄总经理来过，还特地来维修班交代，要我闲下来没活的时候帮帮你们。” 　　“只不过大家都碍于老徐的威慑，没人敢出这个头，还有四眼仔那个狗屁副厂长，比老徐更可恨。”王小猛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多讲的是川话，但于大为跟姚金斧也能听出个大概。 　　“唉，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就认真帮忙拆车吧。”吕师傅见自己这个徒弟是铁了心要加入他们，只能伸手拍拍肩膀安慰一下，“对了，你工具箱里有吊带吗？我们今天出门走得急忘带了。” 　　王小猛：“……” 　　师父，你能不能不要一边担心我，还一边朝我要东西。 　　“有。钢丝绳都有！”王小猛的打开身后拖拽过来的滑轮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根四米长的钢丝绳，还有四个吊环。 　　于大为与吕师傅看向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犹如单身三十年的老男人看见了别人家穿睡衣的小媳妇儿。 　　“要嘚。”吕师傅点点头，表示不赖。 第160章 用挖掘机吊发动机 　　有了吊环和钢丝绳后，于大为跟吕师傅到上面将钢丝绳穿插到发动机上，随后姚金斧直接跑到旁边那台阿特拉斯挖掘机上，启动、旋转、伸二臂、放铲斗一气呵成。 　　于大为将中间位置挂在了阿特拉斯挖掘机铲斗的最中间齿子上，随后扭头急忙让下面的众人离远点，又把吕师傅请下去，将王小猛换上来。 　　毫不客气的说，也只有于大为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大师傅才会这么干，要不然换个人看到用挖掘机提这么重的发动机，都得吓出二两尿来。 　　“吊！”于大为稳住发动机飞轮一边，抬出食指向上。 　　王小猛此刻把着另一边的发动机，望着钢丝绳跟斗齿的接触点，心里看的都直发毛。 　　挖掘机的斗齿常年跟地面接触和摩擦，每一颗齿子都滑到反光，如今能提起发动机，全靠挖掘机的液压系统撑着。 　　王小猛真怕如果液压系统失灵，铲斗哗啦往外一翻，发动机报废了不说，他俩肯定也得擦层皮，他心里对这位年纪差不多的于师傅，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情。 　　这小子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不，应该是那位挖掘机师傅艺高，这兄弟是只有胆大！ 　　“放轻松，有些铲斗上面会有个倒钩，吊东西会更方便。咱们运气不太好，这个铲斗上面啥也没有。”于大为朝对面王小猛笑了笑，呲个门牙以示宽慰。 　　王小猛心里更胆寒了，这TM的到底是什么人，这种紧张的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阿特拉斯挖掘机驾驶室，姚金斧此时此刻摆弄两个挡杆的手心都已经冒汗了，不仅如此，全身上下除了双手，就没有敢动弹的地方。 　　他怕万一自己不小心动了哪，碰了哪，会不会导致一个不稳发动机在空中跟着来回晃荡。 　　随着他一点点往上抬大臂，整个发动机在下面两个人的搀扶下开始缓缓上升，铲斗的方向是万万不敢动的，这东西稍有不慎绝对能把发动机给弄掉下去。 　　他常年开挖掘机，自然知道铲斗的斗齿究竟滑溜到什么程度。 　　好在随着发动机吊到半空中，彻底离开挖掘机车体，姚金斧呼出第一口浊气，紧接着又深吸了一大口，下面的操作更刺激，他要转动挖掘机，将发动机放到空地上，在转动期间发动机肯定会晃动，这是不可控的。 　　“躲开！”于大为见发动机已经吊到了空中，斧子控制着发动机正掠过王小猛的头顶，赶紧将对方喊走。 　　王小猛脖子一缩，心里暗叫不好，急忙从车顶上跑开爬到了车下面去。 　　“都躲远点！”于大为低头看了一眼吕师傅三人，紧皱着眉头神情不是很轻松。 　　这次吊发动机用的是钢丝绳，再加上光滑的铲斗斗齿，刚才他看到钢丝绳在铲斗上轻微滑动一下。 　　“转！”于大为伸出手指不停朝北侧空地处指挥姚金斧，此刻的他也不敢靠发动机太近，真要是出了意外，想跑都跑不掉。 　　好在发动机足够重，钢丝绳被压的没有滑动余力，再加上姚金斧旋转的动作极慢，使得发动机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面提前铺设好的木头方子上。 　　所有人在这一刻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轻松了不少，仿佛刚才坐了一趟过山车般刺激。 　　尤其是围在发动机旁边的王小猛，下意识的拍拍自己的胸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从于大为那声叫喊中回复过神来。 　　“哥，咋样！”姚金斧打开挖掘机的车门，朝发动机那边的于大为喊去。 　　于大为环绕着发动机走了一圈，给姚金斧比了一个“OK”的手势：“优秀！” 　　“吕师傅，小猛，把吊环和钢丝绳拆下来。”于大为则是跑到发动机所在的车架位置上，将拆卸工具收捡下来。 　　姚金斧见到钢丝绳拿下去了，开始控制着这台阿特拉斯挖掘机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大臂和小臂所在的位置也都恢复如初，弄完了这些他这才从车上跳下来。 　　就在众人准备拆卸发动机里面的配件时，发现远处车库大门口那位外国佬正一脸震惊的看着于大为几人。 　　好像是感觉自己被他们发现了，他也只是笑笑，然后特意对于大为竖起了大拇指。 　　说实话，这种违规操作在他们国家是很被人瞧不起的，但卢卡斯从小就是个奇思妙想的人，可以说刚才的行为不仅没有让他反感对方违规操作，反而对那位年轻的修理工程师生出了敬佩之情。 　　只可惜两个人语言不通，不然在维修的事情上应该能有很多的话题。 　　卢卡斯离开了，众人也没太过在意，倒是王小猛一脸骄傲的朝于大为几人说：“平日里被他们指挥来，指挥去的，看见你们老祖宗的智慧了吧。” 　　王小猛听到过一个专家的推论，华夏是所有人类的发源地，所以他自然下意识觉得自己是那些个外国佬的祖宗。 　　“别废话了，抓紧拆车，赶在天黑之前把车拆完。”吕师傅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王小猛一眼。 　　随后的修车中，有王小猛的加入速度再次快了几分。 　　不仅如此，王小猛也知道一些纸壳子，配件箱在哪里，有他的帮助可以说省下了很多麻烦事。 　　只是他的行为终归是被人看见了，最后徐工亲自来过一次，虽然没有反对王小猛，可语气的冷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而且最让徐工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对方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将一千多斤重的发动机从车体里搞出来的呢。 　　最后通过询问中午路过看见的人，他这才知道于大为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也竟然敢这么玩。 　　明白了以后，他急忙派人将其余两台的挖掘机钥匙拔了下来，避免对方再整什么幺蛾子。 　　而且他让眼镜男去警告于大为，对方违规操作已经给矿上带来不良的影响。 　　眼镜男比徐工更加可恶，语气中带着挑衅与挖苦，说于大为就是个不入流的野路子，到这里还不遵守规矩等等，听得姚金斧差点没忍住，拿着管钳子干他。 　　只不过面对对方的来势汹汹，于大为只用了两句话就将对方怼的哑口无言。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用你们的挖掘机了？” 　　“再说这挖掘机目前都是黄总在负责吧，我用不用跟伱们有什么关系？” 　　眼镜男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好词，最终只能把矛头对准了黄丰仓，轻飘飘的贬低挖苦了一番这才离开。 　　一旁黄蛮听对方说自己堂哥，拳头攥的咔咔作响，还好姚金斧已经冷静下来，右手抓着蛮子的胳膊，不让对方冲动落下把柄。 　　等对方走后，黄蛮一拳砸在了发动机缸盖上：“狗日子的，老子回去就告诉堂哥，绝对不能让这个四眼仔好过！” 　　于大为暗叹，如果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黄丰仓也不会在自己刚到你家，就急急忙忙的来找自己了。 　　别看那天见大领导云淡风轻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可身体的消瘦，眼睛里的疲惫骗不得人。 　　如今的他又要在总公司应对各路牛鬼蛇神，还得担心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会不会被偷家，或者是遭到背叛。 　　如果此时此刻华北和东北两处有人跳出来反水，黄丰仓也就基本与八局最高领导人的位置无缘了。 　　有时候公司的领导位之争，一点也不逊色于皇朝夺权。 　　众人收拢心神，重新投入道依茨发动机拆解当中，在经过一个下午的拆卸后，整个发动机里面零部件全都被拆卸出来。 　　当最后曲轴被拿出来，放在纸壳子上的时候，于大为终于能喘口气了，也预示着拆卸的活儿即将结束。 　　庆城白天的时间比东北那边要稍微长一点，这正因如此给了众人疯狂拆卸的机会。 　　王小猛虽然在技术上不如吕师傅和于大为，但也是干了好几年的维修师傅，其拆卸速度一点也不比于大为和吕师傅慢多少。 　　搞定好了一切，太阳也已经没入了天边一半，众人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回家。 　　其他的工人已经开始去食堂吃晚饭了，王小猛也走了，矿场距离城市比较远，一般矿上的职工都会选择在矿上宿舍住。 　　他原本想给众人再带点吃的，不过吕师傅等人却拒绝了，众人准备回家后去吃。 　　也就在于大为收拾完准备离开时，那位眼镜男带着卢卡斯等人特意从于大为等人身边掠过，语气嘲弄着：“干了一天也没有一口饭吃，我早说矿上食堂的制度要改改，你看看把师傅们饿的。” 　　于大为本不想理会这种垃圾不如的东西，可对方真是仗着自己手中有点小权力，就疯狂嘚瑟。 　　他扭过身快速走到四眼仔面前，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将他怼到了挖掘机配重的后屁股上。 　　本身就有强烈的身高优势，再加上于大为肩宽体格壮实，顿时吓得眼镜男六神无主起来。 　　“你干嘛！我好心好意的可怜你们，你还要打我不成！”眼镜男面带几分紧张。 　　于大为脸上此时沾满了道道油污，盯着对方的时候，整张人脸犹如一个吃人的恶魔，他缓缓靠近对方将额头上那点油全都蹭到了对方脑门上，随后轻声冷语：“老实点，俺们东北过来的可不懂啥规矩，万一真给俺们惹急眼了，脑瓜篮子给你干开瓢咯。” 　　【Ps:感谢guodahuji，爱喝气泡水两位老板送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老板们所有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161章 美女翻译官，黄妈出场 　　于大为说完便松开了对方，也不管对方嘴里嘟囔啥，转身继续收拾着地上的工具。 　　眼镜男估计是个斯文败类，外软中干，见于大为是个不好惹的，也不敢再造次，转身带着几个外国佬离开。 　　“哥，我刚才还以为你真要出手呢。”姚金斧可是对于大为特别了解。 　　他哥可是从小学打到初中，从一队打到五队，小时候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揍别人，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主。 　　小时候他哥就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当大将军，手底下好几万人，南征北战莫敢不从，也正因如此打小开始锻炼，再加上老于家的基因当底子，魁梧雄壮的身躯简直就是为了战斗而生。 　　只是让他没想到，他哥竟然阴差阳错干起了修车养车的行当，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对于这次于大为能这般忍让，其实也很让姚金斧大感意外了，没想到他哥这几年变化这么大。 　　“人总会要成长的嘛，有人跟我说过，打架永远都是备选当中的备选，是属于下下策。”于大为笑了笑。 　　很多时候刚开始听到别人说的，让于大为有些不太明白，但经历了之后，才觉得有那么几分意思。 　　别看三舅是个莽夫，没念过几年书，可用身体去经历的一些东西，远比书本上讲的要更珍贵。 　　收拾完以后，黄蛮跟姚金斧将工具搬上车，吕师傅累了，将钥匙甩给了于大为。 　　回去的路就他开吧，毕竟年纪轻轻应该不觉疲惫。 　　就在于大为准备开车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跟着眼镜男离开的外国佬卢卡斯悄悄来到了于大为身边。 　　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紧盯着于大为，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Sei vorsichtig， sie wollen， dass wir morgen deine Reparaturergebnisse zerstren， und ich will auch nicht.” 　　于大为眉头紧皱，表示你说的啥，完全听不懂啊大哥。 　　卢卡斯也发现对方确实没有自己的意思，也是非常无奈，自己也不能在这里驻足太久，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两下离开了。 　　“哥，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你呀。”姚金斧摇下车窗，“我看他语气听上去挺严肃的。” 　　于大为搓搓脸颊，对此毫无办法，他别说德语了，英语他都不会。 　　当年他上学的时候学的是正宗俄语。 　　“走吧，先回家。”于大为打开车门坐到了主驾位上，发动机皮卡车准备离开。 　　眼下有好几件事情要跟大领导汇报，不然明天的维修任务可能会更加无法开展。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于大为深知夜路不好开，尤其是这个年代的车灯都是白炽灯散发着黄光，稍远一点的东西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几人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开到沙坪坝，吕师傅也去了黄妈家，跟着蹭一口吃的。 　　黄妈没想到他们都没吃饭，便赶紧去厨房炒了几个小菜，蛮子主动当助手，帮老妈洗菜做饭。 　　而于大为利用这段时间，给大领导打了个电话，将今天的一些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对方。 　　关键的几个问题，明天配件能不能准时送到，以今天的情况来看，他很怀疑那个派系的人会不会继续搞小动作。 　　还有吃饭的问题，修车也是个力气活，不仅要跑上跑下，还要搬运零件，安装零件，光是拿着重型扳手费力拧螺丝，就得消耗大部分力气。 　　最后还有吊车，就算是修好了车后面也得往上吊进去车架里才行。 　　吊出来其实相较于吊进去要简单很多，哪怕是用挖掘机于大为也敢弄。 　　但把发动机放进去可绝对不行，先不说挖掘机不稳当，发动机随时会滑到一边，光说吊起来的时候，于大为要将车架子里的一些个零部件摆正，这就得需要大量的时间。 　　这部分时间里，挖掘机可是会泄压的，如果泄压的厉害，铲斗根本钩不住挖掘机，绝对要出大问题。 　　他胆子大，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用挖掘机往上吊发动机这个事，绝对不行。 　　电话那头黄丰仓一直静静的听着，忽然黄蛮拿着菜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朝电话那头喊道：“堂哥，那群王八蛋可不是东西了，尤其是那个四眼仔，还骂伱！” 　　“说你能力一般，想法不少，还总喜欢装腔作势，还说你一点不懂公司形势，就是个憨批！气死我了，要不是斧子哥拦着我，我TM的早干他了！”黄蛮越说越生气，好在被厨房里的黄妈拽走了。 　　这孩子，这个时候还给你哥火上浇油，本来就遇上了急事，这不是把你哥往死里逼吗。 　　“行吧，情况我都了解了，配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明天我亲自开公司的车给你送过去，全套配件都带着省的缺什么，至于吃饭和吊车的车，明天我过去帮你解决。”黄丰仓在电话那头语气明显有些冷，如今自己失势，没想到什么阿猫阿狗都过来咬自己一口。 　　“领导，还有个事儿。”于大为眉头紧锁，“今天欧德的修理团队，有个老毛子找我，偷偷跟我说了一大堆的话，但是我听不懂，看情况对方好像在跟我传递什么消息。” 　　“这样么，可惜，我这边没有会说德语的朋友，明天你看能不能通过别的方式套一套他的话。”黄丰仓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于大为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也只能如此了，看对方的表情绝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想要说。 　　难道是这台车故障的原因？是谁提前把车弄坏了？ 　　“大为，看来你们需要一个会说德语的人。”黄妈端着菜，刚要从桌子处转身，“我倒是认识一位欧德的留学生女孩，是我好朋友家的姑娘。” 　　黄妈走到于大为身边，按下了免提按键：“丰仓，你看把那个姑娘带过去行吗？顺便明天我也打算开车带着孩子们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饿着我家小蛮了。” 　　“额，婶子，您就别操心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明天保证让大家吃到热乎的饭菜。”黄丰仓在电话中开口劝解。 　　“你当你们矿上的吃的谁都想吃？吃不好活能干好？”黄妈语气不悦，“你不用管了，明天中午和晚上我给他们弄吃的，保证比你们矿上食堂的东西强百倍！” 　　“唉，好吧。”黄丰仓无语，婶子这脾气上来便是多少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于大为坐在凳子上，回身插了一嘴：“黄妈，你说的那个女孩能跟我们去吗？” 　　“放心好了，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再说她自从回国以后就一直在家里，也不爱出屋，都把她妈妈急坏了。”黄妈嘴上平淡的说着，小眼神不住的往厨房里撇。 　　以前自家孩子不仅智力缺陷，还一副滚刀肉的样子，谁家姑娘能看上这种，但现在不一样了，会开挖掘机的本事了，知道孝顺帮忙干活，她还能看到自家儿子眼睛里有光了。 　　老母亲想抱孙子的想法，开始在心底里疯狂滋生，黄蛮回来以后，她就开始收集各个朋友家孩子的信息。 　　她觉得就算是个正常的姑娘，说不准也能看上她家蛮儿，除了偶尔反应慢一点，其它的哪点比一个普通人差？ 　　于大为心领神会，与大领导又交代了两句，这才挂掉了电话。 　　不过他对黄蛮变相相亲的事情，不是太看好。 　　毕竟黄妈到现在还不知道，在黄蛮心里早已经住下了一个白月光，而且刚刚情根深种不久，又怎么可能会对别人另眼相看。 　　但这些于大为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很理解黄妈的心情。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万年的枯藤发了芽，妈妈多年的等待确实等出了一个美好的结果。 　　黄蛮帮着老妈快速端菜，丝毫没注意接下来到过年前夕，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吃饭的时候，还跟着大家一起狼吞虎咽。 　　黄妈看着这三个孩子的吃相，心里一阵心疼，白天一定受了不少苦，至于吕师傅，嘴里微微抿着酒，吃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他也很想跟这几个家伙似的，奈何今日碰见了沙坪坝的大佬，这位坐在沙发上平平无奇的妇女，可是餐饮界赫赫有名的母夜叉。 　　年轻的时候朝丈夫大喊一声“劳资蜀道山”，试问谁人不知？ 　　早在进门的第一眼，吕师傅便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沙坪坝开了第一家火锅店的老板娘么。 　　不论是早年还是现在，经常会到她家餐馆去吃饭，如今可不能说是餐馆了，应该叫酒楼更加贴切。 　　吕师傅这顿饭吃的有些拘谨，早早吃完，早早地驱车离开了，准备回家再垫一口。 　　黄妈送走了吕师傅，回到家一边捡桌子一边诧异说：“你们那位吕师傅看着是真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多半是去过您那吃过饭吧。”于大为手里端着剩菜盘子，“黄妈，明天去您千万别动怒，好好看我们修车就行。” 　　“放心，黄妈有分寸的，那些个二五仔我还没放在眼里，主要就是给你们弄一些好吃的，这才能有力气干活。”黄妈端起空空如也的盘子，“你说说你们吃的啥也不剩，肯定是中午在那边没吃好，有黄妈在，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一旁正在擦桌子的姚金斧，忽然抹了抹眼泪，有妈在的感觉真好。 　　“砰。”于大为照着斧子的屁股轻踢了一脚，“干啥呢，好好擦桌子。” 　　可不能让这小子哭，小时候就喜欢哭唧唧，咋哄都哄不好，他得强行打断对方施法。 　　“哥，你，你踢我干嘛呀？” 　　“欠踢，多大个人了还哭唧赖尿的。” 　　姚金斧：“……” 　　所以？这就是你踢我的理由？ 第162章 何慧慧的口译能力 　　第二天一早黄妈开着小汽车去了YZ区，于大为三人挤在了车后座，将副驾特意留出来。 　　黄妈开的是一辆新的，黑色的东风雪铁龙。 　　于大为依稀记得，这台雪铁龙应该是神龙公司代理的，型号是雪铁龙ZX，又名富康，两厢轿车。可惜明明车是很好的，后面神龙公司却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黄妈说早年她都是骑自行车，去年有家新开的火锅店距离自己住的地方太远，年初的时候便买了辆汽车。 　　于大为赞叹黄妈眼光不错，这车现在买的话性价比是很高的，属于赔钱赚吆喝系列。 　　后期神龙公司之所以能赔，也是因为入不敷出的关系，价格在市场上定的太低，光靠两家银行注血，玩完是迟早的事。 　　几人来到一处高档小区楼下，小区外面的两条街道弥散着重庆小面的香气，远处偶尔路过的人会打量一下旁边黑色的轿车，毕竟这个时候家里能买得起车的不多。 　　“黄妈，站在小区门口的那个是吗？”于大为坐在后座中间位置，看的比较清晰。 　　那是一位身穿淡黄色的连衣裙的女孩，外面套着同色的外套，肩膀上挎着一个棕色的斜挎包，双脚套着黑色的打底裤，一双红色的小皮鞋。 　　女孩看着年纪也就二十出头，长发披肩，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针织帽。 　　“小慧慧。”黄妈顺着于大为的指引看见了对方，打开车门下车朝对方挥手。 　　“黄妈妈。”女孩看到黄妈，跑过来亲切的抱住了对方，“好久不见了。” 　　“是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真是越来越漂亮。”黄妈拉着何慧慧回身，“走，先上车。” 　　“好的。”何慧慧乖巧点头。 　　随后黄妈又把于大为、姚金斧、黄蛮介绍给了何慧慧，说到黄蛮的时候特意介绍的详细了一些。 　　这样几个人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后黄妈把车开到了吕师傅那，于大为吸取了昨天的教训，走的时候，把小仓库里的工具有用没用的全都带上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几人开着两辆车朝千山矿场所在而去。 　　走之前于大为用眼神示意斧子，跟自己坐吕师傅的皮卡车，这样黄妈的车里黄蛮跟何慧慧就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 　　吕师傅知道于大为的车技不错，直接将钥匙甩了对方，自己则慢悠悠的坐在了副驾，拿着大瓶装的茶水滋溜滋溜的喝起来。 　　姚金斧坐在副驾，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黄妈等人：“哥，你说何慧慧能跟黄蛮成吗？” 　　“简单见个面而已，信我，黄妈给蛮子准备的准媳妇绝不止这一个。”于大为单手握着方向盘，像一位智者。 　　一旁吕师傅不置可否，他儿子像黄蛮这么大的时候早都结婚了，身为父母不着急肯定是假的。 　　于大为对这个小插曲不太上心，一切都得看黄蛮自己的选择。 　　他通过后视镜发现黄妈车技也还可以，完全能跟上自己，便稍稍提了点速度。 　　早晨不到八点的时候，几人赶到了矿上那台挖掘机所在位置。 　　于大为走到车库里面，找到发动机拆下来的所有配件，又看了一眼盖在上面的纸壳子，跟昨天看上去的没什么变化。 　　“黄总什么时候来？”吕师傅走过来询问，身后黄蛮跟姚金斧正从皮卡车里往下拿工具箱。 　　于大为抱起配件朝外面走：“说是八点，应该也快了吧，把你那桶汽油往空桶里倒点，发动机太脏，配件得好好清洗一下。” 　　“好。”吕师傅放下大茶杯子，开始跟着几人一起搬工具，还有车上特地装过来的小半桶汽油。 　　黄妈此刻则与何慧慧一起躺在雪铁龙车里面休息，毕竟起了个大早，距离午饭时间还有段距离，便是在车里休息一会。 　　接下来的时间于大为跟众人开始清洗可用配件，没多久王小猛也来了，按照于师傅说的，从食堂后厨那边又拿过来很多没用的纸壳子。 　　于大为修车的习惯从来不能缺了纸壳子，这东西在他维修生涯中跟他手里的工具同样重要。 　　早晨八点十几分的时候，黄丰仓开车来了，是一辆白色的皮卡车斗子和面全都是成箱的配件。 　　几个人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开始跟往车下搬运配件。 　　“我雇了一台吊车过来，九点多左右能到，全天就跟在你们身边，顺便帮伱们修个车。”黄丰仓说完扫了一眼远处那台坏掉的阿特拉斯3306L，“我还得应付那群老家伙去，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今天努力安装，最迟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启车干活了。”于大为神情严肃，表情极为认真。 　　黄丰仓点点，伸手拍拍对方于大为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等待是最好的选择，他甚至都没有去找四眼仔和徐工的麻烦，这一切还为时尚早。 　　就一个字，等，等一个结果，等秋后算账。 　　安装的工作是个很细致的活儿，全程都是于大为跟吕师傅在动手，其他人或者是清洗配件，或者是去处理挖掘机架子上的一些污垢，争取在安装的时候，不会因为赃物而产生意外。 　　随着时间推移，来到中午，黄妈说到做到，从酒楼里特意找人送来的吃的喝的，她全程都在陪着于大为他们，真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惹这仨孩子，她绝对是要第一个冲上去理论的！ 　　说来也奇怪，整整一上午，于大为都没碰见眼镜男还有那几个欧德来的外国佬。 　　这让于大为心里越发的不安。 　　直到十二点左右，食堂那边一波又一波的人离开，旁边两台保完的挖掘机也被工人开走的时候，于大为又一次看见了卢卡斯。 　　只是这次二人对视的时候，远处在车库之中的卢卡斯眼神明显有几分躲闪。 　　于大为看见四眼仔没在卢卡斯周围，急忙让黄蛮将何慧慧叫过来，然而悄悄对卢卡斯招了招手。 　　卢卡斯今天本来是准备跟同事回休息室午休的，看见于大为朝自己招手，下意识想装作看不见。 　　可他跟其他几个同事不一样，他是拼尽全力才成为修理工程师的，对修理带有极大的热情，以及一种深沉的信仰。 　　对于这边矿上领导的安排，他本能的排斥。 　　“嘿，卢卡斯，你怎么不走了？”一旁一个跟卢卡斯相处不错的同事，见他在发呆便开口询问。 　　卢卡斯耸耸肩：“该死的华夏食物太好吃了，我有一次吃撑了，得到处走走消化一下。” 　　“哈哈，真有你的，不过华夏美食真的好，而且不用干什么就能拿这么多钱，我已经不想回国了。”那位同事朝卢卡斯笑笑，“下午还有事情，早点回来。” 　　“好的。”卢卡斯点头回应完，转身绕过车库里的铲车走到了于大为那些人所在。 　　此刻，吕师傅正带着王小猛，姚金斧继续安装发动机四配套，于大为则是带着何慧慧来到挖掘机大臂下方等待着卢卡斯过来，这里相对来说隐秘一些，身后就是车架子，完全能遮挡住过往行人的视线。 　　而黄蛮则站在大臂的平行线外围，观察着附近人的情况。 　　卢卡斯过来以后发现这竟然有一位漂亮的华夏美女，先是礼貌性的做了个点头礼，而后看向于大为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他想问对方找他有什么事情。 　　“告诉他，说德语就行，咱们能听懂。”于大为瞥了一眼何慧慧。 　　何慧慧闻言，开始跟卢卡斯用德语交流起来。 　　刚开始卢卡斯还有些惊讶眼前这位女士竟然会说德语，随后发现对方的德语说的十分流利，也渐渐没了之前的紧张感。 　　聊了几句之后，何慧慧终于问出了关键信息，扭头为于大为翻译：“他说，昨天跟随他们的领导，希望在今晚破坏掉你们发动机的维修成果。” 　　“他还说，不论出于何种文化考虑，他觉得机械维修不应该这样被玩弄，它是神圣的。” 　　于大为挑挑眉，扭头看向何慧慧：“替我谢谢他，我手上有油就不跟他握手了，但很高兴能跟他交个朋友，我叫于大为。” 　　何慧慧一字一句的翻译完以后，就见对方双眼忽然明亮起来，嘴角上扬带笑。 　　“Lucas.”卢卡斯也不顾于大为手上的油污，伸手用力握住了对方的手掌：“Gestern habe ich gesehen， wie du dein Auto reparierst， und ich wei， dass du ein sehr erfahrener Reparaturtechniker bist.” 　　“他说，他叫卢卡斯。昨天看你修车，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维修工程师，很高兴能跟你成为朋友。”何慧慧是在对方说话的时候直接翻译的，属于翻译里面极难的口译。 　　于大为有些惊讶于何慧慧的翻译能力，这要是没做过翻译官的工作打死他都不信。 　　何慧慧没有注意到于大为的目光，听着卢卡斯的话，继续翻译道：“他还说，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去欧德做客，他作为朋友一定会带你去看看很多比阿特拉斯还要好的设备。” 　　“一言为定。”于大为不是很讨厌这么喜欢机械的人，哪怕对方是个外国老毛子，但对于机械维修的热爱，他确确实实能感受得到。 第163章 于大为与姚金斧变成守夜人 　　知道了情报以后，事情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 　　于大为先将这件事情跟吕师傅等人说一下，看看接下来有什么对策。 　　“这群王八蛋，四眼仔跟老徐绝对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王小猛将手里的抹布吧唧甩在缸体上冷哼起来。 　　“唉，看来不论是领导们还是普通老百姓，这背着人的手段也都差不多嘛。”吕师傅是一阵瞧不起，还以为平时管千百号子人领导们有啥厉害的呢。 　　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这番言论也变相的把自己给带上了。 　　另一边，何慧慧感觉属于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好奇的仰望这台白色的挖掘机。 　　不论是矿场，还是这么大的挖掘机，新鲜的事物能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痛苦。 　　如今正是出国热潮，如果在国外混得好的话，她又怎么能够修完学就回来呢。 　　她漫无目的地观察着挖掘机，脚步绕到屁股后面的时候就看见黄蛮蹲在地上，拿着树枝瞎划拉。 　　“你怎么没过去呢？都已经跟那个欧德人聊完了。”何慧慧好奇的来到黄蛮面前提醒道。 　　“大为哥没让我过去。”黄蛮扭过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淡淡回答。 　　这个姑娘小眼睛，眉毛稀疏，有一张比较白皙的鹅蛋脸，虽然性格比较开朗，但黄蛮对她依旧无感。 　　无他，只是心里面住着一个很喜欢的女孩。 　　何慧慧此时此刻倒是对眼前这家伙产生了一点兴趣，她在来的路上，听黄妈妈各种旁敲侧击的撮合，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只是黄妈妈不知道自己在国外的故事，如果知道的话，估摸着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热情了吧。 　　“咱俩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吗？”何慧慧从斜挎包里拿出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支放在嘴里，准备点燃，“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当年咱俩一起上的幼儿园，前后桌，班里同学都不管伱黄蛮，管你叫傻蛮。” 　　“你是……小猪？？？”黄蛮抬起头呆呆的看向何慧慧，然后他伸手将对方的烟抢过来掐灭了，“大为哥说，修车的时候不能吸烟。” 　　何慧慧相当无语的翻了白眼，叫自己那个讨厌的名字也就算了，还不让自己吸烟。 　　她好不容易等到黄妈妈睡着了，才躲到这里抽一颗：“首先是你们修车，我又不修车，再有请不要再叫小猪了，你看看我现在哪里像小猪？” 　　何慧慧有些赌气的站起来，原地朝黄蛮转了一圈，虽然女孩的五官很一般，但前凸后翘的身材在连衣裙的包裹下却显婀娜。 　　然并卵，黄蛮目光淡然的瞥了对方一眼，说出比样貌更严肃的问题：“你修不修车都不能吸烟，大为哥说挖掘机维修的时候到处都是油点子，旁边还有挥发的汽油，万一把你衣服点着了怎么办？会死人的。” 　　何慧慧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而后又蹲在了黄蛮旁边笑嘻嘻的问道：“傻蛮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算是吧。”黄蛮挠了挠头，“小时候，小猪你不是帮我出过头吗？把两个男生打的直哭，我一直记得呢，毕竟长这么大，很少人为我出过头。” 　　何慧慧怔怔的看着这个大男孩，好多年了，明明自己和周围的人都变了，但好像只有他没变。 　　“既然你不让我抽烟，能陪我聊会天吗？”何慧慧扭过头看向远方的矿山，碧绿色的山体旁边大片挖开的矿土，各种机器像一把把无情的匕首，收割着山体的生命。 　　“你说吧。”黄蛮将手里那支烟摘成一截一截的扔掉。 　　“国外的生活是很开放的，留学出国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国外的男朋友，后来又相继交了两三个。”何慧慧回头看向黄蛮笑笑，“这些在国内是不是不敢想象？一个女人竟然在结婚前竟然这么放纵。” 　　黄蛮皱着眉，没听太懂对方要表达什么意思，而何慧慧似乎也很享受对方什么也听不懂的态度。 　　“有一天我跟我新交的男朋友在酒吧里喝酒，他的兄弟们跟他们的女朋友也过来了，大家推杯换盏，最后都去了一间屋子里……”她眼神迷离且复杂，“那一刻我才觉得，我的思想跟那些国外的人完全不一样。” 　　黄蛮越听越皱眉：“后来呢？” 　　“后来我离开了，打算重新回归单身生活，可好像太晚了，有一天我被他们骗到了外面，后来……”何慧慧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双手环抱着小腿浑身轻微颤抖，小拳头死死攥紧，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地面的石子。 　　“后来我就回国了。”何慧慧强行调整情绪，扭头朝黄蛮嘻嘻一笑，“我就是想告诉你，国外也没什么意思。” 　　她伸手拍拍黄蛮肉肉的肩膀：“我辈大好青年，就应该报效祖国才是！” 　　黄蛮听对方说完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以后，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虽然不善思考，但感受情绪的能力很好，刚才他明显看出小猪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大为哥酒后告诫他的一段话，那段话很长，但他一直都记得。 　　“小猪，你看过北方的雪吗？”黄蛮看向何慧慧 　　她摇了摇头。 　　“雪花飘落，到处都是洁白一片，天地之间只有蓝与白两种颜色。”黄蛮努力回想自己冬日看到的画面，随后他安慰她，“人生如雪，会让我们短暂迷失不知去向，但不要怕，只有迈出那一步，你才能找到春暖花开呀。” 　　“所以，小猪，像我一样，不用再害怕了。”黄蛮伸出手抚摸着何慧慧的小脑袋，就像小时候她也这么安慰过自己一样。 　　也算报恩了吧。 　　“蛮子！过来！”挖掘机的另一边响起了于大为的叫声。 　　“哦！来啦大为哥！”黄蛮果断不跟小猪聊天了，转身跑走了。 　　而何慧慧却矗立良久，眼睛眨呀眨的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似乎还没有从刚才境况中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摸了摸头顶黄蛮摸过的地方。 　　“哼！个高了不起呀！”何慧慧扭头朝黄蛮跑开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黄蛮身高一米七七，在东北来说不算是高个子，但相比于庆城，他的个子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再加上何慧慧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七，少了足足二十公分，轻而易举的被黄蛮用右手拿捏。 　　何慧慧继续双手环抱着小腿蹲了下来，只是接下来她怎么也静不下心去望着眼前的露天矿。 　　这边于大为等人讨论了半天，吕师傅跟王小猛坚持要整一下子那群外国佬，对方敢动设备，他们就敢拍照片，然后跟于大为学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姚金斧却觉得不妥，最重要的观点就是，现在没办法跟对方撕破脸，真要是这样做了，啥时候挖掘机能干活就更不好说了。 　　在几个人论证了几分钟以后，姚金斧主动申请，要晚上在这里守夜，只要守住了今晚，明天把车修好启动，就万事大吉了。 　　于大为最后看了一眼吕师傅，吕师傅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以眼下情况来看，这么做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我，斧子，我们俩今晚就在这守夜了，黄蛮跟你们一起回去。”于大为这才想起来，黄蛮还在帮自己盯梢呢，扭头急忙将蛮子叫回来，然后将事情跟他交代了一遍。 　　“大为哥，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守夜。”黄蛮见他俩都在这边，就把自己剩下了，顿时有些不开心。 　　“听话，明天还得靠你这个主力干力气活呢。”于大为安慰了一句，这才说通黄蛮。 　　制定好计划以后，众人修车的速度再次加快了几分，该洗件儿的人洗件儿，该安装的人安装。 　　整个下午，于大为跟吕师傅在众人面前再次展现了大师傅的默契配合，装发动机的步骤几乎都刻印在了两个人的脑子里。 　　什么时候装什么，他安上飞轮，我就上螺丝，只要对方盘齿轮，下意识就会去观察气门情况，顺便把气门正时调了。 　　吕师傅也是第一次看于大为调气门，调气门这个活计每个大师傅都不一样，于大为更多的是靠上辈子的经验和感觉。 　　也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正时工具，那东西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 　　很快发动机主体安装好了，四配套早已经提前安装在了里面，之后就是给发动机上风扇，排气管子，气门盖子，油底等等。 　　一直到接近太阳落山的一刻，在车里睡了一天的吊车师傅终于派上了用场。 　　开始吊着发动机，进行主体安装。 　　吕师傅跟于大为一前一后站在发动机架子上，下方黄蛮、姚金斧都上去帮忙稳住发动机。 　　王小猛则是在挖掘机下方帮忙传递工具，和连接挖掘机侧面的连接线。 　　何慧慧站在黄妈的雪铁龙附近，仰头看着他们吊发动机，一点一点安放到那么大的一个机器里，她能清晰的看到黄蛮胖胖且认真的脸，有些无语一笑：“谁说傻蛮子没变的，好像比以前变得更男人了些，瘦一点应该会更有男子气概吧。” 　　“落！”于大为紧盯着发动机朝吊车师傅大喊，最后当发动机彻底落稳在架子上时，扭头呼喊道：“好！” 　　“趁着天还没黑，抓紧装！”于大为身先士卒。 第164章 维修完成，黄丰仓背后之人站台 　　紧跟着就是吕师傅，下方王小猛也不敢耽搁，快速钻到车底，此时光线越来越暗淡，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天彻底黑了下来，于大为和吕师傅不论怎么抢修，还是了几根油管。 　　众人只能有些遗憾的选择先回去。 　　姚金斧跟于大为留在了矿上，王小猛曾提出要帮他们守夜，但被于大为拒绝了。 　　小猛这兄弟已经帮的够多了，再说对方是这里的正式工，那个四眼仔真要是来了，他还能真翻脸不成，难道工作不要了吗。 　　想来想去，还是于大为留下来了。 　　黄妈知道以后把自家的黑车留在了矿上，让两个人晚上也能有个地方眯会觉，她则是跟慧慧和黄蛮上了吕师傅的车。 　　吕师傅不免有些尴尬，毕竟自己这台老破皮卡可是跟了一个修车工的，车座子和内饰不免有些脏乱。 　　好在吕师傅本身也是个爱干净的人，不然随便换个修理工的车，里面要是没有黑色的油污，那都对不起修车的这一身行头。 　　众人离开以后，留下了于大为跟姚金斧二人。 　　晚饭是中午剩下的菜饭，也不管凉不凉，他们俩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今天比昨天条件要好一些，至少能让去修理库洗洗手，只是一群人盯着于大为跟姚金斧，眼神有些别样的情绪，也不知道哪位徐厂长给他们灌输了什么思想。 　　“哥，今晚想必不会太平静。”姚金斧嘴里扒拉着饭说。 　　“只要不是傻子看见咱们就得离开，再说吕师傅不是给咱俩留了两根撬棍么，够用了。”于大为满不在乎。 　　姚金斧一愣，自己的担心好像确实有点多余，他们在这里守夜，还真有人敢打他们不成。 　　“吃完了饭，把工作服换下来，你先去黄妈的车里躺着吧，我去挖掘机驾驶室待着。”于大为起身想了想，“把黄妈的车打着了，车灯开开，专门往挖掘机这照，我看谁还敢过来。” 　　事情也正如于大为所料，整个夜里一晚上周围没有任何人出现，一直到第二天吕师傅跟黄蛮过来。 　　众人将最后一点安装的配件连接好，开始启车。 　　发动机很顺利的着了，没有任何异响，于大为亲自操作了一下，阿特拉斯的挖掘机动作确实比其他同级别的挖掘机要快。 　　只是行动有点像龟趴，这行动慢的人心里直发慌。 　　不过总体的感觉还不错，坚持个四五年不大修，一点问题没有。 　　吕师傅对维修后的挖掘机效果也很满意，于大为下来的时候还忍不住夸赞道：“大为，你听听发动机这动静，真舒服。” 　　于大为笑了笑，声音确实很透落，接下来怠速一段时间，他让徐工给黄总打电话，等黄总带着人过来就行了。 　　办公室里徐工不情不愿的打着电话，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免不了被上头数落办事不力。 　　可如今车已经修好了，黄总那里应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被其他几位大佬给挡下，如果不能，自己可就是真遭殃了。 　　徐工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做事留一线，他开始对于大为等人的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原本极其虚伪的那一套，如今全都变成了真诚。 　　同样态度发生变化的还有四眼仔副厂长，与之前的咄咄逼人不同，每句话都是在表达对于大为等人的关心。 　　那张嘴脸看的黄蛮都直反胃。 　　于大为敏锐的观察到吕师傅的神情变化，猜到他此时在想些什么，便直接开口对徐工与四眼仔副厂长开口说：“王小猛这几天跟我们修车，我发现他技术还不错。” 　　“啊！”四眼仔跟徐工对视一眼，得到眼神会意以后急忙出口解释：“王小猛其实在我们维修六班是出了名的敬业，再加上技术又好，原本打算今年年底给他升到小班长的，这还一直没来得及。” 　　“我现在就把这件事落实，省的伤了小猛的心。”四眼仔说着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如今办公室只有徐工，于大为，吕师傅跟黄蛮在场，要是王小猛在的话，一定会非常懵逼。 　　自己在矿上天天偷懒睡觉，没事就跟别人打扑克，这样也能升职加薪？ 　　是不是过于离谱了些。 　　其实王小猛师承吕师傅，技术肯定是有，而且也没沿袭下来吕师傅小气的臭毛病，人缘在这几个维修班一直都很不错。 　　只是他跟两个厂长都不对付，特别看不惯他们压榨各个部门的员工，所以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这才勉强天天当咸鱼。 　　“于师傅，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只要是我能做得到肯定一切都好说。”徐工起身从办公桌旁绕过来，朝于大为亲切一笑。 　　“累了好几天了，也没个地方休息休息。”于大为右手放在自己颈部，扭动了一下脖子。 　　“这没问题，A区宿舍离你们休息的地方最近，正好有几个床铺闲置着，被子褥子一应俱全，随时可以休息。”徐工说着走到墙角柜子处，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交给了于大为，“三零一到三零九都没人，想去哪个房间都行。” 　　于大为接过钥匙，朝吕师傅看了一眼。 　　吕师傅心领神会，朝徐工叹了口气道：“这两天何止是睡不好，饭也没吃好，伱们食堂的饭菜也很一般，要不弄点五星级酒店的菜品给我们尝尝？” 　　徐工嘴角抽了抽，这老混蛋还真敢开口啊。 　　不过最终他还是点头答应下来道：“我这就去给几位安排，保证都是国内大厨做的顶尖美食。” 　　吕师傅与于师傅对徐工的态度很满意，带着A区的寝室钥匙离开了。 　　一顿饭就把他们几个给打发了，徐工也算是赚到了，只是未来黄总会对他们两个怎么样，那于大为等人可就管不着了。 　　“老吕，你在庆城混的久，你知不知道黄总在建筑八局总公司到底是个什么地位？”走在路上于大为忍不住开口询问。 　　“按照吴琦所说，算是建筑八局的后起之秀，但这话怎么听都有贬低的意思。”吕师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按照我了解的消息，黄丰仓老总应该是最年轻的几个八局元老之一，早年听说八局能脱颖而出，全靠当初那位八局的大领导积极求变，黄总算得上是根正苗红的接班人。” 　　“那后来呢？”于大为诧异起来，他双手插进口袋，对这个话题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后来大领导肯定是要退休的呀。”吕师傅想到了什么低声跟于大为讲，“我也只是猜测哈，别到处传。我琢磨着，打压黄总的人肯定还没站稳脚跟，黄总这才断臂求生离开了总部，打算用实际行动和能力获得某些人，甚至是某些隐藏大佬的支持。” 　　“当然，也有可能黄总一直都在做局，就等着某一刻将对手一网打尽。这都是我瞎猜的，做不得数哈。”吕师傅聊起别人八卦来，丝毫不比村东头的一些妇女舌头短，甚至还分析的有理有据，差点把于大为都给糊弄住了。 　　不过具体什么情况，于大为也不好说，反正对他而言，站在黄总这边是必然的事情，除了一些利益上的往来之外，还有黄蛮这一层关系。 　　几个人轮流去寝室休息了一会，黄总还有八局的领导可能要两三个小时以后过来。 　　于大为跟黄蛮一直看守着挖掘机，防止这个时候出现纰漏。 　　徐工在伺候人的事情上是可以的，中午的时候就把庆城有名的大厨请过来做饭了，虽然远远达不到五星级标准，但食材高级，味道鲜美，几个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但不论什么时候，阿特拉斯挖掘机附近都会有个人留守，主打的就是一个谨小慎微。 　　又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黄总跟八局的其他领导才过来。 　　验收过程特别顺利，于大为也看到所有领导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哪有什么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架势，好像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似的。 　　可内心深处每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于大为把阿特拉斯挖掘机的事情解决了，也要准备回老家了。 　　这次事件，受到最直接好处的肯定是吕师傅的小徒弟王小猛，不仅当上了小班长，每个月工资又涨了三百。 　　这对王小猛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又能摸鱼又能赚钱涨工资，以后还是小班长，他们班的那个不对付的同事，这次他可以好好对付对付了。 　　想想都美滋滋！ 　　吕师傅则是忧心忡忡，因为小人物之间的斗争完事儿了，剩下的可是大人物之间的博弈。 　　以他人老成精的眼光来看，黄丰仓这人吃了一次这么大的亏，哪怕还没到绝地翻盘的时候，也不会吃下这么大的亏。 　　而情况也如吕师傅所料想的那样，既然是博弈，那输赢就要有对应的筹码。 第165章 反击之始 　　千山铝土矿的控制权已经转嫁到黄丰仓的人手下，除此之外，黄丰仓直接将徐工与四眼仔两位矿长拿掉，分配到了其他同等却毫无实权的位置上。 　　原本黄丰仓的动作还没有结束，但另一个派系的一位大人物坐不住了，想要为难黄丰仓，可惜黄总背后也不是没有人，此人虽然不是交建八局中人，但其在华夏的分量举足轻重，并且跟八局之间常年有项目往来，可以一言能断八局生死之人。 　　此人的出现也意味着双方隐藏的底牌全都暴露出来，属于黄丰仓对立派系的人们这一刻也终于彻底明白，原来这位曾经主动“自断一臂”离开总部的人，其实早已羽翼丰满，只待王者归来。 　　当然，这一切于大为都不知道，他这两天正去沙坪坝的百货大楼买东西。 　　庆城的衣服料子比他们东北那疙瘩好多了，而且设计风格也不臃肿，他觉得媳妇穿上去一定非常好看。 　　除此之外，他还给家里买了一些北方没有的庆城特产，等回家的时候给家里分分。 　　黄妈也来了，而且还带着何慧慧。 　　这两天何慧慧好像长在了黄妈家里了似的，一大早就会来黄妈家里敲门，然后开始蹭吃蹭喝。 　　于大为跟姚金斧觉得对方很可能是冲着蛮子来的。 　　但蛮子却矢口否认，只是说这姑娘挺可怜的，在国外应该是被欺负了，再加上小时候也认识，几个兄弟走哪都带着这位姑娘。 　　不过也不是没好处，有何慧慧这位小美女做向导，比蛮子靠谱多了，很多个庆城的小吃于大为跟姚金斧都品尝到了。 　　黄妈这次跟着来商场，给于大为、姚金斧、黄蛮一人买了一套衣服，现在庆城满大街都在流行喇叭裤，于大为受不了这种，姚金斧和黄蛮倒是勇于尝试的人，一胖一瘦穿着黑色的喇叭裤特别有喜感。 　　于大为是一套深蓝色的牛仔裤，里面配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一米八的大个，宽肩，将牛仔服完美的撑起来，引得周围卖服装的小姐姐频频偷看。 　　路过买衣服的南方姑娘们，看到如此板正的男人，也不禁在走过去的时候偷瞄几眼。 　　黄妈更是赞不绝口：“这么帅的大小伙子，上学时候没少招女孩子喜欢吧？” 　　“哪有。”于大为挠头尴尬一笑。 　　如黄妈所言，不是哪有，而是不少有，他初中时候就有女孩往自己书桌堂里塞情书了，高中在学校打架斗殴是出了名的，女孩子都喜欢坏坏的男生，再加上长得也不赖，总有那么几个女孩跟自己凑近乎。 　　但这辈子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自家老婆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闪光点，再加上多年的沉淀，他对其他女性确实有了很强的抵抗力。 　　黄妈带着众人扫荡完二楼男装，最后看见了一个不错的皮夹克，便给兄弟三人一家买了一件。 　　黄蛮的这件是大好几号的，黄妈逮到机会又称赞了自家儿子一句：“我家小蛮算是花一件衣服的钱，买了两件的料子，可真好。” 　　于大为与姚金斧站在一旁忍不住笑。 　　随后众人去了女装，黄妈已经许了给三位壮丁好处，接下来就开始跟何慧慧疯狂购物，里面有黄妈的，也有何慧慧的，黄妈的衣服居多一些。 　　看来黄妈也是看出来了点什么，不惜花重金往何慧慧身上砸东西。 　　何慧慧本身也不是个蠢女人，自然能清楚明白黄妈的意图，但是却没有拒绝，其中想法值得人深思。 　　只是故事的主角黄蛮对此无感，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他心中的白月光永远不会褪色，不论是谁也替代不了。 　　所有人出来的时候，于大为三人双手拎着都拎着很多东西，怀里还抱着一些，小汽车里差点就放不下了。 　　至此，于大为跟姚金斧也终于知道黄妈的另一方面，妥妥的商场暴君，主打的就是一个买买买。 　　几人随后去了黄妈的别墅，里面房间多，也有专门的大衣帽间，平日里黄妈回来的次数不多，但一般高兴的时候会带几个姐妹来别墅玩。 　　今天黄妈是特别高兴，特地在自家酒楼订了一桌子的菜，众人在别墅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临近傍晚的时候，有一通电话打到了别墅里，黄妈接过电话以后，就把电话给了于大为手里：“找你的。” 　　“您好。”于大为好奇接过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这才恍然的坐到了旁边沙发上，“原来是领导，咋，车出问题了？” 　　“没有，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走。”电话那头黄丰仓询问。 　　“后天吧，明天收拾一下东西，再去跟吕师傅打个招呼，然后我就带着斧子回老家。”于大为伸手将茶几上的苹果拿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私下里领导是个很平易近人的性格，于大为跟他在东北喝过好几次酒，也便没什么拘束。 　　远处正在陪着孩子们打牌的黄妈耳朵动了动，明显是听到了于大为要离开的时间，眼中有了一些想法。 　　“这样啊，这次佣金我还没付给你呢，这么急着离开？”电话那头黄丰仓语气带着几分调笑。 　　“我还信不过领导伱么，您这么体恤下属，还舍得让我吃亏。”于大为开始捋杆爬，笑眯眯的回应。 　　“呵呵，那我得感谢小于老板的信任了。”黄丰仓随后又问道，“对了，你晚上有时间吗？我这里有个人，明明忙的脚打后脑勺，但百忙之中还是想见你一面。” 　　于大为听黄丰仓的话，心思百转，首先从领导的语气来看，这次的事情肯定是圆满解决了，不然也不会跟自己乐呵呵的讲话。 　　其次他说的这个人，大领导明显在提醒自己这个人不简单，可如此不简单的人为什么要见自己呢？而且还是百忙之中。 　　只是略微迟疑，于大为便赶紧回复道：“我没问题，随时都能去找你们。” 　　“那就去黄妈的小洞天吧，四号店，那里比较安静。”黄丰仓还不忘补充说，“你跟黄妈说一声，他就送你去了。” 　　“好的，领导。”于大为挂断了电话，转身就把吃饭的事情告诉黄妈了。 　　黄妈也有些意外，不知道丰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但也没多想，至少见一见某些个顶层的大人物，对大为来说没什么坏处。 　　只是害怕大为说多错多，路上黄妈一边开车，一边跟大为说一些酒桌上的基本礼仪，如何敬酒，什么话别问别说，什么话说了其实也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真诚，这一点黄妈对于大为很满意，毕竟对方那张脸放在谁面前，都会觉得是个真诚老实的孩子。 　　小洞天四号店距离黄妈的别墅区不远，四五公里的样子，开车没多久便到了。 　　于大为刚下车，小洞天的经理就走过来热情迎接，还不忘跟自家老板打招呼。 　　黄妈只是随便应付了一下，见大为下车了，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有他们酒楼的经理带着，黄妈不需要太上心大为，反而得回家照顾一下另外几个孩子。 　　她的私生活很久没这么热闹充实了，每天守着冷冰冰的房间，开始还好，后来连话都不愿意跟人说了。 　　此时于大为被对方领到了楼上包间999号房，黄丰仓和那位神秘人据说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明明他也是早来的，万万没想到还有不会迟到的领导。 　　他先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声“请进”这才开门进入，心中在开门之前莫名有些紧张。 　　“不好意思，两位领导，来晚了。”于大为进门后，发现对面二人穿的都很正式，心里不禁再次打鼓，自己穿这一套牛仔服是不是太不成体统了。 　　“不用拘束，我们俩刚从总公司出来。”黄丰仓在告诉于大为他们穿成这样的理由，而后又说：“一切都很顺利。” 　　黄丰仓说出第二句的时候，底气很硬，很足，仿佛一个即将穿越沙漠的冒险者，在对过往进行总结。 　　“不愧是大领导。”于大为笑嘻嘻的称赞一句，心里也大致明白领导说话的意思，紧张感降下了不少。 　　“之所以这么顺利，你是首功，当然，最重要的还得是我身边这位大爷儿出马。”黄丰仓话锋一转，跟于大为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白中生的父亲，白汉庭，就是他想见见你。” 　　“小白的父亲？！”于大为满脸惊讶，见对方起身朝自己握手，他急忙上前双手握住，“您好您好，没想到您这么年轻，难怪小白长得如此白白嫩嫩，感情都是遗传呀。” 　　“不愧是跟老黄接触的人，这说话的风骨可真像。”白汉庭闻言笑了笑，还不忘损一下老友，“小白跟老黄总是能在我耳边提到你，所以我就很好奇，想着有机会一定要看看，你这位年纪轻轻就是维修界翘楚一般的人物。”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点本事也就是能糊口饭吃。”于大为十分谦虚。 　　脑子里想起自己坑过小白几次茶叶，他爹不会借机兴师问罪吧。 　　【ps:感谢爱喝气泡水老板打赏的600起点币，老板生活甜如蜜，老板豪爽又大气，老板幸福美满，人生无敌——韩静凡】 第166章 菲亚特p，送我的？ 　　第166章 菲亚特126p，送我的？ 　　众人落座以后，开始喝酒闲聊，从老黄跟老白两个人交流就能看出来，两个人关系匪浅。 　　二人对于大为也没有太多避讳，便直接说出了关系。 　　原来小白的爹白汉庭，跟黄丰仓是大学校友，也是当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届，俩人虽然年岁差了一些，但志趣相投，在寝室里简直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再加上白汉庭虽然岁数比黄丰仓虚涨一些，可保养的实在是好，肌肤雪白，面如冠玉，再加上南方人的瘦瘦小小，看起来比老黄年轻了不知多少岁。 　　外人都管当年的白汉庭叫小白，一如现在于大为管白中生叫小白一样。 　　这里只能说，家族基因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就现在来看，于大为都看不出白汉庭比黄丰仓大，要不是喝酒之后大家聊开了话题，打死他都不相信。 　　也让于大为震惊，世上竟然还有能跟林志颖拼一拼的不老童颜。 　　“我家小白从小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他妈妈本想让他跟着老黄出去锻炼一下，没想到适得其反，上次回家就开始跟我们说要在东北包一片地，打算以后在北方养老了。”白汉庭拿起酒杯苦笑不已，“他才二十多岁呀，就已经想到养老的事情了，这孩子。” 　　“亏了你，让他古井无波的生活多了点变化，至少都敢偷我茶叶罐子里的茶叶了。”白汉庭笑容很灿烂，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其实他妈妈比我更想见你，但她比我还忙，有机会去我们家玩。” 　　“一定。”于大为嘴上含笑，心里则是无奈起来，果然茶叶的事情没过去。 　　当初在油城设备厂的时候，小白回老家，于大为特意叮嘱，再来的时候弄点贼拉牛逼的茶叶尝尝，没想到小白直接从他老爹那里偷了点名贵茶叶。 　　这事儿于大为是知道的，除了惊讶于小白艺高人胆大之外，便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今日碰见被偷茶叶的正主，对方提出来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随后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大多都是以前的故事居多，包括询问于大为曾经上学时候的事情。 　　大概到晚上七点左右，白汉庭就准备先离开了，这次来的比较着急，主要是为了帮老黄站台，他公司那边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 　　黄丰仓直接让小洞天的总经理帮着开车送一下，他在小洞天也是被各个小洞天饭店经理熟知的，也正因为有黄丰仓在，黄妈一个女人才能在庆城站的稳。 　　当然这和黄妈本身的能力也有关系。 　　白汉庭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第二次邀请于大为有时间去他们老家坐坐，他对这孩子的第一印象还挺好的，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后面便聊得很投缘。 　　尤其是对电网的一些观点，让白汉庭十分惊讶对方前卫的思想，也很认可于大为本身的才能，只是修车的话，确实感觉有些屈才了。 　　黄丰仓带着于大为回到房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知道小白他爸爸是哪个公司的吗？” 　　“不太好猜，但感觉老白总对电很有研究。”于大为回想一下，饭桌上后半段，三个人都在拼自己的专业知识。 　　黄总不用说，老基建狂魔了，对于那些个山山水水的建设，简直一语中的。 　　他说的那些个路，那些个穿山的隧道之类的，在未来几十年基本上全都实现了。 　　老白总也很牛逼，对于电力方面的讲述非常专业，要不是自己大概知道一些未来电网的发展，还真插不上嘴。 　　至于他于大为自己，聊的都是修车的活计，跟两位宏观展望时代的人物相比实在掉价，但好在俩人还挺愿意听，甚至还能结合到电力相关和工程相关上去。 　　只能说有能力的人，哪怕是说的一句话两句话，也会带着一些个展望未来的可行性。 　　他们的目光虽然在看现在，但同时也在看向未来。 　　“老白现在是南网的一把手，跟我们八局有百分之六七十的项目合作，基本上算是我们在南方最大的甲方了。”黄丰仓回到了座位上笑看着于大为，“所以他在我们公司的地位，有时候甚至能超越那几个掌权者，估计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白汉庭其实是我的大学室友。” 　　于大为凑过来，举起酒杯敬向黄丰仓：“领导，此间事了，回头看，定然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轻舟已过万重山……”黄丰仓目光痴痴望着手中酒杯，微微点头，最终有些动容的与其碰杯，“好，说的好，再回看，定然轻舟已过万重山。” 　　黄丰仓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肚子里竟然还有这般墨水，笑看着夸赞道：“行啊，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才气。” 　　“我哪有什么才气，在老家的时候，我媳妇愿意读书，每次看到很精彩的东西都会反复的读，我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一些。”于大为虽是谦虚，可炫耀媳妇的意思门口路过的都听出来了。 　　黄丰仓翻了白眼，跟我这炫媳妇？当我没有？ 　　“对了，这次又欠了你个人情，我觉得吧，总给伱钱也不太合适，听说你现在都三台工程设备了，应该是不怎么缺钱了，我就打算给你点别的。”黄丰仓筷子夹起来麻婆豆腐。 　　别呀，领导！我缺钱，我缺的紧呀！于大为心里狂喊。 　　他修那压路机就得老鼻子钱了，给钱好啊，给钱一点都不俗气！ 　　可他不敢说，领导给啥你不接啥，那就是真不想跟领导混了。 　　“最近庆城官家这边要对外出售一批小轿车，这种轿车是前几年从波蓝进口过来的，但官家嫌弃车里面的空间太小，便陆续开始对个人出售，我上次去官家那边，看到了一台全新未动过的，就在库房里面放着。”黄丰仓说到这儿笑眯眯的看向于大为，“怎么样，你要是有兴趣，我就送你一台。” 　　“车！？”于大为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轿车。”黄丰仓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晃了晃杯中的酒轻抿了一小口。 　　“那，那可太有兴趣了。”于大为激动地抓着黄丰仓的手，双眼冒着星星：“领导，车是啥牌子的？啥时候能提车呀？” 　　不外乎于大为激动，自己给领导修阿特拉斯的发动机才多少钱，领导给的车有多少钱？而且还是辆新车，怎么能抑制住喜悦呢。 　　“瞧你猴急的样子。”黄丰仓有些嫌弃的抽出了左手，而后思索一下，“好像叫什么特，什么特来着。” 　　“波蓝的，难道是菲亚特？”于大为忍不住猜测说。 　　“对！就它，126p，当时去的时候那位朋友跟我说的。”黄丰仓微微皱起眉，“既然你想要的话，明天吧，我找人争取给你开过来。” 　　“领导，啥也不说了，全在酒里了。”于大为先是给大领导满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个满杯，他就算再不能喝酒，这杯酒也要一饮而尽，以表谢意。 　　黄丰仓全程面上带笑，许是今天将多年积压的郁气发泄了出去，也开始自己给自己灌酒。 　　开心的时候酒是甜的，千杯都不会醉。 　　“我明天就要回东北那边坐镇了，厂子里那两台阿克曼抓紧时间保养一下，来年开春可别出了问题影响明年芦河镇标段的工程进度。”大领导事无巨细的交代。 　　“放心领导，我冬天也没有什么修车的活儿，那两台阿克曼本身情况也还好，等我回去以后就给那两台机器检修一下。”于大为如今还沉浸在拥有小汽车的喜悦之中，一时间还没有走出来。 　　之所以如此压不住情绪，其实跟上辈子也有关系。 　　明明当年自己成了大师傅，按理来说日子应该过得好了，可各种生意赔本，让他直到四十岁都没有开过一台车。 　　上辈子他问过自己最多的问题就是，明明自己这么会修车，怎么就买不起车呢？ 　　一直到二零一三年，那年他四十三岁虚岁，姑爷知道他养了两个男孩，如今日子过得也很清贫，便人生第二次帮了他一把，成立了工程设备维修公司，也终于有了一辆二手车。 　　一辆二手的老三菱越野。 　　光想想都是泪呀，如今自己才二十三虚岁就能拥有一辆车，只能说同样的年岁，过去都活到猪身上去了。 　　两人聊的很晚，于大为能的出大领导今晚的心情真的很好，甚至聊着聊着在包间里竟然哼起了庆城独有的乡间小调。 　　不仅如此，他还跟于大为讲了很多童年的趣事，有很多都是不曾跟外人提起过的小事。 　　最终又将话题引到了蛮子和蛮子的爹那里。 　　老叔没比自己大几岁，但很照顾他，他家的姊妹比较多，都是靠老叔接济，自己才能有时间念书，高考，最终成长到如今。 　　老话讲，吃水不忘挖井人，他黄丰仓不论走的多高多远，当年婶子跟老叔对自己点点滴滴的恩情他都记得。 　　黄蛮是婶子在世间的唯一牵挂，也是叔叔和婶婶唯一的血脉。 　　他很庆幸蛮子遇到了大为，也很庆幸自己能碰到于大为。 　　如果没有于大为的话，他的底牌能藏多久？又能不能与那些个老荫批抗衡，这一切都不好说。 　　不要看大为只是个修大车的，他就像是象棋里面的卒子，不过河的卒子或许只能当炮灰，但过了河的卒子，堪比神车（ju），纵横上下无往不利。 　　黄丰仓也是做梦都没想到，破了对方两次神仙手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眼前这位过了河的卒子，如今的神车。 　　他想对于大为说很多感谢的话，可终归是做了领导很多年，有些感谢是说不出口的，只能放在酒里。 第167章 礼物与归乡 　　吃过了晚饭，黄丰仓在门口先是送走了于大为，而后自己打车开始往家走。 　　今晚他喝了很多的酒，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他摇下车窗，目光有些怅然的望着庆城之中的灯红酒绿。 　　有件事情，是他黄丰仓做梦也想不到的，那位曾经一路扶持自己并且曾经跟自己理念相同的大领导，竟然就是那几个老混蛋的背后之人。 　　如果不是有老白给自己站队，以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性磨炼，很可能会直接道心崩溃。 　　那一瞬间，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而且肩负着跟他一样“推陈出新”的精神，可为什么他要这么对自己！ 　　但是后来，他几乎本能的就想明白了。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很多事情的动机都有迹可循。 　　今晚他一个人喝了接近两斤的白酒，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心与买醉，只是要将开心表现出来，不然会破坏了聚会的气氛。 　　唯有他一个人，在车后座上吹着夜风，凝视着日新月异的庆城时，才会露出被人背叛的悲伤。 　　那个曾经最想你好的人，其实才是真正想让你不得好死的人。 　　想想就觉得一阵好笑。 　　于大为回到别墅的时候，大家都还没睡，就着灯光还在打牌。 　　黄蛮输的很惨，然后倔脾气就上来了，非要玩到赢为止，最后看见大为哥回来以后，急忙拽着对方帮自己赢两局。 　　也不知道是气运加身了，还是酒劲儿上毫不顾忌的关系，于大为连打了三把都是全都是赢家。 　　最终牌局也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而后大家各自找屋子睡下。 　　因为太晚，何慧慧也没有走，在黄妈隔壁屋子休息了一晚。 　　因为第二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于大为也难得睡了个懒觉，加上酒精的作用，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才悠悠转醒。 　　黄妈的别墅有四层，负一层是车库，还有个储物间，一层是一个大客厅，沙发到电视柜的地方铺了一张红色带花纹的毯子，北侧穿过走廊之后便是一个大型的厨房餐厅，吃饭做饭都在这里。 　　二楼以楼梯为分界线，大体分成东西两个屋子，东屋是书房、衣帽间，黄妈喜欢研究食谱菜谱，跟黄蛮去世的父亲差不多爱好，所以书架上基本都是美食相关的书籍，右边的屋子一个是黄妈的卧室，还有一个是黄蛮的卧室。 　　只不过不论是黄蛮还是黄妈很少过来住，所以一直是空空的，昨晚属于黄蛮二楼的房间是给何慧慧住的，黄蛮则跟于大为、姚金斧住在了三楼。 　　三楼一共四间客房，有一个共用卫生间，二楼的卫生间都在卧室里面，最后是一楼还有一个平日里招待客人用的卫生间。 　　黄妈当初买这个别墅的时候，就没有长期居住的打算，只是想平时用来聚会，或者招待一些圈子里的人买的，考虑到人多上厕所的问题，特地加装了卫生间，而且还是最潮流的干湿分离式设计。 　　于大为从三楼走到一楼、何慧慧与黄妈都不在，姚金斧跟黄蛮正躺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看着电视。 　　“黄妈跟小慧慧呢？”于大为走过来，拿起盘子里的橘子剥皮。 　　“何慧慧回家了，黄妈早晨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就走了，午饭让咱们自己来弄。”姚金斧来到庆城，对电视，电脑这些东西都很新奇。 　　也是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家屯子那边到底有多偏远落后，还好时代在进步，高速公路都已经铺到镇子上了。 　　于大为还真有点饿了，去餐厅看了看有什么能做的，随便弄了两下，黄蛮跟姚金斧也凑了过来，三人开始随便对付一口。 　　“蛮子，我俩明天就离开，你在这边好好的，千万别惹黄妈生气。”于大为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一下蛮子。 　　这小子倔脾气一上来，可真是谁都不管，多说一句对方就能少上头一些。 　　“嗯嗯，我会的。”黄蛮认真点头，“我年后就去找伱们。” 　　“不用那么着急，东北开工的时间比较晚，一般都得四月份左右，所以你能休息几个月，好好陪着妈妈吧。”于大为再次劝说。 　　就在几个人闲聊的时候，别墅外面忽然传来了汽车的滴滴声，于大为三人起身，穿过客厅走出去，就看见一辆红色的小汽车停在了院子里。 　　小汽车整体外观很好看，属于十分小巧的两厢轿车，两个正方形车灯就好像两只眼睛一样看向三人。 　　车里面黄妈穿着一身黑衣，手搭在方向盘上正对三个孩子开心笑着，而后她将车熄火从车里面走了下来。 　　“大为，这是你家大领导给你留下来的车，钥匙。”黄妈将装饰过的红色车钥匙递到了于大为手里，“开一圈去试试吧。” 　　“谢谢黄妈！”于大为轻轻抚摸着红色车身，原车原漆，新的直耀眼，进入菲亚特里面，虽然前后排空间都有些狭窄，尤其是于大为跟姚金斧还都是高个子，但如今能有个车就不错了。 　　菲亚特126p是纯波蓝进口车，启动的时候右手边有两个闸，像手刹一样的东西，要先拧动钥匙开关，然后合闸，最后再推动最右边的开关，汽车才会着火。 　　这台车可以说是岁月的证明，它见证了华夏汽车行业的一部分历史，在未来更是被很多人所追捧。 　　因为是后驱，所以国外有些个拉力赛也会把这台车子拿过去进行改装。 　　于大为开车带着黄蛮与姚金斧两人，开始在大街上溜达，刚开始于大为还有些不熟练，但他开了一辈子的手动挡，很快就彻底适应，绕着别墅附近的街道来回跑，本身路上也没什么车，开起来特别轻松。 　　菲亚特到手以后，下午于大为就开始收拾东西，黄妈给他跟姚金斧熬了一锅牛油锅底，分别弄出来单独装到了盒子里。 　　于大为像个快乐的大男孩，开心的接过，跟斧子一起给黄妈妈送上彩虹屁，夸得黄妈妈笑的都肚子疼了。 　　便在收拾的时间里，于大为在别墅接了电话，是大领导打来的。 　　“车收到了吧？”黄丰仓询问。 　　“已收到，感谢领导，车况嘎嘎好！”于大为咧嘴笑笑。 　　“那就好，吕师傅那边修理费已经给他打过去了，黄蛮跟斧子给他俩一人一千块钱的修理费，钱在黄妈那，估计今天会给你们。”黄丰仓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顿了顿，“那台车呢，因为是朋友关系，拿到手是一万二，今天早上想让黄妈去帮忙提个车，她知道情况以后也出了六千块钱。” 　　“这台车就相当于我跟你黄妈一起送你的，虽然距离过年还早，但还是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黄丰仓语气中带着笑意，黄妈的举动确实也很出乎他的预料。 　　于大为手里拿着电话愣在当场，原以为院子里的那台车可能是某种关系抵扣的，完全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黄妈的一份人情。 　　他放下了电话，来到餐厅，看着忙里忙外的黄妈，于大为有些感动的伸手抱了抱：“谢谢黄妈，但您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黄妈猜到于大为说的是什么，和蔼一笑：“其实我只是沾了丰仓的光，原本我还想在你走的时候送你点啥，也算是借了丰仓的光。大为，黄妈是真的很感谢你把我的孩子带的这么好。” 　　黄蛮和姚金斧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经过了于大为一番解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黄妈也拿出了两千块钱，这些都是黄丰仓让她代给，她原打算晚上的时候再给这两人，不过现在给了也好。 　　黄蛮拿到一千块钱以后，呵呵直乐，然后一个劲儿的在老妈身边炫耀。 　　黄妈似乎也很开心，黄蛮赚到钱的事情，在她看来钱多钱少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是这钱是通过自家儿子努力换来的。 　　而小蛮的努力，他在矿场的时候是见过的，帮忙拆配件，安装，清洗。 　　挺好的，黄妈还是很满意黄蛮能走出曾经的过去，重新去拥抱生活，哪怕生活脏一点累一点也好，至少他每天都很快乐。 　　要是今年能有个老婆就更好了。 　　晚饭过后，于大为跟姚金斧的东西也全都放在了车上，于大为在沙坪坝百货大楼的时候，还买了三份年货，分给了黄蛮、斧子，和自己家，虽然没多少钱，但终归是个心意。 　　第二天一早，于大为跟姚金斧便开着红色的小轿车菲亚特离开了庆城，随后黄蛮就开始了年前各种相亲生活。 　　在黄妈看来，哪怕是有了一个目标何慧慧，但还不够，万一没成呢，万一想出了几天以后人家不干了呢。 　　黄妈在这个时候商人的思维就出现了，她要在庆城到处撒网，挨个培养，争取找到一个跟小蛮最契合的情侣。 　　哪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她对小蛮的爱，也会顶替自己，陪着小蛮过完一生。 　　老来得子，最怕的是什么，便是早早撒手人寰，留下一个还未懂事的独生子。 　　感谢起点的纠错功能，也感谢书友们帮忙纠错，老板们善心善行，出门必有好运！ 第168章 路遇劫匪 　　二人开着车，一路朝东北的方向疾驰，别看菲亚特小，油门踩到底也就一百来迈，可小有小的好处，省油，而且有了车以后，两个人不会在火车上那般嘈杂，虽然车里的隔音很一般，但于大为跟姚金斧两个人已经很知足了。 　　“对了哥，昨天你从吕师傅那回来，你拿个千斤顶，板扳子就算了，为啥还要拿两根撬棍呢，多沉。”姚金斧听着后面偶尔传出来的叮当声就很无语。 　　“你懂啥，从庆城到咱们老家足有好几千公里呢，就算快点开也得两天左右的时间，谁知道路上发生点啥事。”于大为就是没办法搞到枪，不然的话车里非得放一把枪才好。 　　如今的路上也不是那么太平，有些个偏僻一点的地方，甚至连大客车里的人都敢打劫，别说是他们这种开小汽车的了。 　　所以昨晚去吕师傅家，一是拜别，二是拿一些换轮胎的工具，不仅如此，临走之前，他还弄了一箱子二十升的铁桶汽油，还有一个新买的同一个尺寸的轮胎。 　　至于备胎直接让于大为给兑换掉了，菲亚特这车备胎的质量和尺寸跟原车轮胎是对不上的，属于半路上坏掉的话，只能先换一下备胎对付着，要不怎么能叫备胎呢。 　　但于大为则不像这样，直接弄一个好轮胎，同尺寸的，甚至连钢圈轮毂都带着，直接放到前备箱。 　　这台车整个发动机组件全都在后面，前面是留下来装东西的，于大为买的年货就是放在了前面，后座上是汽油，一部分东西，以及两根撬棍。 　　一路走过，于大为跟姚金斧看到了很多不同地域的风景，越往北天气就越冷，还好来的时候两个人有棉衣棉裤，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二人终于过了山海关，急忙换上了棉裤。 　　此时在国内开长途是没有导航的，不仅没有导航，偶尔连个指路的路标都没有，于大为跟姚金斧二人这一路走来，只能路过镇子问镇子上的人，路过村子，问村子上的人。 　　这才一点一点走到了山海关，过了山海关那就代表到家了，东三省的人性子都很热情，只要不说话惹到了对方，也别惹事，对陌生人都很客气，甚至寻求帮忙什么的，大家也都乐意帮上一把，当然大多数是这样。 　　于大为想象当中碰到劫道的并没有真正出现，偶尔路上能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但架不住于大为看见他们就加速，就算对方有什么想法，也没办法追赶上。 　　不过这一路还是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在路过南北交界的一段公路上，两个人的车突然扎胎了，公路的不远处就有一个修理铺，正排着好几辆车在那里等待维修。 　　当于大为的车坏掉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包括修理铺当中那些个正在换轮胎的维修工，脸上都带着讥讽与嘲笑，还想着一会又有一辆车过来维修了。 　　但让那些人惊掉下巴的是，于大为并没有朝修理铺的方向开，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以后，开始自己拆卸自己补胎，手法娴熟到修理铺的那些维修工看的都自愧不如。 　　修好了轮胎之后，于大为直接发动汽车，在众人久久无法回神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还有一次，小汽车行驶在一处城市郊区当中，于大为跟姚金斧正准备去哪弄口吃的，突然一个老头从旁边窜出来，然后就朝于大为撞过来。 　　于大为反应极快，踩刹车，开倒挡，一路退到一公里开外，扭头从另一个路口绕着走了。 　　老大爷趴在地上当场满脸懵逼，就这么痛心疾首的看着于大为的小菲亚特离自己远去。 　　就连车上的姚金斧都忍不住朝自家哥伸出了大拇指：“伱这也太溜了。” 　　回应他的是于大为一脸的淡然之色：“无他，唯手熟耳。” 　　于大为上辈子开车就从来没安装过摄像头，刚开始的时候是忘记安装，然后到处都有碰瓷的。 　　看你没有行车记录仪，一个街道能有七八个老太太趴在地上等你，那一眼望穿的表情，简直比亲妈看见自己还要想念。 　　在经过了几次被讹钱后，于大为的躲避技术开始直线上升，后期的时候也就不需要了。 　　东北本身地广人稀，车也不多，不像未来某些个城市天天实行单双号，偶尔还要实行奇偶号，单数能开出去，双数就开不出去。 　　东北大部分地方还好，除了尔滨。 　　很多人觉得九十年代就没有碰瓷的，其实多得很，一点也不比未来马路牙子上的少，只不过当时人们开车眼睛朝天看，没有一些胆量的，还真不好躺在车底下。 　　毕竟压过去了，那就是真过去了，不带一点遗憾。 　　两人过了山海关，车里面开启了暖风，温暖的温度充斥整个小车子。 　　这车子虽然小，可不比大姐夫家那台212强？ 　　于大为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粮库上班的大姐夫开回去的那台212，连个暖风都没有啊，腿肚子都快冻抽筋儿了，还在那装呢。 　　红色的菲亚特一路向北，快要自己省份的交界处时，天空飘起了雪花，白色的天空上偶尔会传出一声声鸟鸣，这车没有雪地胎，于大为打算开到某个城市里，找个修理铺弄一套防滑链，不然就这样光不出溜的开回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砰！”便在这个时候，远处路上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正在开车的姚金斧，和躺在副驾睡觉的于大为忽然浑身一紧。 　　于大为躺着的身体惊坐起，目光紧盯着车子前方，果然不远处有十来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猎枪。 　　“哥，踩油门能穿过去吗？”姚金斧手心里下意识渗出汗水，公路两边白茫茫一片，不远处就是不知名的大山，真要是给他们绑了，估摸着尸体都找不到。 　　“遇到硬茬子了。”于大为心凉了半截，刚才他也第一时间观察周围。 　　远处依稀能看到炊烟，说明是个村子，旁边是大山，右边是一片白茫茫的平原。 　　这个时候唯一的可能就是倒车，朝来时的方向走，然后再绕路离开。 　　打定了主意，于大为开始让姚金斧倒车，挑头，快速挂挡准备原路返回去，但可惜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住了几个人，不仅有人还有车，一台破旧的四轮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了路中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于大为二人回去。 　　“咋整？”姚金斧看向于大为。 　　“没整，下车交涉一下吧，足足十多个人肯定是惯犯了，说不得后面还有人。”于大为打开车门，为今之计只能先谈谈对方的底细。 　　在于大为看来这几个人多半是看到自己这个车是外地的车牌子，南方的如今普遍比北方的富裕一些，想着能截一波。 　　“老乡，我也是本地的，能不能行个方便。”于大为看向走过来为首的那个满脸胡茬的汉子。 　　对方戴着狗皮帽子，穿着棉衣棉裤，右手端着一把猎枪，呼吸之间，胡茬上的霜便多了几分雪白。 　　“哪疙瘩的？”男人举着枪的手并没有放下，身旁的三四个人都冲上去，一把将于大为跟车里的姚金斧拽出来按倒在地，随即便开始搜身。 　　几人见二人身上没有枪啥的，这才将对方拽起来，双手压着对方胳膊。 　　“绥市芦河镇于家屯的。”于大为表面还算平静，只是心脏“哐哐哐”不争气的狂跳。 　　男人放下枪，抹了把脸，胡茬上的白霜全都被擦去，一口哈气呼出来，尽显不悦。 　　“老大，本地的也不能放啊，兄弟几个蹲点都一天了，这家伙有车肯定是只肥羊。”一旁手里端枪的年轻人说。 　　“先带回去吧，车上的东西先都别动。”男人抓过于大为的衣领，“别跟我耍什么花招，我只要钱不要命，念在老乡的情份上，拿了钱我就放你们走。” 　　随后一行人先将于大为眼睛蒙上，然后开车带着俩人朝远处城市而去。 　　于大为心里颇为无奈，他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没防住老家这边的人。 　　早在回来之前，他就有预料，毕竟快过年了，哪怕是未来也是，法制社会之下，没有刀光剑影，但每年过年前夕，也会有几家的私家车车轮子丢掉的。 　　前一晚停在马路牙子上，第二天一早，四个轮子就能不见了，车子下面还给你剩下几个螺丝，还有垫起来的砖头。 　　这事儿于大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因为他大儿子住的那个小区外面，每年冬天都有这样偷轮胎的。 　　不仅如此，越到年底越猖獗，有入室抢劫的，有直接破开汽车窗户“借”东西的，有堂而皇之招摇撞骗的，还有假扮和尚道士的…… 　　只能说人怎么变，人心还那样，唯有自己多长个心眼，才能安稳的活着。 　　此时此刻的于大为，就在想怎么能安全的活着离开。 　　他跟姚金斧被带到了一个寒冷的地方，然后身体被拽到了墙角。 　　男人的声音此时在于大为耳边响起，双管子的猎枪，怼到了于大为的下巴处：“给我个电话，我现在就叫人要钱，一人五万，一共十万，给了就放人。” 　　“别跟我说没有电话号码，你要是敢说没有，我特么就敢现在崩了你。”男人恶狠狠的开口，右手的猎枪又朝于大为下巴用力顶了两下。 第169章 化险为夷 　　随后于大为报出一串电话号码后，那男人拿起猎枪面带冷笑的走了，他打算自己亲自去电话亭拨电话，临走之前让兄弟们盯紧了这群人。 　　等到男人再回来的时候，目光盯着于大为跟姚金斧二人明显意味深长，最后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开口说道：“给他们俩松绑。” 　　“大哥？你没事吧，好不容易等到的肥羊咋说放就放呢？”旁边有个干瘦的年轻人不愿意了，一脚踩在姚金斧的后背上，“是不是这两个小子不老实，我现在就崩了一个，让他看看咱们的厉害。” 　　“闭嘴！”男人将手里的枪扔到了旁边人那里，走到于大为面前，摘掉对方的眼罩，“我问你，侯万山是你什么人？” 　　“我三舅。”于大为看向眼前这位，内心深处长舒一口气。 　　他老家哪有电话，急中生智之下，他想到了三舅，便直接将三舅所在地方的办公室电话给了对方，也还好三舅那边的电话有人接听，不然说不得今日就危险了。 　　“大哥，侯万山是谁呀！怕他个鸟啊！”干瘦的年轻人还是不忿，对方能开上小汽车多少有点钱，可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走！ 　　男人很平静的站起来，脱掉了狗皮帽子，光亮的脑门上有一个斜着的浅红色的刀疤。他深吸一口气，一脚将旁边干瘦的年轻人踹到了墙根底下：“小豆子，别以为是我小舅子，我就不敢收拾伱，把嘴给你闭严实了。” 　　随后他再次扫过众人，见所有人不敢再跟他顶嘴后，这才将于大为拽起来：“都是在道儿上混的，多少还是听过侯老三名头的。” 　　“刚才打电话，他答应送我两头猪，我也给他个面子，带着你们的东西，滚蛋吧。”男人说完便不再理会于大为，看向周围的兄弟们，“今天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一场，晚上带你们出去耍耍。” 　　“哦！！！”众人闻言开始激动起来，刚才那不愉快的气氛瞬间被清空。 　　于大为这边带着姚金斧来到门外，他这才看见，身后竟然是一个小型的铁皮门仓库，自己的车就停在门口，里面的东西都被搬出来扔到了门外面树墩子旁边。 　　他先是跟斧子将所有东西全都收拾了一下，然后看见那位为首的男人带着一众兄弟们从仓库里走出来。 　　其余兄弟们往前走，头顶着刀疤的男人则忽然转回身来到于大为面前，用枪顶在对方的胸膛上：“顺着这条雪路，一直往北走，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能找到公路了。警告你，今天发生的事儿别到处乱传，要不然侯老三也保不住你。” 　　“明白。”于大为点点头。 　　刀疤男见于大为还挺上道，也就没有继续为难对方，将这俩人身上搜出来的两千一百多块钱拿了出来还给了对方，随后转身欲走。 　　“等等。”于大为从里面抽出一千块钱递还给了刀疤男，“大哥，死冷寒天的都不容易，请兄弟们耍耍这事儿，算我的，权当是给兄弟们赔罪了。” 　　周围跟着刀疤男的一群兄弟，见这小子如此有眼色，原本仇恨的目光都稍微柔和了一些。 　　头前儿往出走的小豆子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原本还有点想法的心思，也不禁浇灭了几分。 　　“特么的，看见这小子就来气，下次别让我遇见他！”小豆子也是呸了一口吐沫，也算是把心里的郁气吐了出来。 　　刀疤男看着于大为递过来的一千块钱，眼中也是再次重新审视了一下对方，而后伸手接过了这钱：“道上都叫我牛疤瘌，以后再路过龙省南边这一片，遇到事情都可以报我的名号，多少都会给几分面子的。” 　　牛疤瘌说完，想了想又把手里双管猎枪扔到了于大为怀里：“这会儿年跟前，到处都不安生，看在侯老三的面子上，这把枪给你留着防身吧。” 　　随后，他便带着兄弟们离开了，很多人也都是深深看了一眼于大为，这才跟上牛疤瘌而去。 　　于大为也是长出一口气，寒冷的低温在气体呼出的时候，形成了细密的水雾，以不规则的形状，在于大为嘴前出现又消散。 　　他耳边听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越来越远，心思也重新收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这把老式的双管猎枪。 　　如今社会确实还不算太平，万一哪天他又要出去跑个长途，身上有个家伙事儿，多少能增加一些底气，这把猎枪在还没有强制缴纳到自己屯子的时候，于大为先不打算上交了。 　　等到上交以后，自己实在不行就弄个复合弓，相比于枪械肯定稍逊色一些，但杀伤力同样不容小觑，甚至在某些个战场上，都能看到复合弓的影子，绝对算是国内允许收藏最好的防身冷兵器。 　　“哥，你开吧，我感觉我得缓缓。”姚金斧刚才在仓库里被人用枪顶那一下子，直接让他浑身跟筛糠一样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今天很可能会交代在这里呢。 　　“你这也不行啊，还蹲过笆篱子的人呢，外号杀人犯，就这点胆量？”于大为许是心情好了，朝姚金斧调笑了两句。 　　“还杀人犯？我跟那些个真正的比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打打架还行，拼生死这种事想想就害怕。”姚金斧打开车门快速钻了进去，以争取换点安全感。 　　“熊样儿。”于大为打开主驾的门，坐了上去，心中的恐惧退了大半，整个人也有些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 　　“呵呵，哥，看来你也被吓得够呛啊。” 　　“废话，我被顶了好几枪。”于大为翻了个白眼，不过害怕倒是没多少，就是有点脱力，也是一路都太紧张的关系。 　　“接下来怎么说？” 　　“先离开吧，然后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给三舅报个平安。” 　　于大为打定了主意，重新启动菲亚特小汽车，朝着牛疤瘌所指的方向离开。 　　路上或许是因为车后座放了一把枪，于大为的底气足多了，给三舅打电话报了个平安后，一路上为了抄近路，穿过了几个无人区，二人赶在了天黑之前到达了绥市。 　　看到了熟悉的路与城市，两个人都莫名松弛下来，于大为更是找了个小酒馆，在绥市之中喝起了小酒，而后又找了个旅店住下。 　　钱都是斧子出的，毕竟于大为口袋里的钱基本上都给那位刀疤男了。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于大为开着车来到了芦河镇，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工程机械，又锁上门将姚金斧送回了家，这才顺着南边的小路，穿过供销社，穿过三队李家屯，终于是回到了于家屯，回到了自己家。 　　刚进屯子的一瞬间，他差点没热泪盈眶，生死间徘徊这一下子，让他更加珍惜现在的时光，以及重生后的来之不易。 　　然而于大为不知道的是，他开的小汽车刚进入屯子，屯子里的很多人就透过自家窗户，看到了当街的那辆红色的小轿车。 　　“这小车好像没见到过，红色的可真好看。” 　　“这车看着比平日里路过的212，小面包都好，一看就得值点钱。” 　　“咱附近的村子谁家这么有钱，这快过年了，竟然买了辆车，可真是发了。” 　　与此同时当菲亚特小汽车开到于老蔫家门前的时候，屋子里几个人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张云芹手里正纳鞋底子，这是冬天孩子们穿的棉鞋，老大，到老幺儿都有，还有她儿媳妇的，除此之外，年底之前，她还想给家里面每个人做一条新棉裤。 　　这不是最近日子又过得好一些了么，家里的孩子们棉裤棉衣也穿了好几年了，冬日前她买了一大堆棉花，就等着冬天出不去屋的时候弄针线活。 　　“呀，妈你快看，当街那辆红车好好看呀。”二燕趴在窗台边上，是最先发现的。 　　然后坐在炕沿上正想事儿的于老蔫，便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这小车在十里八乡可不常见，咦，车里的人怎么那么像大为呢，老婆子你快看看。” 　　张云芹来了精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朝外头看去，只可惜她眼神还赶不上她家二哥，无奈白了于老蔫一眼，“这么远能看清个啥。” 　　“妈呀！那车好像朝咱家这边拐过来了！”二燕此刻小心脏怦怦直跳，激动得小手都在颤抖。 　　“好像还真是他。”韩静凡此时也在后院待着，旁边是咿咿呀呀的小沐雨，她透过车窗隐约能看到类似于大为那般的魁梧的身影。 　　就在一家人翘首以盼的时候，红色的菲亚特停在了黑色的大门口，紧接着车里面就走下来一个穿着棉衣棉裤的，外面套着新衣服的雄壮男人。 　　这一下子，可不仅仅是于老蔫家，隔壁两家的邻居，还有前面住着的那一趟的几家，都从窗户里看到了于大为的身影。 　　大家再也坐不住了，全都推开门朝着于大为的新车方向走了过去。 　　于大为此时倒是还没有注意，自己的车能给村子里造成多大的轰动，他平静的将老爹家的中间大门门栓拉开，将两扇大门左右打开后，这才坐回车里将车开进了院子之中。 第170章 各自回家 　　“大为叔回来啦，这几天没见这咋弄了辆车回来？你家可是发啦呀！”于老蔫隔壁西边是老高家其中的分支一家，外号高大毛子。 　　年纪十八，去年刚结的婚，他爹是高老毛子，跟前院的高老太太一家属于老嫂子跟小叔子的关系，老高家人性情凉薄，明明是一个屯子里住着的，不过也很少有来往。 　　高大毛子一家老小还好，他爹高老毛子也是个短命鬼，他老妈去年孩子刚结完婚也没了，家里就剩下高大毛子还有一个怀孕的媳妇。 　　这会看见于大为开车进到了院子里，直接翻过了泥土堆成的墙头迈了过去，然后便开始绕着小汽车打转。 　　“大为越来越了不起了，这才多长时间啊，连车都有了。”前院儿老姜家也过来了，一家老小都恭维着。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这车，虽然表面脏了些，可这些个零部件都新的很，一看就是个新车！大为这孩子可真有出息。”老姜家隔壁的姓张的一家也过来了。 　　于老蔫家的院子此时越聚人越多，还好大家总体上还是有分寸的，没有打开车门直接进去坐坐，就是一边夸赞着于大为，一边伸出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车身。 　　他们这些跟于老蔫同一辈儿的人，估计这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小汽车了吧。 　　于大为一边谦虚的附和着大家的话，一边将南方带回来的年货一件件往屋里搬，旁边人见到车里还有一堆东西，也都帮忙搬着。 　　于老蔫出门却将热情的众人拦了下来，挨个请进屋里，然后张云芹给众人沏茶倒水，都是邻里乡亲的既然来了，总要弄点茶水招待一下。 　　于大为也趁此机会将车里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先放到了仓房里，等人走了以后到时候再拿出来给大家也不迟。 　　搬完了东西，他便进了屋，跟众人聊起了天。 　　很多人都在询问最近于大为都在镇里忙什么呢，有些甚至直接开口想着年后跟于大为混算了。 　　于大为婉拒着，而后说了一下自己去南方修车的事情。 　　什么一位南方的老板看中了自己修车的能力，正好有个坏了很久的车要修，就把自己带到了南方，然后自己在南方有多么努力的修车，其间想起了老爷子曾经修车的教导，终于算是把车给修好了。 　　人家南方老板有钱，家里好多台车，就从中找了一台最不值钱的给了自己。 　　这其中主要还是将修车的这点功劳全都放在了老爷子头上，如今老爷子身体硬朗，肯定还能替自己顶很多年的包。 　　有了老爷子专门给自己顶包，他以后也不会被屯子里的人骚扰的太厉害。 　　果不其然，大家一听说于大为靠着修车的手艺能弄到一台小汽车，很多人眼睛在看到于老蔫的时候都不一样了。 　　有些个十几岁不上学了的小崽子，当时就给于老蔫跪下要喊师父。 　　亏了于老蔫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啥人都见过，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游刃有余，随便找了一些借口便搪塞了过去。 　　众人也不生气，继续聊着有关于小汽车和于大为修车的事情，不过整个话题中心却从于大为转移到了于老蔫身上。 　　于大为终于喘了口气，带着媳妇、孩子来到了里屋，将屋里门一关，然后轻轻抱起了自家大儿子，“小沐雨，有没有想我呀！” 　　“他呀，现在可了不得了，都会喊话了。”韩静凡伸出青葱般食指，逗弄着儿子肉嘟嘟的小脸，“儿子，快，叫爸爸。” 　　“哇、哇……”小沐雨歪着脑袋，伸出小手朝妈妈要抱抱，嘴里只是在下意识的学着妈妈的话。 　　但却让夫妻俩很开心，于大为更是笑容灿烂的举起儿子：“不愧是我的大儿子，飞咯，飞咯。” 　　“咯咯咯。”里屋之中传来了欢声笑语。 　　———— 　　河善村，一队兴隆屯。 　　姚金斧先去了一趟二哥和二嫂家，如今算上老爷子，二哥家现在是五口人，新添的二侄女今年农历三月二十五号出生，比大为哥家的小子早出生一天。 　　自己也是听大为哥说了才知道二嫂生了个姑娘，他那时候请了一下午的假，特地回来看了一眼，给侄女随了一千块钱，便匆匆离开了。 　　今日回来，也是想着看看老爷子跟小侄女，老爷子身体还挺好，五十多岁，虽然头发上见到了几根白头发，但整体精气神不错。 　　姚金斧的二哥二嫂见老弟拿了一大堆的年货过来，一边客气的收下，一边做起了晚饭。 　　姚家的三兄弟，老大在县城偶有往来，老二跟老三算是关系稍微近一些的，但全家对姚金斧最好的还得是二嫂子。 　　没有看不起他，对他也是嘘寒问暖，十分细心的关照。 　　姚金斧还有个妹妹，自己蹲笆篱子的时候就嫁人了，很少跟家里人来往。 　　晚饭姚金斧聊起了开挖掘机的事情，一家人也都早知道斧子是帮着于大为开挖掘机的，想来不会亏了斧子，大家对于大为也都是忍不住夸赞。 　　后来姚金斧跟家里人又聊到了南方修车的事情，最后是开车回来见到的华夏浩瀚河山，对于自己跟大为哥被抢劫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最后斧子便开始逗弄起了二侄女。 　　这位二侄女的名字已经确定下来了，叫姚美玲。姐姐叫姚美霜，妹妹叫姚美玲，都很好听。 　　老姚家的人长得也都是浓眉大眼很好看，再加上二嫂子是张娃娃脸，生出来的大姑娘姚美霜简直就是十里八村漂亮的小姑娘。 　　熟悉的人路过老姚家总会进门逗弄一下刚刚会走路的小美霜。 　　而襁褓里的小美玲，打小就很好看，而且还遗传了老姚家脸上有酒窝的基因，小家伙“咯咯”笑起来的时候，左右小脸蛋上各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斧子之所以喜欢二侄女，便是因为这个小家伙看见自己就要找抱抱，一点也不怕生，如此可爱的小家伙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提起小美玲的时候，大为哥的脸色就变得极其古怪，偶尔会皱眉，偶尔会叹息，偶尔眼睛里还会带着些许复杂…… 　　刚到家里，二嫂便要把斧子留了下来，让他在二哥家里这边住下，就不要回后院了，毕竟后院空了很久，肯定冷。 　　斧子想想，便答应今晚先住下，如今赶上寒冬腊月，屋子里肯定冷的慌，但他害怕住在二哥这边又被屯子里的人絮絮叨叨，让二哥一家过不安生。 　　他就想着明天的时候，再去后院稍微收拾一下，将撤下来的炉筒子重新安上。 　　冬天没有开挖掘机的活儿，他得在屯子里待到明年四月份，至少小半年的时间，如今口袋里也有钱了，稍微收拾收拾老房子也是好的。 　　说不定谁家不嫌弃自己蹲过那地方，兴许看见自己能赚钱，房子也干净，就打算嫁给自己了呢。 　　毕竟连蛮子都有人喜欢，自己这个“斧子哥”，好歹也有个相好的不是。 　　———— 　　四队于家屯，于老蔫家。 　　老妈张云芹打开里屋的门，看见于大为便开口询问说，“大为，屯子里有些个小家伙想让你把车起着了瞅瞅，伱看呢？” 　　“行吧。”于大为虽然有心拒绝，但好歹都是同一个屯子住着的，也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 　　于是，便是带着众人走出去，开车在院子里稍微溜达了一下。 　　好一会儿，年轻人们总算是心满意足了，都开心的回家去了。 　　屯子里老一辈的人思虑则更多，瞎子都能瞧出来如今于大为跟当年那简直就是乌鸦变凤凰，不可同日而语，不说攀上高枝，至少也得巴结一下，未来看在同一个村子的份上指不定还能帮衬着一把。 　　于大为倒是没再管这些人，毕竟都是老爷子那一辈的，他则是跑到了里屋的炕上去睡觉了。 　　这一路回来精神力无比集中，哪怕是在绥市旅店睡觉，也不敢睡的太沉，深怕发生什么意外。 　　年跟前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化个缘”，胆子大只能让你恐惧减少，但警惕心也同样重要。 　　于大为上辈子不就是输在了毫无警惕心上了么，太信任别人，也太相信自己。 　　如今到了家他不再害怕，因为谁都可以不相信，但他信自己的爹和妈，有爹妈在外面给自己当保护伞，他睡的无比安心。 　　隔壁房屋炕上人们在闲聊天的时候，里屋于大为的鼾声偶尔就能传到这些个老人的耳朵里。 　　众人听见了，也只当于大为是累着了，然后“呵呵”的笑了笑。 　　唯有张云芹则半点也笑不出来，偶尔就会开门走进里屋，看看自家大儿子有没有蹬被啥的。 　　然后将屋子里的炉火又加了一些，让最里头的屋儿更暖和一些。 　　张云芹跟韩静凡说，今晚就别回去睡了。 　　韩静凡听话的点点头，然后将小沐雨放到了二燕怀里，自己去前院，给自家的鸡鸭鹅狗猪喂喂食。 　　如今家里的几条狗当中，狗剩子是最凶猛的一个，然后便是院子里那位刚长大的俊逸大公鸡，两个都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平日里外人根本近不得院子半步，所以韩静凡给这些个牲畜喂完了吃食，也安心的转身锁上门离开了院子。 　　于大为一直睡到天黑都没有醒，温暖的被窝，家里熟悉的陈旧味道，简直就是最好的港湾。 　　要不是老妈把自己扒拉醒，让自己去吃饭，他估摸着能睡到第二天清晨。 　　晚饭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老妈自己发的豆芽，小炒了一下，花生米和土豆丝是不能缺的，这是于大为最爱吃的。 第171章 难得休息，检修阿克曼挖掘机 　　于大为在饭桌上讲述了一些南方的人文风景，还把仓库里带回来的一些个年货拿了出来。 　　里面有些是大家的衣服，有些是庆城那边特色的小吃，糖果，当然还有黄妈在自己临走时，给自己熬的牛油火锅底料。 　　于大为炫耀着黄妈的厨艺，结果一不小心惹来了亲妈的吃味，句句话离开黄妈。 　　“老妈，再切两个咸鸭蛋呗。” 　　“唉呀，我家的蛋可比不得你黄妈做的蛋，你黄妈做的那多好吃呀。” 　　于大为：“……” 　　…… 　　“妈，我帮你刷碗。” 　　“唉呀，可不用，在伱黄妈家好吃好喝的，从来不用干活，这回来了我就让你干活成啥事了？” 　　于大为：“……” 　　他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老妈，还有这么小心眼儿的时候。 　　周围小凡，老爷子几人可都不敢帮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最终在于大为渴求的眼神下，还是自家老爹仗义执言，主动跳过了关于黄妈的话题。 　　“你小子能平安回来也是福大命大。”老爷子拿起透明的玻璃酒盅喝了口酒，“前些天你媳妇儿心绪不宁，非要让我给你占一卦，好家伙，那卦象看的人心惊肉跳。” 　　“什么卦呀，这么邪乎。”于大为表情上毫不在意，伸手捻了几颗花生米。 　　韩静凡最近也精读了好多遍卜卦之书，有些担心的看向于大为说：“卦象显示的是，一路坎坷，归来九死一生。” 　　“这，这么离谱吗？”于大为有些心虚的抿了口酒，回想自己修车之难，和归来时候的危险，心头也是一阵肝颤。 　　对于庆城修车的事情，可以说是他两辈子维修生涯中被人刁难最多的时候，曾经去任何地方修车，哪个接待自己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句“于师傅”。 　　对比之下，确实有那么一丝心酸，还好结局也算找补回来了一些。 　　于老蔫此时在一旁观察于大为的神情，淡淡开口说：“还好，不是十死无生，总有破局之法，你能这么顺利，绝对要归功两个人，一个本命属木，一位本命属火，此二人南北相合，才给你创造了一线生机。” 　　“爸，你说的太玄乎了，我这一路比较顺遂，没啥大事儿。”于大为勉强一笑，压下心中那些个不太美好的记忆，他不打算将遇到的那些个糟心事说出来，说出来也是平添担心罢了。 　　“反正卦象上是那么说的，也许你碰见了，也许你没碰见，终归是安全到家。”于老蔫也没有去深究，他不太在意大儿子此次出行的全过程，他只在乎结果，结果是好的便好。 　　父子俩互相对饮，一旁韩静凡给二人斟酒，这几天心中的忧虑也在于大为回来后褪去了大半。 　　吃过了晚饭以后，一家三口住在了里屋的炕上，老妈已经提前将炕烧热乎了，躺在被子里小沐雨率先睡着。 　　于大为与韩静凡在一个被窝，很长时间不见，心灵和身体都有思念，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闲聊着。 　　被窝里，韩静凡自始至终小手都紧紧抓着那只粗糙的大手，因为他的手太大，太粗，只能抓住一两根手指，内心深处却极为安宁。 　　“对了，二哥，跟大姐夫来过咱家，说是路过去我爸妈那，可带了好几箱子的水果，还有米面啥的。”韩静凡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的事情。 　　不仅如此，大姐夫还变着法的打听大为养车的事儿，甚至也不知道从谁那听说于大为开修理厂了，问东问西的。 　　韩静凡对这个大姐夫印象不太好，再加上咄咄逼人的感觉，她甚至没说话，更没怎么理他。 　　她知道自己性格可能有问题，不会包容，而且还都是亲戚，但这一点她不想改，因为不论是书上，还是自家公公说的话里，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喜欢谁不喜欢谁，是自己的权利。 　　她就是很不喜欢那位大姐夫。 　　当年大姐跟他结婚回门儿的时候，那双眼睛偶尔就会瞥向自己，看的自己浑身不自在，甚至觉得恶心。 　　“随便他们，一些个小恩小惠就想拿捏我于大为，也太小瞧我了。”于大为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屑。 　　上辈子他跟韩静凡之所以离婚，跟她的姐姐，姐夫，大哥，二哥也脱不了关系。 　　谁家过日子不是劝和不劝离，结果老张家人可倒好，反着跟你玩，尤其是那位大姐夫，不知道背地里给大姐吹了多少耳边风。 　　当年他在呼市开机械设备维修公司时，为了带一下韩静凡那边的家里人，把韩静凡的大哥，大姐全都弄过去了。 　　她大哥就是个农民，能修啥车？还不是自己一点点带着他走？ 　　还有她大姐，以前在饭店打过工，本以为做菜可以，结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自己说过一句辞退的话了吗？ 　　没有。 　　可等到自己公司眼看不行的时候，不仅第一个朝自己要工资，结账跑路，还劝韩静凡小心点，说自己跟外面KTV谁谁谁不清不楚的。 　　简直呵呵！自己带团队正常聚餐就不清不楚的了？你一个厨房做饭的哪个眼睛看见了？ 　　大哥更是个牛逼人，明明跟着去了，全程跟着自己，他于大为干啥了你不知道？结果也不说句公道话，甚至连个屁都不放。 　　老爷子有句话咋说的来着？ 　　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人皆如此！ 　　纵观那些个老韩家的人里，也就韩老二，韩静凡的二哥，能懂点事，听说离婚后偶尔会关心一下他这位妹妹。 　　于大为对他们老韩家的意见老大了，这也只是冰山一角。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紧紧搂着自己的妻子：“年跟前，我带你去市里的大商场转转。” 　　“那有啥好转的？”韩静凡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等带你去就知道了。”于大为笑笑又说，“这几天哪也不去了，就在屯子里呆着，给自己放几天假，然后去油城检修两台挖掘机去。” 　　“行，就是别累坏了。” 　　“放心吧，你丈夫我才二十多岁，正生龙活虎的时候，不信你感觉感觉？” 　　“啊？你讨厌，爸妈小妹都在隔壁屋呢，你，你也不知羞？” 　　“哼，咱有证咱怕啥！” 　　第二天于大为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倒是小沐雨跟他妈妈都已经去了隔壁屋子，儿子在炕上乱爬，媳妇帮着自家婆婆做针线活。 　　老爷子不在，听老妈说他最近腰疼病又犯了，去四大爷那抓点药。 　　于大为也是无奈一叹，年轻的时候往死里干，老了的时候坐下一身病，治肯定治不好，只能靠养，他上辈子老了的时候就是。 　　“今天天气不错。”于大为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便看向韩静凡，“走啊，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呀？”韩静凡有些意动，好奇的问。 　　“去了就知道了。”于大为没等韩静凡同意，便拉着她穿衣服就往外走。 　　至于孩子，就交给妈跟二燕了。 　　早晨二燕出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过正好，省的她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 　　于大为先去了趟老爷子家的仓房，拿了两个箩筐，又拿了一把砍刀，一把杀猪刀。 　　而后又瞄了一眼仓子里，昨天刚放在这儿的猎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拿走。 　　这次虽然不是去打猎，但有了枪防个身还是可以的，毕竟经历过一次了，他对自身安全看的更重了一些。 　　除此之外，真要是碰见了什么小兔子，野鸡啥的，也可以顺手弄一下。 　　全国真正全面禁枪是在一九九六年，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宣传和主动上缴了，但东北这边游牧民族还是有的，再加上一些村子地处偏僻，只是不断建议，没到强制执行的阶段。 　　狩猎也是一样，虽然国家已经禁止，但大山里的人如今就靠着狩猎这门手艺吃饭，哪能轻易放弃狩猎这事情。 　　芦河镇这边算是比较积极宣传禁枪禁猎的镇子了，不过依旧有不听劝的，对此官家那边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有些个屯子是真的穷，要是不让他们冬天打点啥野味儿，非得饿死不可。 　　人命是天，有些个父母官看人比看规矩更重，是真真正正的好官。 　　于大为收拾好工具，便开着朝着屯子东边开，出了屯子的时候，有些个当街上溜达的人看见红色的小轿车，羡慕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在屯子里人的羡慕之中，于大为开车在第一个岔路口朝北面而去。 　　屯子的北面是一片荒树林，当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留下来没有去开垦成良田，这片荒林十分宽广，往北一直延伸到姜下沟，楚花屯子那边，往西一直到镇子处，南边就是于家屯紧邻。 　　它也没有个名字，人们都叫它荒林子，小时候于大为经常带着一群小孩去里面采蘑菇，抓兔子，野鸡啥的。 　　荒林子里偶尔还会有一些大型动物，像傻狍子，野猪崽子，传说当年北面还都是一片荒原的时候，曾经荒林子里还有狼。 　　【ps:感谢爱喝气泡水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172章 小赶山 　　不过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那个荒林子，早都在挨饿的年头被吃空了，能有一两只野鸡，野兔子就不错了。 　　不过每到秋冬时候，也有人还是会去荒林子那边转转，主要是那地方树木种类繁杂，有野生的松树，也有榛子树。 　　到了成熟的季节，附近屯子的人就会跑进荒林子里采摘点榛子和松塔，松塔里面是松子，不需要弄出来，直接放到灶坑里烧一会，松子儿就能被烤熟，而后就可以吃。 　　那东西油性很大，吃多了容易闹肚子，倒是榛子这东西还行，坚果类的油性都不少，但它吃起来不会腻，只不过壳太硬，真要没个趁手的工具，光用牙去咬，能把牙给崩碎糊了。 　　菲亚特小汽车开了一会儿，里面就开始冒暖风了，韩静凡是第一次坐小汽车，看啥都新鲜。 　　昨天人太多，她没好意思上前去挤，等晚上吃饭又忙来忙去的没到处功夫，如今坐在自家的小汽车里，一种骄傲和幸福感油然而生，屁股下的黑色车垫子也十分柔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皮子做的。 　　一路上，韩静凡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在这上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仿佛像黑夜里求知的星辰。 　　“呵呵，这车叫菲亚特126p，不过它还有俗名，小土豆，大头鞋说的都是它。这车是后置的风冷发动机，可以说在目前来看除了大众甲壳虫之外，就没有这样的车型，未来的收藏价值很高。”于大为隐匿了很久臭显摆的心思出现了，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扬起嘴角讲述。 　　这次的韩静凡没有像买日立挖掘机那样，对车很了解的样子，反而是一脸的求知欲望着于大为。 　　“你还想知道啥？”于大为瞥了一眼稍稍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嗯嗯。”韩静凡抿着嘴摇摇头，看向于大为时眼中泛着星星，“哥你真厉害。” 　　说完，她忍不住朝于大为的脸颊亲了一口，而后羞涩的将小脑袋埋进了怀里，不敢去看他。 　　“哎哟喂！” 　　于大为被自家媳妇亲完，心里有些飘，手跟着一松，小汽车原地打滑，在雪地上出溜了九十度后，才堪堪被于大为稳住车型。 　　“没事吧？”于大为看着一脸紧张，双手扶着车门的韩静凡，上前拍拍她的后背。 　　“没事。”韩静凡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忍不住看向于大为，“你们不会一路都是这么回来的吧。” 　　于大为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南方没有雪，也就咱们东三省这边雪有点大。” 　　其实在抢劫之前，他俩便想着找个地方换一套防滑链，可谁知道发生了那事儿，于大为本身开车的技术还好，而且多年来冬天在雪地开车的经验积累，就算没有防滑胎和防滑链也一样能开。 　　就这样两个人愣是啥都没换，开到了老家。 　　于大为想着等这两天就把轮胎换成雪地胎，机油也得换一下，换成防冻的，在东北开车，夏天还好，冬天确实琐事儿不少，光保养就得花上一点小钱。 　　车子一路向北，于大为专门在没有压过雪的地方走，偶尔转弯踩刹车的时候，也都是点刹，再加上本身菲亚特也是个开不快的小车，剩下一段路程还算安稳。 　　不知道三十分钟，两人就来到了一处路口。 　　前面就是林子，左边的小路是通往镇子那边的方向，右边则是楚花和姜下沟那边，于大为将车往林子里开了一下，到一个干草比较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到了。”于大为扭头看向韩静凡，“伱应该没来过这个地方吧？” 　　“到这边上放过鸭子，大鹅，没进去里面过，咱妈说里面有狼，夏天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来了。”韩静凡安静的站在于大为身侧，额前的斜刘海随风舞动，露出一抹雪白的额头。 　　“有，不过是早些年前的事儿了，咱就在林子外围转，不往里走。”于大为指着远处荒林外围，“那片地方有榛子树，往东边那有一小片松树林，咱俩今天一边出来溜达，一边捡捡，看能不能见到点啥。” 　　“好啊。”韩静凡紧了紧衣袖，然后转身开开心心的去车里拿筐去了。 　　于大为望着媳妇儿的背影，眼中闪过几分愧疚，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跟着媳妇的脚步来到车跟前，将猎枪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拿着箩筐。 　　“哥，你咋突然想起来上这儿了？”韩静凡将杀猪刀放在筐里面，然后轻轻的合上了车门。 　　“哥”这个称呼是前一段时间的事儿了，那时候于大为还没去庆城，跟媳妇儿之间每天如胶似漆，炕上钻进被窝里的时候，于大为对韩静凡提了一点小小要求。 　　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下意识的叫出来了，其中种种，不足为外人道也。 　　“以后关车门的时候别跟这小破车客气。”于大为重新打开车门而后重重一关，这才合上车门，“劲儿太小关不上的。” 　　他又用钥匙把车锁了一下，这才带着媳妇朝着东边的松树林子走去：“来这边呢，主要是突然想起来的，我好像还没跟你怎么一起弄过野味呢。从认识到现在，好像一起采蘑菇的时候都很少。” 　　韩静凡点点头，有些懂了。两人之间确实很少一起出去采摘野货，园子里的不算。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于大为身后，宽厚的肩膀挡住了大部分的冷风，让人倍感安全。 　　于大为其实还有些事没有说，也没法说。 　　曾经韩静凡在某年的冬天，快要过年的时候吧，想跟自己来这片林子里转转，捡点野味啥的。 　　自己当时是说，“这个时候还能捡到啥了，早被人捡没了。” 　　打那之后她便再没有提出来，去跟自己到哪哪哪。 　　其实他那时候能猜到，她想让自己带他出去走走，转转，只是他那时候太懒了，大冬天的外面零下二三十度，实在不想动弹。 　　便是这样，自己年老的某一晚再次梦到了那天的场景，凌晨三四点醒来之后，他躺在床上就再也睡不下去了，心中有后悔有复杂，很难说的清楚。 　　如今只要得闲，他于大为就会带身旁最漂亮的小媳妇儿到处走走，而且有车了，也不怕走的很远很远。 　　哪怕天涯海角，他也去得。 　　“这林子可真大呀，你看看有好些小鸟扑棱一下全都飞出来了。”韩静凡像个快乐的小姑娘，开心的跑到一棵树下，指着远处飞出来的一群麻雀。 　　蓝色的天空下，白雪皑皑的地面之间，那个梳着马尾辫，额前留着斜刘海的漂亮姑娘，像电影里的凛冬北国的公主，时而在雪地上奔跑，时而从地上捡几颗松塔，献宝似的给她最爱的骑士。 　　这里除了自然界的树木，白雪，飞鸟，只有他们两个人，寒冬不冷，似乎两人之间有别样的暖流轻轻流过。 　　松树林只是荒林子的一部分，它就像个被杂交出来的小土狗，各部分狗的血统都沾上一点。 　　韩静凡跟于大为一边开心的聊着天，一边捡起地上的松塔，那些个没有籽的就不要了，要是有些还有松籽的，两人便会扔到筐里。 　　冬天的东北屯子一般吃的都是两顿饭，如今正好十一点左右，二人都是吃过了上午饭也不是很饿，就那么单纯而又快乐的在林子里穿行。 　　于大为背着猎枪跟在韩静凡身后，偶尔捡一些她漏掉的松塔，他能感觉得到，从来这里之后，韩静凡就好像换了一个人，身上再也看不见一点枷锁与束缚。 　　在于大为看来，她在某些方面跟白中生，也就是小白很像很像，都很喜欢亲近自然，很喜欢独立于世界之外，静静的望着春夏秋冬，细数着岁月过往。 　　或许生命只有在这种人面前，才真的很纯粹，纯粹到如地上的白雪一样。 　　“哥，你看看地上这是啥脚印？”韩静凡在远处忽然蹲下身，然后回过头好奇宝宝似的朝于大为看来。 　　“呵呵，还以为你学富五车啥都知道呢。”于大为小小的虚荣心又耐不住寂寞，快步来到韩静凡面前准备炫耀一下，结果低头看到脚印时，当场不淡定了。 　　他眼睛紧紧盯着地面那一排脚印，伸手量了又量，终于松了口气：“应该狗脚印，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野狗跑到这来了，两三条的样子。” 　　刚才他仔细比对，害怕真是十几年不冒头的狼脚印。 　　不过还好，狼脚印一般比狗脚印长，而且更加均匀，前掌跟后掌之间的距离也比狗大一些，而且这些脚印不是重迭的，北方的狼在雪地里一般会习惯性走直线，后脚会盖住前脚的踪迹。 　　眼前这脚印明显是个傻狗子的，跟狼一点关系都没有。 　　“咦？”于大为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远处又发现了一串脚印，但被风雪掩盖了一些。 　　“咋啦？”韩静凡跟在于大为后面，安静的蹲在一旁看着他蹑手蹑脚的扒拉着雪地的脚印。 　　“这好像是野猪的脚印。”于大为挑了挑眉毛，想不到来一趟荒林子，还有意外收获。 第173章 林子里有野猪？ 　　“你怎么能确定这脚印是野猪的，不是家猪的呢？”韩静凡扭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于大为。 　　“从脚印上看不出来，我是从大小看出来的。”于大为回头朝韩静凡笑笑，“这野猪的脚印不大，而且不只是一个，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并没有往外边走的迹象。这个季节，谁家敢把小猪羔子从家里放出来，那不肯定冻死它。” 　　“唯有野猪例外。”于大为指着地面上一串脚印，“你看这脚印，是猪蹄的梅花印，但太小了再加上时间不短了，不太看的出来。” 　　于大为起身看向林子深处：“或许，能弄头野猪肉尝尝。” 　　“小野猪肉？” 　　“不，野猪是家族式群居动物，既然这附近有小野猪的脚印，就说明林子深处肯定有成年野猪，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公猪。”于大为别的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如果林子里群居猪群里有头公猪的话，肯定是不好对付。 　　成年的公猪皮厚实，再加上后背常年喜欢到处蹭，距离太远的话，猎枪想打死它都很困难。 　　韩静凡的脸上不免有些担心：“哥，咱家有猪肉。” 　　于大为伸手捏了捏韩静凡通红的小脸蛋：“放心，我心里有数，主要目的就是打着玩，真要是有危险，我肯定开车就跑了。而且也不是今天，这两天有功夫再说。” 　　韩静凡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 　　二人随后继续在林子外围转悠，捡了有小半筐的松塔，韩静凡是个细心的人，但凡松塔里有一两个籽的，都会放到筐里。 　　于大为倒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陪陪她，只要她开心就好，那就比什么都强。 　　在松树林溜达了好一阵子，于大为又带着韩静凡去了榛子林那边，野生的榛子林比松树林还要稀疏，中间长了一些个杨树，柳树。 　　两人并排弯腰在林间寻找，手上都拿着一个木棍，如今地面是下了雪的，只能随机的在地面扒拉两下。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很认真的，不过时间长了没什么收获，于大为就开始玩花活，用手里的树枝往韩静凡身上撅雪。 　　韩静凡先是娇嗔着躲避，而后属于东北女汉子之力觉醒，也学着于大为开始朝对方身上撅雪玩。 　　玩着玩着两个人身体滚到了一块，蓝天之下，白云之上，两人唇启唇分…… 　　还好，今日的风甚是寒冷与喧嚣，二人互相嬉闹了一会儿，这才开车回家。 　　回来的路上，于大为嘴上的笑容比AK还难压，重生归来以后，他发现韩静凡变得很好，非常好，甚至有些让他沦陷，那种感觉就好像，世间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仔细想想，这证明什么？ 　　如果是上辈子的话，他于大为但凡对妻子稍微有点耐心，有点关怀与温柔，是不是就不会造成未来的那种结果。 　　一个人是可以改变另一个人的，但很遗憾，于大为无形中将上辈子的韩静凡往死路上去改变。 　　今生他于大为对韩静凡做了什么吗？只是多关心了一些，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礼物，会陪她聊天，帮她慢慢解开心结。 　　听起来很多，可这些在夫妻生活中，简直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小事。 　　这辈子他于大为做了，韩静凡重新捡起了书本，全家人便发现了韩静凡绝顶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 　　家里的老爷子不止一次惋惜韩静凡，当年他那位抠门的亲家，真要是努力供韩静凡读书，华夏最牛逼的大学，她这儿媳妇也去得！ 　　当固有的印象发生转变，人们看待事物的角度就会发生变化。 　　而韩静凡也在不断的看书，思索中，明白了生活与书本的理论变化，再加上有公公这位读过书的人指点，她对人对事在三观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她不会再跟丈夫唱反调，比方说，大为要抓野猪，放在以前她会直接开口反驳：“那野猪是谁都能抓的吗？公猪獠牙能撞死人。” 　　如今，她会很温和的说：“哥，咱家有猪肉。” 　　这就是如今韩静凡的变化，于老爷子有句话说的不错，他于大为现在就算养车了，也配不上现在的韩静凡。 　　凭借韩静凡现在的谈吐、学识和样貌，嫁给真真正正的大户人家都绰绰有余。 　　于大为对此没有反驳，只是内心深处更加珍惜。 　　回去以后，于大为接上孩子，又从老爷子家拉了点煤炭，这才回到家里前院。 　　这几天前院没住人，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白雪，小车开进来的时候，身后压出来两条深深的沟壑。 　　于大为先是将房子里的炉子引着，然后炉子里压上煤炭，之后又给里屋的灶坑填上柴火，把火炕烧热乎。 　　弄完了这一切，他又开始收拾院子里的积雪，厨房外屋的大锅里煮上一些苞米面子，和烂土豆子，这些是给牲畜们吃的东西。 　　等到院子里的积雪收拾干净后，大锅里的猪食也差不多了，鸡鸭鹅狗猪全都喂一遍，让于大为有些意外的是，家里的那只刚长大的公鸡好像比上辈子都猛，吃饱了以后，就跟狗剩子斗在了一起。 　　大公鸡被咬掉了好几撮毛后，这才灰溜溜的钻进鸡架里，狗剩子则是翘起尾巴，在院子里来回晃悠。 　　于大为心里觉得好笑，真要是按照上辈子的路线走，狗剩子这一窝崽子早都被冻死在狗窝里，还有什么鸡狗相争的画面。 　　“以后别老欺负那只小公鸡，再咬两下子毛都被你薅秃了。看伱这么牛逼，明天跟我去林子里抓兔子吧。”于大为带着手焖子，一把将长大的狗剩子按在雪堆里。 　　狗剩子先是反抗了一下，但奈何自家主人这手劲儿太大，它只能被迫趴在雪地里，接受着思想上的批评教育。 　　韩静凡是很喜欢院子里那只大公鸡的，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梧桐。 　　于大为当时就表示，这名字送给一只鸡实在是有点白瞎了，还不如随便起个大花，红毛啥的呢。 　　可终归拗不过妻子，谁叫这些个牲畜是人家养起来呢。 　　于大为收拾完狗剩子以后，这才倒出功夫在屯子里有枪的人家，借了几发子弹。 　　荒林子明天还是要去的，但打猎为辅，玩乐为主。 　　明天他打算开车，带着大儿子跟媳妇一起过去，媳妇跟儿子到地方了就在车里暖和着就行，他则是带着狗剩子还有它老妈大白一起去林子深处转转。 　　至于家里的大黑、二白和翠花，这三条狗有点孬，烈不起来，留在家里看家算了。 　　晚上的时候，是于大为做的饭，院子里的芥菜疙瘩跟姜不辣腌成的咸菜还有很多，都切成丝以后，放点酱油，放点辣椒油和味精就可以吃。 　　他又摊了个鸡蛋，用荤油弄了个白菜土豆条，一家三口坐在炕上聊着天吃着饭。 　　“大为，听咱爸说，咱们屯子快通电了，一队兴隆屯那边已经开始有接电的师傅往住宅接线了。”韩静凡忽然聊起了屯子通电的事情。 　　“早晚的事儿，等到家家户户都接完线，估摸着年前就能用上电灯了，还用啥蜡烛，煤油灯。”于大为夹了一条小咸菜，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大儿子，“你是真幸福，出生在灯火通明的年代。” 　　于大为有些感慨，忍不住从头顶挂绳上取下来老旧的锡酒葫芦，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之前的那半壶酒已经，早已经被他一点点喝完了，壶里是新装的酒，不过还是帮个里大大爷留下的那些。 　　于大为想着，回头有空去于大酒他家，给自己再烧一桶这个酒。 　　这酒缺点是度数太高，太辣，但喝过之后对男人当真是好处多多。 　　第二天，于大为早晨给牲畜们喂好了食，一家人又吃过了早饭，这才带着两只狗朝着荒林子再次进发。 　　小汽车还是停在了昨天那个位置，于大为给韩静凡留了一把杀猪刀，放在后座脚底下，又教对方怎么锁车，怎么关火，这才放心离开。 　　一人两狗顺着昨天小野猪羔子留下的痕迹，开始朝林子深处走去。 　　周围林子时而稀疏时而茂密，整片林子里除了两条狗到处撒尿声，便只剩下于大为行走在雪地里的“嘎吱”声。 　　像于大为这种根本算不上打猎，两条狗更是，毕竟从小就没吃过野猪肉，又怎么可能会闻野猪身上的气味呢。 　　没有两条真正会狩猎的好狗，想要抓住成年野猪太难，不过打个兔子啥的倒还是绰绰有余。 　　随着一人两狗深入荒林子，地面的雪开始变得更深，几乎快要没过了于大为的小腿肚子，再往前走，根本看不见任何脚印和踪迹。 　　就在于大为想要扭身回去的时候，远处正在拉拉尿的狗剩子忽然竖起了耳朵，然后汪汪汪的朝着某个方向叫唤。 　　于大为下意识拿下猎枪，猫起腰左右开瞄，这地方以前可是有雪狼的，甚至老一辈的人还曾经在荒林子里看到过黑瞎子。 　　想到以前老一辈的话，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紧张一下。 第174章 受伤的野猪 卑微的兔子 　　“汪汪汪！”狗剩子可不管这些，出门主打的就是一个谁也不服，直奔西北方向冲去。 　　“汪汪！”大白可能是在担心狗剩子，随后一道白影闪过也冲了出去。 　　“等我！”于大为也来不及思考，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等到于大为追上来的时候，便看见两条狗正在追着一群野猪狂奔，成年的野猪有两三只，剩下五六只都是野猪羔子，成年的野猪毛发是黑棕色的，猪羔子的体毛偏浅棕色，带着黑色的条纹，每只猪羔子的眼中都带着惊恐。 　　这群野猪不论是成年的还是没成年的，谁也顾不上谁，都在四散狂奔。 　　“抓大的！”于大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着其中一个离两狗比较近的野猪身体砸了过去。 　　这两只狗没经过训练，只知道抓瞎，于大为这一下子能让两只狗下意识找到目标。 　　“嗷！”野猪吃痛的叫了一下子，扭头朝北面林子深处狂奔。 　　两只狗这下算是确定了目标，也不管其他小野猪羔子，疯狂朝那头成年的野猪冲去。 　　于大为也不敢耽搁，双手抱着枪，两条腿开始快速朝北面的方向倒腾。 　　越往里，雪越厚，于大为跑了一会便开始气喘吁吁，只能是面前跟着两条狗留下来的脚印往前寻找。 　　终于在一片略有稀疏的林子处，看见了两狗一猪的身影，不过于大为搭眼看到的时候却有些无奈。 　　这两条狗一前一后盯着这头野猪，或许是被对方的獠牙吓到了，只敢在远处汪汪，不敢靠太近。 　　狗剩子倒是烈性子，偶尔会有一下子冲锋的念头，可它刚想往前冲，野猪仿佛开了第六感似的，身体快速扭头，獠牙朝对方顶去。 　　每当这个时候，狗剩子就急忙后退，嘴里骂骂咧咧，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这头野猪。 　　于大为缓了口气，仔细观察心下一沉，这头不仅是公猪，甚至獠牙比一般成年的公猪都要稍微长上一点。 　　小时候屯子里经常有在荒林子里狩猎野猪的，一般都是没獠牙的公猪，偶尔冒出来个有獠牙的，那都是相当凶狠的，打猎回来的屯中人，家里的狗要么是流血，要么是直接肚子豁个大口子，最后死在雪地里。 　　于大为不敢让两条狗这般冒险，本身只是为了放松，因为一头野猪害死了自家两只狗，怎么算都觉得亏，他快速趴在地上，准备朝野猪屁股上放个冷枪，将对方赶走。 　　瞄准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口冒出火光，随后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开始耳鸣起来。 　　这已经好几年没放枪了，手也太生了。 　　于大为晃晃脑袋，急忙抬头查看，却惊愕的发现远处的野猪脸上呲呲冒血，尤其是右眼睛的地方整个都被一枪打烂了。 　　自家的两条狗这个时候非但没跑，或许是野猪流出来的鲜血刺激，竟然全都冲上去了，大白先是一口咬住了猪右边的流血的半张脸，狗剩子则是朝对方后腚裆部一口啕上。 　　这两块地方被咬住，疼的野猪嗷嗷直叫，两百多斤的体格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而后疯狂乱跑。 　　“麻蛋！”于大为眼见对方竟然朝自己这边冲过来，背上枪快步爬上旁边的老柳树。 　　刚登上一根粗树枝没多久，下方就传来了“砰”的声音，他低头一看，野猪脑袋撞在了树上，大白一下子被甩了出去，嘴里还撕下来一块猪脸。 　　于大为此刻肾上腺素飙升，也顾不得其他，反手将双管猎枪拿下来，卡扣向右边摆动，对准猪的左眼睛“砰”的又开一枪，这次离得近秒的准，而且这双管猎枪的威力比一般的要大一些。 　　树下的野猪还没晃荡两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于大为蹲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许久兴奋到颤抖的身体才重新回归控制权，他从树上下来，对准野猪的脑袋又开了两枪，这才终于放下心。 　　“汪汪！”狗剩子像邀功似的朝于大为甩尾巴，不停在他周围乱转。 　　大白则是跑过来，跟主人亲昵的贴贴。 　　于大为抽出砍刀，直接将猪肚子豁开，将一些个猪下水全都弄出来扔到了两只狗面前，然后捧了好多的雪塞进猪肚子里，以期快速冷冻，随后他拽着猪蹄子开始朝小汽车那边滑行。 　　这头公野猪有两百多斤，在这片地方算是比较壮实的了，去掉猪下水那也得有两百来斤，回到家以后切一些给老于家的这些个长辈，剩下的便留在老爷子家吃了。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不论老于家的谁，打下来野猪都会分一些肉给于家屯年长的老人们。 　　其实野猪肉不如家猪肉好吃，但却比家猪有营养，尤其是贫血的人吃还能补血。便秘的人吃起来也有好处，总而言之打到了野猪肉，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于大为将猪肉拖拽到小汽车旁的时候，两只狗吃完了猪下水又不知道去哪了，他将野猪用麻袋装好，放到了后座上，而后开始朝着林子里叫喊着：“大白！狗剩子！” 　　没多久荒林子里就窜出来两道身影，只是让于大为意外的是，这两条狗嘴里都叼着东西，离得近一些才看的清楚，竟然是一白一灰两只兔子，兔子不大，最多也只有两个成年人拳头那般。 　　“干得漂亮。”于大为来到两只狗面前先是揉揉脑袋夸赞了一下，而后把大白嘴里的灰兔子拽了出来。 　　整只兔子没有受伤，只是在于大为手里一直瑟瑟发抖，浑身抖动的不成样子了。 　　至于狗剩子嘴里那只白兔子，于大为咋拽这家伙也不松口，主打的就是一个反骨。 　　气的于大为照着狗剩子屁股踹了好几脚：“给我松开！” 　　狗剩子许是感觉到屁股疼了，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嘴，然后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跑到旁边雪地里晃悠着脑袋，身体蜷缩在树根之下。 　　于大为朝狗剩子翻了个白眼，提起白兔子的耳朵看了一眼，发现兔子的后腿，腹部，全都是伤，想来应该是这狗剩子第一次逮兔子不知道轻重。 　　“这兔子还能活吗？”韩静凡从车上下来，一脸担忧的看着于大为手里拽着的兔子。 　　刚才自家丈夫弄回来野猪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下车惊叹了一阵，要不是害怕小沐雨受风感冒，便跟着他一起弄野猪了。 　　这次下来纯粹是看见他手里的这只白兔子太可爱了，全身的毛发犹如地上的雪一样洁白，鲜红的血，在白色绒毛的映衬下极为明显。 　　“活不了就炖了。”于大为用前备箱的绳子将两只兔子捆在一块，然后招呼着大白和狗剩子上车。 　　红色小汽车直接开到老爷子家当院，然后将两只兔子扔到仓房里，放点干草叶子和土豆子，能吃就吃，不能吃于大为就吃了它们。 　　至于弄回来的野猪，于大为直接吆喝着屯子里的年轻一辈比较要好的几个过来，杀猪，吃猪肉。 　　于大智，于大民，于大盛，还有四大爷家的孩子于大川……反正知道信儿的老于家的一些个兄弟们都过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老于家的老一辈，像十二叔，于大为的大爷等等。 　　做杀猪菜的还是养马的于大民，屯子里公认杀猪菜做的好的。 　　于大为帮着他在院子里弄了一口大黑锅，又给他简单搭了个灶子，锅是老爷子家园子里扣酱缸用的，平日里都放在园子，刷刷就能用。 　　老妈张云芹在外屋地下的灶子上又烧了几个小菜，小鸡炖粉条，土豆片炒肉，拌两个凉菜，于大为也露了两手，将野猪肉的五花三层切下来一些，弄了个红烧肉，放点土豆块，又放里七八个鸡蛋，量很大，足足一大铁锅。 　　屯子里的外姓人，像这些年跟老于家处得比较好的，前院老姜家，西头儿的老田家，还有东西头儿都有的老张家几个旁支，也都过来了。 　　手里多少都带着点东西，别管是一小筐鸡蛋，还是早早包出来冻豆包，反正没有哪一个是真空手来的。 　　就连大厨于大民，都带了一些做饭用的干料，用布袋子装的，是专门用来弄杀猪菜的，也算是秘方了。 　　人一多，屋子里就格外暖和，打开屋门的时候，一股股白色的蒸汽伴随着烧菜的香味就往外飘。 　　也得亏于老蔫家是三间房，还有两个炕，两个炕桌一个炕上一个，地上再摆两张大圆桌，这才将将坐下所有人。 　　村里人吃饭没啥规矩，主打的就是男男一桌喝酒，女女一桌唠嗑，当然也有女汉子们旁边守着一帮个散白，真要是喝起来，也不见得比自家那口子差。 　　于老蔫在屯子里人看来是一个比较古板的人，所以一般这种聚会活跃气氛的事儿就全到十二叔身上了，老一辈这一桌吃的都是过去，偶尔就能听到某一位谁家的小时候做的糗事，然后哈哈大笑。 　　十二叔在屯子里跟谁的关系都不差，所以开谁玩笑，对方也不会急眼，轮了一圈以后，大家都把矛头对到了正主于老蔫身上。 　　十二叔也没跟他客气，开始抖了于老蔫小时候的事儿。 第175章 修车的人排起了长队？ 　　据十二叔说，于老蔫小时候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直是蔫坏蔫坏的。 　　四岁的时候去人家串门，突然肚子疼要去拉粑粑，结果可倒好，这家伙也不去厕所，蹲人家房东就开始了，而且还不可一个地方，最后硬生生摆了个“八门”出来。 　　还有一次，有人欺负他哥于臣，于臣是个老实的，揍不过就是揍不过，就算鼻青脸肿回家也不哭鼻子，养好了伤再干就是了。 　　那种敢打敢上的劲儿，跟于大为可太像了。 　　而于老蔫却不是，他自小体弱多病，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也不正面去打，回家拿着火柴，直接把人家柴火垛给点着了，还好是雪天点的，要不然整个村后面那树趟子就全烧没了。 　　这些事情或许放在当年，那都是招人恨的事儿，可如今岁月沉淀之下，那些个骂这帮人的老一辈人，坟头草都长好几茬了。 　　留下的便是回忆之中带出来的笑声，以及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缅怀。 　　最里屋是于大为跟年轻一辈儿们吃喝的桌子，如今老于家的年轻一辈儿都暗暗围绕在于大为周围。 　　所以聊的很多话题也都是跟于大为本人相关，也有一些是提出自己想弄点啥，找于大为提提意见。 　　毕竟于大为如今算得上是创业成功了呢，只不过他们还不晓得“创业”这个词，只是明白现在于大为算是个老板了，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 　　坐在对面的于大民就想着学于大为，不养马了，养个车啥的。 　　对此，于大为也没有反驳，只是分析了一下养车的风险和投资占比，包括活源和人际关系的处理等等。 　　这还真不是于大为看不起于大民，就算他于大为自己，如今在人际关系方面，也只能算是半只脚踏上船，其中一大部分是很多人看在自己的技术面子上，才愿意跟自己结交，也愿意用车。 　　这里面也包括大领导黄丰仓。 　　所以养车这件事，真要是手头上没个金刚钻，还真不好干出这个瓷器活。 　　这顿饭一直吃到天黑，众人这才乘着酒意陆续离开。 　　临走之时，于大为将切好的野猪肉的肉条，分给了大家，但凡过来的人家都有一条肉。 　　别看如今快到九四年，可屯子里的人该吃不上肉还是吃不上肉，他于大为上辈子不就是这样，过年的时候，还要把养的白白胖胖的猪卖了换钱。 　　所以拿到肉的人都开心的不行，长辈们更是对于大为欣慰不已，都夸咱们老于家终于要长出一棵参天树了。 　　于大为对此只是谦虚一笑，完全没把大家的吹捧当回事，甚至说两句自贬身价的话。 　　一旁跟他一起站在大门口送人的于老蔫，目光不着边际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满意的勾勒起嘴角。 　　虽然像于大为从前那般勇猛，胆大，敢作敢为，这些都不是坏事。 　　于老蔫一直觉得，这些个品质很好，因为他大哥于臣也是这样的性子。 　　但如果加上低调，收敛，谦卑，那于老蔫会觉得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哪怕是没有那么大的成就，但全家人绝对能吃饱，能穿暖，哪怕遇上大灾年也绝对饿不死。 　　送走了所有人，于大为开始关心起那两只兔子，灰兔子在仓子里还好，可能是饿的，土豆子被它啃了大半。 　　倒是受伤的白兔子，地面有一小滩红色的血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手电筒照在它身旁，这才看见旁边的小土豆子也被咬了一小点。 　　还行，知道吃就饿不死。 　　于大为先把两只兔子用绳子系好，拽到一边，随后又在老爷子的仓房里开始乱翻。 　　他隐约记得，好早以前，老爷子焊过一个鸡笼子，能有于大为半臂长，用来装兔子绝对没问题。 　　找了一会，在北墙角终于看见了，将它拿出来放在了地上，而后又把两只兔子解开绳子，扔进了笼子里，弄完了这一切之后，于大为又从厨房外屋掰了点烂菜叶子扔了进去，又一小盆水后，这才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老爷子家。 　　今晚就不打算给兔子挪窝了，而且白兔子都快死了，他心里盘算着，要是这两只兔子在笼子待两天，白兔子彻底好了，那就拿回家养着。 　　要是白兔子没熬过去，死了，那他就直接连带着灰兔子都拿土豆子炖了。 　　接下来，于大为在家又休息了两天，整个人才有一种彻底恢复过来的感觉，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这几天都被家人和周围的一切慢慢治愈着。 　　他明天先准备去自己开的修理厂看一眼，顺便去镇上找梁老板问问配件的事儿，之后便打算出个短差，上油城用两到三天的时间，把油城设备厂的两台阿克曼挖掘机稍微检修一下。 　　去修理厂看一眼是必须的，毕竟自己这个甩手掌柜的一走，基本上就没人了。 　　段大海倒是还有一把钥匙，可也不是天天都去他那边。 　　如今有了小汽车，以后的出行就再也不需要老爷子家的四轮车了，而老爷子又萌生出把四轮车卖出去的想法。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总感觉以后的四轮车会越来越不值钱，早买早利索，兴许还能多卖点钱。” 　　于大为不置可否，随着国内工业发展越来越快，屯子里四轮车会成为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价格肯定会便宜一些，再加上通货膨胀，钱的面值跟价值开始不成正比，早卖或许真的能多赚不少。 　　离开的前一天，于大为又回来了好多木头绊子，全部用斧子劈成块，放在了门外狗窝旁边，垒的整整齐齐。 　　韩静凡没有表现出对于大为离开有多么的不舍，因为她也不是一个人不能生活，甚至很不讨厌一个人一个小院，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她对于大为有喜欢吗，有。 　　有爱吗？也有。只是他们除了是夫妻之外，还是每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于大为有他的车要修，要养，而她韩静凡也有自己的生活，更有自己感兴趣的事。 　　所以可能相比于不舍，她对他更多的是互相尊重，这便是读书读出来的知性。 　　临走前，于大为把在老爷子家养的两只兔子弄回来了，它们俩很幸运，没有成为一锅兔子汤。 　　小白兔子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好多了，灰兔子是个能吃的，短短几天就感觉胖了一小圈。 　　于大为将铁笼子一起弄了回来，用两个破旧的长条凳子做支撑，放在了鸭架旁边，紧挨着窗户下的地方。 　　然后把铁笼子放上去，其上又铺了一层棉被和一层帆布，最上头用砖头和石头压上，防止狂风卷走了被子。 　　这样能最大限度保证两只兔子冻不死，水是成冰坨的，不论是鸡鸭鹅，想喝水都只能等到饭点儿，把热水倒在冰坨上面，化开以后再喝。 　　不过这对于两只兔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毕竟在雪地里生活，尤其是大东北，每天担惊受怕被吃掉不说，还不一定找得到食物，明明是两只成年的兔子，却瘦小的如同刚出生没几个月似的。 　　于大为能看得出来，韩静凡是很喜欢养兔子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媳妇儿，刚拿回来的第一天，这两只兔子就得被他做成麻辣兔头。 　　隔天走的时候，韩静凡给于大为早起做了一碗打卤面，热汤的，吃的身体暖洋洋的。 　　趁着天还没亮，就着炕上和炉子里的热乎气，两人又在被窝里温存了一会，于大为这才驱车离开直奔镇上。 　　菲亚特126p最高时速105，于大为把车开到东北以后，速度就从没超过六十，主要是因为地滑。 　　先去镇上卖轮胎的地方，弄了四个尺寸差不多的防滑轮胎，还买了一桶防冻机油，对方帮着换好之后，于大为这才毫无后顾之忧般在雪地疾驰。 　　第一站，梁老板的配件店。 　　屋子里梁老板一边炉子里烤土豆，一边在算账。 　　见于大为终于回来了，梁老板激动地拽着他坐下来：“你呀你，你可真长心，还知道回来呀！” 　　“咋了？”于大为一脸懵逼，这怎么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伱去庆城没多久，隔壁菜馆老板就跟我说，你那个小修理厂天天有人敲门找你修车，有时候一天能有十来个人在门口敲门。”梁老板手掌轻拍额头，替于大为后悔不已，“这可都是钱啊！关上门铺子都能火成这样，开了门那还了得？！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于大为坐在凳子上，一时之间还没有从梁老板的话里反应过来。 　　一天十来个人敲门找修车？哪怕是镇子里工程机械加起来，好像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吧？ 　　他上辈子在油城开修理店，一天里也没见过这么多客户找自己修车呀。 　　真TM的邪门！ 　　于大为还想说什么，就被梁老板推着赶出了门外。 　　“对了，梁哥，压路机配件……” 　　“配件我已经给你放在厂子的小房里了，你抓紧去厂子看看吧。” 　　“这……好吧。” 第176章 修车！根本停不下来，姚金斧的归来 　　梁老板站在门口看着于大为开着红色小汽车远去，眼里满是羡慕的神情。 　　要不是怕耽误于大为做生意，他非得抓住他的胳膊好好唠唠，到底去庆城干啥了。 　　这咋就是去送个人，回来怎么就开上小汽车了呢。 　　“这大为家的老爷子这么能掐会算吗？早先咋不知道呢。”梁老板回身进屋，嘴里不停嘟囔着，“赶明有空可得好好拜访他老人家一下，让他帮我算算财运啥的。” 　　虽然段大海几次三番，跟自己阐述他那个小院子，要是用来修车有多好多好，能借到周围多少力，生意好是必然的。 　　可他梁宏伟却觉得于老爷子才是居功至伟，毕竟他是个纯纯的生意人，玄学方面多少还是信亿点点的。 　　于大为来到厂子附近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情况啊！除了平日里停的工程设备之外，门口清一色的小轿车！ 　　有老款的BJ212，拉达·尼瓦，还有黄色的小面包车，一辆大客车……光是这几台车，就把自己门口给堵起来了。 　　“感觉应该不是都来修车的吧。”于大为自言自语，先是下车把院门打开。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尼瓦车里下来一个人，看见于大为就是一阵抱怨：“你这老板还想不想开店了，这都等你三天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把车拖走了屁的。” 　　于大为扭头看见这位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伱等我干什么？你完全可以去镇上其他修理铺去修车呀？”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人从面包车上下来：“这块市场上的人都说你技术好么，啥车都能修。本地的你还不知道？这镇上多少个修理铺的老板，之前都是修农用车的。” 　　于大为这个无语呀，敢情东北人的倔你们都用我这儿来了呗，我第一次经手修的也是农用车！ 　　想想他也无力反驳了，算了，打开门做生意，哪有往外赶的道理。 　　然后刚开门，算上自己的那台小轿车，院子里瞬间就多出来三辆车。 　　尼瓦那台车是后桥坏了，整个后桥蹲裂了，一直放在院子外门口也不敢动弹。 　　这哥们是镇上人，一直在尔滨做生意来着，年跟前别人抵给他个车，他也是开回来以后路上把后桥蹲裂的。 　　于大为换上修理服，里面棉衣棉裤弄严实了，这才敢趴到地上，从车底下看看后桥。 　　没办法，如今地面温度能达到零下三十度，真要是不顾及好身体，随便往地上一爬，时间短点还行，时间长点，女人就地宫寒，男人的话，两颗腰子就别要了。 　　用火炕腾腾都不行，就地抬不起来。 　　“裂了。”于大为起身摇头。 　　“废话，能不能修？”男人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 　　“修不了，换桥还行。”于大为非常严肃的盯着男人，“不仅后桥有问题，前桥也裂了，就是不明显，这不像是刚弄的，修不修你自己考虑。” 　　于大为的话让那个男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也没再管，而是来到面包车这边询问司机：“咋啦？” 　　“也不知道咋地了，前两年弄回来还好好地，这段时间开动力就不行，咋踩油门都不走道。”司机从怀里拿出两支烟递了过去。 　　“不会。”于大为摆摆手，坐上车，启动后慢慢感觉一下。 　　这边正在修车，外面有路过的开工程设备的师傅看见开门了，急忙将门口自家老板的小轿车开进来。 　　于大为摇下车窗一问才知道啥情况。 　　这位是南方老板回家过年了，原本打算开车回家，结果车坏了，便停在这让司机看着点，顺便啥时候这边修理厂开门了，给修一修。 　　于大为满脸懵逼，这小破镇子啥时候有这么多汽车了，平日里马路上走过路过的有是有，可从来不停下，镇子上有多少人能养得起车。 　　他不知道的是，镇子上新车确实养不起，所以家里买的都是好几手的旧车，就好像韩静凡她大姐夫那样的，单纯是为了装个逼，充个门面。 　　所以故障率不低，小镇一共四五家修理铺，有三家是修农机的，有一家是张师傅的，人家专门修进口车，主打的就是高端，还有一家修农机起家，啥车都修，只要你敢让他修，他就敢修。 　　像于大为这样真正有技术的，又是进口的非进口都能修的，还真就是他这一家。再加之镇上不大，传一传就知道谁的技术好了。 　　再者，这地方真是修车的宝地，离的不远就是国道，往下就是镇子公路，往前就能到下一个镇子。 　　但不论怎么走，于大为竖起来的这块牌子，刚好在国道的某一小段路上被看见。 　　这会就有在公路上看见牌子的，想来这儿给轮胎打个气儿。 　　于是乎，于大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一直在断病修车，断病修车……打气儿的不要，没买气泵。 　　忙不过来，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 　　河善村，一队兴隆屯。 　　姚金斧抱着一堆生活用品，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看见院门口有好几个妇女盯着自己，而后又把目光快速一看。 　　他沉默着走出北门，权当没有看见对方带有颜色的双眼。 　　“日子刚消停大半年，这瘟神又回来了，我家孩子现在都不敢去当街（gai）玩了。”有大腹便便的女人，右手挎着个菜篮子，篮子里都是刚买的鞋底子和几块不同颜色的布匹。 　　她靠在大门口，虽然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还是让没走远的姚金斧听得一清二楚。 　　“谁说不是呢，明明会开挖掘机，一年年也不少挣钱，还回来这破屯子干啥，直接去镇子上买房子住得了呗。”另一个女人长相尖酸刻薄，满脸麻子，头上绑着墨绿色的花围巾，语调比刚才那位高了不知多少。 　　“谁叫人家是咱们屯子的呢，别管是不是杀人犯，咱都得受着，得亏他没结婚没孩子，要不然孩子上学都得被人瞧不起。”旁边又一位女人皮肤黝黑，水桶腰矮个子，目光如刀般横了着远处某人离开的背影。 　　走在街上的姚金斧突然停下脚步，随着他脚步停下，身后几个女人也不免紧张起来，刚才说的话也戛然而止。 　　姚金斧低着头，眼睛紧盯着刚买回来的洗脸盆，毛巾，缸子，胰子……还有一双厚棉鞋。 　　他叹了口气，继续朝家走，终归是没有像那几个泼妇似的，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不分生死，但求高下的那种。 　　只可惜他没学得老妈的一招半式，不然如今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会只能在大道上对着冷空气叹息。 　　走着走着，路上又遇到了不知多少对冷眼，一直到他默默走回老房子，那种全身被盯着的视线才瞬间消退。 　　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屯子里的气氛真的让他感觉到压抑，回来的这几天他以为他能迈过去。 　　他把房子从里到外都收拾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把院子跟园子里的积雪全都清理到了外面，老旧的仓子被他一个人重新修缮好，屋子里更是换上了一套新家具，打了一套全新的柜子和桌椅……甚至还刷了新漆。 　　他甚至幻想出了二嫂给自己介绍的，那个相亲女孩的样子…… 　　他站在屋子的门后面，耷拉着脑袋，下意识抿了抿嘴。 　　如果妈妈活着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抄起菜刀，拽着他的胳膊冲出去吧，然后对那些个欺负自家孩子的，开始地毯式轰炸，直骂的对方家里祖坟冒黑烟才算拉倒。 　　如果真是他妈妈还活着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很心疼吧，心疼到晚上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哪怕白天骂完了，可还是会心疼到流泪。 　　只可惜，屋子里只有姚金斧自己，妈妈不在了。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姚金斧下意识唱起了小学时爸爸在课堂教给他们的歌。 　　妈妈很爱听他唱这首歌，从小学到初中，哪怕是离开家去县里求学的那一天，妈妈总会让他唱上两句。 　　因为妈妈是鄂伦春人，在她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便感觉是回到了家乡，而在一遍遍的演唱下，这首歌又成了姚金斧思念的记忆。 　　他一边唱着歌，一边拿起行李箱开始往里面装东西，没多久小小的行李箱便装满了东西。 　　最后，他提起行李箱，打开屋子的门准备去外头闯荡了，只是临走时候，像是记起了什么，他扭头对屋子的灶台边摆摆手：“妈，我走了。” 　　门锁，离开。 　　他走的很匆忙，给家里人的借口是大为哥找他，并给大小侄女一人一千块压岁钱，虽然已经给过老爷子钱了，但临走时忍不住又给自家亲爹一点钱。 　　虽然知道他爸是小学老师有工资，不缺钱，但他还是给了。 　　他走的很匆忙，没给屯子里留下任何借口，但走得很坦然，没再有一丝留恋。 　　这地方，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第177章 处理年末未完成的维修事宜 　　于大为回到修理厂的第二天，整个人只睡了三个小时，一共大大小小修了七八台车。 　　毛病倒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一部分是公路上路过的车，想着抓紧时间检修，或者处理车的一些问题，而后还要抓紧时间赶路。 　　这会儿距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北方的活儿基本上都停下来了，南方的老板自然归家心切，却苦了于大为一个人在修理厂苦苦支撑。 　　就在第二天于大为想要回家把老爷子摇过来的时候，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拎着箱子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你咋来了呢！”于大为双手戴着厚厚的手套，右手拎着个板扳子，右侧的脸颊上有一道黑色的油印。 　　“我，我不想在家住了。”姚金斧先是有些惊讶院子里好几辆正在维修的小汽车，而后看向于大为的时候，咧嘴笑了笑，“哥，我过来帮你修车。” 　　于大为深深看了斧子一眼，想来还是屯子里的那点事，心中记住这个事儿，打算什么时候有空帮自家兄弟处理一下兴隆屯那边的人际关系。 　　上辈子刷过那么多吃瓜套路，随便弄一下就能帮斧子摘掉那些个莫须有的名头。 　　但眼下不行，今天还有两三台车等着他修呢。 　　“来吧，屋子里有修理服。”于大为说完开始继续修理手里的这台小汽车，暖风不暖问题，很简单就能处理。 　　姚金斧出来以后，在于大为的指挥下，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还好极少需要大修的，都是一些个比较简单的小问题，拆几个螺丝的事情。 　　“哥，你去庆城的时候不是说，冬天很少有人来修车吗？”姚金斧一边修车一边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又一辆汽车从大门外开了进来。 　　“我哪知道。”于大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上辈子很少修汽车，修的都是特种机械，所以还真不太清楚冬天汽车市场的行情，只是知道换机油的，换轮胎的在东北年年都不少，几乎全是。 　　或许这生意火成这样，真迎合了老爷子之前算的卦？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于大为本能的不想去深究，只是觉得照这种情况下去，修理厂得雇几个修理工了，要不然真的会累死。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没看见啥车再进来，外面有几台等待的车或是修好离开了，或是修不好去卖废铁了。 　　东北人好面子，这个时候哪怕是弄个破车，那在亲戚里道面前也能赚足了虚荣心。 　　只是车太老太旧，风险就会非常大，再加上东北冰天雪地，真要是开个老破车，故障率得老高了。 　　俩人围着炉子吃了口饭，下午没见到有车过来，于大为终于松了口气，在家休息好几天，还有点不太适应这种高强度工作。 　　“既然不想回家，伱冬天就住这儿吧。”于大为坐在小屋子的板凳上，挨个拆开梁老板拉过来的配件。 　　“嗯嗯。”姚金斧帮忙拆开木头箱子，然后将箱子用斧头砍碎了，扔进炉子里烧火。 　　“亲兄弟明算账，干活就得拿钱，你现在修车技术还不够火候，一个月我先给你五百，等明年冬天你要是还想修车，直接给你跳到一千。”于大为将压路机零部件，整齐的摆放在旁边纸壳子上。 　　“我不要！我能在这有个地儿住就行了。”姚金斧摇头强烈拒绝。 　　“是你的就拿好，我又不是没赚钱，这两天加在一起就赚了快小三千了，给你那点钱算个啥。”于大为忽然笑嘻嘻的看着他，“收着吧，都好好攒起来，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姚金斧先是脸色通红，而后又有些失落的耷拉着脑袋：“哥，你说我这辈子还能混到媳妇么。” 　　“回家的时候，二嫂非要给我说门亲，可没几个人愿意来我们屯子到我家看一眼，今天来的时候，我把嫂子最后介绍那个直接给拒了。”姚金斧低头看了一眼炉子里塞满了木头，拿起地上的炉钩子，用力往炉子之中怼了怼。 　　于大为机械的拆开配件外面的包装袋，想了想安慰道：“感情这个事情谁也说不好，可能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吧，别着急兄弟，好饭不怕晚。” 　　“女人可能会怕年岁大了要不了孩子，你一个大男人怕个啥，五十多岁都能雄起，无需担心。”于大为安慰人的方式简单、狂野、粗暴，但很有效。 　　姚金斧耷拉着的脑袋慢慢抬起来，脸上的阴郁也消散了大半，哥说的没错，他今年也才二十三啊，明年才二十四，屯子里像他这么大的都结婚了怎么滴，可他这一辈还很长啊。 　　二人忙活了一阵配件，然后又趁着没人，将院子里的人雪清扫一遍，修车的时候还是趴在光滑的雪地上。 　　手刹拉住了也没用，真要是有个小斜坡，再加上修车的时候重心不小心便宜一下，躺在车底下维修的师傅，当时人就能压没了，这是维修特种机械，小汽车同样也有这样的维修风险。 　　所以上辈子于大为在修车的过程中，每到冬天都会把修理铺门前的白雪清扫干净，然后将地面残留的油污，用火稍微烤一下，能燃烧的燃烧掉，不能燃烧的也尽量处理干净，保证地面足够干燥，不打滑。 　　清好厂子以后，趁着天还没黑，于大为又开始带着姚金斧搭棚子，还是去年维修日立挖掘机的套路，只不过今年条件比去年好一些了，弄的都是全新的塑料布，而且搭建的也不是随便支一根木头，用的都是细铁管。 　　这些都是去庆城之前，他拜托梁老板帮忙给弄的，细铁管放在了外面，塑料布则是迭好放在了小屋子里。 　　棚架子的方位放在了东南角的地方，这一块挨着小房子的北窗户，举高两米多，并没有弄太高，冬天的时候风大，真要是一个不注意，塑料布就这铁管全都得刮飞了。 　　而且跟修日立不一样，这台压路机体型要高一些，只能扣住部分车体。 　　不过也没关系，于大为到时候修到哪，就把塑料棚扣到哪，这东西拆卸安装起来十分灵活。 　　如今自己手里头有点钱，可用的地方还很多，等真有余钱了，他可以把小屋西边的空地全都腾出来盖上举架比较高的板房，用来住人和修车都是可以的。 　　弄好了以后，两人又把塑料布稳稳地固定在车上的边角，又把去年弄过的大铁炉子放在了里面，这才准备回屋休息。 　　明天他打算带着斧子去趟油城设备厂，把那两台阿克曼挖掘机检修一下，这个最近比较重要的事情。 　　估摸着大领导在油城都已经抱怨了吧，毕竟自己答应过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检修，结果拖了好几天。 　　隔天一早，于大为就准备两套工具，然后开着小红车，带着姚金斧就去了油城的八局设备厂。 　　来到这边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院子外堆满了雪，车开到大门的时候，于大为朝里面滴滴了两下。 　　没多久大门打开，走出来的竟然还是一位熟悉的身影，是当初跟自己一起维修阿克曼挖掘机的小队长。 　　于大为下车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后，便把车开进去了。 　　通过小队长了解到，小白在分公司那边处理事情，估摸着得晚上才能回来，如今厂子里停了很多台工程设备，都是八局自己的机械设备。 　　挖掘机，铲车，翻斗车，搅拌车，还有一台压路机。 　　于大为扫了一眼，发现除了远处两台阿克曼挖掘机还停留在那边，其他的都有人在检修，只不过人很少，每个人负责一辆，还有车没顾及上。 　　“这人后来就没有再添点吗？”于大为跟在小队长身后好奇的看向对方，“这些人哪能修的过来呀？” 　　“唉，谁说不是呢，原本今年下半年的时候重新招了几个人，可好像嫌弃薪资低，干了两天也就都走了。”小队长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于师傅，也不瞒你，俺们的工资确实不高，一个月也就六百块钱，我还能比其他人多拿五十。” 　　“像我们这种维修工，虽然不能算是大手子吧，但还是有一定的维修经验的，如今在哪都能混上个七头八百的，甚至还能碰上一个月给一千的。所以对工资这个事儿，我们一直都有怨言。”小队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是工资低，我觉得那几个人也不会非要偷着卖配件。” 　　小队长虽然没有说明白是谁，但于大为却理解他的意思，可他却不这么认为。 　　吕师傅是不是能赚钱？可不还是一样去倒卖那些个旧配件。 　　上次庆城一行，他可以说真老实了，乖乖的修车，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如此便是将他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化。 　　回来之前，于大为特意看了吕师傅一眼，对方不仅拿到了佣金，还成为了庆城维修协会的副会长。 　　虽然于大为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甚至上辈子都没听说过，但总之还是为对方成为副会长表示高兴。 第178章 招工，曾经的大队长 　　于大为先去了一趟小白的办公室，他办公室里有电话，于是便想着先给大领导打个电话，稍微解释一下最近这几天的事情，然后再开始修车。 　　处理完这些琐碎的事情之后，于大为才开始重新投入阿克曼挖掘机的检修之中。 　　对于阿克曼的检修工作其实跟大修比起来，要简单的太多，主要还是检查挖掘机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各个零部件的磨损程度。 　　包括液压油，发动机的机油，行走齿轮的齿轮油，这些按照之前签过的合同每年年底的时候都要换一遍。 　　毕竟也是华夏大企业，不差这点小钱，换好了油以后，于大为开始拆解挖掘机极易磨损的磨损件，以及阿克曼挖掘机比较容易坏的液压油泵，尤其是泵胆，哪怕是新换的也要拆开重新瞅一眼，这也算是对公司负责。 　　每一个品牌的挖掘机受损情况不一样，配件组容易坏掉的地方也不相同，就比如于大为自己那台日立UH03，如今也停在了自家厂子里了，它就容易漏油，而且换了原装的管子时间长了也还是漏油，这就是机械特性。 　　是厂家在生产出来以后，形成一种品牌的缺点，并且未来很多年在技术上也没做到真正的克服。 　　这两台阿克曼挖掘机，前身还不算沃尔沃系列，是沃尔沃公司合并阿克曼公司之前的产物，在技术上也没有借鉴到沃尔沃上面，所以老款的阿克曼液压油泵容易出现问题。 　　不过还好，于大为拆开的两台挖掘机液压油泵，明显配件未遭到磨损，整体情况非常好。 　　最大的几个毛病检修完，他也就不用再担心阿克曼明年的工地干活问题了。 　　下午四点钟左右，小白开着他那台黑色的大众回来了，看到于大为的时候免不了挖苦两句。 　　主要就是笑话于大为遇到了土匪这件事，当然还有他家老爷子找到于大为也在小白的话里话外之中，充满了戏谑。 　　于大为也不恼，跟小白耍嘴皮子他就没输过，二人唇枪舌剑互相试探了一番后，这才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小白也是从车里拿出了一小袋子的炸鸡腿，放到了于大为面前：“这鸡腿可不是剩的，我临走的时候，大领导专门让厨房里的人给你炸的，尝尝吧，还热乎的呢。” 　　“感谢领导！隔了二十多里的还能想起我。”于大为一边感谢，一边将鸡腿给大家分了，自己留了两个最大的。 　　厂子里又换了个厨师，新来的厨师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见到于大为跟白厂长这么熟络，便把自己床底下珍藏的两瓶白酒拿了出来，想着给大家庆贺庆贺。 　　平日里厂子是不能喝酒的，但今天却是因为于大为的关系，小白也松了口。 　　在这如今偌大的厂子里，也就这么几个人，活多活少的就那些，也算是难得大晚上轻松一下。 　　修车的师傅们跟于师傅再聚首，有好多的话想说，更多的都是感激。 　　几人在维修阿克曼的时候，没少被于大为指点，甚至可以说是传授挖掘机维修知识。 　　让他们在进口挖掘机维修上，有了很大的进展。 　　油城这边不缺工程设备，偶尔放假或者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出去接个私活，毕竟厂子里每个月给的钱确实太少，可能跟别的干活的比都差不多，可人家同行能赚的更多，自己多少也要找补一下。 　　所以于大为今晚犹如众星捧月一样，接受着其他师傅们的吹捧，好在他自己比较清醒，也大体能猜得到这几个人为什么这么感激他。 　　上辈子他见过不少国营的师傅们，想给家里的一儿半女买几件新衣服，偷偷出去接一些无伤大雅的私活。 　　于大为能理解，也很从容的接受了大家的敬酒。 　　晚饭过后，小白给姚金斧找了一间屋子住下，于大为还是那个老房间，只不过对方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自己到楼下喝茶。 　　小白也是无奈了，不过心里却也有些开心的，毕竟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几个月的时间里大家又都各忙各的，不能说想，只能说坐在一起聊聊天，还是挺愿意的。 　　“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呀，听你爸的口气，感觉伱妈似乎更厉害。”于大为右手三根手指轻握茶杯，开口询问。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她是一个地产公司的老总。”小白将茶碗里的茶水倒掉，又重新倒了些温开水，“大领导这次能这么顺利，有我父亲的功劳，但更多的是我妈妈那边的力量。” 　　于大为想到了什么，眼神再次看向小白的时候，犹如雪狼盯上了院子里的小绵羊。 　　“别这么看着我，受不了。”小白翻了个白眼，将泡好的第二碗茶水给于大为倒上一些。 　　“不是，兄弟，你看我有没有什么可投资的地方，不多千八百万的就行。”于大为两眼冒星星，眼前这家伙可是个实打实的大粗腿！ 　　老爹是南电的，老妈估摸着应该是如今房产公司的顶级大佬，这种人竟然被自己碰见了！要是不争取一下，实在有点对不起这张二皮脸。 　　“你抢劫呀，张口闭口就千八百万，就算把我爸妈卖了也卖不出这个价。”小白没好气的放下茶碗，端起自己的白玉茶杯，嘴角勾勒起调笑的弧度，“再说你有什么让我投资的？你那个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的小修理厂吗？” 　　“我修理厂咋啦？”于大为恢复上辈子吹牛逼的本事，敞开了牛仔外衣，大拇指朝身后一指，骄傲的说：“我那厂子，自从我开业以后就没断过人，要不是我去了庆城，估摸着能赚个大几千块钱，这才几天啊！” 　　“而且说来也邪了门，就我不是关门好几天吗？回来的时候门外有一排车等着我。”于大为一口喝尽杯中茶水，“之后我自己根本忙不过来，要不是斧子中途从屯子里赶过来，我现在都没时间弄这两台挖掘机。” 　　“你就说我这个厂子有没有投资的潜质吧。”于大为朝小白挑挑眉。 　　“就算要投资你找我爸妈还行，我可没钱。”小白轻抿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又问：“你刚才说你忙不过来，是很缺人吗？” 　　“缺呀，你有认识的人？”于大为看向对方。 　　小白微微皱眉，沉思了一秒钟，这才缓缓开口：“你还记得之前厂子里的大队长纪有德吧。” 　　于大为稍有愣神，随后才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这位大队长他还不够印象深刻，那位老爷子才是真正的刚正不阿，刚开始小白跟他还不知道做饭的老爷子怎么就匆匆的离开了，后来才明白一切。 　　也很敬佩这位老爷子用实际行动，算是劝回了那位四十多岁还不省心的儿子吧。 　　“我听说纪有德辞职以后一直在他们村子里，开了个修理铺，修修自行车，农机之类的。”小白食指轻轻点了茶几上，开口分析：“这人我给他的综合评价就是有才无德，但经过上次的教训以后，应该是长了记性的。他修车技术一直挺不错，不论是进口车还是国产车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于大为沉默中点头，这一点他相信，要是真没有技术的话，也不可能在这个厂子里当上大队长，况且当初小白还没来的时候，这位大队长其实也就变相的是整个厂子的厂长。 　　“所以，你那边要是真缺人，不妨考虑考虑他呗。”小白说完，拿起茶杯靠在椅背上。 　　“啧啧，怎么了小白同学，你是心里面愧疚了，还是圣母心泛滥了，这么在意大队长吗？”于大为嘴角勾勒起笑容，玩味的表情溢于言表。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这里又不缺人。”小白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于大为嘴角带起几分勾勒说：“说不得，以后我这里的人还得靠你来养呢。” 　　“你这个玩笑开得可真大，有点不善了哦。”于大为摇头表示不信，这几个人就算让自己收着他也养不起呀。 　　再者八局如今风头正盛，怎么可能会把人开掉，都开掉了谁来检修全国那么多厂子的设备呀。 　　小白也没有解释什么，二人沉默中，各自喝着老白茶，茶杯里的热气，顺着空旷的房间徐徐向上，随后化作一阵幽香钻入鼻孔。 　　“地方在哪？”于大为终归是没有沉得住气，他倒不是看在小白提到了对方，而是看在那位老爷子的面子上，他愿意相信这位大队长一次。 　　“油城北面的泰县，永和镇，永和村。”小白抿嘴笑看于大为，“先说好，我可没有逼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想要去看看那位修车师傅的。” 　　“明白。”于大为摇头无语笑着，“还从没见过你这样大公无私的人。” 　　“这有什么，也不过是你需要个人，我想到了个人，真要是较真的话，跟我其实谈不上有关系。”小白轻描淡写的讲述完，将杯子里的茶水倒了。 　　于大为还能说什么，有些人自认为是自己来到这个厂子，夺了大队长的权，才导致大队长最终离职的，他于大为能做的也只是顺手解开对方的小小心结。 　　“对了，听说村子为了种地，有些人家开了好几十亩荒地种田，你觉得我行吗？”小白跳过了刚才的话题，眼神熠熠的看向于大为。 　　“你觉得你行吗？你一个城市户口，咋想的去农村开垦荒地的呢，安心做你的大少爷不香吗？” 　　“唉，我还以为我可以。” 　　“你可以把我家四十多亩地全种了。” 　　“我是想过田园生活，可我又不是傻子。” 　　“……” 　　窗外的月亮挂在树梢上，两人吵吵闹闹一直到深夜。 第179章 老纪修理 　　检修阿克曼挖掘机于大为用了两天的时间，处理好厂子里检修的事情后，于大为便带着姚金斧去了泰县。 　　泰县隶属于油城五区四县之一，又叫杜尔伯特蒙，是蒙族的一个分支县，人口在十八万左右，因在嫩江下游东岸位置，淡水资源比较丰富，本地特产的鸭蛋非常好吃，腌出来的咸鸭蛋个个冒油。 　　顺着铁路下面的公路一直往北走，大概一个多小时便到了泰县。 　　如今冰天雪地的，路上也没有个铲雪车，公路上也全都是压出来的白雪，哪怕换上了防滑胎，若不是不谨慎的话，也容易出现交通事故。 　　于大为深知北方冬季时候开车的危险，哪怕有点开车的技术，也不敢开太快，不过还好，来到泰县，往南走穿过两个村子的公路，就到了纪有德大队长所在的永和镇。 　　泰县跟于大为家那边的县城差不多，破旧的公路上，偶尔就会出现个大坑，要是绕不过去，车底盘就会被边沿狠狠地剐蹭一下。 　　红色的小汽车一路躲躲闪闪，来到永和镇一路不停，继续顺着高高的路口往下疾驰，下坡的时候，有驴车顺着下面往上坡走，两车差点没撞上。 　　终归是有惊无险的穿过狭窄的覆雪土路，顺着高低不平的坡道，又穿过干枯的林荫，这才来到同样有些偏远的永和村。 　　别看永和村跟永和镇有两个字相同，可似乎没什么关联，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少，一共只有三个大队屯子，屯子跟屯子之间只是隔了两条壕沟，越过高高的陡坡也就到了另一个屯子当中。 　　于大为一路开到这里，对永和村的一切都有些惊讶，路过其他村子，至少还能看见几个砖瓦房，可永和村几乎都是干打垒。 　　每一家的院子都小小的，能有个九分地面积便不错了，干打垒的屋子也很矮，多说了举高能有个两米五，甚至都不到。 　　俩人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东北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习惯吃两顿饭，所以车窗稍稍摇下去一些，烧柴火的味道和蒸饭的味道就会夹杂在一起，然后飘进小汽车里面。 　　“哥，这地方开个修理铺，不得赔的裤衩子都不剩？”副驾上，姚金斧双手扒在车窗上，将旁边的窗花擦掉，朝外看。 　　当街溜达的狗都比他们路过别的村子的瘦，这村子毫不夸张的说，是姚金斧见过最穷的村子。 　　地方又小又贫瘠，往远看周围全都是荒草甸子，想来应该是大大小小的泡子结成冰了，这地方种水稻行，但好像没人把村子周围开垦出来。 　　“靠山吃山靠水，啥都靠不上，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于大为朝斧子笑笑，“再穷也肯定能有条活路的。” 　　小汽车再往前开，有些挨着主街的院子门口前开始有些个捡漏的牌匾，说是牌匾，其实就是大木头板子上刷的红色油漆。 　　上面有写“住宿”，有写“饭馆”，还有写“小卖店”的。 　　越往村子里走，能看见的越多，整个一条街好像都是做点啥小买卖的，最终于大为锁定了村东头的一家。 　　院子的设计跟他老爷子家很像，靠近主街的地方有个垒起来的小仓子，旁边是养猪的猪圈，身后是园子，最后面才是当院跟居住用的房屋。 　　小仓子顶上也挂着个木牌子，红色油漆写着“老纪修理”四个字。 　　于大为还看到对方门口，还摆放着一个拆掉轮胎的自行车，有个中年的汉子，穿着黑色的破旧厚棉裤，上半身套着棕色棉袄，后背处还能清晰的看到一个大红补丁。 　　汉子此时正在给摘出来的内胎打气，打好了以后，双手按住内胎一处，将其放在水里，按压后没发现漏气，又轮换到另一端，就这么一点点尝试着寻找扎胎的地方。 　　于大为将车绕过院子前的壕沟，顺着土路往下开停在了汉子的修理铺前面。 　　原本汉子看见有小汽车停在了自家院门口，他还挺兴奋，毕竟村子里走过的汽车不多，坏掉的更少，要不是啥大毛病都去镇上去修，根本没有停在这儿的。 　　仓子里有一位老人正坐在破旧的藤条椅子上抽着旱烟，他透过门口看了自家傻儿子一眼，有些不争气的教训道：“傻愣在那干什么！有车停门口了，还不起身去看看。” 　　“哦。”纪有德双手从水盆里抽出来，朝两边用力甩了甩，然后将剩余的水渍放在棉袄两旁擦了擦，这才缩个手朝停下来的小汽车边上走去。 　　只是当他看到车里走出来的那个人，眼中的震惊久久无法退散，双手窘迫的插在两侧的棉袄口袋里，有紧张、也有躲闪…… 　　好歹曾经也是油城有头有脸的大师傅，而且还有八局这个靠山傍身，可以说他是高管过的。 　　也正因如此，他如今有些害怕见到熟人，曾经油城修车认识的哥们朋友，现在已经很少来往。 　　自打他回来以后，便跟着老爷子安心种地，靠着自身的手艺在门口支了个铺子，生意一般，但一家人还不至于饿死。 　　“好久不见，大队长。”于大为穿着二舅去年给买的墨绿色长款羽绒服，里面套着深灰色羊毛衫，裤子穿着的是黄妈给买的牛仔裤，里面则套着自家老妈做的棉裤。 　　他朝着面前的大队长真诚一笑，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虽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可对彼此的记忆还依旧深刻。 　　“好久不见，于师傅。”大队长笑的有些窘迫，“我早已经不是啥大队长了，你就叫我老纪吧。” 　　他没敢让对方叫自己“有德”，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这个称呼。 　　“于师傅是厉害的，这是买新车了？”老纪不想停留在过去尴尬的气氛中，目光看向旁边的红色小汽车转移话题说：“还是全新的大头鞋，这车老的好找，新的可不好找，它的亮点绝对是后置风冷发动机，也算是一绝。” 　　“好是好，不过速度太慢，最高时速一百来迈，油门踩到底也就这样了。”于大为回头朝自家小汽车无奈一笑。 　　“挺好的了，零点六几的排量，这还强求啥呀，我觉得这车比甲壳虫好，后期稍微改改速度得嗷嗷的。”老纪聊起了汽车，原本的几分尴尬彻底不见了。 　　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拍拍这车，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不太干净，便又急忙缩了回来。 　　“你来这儿是……”老纪转过头看向于大为，目光带着不解。 　　于大为沉默一下，正巧瞥见了从小仓子走出来的老人，便朝挥手走了过去：“纪叔儿，您老也在呀。” 　　“于小子，你咋有工夫过来。”老头拿着老烟枪，说完这句话吸了口。 　　“小白跟我说您家在这儿，就想着来看看您。”于大为返身回去，从菲亚特后排座上那搬下来一箱水果，身后斧子也搬了一箱子， 　　“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纪老头瞥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大儿子，“杵在那干啥呢，还不帮着搬搬，瞎嘛哭耻眼一天天。” 　　身为儿子的老纪也是无奈，谁叫这是自己亲爹呢，回身快速走到于大为身边，一把接过水果：“走，伱们先进屋，我把门口的东西拾掇拾掇。” 　　“好。”于大为点点头。 　　几人进了屋子，房子不大，开门正面是厨房外屋，门口有个半人高的大水缸，旁边是锅台，北墙角落是竖着的柴火荄子，东北这边绝大部分外屋地都是这么个摆放。 　　掀开白色绣花的帘子走进里屋，于大为便看见一位老太太和一位中年妇人。 　　老太太躺在炕梢，上面盖着被子，一旁中年妇女正坐在旁边炕沿上做做针线活，见有人来了急忙放下簸箕，起身抬头看向自家的公公。 　　“这位是于师傅，有德的朋友。”纪老头将烟杆子放在抗炎下面的灶坑边上敲了两下，里面的烟灰顺着敲击飘了出来，“随便坐吧。” 　　“这个是有德的媳妇，炕上的是我老伴，下半身瘫了十多年了，别见怪哈。”纪老头从旁边又拽过来一个木凳子放到姚金斧面前，“小师傅坐呀。” 　　“这有什么见怪的。”于大为接过纪老头的凳子，放在了姚金斧身边，而后自己又坐在了炕上。 　　老纪的媳妇急忙给几个人倒开水，将家里不常用的玻璃杯拿出来，是特别有年代感的双喜玻璃杯，上面有红色的“喜”字，一般结婚的人家都会备几个这样的杯子。 　　这杯子崭新如同没用过一般，被于大为捧在手里时，花纹上的磨砂感通过指肚传递而来。 　　“这还是当年有德夫妻结婚时留下来的杯子，平时家里也不怎么来且，这杯子也就没怎么用过。”纪老头看到于大为盯着杯子看，便随口解释了一句，（且：客人的意思。） 　　“嫂子是会过日子的，看这杯子就知道，一定是个会勤俭持家的。”于大为眼中含笑，一边喝着热水，一边恭维了两句。 　　纪有德正在收拾仓子外面的东西，正主不在，于大为也没讲出自己来的目的，便跟着纪老头一家人唠唠家常。 第180章 凡凡修理厂的号工人 　　第180章 凡凡修理厂的01号工人 　　聊天的时候也才知道永和村里的村民们，生活确实都很不容易，旁边很多荒甸子都不让开垦农田，说什么下面可能有石油，上面的领导要求永和镇周围所有村落都按兵不动。 　　这也导致永和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子的年轻人，都离开了村子，背井离乡去了城市里打工。 　　于大为对此也是无语，屁股决定想法，他如果没记错的多年以后泰县所谓的油田并没有打出多少油来，反而人口流失越来越多，最终的发展也是停滞了多年。 　　除了这个之外，于大为还了解到永和村这边养农机的人也不多，想想也是家家户户都穷成这样，又哪里有钱去买车？可想而知老纪的修理铺生意怎样一个惨淡。 　　众人就这样闲聊着，一直到纪有德回到屋子里，于大为这才说出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想邀请老纪去自己的修理厂上班，工资一个月一千，年底有分红。 　　这个工资也是从小白那里知道对方在设备厂时候的薪资水平，而后重新思考定下来的。 　　设备厂当初给纪有德每个月开八百块钱，年底有少部分奖金。多说了能有一两百块钱就不错了。 　　于大为给出的条件，虽然从市场来说不算多，但相较于纪有德如今的生活水平绝对算得上是可以的。 　　而且油城修理圈子也不大，如今纪有德为什么辞职这个事，有心人只要一打听大概都能猜到个大概，一些个大厂子不见得能容得下纪有德这样有过污点的人。 　　听于大为说一个月能开一千，纪有德的老婆眼睛就亮起来了，又听到年底还有分红，便忍不住朝纪有德偷偷使眼色。 　　也难怪她这么积极，家里四个姑娘一个儿子，两个姑娘一个儿子上小学，大姑娘学习也挺好考上了县里的卫校，二姑娘读初中，就这几个孩子便已经把家里的一切都给掏空了，更别提炕上还躺着个每天需要人照顾的老太太。 　　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虽然手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可这日子每天都得精打细算，当初这爷俩在设备厂上班时是那样，如今更是。 　　“感谢于老板的好意。”纪有德这一刻也是听明白了于大为这次来的用意，只是自己哪还有脸给人家干活：“俺爹说了，做人都做不好，就别想着能把事儿给做好了。我就不去你那给你添麻烦了。” 　　于大为闻言，也是叹了口气，不过也能理解纪有德心里的顾虑，终归是害怕在修车圈子里被人戳脊梁骨。 　　然而还没等于大为开口，一旁坐在凳子上的老爷子，一个烟杆就敲在了纪有德的后背上。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为啥要放弃！”纪老头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可是。”纪有德揉了揉后背，被烟袋锅子打一下有点疼。 　　“可是什么！我是说过做事先做人，可伱做人没毛病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做事？”纪老头没好气的撇撇嘴，而后目光看向于大为，言辞恳切的说：“于小子，有德你尽管带走，这事儿我做主了！” 　　“你也别担心他在你修理厂起什么幺蛾子。”纪老头说到这儿的时候，拿着烟袋锅子往纪有德肩膀子点了两下，“只要有我老头子还活着一天，他这辈子就别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纪有德闻言，看向自己的老父亲，鼻子有些发酸。自己老大不小了，却还得要父亲豁出老脸如此给自己做担保。 　　“好，有您老这句话，纪大哥我就带走了。”于大为也不说什么虚伪的，言辞恳切的看向老人家说：“纪大哥既然选择去我那里，我肯定不会亏待他。” 　　“好！”纪老头老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 　　随后说什么也要留着于大为吃顿便饭，于大为也是感觉到盛情难却，便应承了下来。 　　纪老头把院子里的老母鸡现杀了，而后给于大为两人做了小鸡炖土豆，又弄了几个家里常见的小菜。 　　于大为要开车，喝酒的事情便交给姚金斧了，他这位兄弟除了开挖掘机行，喝酒也行，对方父子二人联手，也没喝过斧子一个人，甚至脸上一点酒红都不显。 　　许是纪老头喝的多了些，酒桌上一边骂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一边又对于大为诉说着自家大儿子的好。 　　什么家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是老纪一个人承担着家里的重担，帮着说媒找婆家，帮小弟娶媳妇，处处都是他这个大儿子花钱。 　　他大儿子仁义，可偶尔脑子犯浑。 　　说着说着，纪老头又开始对旁边的大儿子一阵臭骂，拿着烟袋锅子就敲对方的脑袋。 　　还好于大为手疾眼快，将烟杆子夺了过来，然后偷偷藏到了旁边被褥下面，不然这拉到厂子里怎么修车呀？这可使不得。 　　离开的时候，老纪那位躺在炕上的老母亲，紧紧拉着大儿子的手，重复的嘱咐自家的儿子照顾好自己，别老耷拉着脸，逢人就多笑笑。 　　旁边的姚金斧看不得这一幕，快步先走出了外屋。 　　于大为也跟着走了出去，将院子里的小汽车打着，先怠速转着，不然开车的时候机油都是凝的。 　　哪怕是防冻机油也不行，不暖暖车再开很容易损车。 　　便是这样，于大为最后带着两个喝了上头的人离开了永和村。 　　两束灯光照亮了村头的黑暗，从泰县奔向芦河。 　　“唉，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纪老头站在院门口，目送小汽车远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当初为什么自己跟着有德去油城设备厂，便是感觉自己这儿子因为空降个白厂长犯浑，结果不出自己所料。 　　这孩子跟他老妈一样，心思敏感，遇事总往坏处打算，就不会走出一条阳光大道来。 　　离职以后，他让有德在屯子里支个铺子，把以前的荣耀都打碎，你就是个农民，除了农民你啥也不是。 　　也只有浑身爬满了泥泞，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才会越发尊重来之不易的一切。 　　“于小子人不错，又有能力，你真要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未来不说大富大贵，肯定家里能吃穿不愁。”纪老头收回目光，褶皱的老手拉开陈旧的木栅栏，微醺着走进院子。 　　此时此刻的对方的神态，哪里还有酒桌上的醉意，仿佛一只隐藏在深山里的老狐狸，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展露原形。 　　他后来听到大儿子说的于大为在设备厂那些事，便清楚的明白，这人绝对不简单，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左手插进被褥里，想拿出被于大为藏起来的老烟枪，只是摸着摸着，感觉除了烟杆还有别的东西。 　　老人家心中疑惑的收回手，低头一看，二百元的纸钞跟烟杆子在一起。 　　“呀！这被子里咋还有两百块钱呢！”纪有德媳妇正在收拾桌子，看见公公手里攥着钱，顿时一脸惊讶，随后好像也想明白了什么，眼中、心中都带起了复杂。 　　“唉，有德这次真要是不好好表现，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纪老爷子给老烟枪捻上烟丝，盘腿坐在炕头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路上。 　　“哥，你开的路我咋瞅着不太对呢。”姚金斧坐在副驾上看了一眼旁边路标和景色。 　　“一直往南开的，没错。”于大为毫不在意的继续踩油门。 　　“哥呀，往南开是没错，可咱家镇子不是在西南边吗？” 　　于大为：“……” 　　“老板，你信我的，前面路口往西拐，然后一直往前走就到国道了。”后座响起了老纪的声音，他蜷缩在后座上，想吐又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赶忙给自家老板指条明路。 　　“老纪呀，都喝成这样了，你说我能信你吗？”于大为朝后视镜翻了个白眼。 　　“必须的呀老板，您虽然足智多谋，脑瓜子灵光，可这附近我都走了几十年了，你信我！”后座上老纪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脯。 　　“那就信你一回？”于大为半信半疑 　　“信我！出了事儿我担着！” 　　“行吧。”于大为叹了口气，天太黑，还没个路灯指示牌，自己是有点蒙圈了，就听他走一下吧。 　　“对了老板，咱们厂子现在几个员工了。”老纪好奇的扒到车座子旁询问。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算是咱们厂子的001号员工。”于大为又想起了什么，指着姚金斧说，“他不算修理厂的，因为他是属于未来工程车队的001号员工。不过斧子也在厂子里住，目前也会帮咱们修车。” 　　“明白，修车的跟开车的分成个子小队，这样挺好，工作效率更高。”老纪朝于大为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老板。” 　　于大为苦笑，大队长谄媚的本事，当初在设备厂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只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他可不再是从前好大喜功的于大为了。 　　“凡凡修理厂是独立出我养车事情的，专门负责接门外车辆的自然流，你可别小看我家门口的自然流，外面就是设备租赁市场，不远处就是公路，饭桌上我也跟你说了，真的是忙都忙不过来。”于大为解释完又补充一句，“光是自然流，咱们厂子就能赚不少钱。” 　　“因为夏天挖掘机有活的话，我不可能在厂子里修车，所以整个凡凡修理厂修车这一块，得由你来统筹。”于大为交代完透过后视镜询问老纪，“怎么样？” 　　“没问题！”老纪呲个牙，听老板讲述厂子的位置，他感觉接下来自己能大有可为！ 　　真真是要否极泰来了！ 　　于大为其实还真是这么想的，养车跟修车最好别掺和到一起，两个体系去管理运作管理，这样会让于大为这个老板更有利于指挥。 　　也能为后期不一样的工作性质，做一个初步的界定，总的来讲就是方便管理。 　　当然，目前只是他的一个粗略想法，上辈子的经验止步于开个特种机械维修公司，如今加上养车的事情，多少还是要仔细琢磨认真对待的。 　　“不对劲儿呀，老纪，我怎么感觉这路越走越偏呢？老纪……老纪？！”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跟姚金斧似的，靠在座子上睡着了。 　　奶奶滴，你们让我一个老板开车也就算了，还TM的给我指错路了。 第181章 维修费用价目表 　　第二天早晨七点，阳光顺着地平线刚刚挂上一点彩云，红色的菲亚特小汽车从公路的一侧借着陡坡下来，穿过机械租赁市场径直停在了凡凡修理厂大门口。 　　“斧子，你把老板叫醒吧，咱们到了。”纪有德从主驾位打开车门，走下来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了一眼从副驾下来伸胳膊的姚金斧。 　　“要叫你去叫，都怪你昨晚瞎指路，要不然他能发飙？”姚金斧朝老纪翻了个白眼，便沉默着不说话了。 　　“昨晚这不是喝多了么，再说我昨晚被老板骂惨了，可不敢再叫醒他。”老纪讪讪一笑开口解释。 　　“不用伱们俩叫我了。”于大为从车里走下来，打了一个哈欠，呼出的浊气形成水雾，在空气中打了个旋迅速消散。 　　于大为关上车门，将老纪手里的车钥匙拿了过来，而后走到修理厂大门前，打开三环锁头推开大门。 　　“你俩把车开进来，有活的话就干活，没活就先休息一上午，我也要睡一觉了。”于大为说着，将手里的钥匙扔给了老纪，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小屋门口，在旁边砖头底下翻出一把黄色的钥匙，开门进了小砖瓦房当中。 　　老纪与姚金斧互看了一眼，之后老纪将车开进了院子的北墙处，靠着北墙停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二人进屋，外面就传来了叫喊声。 　　“于师傅在吗？这开门做生意，咋天天不着家呐！”男人穿着厚棉袄，外面裹着破旧的军绿色大衣，走进院子的时候，看见当院的纪有德与姚金斧明显一愣，“于师傅呢？” 　　“您好，大哥，我是凡凡修理厂的维修师傅，油城来的，您有什么事吗？”老纪听对方找老板，猜到可能有活，急忙迎了上去。 　　“油城来的呐，那技术可厉害了。”脸庞消瘦的男人闻言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后这才伸手指向院外，“我是租赁市场挖掘机的司机，俺们老板前几天过来看见这儿有个修理厂，就让我问问能不能给车换一套液压油管，配件都有。” 　　老纪扭头看向了斧子，自己在修理厂的地位他是清楚的，哪怕老板嘴上说斧子跟他都是员工，可他纪有德四十岁了，难道还看不出远近亲疏？ 　　这斧子绝对是被于大为最信任的人，左右手般的存在，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就可以看看姚金斧啥意思，毕竟要是决策错了，自己也会有人帮着不是？ 　　“干！”姚金斧点点头，大为哥请老纪过来不就是干活的么，有活为啥不干。 　　老纪点点头，随后转身看向男人肯定答复说：“那就交给我们吧，挖掘机开进院子来吧，快的话两三天就给您弄好。价格的话，等我们于老板醒了再说。” 　　“行嘞，价格好商量，我们老板养车的，你说他能差这几个钱么。”男人也是个喜欢吹牛逼的性子，吹完老板以后，扭身出去开车了。 　　老纪撒么了一眼院子，四亩多的大院子，挖掘机开进来随便找个地方停就行，目光看向北墙的方向，感觉还是那边合适，不影响后面有车进来维修。 　　没多久一台日立挖掘机开了进来，比于大为院子里停的那台老日立新了不知多少倍，可该换液压管还得换。 　　老纪指挥着挖掘机停在某处，姚金斧则将院子里的老日立重新往角落里挪一挪。 　　而这一切，都被屋子里的于大为透过玻璃窗子的那一层塑料布看的一清二楚，冬天的窗子外围裹一层塑料布能让屋里更暖和一些，虽然看向外面比较模糊，但大体还能看得清楚。 　　“不错。”于大为满意的勾勒起嘴角，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将冰冷的炉子重新燃点火以后，又把火炕稍微烧一下，于大为这才舒舒服服的钻进被窝里眯一会。 　　姚金斧跟老纪进屋的时候拿工具，换衣服的时候，也都是轻手轻脚的，大概还对于大为昨晚的发飙心有余悸吧。 　　二人出去以后，并没有先去弄那台日立挖掘机，院子里还有两台小汽车需要维修，先把这两台搞定再说。 　　按照姚金斧说，这两台的车主不着急，一周左右能修好就行，所以于大为他俩这才有工夫去油城设备厂，把那两台阿克曼挖掘机检修了，还能有时间去找你纪师傅。 　　修过大车的纪有德，再修小汽车简直就像修玩具似的简单，没到两个小时，两台小汽车就已经被他给搞定了，当然跟斧子帮忙维修拆装也有关系。 　　外面天寒地冻，俩人修一会儿就进屋里暖和暖和，炉子里已经被于大为烧上了一壶热水，他俩进屋便能有热乎乎开水可以喝，甚至还有于老板放在北墙柜子上的茶叶。 　　福鼎白茶，谁喝谁知道！ 　　上午九点钟左右，纪有德感觉没什么活了，坐在炕沿上刚想跟姚金斧说说话，便在这个时候，大门外开进来一台小面包车。 　　二人放下茶缸子急忙起身出去，在之后彻底刷新纪有德认知的事情出现了，整个修理铺大门一开，一辆车接着一辆车的出现。 　　工程设备里的翻斗车，老板们开的轿子，面包，越野……甚至还有去屯子里的客车。 　　这些车有一部分是换轮胎的，一部分是补气的，虽说目前没工具修不了，但说明这客流很好呀！ 　　他自己的老纪修理铺跟这个简直就不能比！ 　　纪有德这次是真的相信于老板所说，这个修理厂简直是开在了风水宝地上了，就算是去掉那些个粘胎补气的，还有好几台是真正要维修的。 　　生意很好，纪有德是高兴的，毕竟自己是靠于老板吃饭的，老板赚钱了，他才能赚到钱，兴许未来厂子越干越大，自己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呢。 　　他没有反驳老爷子过来的原因，便是相信自家老爷子的眼光，能被他家老爷子看中的人，一般都是有能耐的。 　　只是从前他还有所怀疑，比方说白厂长，可后面他真不会再怀疑了。 　　纪有德拿着扳子越修越兴奋，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维修之魂渐渐觉醒，量大管饱的修理让他全身热血沸腾。 　　释放力道排解出来的汗水，与周围寒冷的空气不断对抗，他甚至逐渐找回了年轻时刚接触修理行业的感觉。 　　尤其是身旁有个干活麻利的姚金斧在，自己那一点比较的小心思开始冒出头来，俩人很快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于大为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透过窗子看见俩人忙的很，便没有打扰，准备先给他俩做饭，小铁锅架在炉子上，从旁边碗架子里拿出荤油罐子，掏出一点荤油放里。 　　随后白菜土豆全部切成条，门口铁箱子里还有一点猪肉，可惜冻硬了一时间根本化不开，便只能先这般对付一顿了。 　　铁箱子里除了肉之外，还有老妈给他拿的黏豆包，以及自己在镇子上买的馒头，直接放在外面铁柜子里就行，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里，啥不冻杠杠的。 　　拿一些豆包和馒头，架在锅上面，没多久屋子里便飘出了炖菜的香味。 　　过来修车的，大多人是镇上的，车停在院子里，便走着回家了。有一部分是国道下来紧急维修的，这样的人便会被于大为请进房子里暖和暖和。 　　车修好了，人也暖和了，给了钱便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夸一下外面的两位师傅干活麻利。 　　三人吃过了午饭，姚金斧跟纪有德又开始继续修车了，这俩人好像飙起来了，老纪明明都四十岁的人了，可拆卸配件还是个不服输的年轻性子。 　　虽然外面活多，可于大为没着急出去帮忙，而是坐在炕桌上，拿出纸笔算算各个类型的汽车和工程机械的维修价格，他打算快一点弄出个维修价目表出来。 　　原本早在这之前他就想弄来了，可修理厂就自己跟斧子两个人，自己对维修什么东西，应该是什么价格了如指掌。 　　就好比这辈子你在初中学会了二元一次方程组，重生再回到初中，再让你学二元一次方程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现在不行，老纪的加入，会让自己能偶尔抽个身，弄出价目表主要是为了让老纪清楚价格，也为了后面再有员工加入，知道各个车型的修理价值。 　　补胎跟修发动机的价值肯定不一样，各个维修项目价目表出来以后，形成一套统一标准，同样也是为了方便后面的管理。 　　这也是于大为上辈子最不在意的小事，从而导致公司一团乱麻的原因之一。 　　——只有自己这个老板知道修理的价格和标准，不透明，也不敢透明。 　　特别害怕员工知道自己赚多少钱，从而心里产生不平衡的感觉。 　　于大为站在现在去看过去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个傻逼行径。 　　价目的公开对员工的影响只能是积极的，对方修了什么，修了多少，直接决定年底分红的多少，这明明是件好事，却被于大为当年开死工资的决策给毁了。 第182章 好友相聚，酒名龙魂 　　整理好最近的价目表，于大为又在一张崭新的纸上认认真真抄写了一遍，他的字很丑，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只能一横一竖认认真真的去写，横平竖直的写，这也是他家老爷子于老蔫教给他的写法。 　　“实在是不会写也没事儿，就横平竖直的去写，写的次数多了也就出了笔锋，练字也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老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他当老师教书的时候。 　　将两张维修服务费价目表弄好以后，于大为把好看的那一张放在了炕上，不好看的放在了北墙的红漆柜子里，留着个底兴许以后用的着。 　　接下来，于大为穿上了厚厚的修理服，拿着自己的一套工具出去了，外面还有好几台车需要修，最近甚至连修压路机的时间都倒不出来。 　　如此过去一忙就又是两天，于大为三人从开始的忙到忘记吃饭，到后面也能有时间休息，最后在第三天的时候，粘胎补气的明显少了很多。 　　老纪曾经向于大为提出过，要不要进一台气泵，别看给车胎打气没多少钱，但架不住数量多呀，真要是有个气泵打气，也能多赚一些。 　　于大为仔细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老纪的提议。 　　如今厂子里有三个人，自己身上万一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剩下斧子跟他两个人，斧子虽然也会拆卸安装，但真要是说会修车那还是不现实，至少断病这一块斧子肯定不行。 　　按照修理师傅的层次来看，斧子最多也就是个高级学徒。 　　这样的话，整个修理厂就只剩下老纪一个人，他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同时兼顾，修卡车，修工程设备，又修小轿车、客车，最后还要给他们补胎，打气。 　　气泵的设备倒不是现在于大为买不起，梁老板也卖气泵，但真要是买了，就得开始给车打气，车来车往还需要多个人接待，想想都头疼。 　　后期如果厂子里的人多了，于大为绝对会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但如今他不能让老纪忙着忙着最后猝死在雪地里，那可就真对不起纪老爷子了。 　　如今凡凡修理厂已经算正常开门做生意，抛去刚开门的时候客流的堆积，如今第三天的时候已经完全达到每天四五个车，抛弃一些个小毛病，能有一到两个算是拆卸维修的。 　　这样的工作量就算是于大为不在，老纪自己也能够应付，明年再招两个学徒，三个人按照如今正常的自然客流，他也能养得起。 　　从于大为第一次在厂子开门修车到现在，平均一天能有个五百块钱的进账，这里面还没算放在院子里没修好的那些。 　　总之最少也是五百块钱的纯收，至于院子的房租，目前可以忽略不计，但于大为知道人情是欠了段大哥的。 　　于大为还给老纪专门弄了个“大队长维修手册”，每天修了什么车，具体什么型号，都做一个简单的记录，本子很厚，里面也可以写一些维修的心得，后期的时候如果真有什么学徒了，也可以翻一翻，学习学习。 　　目前他自己这个修理厂还只是个草台班子，等到后期成熟了，他到时候再研究一套体系。 　　这也是当年开公司的时候，他曾经想要做却没有做好的事情，一个特种机械维修公司，要是有了独成一套的体系，效率肯定会更高。 　　修理厂的维修工作趋于稳定以后，于大为也终于有时间可以找梁老板问问压路机配件的情况了。 　　院子里那台宝马格BW160维修的棚子都已经搭好了，如今只差几个重要的配件，随时都能够进行大修。 　　这次厂子里有老纪给自己打辅助，于大为更加有信心能在开春之前把车修好。 　　红色的小汽车停在了梁老板的配件店，发现店门关着，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肯定跑到段大海那边去了。于是他又开车去了镇子南边的废品回收站。 　　一段时间不见，整个废品回收站变得更像样子了，远处的几间砖瓦房前面弄出了一条宽宽的甬道，甬道是用砖块铺成的，一直延伸到南门这边。 　　西边的地方弄了几个格子式的分拣区，每一个分拣区前面都插着一个木头牌子，上面有用红色油漆写着的字。 　　字体歪歪扭扭，但也能看的明白，废铁区，废铜区，旧衣服，酒瓶子，杂货区…… 　　每一个区域占了一溜，左右很宽，甚至开着一台挖掘机都可以在每一个区域里面活动。如今区域里面的东西也有不少，而以房子为界，院子的东边则是还未分拣的废品，如同三四座小山一样堆砌在那里。 　　于大为的小汽车停在了梁老板破皮卡旁边，他车刚停下，段老板就跟梁老板一起出来了。 　　这两人看见车里于大为的时候，都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又相逢似的。 　　“看见了没，我就说这小子忙完这两天肯定就来找咱们。”梁老板又为自己的神预言炫耀着，还对段大海挑挑眉。 　　“我倒是希望他能一直忙下去，忙点挺好的。”段大海看了一眼于大为的车，忍不住赞叹道：“这车可比我那个破三轮好多了，比老梁的破皮卡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啧，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梁老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然后快速跑到菲亚特小红车面前，仔细的观摩，仿佛在抚摸一件艺术品一样，“这外形，这流线，这喷气……一看就是进口的。” 　　于大为有些好笑的摇头：“老梁你悠着点，小破车好几天没洗了，别蹭脏了衣服。” 　　“不碍事不碍事，这车早些年前我就相中了个二手白色的，可惜太贵又太小。”梁老板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向于大为，“多少钱弄到手的？是新的吗？” 　　“算是新的吧，倒不是买的，这次去庆城啊，也是一言难尽。”于大为苦笑两下，“我有故事，两位哥哥有酒吗？” 　　“那必须有啊！”梁老板眼睛一亮，目光投向老段，“老酒鬼，还不把你的好酒拿出来，再让大为给咱烧两个好菜，我去南边的小卖店买点食材去。” 　　下午两点多，天还是亮的，距离吃下午饭的时间明明还早，梁老板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大院。 　　“这家伙，惦记我收回来的那点好酒不是一天两天了。”段大海也是一阵头大，不过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好酒就该跟好朋友喝才有意思，“好久没吃伱做的烩酸菜了，这次你可得好好露一手。” 　　“木有问题！咱这大手子，修车、做菜都嘎嘎地。”于大为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而后凑近段大海，“哥，这次出门我可真是过五关斩六将，上次去老梁那也只是跟他说了个大概，进屋我跟你细说。” 　　“对了！一直想给你带点俺们屯子里的酒，总给忘了。”于大为跑到车里，从后座里拿出来一小帮个白酒，“我大大爷喝过的酒，花了些钱让俺们村子的一个哥重新酿了一桶。” 　　于大为带着散白迈步进了屋里，嘴里还讲着这酒酿造过程的不容易。 　　段大海笑眯眯的跟在后面，看了看大为的背影，又看了看对方拿过来的白酒，这不比收回来的茅台香？毕竟这是小老弟专门给他带过来的酒。 　　其实段大海还真没猜错，这酒是于大为从屯子出来便就带到镇上来的，只是后来又要维修厂子里的车，又要去油城检修阿克曼挖掘机，还去了趟泰县找人，中间事情太多，也太忙。 　　这酒于大为在去庆城之前，就跟于大酒商量过了，奈何原材料不好找，酿酒的过程也比较耗费心神，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前些天才算是真正弄出来。 　　一桶五十升一百斤的白酒，加人工和原材料费用，花了于大为五百大元，平常屯子里于大酒卖的普通散白也才九毛钱一斤，外头正常买一块二左右，如此比较之下，于大为拜托酿的这个酒价值便是很高了，这还是于大酒念在一个屯子的本家人份上，只要了一些人工费。 　　于大酒还给大为看了一些个老于家祖辈留下来的酒方子，都锁在一个小榆木盒里，只可惜一部分损坏了，酒方子上都被莫名的液体殷透了，还有些流传下来，但奈何没告诉烧酒的手法，于大酒尝试过几次，最后味道都达不到想象当中的效果。 　　于大为知道于大酒想把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那点酒方子都用了，重新把那些个老酒弄出来，只是这东西不仅材料难找，而且试错成本太高。 　　比方说其中一张酒方子叫熊魂酒，其中一味就需要熊胆，还不是一般的熊胆，是极其稀少的金胆！这怎么搞？ 　　而且不说稀少的事儿，单说现在人家已经都成保护动物了，真要是被抓住，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难道要去老毛子那头搞去？再爱酒的人也不能为了个莫须有的酒方子把命搭进去吧。 　　于大为好说歹说是让于大酒放下了一些执念，这才拿着新酿好的酒离开。 　　这酒也有个名字，酒方子上名为“龙魂”。 第183章 关于老段买挖掘机的最新消息 　　于大为炒菜，段大海在一旁帮忙，梁老板拿回来食材后，便开始放炕桌，捡碗捡筷子，你弄好了以后就站在外屋门口，肩膀子靠在门框子旁边，一手嗑着瓜子嘴里还不停絮叨着最近镇子发生的趣事。 　　简单弄好了几个小炒，最后锅里炖上酸菜，几人开始围坐在炕桌上先喝了起来。 　　这次聊天的话题变成了于大为的庆城之行，段大海也很豪气的拿出了一瓶茅台，只是又很抠搜的拿出了小酒盅，每人一次只倒上那么一点。 　　至于小老弟拿来的龙魂酒，压根就没在酒桌上，被段大海悄悄放在了炕桌下面，漫长的夜也不急于一时，慢慢喝就是了。 　　黄色的灯光下，于大为抿一口，捻起一粒花生，开始讲起了这次庆城之行，有些事情在酒精的渲染下，开始变得更加跌宕起伏。 　　于大为原本上辈子就是个会吹牛逼的主，只要稍微展露两手，便让这两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故事讲完，梁老板跟老段都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压压惊。 　　于大为最后更是出门，将车座子底下的那把双管猎枪拿出来了，还有四发子弹在车上没有拿，但也足够让两位老哥哥再多喝几口的了。 　　他讲完了自己的事，又询问了一下梁老板自己压路机配件的情况，发动机的配件有了，不过还有其他几个重要配件组没有到，像传动箱的配件，液压油泵配件等等…… 　　梁老板也是无奈耸耸肩，这事还真不是他不尽心，而是这款宝马格BW160的原车配件太难找了，比于大为那台老日立挖掘机还难找。 　　挖掘机的市场需求比较大，而相较于压路机来说，宝马格的牌子在国内有些知名度但不高，还是多年前的老品牌，国内基本没有原车配件，找到国外的渠道，联系对方厂家那边，也都是型号停产。 　　梁老板也只能靠着国外的渠道，慢慢去找国外一些个配件商店是否有存货的原厂配件，他把这个事情详细的对于大为描述了一下，说到最后都忍不住自饮了一盅。 　　于大为了解其中缘由后，简单的安慰了两句，陪了对方一盅。 　　“我怀疑你们俩是不是故意找由头来蹭我的酒呀。”段老板给两人倒酒，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俩人你一盅我一盅的，独独把他一个人晾在旁边。 　　“哪有，这不是聊到点上了么，要不伱也说说你最近的事儿，有没有收到什么大宝贝。”梁老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刚盛出来的酸菜，香！味蕾上的酸香刚刚好！然后忍不住又偷偷抿了一口酒。 　　他早发现老段把于大为送来的散白放在了桌子底下，真有意思，不就是想着晚点喝，他自己能多喝点么，可跟茅台比桌子底下的啥也不是，入口绵纯，这才是酒中之王！ 　　“对了，哥，你不是打算买挖掘机吗？后来是没想法了嘛？”于大为倒想起了个事儿，抬头看向段大海。 　　“唉。”段大海皱皱眉，又叹了口气，最后双指拿起二钱的酒盅一口喝了进去。 　　“哈哈哈，这事儿我知道，你要说起这个我可就酒醒了。”梁老板像是找到了可以倾吐八卦的对象，眼神熠熠的看向于大为，“老段这家伙还天天让我跟媳妇儿硬气点，他也那样！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媳妇儿手上。” 　　“当初从油城回来以后，老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张老板的那台神钢挖掘机靠谱，便回家跟媳妇商量去了，可谁知道嫂子听说那台挖掘机要近二十万块钱，立马不乐意了！”梁老板说到这儿的时候，便没再将话头沿下去，要是再说下去，便有些拆人家日子的嫌疑了。 　　“总之，老段因为嫂子不答应，买挖掘机的事情就搁浅了。”梁老板见气氛有些沉闷，便举杯又补充说，“不过也不一定是坏事，最少能省下一大笔开支嘛。” 　　“其实买不买挖掘机是其次。”段大海将桌子拉到了窗帘子下面，后背靠在窗台处，望着头顶昏黄灯泡，“她说的那些个话，是让我最受不了的。” 　　“他说我就是个收破烂的，就算弄了个勾机收破烂又能怎么样，只能让勾机陪着我一起抹黑，陪着我一起变脏变臭。”段大海心里戚戚然，一口白酒下肚，生生吞下了这份不适。 　　于大为跟梁老板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在于大为的眼神示意下，还是梁老板出马。 　　他先给段大海倒了杯酒，而后拍拍对方的肩膀：“老段啊，这杯酒你得喝，之前咱俩喝酒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这事儿啊。再说这也不叫个事，夫妻拌嘴不是常态嘛，你看我媳妇，赶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家八辈祖宗都被她挨个溜出来点卯，真嘞！” 　　坐在对面的于大为也拿起酒盅，对段大哥宽慰道：“老梁说的没错，哥，嫂子是啥人你不清楚？他能那么说你，肯定是又在屯子里受了委屈。你也不想想，你刚搬了个大院子，这可是你用真金白银在镇上买的大院子，你说谁不羡慕？” 　　“屯子里的那些人知道以后，心里能不反酸？能不想着嘴里痛快痛快？”于大为虽然喝了酒，但脑瓜子还算清明，“我敢打保票，嫂子最后绝对松口了，我能感觉得到，嫂子对你是有真感情的。” 　　说话一说，正举杯的段大海表情略带羞涩，嘴角若有若无的朝上挑了一下，又快速收回，最后忍不住终于苦笑中点了点头。 　　“那，你看看，还得是大为老弟，这看人的本事，牛！”梁老板一副了然的样子，最后忍不住给于大为竖起了大拇指，也重新对段大海夫妻二人的关系重新做了个定义。 　　最后左右衡量一下，他们仨里，还TM是自己混的最惨！家庭地位最低，最不受待见……呜呜呜，心疼自己一秒钟。 　　该死的，早晚有一天他要弄个男性家暴庇护所！不说跟于大为比，跟老段家的嫂子比，你看看他一天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上次因为自己藏四百块钱私房钱的事儿，那虎娘儿们活生生用擀面杖打断了自己两根肋骨，虽说是失手，可他实在想象不到不失手会是什么下场…… 　　然后，梁老板劝着劝着段大海时，自己哭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茅台酒一盅接着一盅，伤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最后甚至埋怨于大为把他藏的私房钱送回来了，不然他肋骨也不会断。 　　于大为这才恍然，原来故事当中还有自己的事情，你可真是好家伙，沾包儿赖呀！ 　　谁也没料到梁老板悲伤的面孔下，是一双紧盯着茅台酒的狡黠小眼神，最后喝空了酒瓶子，他也不伤心了，满足的跟老段一起靠在窗台下面，舒服的打着饱嗝。 　　段大哥也不在意，他前段时间一共收了六瓶茅台，给自家老丈人拿了一瓶，今天喝了一瓶还剩下四瓶，他是个爱喝酒的，便没想过要把那几瓶茅台卖出去。 　　“尝尝你带过来的酒。”段大海将桌子底下的那一帮个白酒拿了上来，给三人重新换上了二两的大杯子，喝酒还是得大口地喝才过瘾。 　　于大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毕竟这酒究竟有多烈，只有喝过的人才知道。 　　随着段大海酒盖刚一打开，一股刺鼻的酒香顺着鼻孔钻入脑海，段大海当即浑身一震，忍不住又对着酒口轻轻吸了一口：“好酒！” 　　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的给于大为倒一杯，自己倒一杯，梁老板倒了半杯，这家伙已经快要昏睡过去了。 　　段大海抬起酒杯猛地深喝一口，随后白酒犹如火龙一样顺着喉咙穿过食管，钻入腹部，紧接着一股暖流开始传递到四肢百骸，嘴里面也开始留下醉人的甘甜。 　　“好酒，好酒啊！”段大海实在想不出来什么绝美的词汇去形容，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感叹。 　　梁老板被对方一声“好酒”惊醒，半信半疑中也抿了一口，结果辣的五官扭曲，可没过一分钟，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在口腔里蔓延，他瞬间就不开心了！这酒的质量一点也不逊色刚才喝的茅台呀！ 　　梁老板随即将目光看向了于大为，眼中尽是希冀，其目的不言而喻。 　　“一斤，多了没有。这酒酿造工艺无比繁琐，我这是幸运的碰巧有合适的原材料，要是没有合适的材料，一两年也酿不出来这东西，且喝且珍惜吧。”于大为轻轻抿了一口龙魂酒，事实也正如他所说。 　　而且为了感谢于大酒，自己那百斤的白酒里，倒出了十斤给他，毕竟是人家酿的酒，而且也只跟自己要了个成本价，二十斤酒真不算什么。 　　如今又给了段大海装了十斤，自家老爷子分了三十斤，自己满打满算还剩下四十斤，真不多了，喝一点少一点。 　　“好吧。”梁老板也很无奈，只能努力在老段这儿找补回来。 　　“你少喝点，干了我一瓶茅台还不够？”老段翻了个白眼。 　　“喝你点酒怎么了，我这儿可是有好事儿要跟你讲，你要是不给我喝，我可就不说了。”梁老板露出了骄傲脸。 第184章 准备前往定城余水县看车 　　段大海看了老梁一眼，而后挑挑眉，给梁老板又倒了一些白酒笑道：“梁老弟，你看你，跟你开个玩笑伱咋还认真起来了呢，哥哥刚才跟你开玩笑呢。” 　　“哼，那还不倒满？”梁老板抱着膀，骄傲的像于大为家院子里养的那只公鸡。 　　“没问题，您开心就好。” 　　于大为坐在炕头也是哭笑不得，这俩人加起来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活宝。 　　每次喝酒到兴起的时候，都开始玩角色扮演，不是这个当弟弟，就是那个当哥呢，偶尔还会统一战线，用各种策略来对付自家的老婆，总之家里母老虎不在，真就怎么开心怎么来！ 　　“你家我嫂子能给你多少钱搞一台挖掘机呀？”段老板轻轻抿了一口酒，龙魂酒太烈，浅尝一口的程度比茅台还要不如。 　　“五万，多了估摸着肯定不给了。”段大海盘腿坐在炕上叹了口气。 　　提起这个他就很伤心，明明钱都是自己挣的，如今用的时候就拿不出来，这种吃了不吐的行径简直比存银行还残忍。 　　只是他不敢跟自家那位媳妇儿说，害怕对方一气之下带着儿子改嫁。 　　“五万也没事。”梁老板拍拍段大海的大腿，目光给予肯定道：“我认识一个生意上往来的朋友，这人是定城余水的，专门淘腾各种工程机械，是个很有门路的，不论是挖掘机，推土机，还是油罐车，只要你想要，多少钱的都能给你搞到。” 　　“靠谱吗？”段大海捻起一粒花生放进嘴里，他紧皱着眉头，目光中表现的是深深的质疑。 　　“靠不靠谱这不是有大为在吗？”梁老板转头看向于大为，“咋样？最近忙不忙？我们两位老哥可都是淡季，你要是不忙的话，咱们仨抽空去余水看看？” 　　“最近还好，厂子里有人照顾着，只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于大为拿起酒杯跟两位哥哥碰了一下酒，而后喝了一小口。 　　“咋地？你也认识？”梁老板诧异起来。 　　“那倒不是。”于大为轻皱着眉头，一听到定城余水县，他就会想起自己弄回来的那台小轮挖。 　　要是没记错的话，小轮挖的上一个车主，就是通过一个在余水的朋友，然后买了一台组装车，并且还是高价买的，简直把人都给坑惨了。 　　“你们放心，我跟这哥们打过好几次交道，每次来咱们镇子，都请我去傻大盘那撮一顿，这人不赖。”梁老板见大为跟老段都皱着眉头，便又劝道，“就算是这人不靠谱，但余水那边不还有别人家卖二手挖掘机的么，咱们完全可以去那里再看看有没有便宜合适的，万一真要捡到漏了呢。我可是听说，那边可是传说当中的挖掘机之都！你们就不想去看看？” 　　梁老板说的这话，倒是让于大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次的那个组装的轮挖就是余水县的，他一直想见见那位厉害的老师傅，如果能像跟吕师傅一样交流一下心得的话，应该也会受益匪浅。 　　“我倒是没问题，冬天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天天分拣垃圾的活。”段大海目光看向于大为，“倒是你，本身厂子里还有事儿，跟着我们过去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我这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段大哥，你这是说啥呢。”于大为板起脸来，“要是没有你，我能有个那么好的院子修车？没有你，我那房租能那么便宜？把心放在肚子里，这段时间我忙的开，肯定能跟你们一起去上，而且我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之中的挖掘机之都。” 　　“那还说啥了！定下日子，咱们随时出发！”梁老板用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高举酒杯，“祝我们这次余水之行，一路顺风，路上遇见美女无数！” 　　“段大哥，听见了么？”于大为笑眯眯的拿起酒杯。 　　“听见了，老梁这是要飘啊，也不知道弟妹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段大海勾勒起嘴角，带着坏坏的笑。 　　“哥，亲哥！我就是嘴快活快活，真没别的想法，求您了，千万别跟我家那只母老虎说啊。”梁老板连一秒都不到就怂了，跪炕求饶，多坚持一秒那都是对他家媳妇儿的不尊重。 　　“啧啧，大为，说一个人喝酒，就会说实话，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段大海摩挲着下巴，幸灾乐祸的望向旁边于大为。 　　“叫酒后吐真言。”于大为也乐了，“我也是没想到梁老板竟然还有这个想法，一定是嫂子对你太包容了。” 　　“咳，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我刚才那是开玩笑呢。”梁老板赶紧补救说，“这样，去余水县的车和油，我都包了。”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那其余的吃住我也包了。”段大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伸出胳膊搂住了梁老板的脖子。 　　于大为笑笑，酒中作乐不过如此，以梁老板跟老段的如今的关系，也不可能看着老段开着三轮车带他们过去，坐火车更没必要，开车更方便。 　　只是喝酒的时候将事情讲出来，比清醒的时候讲出来，更自然，更能体会出朋友之间不掺杂利益的感情，也不容易让对方产生亏欠。 　　可段大哥好歹是他们三人里年纪最大的，自然能看得出梁老板的心思，只是没有点破。 　　二人一边哼着东北二人转的小曲儿，一边喝着酒吃着菜，似醉似幻，度过了一个开心的夜晚。 　　第二天，三人约好留个一天的准备时间，然后就启程出发。 　　定城余水县位于黄河以北，属于隶属于华北大区，往北紧挨着的就是东北这块，所以开车过去也不会像去南方庆城那般吃力。 　　但也得各自回家说一声，于大为这边还好，老婆是个性子清淡的，对自己有依靠，有不舍，但更懂事儿，也更喜欢悠闲独处。 　　段大哥也还好，毕竟大嫂虽然爱显摆，性格张扬些，但骨子里对段大哥挺好的，也没啥坏心眼子。 　　倒是梁老板的媳妇，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奇女子，她要是不同意这事儿，梁老板就算是搓衣板跪出花来也走不开。 　　不过当第三天几人在废品回收站相聚的时候，却有些意外梁老板竟然准时的来了，而且车也刷了一下，整个破皮卡表面的灰尘不见了，连左边坏掉的大灯也被他给修好了。 　　“老梁你可以呀，你是怎么把你媳妇说通的？我还以为你今天得顶着个乌眼青过来呢。”段大海是一脸的啧啧称奇，当然也不忘将行李箱放在皮卡车的后斗里。 　　“笑话，平时我只不过是让着她罢了，大事儿都是我做主。”梁老板骄傲的仰着头，只是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扶着车门，害怕松手会彻底虚脱掉。 　　“牛。”于大为将自己车子里的工具搬了出来，顺带给梁老板竖起了大拇指。 　　这次出门三人将段大海院子里的一个大铁箱子放在了后斗当中，弄一个锁链子将铁箱子两头都绑严实了。 　　皮卡车的座位比较紧凑，放不下太多行李，放在后面的车头里还不太安全，而且于大为还带了一套刃系列的工具，用以不时之需。 　　为了防止小偷半路偷箱子，几人合计就不如放个大铁箱子，左右正好与车斗同宽，然后用锁链子绑上，所有行李都放在那里，睡觉就把里面的东西再拿出来，这样绝对会安全很多。 　　不仅如此，于大为的双管猎枪也放在了皮卡车里，顺带还有一小铁盒12号口径的子弹，一共24发，是段大哥在屯子里托关系弄来的。 　　可以说这次三人出行，完全吸取了于大为上次回来的教训，将谨小慎微做到了极致，绝对的万无一失。 　　梁老板顺带从超市买了一些速食，还有一些个新的洗漱用品，老梁这次为了段大哥的事儿也算下了血本，真真是好哥们呀。 　　段大海这边没带别的，二点五升蒙族闷倒驴的铁质酒器里，放了满满一下子于大为送的龙魂酒。其它的便是几件外出用的衣服，以及一些自家媳妇弄的牛肉干，说是路上给大为老弟吃的。 　　没梁老板的份，更没他的份。 　　于大为知道嫂子肯定还在生气段大哥买挖掘机的执念，但只要挖掘机买回来了，他再帮着改装一下，工作效率绝对会大幅度提升，到时候嫂子肯定不会再有啥意见了。 　　而于大为这边带的东西，有媳妇给自己塞的一本古籍名为《素书》，说无聊了可以在路上读读，是老爷子多年前珍藏一本，后来给了韩静凡。 　　除此之外，换洗的衣服，老妈让自己带上的黏豆包，二舅送给自己的鳄鱼皮包，里面装着存折和五百块钱。 　　三个行李箱整齐的摞在后斗铁箱子里，三个行李箱大小都是一样的，外形是四四方方的黑，段大哥昨天买的，也算是感激老梁跟大为帮忙的礼物了。 　　如此出发的准备工作便算是完成，临走之前于大为特地把自己的小红车开到了凡凡修理厂，车钥匙给了斧子，而后又跟老纪和斧子简单的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从芦河镇到余水县，其间要经过三个大省，大大小小几十个城市，如今国内的高速公路少的可怜，最稳妥的是走国道，穿过油城一路向着西南。 第185章 见名为“军儿哥”的设备渠道商 　　他们从早晨七点钟出发，一直开到晚上的十点半，这才来到定城，距离余水县如果开车的话，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由于太晚了，三人决定在定城休整一下，明天再往余水县赶。 　　定城距离京都不远，位于华夏太行山东麓，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古城，传说曾经华夏的尧帝便是在定城出生。 　　于大为上辈子来过定城，准确的说不是定城，而是定城的一个县，当年他大儿子曾在那个县闯荡过，跟一个哥们合伙在那个县城开了一个小水厂，结果赔了。 　　可以说小沐雨学了他当年的几分勇敢拼搏的精髓，当然也学了一些顾头不顾腚的糟粕，反正打那之后，这孩子就彻底明白他爹的行为和逻辑是错的了。 　　上辈子自己在大儿子心中，也算是个真正的反面教材了。 　　三人找一家还没有关门的旅馆快速住下，可能是梁老板跟段大哥都没有出过远门的关系，夜里很兴奋，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觉。 　　偶尔就会聊一聊老家那边听到的定城，以及周边的传闻。 　　比方说定城下面的百沟镇，梁老板来之前就听说这个百沟镇跟余水有的一拼，人家余水县搞的是工程机械翻修，百沟镇则弄的枪械大批发。 　　“老段，要不咱回去的时候去那看看呗，咱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滴也得整几个回去呀。”梁老板永远都是思维最活跃的那一个，丝毫没有考虑过那地方危不危险。 　　“我不建议去。”于大为躺在上铺急忙出声制止，“如今禁止枪械的事情已经出台了，现在就算有，也都不敢拿出明面上来，你要是买回来，用不了几年绝对全都得拿出去上缴。何必呢，本身那东西也不便宜呀。” 　　“支持大为。”老段躺在下面另一个床上附和着。 　　“好吧。”梁老板有些悻悻然，转瞬间眼睛又亮了起来，“我还听说定城有鱼头泡饼，咱明天去尝尝呗，吃过了再走？” 　　“这个可以有。”于大为将被子往上盖了盖，身体蜷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定城不仅鱼头泡饼好吃，牛肉罩饼也行，当然我觉得最绝的还得是当地的驴肉火烧。” 　　“一碗蛋花汤，两个驴肉火烧，四五瓣大蒜，吃去吧，一吃一个不吱声。”于大为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吃！必须吃啊！”梁老板穿着红色的线裤从被窝里出来，将地上老段的箱子打开，拿出几块牛肉干一口咬下去，又递给于大为跟老段几根：“明天咱要是不吃个痛痛快快，那就是白来一回呀！” 　　“哎，大为，定城这边你知道的挺多呀。”梁老板钻进被窝，又咬了一口牛肉干。 　　“还行吧，也都是听南边的朋友说的。”于大为随便找了个借口。 　　不论是鱼头泡饼，还是驴肉火烧，他其实都吃过，还是老店里吃的。 　　那是自己在呼市开公司赔了的第三年，他大儿子来这边闯荡。 　　他这个当爹的有些不放心孩子，便过来看看。 　　结果来了以后，于沐雨这小子请自己吃了很多好吃的，还带自己爬了狼牙山，全程都表现出一副赚了钱的样子。 　　可这傻孩子忘了他住的地方，他生活的细节是有多么的节俭了，他这个当爹的怎么看不出来他在强撑着。 　　破破烂烂的院子里，住着七八户人家，而于沐雨就住在最狭小的那一间，门口正对着狗窝和公用厕所，夏天刺鼻的味道顺着窗户冲进屋子。 　　院子门口往左的胡同里就是菜市场，他听房东大姐说，这孩子每次买鸡蛋都只买碎掉的鸡蛋或者鸡蛋液，菜叶子也都是一小塑料袋商贩卖不出去的熟叶子。 　　那时候的于大为算是人生为数不多，心里最后悔的次数之一，后悔自己瞎JB折腾，后悔给了大儿子如此艰难的生活。 　　他甚至后悔生于沐雨，不是因为这孩子不懂事，不孝顺，反而是太懂事，太孝顺，让他汗颜能有个这么好的孩子。 　　请问，他何德何能啊！ 　　当自己离开前站在火车站看着他时，那张眯起眼留给自己灿烂的笑脸，一如沐雨小时候，自己从村中离开时，他站在大门口朝自己挥手笑的那一面。 　　想着想着，躺在床上的于大为眼睛有些红了。定城，一个对他来说不算美好，却记忆深刻的城市。 　　倘若有天，他大儿子再来定城闯荡，他一定给他滔天的富贵，让他没必要为了省下两三块钱只能买破碎的鸡蛋，让他有钱能住在干净宽敞的地方。 　　“大为，大为？睡了吗？”下铺响起了梁老板的声音。 　　“没。”于大为深吸了一口气，“刚才脑子里想起了其他的事儿，怎么了？你不会对定城又有什么新想法了吧？” 　　“那倒没有，就是想问问伱知不知道，定城哪里有好玩的，尤其是这身体发酸，要是有个美女能帮着按按那就更好了。”梁老板说这话的时候，猥琐的笑声顺着被子缝飘了出来。 　　于大为挑挑眉：“你是说大宝剑吧？” 　　“对对对，大为兄弟，你懂我！”梁老板顿时眼睛发亮，心里难掩的激动。 　　“老梁啊，真不是我说你，白天你都虚成那样了，现在还有想法呢？”旁边床上的段大海开始说起了风凉话。 　　“放屁！你才虚呢！我那是困的，是困的！”梁老板气的当场就要掀被子。 　　“梁哥，要我说你还是收收心吧，想想你出门时手扶门的场景，再想想一直等你回家交公粮的嫂子。”于大为趴在上铺嘿嘿坏笑道，“就嫂子的性格，缺斤少两的后果你想好了吗？” 　　梁老板闻言，浑身像浇了一盆凉水，双腿下意识的夹紧一下，脑袋往下朝杯子里缩了缩：“算了算了，睡觉，睡觉睡觉……” 　　“哈哈哈。”×2 　　屋子里传来了另外两个人的笑声。 　　第二天众人在定城吃了正宗的驴肉火烧，不是在大饭店吃的，而是在路边摊，驴肉火烧的价格还算是合理，两块钱一个，毕竟是驴肉比夹鸡蛋啥的贵一些也是应该。 　　按照于大为教给他俩的驴头火烧吃法，先吃上一口驴肉火烧，再咬一小口蒜瓣，最后喝上一碗灵魂的紫菜蛋花汤，一股特别的香味充斥味蕾，让人久久迷醉。 　　定成的驴肉火烧是圆的，肉给的实在，一口咬下去连带着油滴滴落下，香味便不知不觉间在这间小摊位上弥散。 　　老板是地方县里的，名字叫王晓利，到这边做驴肉火烧有三年了，想着在大城市攒攒钱就回老家租个地方开个驴肉火烧的铺子。 　　听于大为三人的口音是东北那边的，也是很热情的招待，火烧里多塞了点肉，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缺斤少两，砸了他们定城驴肉火烧的招牌。 　　于大为跟王晓利聊了几句，都是一些有关于他老家县城的事情，大多都是于大为对他们县城的夸赞。 　　老板也是很开心，临走时特意打包了三个夹蛋夹丸子的火烧送给三人，倒不是他小气不送驴肉火烧，实在是火烧成本太高，送不起的。 　　便在这之后，三人开车离开了定城，直奔余水县而去。 　　梁老板在定城的时候，通过电话亭联系到了那位在余水县的朋友。 　　这位朋友的名字叫做邓智军，模样看上去三十多岁，梁老板说江湖上的人一般都喜欢叫对方“军儿哥”。 　　这人算是一位掮客，便是那种左手找客户，右手找资源，然后对接买卖，谋取中间利益的那种人。 　　于大为对此人有一些警惕心，倒不是梁老板说的这个人不好，而是他总会想起那台小轮挖，说不得这一次见面，要观察甚至试探一下对方。 　　车子开的很慢，从定城出来以后，整个去余水县都是土路，路上也多是各种各样的大树，偶尔前面会出现一个壕沟。 　　于大为坐在副驾驶上，忽然想起来，定城这一片据说是当年对抗小日子的主力地区，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地道遗迹，这个地方是传说当中的地道战发源处。 　　他这也是上辈子听他大儿子跟他讲的，到底是不是他也没探究过，不过他却被大儿子带去地道战遗址参观过。 　　一路上梁老板一直在吹嘘，他认识的那位军儿哥，说对方很有能量，让段大哥放心。 　　段大海是一百八十个不放心，要不是有大为在，他甚至都不敢过来。 　　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他见多了，虚头巴脑的也不是没遇到过。 　　临近九点多的时候，三人终于来到了余水县， 　　按照军儿哥所说，余水县城住的地方很好认，整个县城楼层最高，地方最大的就是。 　　三人开着皮卡车过了桥东，入眼果然看见一个三层楼高，占地面积很大的招待所。 　　在其旁边是县中医院，再往南一点便都是平房了。 　　这边县城跟于大为老家那边的县城也差不太多，没有啥五六层的建筑，最高也就是三层的招待所了。 　　“老梁，你看门口招待所站着的男的是吗？”段大海坐在副驾伸手朝挡风玻璃的某个方向指去。 第186章 各怀心思 　　于大为双手扒在前面两个座子之间，顺着段大哥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招待所最前面的那根石柱子旁，站着一位个子不高的男人。 　　他身高多说能有一米六五，鼻梁微微隆起，头发是中分，浓密的眉毛和精干的身材，看上去十分稳重成熟。 　　对方眺望门口的方向时，会下意识的看看左手的表，等到终于锁定了三人的皮卡车后，脸上洋溢起热情的笑容，伸出右手朝几人一边打招呼，一边走过来。 　　“军儿哥，一段时间不见，胖了呀。”梁老板将车停在旁边靠墙的地方，下来以后就开始热情的跟邓智军交谈， 　　“梁老弟，你可想死我了，早听你说要来，余水县最大的饭店我已经给你订好了，招待所也给伱们订完了，把行李放在招待所，我先带你们去我的茶楼吃个早茶。”那位叫邓智军的男人用力抱抱梁老板以后，又看向于大为跟段大海，“两位兄弟也是，房间都给你们订好了，吃过了早茶，到中午领你们去饭店尝尝余水的特色。” 　　“对了军儿哥，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呢。”梁老板右手指向二人这里，“这位是段大海，这位是于大为，都是我的好兄弟。” 　　“我叫邓智军，看我的样子就知道虚长你们几岁，不介意的话叫一声军儿哥，便是自家兄弟了。”邓智军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从腋下夹着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一包中华。 　　“谢了，军儿哥。”段大哥见对方如此热络，脸上也勉强挤出笑容应付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烟。 　　于大为却笑着摆手：“我就不了，我不会。” 　　“不会好不会好，这玩意抽多了腔子疼，我琢磨着过段时间弄点进口的好烟抽抽，听说国外的烟，烟嘴都是带过滤器的，可高级了。”邓智军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 　　“别愣着了，行李呢，我让人给你们拿楼上去。”邓智军看了于大为跟段大海两眼。 　　梁老板闻言嘴里叼着烟就要爬上车，准备开锁拿行李。 　　这时于大为跟段大海二人偷偷对视一眼，随即段大海迈步便拽住了梁老板，而后望向邓智军笑道：“军儿哥，来时我们就说了，这次出门吃饭住宿都是我负责，来这里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房间我们自己订就行，不能再让您破费了。” 　　“段老弟生分了不是，来余水县，那就是来了我的地盘。”邓智军说完，随后话锋一转，“当然，既然你们三兄弟定下来的规矩，我也不好破坏，但今天这顿饭必须来请啊。” 　　“那是自然。”段大海笑眯眯上前，“我们这次来还得您多多照顾呢。” 　　“哪里的话，都是兄弟！别跟我客气。”邓智军伸手拍拍对方的胳膊。 　　随后三人进入余水招待所，弄了一个两个人的标间，又加了个床铺，便算是临时住的地方了。 　　只是邓智军一直紧盯着的行李，却并没有从三人的皮卡车上拿下来，询问之后才知道，这三人的行李箱全都锁在了车斗子后面的铁箱子里。 　　邓智军这才收回目光，带着众人离开，到他所谓的茶楼里面去吃茶点。 　　“老梁，真不是我们兄弟扫你朋友的面子，实在是江湖险恶，多留个心眼不是坏处。”车上段大海坐在副驾，扭头看向梁老板解释道：“毕竟你跟对方碰过面的次数也不多，再者讲真的，那哥们虚头巴脑的性子，有点让人看不穿啊。” 　　段大海说出的话还是客气的，要是按照他心里的想法，这人一看就不是啥好人，不论是语气，神态，行为，都让段大海感觉到了深深的不舒服。 　　倒不是对方言辞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东北人的性子也不在乎这点细节，而是段大海对邓智军的那种感觉，算是这么多年待人接物的一个经验。 　　“老段，我理解你，军儿哥这人我接触的也确实不多，保险一点没坏处。”梁老板承认段大海一部分理由，但也维护了一下朋友的面子，“不过，接触几次你就知道了，这人其实很可以，出手阔绰，为人大气！大为，你对军儿哥怎么看？” 　　梁老板开着车，目光看向后视镜中的于大为：“你小子从见到军儿哥好像就不怎么说话，上了车更沉默了，想啥呢？” 　　“没，只是觉得对方开的那辆桑塔纳有些熟悉，这哥们经常去东北那边吗？”于大为双脚蜷缩在后座椅上，后背靠着车门。 　　“对！但也不是经常去，只是咱们县城里面有他一个临时办事处，听说是他买下来的二层小楼，楼下租出去开了药店，楼上当办事处用的。”梁老板回忆了一下，“反正来一次，能在东北待个一个月或是大半个月这样。” 　　于大为眼睛慢慢眯起，他心中的那个想法虽然没有确定，但对这位军儿哥已经产生了几分怀疑。 　　“一会儿咱们到茶楼先了解了解对方的业务情况，然后吃过了饭，就让他带咱们去看车吧，一下午的时间，足够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了。”于大为食指敲击着自己的脸颊思考道说。 　　“我同意大为说的，老梁你呢？”段大海感觉大为的计划和自己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没意见呀，出门在外谨慎点是好的，大不了真得罪了对方，咱再给他赔个礼、道个歉。”梁老板朝段大海勾起嘴角说，“我就怕你这次踢到铁板，最后没脸求人家。” 　　“不至于，就算这人真的没什么恶意，我也不太想跟他接触，和这种不知深浅的人相处太累了。”段大海靠在座椅上，撇过头说：“做人做生意都一样，要近君子，远小人。” 　　“好好好，你是君子，俺们都是小人行了吧。”梁老板没好气的发了个白眼，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上头，急忙转移话题，“我说老段，啥时候有这个本事了？能说会道的。” 　　“梁哥你是不是忘了，段大哥院子里还有一个专门旧书区呢。”于大为趴在后面，双手在两位哥哥的肩膀上，笑着开口说：“都别怄气，对方是什么人，到时候肯定会一清二白的。” 　　于大为虽然是这么说，完全是本着安慰梁老板的心思，他的心里则是更倾向于段大哥的眼光。 　　一来段大哥的眼力很好，看东西很有观察力，不然未来也不会只用一年的时间，就能将镇里的面粉厂做的转亏为盈。 　　二来则是自己，相比于段大哥，他更相信如今自己的眼光，对方的行为，神态，做事风格，跟曾经那位古董贩子有几分相似。 　　不仅如此，对方那台桑塔纳，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像那位古董贩子的，只是心有不解，为什么被扣押的车，会在这人手上。 　　很快两辆车一前一后来到一条商业街，最后在二层的红漆商服外面停了下来，往上走三个台阶便是玻璃大门，门上面有一个飞燕式的屋檐，一楼与二楼之间有一个书法雕刻牌匾，其上四个字：明月茶楼。 　　茶楼进去，左边是各种包装高档的茶叶，有罐装的，也有茶饼，右侧是十几张红木八仙桌，四方各有一把太师椅。 　　屋子里又有三个女人，穿着统一的深紫色套装，领口系着红色花纹丝巾，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在柜台上正清点账单，另外两位则服务着楼下的茶客。 　　“军儿哥好。”×2 　　“军儿哥好！” 　　三个女人看见邓智军的时候，都抬起头朝邓智军亲切的打着招呼。 　　“嗯，二楼888包间弄两壶特级龙井。”邓智军挥手应付了一下，回身看向梁老板三人，“去二楼，二楼都是包间。” 　　于大为眼珠子一转，凑到对方跟前声音故意稍大了点：“军儿哥，您这个茶楼了不得啊，各种名贵茶叶都有，房子还这么大，这是您自己的房子还是租的？” 　　此话一出，不论是在茶楼里正喝茶的客人，还是服务客人的三位女人，目光都有些讶然的看向邓智军。 　　邓智军面色一瞬间有些不太好看，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小老弟，这里还有客人，咱们去楼上说，别影响了客人。” 　　“众位喝着，喝着。”邓智军目光隐晦的看向柜台上的女人，“小红，今天楼下这两桌客人的钱都算在我头上吧，好歹被我这位老板遇到了。” 　　“好的，军儿哥。”名叫做“小红”的柜台女人点点头，而后拿出记账本重新勾画了下。 　　邓智军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于大为，因为你的无礼询问，让我这个老板损失了两桌茶钱，那下次你再问东问西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掂量掂量再说？ 　　段大海沉默的站在于大为身边，他将刚才店员跟邓智军的一切行迹尽收眼底，心中有了几分断定。 　　梁老板此时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平日里聪明的于大为，咋突然来这么一句。 　　可毕竟两边都是自己牵的头，他便只能搂着于大为的脖子，然后朝邓智军笑笑：“军儿哥，大为年纪小，纯粹是过来凑热闹的，您别在意。” 第187章 挖掘机市场的真实情况 　　“哎呀兄弟，把你哥哥当作什么人了，小孩子不懂事，阅历尚浅，可以理解。”邓智军用下巴指了一下上面，“走，上楼喝茶去，我这里的龙井茶都是今年初雨的新茶，除了这个之外还有珍藏的老白茶，一会都给你们尝尝。” 　　说着，邓智军大方的带几人上了二楼，888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整个门使用了红木金漆的工艺，比其他房间的门看上去更加大气，奢华。 　　走进里面的时候，屋子里正中有一个古树墩做成的茶桌，上面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的杯子，旁边是一把把造型独特的小树墩椅子，再往右手边的方向，是一个金丝楠木的办公桌，以及一把纯黑色的真皮老板椅。 　　只要不是眼瞎的便都能看得出，这间办公室的不凡。 　　“坐，随便坐。”邓智军脱下外套，随意搭在旁边衣架上，仿佛真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平时的时候我也不常来，梁老弟应该知道，我这人天天在国内各个地方东奔西跑，唉，真的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军儿哥，您看您说的，您要是混口饭吃，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梁老板虽然在镇子里生活，但还是有一点见识的，看见满屋子没有一件低端货，顿时对军儿哥又产生了几分敬佩。 　　四人一前一后，坐在了茶桌的主、客位，一旁段大海对轻轻瞥了一眼屋子，不过他对事物的眼力要稍稍逊色梁老板一点，毕竟是小地方的人，确实没怎么见到过什么厉害的东西，包括摆在屋子正西方的那件金丝楠木桌子。 　　于大为倒是如盲生一样发现了华点，某人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几，但立着的红色衣架旁边，却摆放着一双四十四号左右的鳄鱼皮皮鞋。 　　他回忆了一下对方的脚掌大小，确定了跟皮鞋主人之间的差距，然而这也不能够代表对方就不是这里的老板。 　　还是那句话，如果对方有心想要坑他们一把，那便注定会暴露他的目的。 　　只要静静等待即可。 　　“梁老板是开配件店的，这个我知道。”邓智军看向于大为二人，“两位也是做配件相关吗？” 　　“不，我是镇上收垃圾的，自己弄了个小院做废品回收。”段大海率先开口，抢在了于大为前面，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一旁梁老板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虽然说的不错，可你在这么牛逼的大老板面前说这样的话合适吗？好歹也抬一抬自己的身份啊，比方说，我有一个超大的院子；我是镇子里数一数二把废品回收做的很牛逼的人…… 　　真，太跌份了……还得看大为的。 　　“小兄弟呢？”邓智军从段大海身上收回视线，而后看向于大为，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可心里却美滋滋，毕竟就一个收垃圾的，还不是随便被自己拿捏。 　　“我？”于大为刚想说话，一旁梁老板却截胡开口了。 　　“我这位小兄弟可不得了，是我们镇上有名的维修师傅，专门维修进口挖掘机啥的。”梁老板怕于大为被段大海的话头带偏，更主要的是为了心中的那份面子。 　　对方是不是真的大老板无所谓，但他老梁绝不能丢了面子，就算认识修车的师傅，那也是修进口车的。 　　“唉，梁哥就喜欢高抬我。”于大为在老梁那一双“不要”的目光中，言辞恳切的看向军儿哥，“我就是个在我们真凡凡修理厂打工的，军儿哥伱可能不知道哈，因为岁数小，也就只能给俺们老板当个学徒工，一个月五百，明年估计还能涨点。” 　　军儿哥原本提起来的小心脏，在于大为一番“言辞恳切”之后，顿时放下心来。 　　这时两湖龙井到了，军儿哥笑眯眯的给三位添茶，尤其是于大为，见对方喝了一些，又主动给倒了一点：“学徒好啊，如今是挖掘机学徒，以后能成为大师傅那是早晚的事。” 　　“倒是忘了，听梁老板说，军儿哥您是做机械设备的，应该对俺们这个行业很懂。”于大为谦逊的拿起茶杯，就好像晚辈遇到了前辈，看对方的表情尽是星星眼。 　　一旁梁老板嘴角直抽抽，这两个王八蛋是存心不想让我好啊！ 　　知道你们俩的心思，可好歹给老哥我留点面子行不，人家能在这儿坐着，就算身份是假的，但也说明本身的实力不俗吧，而且你看看人家的气度，神态，怎么看也不像个假老板。 　　看他还不能拆穿于大为跟老段的心思，毕竟同为朋友兄弟，远近亲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客气客气，我也就是个工程设备渠道商。”军儿哥笑眯眯的看向三人，“如果是机械圈的，余水县想必你们应该都有耳闻，这地方被称作北方挖掘机之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在崔庄市场那边，到处都是翻新的挖掘机，当然品质也有好有坏。”军儿哥说到这儿的时候，特意瞄了三人一眼，发现他们神情没什么异样后，放下茶杯又说：“当然，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就不能让你们调到不好的挖掘机。对了，你们三人是谁需要勾机呀？” 　　“军儿哥，我。”段大海朝对方笑笑，“我那个垃圾场，专门收废铁啥的，一个人偶尔赶上量大，根本弄不过来，便想着整台勾机能省点事儿。” 　　“军儿哥，进这个行业很多年了吧，手里应该有不少勾机吧？”段大海又问。 　　“呵呵，早年的时候便是通过海上走这些东西起家的，将这些东西弄到翻新市场，修好了，喷喷漆，直接转手就卖掉了。”军儿哥神态自若的靠在椅背上，淡淡的吹着牛逼，“收益好的时候，一个月能卖出一百多台，全国各地的都有。” 　　“如今不行了，官家有要求，咱就必须得配合，现在主要是为了余水市场的名气能更大一些，致力于家乡嘛，希望挖掘机之都的名头，能被更多的人呢知道。”军儿哥说完，还不忘嘴角勾勒出一抹龙王般的微笑。 　　“军儿哥厉害，为家乡建设付出这么多。”于大为抬起茶杯，以茶代酒。 　　“军儿哥大气，一看就是心怀天下的人。”老段硬着头皮配合于大为表演，心里简直腻歪的不要不要的。 　　一旁的梁老板刚想称赞军儿哥几句，没想到这个时候被这俩人抢了先，想想自己脑海里的词汇，还是算了吧，最终默默地抬起茶杯，跟着另外三人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水。 　　“哈哈哈！略尽微薄之力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军儿哥将一位大老板的“深藏功与名”表现的淋漓尽致，心里则忍不住狂喜，终归是把这两个人忽悠瘸了，接下来就是猎杀时刻。 　　“段老弟既然想要弄一台挖掘机，心中想选一个什么价位的？我帮你参谋参谋。”军儿哥问。 　　“能用就行，五万块钱是我的极限了。”段大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茶杯喝着茶水，遮挡住自己半张脸。 　　于大为坐在一旁直呼“好家伙”，感情段大哥也是个戏精啊，早他咋没看出来呢。 　　才五万？！这是你的极限，但却不是我的极限！ 　　军儿哥心中冷笑，表面却自然而然的抬手，给段大海添上茶水：“兄弟有所不知，这地方想要一台五万的挖掘机不是没有，我能给你找一大堆，但能不能用则两说。” 　　“小于兄弟是个修车的应该了解，挖掘机这个行业水太深，一般人根本把持不住。”军儿哥随即又循循善诱道，“有些车看着表面很新，实则里面的零部件都是前些年海外淘汰的废旧件，真要是一个不慎，就是弄回去一堆废铜烂铁。” 　　“军儿哥说的是。”于大为在一旁点头，表情既认真又肯定。 　　军儿哥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喝了一口茶水更加卖力的讲解：“但是呢，十多万的挖掘机，这边的状态就好很多，当然兄弟，哥哥我不是说要你一定买贵的，咱出门买设备，肯定是认准了性价比的。” 　　“一会吃过了中午饭，我带你们先去挖掘机市场看看，先感受一下，最后咱只买对的，不买贵的。”军儿哥笑容里尽是哥哥对弟弟们的关爱，“放心，有我在，保证给你们弄台最能用的住的。” 　　“谢谢军儿哥。”段大海跟于大为再次举起茶杯，来个以茶代酒。 　　梁老板：“……” 　　你说我这杯是举不是，还是不举不是？ 　　三人又聊了一会，楼下忽然传来了铁箱子与金属滑动的声音，于大为当即感觉到不对，起身快速朝楼下冲去，只是开门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 　　于大为扭头，目光有些凶狠的看向座位上的军儿哥。 　　“那门反锁了一下，上面的旋钮往左就能打开了。”军儿哥明显是被于大为凶狠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解释。 　　便在这个时候，楼下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快跑！这狗币箱子是焊死了的！” 第188章 有枪在手，天下我有！ 　　于大为没有时间跟对方计较，打开门第一个冲了下去。 　　段大海与梁老板对视了一眼，也反应过来楼下他们的车被人动了，紧跟着快速起身，朝外面皮卡车所在冲了出去。 　　座位上邓智军见三人都走了，表情开始扭曲起来，最后右手下意识用力敲击了一下古树墩茶台：“废物！” 　　随即他也起身，只不过并没有出去，反而是来到窗户下，透过玻璃紧盯着外面皮卡车的情况。 　　楼下梁老板皮卡车车斗里，正有三个男人，头上戴着黑色丝袜，穿着破旧飞毛的羽绒服，手里面还拿着夹铁链子的大钳子。 　　此刻三人早已经把铁链子剪断，刚发现铁箱子四个角都是被电焊焊死的，又开始用钳子将粗重的大黄锁掐断，这才准备打开铁箱子，抢走箱子里面的东西。 　　其中一人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个一模一样的行李箱，一旁还有一套工具箱，这东西又沉又不值钱，他果断选择三个行李箱，一人抱着一个，准备立刻跑路。 　　“哼，跟我斗。”邓智军嘴角扬起冷笑，心中大定！ 　　既然来了他的地盘，不从这三人身上扒层皮，他也就不用在这个地方混了。 　　早在招待所那边，他就租好了房间，就等着放上行李，那边的人便会把行李拿走，为了防止意外，他甚至跟前台暗地里交易好了。 　　哪怕对方开了新房间，只要是将行李放进招待所里面，那里面的东西就全都是他的。 　　有他在前台那边后期也能把事情推的干干净净。 　　只是这三人其中的两位，确实有些谨慎过头了，明明招待所已经开好了，结果不住就算了，自己还要重新开，而且自己开好的房间，甚至连洗漱用品都没有放在房间里，依旧锁在车上。 　　军儿哥也算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谨慎的人，但一切防守都是徒劳，他路上早已经用传呼机发了暗号，就等着他们来茶楼。 　　如今就算他们仨发现行李箱被抢了又如何，等到他们跑到楼下，抢行李箱的三人早跑了个屁的，你怎么追？ 　　而且他可是一直在楼上，将一切完全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而这，也只不过是开胃小菜，他还要把他们存折里的所有家底儿都掏干净，如果存折在行李箱里，他会靠“关系”，把存折拿回来，再引导他们去买挖掘机，最后狠狠的赚上一笔。 　　零钱、整钱他都要赚！ 　　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邓智军还是很相信楼下抢东西三人的。 　　也就在楼下三人抱起行李箱准备逃跑的时候，于大为率先冲了出来：“CNM！把东西给我放下！” 　　在于大为身后，还有两道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为首穿着紫色羽绒服的男人眼见于大为冲过来，而自己这边才拿出一个行李箱，果断选择放弃跑路！ 　　抢走一个是一个，真要是厮打起来，可能一个也抢不走。 　　“走，剩下两个不要了！”紫色羽绒服男人大吼一声，抓着管钳子快速跳下车，率先狂奔而去。 　　另外头戴黑丝袜的两人，此刻也不敢迟疑，一人抱着行李箱狂奔，一人将手拿砍刀看了一眼也准备跑路。 　　其实他不想跑的，只是老大有交代，后面还得留着他们继续压榨。 　　“玛德！这帮狗娘养的，给老子站住！”梁老板冲出来就看见一个行李箱被拿走了，心里着急就要追出去。 　　这时却被于大为的一只大手给拽住了，一把将他甩在车头处，而后扭头看向段大海：“段哥，枪！” 　　段大海一秒钟不带迟疑，快速打开车后门，掀起车后座，从里面将里面藏好的双管猎枪拿出来，而后又从铁盒里给于大为扔出两发子弹。 　　于大为左脚单膝顶开枪管，右手稳稳接住段大海扔过来的两发子弹，拇指按进去一个后，争分夺秒般快速合上枪管，并将另一发子弹叼在嘴里。 　　随后双手将猎枪放在稍稍抬起到腰部位置，歪着脑袋确定搬箱子的男人后背，“砰”的就是一下子。 　　这一声枪响，吓得周围人都落荒而逃。 　　五十米开外，一个头戴黑色丝袜，双手抱着黑色行李箱的男人应声倒地，腰间没一秒就变得殷红。 　　“卧槽！”跟在旁边拿着砍刀的男人一回头，看见于大为手里特制的双管猎枪，整个人都慌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伙伴，体内肾上腺素飞快飙升，也顾不得心脏撕裂般跳动，撒丫子就往远处跑！ 　　这TM可不是一般的猎枪，百沟镇就弄这玩意的，跟他们余水县离得也不远，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小子手里攥着的猎枪是TM特制的，有效范围能超过四百米！ 　　这人手里竟然能有这么牛逼的东西！打劫？！打你M勒G壁呀！ 　　槽！要死！绝对要死！ 　　一瞬间他绷不住了，眼泪都吓出来了。 　　这边于大为拿下嘴里的那发子弹，然后放下了双管猎枪，并没有打算继续开枪的意思。 　　于大为扭过头看向一旁眼神有些畏惧自己的梁老板：“梁哥，去把箱子拿回来，人就扔在那，一会肯定有人去收拾。” 　　于大为说着，抬起头目光朝旁边茶楼二楼看去，此时阳光反射在二层玻璃上，他虽然看不清里面，但他能猜到，对方一直在盯着楼下看。 　　茶楼楼上，当于大为抬头的那一刻，邓智军下意识的慌张侧身，躲到窗帘后面，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手里竟然有枪！而且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猎枪，也不知道这小子枪法一般，还是故意的，只射中了拿行李箱男人的腰子。 　　命肯定能捡回来，但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躲开这个瘟神？好像也没必要，毕竟谁出远门身上不带个家伙事儿，只能说这小子有几分胆量，敢当街行凶。 　　他绝对是吃定自己不敢让官家掺和这件事！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余水县跟百沟镇都有一些个不成文的规定，遇事赔了要认，输了要忍，要是敢把这个事儿捅出去，整个道上的人全都会避而远之。 　　其实很幼稚，也带着一些原则，就好比一个班级的同学，大家私下打架，骂人，输了赢了只是有冲突，事后还能交流，甚至某一刻还能一起玩。 　　但你要是被欺负了告老师，班级里的同学都不会说什么，只是不想跟伱接触罢了，毕竟怕你告老师嘛。 　　人家是怕你吗？不，人家是怕老师。 　　告老师有用吗？有用，可你以后会快乐吗？不一定。 　　那被欺负了怎么解决呢？正确的做法只有两种，一种欺负回去，输了就认，挨打要站稳，第二种退出江湖，我承认我干不过你们，我认输，但别惹我，惹我的话，不仅会告老师，还会找家长，找校长，找媒体，将事情不断扩大，到最后大家都玩完。 　　邓智军不会选择第二种的，因为他一路打拼到现在，有了自己成熟的赚钱体系，他不想放弃。 　　所以这一次，他只能选择第一种，要忍，要站稳，死死盯着这三个人，最后再伺机报复回来了！ 　　所以他靠在窗帘下面，不断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平和下来。 　　随后他给三人之中的某人发去暗语，将地上躺枪的人快速带走，清理血迹。 　　而邓智军也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对策了。 　　那位叫于大为的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还记得临出门的时候，对方恶狠狠看自己的眼神。 　　楼下，梁老板将行李箱放到了车里，车斗里的铁箱子目前看来是不能用了。 　　他目光看向于大为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这种感觉是本能的警惕。 　　“梁哥，放轻松。这帮人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肯定会把地上那人挪走的。”于大为眼神晦暗不明，随后将枪扔在了后座子上，“这地方比想象当中的乱。” 　　于大为见梁老板还没有走出来，伸手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开着玩笑说：“我去南方的时候路过一个城市，亲眼看见街道上挂着个横幅，上面写着，抢劫官车是违法的！” 　　“啊？假的吧！”梁老板果然将刚才还不算离谱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谁知道呢。”于大为没告诉他真相，随后拿起梁老板手里的钥匙，插进主驾驶门把手的钥匙孔里，扭动一下将车门锁上。 　　虽然一点用都没有，但刚才的行为无疑震慑了周围一些鼠辈，真要是想再来抢，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他三舅侯万山有句话说的没错，在当今社会，你只有比别人更狠，你才有立足的资本。 　　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你可以低调，但你不能真孬！ 　　于大为算是谨记教诲，这次总算没给三舅丢脸。 　　他还记得之前那一次回家路上，给三舅报平安时，三舅语气里的嘲讽。 　　“你小子真TM孬，人家都骑着你脖子拉屎了，你不开车撞死他丫的！留着他过年啊。” 　　于大为三人重新回到二楼，这次三人的队形发生了变化，段大海与梁老板站在侧边，于大为则站在中间位置，从门外走进了屋内。 第189章 领路前往挖掘机市场 　　三人的目光和邓智军对上，双方都在刹那间有些沉默。 　　于大为是想看看对方此时的态度，梁老板是想开口，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他下意识的会把于大为当作靠山，所以不敢再乱言语。 　　“呵呵呵。”邓智军在笑。 　　“呵呵呵。”于大为也在笑。 　　两人笑着走近，眼底深处都带着几分警惕，邓智军觉得于大为这个人虽然年轻，可论起凶狠程度，绝对比他身边的两位要强太多了。 　　于大为则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感觉到“军儿哥”这个家伙，绝不是一个人，心里的警惕心肯定是要拉满的，否则如羊入虎口，绝对要十死无生。 　　“大为兄弟，你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虽然我们这少数人家也有那东西，可敢当街行凶的你是第一个。”邓智军笑着请于大为三人重新落座，“你就不怕一会官家那边来找伱？” 　　“军儿哥放心，那帮家伙要是不想丢了面子，还想在余水县这边混，就得自己出来洗地。”于大为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而后笑着抿了口茶水，淡淡道：“我是实打实的受害者，最多防卫过当，反正一点也不担心。” 　　邓智军嘴角抽了抽，这家伙是诚心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吧，他不会猜出什么了吧。 　　为了避免这三人怀疑自己，他赶忙开始忽悠道：“于小兄弟你这话虽说不假，可这地方人心凉拨，为了利益插兄弟两刀的人屡见不鲜，这要是官家真的来的，保不齐你会麻烦缠身的。” 　　然后，邓智军还没等于大为开口，随后又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刚才在你们上楼之前我已经打电话处理好了后面的事宜，保证让你们买到心仪的挖掘机，然后安然无恙的离开余水。” 　　旁边一直沉默的段大海心中腹诽，还买挖掘机？刚到余水就被挖了个坑，如今能坚持不逃跑就不错了。 　　反倒是于大为一脸淡定的看着邓智军，笑眯眯的看着对方：“那就有劳军儿哥，遇到你是我们的福气。” 　　“太客气了兄弟。”邓智军感觉时候差不多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放下茶杯便直接开口，“这样，我看时间也快到中午了，我带着各位去定好的饭店吃个饭，压压惊，随后我便带三位去挖掘机市场上转转。” 　　“没问题！”于大为伸手笑道，“军儿哥，您费心了。” 　　“兄弟，这都是小事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对你一见如故。”邓智军热情的握住了于大为的手，有些感动道，“你特别像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那还说啥了！”于大为表情同样激动的死死握住对方的手，“大哥！” 　　“哎！老弟！”邓智军不甘落后，感动之情更甚，只是疼痛的手怎么也抽不出来。 　　呸！恶心！×2。段大海跟梁老板心里同时腹诽。 　　四人随后开车一前一后，朝着余水县的大饭店而去。 　　车上梁老板坐在驾驶位上，终归是忍不住率先开口朝于大为问道：“大为老弟，你们俩要是真怀疑他，咱们为啥还跟他在这虚与委蛇的，直接跑路不好吗？咱们自己去挖掘机市场得了呗，又不是看不明白挖掘机。” 　　于大为双手搭在前面两个座椅的椅背上，叹了口气道：“梁哥，你就说我往你嘴里放一块锅包肉，你吃是不吃？” 　　“都放嘴里了，那我肯定……”梁老板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沉默了。 　　感情现在三个人来到余水以后，就成为人家的砧板鱼肉了呗。 　　“没这么严重吧？”梁老板不太相信，毕竟刚才开枪是你的呀，大为，可不是他们。 　　“在这个社会混着，小心无大错。”段大海坐在副驾，目光则一直盯着前面的桑塔纳，“我还是相信大为的直觉。”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俩了。”于大为咬了一下嘴唇，沉思道：“你们应该知道我那台轮挖是组装的对吧？” 　　“没错呀，你还跟我说上一个车主在南方买车被骗惨了，很多都不是原车配件。”梁老板对这件事情很清楚，毕竟大为的配件都是从他这买的。 　　“那我告诉你，那哥们买车的地方其实就是余水县，不仅如此，当初也是被一个朋友找到余水县的一个朋友然后忽悠过去的。”于大为食指轻点着椅背，“所以我很怀疑前面那哥们，跟我那台轮挖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你那台轮挖其实是被军儿哥倒卖给上一个车主的？”梁老板怎么感觉这件事情这么不可思议呢，这也太巧了吧。 　　“只是猜测，不仅如此。”于大为伸出食指，指向前面那黑色桑塔纳，“那台车看着也很熟悉，车后屁股上的那道划痕，与之前我跟你们讲的那位古董贩子的车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段大海有些惊讶的转回头，“难道古董贩子跟他还有关系？问题是这车按理来说不应该被官家扣下了么，能这么轻松的再拿出来？难道他在咱们镇上也有人不成？” 　　于大为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郝警官，可他了解郝警官绝不是这样的人，然后便想到了二舅曾经提到过的，镇上和县上的几个人。 　　“有没有人对咱们而言其实关系不大，他顶天了也就把车给赎出来了，但人他绝对搞不出来。”于大为嘴角冷笑，“当然，那也得是两个人认识的前提下。” 　　“不是，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个军儿哥越来越不简单了呢。”梁老板身体忍不住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外面好可怕！他突然想回家。 　　“这算什么，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于大为又勾勒起嘴角，“不知道你们进茶楼雅间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门口衣架旁边的那双鞋。” 　　段大海眼光深邃，语气肯定道：“那双鞋不是四十四码就是四十三码，我还真不是瞧不起这个军儿哥，对方一米六几的身高肯定穿不了这么大的鞋。” 　　“而且刚才我观察了对方脚上皮鞋好几遍，尺寸最多也就四十码，这绝对是多说了。”段大海自信补充道。 　　他是个收破烂的，平日里总跟破衣服，破鞋打交道，对于尺寸方面的东西，虽然没有卖服装和鞋子的专业，但也有几分眼力见。 　　“没错！所以我觉得军儿哥这个人，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儿。”于大为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体靠在了后车门上，双脚迭放在后座，指尖下意识轻点椅背。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邓智军如果真的跟自己那台轮挖有关系，那就说明余水这边，他是有至少一条完整产业链的。 　　而这个产业链里，有专门负责拉人的邓智军角色，负责本地“接待”的角色，懂得各种工程机械维修翻新的角色，还有回收各种报废工程车辆的角色…… 　　这里面的人数不好说，但如果处理不好，于大为觉得他们仨这次有钱来，肯定要没钱回去，至于走的时候能不能带回去一堆废铜烂铁，那就全看对方心情了。 　　“大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人生地不熟的，太吃亏了。”梁老板第一个慌了，原本他还是不太相信军儿哥是他俩说的那种人，可刚才所说的种种迹象，确实表明对方不太对劲儿。 　　于大为冷静分析：“走一步看一步，别忘了我们有家伙事儿的，对方的目的呢，无非就是掏空我们，所以大概率会采取两个可能性，第一，通过贩卖像我那台轮挖一样的组装车，大赚一笔。” 　　“第二，利用本地的关系网，开始布局，联合做空我们手里的这点钱，但我觉得这点不现实。”他又说。 　　“为什么？”这次是段大海心中不解。 　　“你想，咱们是镇子里出来的，哪怕是再有钱，又能有多少？又不是超级大富豪，在他们眼里咱们最多也就是蝇头小利，而且咱们还有东西防身，属于绝对的硬骨头，他邓智军只要不傻，就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于大为将利弊分析完，又补充道，“而且说来说去，他也只是个做生意的，利益一定是他看的最重的东西。” 　　听完于大为的分析后，梁老板跟段大海心里都安稳很多，之后一路无话。 　　四人来到余水大饭店以后，邓智军又开始表现出自己在余水县多有背景，多有实力的样子，吃的东西也都是外表看上去极为精致典雅的，有雕刻的凤凰，有狮子在盘中嬉戏彩球…… 　　反正大多都是能看不能吃的，能吃的也就是饭店常点的那几道家常菜。 　　于大为严重怀疑，这哥们只是找了个雕刻大师，并不是真正的厨师。 　　吃过了饭以后，邓智军似乎是有些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了，直接开口带着众人前往了余水县的挖掘机市场。 　　余水挖掘机市场在整个县城的东南方向，长城南大街以北，距离县道不远，周围还有几家大型的工程设备租赁公司环绕。 　　ps：感谢书友58387老板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190章 擦肩而过 　　临近的时候，首先入眼的便是大大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各种各样的挖掘机，推土机，铲车等等，只不过相对来说，挖掘机是主体，也是这个市场上最多的，并且颜色大多都是以黄色为主。 　　院子里除了挖掘机之外，还有一个或者两个小屋与仓库，靠近栅栏边上家家户户都会堆着一些煤块，冬天用来烧火取暖。 　　栅栏用的都是灰色的破木板子围成一圈，也有用上了锈的钢丝网的，里面各种型号的挖掘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大门口一侧，所有勾机的大臂二臂摆放的姿势也都一样，算是一个门面了。 　　每一家院子大门口上头都有一个门头牌匾，某某某工程设备租赁，某某某挖掘机租赁等等。 　　梁老板跟段大海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挖掘机，视野由远及近仿佛身处在一片挖掘机的海洋之中，由北向南，一眼望不到头。 　　几乎每一个院子里，都有那么两三台完好无损的挖掘机摆放在那里。 　　真不愧是挖掘机之都啊！ 　　“我先带你们见识一下我一个哥们的挖掘机。”邓智军下车，带着于大为三人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他做的年头比较长了，很多都是国外直接淘腾过来的，价格也实惠。不仅如此，他这里还有各种各样海外弄回来的挖掘机配件，这附近大部分修挖掘机的，都上他这拿配件来。” 　　两辆车停在了市场一个大院子的门口，于大为偷偷将梁老板的车钥匙拿到了自己手里，这样有什么意外，他轻手利脚的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三人跟着邓智军进了院子，便看见大院子里不下七八台二手挖掘机，这些挖掘机有大有小，牌子也各式各样，小松、日立、沃尔沃、卡特…… 　　院子的另一侧，则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挖掘机相关配件，如同一座座小山，壮观程度比段大海废品回收站的一堆堆旧物还要恐怖。 　　各种品牌挖掘机型号的履带堆放在一起，拖链轮，支重轮，引导轮全都分门别类的堆放一处，还有挖掘机里面的发动机，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液压泵。 　　饶是于大为上辈子来过余水挖掘机市场一次，如今重新再看，依旧是眼花缭乱。 　　上辈子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这辈子才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挖掘机之都”。 　　内心深处真想喊一句，“修车，当如是也！” 　　“呵呵，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王老哥在南边还有两个院子呢，里面不仅有挖掘机，还有铲车，油罐车，吊车……我跟你们讲，别看他这个院子破破烂烂的，所有设备加在一起换成钱，两辈子都花不完。”邓智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向往。 　　他这么辛辛苦苦的干活，东跑西颠的，也就是给这些个老板们打工的份，真正的大头，还得是这些个会翻新挖掘机，懂技术的这帮人。 　　“走吧，咱们去院子里面，王哥应该是正忙呢。”邓智军收回心思，见三人也同样被院子里的机械震惊到了，嘴角露出几分得意。 　　于大为三人闻言收回目光，继续跟在邓智军后面，有一点他们仨可以确定，从对方对这位王老板恭敬的态度来看，这家伙绝对没有想象当中那般有实力。 　　就在三人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在院子堆满配件的里面，走出来一位干瘦的少年，迅速进入于大为的视线中。 　　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左右，满脸蜡黄，头发像极了农村的土狗卷毛，发质枯黄的犹如一片片被小刀割裂的枯叶。 　　正值冀省零下，小男孩只穿了一条破洞的牛仔单裤，一件红绿条纹的破烂小衫，外面穿着一件棕色破口的老旧皮夹克，肩膀上的三角口迎风而舞，左右摇摆。每当有冷风吹过的时候，小男孩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他的脸很脏，不是那种好几天不洗脸的脏，而是修车时沾满了黑色油污的脏。 　　而他所以能进入于大为的视线里，并不是因为他外衣的单薄，也不是寒冷中的颤抖，而是他瘦瘦小小的身体，竟用两条堪比麻绳的胳膊，抱着一个不下二三十斤的齿轮配件。 　　于大为看了一眼小男孩怀里的配件，两个离合器齿片，三个摩擦片，还有齿轮圈，从大小以及组合上看，应该是一套推土机变速箱的部分齿轮配件。 　　这配件成年人拿着都不会感觉到轻巧，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明明很沉，明明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可小男孩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麻木了一般，就那么朝大门口走着，直至与于大为擦肩而过。 　　小男孩仿佛没看见四个人似的，那双眼睛里没有灵动，没有光芒，没有好奇，更没有渴望，有的只是灰暗与空洞。 　　于大为扭头望着小男孩离开的背影，身旁梁老板与段大海也被刚才的小男孩吸引住了，同于大为一样，忍不住回头看去。 　　“才这么大点就出来干活，看岁数还没有我儿子大呢，这父母也能放心？”梁老板心中复杂，而且他有些不明白，这边的冬天并不暖和，这咋不给孩子穿厚点呢。 　　段大海悄无声息的白了梁老板一眼，什么眼神啊，难怪你能碰到邓智军这样的人，瞎了一样。 　　伱看不出来那孩子有被虐待过的迹象吗？没看到那双空洞的眼神吗？ 　　他猜测，要不然就是孩子就是寄养在了亲戚家，要不然就是跟着继父或者继母生活呢，否则哪有这般天真烂漫年纪的小孩，会有那种极其空洞的眼神啊。 　　“这孩子叫阿贵，隔壁不远常海设备租赁家的小徒工，爹妈早死了。”邓智军不愿多说，而是朝于大为三人介绍道：“常海也是我哥们，他家挖掘机设备体量也不小，而且比王哥他家的便宜好多，一会带你们去看看。” 　　邓智军说完继续带着三人往里面走，身后段大海跟于大为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后二人脚步慢了下来，段大海在于大为身边悄声问道：“一会怎么弄？” 　　“按部就班，车正常去看，真要是有性价比高的，咱也不是不能买，毕竟已经到这了。”于大为贴着段大海的胳膊小声传音。 　　段大海闻言沉默的点点头，对于挖掘机这块，他是相信大为的，这地方的人就算是干了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又能怎么样？在这机械这块，他大为老弟也不是吃素的。 　　“王哥！”邓智军带人走到靠近房屋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位叼着烟的中年人，正跟两个陌生男人聊天，他主动挥手迈步走过去。 　　那位被叫做王哥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长款毛呢大衣，正跟客户讲解着旁边一台小松微型挖掘机，结果突然被一下子打断了话语，表情明显不悦。 　　随后当他转过头的时候，不悦的表情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眉毛皱的更紧了几分，尤其是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不像本地的三个人，甚至都没有理会邓智军，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客户拉到了一旁继续聊起旁边微型挖掘机来。 　　表情之丰富，于大为看的叹为观止，他能猜到这位“军儿哥”估摸着没有他口中讲的那般牛逼，但没有想到这水分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还要大。 　　如此这般，于大为心里更加放心了些，真要是余水县某个玩机械的大佬来搞他们仨，就凭车里的一把猎枪，很难镇住场子。 　　“咳，王哥这会在谈一笔很重要的买卖，咱们在旁边先等一会哈。”邓智军强行挽尊，扭头对于大为三人笑笑，而后领着他们仨站在屋子窗户外的阳光下，沉默的晒着太阳。 　　邓智军心里也是很无奈，真要论整个市场谁实力强，谁好货最多，非王洋莫属。 　　这老登所有挖掘机，包括其他的工程设备全都是进口，也不知道对方在国外有什么资源，一些个九五成新的挖掘机他也能搞到，随便弄一弄，座子上再套个膜，那就跟新的无异。 　　他每次带人来到挖掘机翻新市场这边，肯定要到老王这儿兜一圈，别看他这机械设备贼好，可价格也不便宜，只要勾起买方的好奇心，他就可以带着那些人去其他专门翻新老旧挖掘机的地方。 　　甭管你是小白，还是老白，只要对挖掘机了解不深的，一般都看不出来型号上的差异，更难判断配件组里面的配件好坏。 　　能开能动，那就能卖！ 　　他也因此从中谋得了不少利益，只是老王这儿，每次他都得买两条中华孝敬着，生怕对方不给他带人过来。 　　老王虽然看不惯自己这种做事风格，但终归是商人，两条原则不可犯，第一便是打开门做生意，没有赶人的道理。 　　第二便是同行之间，不论有什么弯弯绕绕，那是别人家的事，真要是看不惯说出来，那便是碰了别人的蛋糕，那以后在这个行业圈子里，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甚至是处处被人针对。 　　所以邓智军能通过这两点，将老王拿捏的死死的，虽然对方多有反感，但其也是很讲原则。 　　几年的合作，他对老王还是很放心的。 　　ps：感谢爱喝气泡水打赏的200起点币，老板大气，老板生龙活虎每一天，好运连连乐无边！——韩静凡 第191章 王洋设备租赁 　　十几分钟以后，王洋将两位顾客送到大院儿之外，这才返回来接待邓智军和于大为几人。 　　他走到邓智军跟前，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哟，这不军儿哥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邓智军闻言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明知道这老登不会不讲原则，可担心终归是有那么一些的。 　　真要是老王心里积压对自己不满的情绪到了极点，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朝于大为三人讲出一些自己这边的事儿。 　　“王哥，开玩笑了不是，在您面前我哪敢叫什么军儿哥呀。”邓智军表面打着哈哈，而后依次给王洋引荐道，“这几位都是东北来的朋友，想要来咱们这儿看看勾机，梁宏伟，于大为，段大海。” 　　王洋对三人叫什么没什么兴趣，包括这三人想要买挖掘机也是一样，只不过心里则有几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心思。 　　王洋隐约听其他院儿里的几个老板提起过，说邓智军这小子主要客源就在东北。 　　尤其是东北男人自尊心都强，好面子，哪怕是不懂，被邓智军这小子稍微一忽悠，也不懂装懂，最后迷迷糊糊的掏空了家底。 　　这次又来三个东北人，看三人的神态穿着，估摸着也是小地方来的，被坑的概率太大了，简直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他有心提醒一下吧，可怎么提醒？他自己一家老小都在余水县生活，他就没有顾虑？ 　　充当好人前，总得设身处地的想想后果吧。 　　唉，帮不了，尊重命运吧。王洋最后和每次一样，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我这满院子的挖掘机，足够你们看了，随便看吧。”王洋兴致缺缺，挥挥手便进了屋里。 　　邓智军表情有一丝尴尬，望向王洋的背影，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恨意，心里想的全都是，下次说什么也不来的想法。 　　“王哥他比较忙，我带你们到处看看吧，这边的价格我也很熟。”邓智军不好现在发作，转头笑脸迎上了三人，随后紧忙带路。 　　于大为三人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跟在邓智军后面。 　　三人先看了沃尔沃挖掘机，整个一排四台勾机，全都是沃尔沃品牌，每一台成色都很新，里面的座位上都用薄薄的塑料布包裹住。 　　四台沃尔沃挖掘机的外形基本都类似，黑色大臂，小臂，黄色车身，整个上半身可旋转的机体是四四方方的，后面有一块黑色的配重极为醒目。 　　“这几台挖掘机是什么牌子伱们知道吗？”邓智军有心再次试探一下这三人对挖掘机了解的程度，看了一眼三人之中修过车的于大为问，“于小兄弟，你知道吗？” 　　“还真不知道，老家没修过呀。”于大为笑着摇摇头。 　　一旁段大海与梁老板偷偷对视一眼，心里为邓智军默哀三秒钟，你TM的骗人骗到修车大手子身上了知道不！ 　　他俩都知道这几台车都是沃尔沃今年收购的最新品牌沃尔沃·阿克曼的挖掘机，虽然他们不知道型号，但挖掘机的品牌肯定知道，毕竟守着一个修挖掘机的大手子，平日里多多少少会听到一些对方修车的故事。 　　“不知道不奇怪，这几台车别看车身上印着akermans，但却是沃尔沃的品牌，也是今年新收购的子品牌。”邓智军表情中露出几分得意，然后从小到大指着几台勾机说，“这台是H12，H14，H21。都是九五新的，里面所有配件纹丝未动，甚至连车漆都没有擦掉一点。” 　　邓智军说着话的时候，王洋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嘴里还叼着小烟斗，他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邓智军怎么装逼的。 　　“厉害。”于大为忍不住给邓智军竖起了大拇指。 　　好家伙一共三个型号，他一口气说错了两个！不得不说于大为在逐渐解开邓智军外面的“遮羞布”以后，紧张的情绪减少了很多，如同纸老虎一般，刚离远的时候看上去挺唬人的，等走的越来越近，也就越来越不害怕了。 　　“唉，拜托你不懂别瞎说行吗？”王洋原本是想着静静看着，可这狗东西TM的啥也不懂，瞎指着自己的勾机说，就好像你有一辆价值六十万的奥迪，隔壁邻居跟他朋友介绍这是奥拓。 　　“中间这台是H12，旁边的是H14，两台有些相似，但价格天差地别。”王洋不愧是卖挖掘机的，对自家挖掘机所有的型号构造简直了如指掌，“两个勾机主要差别点就在于用的发动机型号不一样，H14用的是沃尔沃D60A发动机，功率上比H12的D50A更高。” 　　“我这几台车是新车，也是老车。”王洋反手用手背敲了敲勾机外侧的铁皮，“新车是因为没人用过，你们可以理解成卖西服的服装厂留下来的尾货，当然老车也真是老车了，这三台沃尔沃至少有六七年的岁月了。” 　　王洋刚下意识想说，“最近刚搞到手的货，很多人都抢着要这几台挖掘机呢，绝对的高性价比。” 　　但想想，他还是把嘴闭上了，说了等于犯忌讳了，甚至无形中还帮了邓智军一把。 　　“对对对，还是王哥懂，你们要是看上了这几台车，就跟王哥说，有我在，王哥肯定是不会坑你们的。”邓智军说话的时候，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段大海，他知道买车的正主是对方。 　　“H14多少钱？”段大海象征性的朝王洋询问了一句。 　　“最低最低58个。”王洋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这价格，吓得旁边梁老板牙齿直打颤，什么鬼东西这么贵！抢钱的吧。 　　段大海也是心里直咂舌，可真不便宜，他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儿，也抵不上这车一半的钱。 　　就连邓智军都懵逼了，这TM的这么贵吗！明明看起来很普通啊！ 　　王洋对于三人的沉默也毫不在意，只是安静的叼着烟斗，轻轻吐了一口烟气。 　　唯独于大为知道这台沃尔沃阿克曼H14的真正价值，哪怕跟H22相比，它的工作效率一点也不比对方差。 　　每台挖掘机出厂，其实就跟造玩具一样，有些玩具耐久性低，有些玩具别看价格便宜，但耐久性高，经得住时间考验。 　　而阿克曼H14显然具备这样的特质，再加上市场几年的发酵，H14比H11和H12的口碑都要好很多。 　　王洋敏锐的发现那位最年轻的小兄弟，对阿克曼H14的价格没怎么惊讶，甚至眼神里带着肯定。 　　随即便来了一些兴许询问道：“小兄弟贵姓来着？” 　　“我？我姓于。”于大为扭头看了一眼王洋，“你院子里的车看着都不错，左边第三台小松，第二排第一台卡特，都是多少钱？” 　　王洋表情略感一丝惊讶，这两台挖掘机都是小型挖掘机，而且都属于原厂配件维修过的挖掘机，而且被他重新翻新了一下。 　　整个院子里这么多台挖掘机，也就它们俩被维修翻新过，难道被对方一眼看出来了？ 　　有点离谱了吧。 　　可他又不得不相信，毕竟这种事情太巧合，这么多台挖掘能选出来两个翻新的，只要在这个行业呆的久的，倒也不是不能看出来。 　　“小松十八万，卡特的要贵一些，二十二万。”王洋看向于大为的时候，目光发生了变化，像在认认真真的对待一位客户。 　　一旁的邓智军有些迷惑的看了于大为一眼，但也没产生其他的想法，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来那两台小型挖掘机跟其他的小型挖掘机有什么区别。 　　于大为沉默的点点头，入院的时候他便看到，院子里接近二十台各式各样的勾机都没有大修过，已经大修的那些全都被对方拆成零件堆在了右边零碎的角落里。 　　这足以说明这位老板对挖掘机品质上的苛刻，宁可卖贵的也要卖好的，所以哪怕那两台小勾机被修过，于大为也很放心。 　　邓智军还真是误打误撞的，带他们来对了地方。 　　“干什么用？”王洋迈步走到于大为身边询问。 　　“垃圾场收垃圾用的，如果能自带电磁吸盘的话更好了。”于大为笑笑。 　　“那不好找，我这两台对这种用途来说就不合算了。”王洋刚想给对方一点建议，这才想起旁边邓智军还在这儿呢，想想只能叹了口气，“我这里估摸着没有合适的，找一些便宜又好用的吧。” 　　邓智军眼睛一亮，啥时候这老登会主动给自己当托了，真不错，这个活儿如果成了，回头再多送他两条中华。 第192章 找到组装轮挖的出处了！ 　　众人眼见王洋这边的院子里没有合适的挖掘机，邓智军又提议带几人前往便宜的地方看看。 　　而他心里也对这几个穷逼有了新的定位，能出的钱十分有限，最多不超过十万。这些都是刚才在院子里又看了看其他的勾机，他从这几人口中探听到的。 　　几人开始由南往北走，路过一个个院子，邓智军也会带着他们进去看看，但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一家主要卖哪个品牌的挖掘机，干了多少年之类的闲言碎语。 　　至于勾机专业知识上的问题，对方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最后众人一直走到一个常海设备租赁的院子外面停了下来，这个人家的院子里同样摆满了挖掘机，只不过不论是地面，还是远处的设备，都脏乱差到了极点。 　　有些挖掘机上面沾满了污泥，有些拆卸下来的挡板被随便扔在地上，只不过从数量上看，整个院子不论是大小，还是勾机的数量都跟那位王洋挖掘机租赁有的一拼。 　　门口到院子之中都是泥泞的土路，有些可能是下过了雪的原因，地面上的积雪在中午气温回暖时消融，地面开始松软，车轮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印记，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宽窄不同的履带印记。 　　院子的大门口是刷了一层暗红色的漆，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远的缘故，红漆与红锈早已经交融到了一起，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颜色更浓，旁边的半扇大铁门还是坏掉的，就那般歇着靠在履带垒起来的地方。 　　门口的顶上有一个拱形的门框子，上面安装着门口牌匾，而在大门外左右两边则各摆放着一台挖掘机，一台压路机，一台推土机，以及一台吊车。 　　这些车的破旧程度完全废铁一个级别，有些甚至全身布满了铁锈，压路机跟铲车上面还有被拆卸过的痕迹。 　　“三位兄弟，这是之前我说过的地方，他家里各种工程机械数量，一点也不比最南边王洋老板家的少。”邓智军说着便带着于大为三人往里面走。 　　也是走进了院子以后，于大为平静的目光中，才终于有了一丝意外与了然的复杂波动。 　　他在院子里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台轮式挖掘机，外形上看很像PW40的履带款，圆形的挖掘机身体，十分狭小的黑色铲斗，除此之外便是于大为最在意的大臂和小臂，两个完全不是同一个挖掘机身上的大臂和小臂，竟然完美的对接在了一起。 　　这种东拼西凑的感觉，跟于大为从屯子里回收的那台轮挖风格简直一模一样。 　　没跑了，那位能靠这种配件组装的老师傅绝对在这里！ 　　虽然于大为已经大致猜到了，邓智军这个人跟那位老师傅应该有些关联，但此刻确定以后，内心深处少不了有几分悸动。 　　毕竟如果单论天分来看，于大为甚至都有些自愧不如。 　　就拿院子里眼前这台“轮式”PW40小勾机来说，能把履带的PW40换上轮胎，让它以后靠轮胎行走，这简直相当于把男人的上半身跟女人的下半身合到了一起，估摸着吕师傅若是在这里，绝对会惊掉下巴，并且爆出粗口：“TMD！这什么鬼东西，真辣眼睛！” 　　于大为想了想，还是收回了目光，此时此刻不是摊牌的时候，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那位神交了好久的师傅。 　　“他们家可不像王老板那里那么贵，常海老板这里什么价位的挖掘机都有！”邓智军一边回头一边讲解，他已经开始发力了，“不仅挖掘机是这样，像其他的各种工程设备，常海老板这里都涉猎，他这里也是余水县工程设备最全的一家。” 　　梁老板与段大海全都认可的点着头，目光则不在邓智军身上，而是满院子的乱看一通，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将那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也是几个人在车上的协定，梁老板害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话，被对方听出来其他意思，从而影响计划。 　　对此，段大海也有些担心，主要是害怕被对方套出话来，一句话甚至能引出情绪上的反感，真要是被对方用余光瞥见，说不得会出现什么意外。 　　于是，于大为便让二人尽量沉默着，表现出一副没见过的模样就行，剩下的事情再随机应变。 　　三人目的只有一个，安全脱身，如果能找到一台合适的挖掘机最好，找不到保证自身安全即可。 　　“常老板这边的学徒工很多，所以你们看他的房子，整整九间大瓦房，将大院子前后分隔开了。”邓智军指着远处的砖瓦房，又指了指房子旁边的大门，“一般坏掉的车都是放到后面去维修，前面都是已经修好的挖掘机，包括一些其他的工程设备。” 　　“这地方真大。”于大为也学着两位哥哥的样子，扭过头到处看看，顺带手还在一些挖掘机上摸了摸。 　　垃圾，油漆都没弄干就敢摆在前院，这院里的老板绝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他这个地方兼顾了维修，停车，保养，卖配件等等一些事情，地方不大点根本施展不开。”邓智军将三人表情尽收眼底，心里觉得也不过如此，就算是中途有些变故，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常哥在吗？”走进屋子的时候，邓智军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谁呀！TMD，大中午在门口狗叫，还让不让人眯一会儿了！”一个年轻的光头男人，穿着厚实的棉服从东边的屋子里走出来，一看见是邓智军顿时傻眼了！ 　　尤其是见到对方那双盯着自己的阴翳双眼，光头年轻人吓得手心立马浸出了汗水，急忙上前点头哈腰道：“军儿哥你咋来了呢，您说您来的太不是时候，我家老板刚出去，说是有个人卖挖掘机，他一听立刻就走了，生怕别人抢在前头。” 　　邓智军横了对方一眼：“那算了，等等他吧。” 　　“这几位是来买挖掘机的，你好好招待一下，我先去个厕所。”邓智军说完，扭头看向于大为三人笑道：“这人是常老板的大徒弟，杨子。一会让他带伱们到处看看，我先去个厕所哈。” 　　“人有三急，理解。”于大为笑笑摆手，“军儿哥也是一路辛苦，您先忙吧。” 　　“就是，就是，不用跟我们客气。”梁老板笑着附和，表现情绪一点也不比跟军儿哥刚见面时候差，主打的就是让你看不出来我讨厌你。 　　“好，稍等，我一会儿就回来。”邓智军说完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等到于大为三人进了屋子里以后，邓智军悄悄从配件堆后面走出来，随后快速朝院外而去。 　　他得找个地方给抢劫的兄弟们打个电话，看看受伤的那位兄弟究竟如何了，顺便在门口堵一下常海，这次的亏他可不能白吃，要想个办法从这三人“扒层皮”下来。 　　“几位打哪来呀？”光头青年杨子扭头笑问。 　　“东北，过来想找一台小型的勾机，用来处理院子里面的废品。”于大为露出真诚的笑容，将段大海拉过来，而后朝光头青年道：“我哥是开废品回收站的，有个挖掘机帮着干活能更方便一些。” 　　“懂、懂！俺们这别的没有，这些个老破挖掘机要多少有多少。”光头青年笑着将三人请进屋以后，又开口解释了一句：“东屋工人都在睡觉，咱们先去西屋聊聊。” 　　光头青年可不敢给他们随便介绍，毕竟是军儿哥带来的人，这几个说白了就是肥羊，说话的深浅，价位的多少，这些要是弄得不好了，邓智军那家伙绝对得跟他老板打自己的小报告。 　　他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可以，对了，听说你们后院是专门维修的地方，想必咱们这有很多修理工吧？”于大为一边跟在对方身后一边询问。 　　“没那么多，就五六个，全在东屋睡觉呢。”光头青年解释，“有两个是老板的小舅子，有一个是他的侄子，还有就是像我这样的，早早跟着俺们老板的。” 　　“是么。”于大为挤出灿烂笑容，仿佛跟对方又亲近了许多，“不瞒你说，我在东北也是个学徒工，跟你们这些技术厉害的大牛肯定比不了，一会我能去你们后院涨涨见识不？” 　　光头青年闻言神情陷入了犹豫之中，一般来说谁去后院都行，都是些破铁疙瘩，谁看了也看不走，只是眼前这三个人有些特殊，这可是邓智军领过来的肥羊…… 　　“既然不同意就算了，那咱们就抓紧出去看那车吧，军儿哥不是让你帮我们看看车嘛？”于大为原本刚要迈进西屋的腿，下一秒又收了回来。 　　身后段大海忍不住悄悄给于大为竖起了大拇指，这招以退为进玩的好啊，路上那本《素书》你是真没白看啊，大为。 　　以段大海的眼力，自然也看出了这个光头青年不想带他们去院子里看车，对方又不是聋子，邓智军走之前明明吩咐过了，没有遵从，那就一定是不愿意。 　　于大为能看出这一点，在眼力上，绝对就比旁边梁老板不知强了多少倍。 　　“唉，哥们，大家都是同行，你这说的什么话，想去就去呗，后院又没啥宝贝的东西，就是些个破铜烂铁。”光头青年果断妥协，毕竟对方也说了是个学徒工而已，就算去了后院估计也就跟小白一样，绝对看不出个啥来。 　　“那就太感谢了，跟你说实话，我师父本事平平，肯定不像你师父那么厉害。”于大为笑着引诱道，他想知道那位会组装的师傅究竟是不是常海老板。 　　“我师父算个屁。”青年说完话的时候，顿时捂住了嘴，随后朝于大为恳求，“兄弟，一会我师父还来你千万别告诉他哈，求求了。” 第193章 再遇维修少年 　　“放心，都是给别人手底下打工的，明白这份辛苦。”于大为顺势拍拍对方肩膀，“而且也不是每个老板都会修车，毕竟修车这个东西，有时候是真靠天赋。” 　　“谁说不是呢，有时候自己不懂还瞎指挥，指挥错了也不怨自己，反而怪起了我们。”光头青年叹了口气，带着三人从屋子的中间走道去后院看看。 　　整个九间砖瓦房里面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有个过道，顺着过道往北走，推开后门就到了常海院子之中的后院。 　　于大为跟在对方身边，当一只脚迈进后院的一刹那，整个人为之一震。 　　整个后院跟自己的凡凡修理厂院子一样大，但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部件，包括一些车壳子的主体，只是里面的发动机，变速箱等等全都不见了。 　　后院除了挖掘机的各种散乱零部件之外，像铲车，压路机，推土机等等也都有，没有任何规则，全部都打乱了放在地面上。 　　这场面，看得人脑瓜子疼。 　　“叮！” 　　“叮，叮……” 　　便在这时，在后院的正中央位置有个比较宽敞，没有杂物和配件的空旷地方，其上站着一位干瘦的少年，对方穿着一件破旧漏风的皮夹克，头发犹如枯黄的甘草一样，遮住了对方的额头与半个眼睛。 　　此时此刻的他，左手手里正拿着一个比他胳膊还粗的开口扳子，右手拿着一根与他身高一样长的细钢管。 　　每当开口扳子放在螺丝上的时候，右手的钢管便会被他拿起来，插住开口扳子另一端的凸起位置，而后借助杠杆的力量一脚踹在细钢管上。 　　原本间隙十分紧的螺丝也在下一秒被拧动了。 　　在他周围，还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借力工具，而他纤细的腰部还绑着一套开口扳手，每一个扳手都插在工具袋独立的位置上，而随着他身体移动，绑在身后的工具袋就传来“叮叮叮”的碰撞声。 　　于大为看向少年的时候，先是惊奇于又碰到了那位抱着齿轮圈的少年，随后又惊讶于对方在修车借力方面的掌握非常娴熟。 　　真正的大师傅修车的时候，一般都会借力，比如利用各种各样的杠杆原理，去拆卸一些个难以拧动的螺丝。 　　学会了借力以后，很多工程机械上面的大螺丝，包括比较难拆卸的地方，在这些大师傅们的眼里便不再是让人挠头的问题。 　　而且借力用的好了，甚至可以很省劲儿的完成修车任务。 　　于大为心里对远处干瘦少年有些认可，这么大点的小岁数，能把借力玩的这么好，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院子里那个小男孩是你们哪位员工的儿子吗？”于大为好奇的扭头询问起光头青年杨子。 　　“谁家的儿子能让他干这么又脏又累的活呀。”光头青年笑笑，有些嫌弃的看了远处后院的少年一眼，“这小子是我们老板前几年弄回来的。” 　　“他爹以前是我们县有名的富翁，也是我们余水县第一批从海外走挖掘机的，为人奸诈狡猾，做事也十分果决狠辣，余水县这边他就是天！一直到前几年他爹被人给举报了。”光头笑笑，表情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所有资产全部充公，最后人更是在监狱里没熬住，人彻底没了。” 　　“那时候这小子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后来他娘估摸着是受不了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再加上天天有各种上门威胁要债的，忍不住带着她儿子阿贵服药自杀了。”光头用下巴指了远处修车的少年一下，又说道：“这小子也算命不该绝，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妈早就没了，只有他一直在病床上抗争，最后人是活下来了，但估计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已经彻底不会说话了。” 　　于大为眼睛里再没了惊讶，反而是眼底深处带着一抹化不开的阴郁。 　　少年变成了哑巴，应该是属于应激性语言障碍，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已经完全成了对方心中的阴影。 　　然而光头青年接下来讲述的，原本比少年之前的经历更加残酷。 　　“在这群欠钱的人里，他家欠我老板的最多，最后直接将这小子弄回来修车还债。”光头说到这儿的时候，看少年眼里尽是冷漠，“老板说把他当狗一样的养着，等养大了就让他跟着老板免费干一辈子活。” 　　“不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遗传了他爹牛逼的修车基因，十来岁就已经会拆装了，没过两年整个铲车的变速箱，各种工程机械的发动机也全都玩明白了，并且修理的速度更是越来越快。”光头青年站在后门望向后院里的少年，目光中明显带着羡慕与嫉妒，“别看这小子长得跟猴儿似的，可这家伙力气不小，你要说我们院子谁维修天赋最好，绝对是这小子无疑了！” 　　于大为闻言，不仅没有欣喜，反而心底深处生出了一股无名怒火！ 　　试问这么大点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有不输于成人的力气去修车？！他这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他爹于老蔫年轻时候那样。 　　本身体弱多病，长得枯瘦，但为了修生产队大马力发动机，硬生生将身体透支废了，提前二十来年结束维修生涯。 　　当年他的腰疼病就是透支过头以后，直接“咔嚓”扭倒了，于大为的四大爷于槐曾说，“亏了老祖宗保佑，不然你爹当年再用点猛劲儿，腰椎都能拧断脱位了。” 　　可见当时老爷子身体透支的有多严重，而那时候他还没到三十岁。 　　相比于老爷子年轻时候的透支身体，而眼前这少年则是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了，要是这么一直干下去，想想对方还有几年的活头？！ 　　所以，于大为心里又怎么能不愤怒。 　　最关键的是，修车的老师傅们就没有不知道透力这说法的，稍微懂点技术靠修车吃饭的都明白透力的危害，可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个人告诉这位干枯瘦小的少年。 　　真的是在当狗一样养着呢。 　　“所以他天天都是这么干活吗？”于大为将视线收回，扭头看向光头青年。 　　此时此刻的少年正在维修一台山推推土机的变速箱，之前抱着齿轮圈跟于大为擦肩而过的时候，于大为就猜到了对方家里很可能在修推土机的变速箱。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修变速箱的是这位少年，在他周围是各处散乱的零件，并且是在中午，别人睡觉他还在干活的时候。 　　光头似乎还没意识到旁边这位“东北学徒工”情绪上的起伏，指着院子少年旁边那台空架子推土机道：“这小子是有技术的，我们现在都得给他打工。所有装配件拆下来后，我们会收尾，将拆好的装配件拿下来。” 　　“后期的时候还会配合他维修，帮他组装各种工程机械的零部件。”光头青年似乎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便急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三位后院都已经看过了，不如去西屋歇歇吧。” 　　“好。”于大为点点头，转身走进屋里便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已经确定了，那位自己曾经幻想了数次玩组装的“老师傅”，如今看来应该是一位少年。 　　这听起来有点扯，可那种毫无逻辑，天马行空的安装方式，仔细想想也确实不太像成年人的固有思维。并且安装的时候没有太多的维修经验做基础，更像是小孩子在搭积木。 　　当他将心中的那位“老师傅”替换成少年的时候，不论是这个院子里那几台挖掘机，还是他自己的那台轮挖，似乎都能找到少年“搭积木”的影子。 　　“阿贵……”于大为喃喃开口，却被旁边光头青年听到了。 　　“对，他叫阿贵。他呀，在咱们余水县修车的圈里还是挺出名的。”光头青年带着于大为走进了西屋，又给几人倒了杯水，“这小子一天不干别的，就只知道修车，让伱们看笑话了哈。” 　　“谢谢。”于大为接过水杯，心中则是一阵冷笑。 　　谁家孩子不是喜欢到处玩，到处跑，哪有一天一门心思想着修车的？还不是被你们老板和你们这些个嫉妒的人给逼的。 　　只是于大为将情绪隐藏的很好，他现在脑子里思绪很乱，便只想着先应付了眼前邓智军的事情，回去再想其他。 　　段大海与梁老板此刻坐在椅子上，明显也都是各有心思。 　　梁老板坐在一旁几次想要开口跟于大为说点什么，但碍于有外人在，不好开口。 　　段大海却十分沉得住气，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出来，只是异常的沉默。 　　几人聊天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邓智军与一位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从西屋门口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体形矮胖，比腰间的肥肉比梁老板还要大上一圈，脸上稀疏的点缀一些雀斑，一头黝黑的头发，仿佛抹了马油似的。 　　“三位兄弟，这位便是常海设备租赁的老板，常老板。”邓智军走进屋子，便开始给于大为三人介绍起来，“这人豪爽，为人也特别仗义！” 第194章 主打的就是个不负责任 　　“都是军儿哥介绍来的朋友，而且听军儿哥的意思你们还远道而来，照顾一下那是必然的，就算不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也得看在军哥的面子上。”常老板挺着大肚子，嘴角勾勒出笑容，“先看车吧，只要相中了车，价格方面我给你们最大的优惠。” 　　“那就谢谢常老板了。”于大为起身点头笑道，随后几人跟着邓智军率先离开了西屋，去到了院子里。 　　“没事，随便去选！”常老板回应了一句，而后拿起茶几上未动的水杯，直接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师父，今天去看的那台二手挖掘机咋样了？”光头青年见于大为离开，全程都没有说他谈及常老板的事情，心里安心了不少，随后转头又给自家老板倒了杯水，笑容谄媚的看着对方。 　　“别提了，也不知道隔壁张二愣子咋知道的这个事儿，TM明明几万块钱就能回收的东西，硬生生让他抬到了十几万，真NM傻逼！”常老板气愤的将空空的水杯狠狠砸在茶几上，“马勒个蛋，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然我弄不死他！” 　　光头青年在一旁不住的安慰，心里则是有些看不上自家师父这一点，隔壁的设备租赁虽然规模没有伱的大，可人家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弄得一样风生水起。 　　再说了，当初要不是你拼了命的把邓智军挖到你这边来合作，人家能跟你翻脸？ 　　当初你开工程机械设备的时候，人家可是没少帮忙的，甚至还让人院儿里的师傅们，帮着你干活，那都没收一分钱的。 　　自家这个师傅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想着法的背刺人家。 　　这些事情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杨子跟了自家老板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猜测这次一定是自家师父见到对方先去了，然后心里不平衡开始加价往回收设备，最后就是两家谁也别想要了。 　　他这个师父的品行他可太清楚了，要不是当初瞎了眼拜了这么个玩意儿，他TM的早跑了。 　　常老板喝完了水，紧跟着便出去了，之后的事情光头青年可就不管了，转身回到了东屋继续睡觉。 　　于大为三人在常老板的带领下，看了很多院子里的挖掘机，有大有小，各种牌子也都是混杂在一起的，还有不少国产品牌，只是都被常老板带人翻新成了进口车。 　　而且这家伙脸皮是相当的厚，大概是从邓智军那里知道了于大为三人都是属于行业小白，便开始不要脸的指鹿为马，任何的杂牌在对方嘴里说出来，那简直就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东西。 　　当然，虽然从某方面来讲也确实是绝无仅有，但他可不想段大哥后半辈子把买回来的挖掘机当爷爷似的供着。 　　院子里很多都是各种零配件组装好的工程设备，所有人大致走了一圈，常老板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主动给邓智军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弄吗，这怎么十来万的不动心，说明你穷，可三五万的还不动心，这里面不会有事儿吧？ 　　邓智军偷偷斜瞥了三人一眼，心里同样泛起了嘀咕。 　　这三人在这片院子里一圈看下来，主打的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不负责！” 　　像极了生活中他对老婆以外女人们的惯用手法。 　　“几位兄弟，咱们也是看了一圈了，不论是新的旧的，大品牌小品牌，还是说价格高的价格低的，咱可都看过了。”邓智军忍不住将于大为三人拦在了身前，笑着开口询问：“难道就没有一台相中的？” 　　“就是，我跟你们讲，整个余水县你问问，哪家的工程设备能有我家的全，你们不会是没有买挖掘机的想法，是隔壁派过来找事儿的吧？”常老板也不愿意了，迈步跟邓智军站在了一起，他脸色很不好看，心里还在对隔壁那个王八蛋耿耿于怀呢。 　　于大为身后的梁老板与段大海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对方突然挡在他们仨面前，这是有点暴起行凶意思了吧，一会该不会要干架吧。 　　俩人虽然都是在东北出生，一个打小不敢得罪人，永远都是混在队伍的最后方，不惹人厌，也不招人喜欢，长这么大还没有打过架。 　　而另一个则是从小一路被欺负到成年，身体上也没几两肉，真要是打起来还是很吃亏的。 　　就在梁老板与段大海胡思乱想之际，于大为淡淡一笑，适时开口：“这话说的，军儿哥是知道的，我们大老远从东北过来不就是为了买辆趁手的勾机吗？结果你说来了就是为了逗一下素未谋面的你？” 　　“常老板你就未免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你在我们那名不经，言不传的，真没什么名气，我们也根本不知道你呀。”于大为说到这朝二人耸肩笑笑，“所以我觉得你好像对我们三人有什么误会。是你院子里的车我们没看上，不是你常老板人不行，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 　　“军儿哥，你说我讲的有道理吧？”于大为说完还不算，他还要再拉一个人站队。 　　邓智军明显能感觉到常海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他悄悄伸手，疯狂拍打对方的后背，以期让对方冷静下去。 　　但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对方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还要拽自己一下子，非要让自己给个裁定。 　　他能怎么说？要是赞同对方，老常事后肯定免不了要吃更多的回扣，甚至是自己闹个白玩，可要是不承认，这单生意就此谈崩，他还得去想一些更加复杂的谋划，属实有点亏本。 　　“其实呢，常老板没必要生气。”于大为见对面两人心态都有些不稳定，便也没继续浇火，反而自己牵起话头又道：“我看你家不是还有个后院呢么，想来后面的东西应该不比前面的差，你带我们去看看吧，万一真相中了哪个，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常老板闻言这才面色稍缓，只是脸上之前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他淡淡的看了于大为一眼：“不是不带你们去，后院根本没有完好的挖掘机，平时我家的后院都是用来修车的。” 　　“那不正好，万一有个正修好的车，那价格上不是还能比翻新车更便宜些嘛。”于大为双眼泛着期待。 　　对面两人则是无语起来。 　　就为了少一点喷漆的钱，想来这三人身上也没什么油水。 　　“行吧，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吧。”常老板无奈一叹，余光瞥了一下邓智军。 　　心里快要把这家伙骂完了，这是从哪找的这么穷逼的三个人。 　　邓智军也有点后悔，原本以为对方开配件店的，还有挺大个废品回收站，应该每个人手里都有点，只是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三人很可能连屯子里的人都不如呢。 　　为此他还“搭进去”一个兄弟，想想他就觉得亏。 　　众人来到后院，院子里还是那个穿着破衣服的少年，对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一样，继续快速拆卸着推土机变速箱的零部件。 　　“你们看看吧，这里就只有一些个废铜烂铁，哪有什么成品的挖掘机？”常老板扭头一脸鄙夷的看向于大为。 　　于大为目光认真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不远处的配件堆也丝毫不放过，身旁的梁老板跟段大海有些不清楚大为老弟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只是长久以来的默契，两人都默不作声，看于大为表演就好了。 　　“确实。”于大为点点头，将目光收回来，而后略有诧异的指向远处的少年，“那个小男孩是谁呀，大中午的你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干活？” 　　“他？”常老板冷笑的瞥了一眼，“他就是条狗，没长大的小狗崽子罢了。当年他爹欠了我好几十万，前些年的钱比现在可好用多了，结果TM的把我家底都给我赔光了！” 　　“所以我就父债子偿了。要不是看这小子还有点用，早把他给扫地出门了。”常老板似乎觉得光说出来还不够解气，便开口朝拆卸中的少年喊道：“阿贵！滚过来。” 　　少年阿贵闻言，握着扳子的双手一顿，而后将油腻的扳手放在了废旧的行星齿轮架上，转身麻木的朝着常老板走去。 　　他浑身上下单薄的衣服，和地面角落未化的清雪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常老板好像没看见一样。 　　他穿的是厚实的羽绒服，站在台阶上，却没想过眼前的小男孩能否经历过这样的寒冷：“变速箱修到哪了？” 　　常老板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愠怒，今天对他来讲，可以说是诸事不顺，如今还要为了区区五六万块钱，看旁边三个傻叉的脸色，他真是越想越气！ 　　“啊，啊……”少年是说不出来话的，只是象征性的“啊”两声，然后就伸出沾满油污的双手，不停在胸前比划。 　　于大为很细心的发现，少年的有三根手指已经冻伤了，指关节处呈现三处明显的暗红，在这样的天气里，不仅不给厚衣服，甚至连修车用的棉手套都不给，这得是跟他父亲有多大的仇？！ 　　他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常老板嘴里说的那般简单。 　　PS：感谢lazywetry老板；邓Y杰老板；狮子座的白鱼老板打赏的起点币！ 　　老板老板发大财！老板老板乐开怀！老板鸿运天天有，老板睡觉钱也来！老板们开心！老板们快乐！——韩静凡 第195章 泯灭人性的一脚 　　“才拆卸完？这么半天才拆卸完？！”常老板神情变得更加狰狞，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也不管周围人，抬起一脚直接踹在了少年的心口上，“砰”的一下，男孩飞出了两三米远。 　　于大为站在常老板身侧，亲眼看见他抬起脚的瞬间，便下意识想去阻止，可终归是没来得及，眼见少年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他于心不忍刚要上前，一旁的梁老板则是第一个忍不了的，快步朝少年躺倒位置冲去。 　　“疯了吗！疯了吗！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能经得起你这一脚？”梁老板不顾少年身上的脏污，抱起对方查看胸口情况，小男孩双手按住疼痛的胸口，脸色有些发紫。 　　梁老板双手碰触到小男孩身体的瞬间，便感觉到他的肌肤像死人一样冰冷，他身上穿着的外衣要比想象当中的更薄。 　　眼见小男孩因为刚才那一脚，踹的呼吸困难，他不敢迟疑，抱着孩子快步朝屋子里走，至少屋子里还有一口暖和气儿，不然以现在的这个情况，缓不上来这口气就危险了。 　　“这位兄弟倒是个善良的人呢，可你在这个院子里要分清楚大小王知道吗？”常海老板一步横跨，想要将少年和梁老板挡在门外。 　　可就在这时，于大为快速朝左边迈出一步，将常海老板堵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常老板，你要明白这孩子如果今天真出了事，不仅伱要担责任，连带着我们也要被盘问。我们是来买车的，可不是来看你在这儿当小丑的。” 　　于大为身高一米八左右，浑身壮的如同一头爆熊，再加上需要打飞机才能到的宽厚肩膀，整个人横在常老板面前，犹如一堵巨大的肉墙，饶是对方身高也不低，可跟这位比起来，也不过是“稚童”。 　　于大为在与对方对峙的时候，右手放在腰后，示意梁老板快点进去。 　　梁老板心领神会也不耽搁，顺着于大为在身后留出来的门缝，快速冲了进去。 　　“你！”常海老板望着少年被人抱进屋里，心中气恼，他虽然比于大为矮上一头，可这是自家的院子，他还怕了这个狗东西不成？！ 　　“二位，二位，不过是因为一个小屁孩而已，没必要大动干戈。”邓智军眼见情况不妙，关键时刻从常海老板左侧快速走到二人中间，伸出双手，一个往左推，一个往右推，竭力将二人推开，“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句话是说给于大为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常海老板听的。 　　常海老板心里这个气，凭实力十万八万的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的事情，先是带他们在院子里绕一圈，然后讲解一下价格不同的挖掘机品牌，最后实在不行再稍稍威逼利诱一下，事情基本就成了。 　　可眼前这人，不仅不拒绝，不承诺，不负责，甚至还总是顶撞自己，今天若不是有邓智军在旁边劝着，他早就跟对方撕破脸了！ 　　“唉。”梁老板没多久便从屋里走出来了，看见于大为后便无奈叹了口气，“命应该是保住了，可这孩子浑身都冻透了，常老板，就算你看不上他，可他还得为你干活挣钱呢，多少也得给他穿个厚衣服吧。” 　　“这是我的人，我想给他穿什么他就得穿什么，奉劝各位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常海感觉尊严遭到了践踏，心里直呼不痛快。 　　梁老板语塞，真要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这些外人还真管不着这个，可但凡身体里的血液没凉的人，都会看不惯这事儿的。 　　在梁老板看来，这种感觉跟家暴没什么区别，开心了给你一块糖，不开心了，肋骨都能给你打折。 　　“行了，我看今天常老板心情不佳，要不我们改日再来吧。”于大为冷着脸，回头看向梁老板跟段大哥，“我们走。” 　　常海老板见三人要离开，刚想阻拦，结果却被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了胳膊，是身旁的邓智军。 　　一直到三人驱车离开，常海老板这才愤怒的甩开邓智军的手，朝对方怒吼道：“拽你%*&#@呀！就这么放他们走？！” 　　“呵呵。”邓智军也是被气笑了，双眼如刀般盯着对方，“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收不住性子，这单生意早成了！别忘了，当初之所以能被你挖过来，是因为你给的佣金分成让我满意！” 　　“我辛辛苦苦弄过来的客户，你要是连单生意都谈不成，我去哪拿佣金？我又凭什么跟你混啊？”邓智军见对方稍微冷静了下来，这才语气缓和了一些，“放心，他们伤了我的兄弟，就这么让他们轻易的走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晚一点我去招待所找他们，争取把关系缓和下来，然后明天再把他们带过来。”邓智军说到这儿，有些意兴阑珊了，准备也先离开这儿，只是在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常海老板，“阿贵这些年帮你赚的钱，足够抵得上他父亲欠你的那些了，别总感觉自己吃亏了。” 　　“你今天能有这么大的家业，跟阿贵那死崽子脱不了关系，真要是把他冻死了，你的好日子估摸着也快到头了。”邓智军最后横了对方一眼，“给他弄套厚点的衣服吧。” 　　邓智军讲完也不停留，走到院子外面驱车离开了，他虽然是帮着常海老板打工，可跟院子里的那些个干苦力活的维修工可不一样。 　　他们俩更像是合作，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倘若常海老板未来都这么上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他邓智军也不介意找别家的工程设备老板合作。 　　毕竟余水县虽然他家做的好，但别人家也绝对做的不比他常海老板家差多少！ 　　另一边，于大为开着皮卡车，三人往回招待所的方向走，此时的车子里的几人都很沉默。 　　“大为，你对那个少年怎么看？”梁老板率先忍不住，目光朝前方过往的人流看，可说话却是对于大为询问着。 　　“还能怎么看？你以为现在大家生活都很容易？虽不是大灾年，可依旧饿殍遍地。”于大为眼神里有可怜，可冷漠也占了不少，可能更多的是愤怒吧。 　　在这个年代，人们为了赚钱都疯了，就好像饿了好几天的旅人，终于碰见了能吃的美食大餐，他为了抢夺桌子上的食物，甚至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更何况是别人的命。 　　这个时候雇佣童工虽然不被认可，却并没有任何规矩出台，于大为记得没错的话，至少得等到二零零七年的时候。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院子里那位少年估摸着早死了个屁的。 　　“老段，你咋从进去到出来一直不吭声呢？是不是也被震撼到了？”梁老板指的，自然是常海踹少年那一脚。 　　“你想多了。”段大海坐在后座长叹口气，“我忽然想起七八年前，咱们那也有个类似的事儿，有个男孩被老板给活活打死了，最后的事情似乎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梁老板沉默的回过头，他明白，他懂，他甚至也听过那个事儿，毕竟两个人同在镇子里，年岁相差的也不是太多，自然知道一些消息。 　　只是，只是啊……他心里就是那么意难平，真TM的想找人打一架！ 　　“有个事儿可以确定了。”于大为见气氛有些沉默，便转移话题说，“梁老板，你那位军儿哥就是骗咱们那边屯子人买轮挖的那个，而且大概率上，就是在常海家的院子里买的。” 　　“确定？！”梁老板扭过头，表情明显更加愤怒了几分。 　　“确定。”于大为点点头。 　　“我去他大爷的！这狗币玩意！当初……” 　　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是梁老板对邓智军个人的无雅言控诉，总之邓智军被老梁骂的很惨。 　　其实今天在去了挖掘机市场以后，梁老板渐渐回过味来，尤其是在常海院子里的时候，见到邓智军跟常海差点暴起的表情时，更是信了大部分于大为说的话 　　此时此刻在于大为各种佐证之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终于浮出水面。 　　于大为那台轮挖后期用的什么配件，他梁宏伟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于大为修车的过程他也见到过。 　　那种眉头紧皱的场景，梁老板算是从认识于大为以来，修了这么多次车第一次见，还有最后的启车仪式，那天老段跟他可走在，都差点以为这车完犊子了，根本着不起来的。 　　所以他十分的清楚，如果于大为说的没错，邓智军这个王八蛋真就是从开始认识他就给他下套了。 　　说什么在北方生意做得很大，县城还有一家分公司，而且是自己买下来的二层小楼，估计也都是假的。 　　“别难过了，一会咱们去找个地儿，吃点好吃的回回血。”于大为经过了一趟挖掘机市场之行，心理压力也很大，需要换个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三人找了家酒馆，段大海拿出于大为送的龙魂酒，跟梁老板浅尝了一些，于大为没有喝，怕耽误接下来的事情。 第196章 救与不救？不如趁机收个徒弟？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于大为越来越能约束自己了。 　　好像上辈子他不是这样的。 　　他天生就是个我行我素的性格，想去哪就去哪，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就歇着，没人能管住他，也没人能束缚住他。 　　可这辈子不一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下意识的约束自己，以期待去完成更多的事情，获得更大的成果。 　　寒冷的冬天维修那台老日立是，为了老爷子遗憾了一辈子的白玉观音，花光了自己全部家底是，熬夜也要帮助大领导守住他的一亩三分地是，这次为了三人的安全更是。 　　老爷子曾跟他说过，强者的第一步便是要学会约束自己。 　　这是他上学的那会儿不学习，老爷子教导他的。 　　如今一生尔过，第二次重来，他好像终于有点走向强者之路的意思了。 　　三人找了个四人的小包间，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接下来的安排。 　　其实很简单，于大为看过了挖掘机市场上的挖掘机，哪怕是在院子外面扫了一眼，也能基本能猜得到，这边价格都有些虚高，当然便宜的不是没有，但就跟泡水车一样，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个缺点。 　　所以真要是选个最具性价比的，于大为反而觉得油城的那位张哥的神钢挖掘机才是首选，可也知道这钱嫂子是多半不会给段大哥掏的。 　　三人一时间犯了难。 　　于大为眼珠一转：“要不这样，咱们回去本身也路过油城，就再到张哥那边看看，跟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来个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段大海跟梁老板都有些懵。 　　这个时候生活在东北屯镇的人，对分期贷款了解的很少，所以有关于分期付款的事情，虽然能猜出几分，但也不是全懂。 　　估摸着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分期付款的意思就是，先拿出一部分钱来，算是买下来这台车了，剩下的钱，分多少个月，或者是几年还清，每个月或者每年还那么多，一直到把钱还完为止，而且这期间车算是我们自己的，随便怎么用。”于大为说完，见两个人神采奕奕，似乎对这个方法很是认可。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肯定是好事，可对张老板来说绝对是有风险的呀。”段大海开心没多久，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大为你想想，如果是你卖我勾机，我就给你一部分钱，然后我就把车拿走了，难道伱就不担心后面我直接跑路吗？别忘了，咱们跟对方可不是那么熟。” 　　“或许别人会担心，但张哥不会。”于大为了解张哥的为人，更了解段大哥的为人，“要不然这样，反正是路过，也就多说几句话的事情，真要是能成的话，不就是皆大欢喜么。” 　　“我觉得大为说得对，不试试咋能知道呢。”梁老板对此事表示赞同，跟老段碰了个杯。 　　三人确定下来挖掘机的事情后，就开始准备跑路了。 　　对他们而言，车上有枪，还是特制的猎枪，子弹也够，想走的话，还真没有人能拦住的住他们。 　　只是每个人心里似乎都被那位少年吸引，只是谁也没先开口。 　　“对了，大为，你不是一直都说能组装轮挖的那人，修车技术了不得么。这次在常老板的院子里见到没？是不是在东屋睡觉呢？”梁老板忽然想起了这事儿，便好奇询问，“那人不会就是常海吧？你可别说是啊，不然我得拉低对你们维修圈的看法了。” 　　“他也配？”于大为端起杯子里的热水冷笑，“不过见倒是见到了，你们也见过的。” 　　“啊？我们也见过？”梁老板好奇般张大了嘴，“难道是那个光头？” 　　于大为摇摇头：“其实就是那位被你抱进屋里的少年。” 　　“噗！”段大海一口酒没喝稳喷出了一点，急忙心疼的将嘴里剩下的咽进肚子里，而后震惊的看向于大为，“这不可能吧，他才多大呀，就算光头夸他天赋惊人，可也不能这么夸张吧？” 　　“是不是少年组装一部分，然后大部分是其他人组装的？”段大海还记得光头说，很多都是他们帮着少年一起组装的。 　　“不，事实就如我所说。”于大为随后简单的将自己之前的猜测说了一下，尤其是各种零部件组装后的特点。 　　“其实到底是不是这个少年，找常老板家的邻居问问就行了。”于大为看向二人，“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常海说的那句，你们是不是隔壁派来的？” 　　“对！我记得！”梁老板点头附和，“意思好像是咱们仨是专门来找事儿的一样，看的出来他跟隔壁院子的矛盾不小。” 　　于大为一边喝水一边思考，眼下他们有两种选择，第一种直接离开，如果对方长脑子了就绝对不会来追自己等人。 　　而他们三人更倾向于第二种，他们几个怎么说也是吃了亏的，真要是就这么算了着实有些窝火，不报复回去实在难消这口气。 　　还有一点，那少年也让三人很在意，看不见就算了，如今看见了，多少都动了恻隐之心。 　　于大为更是清楚这小家伙在修车方面的潜力有多大，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两辈子迄今为止，碰到过最妖孽的一个人。 　　“大为，既然这小家伙修车天赋这么好，不如你拉他一把。”段大海双眼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咱们要是能把他带走，至少他不会被冻死、打死，况且你要是真把他培养出来，对你的修理厂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绝对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大为！我觉得这个事儿行！别看这少年是个哑巴，可干活那真是一点也不含糊。你就说咱们在后院的时候，阿贵他干活多快呀。”梁老板也是开口为少年求情，他家要不是有个母老虎在，他都忍不住要把少年带走了。 　　“既然要把阿贵带走，那事情就得从长计议。”于大为闻言，刚放下的杯子又被端了起来：“我原打算做个局，坑常海和邓智军一把就撤的，既然要考虑到阿贵，事情就要变得更复杂一些。” 　　“这样，你们先吃，我去找个电话亭打几个电话。”于大为说完，出门走到车里面，拿出一张电话亭专用的IC卡。 　　于大为随后在一条繁华的街道处，找到了一处黄色的电话亭。 　　走进去，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拨动了记忆当中的电话：“喂，大领导，是我……” 　　———— 　　常海机械设备租赁大院。 　　少年阿贵捂着胸口，安静的坐在木板床上，享受着窗外阳光照射在自己身体各处的温暖，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麻木、无神，呆呆的望着黝黑的红砖地面一动不动。 　　他胸口很疼，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不会呼吸了，还想着终于可以结束了。 　　可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 　　每天要面对大家的嘲讽，面对老板的训斥，面对修不完的车…… 　　他像只溺死在海里的小鸟，周围一切让他从恐惧到绝望，到麻木。 　　阿贵用力揉了揉瘦弱的胸口，然后从木板床上跳下来，他不能休息的太久，不然老板还会打他的，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阿贵！”便在这时，门口出现了常海的身影。 　　少年下意识抬头，麻木的双瞳看了对方一眼后，又把脑袋低了下去，仿佛是在告诉对方，是打是骂我已经准备好了。 　　“聋啦！”常海恶狠狠的盯着少年，最后从手里甩给他一件旧羽绒服，是成年女人的款式，橙红色的。 　　破旧的羽绒服打在少年身上，又从他的身上滑落到了地下。 　　“你是不是傻！捡起来穿上！”常海老板又吼了一声，没有一点点的耐心。 　　少年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忍着胸口的不适，弯下腰捡起橙红色的羽绒服穿在了身上，羽绒服很大，饶是十三四岁的他，衣服的边缘也没到了膝盖处。 　　少年穿好了以后，略有茫然的看向常老板，好像是有些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贵，你给我记好了。”常海弯腰，伸手死死按住了少年蓬头垢面的脑袋，“你爹当年做的那些个缺德事，你就算给我修一辈子的车也还不完。” 　　他忽然贴到少年耳边，用最阴毒的语气开口：“老老实实的给我干活！拼命的干活！别有一丁点逃跑的想法，因为你永远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常海说完仿佛没节气一样，盯着少年面庞看了好半天，最后伸手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这才转身离开。 　　少年阿贵伸出左手，下意识捂着左脸，眼神呆呆的看着地板，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不论如何他是没有恐惧的，因为这话他听老板说了很多很多遍，他知道他自己逃不掉的，也没人会愿意收留他这样一个哑巴。 　　不用去思考，干活就行了，拼命的干，拼命的干，早晚他会以另一种方式离开。 第197章 各方博弈，于大为的一步“无理手” 　　于大为挂了电话，走出了电话亭，几通电话再加上等待的时间用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不过结果是好的，如今重要的棋子已经落在了棋盘上，他还要再准备一记无理手。 　　既然选择出手，他就不能给对方反扑的机会，务必一击毙命，将对方“杀死”。 　　回去以后，由于时间紧迫，于大为只对段大海与梁老板简单解释几句，随后便将车开到官家的办公大院，门卫以为是办事的人就没有拦着。 　　几人假意进去楼里面转了一圈，而后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迷惑了一下门卫后，门口打车扬长而去。 　　三人的目的很简单，邓智军一定会派人跟着他们，车在哪他们就会在哪，那既然如此他们就把车停在官家这里，让官家帮忙看着，也防止车上的东西丢了。 　　而他们仨则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用一招金蝉脱壳。顺便还能打击一下邓智军等人的心理防线，毕竟谁也猜不到于大为究竟去官家那里干什么。 　　于大为三人打车要去的目的地，其实还是余水县的挖掘机市场，只不过要去见的那个人不是常海与邓智军他们。 　　出租车开到了王洋机械租赁院子里，段大海跟梁老板都惊讶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院子里王洋王老板就站在屋门前看着他们，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他们会来似的，两人心里更是奇怪不已。 　　“不是，大为呀，咱们上这儿来真的好吗？他可是跟邓智军认识啊。”梁老板下了车，忍不住开口朝于大为小声询问。 　　“虽然认识，但我之前在来的时候就发现两人关系并不好。”于大为从口袋里拿出零钱，顺着窗口递给司机，随后转头悄声解释。 　　“没错，这一点确实能看得出来。”段大海点头附和，“那跟我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呢？” 　　“这几年他王老板也不好过，我之前就猜测邓智军拿王老板当靶子，而真正要卖货坑人的地方则是常海那里，你们可以理解这几年常海等人，其实也是变相踩着对方的脑袋上去的。”于大为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所以你们觉得，他心里能没怨气吗？” 　　“早在咱们离开的时候，对方将一张名片偷偷塞进了我的口袋里，只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声张。王老板大概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不想咱们成为邓智军的砧板鱼肉吧。”于大为带着两人迈步朝门口走去。 　　身后梁老板与段大海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于大为说出去打几个电话，其中有一通电话便是打到了这里，他们俩还纳闷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来王洋机械设备租赁这里。 　　“呵呵，原本电话里我是不信的，但你小子挺有胆儿啊，没想到伱真来了。”王洋老板的目光里全都是于大为，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欣赏。 　　有勇有谋，做事情环环相扣，看年岁也就二十出点头，也不知道结婚了没，要还是单身的话，他一定要把自家闺女许配给他，让他当自己的乘龙快婿。 　　“王老板该不会是认为我不敢来，便没把那一位请过来吧？那我可真伤心了”于大为半开玩笑咧了咧嘴，另一层意思则是不言而喻。 　　“瞧你说的。”王老板没好气的瞪了于大为一眼，“进屋吧，人就在屋里呢，一个电话的事儿。” 　　王洋领着于大为等人准备进去，可在进屋子之前，犹豫后还是没忍住：“我得提醒你一下，张二愣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跟他接触，还是要小心一些。” 　　“谢谢王老板，我晓得了。”于大为接受对方的好意，随后几人一起进了屋子之中。 　　冀省这个地方也有火炕，只是温度相较于东北要低了不少，不会天天去烧炕，赶上阳光暖和，屋子里一点也不冷的时候，便没了烧炕的必要。 　　于大为走进里屋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顶着板儿寸头发的男人靠在炕沿边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窗外。 　　等看到于大为几人进来的时候，对方那双如鹰隼般的目光便朝几人看了过来，明明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成熟，一张麻子脸上尽显桀骜不驯。 　　“大为，这位就是你要找的张老板。”王洋看了一眼于大为，又看看张二愣子，扭头对二人说：“行了，人我已经带到了，你们聊吧，我院子里还有点事。” 　　他所以答应于大为帮忙牵线张二愣子，主要的目的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搞垮常海那群王八蛋。 　　如今对方吃相太难看，已经压得整个挖掘机市场喘不过气来，每天不是勾心斗角，就是想着怎么宰客，弄死对方。 　　以至于定城周围几个城市都在传余水县的挖掘机太坑了，无形中造成了很严重的客源流失。 　　这已经彻底影响了他的生意，再加上平日里他总受邓智军与常海的窝囊气，既然有人要对付他，那自然是拍手叫好。 　　只是能不能行，暂且不知，他绝不能将自己完全搭进去，只当是朋友间帮一点小忙，其它的他王洋什么也不知道。 　　屋子里于大为在和张二愣子聊着天，这人表面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其实骨子里就是个粗人，从小也没怎么上过学，家里所有的账本还都是他媳妇管着，算着，他自己则是从不关心。 　　深聊了一会以后，张二愣子这才发现原来于大为这个北方来的年轻小伙子，竟然是个维修技术不比自己差的大手子！ 　　张二愣子跟常海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修理工出身，前几十年也在生产队修过农机干过活，只不过一直是不瘟不火，一直到国内外互通，有人开始从国外掏腾勾机，他这才开始接触这个行业，随后便像打开了新世界一样，竟然不知不觉干了大半辈子。 　　于大为从他口中得知，当初余水县，他，老王，还有阿贵他爸等一些人，都是当初第一批搞工程机械的。 　　至于常海，用张二愣子的话来说，他就是个屁！ 　　当年要不是看他可怜，才收他做徒弟，他能有今天？结果修车的手艺没学会，各种勾心斗角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连他这个做师父的也都不放在眼里。 　　于大为一直听着对方的絮叨，这也是他愿意听的，他要了解有关于常海以及邓智军的一切，才能让他接下来的计划变得更稳妥。 　　不过，这老东西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也不能以常理揣之，他的话究竟有几斤的水分，还得要于大为自己来判断。 　　只是在讲述常海的时候，于大为是真真切切能看的出来，这人对常海多半是恨意滔天的，也不枉他走出这一步“无理手”。 　　总结来看，两人之间的矛盾在多年前就已经埋下来了，当年常海是余水县有名的混子，爹妈全都因为他被人给搞死了，后来他嘴上说着洗心革面，投奔了机械圈当时还很有名的张二愣子。 　　常海原打算是学修车的活计，可因为怕累就没学，最后反而是摸清楚了贩卖翻新挖掘机的道道，便又跟曾经的狐朋狗友一起，弄了个简单的院子，投几个钱，也干了跟张二愣子一样的事儿。 　　也亏了那些年国内各种机械设备短缺，让他这头猪也都能飞起来，再加上从张二愣子那里学了一点翻新卖货的手段，他的名气逐渐在余水县机械市场打响。 　　后来许是赚钱了，不想让兄弟们同分，便又耍了一些个小聪明，将那些所谓同甘共苦的兄弟，全都给赶跑了。 　　再到后来，这人感觉手底下合作的线人垃圾，根本找不到客户，便看中了张二愣子手底下的一位厉害的“线人”，这人便是后来与常海狼狈为奸的邓智军。 　　他们这个圈子里，每一个弄翻新设备的都会找一两个固定的合作方，平日里也不常联系，只是对方能拉来人的话，卖出去，老板们就会分一部分佣金给对方，机械的事情老板们负责，找客源的事情，线人专门负责。 　　线人必须要靠着老板们才能有赚头，但老板们本身有自己的地盘，完全可以走自然流。 　　张二愣子谈起这两个人的时候，恨得那是牙根直痒痒，当初邓智军可是自己麾下第一猛将，各种坑蒙拐骗的技能简直是点满了，而且对方的气质，语言极具欺骗性，简直就是天生的恶人。 　　梁老板对此深以为然，邓智军那瘪犊子确实太能骗人了，而且也敢往里砸钱。 　　但当于大为深度询问邓智军的时候，这人隐藏的东西，比三人看到的还要深。 　　首先三人刚来时候去的茶楼，确定了不是他的，而是一位余水县有名的老板的，这位老板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老家在余水县，便开个茶楼给老爷子养老喝茶用的。 　　这位大老板的生意，几乎全在定城，所以余水县只有他的传说，见不到这个人。 　　而邓智军因为有机会巴结到了对方的老爷子，这才在茶楼里混成了常客，并且可能感觉茶楼里的老爷子好糊弄，就背着他跟茶楼里的店员，弄了个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些也都只是张二愣子的猜测。 　　“真TM的狗屎！人渣，败类！”梁老板原本已经猜到对方没有茶楼的事情，可是听到邓智军是如此坑骗他们的时候，对两位兄弟的愧疚和愤怒掺杂在一起，使他忍不住捶了一下炕沿，爆了一句粗口。 　　段老板明白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拍对方肩膀，他相信老梁不会不懂他的意思。 　　都是不错的朋友，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也没必要挂怀的。 第198章 前尘往事，少年阿贵的由来 　　于大为也是万万没想到，张二愣子对这两人都有仇恨，而且听对方的意思，那是恨不得这两人早点下马，甚至是从世界上消失才好的。 　　至此，于大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王老板能这么轻易的，一个电话就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过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素书》诚不欺我。 　　除此之外，邓智军还有一件事情骗了大家，就是他的年纪。 　　别看谁他喜欢被别人叫他一声“军儿哥”，可实际上这小子还不到二十五岁，只不过样子看上去老了点，有点三十多岁油腻大叔的意思。 　　这下子梁老板彻底绷不住了，心里直恶心，在段老板嘲讽的目光注视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小子比自己小十来岁，然后自己竟然一直叫他“军儿哥”！ 　　侮辱，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于大为强压下快要暴走的段老板，而后看向张二愣子：“这么说来，邓智军这个人手底下其实也有不少帮手？” 　　“虚张声势罢了，他这种人骗骗你们这些个外地人还行，本地人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坑起来连自家媳妇都不放过的主，能跟他混的，要不然就是小偷小摸的，要不然就是一些江湖骗子。”张二愣子喝了口茶水，“多说了能有三五个就不错了，多了他也养不起。” 　　于大为心中了然，接下来他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关于阿贵的事儿，对于少年阿贵，他为什么要把这个话题放到最后，便是不希望张二愣子看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而张二愣子怎么说也是久经风霜，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于大为几人的真实意图，只是他也没有戳破，因为利益一样。 　　他想要看着常海与邓智军两个人彻底玩完！而其他的什么阿贵，什么杨子究竟会怎么样，他不在乎。 　　但毕竟是当年第一批搞工程机械的老人，对阿贵的事情他多少还是知道的，哪怕是一些个王洋不知道的秘闻，他也清楚。 　　本着合作搞死常海的原则，张二愣子也没有客气，将一些个陈年往事抖搂了出来。 　　原来阿贵全名为蒋贵。他爹名为蒋建华，当年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张二愣子说起这个人时，那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人是当年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靠着精湛的维修技术，早早跟海外一些搞机修的人搭上了关系，开始在走水挖掘机，第一台就卖出了天价，随后开始疯狂在国内扩展客源，不停走水，他的生意也因此越做越大。 　　很多余水县的人，当年都是受了他的影响，纷纷从修农机转行维修挖掘机，这里面也包括他张二愣子，他算是跟着蒋建华“喝汤”比较早的了。 　　听张二愣子说，院子里的老王（王洋）当年也是半路跨行，之前是开照相馆的，七八十年代的照相馆也是相当暴利，老王有了资本以后，就想着本本分分的做，就没有参照蒋建华那般大刀阔斧。 　　他反而是谨小慎微，从不走水挖掘机，该交的钱他一分不少，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熬到现在，保证了他如今的这份偌大的家业。 　　反观蒋建华，当年最牛的时候，独创企业王朝贸易，直接在定城落座，甚至其利用商业手段，硬生生啃出定城三分之一的天下！ 　　可谓风头无两，当时他已经成了余水县的标杆与骄傲，比之现在余水县的神秘老板还要强上一些。 　　可最后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 　　前些年走水工程机械遭到了严查，有些人开始按捺不住，尤其是蒋建华虽然能力很强，可性格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甚至还做过欺男霸女的勾当。 　　张二愣子对其评价，还是太年轻，年轻是幸运的，让他敢想敢干，也不幸的，让他不知收敛。 　　蒋建华当年在定城力压群雄，将王朝贸易推到顶点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太年轻，也太容易相信人，最后遭到了兄弟的背叛，直接将对方弄进去了。 　　张二愣子怀疑，当年坑害蒋建华的人里，一定有常海。 　　而在于大为问起缘由时，张二愣子却罕见叹了口气，语气中有惋惜，有无奈。 　　原来常海年轻时沉迷赌博，后来欠了蒋建华巨额债务，每天东躲西藏，找到了就当老赖。 　　蒋建华能把生意做那么大，怎么可能一点手段没有？不仅将常海年迈的父母逼死，见对方还想当老赖，直接掳走了对方刚娶过门的媳妇。 　　原意是想扣押着，等常海凑了钱，就把女人还给对方，如若不然那就要撕票的。 　　但蒋建华可能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爱上了有夫之妇，也许是喜欢对方的性子，也许是喜欢跟对方相处的感觉，也许只是单纯的癖好……这一切早已无从考证。 　　只是后来两个人不仅在一起了，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便是如今的蒋贵！ 　　事情到这一步，于大为、梁老板、段大海三人早已经是听得目瞪口呆，差点没忍住拿起小板凳，再炒点香瓜子。 　　“等等，张老板，我捋捋先。”梁老板一时间伸手制止对方继续，歪头皱着眉：“就是说，这孩子名义上常海跟他老婆的孩子，但实际上却是那位蒋建华和常海老婆一起生的孩子。” 　　梁老板深吸了一口气，难怪，难怪常海根本不把少年阿贵当人看，这事儿要是搁他身上，他也受不了啊！何况还是个穷凶极恶的人摊上了这事儿。 　　于大为此时也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的关系，那事情或许就不好办了。 　　“不是，早在蒋建华跟常海老婆好上了以后，蒋建华就逼着常海离婚了，后来这俩人还在定城燕赵大酒店一起举办了婚礼，我当年也去参加了。”张二愣子从怀里拿出个烟袋子。 　　于大为心里松了口气，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如今关于常海与邓智军的情况，他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开始跟张二愣子这边谋划如何扳倒这两人的事情。 　　让于大为有些意外的是，张老板这几年一直在收集对常海不利的证据，但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多说了也就够判个一两年，这种事情做了要是不一棍子打死，就毫无意义。 　　但于大为在张二愣子的叙述中，却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甚至很可能会成为最终的胜负手。 　　于大为没有开口讲出来，只是偷偷留了个心，毕竟这位张二愣子讲述常海与邓智军的时候，也没少表露出他自己当年做过的一些事，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绝对算得上是坏蛋了。 　　几人一直聊到了下午四点钟左右，于大为这才拜托王洋老板给自己找辆出租车，然后几人坐车离开。 　　王洋跟张二愣子也算旧识，只是老王一直在挖掘机市场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觉得他们破坏了余水县挖掘机市场的风气。 　　但反过来张二愣子却很欣赏王洋，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老王在他们这个市场，也算是难得的君子了。 　　“你对于大为这小子怎么看？”张二愣子没有急着走，嘴里叼着烟袋锅子。 　　“不熟，不清楚，但终归是好事不是吗？”王洋的口风很严，也不想说出心里的任何想法。 　　张二愣子也不自讨没趣，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他回院子里，得把陈年的旧账好好翻翻了，万一哪一件真用得上呢。 　　而于大为这边，重新来到官家的地方，开着车走了，一直到招待所这边。 　　如今天色渐晚，于大为还得等几个人，眼下只能先休息了。 　　进入招待所的时候，三人看见了一直在等待他们的邓智军，对方言语上很客气，还为今天白天的事情道歉。 　　于大为自然也虚与委蛇了一下，见招拆招。 　　邓智军眼见对方不上套，便主动开口询问今日下午三人的去向。 　　对此于大为只是淡淡回复：“中午没吃饱，从常老板那里出来就饿了，然后便是找了个地方吃饭，吃完饭随便溜达溜达就回来了。” 　　邓智军有心想问问下午车停在官家院子里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怕对方知道自己监视他们，总之最后憋得是相当难受离开的。 　　他也不得不走，因为于大为右手的猎枪，已经从竖着拿，变成横着握了。 　　于大为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邓智军不甘心的远去，眉头越皱越紧：“希望你们明天能早点到吧，不然可就白瞎这个行走的钱袋子了。” 　　“大为，明天要不要请两个帮手？我在隔壁石城那边有人，开车要不了多久就能过来。”梁老板凑到于大为跟前，他还是有些担心。 　　于大为笑着伸手拍拍梁老板的大肚子：“梁哥，把心放进肚子里，明天我自有安排。况且我可不敢用伱认识的人了，这一个就已经让我很头疼了。” 　　“哈哈哈，大为说得对。”段大海拎着行李箱，嘴角带着几分嘲弄：“也不知道是谁，在咱们镇子里天天军儿哥，军儿哥的叫着。” 　　“段大海你闭嘴！说的好像你没叫似的！”梁老板尴尬的满脸通红。 　　“我叫了啊，可我不是没你叫的多嘛。” 　　“老段，我TM从没发现你TM的这么贱！” 　　“我贱，毕竟我叫过人家军儿哥嘛。” 　　“滚！” 第199章 领养证明 　　第二天上午，于大为三人没有着急起来，一方面是因为路上开车太累，另一方面他们三个人则是需要好好休息来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再次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上午九点多钟，还是于大为来开车，一路开到官家所在，然后又顺着方向在余水县大大小小与管家相关的地方逛了一圈。 　　这期间于大为又在电话亭打了两个电话，简单的安排了一些事情，这才重新回到招待所。 　　而不出于大为预料，那位十分有耐心的“猎手”邓智军，早已经在招待所的大门口等着了。 　　“三位兄弟挺忙呀，我这才晚来了一会，你们就不见了。”邓智军语气跟昨天的那份热情比，明显消退了很多。 　　他刚才已经从跟踪的人那里得知，这几个人大致去了什么地方，只是现在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三个人究竟在图谋什么，所以他自己也不敢率先出手。 　　“你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再去常老板那看看嘛，走吧，别耽搁了。”于大为摇下车窗淡淡回复了一句，随即又摇上了车窗。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也不需要跟邓智军再虚伪的客套了。 　　邓智军望着于大为三人开车朝挖掘机市场驶去，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尤其是想到对方这两天一直在官家所在的地方乱转，他心里就好像长草了一样难受，风一吹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 　　可一想到老常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假装去厕所，偷偷给小弟留下消息，这才快速上车朝三人追了上去。 　　等到于大为再次来到常老板这里时，院子里有很多正在干活的工人，但是却没有见到常海老板。 　　正维修大泵的光头青年杨子看见了于大为，本不想多事，可如今他师父又不在，他这个当大徒弟的也只好顶上了：“于师傅你们又来了哈。” 　　于大为看见杨子也是笑了笑，将插进口袋里的手伸出来，轻捶了对方胸口一下：“都怨伱知道吗？昨天要不是你带我去后院，我也看不见那么一个可怜的孩子。” 　　杨子一愣，随后表情快速变幻，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双手朝于大为摊了摊：“于师傅，你这也不能怪我呀，是你让我带你去后院转转的。” 　　杨子说完，而后又看向刚走进院子里的邓智军：“军儿哥，你们是又来找我师父吗？他老人家昨晚回家了，到现在还没来呢。” 　　邓智军沉默的点了点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只是他一路上还是稳住了情绪，扭头看向于大为：“大为兄弟，你说你们昨天又不是没来过，为什么今天再来要带着把枪呢。” 　　让邓智军最生气的点便在这里，本以为几个人下了车也应该跟昨天似的到处转转，有什么事可能会先礼后兵。 　　这地方毕竟是余水县，可不是他们那边的芦河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三人一下车，那位叫段大海的人就从后座将双管猎枪掏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在他眼皮底下，安上了两发子弹，剩下的一盒子全都放进了裤兜里。 　　邓智军感觉今日要想强买强卖估计是难了，真要是火拼起来，事情可就真闹大了，如今可赶不上从前，没看前些日子百沟镇那群捣腾枪械的都把自己家的那些个东西上缴了么。 　　当时可是派出了大部队的，虽然有些漏网之鱼，可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谁还敢乱放枪？时代终归是变了的。 　　邓智军心底里想着，只要于大为三人最终愿意赔一部分“医药费”，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放他们离开，毕竟对方手里有枪，逼得太急对谁都不好。 　　于大为可管邓智军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院子：“那个小家伙呢？” 　　“也从后院往前院搬配件呢，一会有个人来买挖掘机大泵，还有一些个零碎巴碎的东西。”杨子假装没看见邓智军的脸色，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去后院看看这个小王八蛋，不会又倒地上了吧，TM的天天装病！” 　　随后他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没多久于大为便重新看到了那位身体单薄的少年，只是今日的少年看起来更沉默，虽然穿了一件女士的羽绒服，但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 　　也便在这个时候，常海开着小汽车来了，他一下车就看见邓智军用眼神跟他沟通。 　　常海自然顺着目光也看到了段大海手里的那把猎枪，隔壁的镇子就是搞这个的，所以他对枪械也有些了解。段大海手里的这把猎枪绝对是特制的，也才明白为什么邓智军一直背地里让自己小心应付他们三人。 　　“三位，又来看车？”常海扫了一眼段大海后，便收回了视线。 　　“不是。”于大为也没再废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摊开以后朝向所有人，“这是官家给我开的领养证明，以后蒋贵就是我的孩子了，我现在要领走他。” 　　“这不可能！”常海一把夺过于大为手里的证明，看了又看，当上面“领养证明”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时，他便是有些慌了，再一看右下角的红章，更是慌乱不已。 　　如果阿贵要是离开了这里，以后修车怎么办？他生意怎么办？这些个废物徒弟除了拆卸、安装还会什么？会断病吗！会组装吗！ 　　他虽然恨透了这个小崽子，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离不开他！ 　　“我看看。”邓智军拽过领养证明，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一瞬间他也明白了这两天为什么于大为几人要频繁的去官家的一些地方。 　　原来如此，他心中放心了大半，至少这件事情跟他关系不大，就算是生意不成，他也不至于碰到麻烦，至于老常这边，那是对方的家事，跟他邓智军有什么关系。 　　“不行！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放他走！没有我的同意他那也走不了！谁也不行！”常海似乎情绪上头了，伴随着当年埋藏在心底里的那股恨意，他一把抓住邓智军手里的那张纸，将其撕了个稀碎！ 　　然而这样的行为，却没让于大为三人升起一点波澜，仿佛一切都在三人的预料之中一样。 　　“你撕了又能怎么样呢？如今这孩子的档案已经调到了龙省，说白了档案里在领养那一栏中，已经写了我的名字，我如今就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于大为迈步向前，毫不示弱。 　　他瞥了一眼段大海，见对方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常海，身体再次向前挪动了半步，风吹起墨绿羽绒服的衣领，于大为居高临下，语气淡漠道：“是不是养了这么多年有些舍不得了？我可以给你半天的时间，下午招待所门口，我要见到这个孩子，不然……就让官家的人亲自找你吧。” 　　于大为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带着段大海、梁老板开车而去。 　　“帅呀！”车上副驾，梁老板激动地挥舞着拳头，看向于大为，“太帅了大为！刚才用枪指着常海那一刻，我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这跟坟前蹦迪没区别呀！” 　　“你TM的清醒点，是我！是我拿枪指着他的。”段大海有些脱力的靠在后座上，擦了一下额头没有的汗，“有那么一瞬间，我差一点以为咱们要跟他们火拼了。” 　　“哪有那么扯，秩序已逐步形成，破坏秩序者，是要付出代价的。”于大为冷淡开口，接下来还要面对很多事情，心中那根弦要绷紧，决不能在此刻松懈，想到此，他右脚深踩油门，加速离开。 　　常海工程机械租赁的隔壁院子，张二愣子躲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刚才的一切他已尽收眼底，右手抬起烟袋锅子，对着烟嘴儿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吐出…… 　　“不错，有胆识，也不枉老子跟你赌一把。”张二愣子喃喃一声，收起烟袋锅子后悄悄退走。 　　另一边，常海自从撕碎了领养证明后，就拽着阿贵，带着邓智军进了东屋。 　　刚一进屋，他想也不想就给了蒋贵一巴掌：“该死的东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朝那几个人求救的！老子TM现在就弄死你！” 　　常海说着便要抬起双手掐死趴在地上的那个玩意儿，却在这时邓智军将他给拦了下来。 　　“你先别着急，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问题。”邓智军从于大为离开的那一刻，眉头就紧皱着，一直到现在也没想清楚关键的节点。 　　“什么问题？就这个哑巴故意勾搭上他们的！就跟他死去的那个妈一样都是烂货！”常海这一刻表情狰狞而扭曲。 　　趴在地上刚要起身的少年阿贵，听到自己妈妈遭到辱骂，支撑在地上的手开始渐渐握紧，空洞的眼神里也有了几分波动。 　　邓智军没有搭理这个疯子，有钱又有什么用，就算是变着法的把曾经的老婆搞死又有什么用？该走不出来不还是走不出来？ 　　疯子终归是疯子。 　　“师父，师父！这领养证明好像不对呀！” 　　ps:感谢爱喝气泡水老板、火神的啊四老板打赏的起点币，老板生活甜如蜜，老板豪爽又大气，老板们幸福美满，人生无敌——韩静凡 第200章 绝望的常海 　　杨子走了进来，双手拿着被撕碎的纸片子，也不顾屋子里的情况，快速跑到炕沿上，将碎纸片平铺到炕上：“我家不是有个住市里的二舅嘛，他家一直没孩子，后来就领养了一个。我记得这领养证明好像不是这样的，而且我二舅说过，想要领养个孩子手续非常麻烦，根本不是一两天就能弄下来的。” 　　“对了！问题是在这里！”邓智军突然茅塞顿开，拳头狠狠打在自己手掌上，“是时间！领养证明得需要验证双方的家庭关系，尤其是要验证领养方是否具有领养资格才行，他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领养证明弄好了呢？” 　　“你的意思是说，那几个混蛋骗了咱们？！”常海拳头紧握，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几个人堵住狠狠揍他们一顿。 　　“是与不是，咱们去趟官家那里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邓智军给出建议。 　　几人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常海开车带着大徒弟、邓智军两人快速朝官家所在的位置赶去。 　　如果真是假的领养证明，这三个人那可真就是阎王桌子上抓供果——找死！ 　　“老常，你想好了？”邓智军见常海面色不对，已经猜到了对方要干什么。 　　“哼！三番四次的敢惹我，你觉得我有那么好欺负吗？如果是假的，这三个人也就别想走出余水了。”常海眼神犀利，表情极为阴翳。 　　后座上光头杨子目光微不可察的闪烁了两下。 　　邓智军这一刻虽然安静的坐着，目视前方，可右手早已在BB机上输入了新的口令。 　　一个车里，各有心思。 　　———— 　　另一边于大为开车已经到了县城里面，此时十点多的时间，三人早晨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都在车里嚼着剩下的牛肉干——感谢嫂子！ 　　“大为，伱说常海他们能上钩吗？你确定那家伙能拿枪要干死你？”梁老板在副驾上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还是有些对方不会按照计划来。 　　“放心吧，昨天通过张二愣子的叙述，我大概能猜到阿贵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了。”于大为眼光渐冷。 　　按照张二愣子诉说，当年蒋建华遭到被判入狱，阿贵的妈妈便带着他回到县城生活，打那之后每天都有混混上门找阿贵妈妈的麻烦，并且各种言语上的羞辱，最终不堪重负想带着阿贵跳水自杀了。 　　但他母亲估摸着终归是不忍心吧，不然当年那么大点的小孩跳下去绝对活不了。 　　这样的说法于大为是不信的，一个女人明知道回到家乡会受到各种各样的侮辱，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回来，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回来，但她绝不会丢失活下去的勇气。 　　于大为更愿意相信，是某人逼着他们娘俩跳进水里，只可惜母亲死了孩子没死，为了继续享受他病态的快感，他决定养着这个孩子。 　　“一会到了招待所，就开始收拾行李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过来了。”于大为将皮卡车开到了招待所门口。 　　随后几人开始搬运行李箱，并且特意跟前台多聊了会才开车离开。 　　这次开车的换成了段大海，老梁心理素质不行，已经在后座开始手脚发抖了，只不过嘴上倒是挺硬气的。 　　于大为手里拿着定城地图，目光盯着余水县城的外围不停思索。 　　另一边常海从官家所在地方出来，回了趟家取了点东西，在邓智军眼线传递的消息之下，三人直奔余水县外的某个路口冲去。 　　就在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常海开车带人杀到了。 　　“段大哥，开始往回掉头吧，把车子开到路过荒林子的附近。”于大为这一刻终于放下了地图，右手的双管猎枪一直被他紧紧握着。 　　“好！”段大海迅速挂倒挡，旋转方向盘，加油，提速！ 　　虽然比于大为开车技术稍差一点，但好歹他也是个老司机了。 　　“大为，老段，你们快点，后面车快要追上来了！”梁老板坐在后座，透过后窗户玻璃盯着身后汽车，心里没有一点安全感。 　　段大海再次踩实了油门，皮卡车如同一只狂奔老狗，车后面的排气筒子冒出了浓烈的黑烟。 　　就在皮卡车刚开到荒林子附近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两辆汽车挡住了皮卡车的去路。 　　而此刻常海等人也追了上来。 　　“跑啊！你们怎么不跑啦！”常海从车上跳下来，迈步朝三人走来。 　　他瞥了一眼于大为身后堵着的人，很陌生，应该是邓智军那边小弟吧。 　　“可以。”邓智军此刻也走下了车，见到于大为身后堵着的人，安心了不少。 　　他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老常，关键时刻这么机智，竟然让小弟换别路堵着这几个人。 　　于大为下了车，同样看了身后四五个人一眼，见几人对自己没有敌意，心中再无顾虑，转身朝邓智军等人走去。 　　他此刻没有带枪，因为不需要了，想来官家的人也快到了。 　　段大海与梁老板同样也莫名有了底气，大步跟在于大为身侧。 　　邓智军面色一变，忍不住扭头朝常海悄声问道：“于大为身后站着那几个是你的人吗？” 　　“不是你的吗？”常海一脸懵逼。 　　随后下一刻，二人面色大变！ 　　邓智军表情果决，一咬牙跳进路旁边的壕沟里，直奔远处荒林子逃去。 　　他虽然不知道于大为叫来了什么人，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对方手里还有枪……他不敢去赌。 　　周围的小弟没给自己回消息，也没有出现在附近，这就已经说明很大问题了。 　　“你想吓唬我？！”常海原本看见邓智军跑，他也想跑的，可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有枪怕个鸟，他掏出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于大为，“就凭这个你能吓得了老子吗！” 　　段大海与梁老板见对方真有枪，面色齐齐一变，但又见到于大为面不改色，慌乱的心又平复了一些，路上于大为已经交代过他们了，如果对方手里有枪也不用害怕。 　　便在这个时候警车的声音从常海身后响起，紧接着下来十数名警官，见到凶手持枪，他们也全都戒备起来，渐渐将常海与杨子二人包围。 　　“常海，有人举报你涉嫌杀人，ND儿童，立刻放下武器，跟我们去协助调查。”为首持枪中年警官紧紧盯着对方。 　　“谁举报我！我TM什么时候杀过人了！”常海外表强硬，可攥着枪的手里早已浸满了汗水。 　　“我呀。”一道声音从对面壕沟里响起，而后张二愣子拿着烟袋锅子，带着几个徒弟慢步走了上来。 　　“老张！你这个王八犊子，你TM敢污蔑我！”常海暴怒中将枪口对准了张二愣子。 　　但对方神情跟于大为如出一辙，一点也没有因为枪的威胁，而变得慌乱。 　　TMD！他们不会以为我这把枪是假的吧！ 　　“我可没污蔑你，我手里可有你打小阿贵的时候照片，八岁的，九岁的，你想要几岁的我都有。”张二愣子眼睛微眯，“还有，当年赵应兰跳水的时候你在哪？当年没人敢问，现在秩序这么健全，我当然是有疑问的了。” 　　“你！”常海知道自己肯定要回去接受调查了，不过想到一切罪魁祸首的于大为，他又将枪口对准于大为：“我有嫌疑，那于大为就是有罪！” 　　“他造假领养证明，到我拿去要领走蒋贵！他，他拐卖儿童！”常海扭头看向身侧枪口对准自己的警官，“你说，你们管不管！” 　　为首的中年警官面露迟疑，目光投向了于大为那边。 　　“谁说领养证明是假的了？”就在此时，一辆奥迪A6L停在了于大为身边不远，车上下来一位英姿挺拔的男人。 　　他模样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面穿着黑色羽绒服迈步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本黑色的文件夹。 　　“这是于大为先生领养蒋贵的领养证明。”男人走到中年警官面前，将一张红头文件递给了对方，“上面不仅有于大为先生的收入证明，户籍所在，学历证书，还有详细的家庭情况，完全符合收养蒋贵的条件。” 　　“是真的。”警官拿在手里详细翻了翻，随后又用枪指着常海，“人家的领养证明是真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抓紧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放你娘的狗臭屁！既然不让老子活，那特么谁也别活了！”常海怒吼一声就要朝于大为开枪。 　　可谁知这时，常海身后却响起了杨子吼声：“他枪里没有子弹！都上啊！” 　　杨子吼完，率先朝常海扑了过去，其他警官先是一愣，随后也都一股脑冲了上去。 　　“杨子，你背叛我，杨子！！！！”常海被人压在底下，目光暴怒的盯着前方，努力寻找杨子的身影。 　　“警官大人，他虽然是我师父，但我这算是立功了吧？”杨子走到中年警官面前，将口袋里的子弹全部拿了出来，交到了对方手里，“我不用进牢房吧？” 　　中年警官嘴角抽了抽：“你不用。” 第201章 收尾 　　“于先生，我没来晚吧？”手里拿着文件的男人来到于大为面前，笑看着对方解释说：“早晨从石城过来时堵了一下车，实在抱歉。” 　　“罗经理你太客气了，一点都不晚。”于大为笑笑，“忙完这事儿请你喝酒。” 　　“实在不好意思，我从不喝酒的，而且我马上就要回石城，那边还有事情在等着我。”罗青长朝于大为歉意的点了下头，将红头文件递给于大为以后，开着奥迪A6潇洒离开，没有一点点的拖泥带水。 　　“这人好拽呀！”梁老板有些看不过。 　　“不，是潇洒。”于大为早就通过大领导那里知道了罗经理的性格，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能力极强，却不喜交际，如今来看果然如此。 　　只是这不是他于大为不感恩的理由，这笔恩情他就先记下了。 　　“放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荒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叫喊声。 　　于大为等人转过头，看到官家的人将邓智军从里面押解出来，旁边还跟着三四个身穿便服的人，其中一位他是见过的，正是从贾家屯买回轮挖的上一台车主贾一品。 　　“放伱娘的罗圈屁！你TM的卖我挖掘机的时候咋不说你不认识我呢！咱这字据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八万八！买了你的轮挖！”胖胖的贾一品伸手想一巴掌抽对方的脸上，却被旁边警官阻止了。 　　“别动手，动手可就是互殴了，你也要进去的。”胖子贾一品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单眼皮，眯眯眼。 　　当邓智军被压到于大为这边时，他看到了被好几个人压在地上的常海：“是他，你要找找他，他才是卖你轮挖的人。” 　　“滚你大爷的！当初我就根本没在院里看见过他，有老子在，这次嫩不死你！”贾一品嘴上依旧骂骂咧咧，好一会儿他才扭过头看向于大为，激动跑上前与对方握手：“大为兄弟，不！大为哥！这次要不是你通知我，这八万多块钱估计再也追不回来了，谢谢，真的谢谢！” 　　“客气了兄弟。”于大为转头看向自己身后几人，“说来我也得谢谢你，带过来这么多兄弟给我壮胆。” 　　“这些都跟我是一个村子的，叫过来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况且还有车开，他们乐不得呢。”贾一品眼中还是感谢居多，没有于大为他早就去南方搬砖了。 　　这下自己姐姐的钱终于能还上了，同时心里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的能量之大，竟然一次性能派出三台轿车去他们村子接他这些兄弟。 　　“这些车都是我们公司的公家车，你回去让你那些弟兄们好好开。”金丝眼镜男走过来嘱咐了贾一品两句，抬头又看向于大为伸手微笑：“曹岩，罗总的助理，负责接下来所有善后的事宜。” 　　“感谢。”于大为真诚握手，心里却对罗青长的印象又提升了一格。 　　“于大为！”邓智军眼见大势已去，心理防线终究是崩溃了，朝着于大为咆哮出声：“都是你！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了！是不是！” 　　“没错，从梁老板介绍你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丝怀疑，还有你开的车也让我有些意外，竟然跟去我们屯子那个古董贩子是一辆车。”于大为眼睛微眯，“所以我猜测，你跟那位古董贩子肯定认识，之后我电话联系老家那边的人调查后，果然猜得没错。” 　　“那台黑色桑塔纳是你借给他开的，对方真名叫邓智民，多年来一直在南方贩卖古董，1993年3月25号，你带着他一起来到了东北，你们一个找客源，一个收古董……”于大为冷笑，“怎么样，还要我继续说吗？” 　　邓智军被人架在原地，一瞬间有些脱力，可紧接着一股愤怒直冲脑门：“是你！原来是你害了我哥！我TM跟你不共戴天！” 　　“别演了。”于大为一步步走到对方面前，“你不是在听到我名字的时候就知道是我吗？不然你怎么会用那么灿烂的笑容来掩盖心里的愤怒呢？” 　　当初刚到余水县的时候，梁老板在介绍完自己后，邓智军不仅露出极其虚伪的灿烂笑容，从包里拿出中华那一刻，手指不自觉在烟盒上用力捏的微微变形。 　　当然，于大为那时只是留了一下心，并没有太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但后面也确实证实了他的猜测。 　　“于大为……”邓智军死死盯着对方，想要将对方的模样深深刻在脑子里。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他兄弟俩去东北闯荡，却被同一个人害进了监狱里，这份仇恨若是还能消失，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杨子，你这个叛徒！还有于大为！张二愣子！你们TM都该死！你们等我出来的！等我出来的！”此刻，地上常海还在挣扎，并且朝一旁于大为等人愤怒咆哮。 　　终于地上七八个人将常海制服，从地上架了起来，跟邓智军挨在了一起。 　　于大为目光移向了还在暴怒当中的常海，嘴角咧出一抹冷笑：“常老板，你想出来可能有点困难了，因为监狱里好像还有个人在等你呢。很不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你跟邓智军都跟他放在一起。” 　　常海脸色瞬间大变，整个人再也不复暴怒，反而如筛糠般颤抖：“他没死，他竟然没死……”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邓智军也慌了，当年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但后面可没少欺负蒋贵，他眼睛猛然睁大，扭头看向常海，“是他！你说没死的是蒋建华手底下的第一猛人？” 　　常海闻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当年有两个人背叛了蒋建华，一个早已逃到海外，以对方的智慧估计如今已经成了一方大佬。 　　另一个号称“定城第一猛人”的庞猛，只是这人的背叛是被几个人一起骗了，庞猛也成了压垮蒋建华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中骗他之人便有常海一位。 　　“无所谓，我只是偶尔欺负小阿贵一下，被对方揍一顿又能怎么样？”邓智军抬头看向面前于大为不屑一笑，“你就这点三脚猫的手段吗？” 　　于大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而后侧过了半个身位留给身后走来之人。 　　“邓智军，你拿我的明月茶楼搞事情，还欺负我爸老糊涂，这事儿咱们俩得算算吧？”一位身穿黑色长衣的男子走到了于大为身旁，远处黑色的大奔停在路边，一位女秘书正安静的站在车门一侧陪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 　　黑衣男子的出现不仅让邓智军感受到了绝望，也让周围所有余水县本地人，包括官家的人都无比震惊。 　　中年警官更是深深的看了于大为一眼，他竟然能把这位请来，在他们余水县，这位神秘老板那可是他们心中的神，亦如当年的蒋建华。 　　“庄，庄总，您，您听我解释……”邓智军这下算是彻底慌了，再也不复刚才嚣张以及不屑一顾。 　　“不用解释，回头进去你好好跟庞猛解释吧。”黑衣男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警官：“赵警官，把他带走，我不想看见他了。” 　　黑衣男子转过果然再不理会邓智军，而是朝于大为递了张名片：“你的事，我已经听老爷子说了，说实话修车有点屈才了，如果想要一个更大的舞台，随时可以来定城找我。” 　　“谢谢庄总。”于大为双手接过对方名片，上面四个大字赫然映衬在眼中——庄子建设！ 　　这个庄子建设他倒是没听过，但未来华夏有一个，能跟官方背景企业掰掰手腕的超大型企业——庄子集团！ 　　也是因为庄子集团、交建八局等无数巨擘在国外承接了很多基建项目，这才有了华夏基建狂魔的称号。 　　牛人啊！我TM又碰到神了！于大为有些心潮澎湃。 　　而在他愣神之际，黑衣男子已经悄然离开了。 　　“奶奶滴，这小子气质上越来越像当年的蒋建华了。”张二愣子叼着烟斗，心中无限感慨。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江山代有人才出！ 　　邓智军被带到了警车上，常海也同样要被带走，可就在这个时候杨子突然冲了出来。 　　“师父，您一路走好哈。”杨子朝常海笑了一下。 　　“杨子！我平时待你可不薄啊！”常海原本压下的怒火，在终于看到杨子后再次露出了杀意。 　　“对不起啊，师父，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当个杀人犯”杨子见对方已经戴上了银手镯，便再没了惧意。 　　“你！”常海被气得一时语结。 　　“你什么你，放心进去吧师父，你老婆孩子以后我帮你照顾了。”杨子笑容越加灿烂，随后迈步上前，在其耳边悄声道：“忘记说了，你媳妇很润。” 　　“杨子！我要杀了你！我TM杀了你！”常海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样，多亏旁边很多人架着他，这才不至于让对方暴起伤人。 　　可那杀人的目光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一旁的杨子向后退了两步，嘴上明明带笑，可却伸手拍拍胸脯，表现出一脸后怕的样子。 第202章 准徒弟与准师父的比试 　　而杨子的行为，却惹来了许多官家人的反感，尤其是赵警官盯着对方看了许久。 　　身边不远的于大为也皱了皱眉头，杨子刚才绝对没跟常海说什么好话。 　　这人摆明了看对方很难出来，而后落井下石的。 　　最终邓智军跟常海全都坐着警车离开了。 　　“唉，邓智军这次估计是无了。”梁老板双手插进口袋，有些感叹，“你们说他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那么个大老板，人家一看就不简单。” 　　“那你还不去送送你军儿哥，毕竟以后可就见不到了。”段大海有些嘲弄的看着梁老板。 　　“滚伱大爷的，这哥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早晚他得进去，额不，活该他进去！”梁老板这次过来，就差一点点上了对方的当。 　　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真要说起来，这一路走来要是没有段大海跟于大为两个人提携，相信他在不久的未来很可能栽了。 　　别忘了，邓智军不仅是卖挖掘机，还有各种二手配件的。 　　从东北特意赶过来的贾一品，也带着弟兄们跟在官家后面离开了，他要去官家的地方，将被骗的钱拿回来，临走时还不忘再次感谢于大为。 　　最后于大为、杨子、张二愣子、曹岩等人也都相继离开了。 　　眼下于大为这边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没做，就是拿着手里的红头文件将阿贵带走。 　　几人来到常海工程机械租赁时，杨子早一步回来了，并且很轻松的将院子里的工人控制住，该干活干活，该接待客户接待客户，一点也没产生影响。 　　用杨子的说法就是，自己这个师父本身技术一般，平日里都是他们这几个人负责这个院子的事情。 　　如今杨子在各种威逼利诱下，哪怕没有阿贵参与，他们自己也能在未来赚的更多。 　　于大为从前院走进后院，再次看向了那位瘦小的身影，心中也是莫名激动。 　　一个潜力绝对超越自己的机械修理师，如果好好培养一番的话，未来其维修技术能达到何种地步，还真不好说。 　　反正绝对比两辈子加在一起厉害就是了。 　　此时小蒋贵正蹲在地上，快速组装着山推的其他零部件，于大为凝神看去，旁边是一堆山推TY系列的齿轮泵。 　　这种齿轮泵相对来说比较小，就阿贵而言所有配件应该能勉强能拿得起来，而山推的其他配件，至少比这个齿轮泵大上四五倍。 　　散热器，主油泵，行走马达……哪一样都不是阿贵能搬动的，别说他了，就连于大为自己也要吃些力气，有些甚至是需要工具。 　　“这小子我回来就劝过了，告诉他不用修车了，可他非但没听，反而越修越起劲儿，越修越快！”杨子也有些无奈，于大为这个人别看只是个修理工，但不仅有手段，还有能量，他可不想毫无意义的招惹对方。 　　“我去看看。”于大为将手里的领养文件递给了身旁的段大海，穿过地面随地乱放的各种配件，来到了阿贵身边。 　　可阿贵似乎根本没见到对方一样，两只手快速的组装着山推的齿轮泵，仔细去看，右手无名指不知擦到了哪里，都已经流出了血来。 　　“别修了。”于大为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抓住了阿贵拿着扳手的右手，然而下一刻就被对方挣扎着甩开，而后继续快速的组装起来。 　　于大为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对方这明显是应激反应，很可能跟杨子不让他修车了有关，可能对方误会了不修车的意思，害怕不修车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 　　面对这种情况，于大为只能耐心开导，想了想他朝阿贵开口：“常海被抓起来了，你不用再修车了。” 　　此话一出，少年的动作明显一滞，可下一秒依旧固执的快速组装齿轮泵。 　　“不行啊，大为，我看这孩子很可能疯了……”梁老板虽然不想承认，可小时候他在别的屯子见过疯子，天天拿着扫帚在当街扫地，谁拦着也不听，这跟眼前的症状太像了。 　　一旁的杨子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想不通如此年轻有为的年轻人，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哑巴呢。 　　于大为沉默着伸手，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梅花扳手，轻轻在他安装的齿轮泵上敲了一下，每个人的耳边都传出了“叮”的一声。 　　“你妈妈是常海杀死的你知道吗？”于大为敲击完，便在少年耳边说出了这句话，随后又补充说：“是我替你报的仇。” 　　少年阿贵这次明显停下了动作，扭头用空洞的双眼凝望着于大为。 　　只是看了两秒，他再次陷入了快速安装齿轮泵的工序里，旁边段大海、梁老板、杨子看的是一阵摇头。 　　“他没疯，只是在封闭自己，他应该感受到了这间院子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像个陷入孤岛的孩子，所以只能不停地维修，不断的维修。”于大为解释完，扭头看向杨子，“有卸齿轮泵的工具吗？给我来一套。” 　　“有！”杨子眼睛一亮，他早猜到于大为这人很可能也是个大师傅，不然早就在昨天被邓智军与常海两人给逼宫了。 　　于大为脱下墨绿色的长款羽绒服，从旁边架子上拿起一件修理服套在身上，而后接过杨子扔来的一套扳手。 　　整个扳手有特制的工具兜子，带有卡扣式的如同腰带一般，他将工具系在了腰上，再次蹲下身看向少年阿贵：“阿贵，我也是个修理工，不如咱们两个比试一下怎么样？” 　　少年这一刻终于停下了动作，扭头看了于大为好半天，才张张嘴，用手里的板子敲了敲齿轮泵。 　　好像是在说，你跟我比这个？ 　　“没错，这里有好多齿轮泵配件，咱俩一人拿一个，然后比比看谁装的快。”于大为嘴角扬起笑意，双手从背后掏出十六号与十八号扳手，“可不要小瞧我，我好歹也是修理界的大手子。” 　　少年空洞的眸子里，这一刻闪烁了一下，仿佛被激发出了一丝丝斗志般，下意识的点点头。 　　“老梁，帮我们当个裁判。”于大为扭头看向梁老板。 　　“可以！”梁老板快步跑到二人面前，他现在是真服于大为了，遇到任何事情总能想到点子。 　　“我说一二三，开始，你们就可以安装了。”梁老板简单讲述一下，而后开始将右手高高举起。 　　于大为认真拿过齿轮泵旧件，心里也是没什么底，第一是好久没修过齿轮泵了，第二则是这少年安装的速度很快，非常快，其速度已经完全达到了大师傅的维修标准了。 　　他如果不用出全力，绝对会输的很丢人。 　　“一、二、三……开始！”梁老板怕少年阿贵听得不真切，特地喊得比较大声。 　　下一秒，于大为与少年阿贵，开始快速组装前面齿轮泵的零配件，两个人表情都极为认真，这一刻他们抛弃了所有杂念，只为快速组装完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动轴，主动轴，密封环，压环……二人速度都不慢，互相追逐，谁也甩不掉谁。 　　一直到最后合上前后泵盖的时候，于大为终于长出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少年，自己就比他快了两个螺丝的时间…… 　　奶奶滴，真是个妖孽！于大为心中既震撼又感叹。 　　少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概是清楚自己输了，他坐在旁边装好的齿轮泵上耷拉着脑袋，似乎一时之间还有些接受不了。 　　修车，是他小小的人生里最擅长的事了。 　　“阿贵，其实修车还可以更快乐，它不只有拆卸与安装。”于大为解开工具袋，而后转身落在了少年阿贵对面，“巍峨的高山下，有你修好的挖掘机在工作，直奔西去的天路上，有你修好的压路机在带你领略高原风景。” 　　“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我们可以让那些瘫痪的机器们重新动起来，小小的我们不断创造与修复大大的它们。”于大为起身伸出粗糙的大手，“你愿意跟我走吗？愿意的话，我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 　　少年仰着头，望着太阳底下，那如山岳般的身影，他好像比太阳还要温暖，比院子还要安全。 　　而修车真的有那么快乐吗？真的会有很好看的景色吗？他想去看看。 　　少年的双眼从开始的空洞，渐渐出现了零星的光点，最后羞涩的咬了咬嘴唇，伸出了油黑的手抓住了于大为其中最长的那根手指头。 　　“这才对嘛，人生啊，走出去更精彩，别总把自己锁在堆满垃圾的院子里！”于大为露出阳光般笑容，反手抓住少年油腻的小手，走出了后院，走到了前院，又走出了前院…… 　　他没在常海院子里继续停留，而是去了王洋老板那里。 　　小阿贵好不容易走出阴影，他更希望对方在这一刻彻底忘掉那个心灵扭曲之地。 　　几人来到王老板这里，对方也没想到于大为真的成功把常海和邓智军送进去了，随后也有些开心的给小阿贵准备了热水，洗衣粉，用来洗手。 　　还把自己屋子里干净的旧衣服拿出来，送给了小阿贵。 　　小阿贵对王老板是不怕的，因为总来到这里拿配件，而且王老板也从来不凶他，是个好人嘞！ 第203章 回家与找乐子 　　少年洗过了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几人便准备离开挖掘机市场了。 　　如今这个传说当中的挖掘机之都还太乱，或许未来会好一些吧。 　　于大为打算带着少年回到县城，给他理个发，再买套新衣裳，便可以回家了。 　　梁老板自从把阿贵接出来以后，便一直充当着保姆的角色，相比于大为而言，梁老板更会照顾小阿贵。 　　临走时，杨子竟然出现在了王老板院子的大门口，他的视线与于大为交汇后笑了笑。 　　“你这是送别？”于大为将车钥匙递给了段大哥，而后同样面带笑容的看向杨子。 　　“当然，以后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随时过来找我。”杨子跟于大为握了个手，“祝你们一路顺风。” 　　杨子说完，又朝王老板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 　　“这家伙，已经开始有老板范儿了。”老梁有些看不惯对方，撇了撇嘴，随后几人便驱车离开。 　　后座上梁老板想到了刚才的杨子，手搭在座椅边看向于大为：“大为，我怎么感觉那个杨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呢，很可能比他师父还坏，也是个祸害。对了，你当初是怎么说动他的呢？” 　　“因为他坏嘛。”于大为坐在副驾上嘴角带起淡淡的笑容，手里在与杨子握手时，便已经多出了一张纸条。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学着三舅，稍稍利用了一下人性。 　　“放心吧，无序之人落在有序之地，未来注定不好过。”于大为将纸条撕碎，而后又摇下车窗，顺着窗户将碎纸屑扔到了窗外，随风抛飞。 　　几人随后去了趟官家所在，于大为也是要接受调查的，只不过被曹岩帮忙开了绿灯，如今回来是要补上记录的。 　　而曹岩也没有走，一直在帮于大为处理对方之前在县城留下来的小问题。 　　比如当街开枪，拿枪威胁他人等等。 　　曹岩这个人戴着金丝眼镜，看第一眼的时候或许会觉得他是个文明人，可真到了被惹炸毛的时候，各种爆粗口的活计一点也不比当街的泼妇差。 　　原本赵警官是必须要收缴于大为手里那把双管猎枪的，不仅是对方当众开枪的原因，还有出台政策的原因。 　　但曹岩没有妥协，反而在对方办公室跟像个泼妇一样跟对方大闹了一场，最后收尾于大为交了一笔两倍罚款，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曹岩知道此回东北路程，若是没有个趁手的家伙，可能会很危险，他如果不努力争取一下，万一于大为等人路上出了意外，等同于没有做好罗总交代下来的事情。 　　曹岩处理完余水县的事便学着罗青长一样匆匆离开了，并且谢绝了于大为请吃饭的事情。 　　如今正是年底之际，他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并且大领导那边还有一些全新的动作，可以说如果不是大领导亲自给罗青长打电话，曹岩觉得以罗总的性格，估摸着理都不会理这件事。 　　最终于大为真诚感谢曹岩一番，随后也没有在余水县停留，而是去了定城。 　　按照来时的路线，先顺着公路去定城，然后再从定城以北的公路直奔东北方向。 　　虽然这样走绕了远，但胜在安全。 　　几人到定城后，先在百货大楼里给小阿贵买了几套过冬的新衣服。 　　一双里面带毛的大头皮鞋，一条棉裤，线裤，牛仔裤，上半身一件酒红色的羊毛衫，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还有一件棉袄…… 　　于大为给他买了很多衣服，到了东北，天气逐渐变冷，多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是有必要的。 　　当阿贵看见花花绿绿的衣服都是送给自己的时候，他对于大为又产生了几分感激与依赖，只是他不会表达，只是呆呆的跟在于大为身后。 　　于大为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呆呆的人，竟然会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修理小师傅。 　　出了百货大楼，三人又带着小阿贵在市里吃了一顿大餐，几人肉眼可见小阿贵情绪开始变化，封死了多年的心门在一点点打开。 　　小孩子本身就是纯真的，给一口好吃的，给一件新衣服，他就能把曾经伱对他的不好，变成你对他的好，只可惜常海老板从来没有对小阿贵做过。 　　吃过了饭，几人又去了一趟歌厅，是梁老板请的，一是给两位兄弟赔罪，他要不认识什么“军儿哥”，或许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了。 　　段大海却对此不以为然，现如今整个余水县的挖掘机市场都是如此，很少能见到像王老板那般遵守底线的人。 　　但梁老板还是给于大为和段大海赔了不是，又自罚三杯。 　　至于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便是想带动一下小阿贵的情绪，让他的心再打开一点，慢慢的去融入他们。 　　只是梁老板唱歌是真的难听，几人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 　　不过让于大为高兴的是，小阿贵那双眼睛确实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色彩，他的眼力是对一切的好奇，对美好生活也有了一些些渴望。 　　他的小手紧紧抓着于大为的大手，他想跟着他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最后夜晚，段大海发扬老大哥的风格，带着于大为、梁老板去了夜总会，这个地方想要找个美女还是很容易的。 　　段大海觉得这两个人为了自己来到余水县，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 　　一点也不是自己想去！ 　　最终于大为带着小阿贵站在定城夜总会的门口，目送梁老板与段大哥兴奋的冲进去，而他则是带着小阿贵离开了。 　　小阿贵拽了拽于大为的手，像是在问为啥不领着他进去。 　　“你还太小，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于大为走在路灯下，想了想低头又说：“也不适合我。” 　　———— 　　第二天从定城离开的时候，一路上都是于大为开的车。 　　两个人已经算是人到中年的岁数，却浪了一个晚上，梁老板更是，靠在副驾驶车座上，不停地感慨，说什么下次还要来，一定要来。 　　定城的姑娘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需要他这位大善人去拯救呢。 　　段大哥虽然没有搭话茬，可也在频频点头，沉默附和。 　　然而于大为的一句，回家后公粮还有几斤？一下子把梁老板精神状态打到了谷底。 　　梁老板被逼无奈之下，目光顺着后视镜看向了段大海。 　　“你TM的昨天自己非要当个大善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警告你，休想把我拉下水。”段大海语气强硬。 　　“老段，你可别忘了是你带我去的啊！我要跟嫂子说，你捐了五百两，我捐了一千两，你说她信不信？她会不会把你打出翔来！”梁老板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嘴角露出坏笑。 　　段大海坐在后座冷笑的看着他：“我怕什么，老子公粮分逼没捐，你嫂子能信你？” 　　梁老板闻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拽着段大海的手就不撒开：“老段，段哥！亲哥！这次你得帮我圆了谎，求求了，不然我死定了。” 　　段大海甩开膀子，扬起有原则的下巴：“少来，昨天进去之前我是不是跟你说了，看看就行，东西别乱摸，咱这有家有业的没必要装大尾巴狼，做什么大善人，你说你听了吗？” 　　“可是哥呀！你们俩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可是养了一只母老虎！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二弟早都被他吓完犊子了！”梁老板哭唧唧，“我要是再不想办法刺激一下他，哥们估计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于大为：“……” 　　段大海：“……” 　　惨，他才三十八岁呀！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不论是于大为，还是段大海，听到老梁这般掏心窝子的话，着实感觉到对方是真的很惨。 　　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段大海最终还是没惯着他。 　　只是说了一嘴，回老家的时候，要去一趟油城找张老板，如此便要在油城待一天，至于能产出多少银两，全看他造化了。 　　一路走过，三人并未遇到大风大浪，最终安全抵达油城，也在汽配城找到了张老板。 　　其实段大海来之前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曾答应过人家商量一下就给个回复，结果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但张老板却毫不在意，热情的请几人去二楼喝茶聊天。 　　张老板的商铺是两层，后面有一个小院，主要是放置一些旧配件，小院里还有一个仓库，专门放一些重型的机械设备配件。 　　隔了很长时间不见，没几句话气氛就开始热烈起来，在多层铺垫之下，段大海终于问出了张老板手里的那台神钢挖掘机。 　　所幸机器还在，但分期这个事，段大海怎么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最终还是于大为替段大哥说了，而张老板也是第一次听到民间分期买东西这么个事儿，一时间觉得有点新鲜。 　　本身他对那台挖掘机也不是很看重，更是别人抵账过来的，要是能把挖掘机换成钱的话，他还是很乐意的。 　　但终归是商人，张老板在谈到生意的时候，思维运转飞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分期的关键问题。 第204章 分期购买神钢SK挖掘机 　　第204章 分期购买神钢SK120挖掘机 　　第一，回款时间变长了。第二，分期付款这事情本身就带着不还钱的风险。 　　所以张老板十分合理的在原有打折后十八万的基础上，又加了两万。 　　也就是二十万。 　　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当初对方抵账就是抵了二十万，其次这台车被拿走以后风险变高了，回款的时间变长了，他收一些利息，不算过分吧？ 　　张老板的诉求说出来以后，段大海三人也都觉得合情合理，最后隔壁配件第三方的见证下，段大海跟张老板签了个分期购买合同。 　　前期段大海首付五万，后面每年还款五万，三年之内还清即可。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段大海这般买回来神钢挖掘机，反而觉得很轻松，似乎有了一种买一台挖掘机也没什么的错觉。 　　他忘了之前花十八万买的时候，那种心理上的犹豫与不确定了。 　　几人在油城歇了一天，张老板请客吃饭，问起身边带着的小孩儿时，于大为便把余水县遭遇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下。 　　张老板听完以后，也是感慨良多，对小阿贵直言，他是遇到了好人。 　　因为他比眼前这三人看到过更多这样那样的事情，比小阿贵惨的人他见到的更多，你管吗？ 　　你要是管的话，那以后再遇到类似的呢？就问你管得过来吗？ 　　但张老板也深知眼前这个少年的不平凡，如果真的是毫无用处，他相信于老弟也不会那般费心费力去收养小阿贵。 　　有恻隐之心吗？谁都有，更多的还是要看孩子本身是不是那个。（那个：成才，有潜力的意思。） 　　休息了一个晚上，三人又带上了一台勾机往芦河镇走。 　　前面皮卡车开着，后面拖车司机慢悠悠的跟着，一路安全到达芦河镇后，于大为亲自上阵，将勾机顺着拖车斜坡，开到了地面上。 　　随后于大为又尝试了一下，将一些个废品开始清理成堆，效果确实不错。 　　以后的日子里，他可能要多一件事情了，就是教段大哥简单的开上挖掘机。 　　段大哥对买回来的神钢挖掘机爱不释手，于大为刚下车，他就开始上去自顾自的捅咕起来。 　　于大为见没什么事了，便准备带着小阿贵离开了。 　　看了一眼死皮赖脸不想走的梁老板，于大为笑了笑，挥挥手离开了。 　　昨天在油城的时候，三人还有充裕的时间，老梁就提议带着孩子去医院给他看看说话的事情。 　　毕竟油城有个外国合资医院，医院里有很多厉害的老毛子。 　　于大为觉得可以，便带着阿贵去了油城有名的医院看病。 　　而检查结果，也如于大为预料的那般，这孩子的语言障碍不是先天的，是后天的应激障碍。 　　用大夫的话来讲，想要用医学手法治疗好是很困难的，或许对方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能恢复语言功能。 　　相当于以毒攻毒。 　　但这对于大为来说太难了，毕竟这孩子的亲人已经全死了，他可不想再成为第二个“常海”。 　　两人从段大海的废品回收站，回到自家小修理厂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一辆辆汽车有序的排列在院子里。 　　除此之外，还有陌生的铲车，挖掘机。 　　此时的姚金斧跟老纪正在认真修车，偶尔还会交流两句。 　　“最近咱们的生意很好嘛？这么多车？”于大为有些纳闷的走过来，左手拎着行李，右手还领着阿贵。 　　“呀！老板回来了。”老纪扫了一眼门口，发现是于大为进了院子，急忙放下手上的事情，“老板，几日不见又帅了。” 　　“少说话、多做事”于大为赏了他一记白眼，“厂里最近怎么样？咋那么多车呢。” 　　“生意很红火，这可是冬天，比油城市里面的修理部生意都好。”老纪指着墙根底下那一排小轿车，“那些都是有一大部分已经检修完了，还有一部分年前也都能搞定，工程机械也有要检修的，比轿车麻烦一些。” 　　于大为点点头，看看明年这个地方什么情况，要是生意还是这么好，这块地皮说什么也得跟段大哥手里买下来。 　　“哥，这小孩是……”姚金斧从另一台夏利车那边走过来，两只手戴着的白色手套全染成了黑色油污。 　　兴许是姚金斧的高瘦的个子吓到阿贵了，小小的身子朝于大为身后躲闪了一下，只露出个栗子头。 　　定城高档理发店理的，老板是个京漂，自创一手好发艺，给小阿贵理发时，非要用出拿手绝活，剪个京都平头，结果是怎么看怎么像个栗子。 　　“孩子叫阿贵，目前算我的不记名大弟子，是个哑巴。”于大为扭过头，目光柔和的将小阿贵拉到了两人身前，“等过几个月看看能不能适应厂子里的生活，能的话我会正式收他为徒，若是他实在是不喜欢修车，我就把他送个好人家，至少让他这辈子吃穿不愁。” 　　小阿贵站在三人中间，耷拉着脑袋，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耳朵很好使，也能听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他没有表达不满，只是小手攥着于大为的两根粗壮手指更紧了一些。 　　询问之后，于大为才知道，如今厂子里没客户，确实只有他们二人。 　　有些个本地的把车放在这里就回家了，而有些路过的，这个时间点都去镇上找了个饭店吃饭去了。 　　中午的时间，两个人也到了做饭吃饭的时间，如今老板回来了，肯定是要他做的，毕竟老纪跟斧子的做饭的手艺，那可真是瞎子踢毽子——一个不如一个。 　　于大为便让两个人将厂子里的活做个收尾，下午盘点一下生意，看有没有需要调整和改进的地方。 　　他则是带着小阿贵做饭，小屋子里放了很多土豆子，屋子里暖和如今放在北墙的土豆子都已经长出芽子了，再不吃可就不能吃了。 　　于大为将土豆子削皮切片，又烩了个酸菜，炒了一盘鸡蛋，用的都是屋子里有的食材，这伙食已经算很可以了。烩酸菜的时候，锅上面再腾上许些个馒头。 　　于大为让小阿贵在炕上待着，可对方似乎有些害怕无所适从的自己，主动帮着于大为添柴火。 　　弄完了以后，又帮着于大为扫地，搬桌子，拿碗拿筷子…… 　　瞧着搬桌子的架势，相比第一次见面抱着齿轮圈时，要好了不知多少，至少没有透力的感觉。 　　于大为坐在炉子旁看着锅，偶尔望向屋子里忙忙碌碌的小阿贵。 　　如今他带回来的小阿贵，就好像是一台自己买回来的破勾机，有些地方的是坏的，有些地方需要换全新的配件，但整个机器的底子是好的，“修好了”以后，价值一定不可估量。 　　有时候想想，人跟车确实也差不到哪去，用久了会磨损，也会强制报废，而他就是要把小阿贵这台出厂就坏掉的“车”，再重新修好，让他走完自己的一生。 　　当然这是理想情况，于大为不再过多考虑，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如今干活不用透力，慢慢休养身体，未来应该不会出现自家老爷子那种，五十岁就提前退休的情况。 　　“去外面，让他们回来吃饭吧。”于大为朝身后小阿贵说了一声。 　　这小家伙正在水盆里倒热水，旁边还准备好了洗衣粉，想来是知道修车的师傅们回来要洗手的。 　　“嗯！”小阿贵闻言点点头，推开门跑出去了。 　　没多久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便从外面回来。 　　当老纪跟斧子看见屋里凳子上的那盆热水时，齐齐一愣，然后在于大为的解释下，终于知道了是小阿贵帮忙弄的，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这孩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可这勤快懂事儿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心疼。 　　一时间屋子里吃饭的几个人，已经把小阿贵当成了团宠般的存在。 　　而两个人也根本不知道，他们认为的团宠，在维修一道上，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实力和潜力。 　　吃过了饭，三人准备开始收拾桌子，可是全都被阿贵一个人抢着做了，于大为对此也只能是无奈一笑。 　　孩子从一个扭曲的环境里走出来，确实需要适应，而且如今他吃得饱、穿得暖，身体恢复的也还可以，干点活勤快一些不是坏事。 　　于大为这边就开始，跟斧子和老纪进行厂子近期的盘点工作。 　　老纪把平日里的常记的《大队长维修手册》拿了出来，之前于大为着急，只给他准备了两个田字格本。 　　后来老纪又去了小卖店，买了两个横格本一个本壳子。（学名本夹） 　　本壳子是纸壳的成分，顶部用布条沾粘，有两个乌眼儿带儿孔，前后两块。 　　用法也非常简单，将四个本子摞在一块，再用锥子一个个扎透顶部，然后用乌眼带穿过去，顶部打个花结就可以了。（乌眼带：某些运动鞋上会用到的鞋带，一般是通体黑色，前后有箍，多是按上去很蓬松的感觉） 　　老纪将本子穿好以后，又在带子上拴了个绳儿，最后挂在了墙上。 第205章 修理厂盘点与总结 　　于大为这次从离开厂子，到定城再从油城回来，大概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厂子在老纪来了以后，已经维持了快半个月。 　　从《大队长维修手册》记录了一个田字格本就能看出来，老纪这俩人最近确实没少修车。 　　斧子将收到手的钱都放到了木质的小匣子里，这匣子是于大为从段大哥那边捡回来的药匣子，临走前专门给斧子跟老纪他俩装钱用的，而后这俩人又把匣子放进了北面柜子中。 　　于大为打开匣子，将里面的现金拿出来数了数，数量有点震惊到他了。 　　修理厂这小半个月的收入达到了九千五多，比自己预期当中的日收还多出来小二百块钱。 　　这还是厂子里没有补胎，风焊等一些设备，很多修理的活计并不完全，要是真将修理设备弄齐全的话，厂子里月入两万好像完全没问题。 　　这种情况反而让于大为深深的皱起了眉，原来也没打算主力发展修理厂的，这顶多算是他情怀的产物，一个副业罢了。 　　可现在感觉副业好像比主业还赚钱呀。 　　“老板，这九千多还只是一部分，院子里有三分之一的车还没结算呢，匣子里面都有字据。”老纪拿起簸箕卷起了旱烟，“按照您之前说的，镇子里常驻的可以先立字据，后期修好了车结算，路过这边来修车的，都是当场付一半定金，然后修完结算尾款。” 　　于大为点点头，这一点收款的细节他也是上辈子学他大儿媳妇的，当初自己对要钱这个事也是个粗心大意的主，有时候修完车了，某几个老板拖欠好几个月修理费也不给，直到最后烂账。 　　有一年过年跟大儿子喝酒，他一边吹牛逼炫耀今年修了多少台车赚了多少钱，一边又吐苦水收不到钱。 　　也是那个时候大儿媳妇在旁边给自己出了个主意，将她平日里跟客户结算的方式告诉了他，让他对结算费用这个事情真正重视了起来。 　　如今重生归来，他不仅用了上辈子的预付加尾款，还用关系绑定欠条的方式，死死的拿捏住一些个不给钱的老赖。 　　总之你可以不给，但我绝对不亏。但你要是真不给，下次也就不用再来了。 　　如今厂子里日流水算下来得达到六百五左右，于大为将侧重点偏移到厂子一些，打算把修理铺一些常见的维修设备买了，就用这小半个月赚到的钱便够了。 　　三个人开始围绕着炕桌，罗列需要买设备的清单，以及大致预估好的价格。 　　期间小阿贵也没闲着，收拾完碗筷，又拎着水壶坐在炉子上，给三人烧热水喝。 　　“气泵肯定是要买的，有个气泵的话，不论是给什么车轮胎补气都可以，哪怕不用来补气，修理的时候清理油污和脏物同样也十分省力。”老纪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买，梁老板他家就有，我之前在他家买过，回头我直接去他家再把气泵买回来。”于大为手上拿着笔记录，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他家是四个缸的气泵，干啥都够用了。” 　　老纪跟斧子闻言，都齐齐点头。 　　修车用的气泵也叫做活塞式空压机，小一点的有单缸空压机，也有双缸、三缸、四缸的空压机，双缸空压机很少，市面上普遍用途比较广泛的是单缸、三缸、以及四缸空压机。 　　而四缸也是空压机里面最好的，不仅承载空气压缩量大，而且气压更强，用的更久，可以说于大为决定买四缸的气泵，算得上是修理设备当中一步到位了。 　　四缸的气泵如今市场价在三千元左右，当初于大为抬钱买的东西里就有这位爷，接近四千块钱的价格，可以说是相当不便宜了。 　　“除了气泵之外，还有氧气乙炔也得来一套，平时可能用不到它，可要是真用上的时候，没有它还不行。”姚金斧也提了一个建议。 　　于大为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其实早在之前他就想买了，只是觉得没必要，自己也没怎么太在乎修理厂的生意状况。 　　说的更直白一点，上辈子开了不下四五次修理铺，没有一次是赚到钱的，他对修理铺早没了赚钱的欲望，多是情怀罢了。 　　然而谁知这一手无心插柳，反而造就了一个潜力巨大的修理厂。 　　“电焊机也弄一个吧。”于大为提议，然后在清单上写下了电焊机，修理工用电机的次数也不是太多，但有备无患，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几个大件写在了清单上以后，于大为又写了几个小件儿，比如公斤扳手需要再买两个，光有一个不太够用。 　　自己焊接的超大三脚架子可以，但缺一个大一点的倒链，也就是手拉葫芦。 　　弄个十吨重的倒链不算是一步到位，但绝对达到三脚架的极限了，甚至用不到十吨重三脚架上面的那根横梁就弯了。 　　这么看来，十吨重的倒链足够了。 　　除此之外，还有卸扣，原本只有两个，于大为打算再买四个，也就是两对，一个是二十吨的，一个是十吨的，这样大中小就都有了。 　　钢丝绳再加4条，吊带四条，棘轮扳手加一套。 　　除了这些工具之外，修车还要用到一些个日常维修的消耗品。 　　比如棉手套，橡胶厚手套，电焊手套，焊条，洗衣粉等等等等…… 　　要买的东西很多，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差不多八千多块钱，于大为从剩下的钱里又拿出一千放到了斧子手里。 　　这笔钱算是在厂子生活的伙食开销。 　　平日里买个鸡蛋、买点菜什么都需要钱，有一千块钱足够厂子里这几个人生活一段时间的了。 　　于大为最后特地嘱咐斧子，多买点肉，小阿贵身体比较单薄，多吃点肉和蛋白质慢慢的能补回来。 　　梳理完要买的好些个设备之后，于大为厂子所赚到的钱还剩下五百块，当然外面还有没结账的，如今的资金链还算充裕，比较幸运的是，凡凡修理厂从一开始就处于营收状态，完全不需要于大为自己再往里贴钱。 　　热水烧好了，小阿贵拿出几个茶缸子放在炕沿上，提起水壶一人倒了一杯，然后放在了三人面前。 　　“我这里还有顶级的茶叶呢。”于大为将小白给自己的白茶拿出来一些，每个人放进去茶缸子里一点，也给小阿贵弄了一杯茶水。 　　四个人继续坐在炕桌上，研究修理厂的下一步计划。 　　“老板我是这样想的，咱们还是以工程机械为主，各种类型的汽车为辅，至于农用车，摩托车，还有自行车以后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老纪嘴里吧唧了一口烟，可能是害怕呛到小阿贵，特意背着对方呼出去烟气。 　　“为什么这么弄呢？”于大为端起白色茶缸子，虽然心中的想法跟老纪不谋而合，但他还是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老板你看，首先咱们人少，所以肯定要最大化去赚钱，我前一段时间修农机，修自行车啥的也看出来了，那根本就不叫赚钱，叫要饭。”老纪说到了伤心处，又吧唧一口烟。 　　屯子里的人本身没有太富裕的，而且特别细信儿，个个都是勤俭持家的好手，想要从这些人手里赚点钱是相当不容易的，老纪因此不敢要的太高，甚至比他们镇上的价格还一些，就这样有些个自行车坏掉的，都是自己买胶自己粘。（细信儿：东北话，精细的意思。） 　　农机跟自行车是肯定不能修的，除了不赚钱之外，还有一点，只是他的一种感觉，说不清，但就是能感觉到，以后那些个修三轮车，修自行车的肯定生意越来越差。 　　“然后呢。”于大为点点头，算是认可对方说的话。 　　“再有我主张修工程机械，是因为咱们本身就有这个优势，老板伱就是个特种机械的大手子，我也算是个大师傅，基本上进口的，国产的各种工程机械咱俩都能捅咕捅咕。”老纪自信满满的看着于大为，“您说，咱这优势不在芦河镇发挥出来，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不错。”于大为喝了一口茶水，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看向姚金斧，“斧子，你对凡凡修理厂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于大为尽力去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想法，凝聚众人的思想然后拧成一股绳，这种盘点开会在厂子建立之初很重要。 　　不听取员工想法的老板，一味的我行我素，那最后就是自己上辈子的结局，所有人都跟自己离心离德。 　　“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两手抓，工程机械主修，汽车、卡车、客车这些咱也不能落下。”姚金斧思考了一会，这才给出建议，“通过这段时间的维修其实也能看得出来，维修工程机械的多吗？不多，但各种乱七八糟的汽车着实不少。” 　　“这是体量和基数造成的。”于大为用后现代的思维给两人解释，“工程机械毕竟只是个小圈子，跟汽车这种类型相比，体量简直不值一提，而且这个时候算是汽车行业兴起之初。” 第206章 凡凡修理厂的维修调整 　　“随着人们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多，人们对汽车购买的能力也越来越强，现在来看，维修汽车比工程机械更轻松，而且在这个小镇子而言，修小汽车也很有竞争力。”于大为又说。 　　姚金斧跟老纪听得是一个劲儿的点头，虽然这些话进入脑子是云里雾里的，但不妨碍两个人对于老板（大为哥）产生深深的崇拜。 　　旁边小阿贵眼睛也亮晶晶的，看着于大为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某个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影子。 　　“那老板您的意思是，汽车跟工程机械我们不分主次？”老纪试探性询问。 　　于大为沉默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不是不分主次，维修汽车赚的钱肯定不如维修一台工程机械赚的钱多，而且汽车如今是兴起的行业，可未来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所以我们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于大为拿起老纪的《维修手册》，从后面翻到第一页，在其背面用笔勾勒着：“汽车、工程机械、摩托车、农机和自行车，我们可以看成几大板块。” 　　“这里面对我们而言最不需要修理的肯定是自行车，这一点咱们三个肯定是达成共识的。”于大为随后又指着另一块，“摩托车，目前来说是市场最火的时候，尤其是县城，镇子和农村，开了很多摩托车维修铺子。” 　　“不行，这个不能修。”老纪立刻持反驳意见。 　　“为什么？”于大为抬头看向他。 　　“咋说呢，实话讲不想修，跌份儿。”老纪实实在在的说了一句，毕竟自己是个修工程机械的，结果让他修一个单杠的东西，这是在掉面子。 　　“斧子呢？”于大为看向斧子。 　　“咋说呢，我也不建议，就是感觉镇子里修的人太多了，再说咱们有自己的优势没必要学人家嘛。”斧子说。 　　于大为理解他们的意思，但他更想让两个人站在市场思维上去考虑问题：“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推测，汽车在未来会在国内占据更大的市场，那么骑摩托车的人将会变成少数，毕竟人口就这么多。” 　　“正儿八经的平头老百姓，有车开谁还会去骑摩托浪呢？开车不论是装东西，载人，以及安全性哪个不比汽车更方便？”于大为用笔帽敲了敲桌子，“所以修摩托车是注定要被市场淘汰的，而且未来还要进行一场极其惨烈的竞争和大清洗。” 　　姚金斧与老纪对视一眼，从老板的话里二人竟然听出了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那么抛去摩托车之后，还剩下，农机，工程机械，还有汽车。”于大为最终锁定了三者，“汽车和工程机械都是目前势头很猛的，我们肯定要两手抓，而农机我们也不能落下。” 　　“老板，这是为什么？农村修三轮不挣钱啊，修四轮车也没几个钱。”老纪有些无法理解。 　　“我还是那句话，鸡蛋决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要往远看。”于大为上辈子直到结束，也还依旧见证着工程设备的长盛不衰。 　　但从小老爷子就给他跟于大盛洗脑居安思危的思想，汽车在于大为经历的未来某个阶段时，已经出现疲态了。 　　家家户户都有车了，可修车也变得不值钱了，同时市场上的竞争也开始变得越发激烈，再加上全球环境气候的污染影响，汽车那时候随时面临着被淘汰。 　　而工程机械在未来华夏国内彻底基建完成后，又跑去了国外基建，也还算有市场。 　　上辈子老年的于大为偶尔就会出国修车，可后来随着身体越来越差也就没了出国的心气儿。 　　而国内基建早已经结束了蓝海时代，工程机械维修也开始如同当年摩托车维修一样走下坡路。 　　干不动，行业还在走下坡路，最后没办法，于大为晚年在呼市包了个鱼塘，换了个行业。 　　结果也是万万没想到，收鱼的时候掉进了冰窟窿里。 　　所以于大为真正看好的不是汽车，也不是工程机械，而是农机。 　　当然不是三轮车，农用车的这种农机，而是当年自家老爷子开的进口大马力农机。 　　华夏是农业大国，不论如何发展，唯有粮食是不能少的，而随着科技的进步，农机也由小变大，到变得更大。 　　那么于大为要将第三颗鸡蛋放在农机的细分行业上。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修理厂能干多久，能维持多久，但只要是干，就要围绕着三个鸡蛋如此摆放的思想走下去。 　　姚金斧与老纪听完于大为一顿分析以后，顿时感觉身体通透，茅塞顿开，仿佛朝圣的人见到了圣僧一朝顿悟一样。 　　两个人的眼前再也不是朦胧不清的画面，仿佛从这一刻看到了未来很多年以后的每一步。 　　老纪思想是有些保守的，他还是无法想象，华夏每个人生活富足，不愁吃穿，甚至每一个家庭都有车开的画面。 　　太难相信了。 　　毕竟十多年前，他们屯子里还有因为吃不起饭饿死的人呢，如此巨大的反差，叫他怎么去相信。 　　但他在于大为的描述中，却仿佛看到了那画面一样。 　　只能说老板吹牛逼的本事真强，他自叹不如啊。 　　不过想归想，于老板所指明的道路，老纪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华夏确实是农业大国，而科技目前来看也是一直在进步的。 　　有这两点，就足够他相信老板的决定，并且坚定不移的跟随在其身边了。 　　几个人又聊了很久，一个下午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最后说到了推土机的事情。 　　回来镇里的时候，梁老板那边就通知自己配件已经全到了，自己等人随时可以进行维修组装。 　　而于大为也想好了，这次维修组装，于大为跟老纪是主力，阿贵跟斧子做辅助。 　　争取一周左右将压路机BW160安装完成。 　　这台宝马格压路机总重17.8吨，相比之下各部分配件也会很大，目前来说这是唯一的一个挑战。 　　至于能不能修好，原厂配件安装之后还要启动试试看，就算是大师傅也有失手的时候，何况还要对付一台这样的老爷车。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于大为准备开着他的菲亚特小红车回屯子一趟，看看孩子和媳妇。 　　这次回来他还给孩子、媳妇都买了几件衣服，媳妇是长款的羽绒服，但估摸着她还是会选择穿棉袄，表面套个外衣。孩子是几件小衣服，都是纯棉的。 　　回去的路上于大为算了一下自己目前已有的资产，也算是对自己进行一个盘点，如此才能更好的去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前几天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交建八局那边结算了本年度最后半个月的佣金，一共是一万块钱，多出来的算是特别奖金，这个不只是于大为有，常主管说所有三、七、九号的养车老板们都有。 　　对此于大为也没有纠结。 　　这一次去定城他没花什么钱，都是段大哥跟老梁两个人花的多，不过回来以后，于大为跟梁老板算了一下宝马格推土机配件的尾款，给对方打过去三万。 　　也果然如于大为所想，这台压路机如果安装原厂配件的话，真的是会掏空他自己的。 　　之前就给了梁老板三万块定金，如今加上三万块，这台压路机光配件就投了六万多。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海外购买的税钱问题，但于大为依旧是心疼的不行。 　　差点没忍住要退货，然后压路机给卖了。 　　于大为之前付掉预付款三万后，存折里还有七万九千五，也就是八万块钱，去掉尾款的三万，还剩下五万，加上最近入账的一万，一共还剩下六万块钱。 　　六万块钱，也足够接下来他面对一些突发情况了。 　　再加上修理厂也开始逐渐走入正轨，他相当于又养了一台月佣金达到两万的挖掘机。 　　想想于大为对生活有了更多的自信，他打算过段时间厂子休假了以后，自己就带着媳妇去油城买三金，不！买五金！ 　　有钱了还不对老婆好点，那简直天理不容啊。 　　到家的时候，韩静凡还没睡，正在炕上哄孩子玩。 　　那把双管猎枪被他从车里拿回到了屋内，将子弹用塑料袋包起来，埋在墙根底下，猎枪放进柜子底下。 　　如果自己再出远门的话，就再把它带出来，要是不再往远走，那它或许就该迎来被收缴的命运了。 　　一段时间不见，于大为不想媳妇那是假的，可能是上辈子有过丢失与错过的痛苦在，所以他格外珍惜跟韩静凡在一起的日子。 　　开了凡凡修理厂以后，于大为曾跟她提过好几次，要她去镇上常住，是租个房，还是买个小小的院子，他都能做到的。 　　但韩静凡是拒绝的，她爱于大为，同时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大为。 　　再者她不讨厌如今的田园生活，甚至是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 　　每天哄哄孩子，喂喂家禽牲畜，读读书，写写东西。 　　前些天，韩静凡鼓足勇气将自己写的几篇稿子通过镇子里的绿邮寄了出去，寄的是读者专栏。 　　虽然目前还没有收到回信，但她已经很开心了，稿子里写的都是当年她帮屯子里老太太打水，放鸭子的事儿，估摸着没被看上也是必然的。 　　晚上，两个人互相依偎在炕上，韩静凡跟自家爱人讲述写东西投稿的事情，于大为则讲述他这次去定城看到的人，发生的事儿。 　　包括带回来一位哑巴孩子阿贵。 　　对于小凡投稿的事情，于大为表示支持与鼓励，但心里也没指望着对方能写出什么名堂出来，只要韩静凡这辈子开心就好，开心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开心的陪着自己。 　　而韩静凡听完了阿贵曾经的身世经历，兴许是写东西让她变得感性了，两只眼睛红红的，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很可怜这样一个没爹没娘，又遭受欺凌的孩子，想象不到这个孩子是如何能坚持活下来的，她打算明天要带着小沐雨去厂子里看看那个孩子。 　　于大为是宠媳妇的，自然是不反对。 　　只是明天就要修压路机了，他坦言回来的时候，可能没办法送她回屯子了。 　　韩静凡却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直说坐大客车就能回来了。 　　于大为抱着韩静凡，心里想的则是等过段时间考驾驶证了，也把自家媳妇儿带上，以后那台红色的小菲亚特就她开吧。 　　自己把她教会了开车以后，她想来镇里就来镇里，也不用自己总是想她。 　　同样她也不用那么想自己了。虽然对方嘴很硬不承认特别想自己，可行为上却带着化不开的思念。 　　于大为说定城时候常海拿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时，她死死的抓紧自己的手，甚至时候对那个叫常海的诅咒了好多遍。 　　或许将这辈子学到的难听的词汇都用上了。 　　整整一个晚上，韩静凡都是挂在于大为的脖子上熟睡的，仿佛一个小小的布袋熊，双腿夹在树干上，紧紧抱着它，是如何不愿松手的。 　　于大为任由她挂着，偶尔能听见对方在熟睡中，口中传出的轻声呢喃。 　　“大为，我好想你。” 第207章 维修发动机出现意外，都组装完了还 　　能剩螺丝？ 　　于大为第二天开车带着老婆孩子来到了凡凡修理厂，顺便还在镇上的早餐摊买了六七人份的早餐。 　　修车是个体力活，别看老纪跟斧子都没有自己壮实，但饭量一点也不小，多买点包子油条之类的省的他们吃不饱。 　　七点钟左右，东北这边天才亮，越到阳历的十二月二十二，黑夜的时间越长，于大为倒是无所谓，真要是遇到紧急修车的事情，小房子的门口之前还安了个探照灯。 　　如今的探照灯都是普通的白炽灯，等啥时候LED那种灯研究出来了以后，就换上那种，或者是更好用的节能灯。 　　“阿贵！”于大为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阿贵在门口扫雪。 　　雪是昨天下的，薄薄一层。他朝小阿贵招了招手：“赶紧进屋，大早晨的多冷啊，等太阳出来再扫。” 　　于大为拎着早餐，而后带着阿贵还有老婆孩子进了屋，这才认真朝阿贵介绍起来：“这个女人是我媳妇儿，也是你师娘，叫韩静凡，怀里的是我的儿子，于沐雨。” 　　阿贵闻言努力挤出灿烂笑容，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那么呆板。 　　“媳妇儿，这就是我说的蒋贵，孩子比较怕生，看见你没有躲开，已经是很好的了。”于大为说。 　　“老板娘（嫂子）好。”旁边斧子跟老纪也凑了过来。 　　“这段时间大为不在，辛苦纪大哥和斧子了。”韩静凡微笑看向二人，“大为来的时候买的早餐，你们趁热乎快吃吧。” 　　这两人韩静凡都见过，老纪是来的时候于大为带她到厂子溜达见过一次，但也只是很匆匆的。 　　斧子跟老纪开心的感谢以后，便放上炕桌，几人开始吃起了早餐。 　　期间韩静凡跟小阿贵聊了会儿天，也不知道是孩子太过羞涩，还是怎么，只是低着脑袋喝着豆浆，回应的时候，要么是点头，要么是摇头。 　　韩静凡倒是能看出对方红扑扑的小脸，想来应该是见到陌生人有些害羞的原因。 　　众人吃过了早餐，便开始正式干活了。 　　今日于大为大致的计划是，九点之前将厂子里着急的车都维修好，检修的和不着急的先往后挪一下，九点以后可开始组装压路机。 　　有于大为的加入，几人修车的速度变得飞快，随后小阿贵也有些忍不住，换上旧棉袄主动加入进来。 　　棉袄是于大为去年穿过的旧的，他有冬天修车的棉袄和军大衣，再加上今年冬天在外面一直穿羽绒服了，这棉袄放着也是放着，便给了阿贵，棉裤是来东北新买的，棉袄棉裤外面套上外衣外裤也就能用来干活了。 　　小阿贵兴许是害怕机油滴到身上，浸透了棉袄棉裤，便又在外面多穿了一层。 　　于大为的凡凡修理厂是不缺旧衣服的，资助他的都是段大哥的废品回收站。 　　老段偶尔会看到一些还能穿的衣服，就会单独拣出来，然后拿到于大为这边，让他自己好好洗洗，晾干以后修车的时候用。 　　所以于大为院子里西边晾衣竿的地方，挂满了衣服裤子，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衣服裤子全都冻的杠杠的，像两片耷拉在绳子两端的硬纸壳子。 　　“诶，这小子……”小阿贵修车的时候，老纪开始发现了不对劲儿。 　　刚开始于老板让他教一下对方怎么拆卸小汽车的发动机，老纪本以为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授课过程，结果刚讲完汽车发动机架子旁边拆卸的点，他一回头，这小子已经拆卸了大半。 　　这什么情况？难道是体型小好拆卸？ 　　虽然知道阿贵是从挖掘机市场那边带回来的，可这修车的能力是否太厉害了点。 　　“别看了，再看一会他一个人都要把发动机周围螺丝都拆完了。”于大为用肩膀碰了一下老纪，“走，跟我把三脚架拽过来，一会把发动机吊出来。” 　　这台夏利的发动机爆瓦了，需要重新换一下四配套，这个活维修简单，但程序繁琐，当然这是对于大为而言。 　　还有一台汽车的变速箱有问题，两个目前最大的问题车都排在了一起，也是为了方便维修。 　　随着小阿贵的加入，众人维修的速度更快几分，发动机被拆下来以后，于大为就把发动机挪到东墙下的棚子里面。 　　棚子里自己去年焊的大炉子已经烧热乎了，在里面拆卸发动机不至于冻伤手。 　　在拆卸的过程当中，于大为也发现了阿贵维修的一些问题，有些小毛病就当面指出来了。 　　比如拆卸下来的螺丝随便放，扳手用完了随便扔，这些小毛病如果不改，后期在安装发动机和变速箱的时候，会变得非常麻烦。 　　到那时候，伱的安装就变成找螺丝玩了，啥时候安装完全靠运气。 　　还有一些毛病，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比方说，阿贵在配合大家组装发动机配件的过程中，因为赶速度，找不到螺丝后，便直接不在意的继续安装。他仿佛是一台厂子里只知道组装的机械手臂，丝毫不在意这样安装会导致的结果和责任。 　　于大为三人是安装完发动机以后，这才发现，地上还多了几颗螺丝。 　　老纪没有余螺丝的习惯，斧子全程打辅助，于大为更不可能，只剩下之前于大为告诉要放好螺丝的阿贵了。 　　而阿贵茫然的看着于大为，丝毫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有什么错。 　　或许在其他的修理厂，安装完发动机，从里面多出个四五个螺丝不算什么，但于大为接受不了。 　　这也跟他家老爷子的教育有关，别害人！ 　　就因为这几颗不安装的螺丝，很可能会导致一家人家破人亡的！ 　　于大为不允许这种习惯出现在阿贵身上，他必须要让对方认识到错误，明白修理师傅肩负的责任。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再让小阿贵修车，就让他在旁边看着，而他们三人重新将发动机拆了，将那几颗螺丝重新安装到原位，又重新安装好。 　　最后连接到车架上，启车，测试，完成后将车开到修理完的区域停放在那。 　　期间于大为没有责备阿贵，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忙完院子里着急维修的车，大概到十点半，三人加快进度继续维修塑料棚里的压路机。 　　于大为继续让阿贵在旁边看着，也不用他伸手。 　　他今天必须要给他深深上一课，让他明白一颗螺丝到底肩负了多大的责任，他们这些修理师傅身上肩负着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明白这一点，就算入了这个行业也终将是害人害己。 　　压路机你的维修不像小汽车那般简单，首先就是重量问题，很多零部件安装好，在最后组装的时候，需要用到吊车，而厂子里的大三脚架，根本吊不起来这样大的体量，还好院子外面有吊车。 　　首先要安装的就是前后两个钢轮，压路机的钢轮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偏心振动机构。 　　而组成偏心振动机构的核心配件就是偏心锤，由于压路机的运作，偏心锤在钢轮快速的旋转中会产生强大的离心力，这也是压路机实现压路的基本原理。 　　而偏心锤一般一个钢轮里面安装两个，分别在钢轮中心偏两侧的位置。 　　于大为之前没想换，但拆开前面的钢轮时，发现里面的偏心锤年头太久远了，上面不仅锈迹斑斑还有被轻微腐蚀的迹象，而且偏心锤还丢了一个，不配套根本没法用，只能买全套。 　　他又一想，前面都换了，也不差后面的，就都换新的吧。 　　所以偏心锤连带着里面的钢珠全都换了，除此之外，钢轮外表面还有行走马达，振动轴等，于大为也都换了。 　　安装好前后两个钢轮，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韩静凡看大家那么忙，就主动帮忙做起了饭，等他们肚子饿的咕咕叫时，饭菜刚巧做好。 　　几个人围着桌子吃的是狼吞虎咽。 　　小阿贵站在三人旁边，耷拉着脑袋不敢上炕吃饭。 　　于大为在吃饭这个事情上从不刁难孩子，该吃饭吃饭，身体永远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只是阿贵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很倔强的站在炕沿旁边的角落，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韩静凡其实在门口也看到发生了什么，后面偷偷询问于大为，更是清楚事情经过。 　　便在其他人继续安装压路机时，主动将阿贵拉到一旁耐心说教。 　　“他们都走了，你先吃饭吧，边吃边听我说好吗？”韩静凡的声音温柔中似乎带着魔力，阿贵明显更听话了些。 　　他脱下鞋主动爬到炕上，小口的嚼起馒头来。 　　“阿贵，你师父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没按照他说的，拆卸的时候将螺丝放好，安装的时候呢，又找不到螺丝，就那么草草的将发动机配件安装上了。”韩静凡耐心询问，“你知道这样安装发动机的后果吗？” 　　阿贵有些懵，抬起脸不解的摇摇头。 　　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修车的，他清楚的知道，他留下来的那几颗发动机螺丝，就算是不安上也能着火，能着火不就意味着工作完成了吗？ 　　这有错吗？ 第208章 安装宝马格BW压路机，测试！ 　　第208章 安装宝马格BW160压路机，测试！ 　　韩静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辜，心中也不免叹息，这孩子曾经的环境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堪，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三观。 　　“阿贵，一个真正的修理师傅，绝不是单单只是修好车，让车能走，能动，最后老板们开心给你钱了一切就都结束了。”韩静凡随后从旁边拿过来一根筷子。 　　“这根筷子好比就是你们今天上午修的夏利，你修好了它，伱手里还剩下好几个发动机的螺丝。可你觉得它能开多远？能开几天？”韩静凡看着他，“假设车里坐着的是你的爸爸妈妈，或者是你的师父，或者是我，又或者是你自己。” 　　“结果就因为你没有安装这几颗螺丝，最后砰的一下。”韩静凡将筷子撅折，“车毁了，人也没了。阿贵，你愿意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或者你的师父，因为你少几颗螺丝，然后被你害死吗？” 　　韩静凡的话说得有些重，但这孩子已经十三岁，过年十四了，脑子里已经有了简单的逻辑准则，这个时候她如果不下一剂猛药，以后估计会更难改正。 　　阿贵闻言，身体微微颤抖，脑子里不停幻想爸爸妈妈还有师父，因为自己开车惨死的画面。 　　尤其是师父，一想到如今活生生的师父，就因为自己少安装了几个螺丝死掉，他就特别难过。 　　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桌子上掉，左手的馒头也不香了。 　　这个世界上就剩下师父对自己好了，他不能就这样害死了师父。 　　韩静凡从口袋里拿出了黄色的手绢，帮阿贵擦着脸上的眼泪：“下次记住了，一定不要落掉任何一个螺丝，因为你是修理师傅，你身上肩负着的还有一份保证别人安全的责任。” 　　阿贵用力点点头，算是彻底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其实韩静凡并没有故意吓唬阿贵，如果修理厂因为维修事故造成客户伤亡，那于大为今后的人生可能就要在牢狱里度过了。 　　为了自家丈夫，她今天也要把这个道理给阿贵讲明白，讲透！ 　　绝不能让对方有一丁点的侥幸心理去修车，要把责任这个意识，深深的扎根在他的脑子里。 　　外面于大为三人还在组装压路机。 　　发动机、变速箱、大泵，这是今天要进行维修安装的。 　　好在之前已经全部都拆写完了，也就剩下安装的问题，时间会快上一些。 　　但一个下午的时间，能把他们仨全都搞定就不错了。 　　中间的时候，阿贵从屋子里跑到了他们这儿，见到于大为的时候就给他跪下了。 　　吓得于大为急忙将阿贵扶起来，不明白咋滴了这是。 　　然后跟进来的韩静凡便开始为小阿贵说情，这下于大为才明白，最后拗不过自家媳妇，让小阿贵继续参与到了修车当中。 　　下午韩静凡见没自己的事情了，便坐着到村里的大客车回家了，临走时于大为偷偷背着其他几个人感谢了媳妇一番，得亏有她，不然他可能晚上还要费心费力的教育一下阿贵。 　　接下来的三天，于大为跟老纪依旧在主修压路机，中间吊发动机，变速箱的时候，还出现了一点意外，由于发动机吊环没放好，秃噜了一下，好在于大为心细，捆绑的时候多绑了两道钢丝绳，不然修好的发动机当时就废了。 　　安装好几个大件以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连接工作。 　　新买的水箱换上，两个水泵安装上，水滤芯等等，这些都是压路机的排水系统，搞定了排水系统，还有中心铰接架连接上，驾驶室的座椅也换成了新的。 　　关于驾驶室里的电气系统，于大为主要解决的是部分屏幕不亮的问题，将操作台外壳卸开后，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电线，这个时候只能用电表耐心去寻找，有没有老化，或者断路的线路。 　　这种老款的电气系统寻找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基本上一个电表就能搞定，等未来科技发展起来以后，所有的电气系统都变成了电脑版控制，那时候维修起来才麻烦。 　　于大为也是学了好几年，又看书又找资料，才会用电脑查询电路问题。 　　不过这台老设备还好，电线基本上都是老化短路了，换掉之后整个屏幕灯光也都亮了，各种指示灯都能清楚的看到在闪烁。 　　如此电气系统的维修也完成了，最后的最后便是前后两个钢轮的安装。 　　于大为还是得找吊车，把压路机的主体吊起来，然后将前后两个钢轮推到合适的位置，最后慢慢落下，再进行连接。 　　就两个钢轮连接的问题，于大为几人整整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主要是冬天时候风大，再加上有塑料棚挡着不好控制，最后于大为一狠心，直接将塑料棚拆掉了，进行露天安装。 　　效率虽然慢了点，但好在算是全都安装完成了。 　　随后的时间，于大为开始启动压路机开始进行点火测试。 　　扭动钥匙开关，发动机轰隆了两声，压路机开始着火。 　　由于整个厂子里，也就于大为自己会开压路机，所以只能他亲自上阵。 　　机油和防冻液在启车之前就已经加完了，柴油也已经加满，如今就是进行工作测试。 　　于大为先让车怠速，然后下车观察压路机各个部位有没有漏油的地方，万一有漏油的，好及时拧紧。 　　老纪跟斧子知道于老板测试压路机还得需要一段时间，便先去维修院子里客户的车，这里就交给于老板自己，还有小阿贵了。 　　观察了十多分钟，于大为感觉没有漏油的管子和接口这才放心，临上车之前再三嘱咐阿贵，千万不要靠近，让他去门口守着。 　　他这才打开车门重新上车，开始加大油门给压路机打气。 　　因为压路机的动力系统需要靠压力来支撑，所以需要提前补足气压，气压不够的话，是达不到工作标准的。 　　打气泵是新换的，这个时候于大为就是要看看打气泵是否正常工作。 　　加了油以后，听声音感觉不到气压变大的沉闷声，随后于大为继续加大油门，最后干脆油门到底。 　　然后踩离合，踩刹车，挂进一挡，去验证一下。 　　“刚买的打气泵就不行？”于大为皱着眉头，决定先把打气泵的事情放在一边，看看振动效果怎么样。 　　毕竟六万块钱里面，振动系统的所有零件可是花的大头，别花了大价钱结果还有问题，那就真是心疼加肉疼了。 　　打开振动开关，先来个低振，也就是小振，于大为按动把手开关后，前面的钢轮开始传出“呜呜”声。 　　向前开，调整座椅，然后再挂退一挡，向后开，最后再来个新手一般玩不明白的双钢轮错位和调整，于大为感觉整体振动系统都还好，调整到大振重复一遍，状态依旧不错。 　　期间于大为再次尝试压路机的洒水系统，打开电气操纵台的洒水开关，继续前后行走，然后观察地面压实和洒水情况，都还好，没有出现问题。 　　于大为把车停下，让车继续怠速，随后再次下车观察。 　　目前来看整个宝马格压路机唯一的问题就是打气泵，最终于大为选择拆下来再看看。 　　关掉压路机以后，拆卸下来打气泵，发现没什么问题。 　　“老纪，你来一下！”于大为有些搞不明白了，之前安装打气泵的时候，他是交给老纪来弄的，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准备问问老纪当时是怎么安装的。 　　“咋了老板？”老纪戴着狗皮帽子，胡茬子上全都是寒霜，冬天在东北修车属实是个有难度的事情。 　　“这个打气泵你安装的时候，没发现有问题吗？”于大为指了一下地面纸壳子上摆放着的黑色打气泵。 　　“没有啊，该放的胶圈我也都放了，该换的管子也都是最新的啊。”老纪蹲下身看了一眼打气泵，确实没问题，起身又看了一眼打气泵连接的管子，也都是正常安装啊。 　　“那就是说打气泵没问题。”于大为眉头皱的更紧，这地方要是没问题的话，那就只能是储气罐和排气阀了。 　　“老纪你换排气阀了吗？”于大为扭头准备看看排气阀是否换了新的。 　　“换了。”老纪认真回答。 　　“储气罐呢？”于大为又问。 　　“额，这个好像有点记不清了。”老纪想了一下，对换储气罐的记忆比较模糊。 　　“你去忙吧，我再瞅瞅。”于大为朝老纪翻了个白眼，肯定是这家伙忘换储气罐了，如今经过自己提醒才想起来。 　　“嘿嘿，好的老板。”老纪尴尬一笑，屁颠的离开了。 　　这种不太计较小事的老板是真的好，他可不喜欢自己的老板每天因为各种事情都找他麻烦，虽然、可能是他的错，但都是成年人，自然会有一些尊严在的。 　　于大为找到了侧面下方储气罐的位置，旁边有塑胶管子遮挡，不好去看。 　　他把手套摘了，用手去触摸冰凉的黑色储气罐，然后收回手，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上面全都是灰尘。 　　【ps:感谢爱喝气泡水老板打赏的200起点币，老板生活甜如蜜，老板事事都如意，老板威武！老板大气！——韩静凡】 第209章 说好的会开挖掘机呢，就这？ 　　新的储气罐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灰。 　　于大为叹了一口气，原本应该在发动机坐上去之前上储气罐的，这下子位置十分别扭，不太好上。 　　不过他也没有怨老纪的意思，这家伙修修卡车，铲车啥的行，压路机跟勾机虽然也修过，但相对来说次数要少一些。 　　于大为尝试找到拆卸储气罐的借力点，找到以后一点一点的将旧的储气罐拆卸下来，再找到新的储气罐，然后把新的储气罐换上。 　　随后继续上车，开启钥匙开关，调试压路机的各部位性能。 　　像这种各部分零件拆散了，然后大修的工程机械，需要不少的时间来调试，因为你不知道这台机器在长时间的工作状态下，会不会因为一个没磨合好的点，最后导致机器出现故障，最后耽误别人的工程进度。 　　不论是于大为自己养车，还是给别人修车，他都把持着一条原则，别给别人添麻烦，就是不给自己添麻烦。 　　上辈子有几次大修没有做好调试，最后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每隔几天都要从呼市跑到大山里的工地，去帮忙看看这车出了什么毛病，这件事情对他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 　　于大为要调试宝马格BW160时间不会太短，只要时间允许，年前空闲下来就会让宝马格在院子里转两圈，或者去院子外面转转。 　　虽然压路机启动以后，声音非常大，也非常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可外面是工程机械租赁市场，居民区距离他这边挺远的，影响非常小。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于大为的试车工作才结束。 　　目前院子里的活儿，老纪，斧子，还有小阿贵都能忙的过来，他主要负责调试宝马格压路机就行了。 　　比如压路机振动力太小，或者用着用着发现仪表盘上面指示灯开始错位闪烁，这些都是在不断的调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虽然都不算大毛病，但解决这些问题也是个费心力的过程。 　　不过这几天阿贵的维修习惯改变，倒是让于大为有几分欣慰，他不论再拆卸什么，所有的螺丝都会放进一个个弄好的小纸壳箱里，或者是刷油漆不要的小桶里，所有的零部件，也都会整齐的摆放在一个地方。 　　这种看着十分干净，整齐划一，再也没有之前常海后院看到的那种情况，乱糟糟一片，各种配件和工具到处乱扔。 　　这算是于大为给阿贵上好的第一堂课，对方也确实做出了改变，甚至还做得很好，至少比旁边那两位成年人更懂规矩了。 　　“斧子你TM能不能别把工具乱扔！大晚上的上哪找去。”没了阳光的院子里，响起了老纪暴跳如雷的声音。 　　少了一个19-17的梅花扳手，对于老纪这种带有严重强迫症的人，完全受不了，甚至找不到可能会选择不吃饭，不睡觉，直到找到位置。 　　“你TM还有脸说我！我让伱帮放的两颗油底螺丝，你给我放哪去了？大冷的天冻死个人，我还得跟你一起找螺丝玩。”斧子不甘示弱，抱着膀子、戴着狗皮帽子，手中的手电筒哆哆嗦嗦的盯着地面。 　　这TM的上哪找啊，油底螺丝那么小。 　　结果两个人就好像杠上了一样，你不帮我找到扳手我就不让你走，反过来你不帮我把油底螺丝找到，你也休想回去。 　　“嗯？”小阿贵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抱着大白馒头，跟师父一起站在门口，有些好奇的看向探照灯照射下拉出来的两道斜长身影。 　　他不太理解，饭都好了，为啥这俩人不回屋吃饭，甚至还有些不明白，这俩人为啥没有听师父的话呢。 　　“别管他俩，走，咱们先进去吃饭。”于大为刚出来的时候本想叫这俩人进屋吃饭的。 　　结果看到斧子跟老纪真是属于自作自受，便无所谓了，找到了再吃也好，找不到也好，反正他们俩不配他们师徒等着干饭。 　　宝马格组装完成，并且正式调试的第二天，兴许是临近阳历年的原因，不论是从北方回南方，还是从南方回到北方的汽车越来越少，镇子里的汽车，客车，包括面包也都修的差不多了。 　　有些住在镇上的，修好了以后没几天便来提车，给了钱就开车走了，并且留下了几句客套话。 　　什么“新年好”“顺风顺水之类的”。 　　拖欠的钱也都结回来了七七八八的尾款，还有一些，实在是人不在镇子上，兴许是太着急回家过年了，把车放在这就直接离开了。 　　院子里除了于大为的一台挖掘机，一台小轮挖，一辆红色小轿车，还有一台压路机之外，还有两辆夏利汽车，都是旧的，一辆去民权村的客车，联系对方下午就能来取走。 　　大车的话，一台还没检修的挖掘机，和一台铲车，也就是装载车，还有一台翻斗车。 　　光是这几台大车，就够老纪玩了。 　　虽然活儿肉眼可见的减少，但于大为算过了，日流水依旧能保持在六百左右，算得上是高收入了。 　　除了调试宝马格压路机之外，于大为如今又有了咸鱼的时间，他打算抽空把之前清单上罗列的工具全都买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去段大哥那里去看看，一方面是瞅瞅这位大哥挖掘机开的怎么样了，临走前对方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这东西不是有手就行？” 　　说白了就是在梁老板面前撑面子，不过如果是一些简单的行走，挖坑的操作，于大为觉得以段大哥的天赋，应该是没问题的。 　　结果去了以后，于大为直接一个好家伙。 　　段大海根本哪里是在练挖掘机，分明是在补窗户，冬天本是淡季的梁老板也跟着在旁边，将新买的合适尺寸的玻璃，镶嵌在之前的窗户框子里。 　　“两位大哥，什么情况啊？是挖掘机倒反天罡啊，还是您两位觉得屋子里太热了。”于大为跟他们俩玩的久了，也学会说了两句风凉话。 　　还好他机智，这次来的时候，特意把他的小红停在了院子外面的东墙下，省的进来以后从一辆能开的汽车，事后不小心变成一堆废铁。 　　“不是我的责任哦。”段大海双手拿着玻璃，顺着三面包合的木头框子，开始轻轻安装玻璃面：“这二臂非说自己会开挖掘机，要教教我，结果他坐在驾驶室里，我站在驾驶室门口边上，一个甩尾把我甩出去不说，还把窗户干了个大窟窿。” 　　“也得砸的不是墙体，不然今年冬天，怕不是得回老院子跟你家员工一起挤挤了。”段大海嘴上说了大段抱怨的话，可表情上还很平静，并没有真动了肝火的意思。 　　于大为看了一眼旁边新换的门框子，大致猜到了某种可能性。 　　“你俩启动挖掘机的时候，就不能往远处练练？”于大为指着刚进大门口里面那处空地，“你瞧瞧东墙那边，都够你们走两三个来回了，不行还有西边大片的空地，非得刻着房子霍霍……” 　　梁老板无奈一叹：“还不是老段这虎臂，非说这个位置好，车就在窗户底下，就算是有人来偷挖掘机他也能看见，不然离得远了，害怕挖掘机丢了，还背上一身的债务。” 　　于大为闻言，是真真的无语呀，他一手扶额无奈苦笑：“行了，怪我，是我来晚了，今儿咱们啥也不干，就教你们俩开挖掘机。” 　　“诶？你不忙啦？”梁老板有些开心的看向于大为，“压路机这么快就装好了？你不是说少则七天，多则半个月吗？” 　　“那是我一个人的情况，现如今有老纪，还有斧子和阿贵，维修的速度能跟一个人可比吗？”于大为拿起旁边的笤帚，帮忙清扫窗台上的碎玻璃碴子，“这仨人加一块，能抵得过一个半的吕师傅，由他们在厂子里干活，我还是很放心出来的。” 　　“所以我说这个徒弟收的值，未来等他身体养好了，再让他跟着你维修两年，保不齐比你都厉害。”梁老板将窗户框子的合页对准以后，向下一插，窗户完美贴合在了旁边框子上。 　　“搞定！”梁老板松开手，挥了挥酸胀的胳膊。 　　“搞定什么了？屋子里面还得钉一张塑料布呢，不然外面这大风小嚎的，我这院子还在南边的大风口，这冬天我还睡不睡觉了？”段大海翻了个白眼，拎着工具就进屋了。 　　“听你的听你的，反正不让我赔钱就行。”梁老板表示无所谓。 　　“不用，大为也来了，晚上你请客就行了。”段大海开门走进了屋子里，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也进了里屋。 　　“咳咳，老段你这不讲究了不是，我家母老虎前两天惩罚我，可刚把我的小金库收走，哥们我这两天可是吃糠咽菜过日子的，兜比脸都干净。”梁老板说到这儿的时候，几乎声泪俱下。 　　前几天三人从油城回来以后，梁老板自知身体力不从心，就开始在老段这里躺平，恢复一下精神力。 　　结果……呵呵。 第210章 教段大海开挖掘机，实现男人的终极 　　梦想 　　梁老板的媳妇简直是在梁老板身上装了定位器一样，几乎前脚刚在段大海这里休息一会，后脚梁嫂就杀到了。 　　二话不说直接将梁老板带回了家，段大海全程都是看在眼中的，甚至最后目送二人离开的时候，还看见梁老板坐在自己皮卡车副驾上望向自己时，露出的那双绝望的眼神。 　　还好，事情的结尾梁老板有惊无险的过了关，毕竟已经成了很难再抬起头的男人，偶尔交不出多少公粮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梁嫂象征性的收走了梁老板所有的私房钱和小金库，也是这一刻梁老板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自己藏钱的位置对方都知道。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怎么把我的小金库拿回来。”梁老板双手按着窗户上的塑料布，一边看着段大海在上面钉钉子，一边跟于大为聊天，“我那个缸筒子里今年攒了六百多块钱，要是没了这笔钱，以后别说请你们吃饭了，说不得要天天去你俩那蹭饭。” 　　“我倒是无所谓呀。”段大海将嘴上的钉子拿在手中，继续钉，“我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地方还挺无聊的，你要是真快要饿死了，我可以给伱一口饭吃，只求你事后别再碰我的挖掘机就行了。” 　　“老段，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吃饭的问题，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梁老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试问哪个男人没有小金库呢？这就好比男人身上穿的最后一条底裤，结果她许桂玲干了什么？她干了什么！她把我底裤都给脱了！” 　　“这能忍吗？这能忍吗？”梁老板有些伤心的双手擦了把脸，惆怅的仰望四十五度角，“没有了我的小金库，赚再多的钱还有什么意义。” 　　“按住。”段大海强行打断对方悲伤情绪。 　　“哦。”梁老板不敢怠慢，毕竟松开手以后的塑料布，窗户缝子吹的风已经呼在了段大海脸上。 　　“怎么说呢，反正我没有小金库。”于大为前一句话还属于站在中立角度，后一句话就差点没把梁老板气死：“我自己的钱都是自己做主，少部分给媳妇儿一点生活费。” 　　“老段，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梁老板红了眼，“男人挣钱给女人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怎么可以跟我不一样！” 　　“就是，大为我也瞧不起你。”段大海开始为梁老板帮腔，“男人嘛，还是要把钱给女人保管着的，不然怎么能彰显出家庭地位呢。用钱的时候跟她说就好了嘛，她要是不给你就强硬一点嘛，把她压在身下，一直到服为止。” 　　“你也滚，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往我伤口上撒盐。”梁老板放下双手坐在炕沿上，表示此刻什么也不想干，而且很委屈。 　　于大为顺势接过梁老板按塑料布的工作，语气稍显平和：“梁哥，我觉得你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女人嘛，要不就在精神上征服她，要不就在肉体上征服她。你不能总反过来被她征服，对吧？” 　　“嗯嗯，有道理。”段大海把第三根钉子钉进窗框子后，忍不住附和于大为点头。 　　“屁！我要是能征服她，这些年我还用过得这么卑微吗？”他梁宏伟就没想过有一天翻身农奴把歌唱吗？ 　　还不是一点点被那只母老虎精神搞崩溃的，想当年结婚的时候，对方看上去秀外慧中的样子，谁知道结婚以后，会变化那么大。 　　也不是说变化大，就是秀外慧中的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头恐怖的母老虎，这谁能受得了。 　　于大为跟段大海对视一眼，大概确实感受到了梁老板是真伤心了。 　　俩人虽然平日里跟他开玩笑没个正形，但都不是那种会真的往对方伤口上撒盐的人。 　　段大海对此也毫无办法，他家那口子虽然对自己不假辞色，但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就拿自己这次买挖掘机来说，他回家跟媳妇说了自己花二十万分期购买的挖掘机，他媳妇吵归吵，闹归闹，最后自己哄好了，又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让自己全款买下来，别欠着别人的，心里不踏实。 　　老段对此是感动的，但感动归感动，分期这事儿有分期的好处，家里存下的钱还能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就挺好的。 　　他跟媳妇讲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节，对方也就没再有什么其他想法了，甚至还要有空来看看挖掘机啥样呢。 　　可他梁老板的媳妇是那个吗？ 　　他家媳妇可是打小就生活在镇子里的，家里头过得也比村子里好太多，梁老板一个河善村的，将对方娶回家本身就矮了半头，再加上弟妹那不饶人的性子。 　　这要换了他段大海，估计人还没到三十岁，可能就萎了。老梁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实属不易的了。 　　“梁哥，其实真想要回嫂子手里的小金库也不难。”于大为倒是有点主意，也就开口劝说起来。 　　“咋个整？”梁老板回头看向于大为，眼睛里多少带着点希冀，毕竟除了缸筒子里的钱，还有平时的零花钱也被这虎娘儿们拿走了。 　　“既然你精神上无法压制嫂子，也就在肉体上征服她。”于大为见段大哥还剩一个塑料布小角就弄完了，也就松开了一只手，“我们村里的四大爷医术比较厉害，对男性的一些个地方也比较有研究，回头我帮你问问有啥偏方没有。” 　　“管用？”梁老板眼前一亮。 　　“管不管用我不知道，反正俺们老于家好像还没听说谁有过生不出来孩子的经历，人到中年的时候也都是生龙活虎的，有时候我就能见到一些个中年大叔去四大爷家去抓药，出了门还一脸坏笑，我问啥他们也不答兑，就说小孩子家家知道个啥。”于大为回忆了一下，“反正等啥时候回去，我帮你问问。” 　　“妈呀！咱四大爷真有这么神？”梁老板激动的双手攥住于大为闲下来的那只手，“大为老弟，我的小金库能不能赎回来就看你的了。” 　　于大为苦笑着点点头。 　　老梁被嫂子治得死死的，真要是不拿出点男人的雄风，估摸着后半辈子更不好过。 　　“咳，大为，那个啥……”一旁钉完窗户的段大海，扭过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要是咱家四大爷真有好的配方，而且不伤身的话，你也给我弄点。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唉，你懂的……” 　　“行行行，你们俩呀……”于大为再次苦笑摇头，感觉自己身上肩负起了中年男人崛起的责任一样。 　　闲聊过后，窗户也弄好了，趁着上午还有时间，于大为开始认真的教授段大海二人开挖掘机的技巧。 　　主要教的还是段大哥，至于梁老板，以后他也是混入工程机械配件圈的人，学一学也没坏处。 　　三人来到屋外，于大为率先上了挖掘机驾驶室，段大海与梁老板紧随其后，一左一右挤在驾驶室里。 　　“挖掘机呢，总共算下来有八个挡位，分别是左手，前伸后收，左右转，右手，里挖外卸，前落后升。”于大为点火坐上去之后表情认真，左右手各握住手柄，“你们先看我简单的演示一遍。” 　　于大为的动作很慢，他要做的就是把基本操作烙印在两个人的脑袋里。 　　对于前期如何打开开关启动，如何扒拉安全锁，如何加大油门这些，于大为在刚把挖掘机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跟段大哥交代清楚了。 　　这不算是难点，挖掘机的难点大多都在操作和地形上，有些空间比较狭小，或者比较陡峭的地方，就特别吃操作。 　　于大为亲眼见到过一个人在接近七八十度的山坡上，运用挖掘机技巧往山上爬，真要是一个不注意，整个挖掘机都得翻车。 　　重生归来，于大为觉得能做到这一点的，在他认识的人里面，也就是姚金斧一个。 　　“大致说了一下操作，然后我再重点说一下行走，我们脚上不是有两个踏板吗？两个一起往前踩就是向前走，往后就是向后走，如果想要外弯走，左脚往前踩右脚往后踩，反之就是向右拐。”于大为一边跟两个人解释，一边开始进行实操。 　　“大为，刚才你用手柄的时候不是也拐弯了，那我们是用手柄拐弯，还是用脚踏板拐弯？”梁老板很辛苦的缩在右侧一角，为了不挡住于大为的视线，特意缩了缩身子。 　　“两个概念，手柄只能旋转车身，但是两个履带根本不会动。”于大为再次尝试使用手柄转动，“而所谓的行走，是指履带前进或者是后退。” 　　“比方说我们要控制神钢挖掘机去大门口，那你就必须得控制踏板。”于大为双脚踩在踏板上，双手同时也放到踏板连接着的两个把手顶端，“这个踏板上面连接着手柄，也是为了方便用双手操纵行走。” 　　“我们在行走的过程当中，一定要像我刚才那样把大臂跟小臂抬起来，然后再走。”于大为控制着神钢挖掘机走到门口，然后又拐回来，走回到原地位置。 第211章 谋划考驾照与买工具设备 　　剩下的时间，于大为在简单讲述完以后，就开始一对一单练，先是段大海，随后是梁老板。 　　并且临结束之前，还教给他们一首有关于开挖掘机的打油诗。 　　“上机前，检查好，水和机油不能少。刚点火，莫开工，怠速转它两分钟。” 　　“打黄油，别嫌烦，不打轴要磨损完。旋转齿轮很小气，猛转猛停伤机器。” 　　“硬石头，挖不动，切勿大力跟它碰。胆虽大，心要细，前后左右要注意。” 　　“下水田，先清泥，多用铲斗探探底。有泥烂，莫冒险，机器陷下准搁浅。” 　　“悬崖边，很危险，机器侧伸别太远。勾机若是不垫平，挖土甩泥摇不停。” 　　“勾机不须外接电，举臂别碰高压线。液压油，温度高，机器别把负载超。” 　　“车没到，怠速留，良好习惯会省油。上拖车，别大意，也有机手翻在地。” 　　“大概就这么多，两位大哥，这可是我当年学开挖掘机的秘诀，这可是把真传交给你们了。”于大为熄了火，从勾机上跳下来拍拍二人肩膀，“每天背一背，基本上挖掘机在任何地势，你们都能心里有底。” 　　“太棒了！大为。有了这个口诀，咱还怕啥呀，开它不要太轻松。”梁老板自信满满的扬起下巴，“对了，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刚才我没记住。” 　　于大为：“……” 　　没记住伱在那张牙舞爪的干啥呢！ 　　“算了，进屋吧，我说你们写，把这首打油诗记下来，以后随时能拿出来背背。”于大为带着二人进了屋子里头。 　　于大为坐在炕沿上说一句，二人就写一句，像极了听话爱学习的小学生。 　　教挖掘机的事情就先告一段落，段大海之前还跟他商量过挖掘机改电磁吸盘的事情。 　　于大为想了一下，最终给出的建议是先不用改。 　　神钢这款sk120挖掘机，本身的铲斗量足够段大哥用了，其次很多未来油改电的挖掘机，其实都是因为在后面油价越来越贵，改成电的以后，不仅电磁吸盘方便，也能省下不少油钱。 　　但目前来说还没必要，油钱的价格也没像后面那样越来越离谱。 　　段大哥对挖掘机的事情不太懂，但他很信任于大为，基本上说什么是什么，后面段大海也就没有再提油改电的事情。 　　几个人晚上的时候去餐馆小聚了一下，梁老板请客，但段大海花的钱，说是先记账上，等有钱了再把钱还给段大海。 　　于大为对此毫无所谓，吃谁的不是吃。 　　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北方小酒馆喝酒吃饭，喜欢让老板给烫一壶好酒。 　　段大海自己身上带酒了，就是于大为送给他的龙魂酒，便是让老板娘帮忙在后厨给烫一下。 　　结果这酒烫好拿出来的一刻，一股醉人的酒香瞬间萦绕在这小小的酒馆里，所有吃饭的客人都惊讶的朝于大为他们那一桌看去。 　　有些个爱吃酒的，更是忍不住直接端着酒杯去跟段大海几人搭讪，想问问这酒是从哪买的。 　　只可惜后面都是悻悻而归。 　　段大海嘴巴是严实的，可不敢胡乱说这酒的来历，随便糊弄了几句过去了。 　　“段大哥，这酒怎么这么香！”于大为凑过来，也是忍不住嗅了嗅。 　　“你不知道？”段大海诧异，“之前我在家里烫酒的时候就是这个味，你不会没烫过这酒吧。我可跟你讲，这酒烫过了之后会比之前更香醇，但也更辣，只能一点点的喝。” 　　于大为闻言眼睛睁得老大，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酒还能有这么一个喝法，当初大大爷也没告诉他呀！于大酒更是啥都没说，今天务必要试试。 　　梁老板也是肚子里的酒虫开始作祟，几个人开始一边品着酒，一边聊着最近日常。 　　聊得最多的还是于大为开的这个修理厂。 　　别看这个修理厂没开几天，可据梁老板了解，好些个搞车的人都知道芦河镇有个凡凡修理厂，不论是挖掘机，装载机，还是各种类型的汽车，卡车，它都能给修。 　　这事情好像是从县里面传开的，然后又从县里，传到了下面的各个乡镇之中。 　　于大为对此倒十分淡定。 　　别看老纪曾经犯过错误，可技术上，那绝对是实打实的大师傅级别。 　　不论是国产车，还是进口车，也不论是工程车还是大马力，对方都捅咕过，有他在凡凡修理厂，那就好像高中生在小学里念书，确实没什么难度。 　　不过老纪这人不太爱琢磨，也不爱学习，技术方面增长的缓慢，同样是大师傅，但跟庆城那位修了好几十年车的吕师傅比，还是差了一段距离。 　　如果真要把大师傅当做一个武侠小说里面的段位，吕师傅是大师傅里的高级水准，老纪最多也就是大师傅层次的初级。 　　至于小阿贵嘛，算是半个大师傅吧。 　　有大师傅的维修技术，但脑子空空，没有任何理论和逻辑依据，就算是有也都是自己摸索的，很多都是错误的，这也是于大为这些天看他修车时，交流以后发现的。 　　可以理解成，这小子是个天生剑体，拿起一把剑就知道怎么用，但脑子里没有完整的剑诀，剑耍的再厉害，也只是会劈砍。 　　他觉得对小阿贵用这个比喻简直不要太贴切，这就是一位潜力很大，但却没有开发出来的少年。 　　于大为想着接下来的时光，自己走到哪，就会把小阿贵带到哪，自己修什么车他就修什么车，要是他于大为没车可修，就让他跟着老纪，让老纪多教教他一些个理论知识。 　　这样的话，在维修这条路上，能让他快速掌握一些理论规则和逻辑，甚至能够快速掌控一些个低级的断病技巧。 　　晚饭吃到了八九点，小餐馆都打烊了，这才不好意思的劝走这三个酒鬼。 　　今晚三人决定在老段那里过夜，他那里也不缺被子，炉子里的煤一直烧着，屋子里也十分暖和。 　　于大为是醉了，不想开车回厂子的，梁老板则是怕了家里的母老虎，打算暂住在老段这里混吃混喝。 　　三人是不谋而合，躺在炕上的时候，于大为想起考驾照的事情。 　　重生回来这么久，也养了好几台车，结果一个正儿八经的“车老板”竟然连个驾照都没有，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不仅是他，趁着这个时候驾照还比较容易考，他也想给自家媳妇弄一个，厂子里斧子没有，也弄一个，老纪不知道有没有，要是没有也给整一个。 　　当然，这事儿全凭自愿，想要弄的话，考驾照的学费就从他们工资里扣了。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段大哥也没考驾照，这些年他也没有考驾照的意识。 　　于大为随后阐述了一下考驾照的必要性，毕竟车越来越多，后面肯定是加强管理，怎么管理？没驾照的肯定不能让你开车呀！ 　　这下子段大海也开始上心考驾照的事儿了，不仅是他，他媳妇儿的也准备报一下，然后给他媳妇也弄个驾照。 　　三人之中，好在梁老板考过驾照，也有一些关系，前几年的时候梁老板就觉得开车有个驾照更合规一些，便报考了，只是他媳妇儿在家带孩子，也就没往媳妇这边考虑。 　　一听到于大为的分析，他也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家媳妇，准备明后天回家跟媳妇儿商量一下，问问她报不报。 　　要是报的话收个两三千块钱，自己再留个一两千啥的不过分吧。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于是考驾照的事情就这般先定下来的，梁老板负责帮忙找关系以及讲价，段大海跟于大为负责统计人数，然后给钱。 　　用梁老板的话来说，这么多人报考驾校，对方怎么说不得便宜个二三百，要不然直接找别的驾校不就得了。 　　虽然梁老板看人的眼光有点问题，但办事从不含糊，于大为也比较放心。 　　第二天清晨，段大哥将昨天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到锅里坐在炉子上热一热，几个人便匆匆的吃过了早餐各忙各的了。 　　就算是淡季，梁老板也不能白天混在这儿，昨晚答应两人找驾校的事情要做，还有帮于大为弄维修设备这事儿也不能耽搁。 　　昨儿喝酒的时候，梁老板已经拿到了修理设备的清单，并且连八千块钱都已经给他了，他这要是还不上心，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梁老板跟于大为保证，两三天左右，就能把设备搞齐，然后一起送到修理厂。 　　这里面有些个设备，梁老板的店里是有的，像气泵，电焊机，焊条，电焊帽子都有，千斤顶，公斤扳手，倒链也都有，只不过没达到于大为清单上的标准。 　　他打算去油城看看，找一找那位林老板，他那里设备性价比高一些，批发价拿一些货，除了给于大为的，自己也留几个高级货卖卖，如此也有理由朝老婆要钱。 　　总之，他梁宏伟要把“吃拿卡要”搞到极限！他失去了多少，就要想办法加倍弄回来！ 第212章 冬季野外救援？ 　　于大为开车小红回到了厂子里，段大哥仁义，给这几个家伙还留了点吃的，而且还都是热乎着呢，也就不需要他们起来做早饭了。 　　斧子跟老纪很开心，阿贵这几天随着吃得好，穿的暖，再加上大家都把他当成团宠一样，干瘦的身体已经能看出长肉了，脸上也不是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甚至偶尔还会主动跟老纪和斧子交流。 　　只是因为没办法说话，也不会用手语，表达起来比较费劲。 　　但老纪跟斧子一直没有看不起小阿贵的意思，这一点就连小阿贵自己也能感受的到。 　　东北这边的村子里，哑巴其实还是挺常见的，不仅是哑巴，有些先天低能的，有些村子里还有精神有问题的疯子，还有瞎子，基本上每个村子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的。 　　倒也不是说城市里就没有了，只是屯子里，村子里面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就能够看的到。 　　于大为还记得，前阵子他们于家屯就来了一对年轻夫妻，老婆似乎是个傻子，只会痴痴的笑，男人是个哑巴，但应该是懂手语的。 　　还有他们屯子后趟街，比老爷子生活的那趟街再往后一趟，由五六户人家组成的一溜，其中有一家跟他大儿子是同一年出生的小孩，生下来哭不出声，有媒婆说，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哑巴。 　　谁知道孩子的母亲怀孕的时候吃了啥，还是做了啥，反正孩子应该是能听见，但跟阿贵一样，说不出话。 　　于大为觉得身体残疾的人，其实也有自己的圈子，在他上辈子常住呼市以后，就很少能碰见这样的群体里，包括路上也很少能碰见瞎子，只能说不在一个圈子而已，每个人都一定按照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 　　“咱们厂子定的维修设备过几天应该就能到，等来了以后，老纪你帮忙写一份使用指南，不需要太详细，就是简单的操作就行。”于大为坐在小板凳上，将炉钩子插进炉箅子中间的圆孔里，勾出一部分后，又用矬子放进去一些煤块。 　　“这些东西留下来，等万一真有学徒工过来，也能简单理解一下，后期再教的时候，能提升不少效率。”于大为补充道。 　　“没问题，等设备过来了以后我就弄。”老纪一边吃着馒头和菜，一边认真答应。 　　这个时候的设备是没有说明书的，最多给你弄个菱形的合格证，不论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的都差不多。 　　随着几人吃完饭，于大为先是继续调试压路机，后面也加入修车的行列里。 　　他跟阿贵负责检修一台小松挖掘机，做检修的话于大为之前已经写了收费标准。 　　单纯的换机油，齿轮油，简单保养的一档。 　　负责检查配件问题，又拆卸检查需求的一档。 　　最后是涉及到检查维修的一档，这里面会包含配件成本，也就是说来于大为的凡凡修理厂维修，如果真的是车坏了，只需要告诉于大为需要维修哪一部分，配件也会给你弄上，保证正常开车。 　　当然也有自己带配件，或者自己买的，这也无所谓，抛去这个的成本就行了。 　　而所有的配件供应，包括汽车的，如今都是从梁老板那里弄的。 　　老梁知道于大为是在变相的给自己拉活，也没有多收钱，只是自己进货的成本，加上微博的利润，当然这个价格梁老板只能给到于大为，至于镇子上的其他修理铺，那就是想都别想。 　　关于检修的事情，于大为其实还有个想法。 　　不是自己的，而是上辈子他儿子想到的，但被他拒绝了。 　　就是包年检修的问题，可以简单理解为年度会员，只不过如今市场上还没有会员这个概念。 　　如今他想尝试一下，反正也不吃亏。 　　等明年的时候，他有了一些工程机械以及汽车的老客户，就会开始推销包年活动。 　　常在这里检修的老车，一般都知道经常出现的毛病，所以也能估算出维修的成本，然后报一个全年检修的价格。 　　这个价格肯定是要比来这一次检修要高出不少的，毕竟对方享受的全年检修服务，但也至于让对方感觉高到离谱。 　　这事儿于大为先记在心里，等年后的时候他再仔细琢磨琢磨。 　　“于师傅在吗？” 　　便在于大为胡思乱想之际，大门口跑进来一位老妇人。 　　她一头中分短发，脑袋上裹着红绿相间的围巾，外面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棉袄棉裤似乎是太大了，从袖口和脚踝处都露出到了衣服裤子外面。 　　妇人身体有些发福，哪怕是用头巾包裹住，也能看见对方露出来的一点双下巴，她胳膊和腿也比较粗，小跑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呼哧带喘的，似乎平日里不怎么干活。 　　“大妈，我就是。”于大为放下手里的开口扳手，转身从挖掘机的履带上跳下来，“您找我是什么事儿啊？” 　　“我滴妈呀！可不好了！我儿子跟儿媳妇的车坏在什么道上了。”老妇人想来是着急忘记了具体哪条道，“他给我们家隔壁的小卖部打电话，让我来这儿找伱，说让你开车去什么道儿上，帮他看一下车。” 　　于大为：“……” 　　所以究竟是什么道儿啊？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搞？ 　　“这样大妈，您先给我进屋暖和暖和，我给您倒杯水，您说的详细点，这样我也好知道怎么帮您儿子。”于大为领着老妇人便进了屋，临走时瞥了一眼挖掘机上还在拆卸的小阿贵，“阿贵，过来给奶奶倒点热水。” 　　帮忙端茶倒水是其次，而是于大为不想阿贵过于专注修车，过分的专注会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和习惯。 　　三人前后脚进了屋，于大为安排老妇人坐在炕头上，阿贵从炉子上的烧水壶里倒了一缸子的热水，递到了老妇人身边，然后他拿起一旁的小凳子坐在那望向二人。 　　“您跟我说说，您儿子开的什么车坏了？怎么个坏法？”于大为得细细盘问，车坏的地方不同，需要带的工具也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我儿子开的是卡车，哦，是个老卡车！但具体是啥牌子的我还真记不住了。”老妇人努力回想，却还是没有一丝印象，“至于车坏哪了，他电话里没有说，他说地方就离咱们这儿不远，在什么国道……301，好像是301！” 　　“301么……”于大为眉头再次紧皱。 　　这老太太给的信息也太少了，万一是什么发动机，变速箱啥的坏了，连个替换件也没有，就算是自己去了，找到他们两口子也白搭呀。 　　“车是你儿子的？”于大为好奇问。 　　“不是，是他小舅子的，他小舅子在南方赚了点钱，去年就弄了辆卡车回来。”老太太对于这种家长里短倒是记得清楚，“拉货的活儿也是他找的，这次是给市里一个公司拉炮仗，完事儿空车往回走，结果没想到这儿车坏在半道儿上了，这可咋整啊！” 　　老太太也是一辈子没碰过车的主，就是知道这东西老金贵了，弄出个好歹来，实在不好跟他小舅子说，眼看他儿子今年赚了点钱，生活刚有点起色，就又突然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大妈，您别着急呀。”于大为将水杯从炕上拿起来，又递到老太太手里安慰说：“我是干嘛的呀？我不就是个修车的嘛，您儿子的车坏了，我肯定能给他修好。而且车出了毛病有大有小。” 　　“这就好比您的身体，偶尔有个小感冒，头有点疼啥的，吃个安乃近也就痊愈了。”于大为竭力安慰，他还真怕这位老太太一着急来个突发性心脏病过去，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明白了，明白了。”老太太闻言心里也不再那么没着没落的了，轻轻喝了口热水后，又希冀的看向于大为，“于师傅，这次可得谢谢您能帮忙，我家里院子养了十好几只小鸡，下了不少鸡蛋，回头给你拿一筐。” 　　“大妈，心意领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着点是应该的。”于大为笑着回绝。 　　随后于大为不死心，又跟老太太询问一些卡车的细节，大概猜到这卡车不是老解放就是老黄河。 　　要是老解放还好说，本身质量过硬，偶尔出现的也都是边边角角的小毛病。 　　要是老黄河卡车，可就要了命了。 　　这东西比老解放还抗造，当年它可是国内建设的主力军，五前档加倒档，一般配着6120和6135的发动机，最可怕的是八吨的老黄河！ 　　简直是神一般的车，一般人开不动！ 　　开黄河原地掉头，得站起来打方向盘，坐着就是神仙来了也别想转动，外形是平头四座的，开起来也是轰隆轰隆。 　　于大为对老黄河是深有体会，毕竟上辈子开过一次，就一次！ 　　卡车界当年流行一句话，叫“开不动的黄河，刹不住的嘎斯”。 　　嘎斯也是个神车，油刹无真空补助，一脚下去能升天！ 　　于大为是不敢往深了想了，先带过去一些常备的工具吧，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把重型扳手啥的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ps:感谢暴躁的岩老板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213章 真的是老黄河？不是大件坏了，是疑 　　难杂症？ 　　除此之外，他又去找了老梁，让他帮忙弄个黄河的离合器片，还有发动机的气门配件。 　　要是没用上他再拿回来。 　　如此是于大为目前能考虑到最周全的方案了，临走时，他还顺带着拉上了小阿贵。 　　这是属于维修工的野外救援，带他出去也算是见见世面。 　　毕竟修车的方式有很多种，每年野外救援的也有不少。 　　他要让阿贵看看，修车这事儿真要发散思维，能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 　　两人开车到301国道后，一直顺着301国道往西走，周围多是白雪皑皑一片，地面上也是积雪覆盖，最后压实成为一条刹不住车的路。 　　于大为的小红车如今还好，不仅换了防冻机油，还换了防滑轮胎，但依旧架不住雪地光滑。 　　阿贵坐在车里副驾，双手扒着窗户，好奇的望着连接天际的雪白，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景色。 　　他很感谢师父，这段时间以来让他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睡觉的地方也很宽敞，虽然也被师父训斥过，但他能看得出师父跟曾经的老板不一样，那是一种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只是他单纯的感觉得到，但却没办法表达出来。 　　虽然他是个哑巴，但他觉得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他要好好修车回报师父。 　　于大为不知道此刻阿贵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到公路两边的白雪随风吹起的时候，挂起雪花遮挡住了车前面的视线。 　　刚开始还好，风也不是很大，到了后来于大为就需要打开雨刮器，才能看清不远处的路。 　　如今的东北气候比未来的一些年冷多了，不仅每年冬天雪下得大，而且温度也低的吓人。 　　这也导致公路变得如此难走，于大为能想象到不仅仅是开大车的，甚至是普通的小汽车，要是不小心的话，发生事故的概率也非常大。 　　“嗯？”阿贵坐在副驾隐约间看到了一辆大车停在对面右侧路边，他急忙伸手拍了拍于大为的胳膊，然后伸手指向挡风玻璃外。 　　“看见了，一会下车把狗皮帽子带上，不然这大风小嚎的，耳朵都能给你吹掉了。”于大为提醒说。 　　一路上开了能有一个半小时，说是离镇子不远，但天气不好，阴天又飘雪，这一路上于大为也开得小心谨慎了些，毕竟身边还坐着一个孩子。 　　小红汽车距离大车越来越近，于大为能看见一个男人正蹲车侧边，盯着悬架看，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对方看见有小汽车过来，又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里面的于师傅，表情一喜，急忙朝他挥了挥手。 　　于大为将汽车掉头，停靠在黄河卡车的前面，内心早已凉了半截，果然是黄河卡车。 　　整车长七米多，标志性的方形脸，后斗子可能是刚拉完货的缘故，能从斗子当中闻到浓浓的火药和纸壳子夹杂的味道，里面还有碎纸屑顺着路两边的风吹起飞走。 　　于大为上辈子就修过一次老黄河，在他手艺成熟的时候，老黄河就开始被东风和一些其他进口合资品牌压了一头，就开始很少能见到了。 　　再加上他修大车没几年就开始学习液压挖掘机维修技术，最后便彻底跟这种大卡车告别了。 　　如今再看，还是能分清楚这台黄河卡车型号的。 　　JN-150，绝对标准的八吨重老黄河卡车，跟它在一起配备的应该是6120发动机。 　　于大为之所以把小汽车停在这台卡车的前面，就是想距离发动机变速箱近一些。 　　黄河JN-150卡车发动机，不在卡车的外面，或者是车头下面，而是在驾驶室里。 　　整个车也没有什么取暖措施，冬天的时候一般只需要打开发动机的机盖，释放出来的热气就足够取暖了。 　　但夏天也是实打实的受罪，就算是上面盖着个皮子，也抵不住散发出来的热量，有些个老司机苦中作乐，会把盒饭或者凉水放上面，没一会凉水变热水，喝起来还挺舒服的。 　　“于师傅，您可来了，得亏那天回家的时候，看到了您修理厂的招牌，还进去跟你们的纪师傅聊了会儿天，这才知道你们厂子啥车都能修。”男人深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头扔掉，快步走到于大为面前，激动的握了个手，“这车是我小舅子的，我以前在外地开过两年车，但懂得维修知识不多，这突然坏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反正就是打不着火。” 　　“打不着火？车之前开的时候发动机能听到异响吗？就比嘎啦嘎啦的声音。”于大为出来的时候把军大衣穿上了，帽子也换成了东北的狗皮帽子。 　　他一边询问男人卡车前期的情况，一边朝主驾驶位置走去。 　　“没有啊，不过这次买回来开的时候，就有声，发动机一怠速就传出哐—哐—哐的声音。”男人跟在于大为后面，“加油的时候更离谱，一脚踩下去就是那种哐哐哐加速声，我之前开的开车好像也没这样的。” 　　“这个不用担心，属于发动机传出来的正常声音。”于大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老黄河跟其他的卡车不一样，发动机声音自带节拍。 　　身后跟着的男人闻言一愣，正常声音？他一直还以为这车的发动机本身买回来就有毛病呢。 　　之前他还建议自家小舅子去修一修发动机，那如今这么一想岂不是很尴尬？ 　　“吱嘎。”于大为打开车门，先是看见蓝色的发动机机盖，随后越过发动机便见到一位穿着厚厚棉袄，戴着棉帽子的女人。 　　女人的脸蛋子冻得通红，身体正蜷缩着，双手护着隆起的小腹，呼吸之间一口哈气化作气团在空气中消散，能看出来这位小媳妇是真的被冻着了。 　　女人见于大为打开车门看向自己，还有那么一些不太好意思，便伸手摸向旁边的副驾驶门把手，想着先下去站在雪地里等着，别影响了师傅修车。 　　“那个啥，兄弟，伱先让你媳妇去我那个车里暖和着，这大冷天别把肚子里的孩子冻着。”于大为回头先是看了男人一眼，随后又对小阿贵说：“你去把小红车起着了，暖风开到最大。” 　　小阿贵站在下面认真点了点头，扭头跑到了菲亚特小车里面。 　　这孩子脑瓜子机灵着呢，来的路上于大为闲着没事教了他一遍菲亚特启车的事儿，结果自己一说对方就明白了，跑到路边撒完尿回来，就是这小子启的车。 　　小孩学啥都快，这点于大为算是见识到了。 　　“这，唉呀，那就谢谢于大哥了。”男人抹了一把嘴边胡茬上的白霜，感激一笑，而后一步从车梯子边跳下去，搀扶着自家媳妇坐到了菲亚特小汽车的副驾。 　　于大为扫了一眼这对年轻男女，男的样子显老，但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女人看脸倒是挺年轻的，想来也就刚成年的样子，肚子倒是挺大的了，有六七个月左右。 　　真是不知道这哥们咋想的，送个货竟然还把媳妇带出来了，天冷路滑，有些地方还都结冰了，真要是有个啥闪失可咋整。 　　但这些想法于大为也只是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后不再多想，将发动机的机盖全部打开，转身坐到了主驾驶座位上。 　　他尝试拧动钥匙开关，只不过感觉到发动机转了两下，随即便停下来了。 　　从发动机传出来的一点声音来看，他还听不出来什么，太短，也太急促了。 　　于大为又尝试了一两次，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感觉不像是发动机内部大件出现问题。 　　变速箱他也瞧了一眼，挂挡比较顺畅，也不像是出问题的样子。 　　这就不属于大修范畴了，属于疑难杂症系列。 　　“咋样于师傅？能看出啥毛病不？”男人将媳妇送到了车里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询问。 　　“不像是大件坏掉，你这个属于机械上的疑难杂症，这个要一点点断病，急不得。”于大为眉头皱起，开始观察发动机周围情况。 　　小阿贵从副驾驶的门爬了上来，跪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凝神仔细观看师父修车断病。 　　黄河卡车打不着火的可能性非常多，并不一定是发动机问题。 　　有可能是燃油不足，不过于大为询问了一下男人后，这个选项被排除了。 　　还有可能是空气滤芯阻塞，防冻液出问题，线路故障等…… 　　但凭借多年来的修车经验，于大为还是更偏向于发动机相关出现了问题。 　　就比如油路故障，或者是节气门问题。 　　按照他自己的维修习惯，他选择先检查油路。 　　油路是依附在发动机周围的，分为低压油路和高压油路两种，每一个油路之间负责的工作也是不一样的。 　　低压油路包括滤芯，手油泵，油箱。 　　手油泵的作用主要就是为了排除油路当中多余的空气，所以手油泵不在于大为断病的考虑范围之内。 　　低压油路当中，让于大为比较在意的就是滤芯，通过男人的讲述了解到，这台车买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进行检修，以及更换过配件。 第214章 断病，卡车启动不着车的问题低压油 　　路的滤芯如果长 　　低压油路的滤芯如果长时间不换的话，很可能也会出现不着车的现象，只不过滤芯位置太偏，于大为的大手根本伸不进去，也就只能先检查高压油路这边。 　　高压油路包括喷油器和油泵，这个油泵的作用是提高燃油压力，使燃油能达到更好的雾化效果，如果它出了问题，也会导致卡车不着火，这也是于大为关注的一个重点。 　　当然于大为最关心的还是油嘴，不仅仅是卡车，其它的汽车也是一样，发动机打不着火，大概率都是油嘴或多或少出了问题。 　　油嘴的术语就是喷油器，不论是几缸发动机都会有这个零件。 　　于大为想要验证它是否有问题，就必须要拆开油嘴看一眼，然后再次点火，看看上面的回油量，通过回油量继续判断是否是油嘴出现了问题。 　　“阿贵，帮我把油嘴的回油和油泵的回油处都弄掉，一会我再来启个车。”于大为将这种小事情交给了阿贵去做。 　　将这几处全都断开，也可以一起检查油泵是否出现问题。 　　看到对方三下五除二弄好以后，于大为也开始启动开车，拧动钥匙开关后，还是发动机风扇转了没几下便停下来了。 　　再次拧动，然后又没有启动，反复两三次之后，于大为发现第二个喷油嘴和第四个回油量都有问题，油泵倒是还好，没有损坏。 　　“不好弄，发动机配件是带了一些，但没有喷油嘴。”于大为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男人，“应该是喷油嘴坏了，换上一组喷油嘴就没问题了。只不过这次来的急，没准备喷油嘴，你这车上应该没有备用的吧？” 　　“啊？喷油嘴是啥我都不知道，这哪整备用的。”男人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于大为叹了口气：“要不这样，我先开车回去一趟，给你弄一套油嘴过来，不然眼下我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行，那于师傅你看能不能帮我先把我媳妇带回家去。”男人看着于大为跳下车，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还有那个喷油嘴多少钱一套呀，还有您的修理费。” 　　“伱这个车喷油嘴正常四十一个，六个就是二百四。我的修理费如果是在厂子维修的话，两百块钱吧，如今咱们这是野外救援，少说也得五百块钱。”于大为直视对方的眼睛说。 　　这个价格不低，但也不高，于大为修这种车属于疑难杂症系列里面比较简单的，也就没有多要。 　　换了一般维修师傅过来，捅咕捅咕也能看出来是什么病因，但如果是一些个难一点的，那这种处理疑难杂症的价格可能就要翻倍了。 　　但如今于大为赚的是野外救援的钱，其实他还可以要的更高，自己只要稍微撂挑子一下，只要不超过对方的底线，可能都会认。 　　毕竟他还有个怀孕的媳妇在，但于大为不是那种没原则的人，早点修完，早点让这小两口开车回家吧。 　　“那行，那行！拜托了于师傅。”男人很高兴，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更大了，对于大为也是比之前更加热情。 　　主要是因为这个价格跟他之前抛锚，找野外救援那一次便宜了不知道多少，这个价格已经是很好的了。 　　“好，我快去快回，你就辛苦一点吧。”于大为回复了一句，然后转身带着小阿贵和对方的小媳妇朝芦河镇所在的方向开去。 　　这男人的婆娘也是个能说的人，性子热情开朗。 　　知道于师傅是个好人，便是在路上打开了话匣子。 　　她男人是今年才回老家这边开车的，也是因为她自己怀了孩子的缘故，对方放心不下，便想着回家找个活干，也正赶上自己亲弟弟弄了个大卡车。 　　不过男人回来了也有回来的烦恼，她这个丈夫性子直，平日里他不在家的时候，小媳妇跟婆婆之间处的挺好，虽然没到那么热络的地步，但大体上也相敬如宾。 　　可这男人回来之后，小媳妇儿肯定是背地里要讲一讲婆婆日常的一些事情，当作炕上睡觉前的闲言碎语。 　　结果她这个丈夫，用于大为的理解就是“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媳妇说了婆婆的不好，转头第二天就告诉自己的亲妈，还让亲妈改一改，以后别这样了，自家媳妇看不惯。 　　人家会说话的丈夫都是婆婆和儿媳妇之间沟通的桥梁，结果他更像是搞桥梁爆破的，专往媳妇和亲妈心窝子里捅。 　　搞得家里气氛越来越不对，如今小媳妇儿更是没脸单独跟老婆婆在家，丈夫这次拉了一个近处的活儿，她也不顾家里人劝阻，跟着一起出来了。 　　结果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这车就突然抛锚了，小媳妇儿害怕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受冻，一直用双手护着肚子。 　　于大为听前半段时权当是个乐子，听后半段时略带几分心酸。 　　他老婆也怀孕过，也是在她怀孕的时候，自己不太会做老妈和韩静凡的工作，说白了就是不太去和稀泥，导致婆婆跟儿媳妇之间矛盾越来越大。 　　重生回来以后，他一边在老妈面前说着韩静凡的好话，一边在韩静凡面前说自家老妈对她的付出，再加上各种误会解除，这婆媳关系不就好起来了吗。 　　于大为只能为看车的那位兄弟默哀，这种事要是看不透，不太在乎这些个细节，就算是在外面干活都干不消停，只希望那哥们能早点意识到吧。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于大为成功将小媳妇儿送回了家，他家在镇子里往下的小院处，距离梁老板的店铺不远，顺带着去了梁老板那，带着对方去了镇子专卖卡车的配件店。 　　整个镇子里就这一家卖卡车配件的，对方也是学了梁老板的思路，今年年中的时候从卖农机转变，加上了卡车配件这一块，生意比之前强了一些。 　　于大为将之前拉过去的配件全都退了给对方，然后拿了一套黄河卡车的油嘴离开了。 　　再次赶过去的时候，黄河大卡车前面已经多了好几个烟头，男人就那么蜷缩在大卡车里。 　　零下三十多度的环境，不冷那是不可能的。 　　于大为也不啰嗦，赶紧上车把旧油嘴拆下来，然后换上新油嘴，最后重新启车，随着“轰隆隆”的响声，这台老黄河成功被启动。 　　男人很开心的给于大为数了八百块钱，嘴上不停地表达着感谢，还说等回家的时候有空请于大为喝酒。 　　对此于大为只是领了对方的好意，将零钱找给对方，自己揣着七百四十元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还跟小阿贵复盘了一下整个维修和断病的过程，将自己之前的思考讲述了一遍。 　　小阿贵会拆车会装车，但不会通过宏观的方式去断病，除非是把挖掘机或者是推土机拆的细碎，然后一点点去判断，哪个不行换哪个。 　　这种方式是在余水那边修车养出来的习惯，不是不好，但于大为这里的维修可不是拆零件，所以他有更好的要教给他。 　　二人回到厂子里的时候，已经四五点钟了，太阳偏西随时准备落山。 　　原以为野外救援修车的事情到此结束，然而让于大为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这几天，经常有人找于大为野外救援。 　　疑难杂症的也有，但很少，大多都是小毛病，比如电瓶突然没电了，需要打个火，但车在荒草甸子上，四周根本没路过的汽车，只能求助偶尔过去的马车牛车上的人，帮忙打个电话叫一下野外救援。 　　就这样，于大为开始带着小阿贵干起了野外救援的活，并且随着救援的次数越多，他的名气越广，不论是客车司机，还是卡车司机，亦或者本地的小汽车，都知道凡凡修理厂能进行野外救援。 　　无形之中于大为开辟了凡凡修理厂全新的业务范围，只不过却苦了于大为跟小阿贵。 　　野外救援不是想象当中那么简单，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寒冷的天气，在没有任何取暖措施的情况下修车，手脚长时间不取暖肯定要冻僵。 　　老纪跟斧子还能有个暖和屋子，修的冷了就会回屋取暖，可于大为在野外能有啥？ 　　只能把自家的菲亚特小汽车一直点火怠速，冷了钻车暖和暖和了。 　　除了气温的问题，修车也极为不方便，因为去之前不清楚什么状况，就算是听司机师傅说了，去了以后又会发现新的问题，各种修车工具和配件永远带不齐。 　　这几天有一个车需要用到风焊，把货车底下锈死坏掉的弓子板换下来，结果于大为这边的小汽车哪里能装得下那么大的氧气乙炔的罐子，最终无奈联系梁老板，开着对方的皮卡车这才抢修完毕。 　　事后于大为很讲究的分了利润的四成给了梁老板，毕竟只是用了对方的车。 　　梁老板也是发现了这个野外救援很赚钱，又开始当于大为的渠道商了，也开始帮着于大为找野外救援的活儿，中间赚钱小钱钱，然后再偷偷的把小钱钱藏起来不让老婆发现。 　　那今后他还需要寄人篱下的过日子吗？翻身农奴指日可待呀！ 第215章 救不完的野外救援，看来得需要一台 　　救援车了！ 　　于大为也是无了个大语，冬天东北的车本来就爱抛锚，凡凡修理厂野外救援这事儿传开以后，于大为是彻底闲不下来了，每天干的活比厂子里的老纪和斧子还多。 　　再加上梁老板还不断介绍野外救援的生意，于大为真是快一个头两个大了，好在偶尔老纪忙完了也会跟着于大为一起帮忙。 　　小阿贵对野外救援的活适应的很快，有一些个拆拆卸卸的，也都有他的功劳。 　　不过于大为跟段大海、梁老板一起喝酒的时候少不了抱怨，但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好处。 　　首先凡凡修理厂的名气算是在周围彻底打响了，再有冬天野外救援也是真赚钱，于大为说什么价对方都认，只要不离谱到没边，人家立马给钱。 　　那随时准备“大出血”的表情，也是透露着想要把车修好的决绝，死冷寒天不求其他，破点财能把车修好离开这鬼地方就行。这大概是每一个寻求野外救援之人的心理。 　　临近冬至，他大大小小一共救援十七次，抛去各种油钱还有配件的成本，一共赚了五千多块钱！就连于大为自己算完账以后自己都懵逼了半天。 　　他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年代的钱，只要你肯付出、肯努力、肯吃苦，真是跟捡钱也差不多了。 　　也再次证明了，不是人改变了时代，而是时代改变了人，是华夏的蓬勃发展造就了无数个百万千万，甚至过亿的神话。 　　但危险也是有的，好几次碰到不长眼的拦他的车，不过好在于大为野外救援之前，特意回了趟家，把家里的那把双管猎枪放到了车里，不然的话，还真可能栽到这群人身上。 　　每当有人拦车的时候，他都会让小阿贵把枪拿出来，然后将枪口放到窗户外面。 　　凡是看见于大为手里猎枪的，全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没谁跟虎臂似的往前上，大家都是来求财的，又不是一心求死的。 　　这枪简直比通行证都好用，也因为有了这把猎枪在，于大为仿佛才有了野外维修救援的底气。 　　夜晚于大为将一些零碎的钱放在了匣子里，躺在炕上以后他就在想野外救援的事情。 　　眼下有几个难点，第一肯定是车不行，菲亚特本来就很小，带上那么沉的工具跑在路上就已经够费劲的了，更别提再往里面塞个电焊机，风焊啥的，完全没可能。 　　难道要买台车？专门用来救援？ 　　只是这车本可就大了，先不说夏天野外救援的活计怎么样，光说年后自己要忙着养车的事情，谁还有工夫救援？ 　　姚金斧要跟自己一起去开挖掘机了，能留在厂子里的也就剩下老纪和小阿贵了。 　　“不行，买车的事情要再好好想想，这个想法先搁浅吧。”于大为轻声低喃，用只有自己的声音来提醒自己。 　　如今他手头上只有六万块钱，加上赚的五千，一共六万五。 　　他还要给媳妇儿买金首饰，除此之外明年他还想在老家盖个房子，厂子这边有余钱了也要加盖两个板房，用来室内修车用。 　　这个是计划中的，不能舍掉。院子里本身就是土面，风吹起来的土颗粒落在维修的机器上，安装以后特别容易出问题，所以最好是能有个干净的地方维修。 　　而且今年就这样了，明年他有了板房以后，大家修车也不用在外面冻的机身乍冷。 　　除此之外，如果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来看，大凤明年可能就回来了，自己怎么说也要带大凤找个好医院看看病，尝试一下能不能把脑子里的瘤给取出来。 　　爸妈这些年，心里虽然担心，奈何也没有去大医院的资本，能去个市医院看看已经是付出了很多。 　　综合来看，于大为此时缺钱，也缺人。 　　这几天他每天吃过了晚饭，就会在院子启动宝马格压路机遛两圈，随后开始做着各种细微的调试，争取调试到让它如同原厂刚出来时的状态。 　　但这台压路机也给于大为出了一个难题，车修好了，肯定是能赚钱的，可司机咋整？ 　　能开单钢轮压路机的不少，这种单钢轮压路机就算是不会开的也无所谓，于大为可以很快能教会对方，只要对方会开大车，他于大为就能教。 　　可双钢轮压路机不一样，它不仅需要成熟的压路机师傅，还得有能操作双钢轮的技术。 　　至少至少得比他于大为强吧？ 　　别的不会错位调节这种入门操作你不能不会吧？ 　　但在芦河镇于大为还真找不到这样的人才，这也是最近考虑次数最多的问题。 　　不过自己想不明白，到时候可以开个会，几个人一起想想办法。 　　他上辈子开公司学的一招，将问题抛给大家，然后找一个最优解，这也是上辈子弄公司的时候，攒下来的唯一一点经验。 　　其他的事情就先不论，像欠小白三万块钱的事儿，明年三舅村村通工程的事儿，这些年后的时候考虑就来得及。 　　慢慢于大为也困意上涌，随着旁边两个人呼噜声，也开始带入了自己的节奏。 　　睡在炕上最左边，紧挨着于大为的是小阿贵，他一直等到第三个人的呼噜声传出来，才默默地睁开眼睛，目光凝望着漆黑的屋顶。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这里小半个月了，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他再也不用为能活到什么时候发愁了，如今师父要求自己身高长到一米七，体重达到一百二十斤以上才能干重活，所以自己虽然在修车，但重活从来没做过，都是拆拆装装的一些事。 　　他每天都用卷尺量自己的身高，从来到现在，身高长到了一米四九，比之前长高了三公分，体重长的最快，从之前的62斤，涨到了如今的70斤。 　　如今他看上去依旧是瘦瘦的，但再没有从前那种风一吹都顶不住的感觉了。 　　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师父将自己带出来后才有的，所以他经常会做噩梦，梦见师父把他送走了。 　　自己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如同地狱的地方，几乎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那么一会睡熟的时间就会被噩梦吓醒。 　　所以他开始装睡，等听到了屋子里所有人的打鼾声，他才会沉沉睡去，这样他就再也不怕别人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偷偷把自己抱走了。 　　他就可以一直在这里，穿的好好的，吃的饱饱的，还可以陪着师父，陪着斧子叔叔，纪叔这样的好人。 　　外面开始刮起了大风，声音刺耳，但它传不进屋子里，每当有声音想要通过窗户缝钻进来时，都会被三个不同节奏的呼噜声镇压，赶走。 　　小阿贵蜷缩着身子，上面盖着厚厚的被子，睡的很舒服，也很香甜。 　　———— 　　1993年12月22号，冬至。 　　临近芦河镇的路上，有一行车队，为首的是一辆老旧的越野车。 　　这一行十几辆车，多数都是翻斗以及卡车，一到某个岔路口的时候，就会有车转弯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朝头车按一下喇叭。 　　随着年底龙兴镇碾子山的项目顺利完工，三舅也带着手底下的人回家过年了，今年他特许兄弟们开车回去，一方面是给他们工程队长长脸，另一方面其实他也想变相的宣传一下，为来年招工埋下伏笔。 　　毕竟不论是卡车还是翻斗车，院子里一停，十里八村的都得知道，这不比满街张贴小广告更有说服力？ 　　前头越野车里，齐大肚子坐在主驾开着车，三舅坐在副驾，四秃子坐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只是三舅的性子不爱说话，一路安静的听齐大肚子跟四秃子俩互相拌嘴。 　　“听说大为开了个修理厂，就在芦河镇老公路下边？”快到芦河镇了，三舅罕见开口说话。 　　他右手拄在车门框子上，拳头抵着脸颊，表情十分淡然。 　　“对！我也听说了，小于老板厉害着呢，听咱们那边的老乡讲述，小于老板自从开了这个修理厂，一直是生意不断，想来是赚了不少钱，嘿嘿。”四秃子坐在车后座上那叫一个羡慕啊。 　　“就小于老板那技术，绝对能吃一辈子。”齐大肚子也是羡慕居多，更有对之前种种的感叹。 　　别看跟小于老板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很多事情不是时间衡量的，说出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在小于老板身上能看到光。 　　反正是很向往的一种东西，也是自己没有的。 　　“对了，三哥，咱回芦河镇下了公路就能看见他的修理厂，你要不要去看看？”齐大肚子征求侯万山的意见。 　　“行，这样也省的再去他们屯子里。”三舅扭头看了一眼四秃子，“一会车停下来，让后面阿虎卸下来两角子猪肉带到厂子里去。” 　　“没问题。”四秃子咧嘴一笑，双手搭在前面座椅边上，“这帮小子，自从上次跟小于老板开了修理铺以后，都嚷嚷着想他了。” 　　“大为身上自带一种凝聚力，只是不明显，相处久了可能才会发现。”三舅半眯着眼睛，这种特质或许只有不断成长和磨炼，才能渐渐凸显出来。 　　【ps:感谢爱喝气泡水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天天开心，老板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韩静凡】 第216章 冬至 　　“对了，三哥，我还听说这小子把那堆废铁压路机修好了，这下子二哥更得把他当成宝了。”齐大肚子想起来这事儿，忽然调笑一句。 　　“能把那种破车给修好，还能干活，也算是本事了。”三舅认可的点点头。 　　没过多久，几人在凡凡修理厂停了下来。 　　这个地方齐大肚子之前来过，就是从碾子山带着于大为跟压路机回来的那一次，院子是高高的围墙，上面插满了玻璃碴子，大门用铁皮重新加固和遮挡了一下，两米多高，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不过从原子外面看，抬起头时还能望见超出院墙部分的工程机械部分躯体，比如挖掘机驾驶室，压路机的上半部分，车顶，机盖等等。 　　跟之前比，如今不仅院子里有一股浓浓的汽油和柴油味，门口还多了一个小木牌，用麻绳拴在右侧大门最高的菱形装饰上。 　　三舅有些好奇，伸手拿起木板仔细端详了一下，木板上面写：“冬至放假三日，25号上班。” 　　冬至不知道对南方人的意义如何，但在北方，人们会包饺子。 　　而吃饺子这件事，对于老板来说是非常严肃且认真的事情，吃饺子就必须要一家人，或者是很多人聚在一块吃才好吃。 　　多年前的东北农村，也就是于大为小时候，逢年过节能吃顿饺子就不错了，平日里根本吃不上面食。 　　所以在于大为的记忆里，吃饺子这件事就意味团圆，意味着快乐。 　　所以别人冬至放不放假于大为不管，他必须要放假的，不然没有借口回家吃饺子。 　　老纪也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于大为提前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不论是买点年货还是给家里添置点啥都够了。 　　自己则是带着姚金斧跟小阿贵回河善村了。 　　虽然斧子不太想回他们兴隆屯，但有于大为在，哪能让斧子被人欺负，开车回家一路高调。 　　只要碰见了熟人，于大为就会摇下车窗跟一队兴隆屯的人打招呼，曾经自己的小学同学，经常去他们屯子串门的老于家远亲，一些个能叫上来名字，但十分不熟悉的陌生人。 　　别人羡慕于大为有车的时候，于大为就会借机说：“啊？姚金斧跟我一起开个修理厂你咋知道？还行吧，生意还挺好的。” 　　也就一个下午的时间，谣言就变成了斧子自己有个修理厂，还养了十好几台勾机，而这些都只是于大为铺垫的一环，是于大为早料到的。 　　斧子这个岁数在村子里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身为他的好兄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但想要找对象，就得把屯子里各种不和谐的声音去掉，把斧子的口碑竖立起来。 　　其实于大为就是在用二十一世纪造星的办法，凹人设。 　　相信等到自己真正出手之后，想找斧子相亲的人绝对能从村头排到村尾。 　　将斧子送回家以后，于大为就带着小阿贵回到了自己家。 　　“三哥，怎么说？”齐大肚子站在院子大门口，看了自家三哥一眼。 　　“让车队后面的人继续朝民权的方向走，咱们仨给这小子送一趟猪肉吧。”三舅也是有些无奈，不过也理解这小子的心思。 　　冬至这一天不论是对于大为还是对侯万山，或者对很多很多的北方人来说，都是比较特殊的。 　　因为这一天日照的时间最短，天黑的时间最长，因为这一天比之前更冷，大家聚在一起才更加温暖。 　　侯万山选择冬至回家，便也是希望回自己出生的地方吃个团圆饭，可父母早已入土，二哥在油城办事儿，老妹儿已经结婚远嫁，大哥那狗东西不提也罢。 　　对他而言回不回民权村，意义都不是很大，但他手底下还有好些个兄弟，都想在冬至陪家人吃顿饺子，本身工程也完事儿，尾款之类的就交给老二吧。 　　于是侯万山带着兄弟们回家了。 　　可离家越近，越不知道家在哪里，这种复杂的感觉已经陪了侯万山一路。 　　“三哥，反正咱们哥仨都是无亲无挂的，比如晚上在小于老板那蹭顿饺子吃？”齐大肚子心思活络，对自家三哥的情绪其实早已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可又不好直接安慰出口。 　　齐大肚子是外乡人，老家不在绥市，早年就被爹妈给赶出来了，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四秃子则是爹妈比三哥的父母走的都早，从小就开始跟着三哥混了。 　　不论是他还是四秃子，亦或者是三哥，他们仨都没有成家。 　　四秃子跟他属于博爱类型的男人，不想只给一个女人捐善款，他们的人生是走到哪爱到哪，让人生不留遗憾。 　　侯万山则对爱情毫无想法，在他看来只要是个人，心思就不会单纯，人性本身就不靠谱，更何况爱情。 　　当年自己二哥娶二嫂的时候，那可是在全村人面前海誓山盟信誓旦旦，呵呵，如今怎么样？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形同陌路，内心深处指不定互骂对方多少遍，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估计早就没了什么夫妻的名分。 　　爱情是什么？就是个屁罢了。 　　有费心费力谈爱情的时间和金钱，他还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呢，没有人打扰，大脑放空，不考虑任何事。 　　“东西送过去咱们就走。”侯万山淡淡回了一句，见两人表情略带失望的样子，他无奈又说：“你们俩爱去哪去哪，最近别来烦我就行，我要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 　　“得嘞！三哥，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打扰伱。”四秃子在后座差点没跳起来。 　　放假了，当然要把赚了钱全都捐出去，还必须得去大城市，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很多小姐姐需要善款。 　　“放心个屁，四秃子你咋想的，能让三哥一个人待着么，万一有啥事身边没个人能行？”齐大肚子坚决不同意，虽然内心很失落，但还是要讲义气的。 　　“啊？哦！那就听你的吧。”四秃子抿了抿嘴，嘴角略带几分遗憾，不过也明白齐大肚子的意思。 　　坐在副驾上的侯万山没有说话，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走不走那是他们的事儿，反正到最后这俩人肯定还是憋不住的。 　　三人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于家屯。 　　此时的于家屯到处都是积雪，从十一月份开始东北就降下来好几场大雪，路过的车压过去，地面形成了比较硬实的雪路。 　　齐大肚子也是个老司机，左拐右拐，轻车熟路的开到了于大为家院子里。 　　“三舅？老齐，老四，这是北边的工程完事了吗？”于大为此时正在房东劈木头，除了修理一些砍掉的树杈子，还有一些个捡回来的烂木头同样需要处理一下，“快进屋吧，外边冷。” 　　“不了，快到年跟前了，给你送两角子猪肉。”三舅瞥了一眼齐大肚子和四秃子，两个人将两角子猪肉从车后备箱里拿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一个是给你家的，一个你帮我送到你大爷大娘家。”三舅特意叮嘱了一下，便要带着二人准备离开。 　　“别走啊，活都干完了还有什么急事啊，来你大外甥家还那么客气干啥。”于大为一把拽住三舅的胳膊，“中午饭都做好了，炖的鱼，一会我再给你们烧两个菜，咱们一起喝点。” 　　也就在这个时候，于大为家的烟头处风向变了，从西北风变成了东南风，炊烟夹带着炖鱼的味道一路而下飘过几个人的鼻孔。 　　四秃子的肚子第一个不争气的叫了，三人从早晨一路开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说不饿那肯定是骗人的。 　　四秃子吞了吞口水，然后看了一眼三哥和齐大肚子。 　　于大为将老四的表情尽收眼底，又开口劝道：“三舅，好些个事儿还没跟你分享呢，你送我的那台压路机已经让我给修好了，还有上次从庆城回来的事儿，真是无比凶险，最后要是没有那哥们送我的猎枪，最近我都不敢出远门。” 　　“三哥，小于老板这段时间估计遇到好些有意思的事儿，不如咱们吃过了中午饭再走？这也不是外人。”齐大肚子适时劝解。 　　其实他知道自家三哥为啥不想在于家屯呆的太久，倒不是跟于大为客气，而是在逃避一些人和事儿。 　　齐大肚子把三哥留下，然后在酒桌上稍微点一点于大为，兴许三哥解不开的心结因为小于老板的帮助就解开了。 　　他的人生准则就是不留遗憾，而三哥的人生，想得太多，太累，心里解不开的疙瘩也同样是数不过来，作为兄弟，能帮一下肯定不会推辞。 　　“好吧，那就打扰你跟外甥媳妇儿了。”三舅瞥了四秃子和齐大肚子两眼，不过最终还是妥协了。 　　毕竟一路走过来真的是都饿了。 　　于大为赶忙将三舅、齐大肚子还有四秃子请进屋，屋子里韩静凡正在炒菜，里屋小阿贵趴在炕沿上看着炕上的小沐雨。 　　小阿贵不会说话，也不太会逗小孩，唯一会的一招就是做鬼脸。 第217章 往事心结 　　很简单的那种，右手的食指放在颧骨处，然后向下一扒，眼睛向上一翻就没了。 　　可小沐雨或许是第一次见，或许本身就是个开心的性子，只要阿贵做出这么一个简单的鬼脸，他就会“咯咯咯”直乐。 　　三舅进屋时便看见了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对方看见他们仨似乎很怕生，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可还是坚定的站在炕沿中间，没有挪动走半步。 　　只是一眼，侯万山就看出来这个少年心里有病，这绝不是贬低的心里话，对方是真的有病。 　　就好像他家以前养的小猫似的，每天不给它吃好的，没事就打它吓唬它，最终那只猫看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于大为跟进了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小阿贵，然后便去厨房帮着媳妇儿忙活去了。 　　如今的东北，家里面来且了，都是妇女做饭，男人在里屋聊天打牌，不过于大为重生回来以后就改掉了这个习惯。 　　四五个人的饭量，让一个女人去做，仔细想想肯定是不太好的，也算是种陋习。 　　况且于大为打算给三舅他们露一手，有几个菜韩静凡都不一定会。 　　三舅拿回来的肉，有些地方是冻了的，有些咋还能切动，刚好嘎一条五花肉，于大为准备弄个东坡肉，再弄盘花生米，炒两个素菜。 　　一共八道菜，在农村招待且可以说是相当丰盛了。 　　酒是龙魂酒，就是之前他送给段大哥的那种酒，仓子里还剩下好些，于大为也学着段大哥把龙魂酒烫一烫，结果刚刚放上炕桌，四秃子就忍不住了，率先弄了个小盅抿了一口，那味道绝了！ 　　吃饭的时候韩静凡借口哄孩子让大家先吃，三舅看得出来于大为是护媳妇的，便没有同意，让外甥媳妇也一起，于大为也是直接将自家媳妇拉到了炕上。 　　反正她吃饭，他们喝酒，各自互不影响，有些个地方陋习也该改改了。 　　酒桌上，于大为就开始聊起了庆城修车，聊起了回家路上遇到的劫匪，聊起了余水县的意难平，聊起了自己开修理厂以后忙来忙去的点点滴滴。 　　这里面有快乐的，当然也有烦心的，比如聊起野外救援的时候，于大为就会一边喝着酒，一边吐槽自家小红。 　　倒不是不喜欢小红，只是有些心疼罢了，毕竟只是一台家用的小车，却承担了它不该承担的修理之路。 　　酒桌上讲述的每一件事情，三舅都有认认真真的听在耳中，不过他却没有做出回应，就那么沉默的一边喝酒一边倾听着。 　　倒是齐大肚子跟四秃子提杯安慰着，说什么小于老板已经很厉害了之类的话。 　　总体来看，反正自从在碾子山那边回来后，于大为就没闲下来过，一个多月，近乎两个月的时间，干了不知道多少事。 　　但不论是眼界，还是资本也有了不小的提升和收获。 　　小阿贵也在这个时候被于大为着重提了一下，这孩子过年十四了，但还是瘦瘦小小，而且有些害怕见到陌生人，比韩静凡当初自闭的心态还要更甚。 　　好在小阿贵岁数小适应能力比较强，听大家聊聊天也就知道都不是坏人，偶尔大家聊到开心处的时候，还能跟着乐呵乐呵。 　　而这一切都被侯万山尽收眼底，他觉得大为这次带回来的小孩，若是真的走出曾经的阴霾，其未来成就绝对不会比于大为低。 　　但前提是得让这个孩子读书，不读书、不识字，只是靠生活阅历提升眼界，注定是有限的。 　　他侯万山，还有他二哥，其实都是吃了没什么文化的亏，他二哥至少还念到初中，他则是连小学都没毕业。 　　书本上的字，都是他成年以后有需要才逼着自己学会的。 　　龙魂酒越喝越香，不知不觉中就会有一种似醉非醉的感觉，于大为聊起龙魂酒，就免不了碎碎念起了大大爷于全。 　　随后又谈起了村村通电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年跟前了，还有几个电工挨家挨户的接电，这些人都不是三舅的人，是供电局专业的电工，免费帮忙入户安装。 　　之前三舅拜托于大为给供销社提供的灯棍和灯罩，早已经卖脱销了，毕竟眼看着村子里通电了，不用灯棍有啥。 　　有些人后来发现，接电入户的时候，会送你一个灯泡，还有电闸啥的，便有那么个别人去了供销社，要将灯棍退回去。 　　但供销社也不是善堂，这东西一没有质量问题，二都是经手了的，肯定不会给退，最终大家也都各自吃了哑巴亏。 　　供销社因为这次灯棍买卖的事情，为数不多的盈利了一把，不过收钱的到底能谋求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反正河善村于大为的那个同学，可是给家里买了个农用小三轮，周围的邻里街坊都羡慕的不行。 　　几个人从中午一直喝到了下午三四点，其间四秃子喝的最多，酒劲也最大，倒头就趴在炕梢睡着了，小阿贵贴心的给盖了被子。 　　三舅也喝了不少，右手拄在桌子上，拳头抵住下巴，也有昏昏欲睡的意思。 　　齐大肚子见俩人都有点喝蒙圈了，则开始讲起了工程队的一些小事情。 　　比如在碾子山后面的工程中，有车又坏了，但都是小毛病，都是侯万山带着人自己修的，那个时候大家嘴里都在说，要是于师傅在就好了。 　　然后，他又瞥了一眼三哥，开始低声给于大为有意无意透露一些侯万山跟于家屯的事儿。 　　那时候侯万山跟侯万强兄弟俩，刚带着民权村里人出去赚了点钱，只不过为了能赶上这个活，手段有些不光彩，再加上竞争者的恶意抹黑，周围很多村子都在传他们兄弟俩的风言风语。 　　尤其是侯万山，各种牛鬼蛇神的邪说都往他身上按，所以周围村子的很多人都不太敢跟侯万山有什么接触。 　　不过一些个穷亲戚除外，都想着从这兄弟俩身上掏出一些好东西来，侯万山见到了很多当年给他们家小恩小惠的长辈，但唯独没看见大姐侯小蓉。 　　侯小蓉就是于大为的大娘，于臣的媳妇儿。 　　当年这夫妻俩借着了于老蔫在生产队的光，生活也还过得去，就经常救济侯万山、侯万强他们。 　　逢年过节总会过去看一眼，每次手里都拎着不少东西，侯小蓉的亲叔叔，也就是侯万山兄弟的亲爹，干活出了事故，一辈子都瘫在炕上，他媳妇儿在生出小女儿的时候就去世了，全家老小，最大的也才十几岁。 　　当年要不是侯小蓉，还有村子里各位帮衬着，这一家五口可能早就饿死了。 　　后来侯小蓉的亲叔叔死了以后，侯小蓉更是经常去民权那边照顾着几个弟弟妹妹，一直到他们能自食其力，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侯万山，侯万强两兄弟都做了什么，总之在这两兄弟有钱了以后，侯小蓉就再也没去民权找过他们。 　　侯万强跟侯万山上头还有个大哥，也是因为看不惯两个弟弟的行径，恢复高考的那一年考上了大学后，就离开了家，不再跟这兄弟两人来玩。 　　倒是当年因为上学欠于老蔫，于臣这两家的钱，去大城市没多久，就非常痛快的还给了他们。 　　于大为听着，忍不住抿了口酒盅里的半下酒，人跟人或许就是这样，哪怕是亲兄弟，也有一天会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几年侯家兄弟发展越来越好，只是侯万强知道大姐侯小蓉看不惯他们做事的态度，也为了撇清关系，能少见则少见。 　　就算见了，也只是看看对方生活的咋样，不是太过困难，侯万强便不会去伸手帮扶，因为他清楚大姐的脾气。 　　但侯万山更多的想法，是能让大姐，姐夫一家十二口过得更好，便买了很多的东西，还拿了厚厚的一沓钱，打算帮衬着自家大姐一把。 　　可侯小蓉似乎不是这么想的，齐大肚子亲口说的，那天他亲眼看见一沓沓钞票被大姐侯小蓉从门里甩到院子外，然后给了三哥一巴掌，最后还拿着扁担狠狠揍着三哥，一直将他们给赶跑！ 　　大姐侯小蓉最后一句说的是，“你要是不走正道，还总想着祸害人！那你TM这辈子就别踏进我们家院门半步！” 　　这句话，这件事，于家屯当年所有人都知道，也正因如此，侯万山打那之后再也没来过于家屯，有些时候需要来河善村办事儿，都是齐大肚子代劳。 　　“所以，大为，因为伱，三哥打破了曾经的规则。”齐大肚子猛灌了一口酒，“于家屯这个地方，他来了第一次，也来了第二次……” 　　于大为心里大致有数了，一定也是因为大娘。 　　难怪从见到自己以后，偶尔回家就让自己带一些东西，一般人也就意思意思算了，可三舅不是，反而东西越拿越多，越拿越贵。 　　这几年，他家老爷子日子过得一般，其实顺带着大爷家也不是那么好过，还好家里姑娘出嫁，总会有点彩礼留家里一部分。 　　不然，光是种地的话，于臣大爷家这日子真的过得很清贫，大爷虽然还有力气干活，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要他，就算是打工也不能走的太远。 　　于大为是清楚大爷大娘家情况的，更是知道自家老爷子偶尔就会帮衬着自家大哥一点，这些老妈张云芹看在眼里，但不跟丈夫说，只是偷偷跟于大为抱怨两句。 　　老妈跟大娘是多年来的仇怨，但也不是人不好，大娘对自己好的不得了，跟亲儿子也差不多了。 　　这俩人就是性格不合。 　　齐大肚子随后又讲了一些别的事情，都是曾经这附近村子他们闯荡过的事儿，虽然是陈芝麻烂谷子，但适合下酒，别有一番滋味。 第218章 再见大姐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三舅背着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假意睡觉，实则是睁开了眼睛在发呆。 　　他其实想大姐了，想从前了。 　　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是自己，无法无天的是自己，被大姐揍得最多的也是自己。 　　大姐年轻时候绝对是个暴脾气，就连浑身都是反骨，各种不服的老大，大姐侯小蓉也是照打不误。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很小，大姐也还年轻，二十七八岁，虽然嫁了人，生了孩子，但依旧是他们民权村最好看的姑娘。 　　那时候他们的爹还瘫在炕上帮腔，“打得好，都皮痒，该揍，尤其是老三。” 　　那时候大哥很爱护他们几个弟弟妹妹，白天给他们做饭，晚上烧火烧炕，还要伺候爹，给爹用热水擦拭身体，帮着接屎接尿。 　　那时候的一家人，很穷，穷的吃不起饭的时候，大哥只能把粥切片，小妹跟自己的厚一点，二哥其次，大哥跟爹的最薄。 　　但一家人很快乐，哪怕是大姐姐夫带着粮食来了，都哭了，他们一家子也没感觉到底有多苦，或许大哥跟爹感受到了，只是不说，而他们仨太小，都不太懂。 　　冬至…… 　　他们一家子围着炕头吃饺子，就只有那么一次，这辈子也就那么一次。 　　“大哥，大姐给咱家拿的冻饺子真好吃！”那是小妹跪在炕头笑眯眯的声音。 　　“哥，能不能再多分我一个，凭啥小妹比我多一个！”那是自己对大哥分配不公的声音。 　　“老三，你比我多一个，偷着乐吧。”那是二哥安慰自己的声音。 　　“小馋鬼，我碗里剩下这俩都给你了。”那是大哥的声音。 　　“嗯嗯……”那是自家爹瘫痪到后期，说不出话的声音，他要把自己碗里的饺子都分给他们，只是兄弟几个谁也没同意。 　　家……他早已经没有了。 　　———— 　　吃过了午饭，大家又休息了一会，侯万山三人这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三舅提醒于大为，有空的时候把那台轮挖再好好检修一下，明年不仅仅是他们村村通电的活，还有植树造林的事情也多上点心。 　　于大为点头答应，赚钱的事情必须得上心。 　　随后目送几人上车，于大为扭头又看了一眼，窗户下面冻成冰坨子的一角子猪肉，犹豫再三还是主动开口，想要蹭个车将这角子猪肉送到大娘家。 　　其实内心深处于大为不太想掺和三舅跟大爷大娘家的事情，但今年一路走来，不论是村村通自己的司机跟车被欺负，还是回家路上帮自己摆平土匪，三舅没少帮自己。 　　不管三舅是否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于大为也决定借这个机会修复一下三舅的一个心结。 　　作为一个晚辈，能做的不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于大为还是很乐意的。 　　见于大为要蹭车，齐大肚子还没等三舅回答，他先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上车前偷偷给于大为竖了个大拇指。 　　作为侯万山最好的兄弟之一，齐大肚子是最想看见自家三哥好的。 　　于大为将这一角子猪肉放在了后备箱里面，不论是自己家的还是给大娘家的，这两角子猪肉刚拿来的时候，上面都套着丝袋子，倒是省了他再找东西装。 　　除了这一角子猪肉，于大为还把自己从镇子里带回来的一箱子橘子，给大爷大娘装一些。 　　自从自己这边生活宽裕了，家里的苹果，橘子就没断过，南方的一些个水果一是买不起，二镇子里也是没有，但已经很好了，不会像上辈子一样，一家三口吃饭都成了问题。 　　冬至虽然不是过年，但在于家屯已经有了几分过节热闹的气息，有些个人家不知道从哪整的炮仗，在自家当院叮叮当当的放了起来。 　　越野车从于大为家出来以后，就往西边走，一直走到同街的于大民家，旁边便出现了一个三角路口，顺着一直往北走，再往左拐，就是出屯子的方向。 　　于大为的大爷家就在屯子西头正数第三家，最西头的是四大爷于槐他家，然后是于家屯另一支老高家，再然后就是大爷家了。 　　越野车停在了于臣家的院门口，于大为准备下车，但动作开始变得缓慢且犹豫，表情也开始出现了几分挣扎。 　　通过后视镜观察一切的齐大肚子，心里忍不住给于大为点了个赞，这小子的演技可真好！我自叹不如啊！ 　　“下车啊，想跟着我们一起回民权吗？”三舅坐在副驾，语气淡漠。 　　“咳，三舅，左右是到这儿了，不如你陪我下去看看大爷大娘？这老两口如今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我大爷平时走路弓着个背，要不了几年他就得拄拐。”于大为开始坐在后座打感情牌。 　　按照他对三舅性格的了解，要是太直白露骨，并且没啥理由的话，三舅绝对能骂自己一句，滚蛋，然后把自己踹下车扬长而去。 　　就算是这么说完，于大为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很可能说出来就会被骂一顿。 　　老齐，我可是尽力了，一会三舅要是把自己骂下车，咱也不是啥也没做，伱可别再找我帮这个忙了。于大为下意识用眼神通过后视镜看向齐大肚子。 　　齐大肚子也是露出了个秒懂和感激的眼神。 　　然而让于大为意外的是，三舅不仅没有发火，甚至露出了几分犹豫和沉思的表情。 　　于大为眼中带着一丝恍然，从三舅的犹豫中就能看出来，以前三舅跟大娘的关系有多亲。 　　估计是那种熊孩子放到姐姐家不听话，然后慢慢打出来的感情。 　　“你带着肉下车吧，我就去招人烦了。”三舅终归是没有迈出那一步，他靠在座椅上，用眼角余光瞥向院子里，看向窗明几净的屋子中，似乎还能看到屋子里的大姐。 　　他还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孩，就算是错的，他也绝不会向她低头！ 　　“那……好吧。”于大为眼珠子转了一下，临走时特意把那袋橘子落在了车里。 　　四秃子看见了，刚想提醒一下，却看到于大为朝四秃子眨了眨眼。 　　就算是再笨，四秃子也懂得啥意思了。毕竟当年的事儿，他也在场，然后就明白老齐跟小于老板密谋什么了。 　　抓紧把三哥赶走吧，不然我跟老齐哪敢去大城市捐善款啊！四秃子靠在侧门旁，忍不住心里腹诽。 　　于大为拿着猪肉下了车，然后朝车里三人挥了挥手，直奔大爷大娘家。 　　今儿是冬至，除了在外地打工的四姐，六姐，七姐不在，八姐、九姐，二姐和二姐夫，大爷大娘都在。 　　至于大姐，二姐，三姐和五姐，这些年早都嫁人了，五姐嫁的地方距离于家屯最近，就是隔壁三队的李家屯子。 　　看到于大为拿来一角子猪肉，大家都有些吃惊，这一年下来于大为经常往这里拿东西，细心的于大娘早就看出了一丝端倪，如今又看见于大为从车上下来。 　　她坐在家里炕头，透过窗户明显看到副驾上坐着的那个男的，就是自己家的小弟侯万山。 　　褶皱的脸上，两道眉头开始拧在了一起，瞥了外面缓步离开的越野车一眼，便没再理会。 　　有些人这辈子要是都不长记性，那就权当她侯小蓉少了个弟弟。 　　反正这种刀尖舔血，走钢丝的日子也活不长，与其每日担惊受怕，不如直接心里认为对方已经死了算了。 　　“大为，你这是从哪弄的一角子猪肉啊，这不得吃到过年也吃不完啊，原本今年我们家还想杀头猪呢，看来应该是不用了。”二姐留着一头短发，个子跟大娘差不多，身体要比大娘稍胖一点。 　　在她身边有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一个四五岁，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正躲在二姐夫的身后透过腿缝悄咪咪的看着于大为。 　　于大为看了一眼炕上大娘，还有正去北面拿暖壶给于大为倒水的大爷，咬咬牙便开口讲了实话：“其实吧，这一角子猪肉是三舅给的，就是侯万山，是他让我务必带你大爷大娘。” 　　“不仅仅是猪肉，像今年给你送的西瓜，灯棍灯罩啥的，还有一些个蔬菜，也都是三舅让我帮着带过来的。”于大为补充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出奇的安静，唯一从容淡定的就是在北墙柜子边倒水的大爷，还有那哗啦啦的倒水声。 　　于大为见气氛罕见沉默，便想找个话题，正看见炕梢上有面板，还有和好的饺子馅，以及扯好的面剂子。（面剂子：蒸馒头，包包子，包饺子的时候将面弄成均匀小块的样子。） 　　“哟，这是包饺子呢呀。”于大为说完，发现没人接茬，这下子更尴尬了。 　　好家伙，他说了还不如不说呢，冬至了屯子里谁家不包饺子。 　　“正好你拿肉过来了，一会弄个猪肉大葱馅的，留下来一起吃吧。”关键时刻还是于大为的大爷力挺自家大侄子，端着水杯就坐到了炕沿上。 　　他就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自家大侄子。其他人爱谁谁，他管不着。 第219章 四大爷，有药吗？ 　　于大为这小子以前就跟长在他家似的，当年他奶奶也就是自己的亲妈，还在自家生活的时候，小家伙几乎不怎么回老弟家，就在他家吃睡。 　　不过也正因如此，自家二弟于老蔫就着由头没少帮衬着他们家，而他们家也能在曾经的大灾年一家十二口活下来。 　　于臣是个不爱深思的性子，但不爱深思不代表脑子就不好使，很多的事情只需要看上一眼，听上一耳朵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屯子里的人还是喜欢跟这样的于臣相处，在他们眼里，于臣就是个忠厚，老实，做事踏实，也没啥坏心思的那种人。 　　尤其是心大，能容得下很多的事情，你说他不是了，你占他点便宜了，他从来不在意，试问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但对家里人来说就十分的不好了，毕竟你对别人宽容，就是对自己家里人的残忍。 　　也许那一二两的肉，就能救活一个快要饿死的孩子。 　　但于臣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是真真做到了万事不留心，一生知足常乐。 　　上辈子于大为有很多恶习，其中凡事不上心这一点算是随了他家这位大爷。 　　是坏事，但或许也不是坏事。 　　于大为要是没有这种心宽的特质，可能上辈子公司倒闭负债的时候，人就已经受不了自爆了。 　　但他没有，除了有几根白头发之外，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抽空一个人还出去旅个游，主打的就是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咬。 　　对此上辈子他那位已经大学毕业的大儿子于沐雨，是非常佩服自家老爹于大为的。 　　毕竟负债大几百万，再加上夫妻感情破裂，老妈整个人已经精神崩溃，天天说老爹于大为外面养着狐狸精，还有招来的姥家人各种反水，不当人子。 　　面对事业和家庭的双重打击而不倒，能在那种环境下，依旧我行我素，万事随风，也唯有他老爹于大为能做到了。 　　而重生回来的于大为，骨子里自然还有那种心宽的特质，但他再不是大懒为了，而是多了很多思考，脑子变得勤劳了。 　　就比如现在，于大为敏锐的感觉到三舅的事情，还能再努努力，至少自家的大爷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咳，吃饺子这个事当然好了。”于大为一手托着玻璃杯底部，一手双指捏住玻璃杯的侧面高过水位的部分避免烫手。 　　“只不过，三舅他们今天从齐市刚到我家就走，连口饭都没吃，我这心里实在是有点不是滋味。”于大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的偷偷瞟向身侧炕头的大娘，眼睛里带着微笑。 　　见大娘视而不见，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几位姐姐。 　　如今二姐是最有话语权的，二姐夫本来就是个倒插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二姐在张罗。 　　八姐跟九姐也能说的上话，八姐比自己大一岁，九姐跟自己同岁，但比自己生日大两个月。 　　这二人马上也快结婚了，但没办事儿还在家里，那就能说上两句。 　　大娘比较喜欢八姐跟九姐，这俩人天生就是软性子，说啥是啥。 　　一点也不像在外打工的四姐、六姐和七姐，这仨人一个比一个野，用后世的说法就是个顶个的女强人，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尤其是四姐，都快奔三的人了，依旧不相亲也不结婚，再加上脾气暴躁的很，家里没谁能压得住她。 　　屯子里大多都知道死丫头的脾气，谁也不敢说个啥，但背地里总是会当茶余饭后的点心，靠在炕头的被子旁，就会讲讲（jiangjiang，四声）起屯子里哪家的大姑娘还没嫁人，这辈子可能都嫁不出去的这类话。 　　于大为是知道的，四姐、六姐还有七姐，她们几个的情缘也就在这两年就会出现，过了年以后，上半年八姐嫁人，下半年九姐嫁人，然后就是四姐终于找到了个意中人。 　　是挺远的地方，在兰溪县，男方是兰溪县县城里的人。 　　六姐跟七姐也有了自己的归宿，俩人先后跟大姐去了兰溪县那边打工，七姐因为工作也认识了一个男人，家里也是兰溪县的，没多久便在一起了。 　　而六姐，因为曾经跟四大爷于槐治过病，救过人，身上多少懂点医术，便在医院里当临时工的时候，被一个老中医相中，收她做了徒弟。 　　老中医也是个罕见的女大夫，后来又帮六姐拿到了一个医学考试的资格，帮她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夫。 　　四大爷于槐知道这件事情后，其实是非常可惜的，早年他就发现了于臣家老六的医药天赋，各种汤头歌，四百味，张口就来，比那些背了五七八年的人记得都扎实。 　　只可惜，老于家的医术，只传男不传女，不然四大爷说什么也要把老六收为义女，将身上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医术传给她。 　　于大为想起四大爷的时候，就记起了答应梁老板的事情，估摸着等在大爷家吃过了饭，就去隔壁四大爷家走一圈问问药。 　　“妈，今年咱家肉菜不断，还真是借了三舅的光，您看……”二姐第一个受不了于大为那种央求略带威胁的眼神。 　　她们九姐妹，小时候就被于大为治得死死的，就怕于大为不开心，然后找她们奶奶邹老太太告状。 　　没说的，不论是不是真的，反正于大为找奶奶，那真是一告一个准，本来奶奶就不喜欢她们这九个丫头，基本上都被老太太骂过。 　　二姐成年早，也被大骂的最惨，今日于大为再露出小时候的眼神，她第一个遭不住，下意识的帮衬着大为。 　　于大为见大娘还是不搭理她们，就那么沉默的望着窗外，于是他又把目光挪移到了八姐，九姐身上。 　　八姐跟九姐也是被于大为的目光看的有些受不了，仿佛找到了当年自家奶奶拿着笤帚疙瘩揍她们的画面。 　　二人可不敢装聋作哑了，也都主动开口。 　　“妈，我看二姐说的也对，咱家今年不缺吃不少穿的，三舅肯定是帮了大忙的。”八姐的声音犹如轻纱拂面，非常温柔。 　　“是的，我们小时候，三舅经常过来逗我们玩，哪怕是没啥钱，也会给我们带好吃的糖果，妈，我是有些想三舅的。”九姐明显人情更加练达，明白一些个让人改主意的关节。 　　九姐说完还悄悄回了于大为一个白眼，算是被迫完成了任务，之后成与不成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两人年纪相仿，本是同岁，一起上过学前班，一起读过小学。当时河善小学一个年级两个班，俩人好巧不巧，一直到初中于大为转学离开，都是一个班里的同班同学。 　　正因为同班，九姐也没少挨于大为欺负，平时口袋里有啥好吃的，准得被这个混蛋抢了去。 　　不过要说姐弟感情还是有的，她性子温婉，不喜欢惹是生非，但总有几个不开眼的欺负她。 　　于大为在小学也为她打过好几次架，终归是一家人，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己家人。 　　“伱们啊……这么多年都被这个小混蛋牵着鼻子走。”大娘终于发话了，不过矛头明显对准了于大为，“你收你三舅多少好处，在这里这么卖人情？” 　　“咳，一角子猪肉算吗。”于大为朝大娘呲个牙乐。 　　他知道，这个事儿成了，多年不见一对姐弟，如今能一起吃顿饺子了。 　　至于隔阂不隔阂的，那他可就不管了，让大娘这么暴躁且强势的女人松口，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情了。 　　大娘真要是那种性格好的人，就不会在那个年代敢跟自家婆婆，也就是于大为的奶奶干起来。 　　更不会因为心里面赌的那口气，拼命地生孩子，非要生出个小子来，证明自己。 　　对，你没有听错，其实真正想要生出个小蛋子的那个人不是他大爷，而是他大娘。 　　“既然你们都想让他来家里吃饭，赶上今天还是冬至，我就不说啥了。”大娘侯小蓉看向于大为，“你要是能把人家四轮子的汽车追回来，就留他吃个便饭。”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静谧起来，她们妈这绝对是故意刁难于大为呢，她们聊天的这会工夫，那汽车早就不知道开出去多远了。 　　难道要于大为开车去追？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次真是辛苦这个臭弟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臭弟弟要吃苦头，他们反而还很开心。 　　“那没问题呀，瞧好吧大娘。”于大为咧嘴一笑，随后放下杯子，快步朝屋外面跑去。 　　屋子里的人看着于大为跑出院子的背影，都是各有心思。 　　唯独于臣安静的坐在炕沿上，双脚悬空迭放着，老神在在的喝着热水，主打的就是一个跟我没关系。 　　就在众人以为于大为要回家开车去追人的时候，屋子里的人惊愕的发现，那台路过他们大门口开走的越野车，竟然再次折返回来了。 　　而于大为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没有在大门口等着，而是在这之前，直接跑到了大门口对面的道上。 　　九姐是最为吃惊的一个人，大为啥时候变得如此有谋略了，不敢想象！ 第220章 见面 　　于大为站在道路对面，朝着开车的齐大肚子开心挥手，也暗示齐大肚子这边搞定了。 　　车里齐大肚子还给于大为一个微笑，他就知道小于老板最靠谱了！就没有他干不成的事儿！ 　　不过笑完了以后，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绷着脸盯着自己，齐大肚子急忙收敛了笑容，朝自家三哥哭丧道：“三哥，我真不知道大为把橘子落在这里了，四秃子坐在后座，他又不是瞎子，他肯定先看见啊！” 　　你个狗屎！四秃子表示心很累，不想搭理这王八蛋。 　　刚才路上都已经被三哥抓现形了，还在这儿狡辩呢，人家三哥推理的条条是道，哪给你一点反驳的机会！ 　　“咳，四秃子，你TM倒是说句话呀。”齐大肚子眼看要被三哥“眼神杀”，赶忙朝四秃子求援，顺带嘴里飘出一道蚊子音，“红浪漫……” 　　“对！三哥！没错！”四秃子仿佛灵魂重回肉体，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是我看见的，但我想啊，反正这小子家里还有橘子，这一袋子就留着咱们吃算了，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三舅翻了个白眼，真不好这两个蠢货说什么了。 　　越野车停下来，副驾玻璃摇下，三舅将后座那袋橘子朝于大为递了过去：“好好看看，别再落下东西了。” 　　“好的好的。”于大为笑嘻嘻的回应，“那个啥，三舅，刚才送猪肉的时候，大娘知道是伱送的以后，让你去她家吃顿饺子再走，你看呢……” 　　“她说的？”三舅眉头紧皱着，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他太了解他那个大姐了，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松口说要见自己呢。 　　“对呀。”于大为见三舅还在犹豫，目光朝三舅身后齐大肚子看去。 　　关键时刻得帮腔啊，老齐！ 　　“咳！”齐大肚子清清嗓子，再次顶着压力开口，“三哥，你得相信小于老板，他可是老于家这一支子的大长孙，不论是姐夫一家，还是其他人，那不都得供着他呀。” 　　“我猜大姐肯定是因为这小子才松口的。”齐大肚子说完，扭头看了一眼四秃子。 　　“没，没错！”四秃子这次反应快了，目光灼灼的看向三哥。 　　三舅也是被这三个人给整无奈了，最终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是她说的，我就给她这个面子。” 　　“这就对了嘛。”于大为朝齐大肚子开口，“老齐，你把车开进院子里吧，我给你把院门打开。” 　　“不用不用。”齐大肚子将眼底兴奋隐藏下来，平静回道：“三哥一个人去就行了，大姐要是看见我跟四秃子，肯定得拿扁担揍我俩。” 　　“对对，估计还得埋怨说是我俩把三哥给带坏的。不去了不去了！”四秃子定力差一些，双手扒在座椅上的力道都深了几分。 　　于大为不好说什么，最后目光投向三舅，还是看三舅怎么定吧。 　　“去吧，晚上也不用回来接我了，吃完饭大为开车送我回民权就行了。”三舅哪里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思。 　　常年在工地干活的老爷们大多都精力旺盛，有些个家里穷的女人，被逼无奈选择去工地干活养家，就会变成男人们眼里的香饽饽。 　　有表现好的男人就混成了搭伙过日子的，也没什么关系更没什么名分，毕竟家里都有各自的烂摊子，工地里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侯万山从第一天在工地干活，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很少有男人能守住本心，要不然家里就特别缺钱，要不然就是老实巴交的，当然不排除他这样的，内心深处是有洁癖的。 　　齐大肚子跟四秃子答应了一声，掉头就走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甚至比刚才离开的时候还要快了一些。 　　随后于大为跟侯万山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于臣家院子当中，三舅跟在于大为的后头，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如今大爷大娘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姑娘们也都快出嫁了，平日里需要吃的喝的也不像从前啥都没有，我大爷如今还能抽空打两把麻将，小日子在屯子里过的算是不错的了。”于大为边走边说一些闲言碎语。 　　三舅好些年没来了，应该是不了解大娘家的近况，说一说让他心里有个数。 　　二人来到门口，于大为伸手拉开了铁皮门，掀起布帘子示意道：“三舅，进吧。” 　　侯万山站在门口，看着白色的水雾从屋子里窜出来，脑子里想到了大姐，双脚有些踌躇，心里莫名有些打鼓。 　　“咳，那个啥，大为，你先进，我跟你后面。”侯万山表情淡然，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这，行吧。”于大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三舅这样的人竟然也有紧张的时候，这实在太少见了。 　　当初他可是跟三舅去了包子山马会杰的工地，甚至还被马会杰单独带走过，他都没看出三舅有多紧张。 　　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也不知道大娘在三舅小时候，留下了多少童年阴影。 　　两人前后脚进屋，于大为走在前头，三舅跟在后头，顺带着将门关上，布帘子放下。 　　“三舅来啦！” 　　“三舅好！” 　　“三舅好几年没见了，我都想你给我的糖了。” 　　几个姐姐从里屋就看见进来的三舅，都纷纷起身朝于大为二人这边迎了过来。 　　三舅扫过几个姑娘，脑子里开始和她们小时候比对，一些年不见，有些长的富态了，有些则瘦了，但模样都没太大的变化，只是更成熟了。 　　“都好。”三舅脸上带着笑容。 　　几年不见的时间，老二孩子都两个了，老八也越来越漂亮了，老九还是这么能说会道，知书达理的样子。 　　“二姐，八姐，九姐，你们别堵门口，诚心不让我们进去是吧？”于大为朝三人调侃了一句，带着三舅进了里屋。 　　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花生瓜子，是用圆圆的搪瓷铁盘子装着，旁边另一个搪瓷盘子里放着好几个红双喜的玻璃杯子，只不过都是一些用久的了，甚至有些个杯子上的“囍”字，都掉了一些。 　　三舅一进里屋，屋子里的人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跟三舅寒暄，包括二姐家两个孩子，还有二姐夫。 　　三舅是见过二姐夫的，当年二姐跟二姐夫结婚，他还在场吃了酒席。 　　于臣也跟三舅寒暄了几句，最后就只剩下站在炕前，在面板上和面的大姐侯小蓉了。 　　“姐。”三舅走到大姐侯小蓉跟前，轻轻叫了一声，眼睛不太敢看自家大姐。 　　侯小蓉没有说话，就那么在面板上默默揉着面团。 　　糟糕！于大为心叫不好！ 　　他急忙上前暖场：“大娘，真是巧了，我给你家拿了一袋子橘子，结果忘在了车上，这不三舅的车掉了个头，正好跟我碰到了一起。” 　　“来来来，吃橘子，吃橘子。”于大为左手拿着袋子，右手给大家分橘子。 　　二姐夫的，二姐的，大娘的，三舅的，两个小孩的……给到九姐的时候，她凑到于大为耳边轻轻讥讽了一句：“你可真能圆，圆规画的都没你圆。” 　　回给九姐的是于大为无情的白眼。 　　老子可是在做行善积德的大事，少给老子添堵。 　　于臣大爷不太关心小舅子跟她姐的事儿，老婆子倔脾气，他小舅子也差不到哪去，真要上来那股子劲儿，谁也说不服谁，他当年早试过了。 　　于臣反倒是很关心于大为这边。 　　他手里一边扒着橘子皮，一边开口说：“大为，一会去把你家媳妇和孩子一起接过来吃饺子。” 　　“不用的，她们娘俩已经去了我爸家。”于大为回了一句，原本他们一家三口就是打算吃过了午饭，就去老爷子家等吃饺子的。 　　结果没想到三舅突然造访，后来渐渐的事态就超出了于大为掌控的范畴。 　　那边大娘终于活好了面，将搪瓷盆倒扣在面团上醒面，扫了三舅一眼终是开了口：“坐吧，我再给你们弄个馅儿。” 　　之前大爷说弄个猪肉大葱，但大娘没弄，反而是从外屋酸菜缸里面掏出来三颗酸菜，将酸菜一片片扒下来迭放在一起，先剁成丝，再剁碎。 　　弄一点荤油，多放些葱花，再放点酱油，一点点的味精和盐。 　　纯纯的酸菜馅。 　　对于外屋大娘弄的啥馅的饺子，于大为没啥兴趣，他此时终于算松了口气，不用怕三舅被大娘莫名其妙的赶跑了。 　　说那就进屋子以后，还是表现的有些拘谨，估摸也怕被自家大姐突然来一句“别在我们家待着，滚！” 　　毕竟当年，他可是经历过的。 　　于臣大爷见事态应该是平息了，这才从柜子里拿出平时珍藏的猴牌铁观音，一人捏了一点，然后又把面板和饺馅子都弄到了最里边的西屋，这样不影响男人们聊天。 　　于大为反正从小在大爷家，就从来没刷碗，做过饭，烧过柴火，每次来大爷家都会学着大爷的姿势，把炕上的被子一横，后背靠在炕上，手里端着茶缸子，滋溜滋溜喝着热水。 　　哪怕是在自己亲爹家，他都不敢这么干。 　　所以于大为性格上跟大爷很像，也是因为于臣跟他算是最亲的。 第221章 对峙 　　于大为重复起了上辈子的姿势，悠闲的靠在被子上，一边吃着花生喝着茶水，一边跟三舅、二姐夫等人聊着天。 　　饺子很快就包好了，这次于大为没学着上辈子在炕上等吃的，而是主动下了炕，去西边将圆桌搬到了炕沿前面。 　　某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在与这一刻的自己在炕上对视，随后作别。 　　支好桌子，捡碗捡筷子，扒蒜将蒜瓣放进蒜缸子里，再用擀面杖怼成蒜泥。 　　有些个人家喜欢往捣好的蒜泥里放酱油，到时候谁吃，谁就从里面蒯一小勺出来放进自己的沾碗里。 　　有些人家则是在捣好的蒜泥里放水，以此来缓解蒜泥的辣味儿，同样的谁吃谁就用勺子蒯一些到碗里。 　　北方吃饺子跟南方吃饺子的蘸料有很大的区别。 　　南方蘸醋，这个南方一直到黄河以南都是蘸醋的，蘸酱油的被称之为邪道，就好像吃咸豆腐脑一样。 　　北方从河北以北开始，大部分都是蘸酱油，不过也不是单纯的酱油。 　　比如此时的于大为，他会把散装的酱油倒碗里一点，再放一小勺蒜泥，再弄一点点辣椒碎，有条件的人家会放一些辣椒油。 　　最后放上一点点灵魂的味精，齐活！ 　　有些爱吃醋的会多放一些醋，当然吃饺子蘸什么东西其实全凭个人喜好。 　　有些人吃饺子只蘸蒜泥加水，比如他自家的老爷子。 　　热腾腾的饺子上了桌，于臣大爷将散白拿了出来，二三两的杯子，先一人倒上一杯。 　　于大为只要来半杯，吃过了饭他还要开车送三舅回民权，乡路不好走，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大爷是宠孩子的，说咋地就是咋地，反手将多出来的半杯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 　　此时的圆桌子上坐满了人，座位也有些规矩，三舅坐在炕沿的中间位置，旁边坐着大大爷和二姐夫，然后就是坐凳子上的自己，紧挨着自己的是大娘，随后依次坐好。 　　桌子上除了饺子之外还有两个量大管饱的下酒菜，大爷吃的这个乐呵，吃好喝好这就是他平日里最高的追求了。 　　三舅看见自家大姐夫这些年性子依旧，也是不免有些感怀，他家那边其实都说大姐找了个老实巴交的好人。 　　“诶？这是白菜鸡蛋的？”于大为率先吃了一口饺子，鸡蛋与白菜的香气在口腔里萦绕，大娘包饺子还是有一手的，倒不是多好吃，而是有自己的独特的味道在里面。 　　“好吃！”于大为虽然在大爷家吃了很多次白菜鸡蛋了，但还是忘不了大娘包饺子的这个味道。 　　饺馅子弄了两种，煮的时候也分成了两锅，于大为想尝尝猪肉大葱的饺子，便伸筷子朝另一个靠着三舅比较近的盘子夹去。 　　当饺子放进嘴里的那一刻，于大为嚼着嚼着感觉到了不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三舅陪大姐夫喝了口酒以后，看见于大为的神情有些诧异，不明白这盘饺子怎么了，本能的在想大姐不会是给这盘饺子里“下毒”了吧。 　　不是弄得齁齁咸，就是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难以下咽的配料，也许饺子里面全都是锅底灰也不一定。 　　三舅越想越紧张，最后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吃啊。”侯小蓉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 　　“好。”三舅咬咬牙终归还是将盘子里的饺子夹了一个，蘸了下蒜酱放进嘴里开始闭眼咀嚼。 　　心里想着，只要是能让大姐出出气，饺子里面放的就算全是盐，他也受着。 　　只是在咀嚼了两下以后，他愣住了，那熟悉的酸菜味道，那咸淡正好的口感，还有馅子里面独有的花椒香…… 　　是他从小就爱吃的酸菜饺子。 　　侯万山越嚼越用力，耷拉着脑袋，越嚼越不敢睁眼，他怕睁开眼会模糊视线。 　　饭桌上一旁的几人都发现了三舅的异常，一时间都不敢搭茬。 　　“眼睛睁开，好好吃饭。”侯万山的耳边响起了侯小蓉的声音。 　　“嗯！”侯万山睁开了眼睛，盯着眼前盘子里的饺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直往嘴里塞，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好像多年不曾吃过的美味，终于有一天吃上了，完全停不下来。 　　“慢点吃，慢点吃。”二姐夫看见三舅吃的这么急，赶忙给倒了一碗水放在了旁边。 　　侯小蓉此时也痴痴地看着自家这位最不省心的弟弟，最终还是忍不住劝道：“慢点吃，外屋还留了很多呢。” 　　三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鼓鼓的腮帮子停下了动作，眼泪顺着鼻梁滑了下来。 　　很多年前，他总喜欢带小妹来大姐家，因为每次来大姐都会给他们包一顿酸菜馅的饺子，没有肉只有酸菜，更没有荤油。 　　但那对他来说算是最好吃的东西了，是他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好。”三舅将饺子一口咽下，吸了吸鼻子，而后朝自家大姐笑了笑。 　　“快吃吧。”侯小蓉有些心疼的看着他嘱咐说。 　　好像这一刻，她原本想要对弟弟不假辞色的心又软了，她开始询问起小三子近些年的生活，有没有吃好饭，有没有遇到过心仪的姑娘。 　　侯万山一边吃着一边应承着，对大姐提出来的问题，比回答那些项目官家的领导问题还要仔细、认真。 　　气氛也在正常不知不觉的调和中，开始逐渐升温，九姐跟于大为主动化身成为气氛组，调动着大家吃饭喝酒的积极性。 　　偶尔两个人还会互损两句，堂姐堂弟那仅存一丁点的默契，算是被他俩玩明白了，小小的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终归是要曲终人散的，但于大为很开心，毕竟老齐交代的事情，算是有了个完美的交代。 　　三舅和大娘这对姐弟俩算是彻底打开了心扉，以后三舅也不需要让自己当传东西的了，他自己就可以送来。 　　大爷的帮个里的散白高粱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个底儿，索性几个男人就全都分一分，明天他再弄一帮个散白去。 　　“老三，你这个岁数该找个对象了，身边没了知冷知热的人，日子过得哪有什么味道。”侯小蓉第二次谈起婚姻的事。 　　“大姐，我这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日子，谁跟我在一起，那不是坑了谁？”侯万山苦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自家刀知道自家的把儿，他自己是最知道自己的，他跟二哥能有一个婚姻幸福，娶妻生子就可以了，算老天爷高看他们老侯家一眼了。 　　“那你不会别去做那些个伤天害理的事儿？谁逼你了吗？是伱二哥逼你了，还是你那些个狐朋狗友逼你了？”侯小蓉越说嗓门越高，火气愈大，“你跟我说，谁逼你我找谁去！” 　　“大姐。”侯万山低下头，深抿着嘴唇，“谁也没逼我，是我自愿的。” 　　“那你能不能放下？别再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侯小蓉苦口婆心的开始劝说，“你二哥打小就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哪怕是做了不该做的也没人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可你呢？！” 　　“你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干啥都是不要命似的往前冲，你说说这些年要不是你二哥在后面给你擦破股，你都进去多少次了！你还想一直这样吗？”侯小蓉目光灼灼的盯着小三子，眼神里尽是浪子回头的期盼。 　　侯万山有点遭不住大姐的这样期盼的眼神，咬咬牙将杯子里满满的二两酒一口掫进嘴里：“大为，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侯万山低着头起身，目光不敢跟自家大姐对视，他知道只要看上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都会动摇的。 　　可这条路岂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有些事你站在那个位置，岂是说不做就能不做的。 　　“啊？哦。”于大为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一场姐弟相认的结局，咋就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了呢。 　　老齐，不是我不帮忙啊，尽力了，尽力了。于大为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侯小蓉安静的坐在原地，手指夹着筷子一动未动，就那么感受着小三子起身要离开。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等。 　　等他主动来家里告诉她这位大姐一声，“大姐，我不再干那些个肮脏的事儿了，我会好好干活，好好过日子的。” 　　“大姐，我结婚了，媳妇是***村的，长得一般，但人很温柔，很懂事。” 　　“姐，我有儿子了，还不知道叫啥名字好，要不你给起一个？” 　　这些侯小蓉曾经不断幻想的画面，随着小三子起身离开，全都像玻璃一下裂开，破碎了。 　　“啪！”侯小蓉一把将手里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怒喝一声：“站住！” 　　一时间，周围吃饺子不吃饺子的全都噤若寒蝉。 　　大爷于臣更是滋留完最后一口酒，安静的退到了一旁，害怕一会被溅到一身血。 　　而后偷偷用目光示意于大为，抓紧找个地方躲一下，别一会误伤了友军。 第222章 大娘被气哭了？ 　　侯万山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心脏紧跟着一抽抽，不过紧张的情绪被他隐藏的很好，转过身平静的目光迎向了大姐。 　　侯小蓉盯了他好半晌，随即起身去了外面挨着房西的仓子里。 　　“去看看你大娘，她应该是准备搬啥东西呢。”大爷于臣就在这个时候，悄悄在于大为耳边说了一句。 　　“好。”于大为点点头，表情有些吃惊。 　　他大爷这么多年可从不对这些个细节的事情上心，今天竟然会主动让自己去看看大娘，看来本质上大爷还是很疼老婆的嘛。 　　于大为心里想着，人已经掀开布帘子走出了门外。 　　没多久大娘就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身后还有于大为扛着的那角子猪肉。 　　“姐，你这是干啥。”侯万山微微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 　　“要走时吧？好！这些东西都给我拿走！别放在我家碍眼！”侯小蓉将手里的灯罩，灯棍，工人未用完的手套，被子，剩下的一些能放的长一点的蔬菜……还有于大为扛着的一角子猪肉，全都甩给了侯万山。 　　“我们家不要你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弄到的东西，不用伱杀人放火弄来的钱！” 　　“都还给你！都还给你！”侯小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件件东西都被她扔到了侯万山的脚下。 　　“姐！我早说过做事问心无愧！都是TM别人先惹我的！”侯万山火气也上来了，站在侯小蓉面前死死对峙，“凭什么！凭什么就允许他们打我，欺负我！就不许我侯万山还手，揍死他们！” 　　“凭什么我要受制于人！凭什么让我忍气吞声的活着！”侯万山最后这两句近乎于吼出来。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侯万山的脸上！ 　　“凭我不是他们的姐，我特么是你姐！”侯小蓉同样怒喝，“所以我不能看着你一路走歪，越走越远！不能看着一辈子蹲笆篱子，不得好死！” 　　“你说说，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怎么对得起生你的婶子，你怎么对得起养育你的爹呀！”侯小蓉忍不住用拳头疯狂捶着侯万山心口，“你说呀！你说呀！你说呀……” 　　侯万山紧皱着眉头，双拳死死的攥紧，明明指甲盖已经嵌入了肉里也不知疼，就那般如木桩子一样站着，任由自家大姐打他、骂他。 　　他就像个后路断绝的赌徒，不知悔改的复仇者，坚定不移的站在眼前灰蒙蒙的崎岖路上。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会死的啊……”侯小蓉终归是年纪大了，足足锤了侯万山胸口十几下以后，终归是锤不动了。 　　她一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眼泪瞬间忍不住涌了出来，痛苦的低声哭泣。 　　她侯小蓉坚强了一辈子，哪怕面对婆婆的刁难也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可是今天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就好像决堤了一样。 　　二姐、八姐、九姐，就连于大为也都无比震惊地看着自家妈（大娘），在她们过往的记忆里，从没看见过大娘流下一次眼泪。 　　有跟其他老娘们互撕，有当街还嘴大骂，但唯独没有哭过。 　　“唉。”缩在角落里的大爷于臣看见自家媳妇流泪，也是无奈一叹。 　　算下来自从认识小蓉这么多年，他只见过她哭过两次，一次因为自己没能耐害死了襁褓中的孩子，一次就是因为小三子。 　　只不过小三子肯定是不知道的，当初侯小蓉拿着扁担将他揍跑的时候，是半夜趴在自己怀里偷偷哭的，默默地流着眼泪，直到把被子踏湿。 　　这一次算是老婆子哭的最凶的一次，也是最难过的一次。他这般想着，但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于臣大爷的目光看向那道干瘦的背影时，眼底闪过了几分长辈对晚辈殷切的期盼。 　　“姐，你，你哭啦？”侯万山此时此刻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一个闯了大祸的孩子，有拘谨，有担心，有害怕……无数种复杂的情绪蜂拥而上。 　　从小到大他这辈子，就从没见过大姐在自己面前哭过，不论什么时候大姐都是那副坚强无惧的模样。 　　只是今天……她怎么会这么生气？ 　　猛然间，他发现大姐那用力过度而不停颤抖的身体，发现了她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了近半的白头，发现面庞多出来的数道数不清的皱纹。 　　他这才明白，大姐已经老了，她已经彻底挡不住自己走向那条深渊了。 　　“躲开！你走吧，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出了这个门是生是死请别告诉我。”侯小蓉甩开侯万山搀扶的手，擦掉了面颊上的眼泪，可新的眼泪依旧。 　　“姐，你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侯万山怕了，尤其是看到自家大姐不停地流眼泪，一时间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巴掌给自家大姐出气！ 　　“你侯三爷哪有错？是我的错，是我错误的认为你还有回头的机会。”侯小蓉边擦眼泪边板着脸说：“我错误的认为你不会再欺男霸女，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我错了。” 　　此时场面一度混乱，于大为赶紧往自家大爷身边缩了缩，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打死他也不应承老齐的话。 　　他绝对成了今天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要命了，今后可怎么面对大娘和三舅。于大为心里惶惶不安。 　　而一旁的大爷于臣却莫名勾勒出一丝笑意，拿起杯子偷偷滋溜一口猴牌茶渣子水。 　　“大姐，我错了。”侯万山下一刻抬起头，目光认真且坚定的看着大姐侯小蓉，“我侯万山答应你，这辈子再也不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再也不做那些个手上染血的肮脏事！” 　　炕沿上正在自怨自艾的于大为浑身一震，精气神一下子回来了！ 　　这就开始峰回路转了！三舅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也啊！于大为心中拍手叫好，自己终于不用纠结事后跟俩人怎么找补了。 　　“真的？”侯小蓉擦着眼泪，有些怀疑的抬头看向小三子那张黝黑的脸。 　　“自然是真的！姐，你还不知道我吗，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侯万山骄傲的微微抬起下巴，然后朝自家大姐咧出一张笑脸。 　　“我信你。”侯小蓉说完这三个字后，眼泪竟然比之前流的更汹涌。 　　“姐，你咋哭的比刚才还凶了呢，我求求你别哭了好嘛，我真错了。”侯万山此时此刻真的是头痛不已，又哭笑不得。 　　要是自家亲爹还活着，看到自己把大姐气哭这一幕，估摸着都能气的从炕上爬起来，甩着笤帚疙瘩揍自己。 　　“还不是被你给气的！饺子还吃吗？” 　　“吃！还没吃饱呢。”侯万山见大姐还在哭，学着小时候皮猴子的语气调笑说：“姐，那我给你的东西还要拿走吗？” 　　“吃你的饺子吧！” 　　“好嘞！” 　　炕沿边上，于大为胳膊被怼了一下，他扭过头，就看见大爷正用眼神示意地上那一角子猪肉。 　　于大为：“……” 　　合着说来说去，最后辛苦的还是我呗？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咳，二姐夫，帮忙帮忙。”于大为路过二姐夫的时候也怼了他一下子。 　　两个人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于大为的几位姐姐开始重新活跃气氛，大爷于臣也悄咪咪的坐回了原来的圆桌位置，将自己杯子里的白酒匀出来一些给小三子倒上。 　　俩人继续闲聊着，自然也不耽误他吃酸菜馅的饺子。 　　接下来的于大为算是看见大娘跟三舅之间真的打开了心结，俩人聊得最多的就是三舅小时候，以及大娘未嫁人的时候。 　　那时候大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用三舅的话说，就是他天天能看见有人去隔壁大姐家保媒。 　　谁要是打算娶侯小蓉，那简直就是千万大军一起过独木桥，就连距离芦河镇里距离民权最远的楚花屯子，都有人过来说媒提亲。 　　于大为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大娘是有多受欢迎，估摸着颜值上能跟大娘年轻时有一拼的，也就只有自家媳妇了。 　　不过他完全想象不到，既然大娘这么难追，那最后咋还被一穷二白的大爷给娶到手了呢？ 　　这完全不合理呀！ 　　他可是从小就听自家老爷子说，那个挨饿的念头，奶奶一个女人照顾着三男两女一家子究竟是有多么的难。 　　当年估摸着日子没比从前三舅家好哪里去，真是想象不到就这种情况，大爷是怎么把大娘哄骗到手里的。 　　碍于太多人在，于大为不好意思朝自家大爷张嘴，等回头有空了一定得问问。 　　侯小蓉自从听见小三子答应自己后，心里就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 　　三舅也乐呵着，偶尔甚至还会跟自家大姐开几句玩笑。 　　这一刻的三舅，在于大为看来格外的有血有肉，跟平常那个冷冰冰的三舅完全不一样。 　　他又想起了他媳妇前些日子看书得来的一句话。 　　“有些人一辈子都是孤独的，他们的内心是封闭的，但唯独碰见了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人才会不一样，他们会像钥匙一样打开那人的心门。大为，你就是我的钥匙。” 　　于大为当时有被自家媳妇电到。 　　他觉得那句话，如今放在这里依旧适用。 　　大娘或许是打开三舅心门的，唯一一把钥匙。 　　时间渐渐到八九点了，外面早已经黑天了，可侯小蓉却有些不舍三舅离开，非要让三舅在家里住下。 　　但被三舅以处理事情为由拒绝了，这房子里住着的毕竟不只有大姐跟姐夫，常年的冷漠，让他骨子里的冷是挥之不去的。 　　他不太想打扰小二一家，还有小八、小九。 　　最终在于大为回去取车以后，他坐上副驾离开了。 　　路上三舅重新变得沉默，似乎比之前于大为刚认识的时候更加沉默。 　　“三舅，你真的答应大娘不再……”于大为说到这儿便停下了。 　　“嗯，男人嘛，说到就要做到。”三舅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有些失意的靠在椅子上，“就像我从前跟你说过的那样，打架斗殴永远都是最低级的手段，也永远都是备选。” 　　“没有这个备选，你三舅照样不差。”侯万山朝于大为露出淡淡笑容，“这次，谢了。” 　　“哎呀，你看你谢什么谢，都是我应该做的。”于大为嘿嘿一笑，见三舅没啥事，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你这车不是有卡带机吗，没买几盘磁带？”三舅有点嫌弃于大为五音不全的嗓子。 　　“磁带？那滋啦滋啦的，能有我唱的好听？” 　　三舅：“……” 　　是谁给你的蜜汁自信啊。 第223章 终于得空，找四大爷问药 　　于大为再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村里面冬天睡的都早，之前便跟爸妈约好，冬至这一天大家一起喝点小酒，小聚一下，然后晚上便在后院睡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被三舅的事情给耽搁了，但没有关系，事情的结局好过了自己之前的预期。 　　大娘没有再哭了，三舅也算是真正解开了心结。 　　只不过送三舅回民权村的时候，于大为看见三舅住着的老房子，心里不免有几分难过，跟于大为家不相上下的土坯房，院子里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边缘处都长满了荒草。 　　园子当中是被人种过苞米的，能看到积雪覆盖之下，露出来的一点尖尖，那是用镰刀将苞米根部切下来的时候，留出来的那部分。 　　屋子里因为很久没住人的关系，很冷，就算是有炉子，想要烧暖和也要费劲巴力的。 　　于大为劝说过三舅，不行的话就跟自己回家去住，这屋子长时间没人住，真的是一点人气都没有。 　　三舅却摇头拒绝了，说有时候同村的二嫂子会来帮忙烧烧炕，烧烧炉子，也会帮忙照看着院子。 　　又说，自己是唯一一个能经常回村的人了，如果自己也不在这里住的话，那他们老侯家便是真的没人了。 　　于大为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三舅才是他认识的侯家这几个舅舅当中，最重感情的人。 　　最终于大为还是离开了，想来三舅也不愿看到自己比较担心的表情。 　　回到于家屯老爷子家，他将车先开到院子里，然后刚想开门进屋就看见屋子里的灯亮了。 　　进屋以后，老妈跟老爹都没怎么睡，老爹更是披着厚厚的棉袄，从炕上的被窝里起来，用炉钩子将炉箅子拉开个口子，往里面放了一些厚实的木头绊子以及一点煤块。 　　屯子里可没人有像段大海那般，有一位煤矿的朋友，家家户户虽说也能烧得起煤了，可就好像过年吃饺子一样，得省着点。 　　烧火最常见的还是木头，有些个榆木疙瘩最好，抗烧，类似的木头也是好东西，都会在秋天的时候被屯子里的人捡回到院子里，不过那种密度极高的木头，劈砍的时候却费劲了许多。 　　“你咋才回来呢，我们还以为你得在你大爷家睡觉呢。”老妈张云芹披着被子坐在炕头上，诧异的看了自家大儿子。 　　这孩子自打养车开始，性子变得太大了，要不是自己生出来的崽子，她肯定也会怀疑这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家的大儿子了。 　　从前那可是在谁家吃饭，就住谁家的性格，尤其是去他大爷家，就没有一回主动回来过，能回来的时候也多半是被他大娘撵回来的。 　　“三舅执意要回民权，我这个当外甥的总得送他才行。”于大为摘下狗皮帽子，将羽绒服外套脱下来，然后搓了搓脸。 　　就刚才打开车门回到屋子里的过程中，门口一股邪风吹得脸生疼，估摸着明后天还得下雪。 　　“都睡啦？”于大为看了一眼炕上睡熟的小沐雨，韩静凡，二燕，还有最炕梢蜷缩着睡熟的阿贵，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 　　“伱也不看看几点了，抓紧睡觉吧。”于老蔫将炉子里的火勾动了两下，这才起身准备上炕继续睡觉。 　　于大为点了点头，老妈跟韩静凡是挨着的，自己的被窝单独放到了挨着老爷子的位置。 　　于老蔫觉轻，吹灭了蜡烛以后，便是有些难以入眠了，开口询问着今天喝酒聚餐的事情。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侯万山去大哥家，是怎么被嫂子给打出来的。 　　当时大哥那个熊货不敢去拉架，还是自己顶个消瘦的身子去拉的架，结果后背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大嫂一棍子，简直是无妄之灾。 　　过去了好些年，自己如今想想后背还有点隐隐作痛呢。 　　打那之后，侯万山就再也没来过于家屯，其实今年年初的时候，当于老蔫知道大为跟他二舅侯万强走的近了以后，心里就已经很诧异了。 　　甚至想到了他可能会遇到侯万山，甚至想过有没有可能侯万山再跟大嫂关系能重新缓和。 　　对侯万山跟大嫂有些了解的于老蔫，在今天晚上吃饺子的时候就跟自家老婆子说，于大为这次在他大爷家吃饭，吃的绝对不会太平。 　　然后在炕上听到于大为讲述晚上吃饭的事情之后，忍不住笑了笑，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大姐，就有什么样的老弟，都是属倔驴的。 　　“唉，你三舅估摸着是看出了你大娘上岁数了，怕真把她气出个好歹来。”于老蔫轻声开口，用最小的声音，避免影响到炕上其他人睡觉，“不过你大娘做的没错，侯万山脾气上来了，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真要是继续下去，后半生绝对不好过。” 　　于大为不好点评什么，他觉得三舅的脾气比他小时候见到的改了很多，不过他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反而是想起了四大爷的药，便开始询问起有关于老于家祖祖辈辈吃药生孩子的事情。 　　于老蔫明显知道些什么，但太晚了，聊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于大为也有些累了，便先睡下了，今晚没时间去四大爷于槐家里看看，明天再去吧。 　　反正还能在屯子里待两天，时间上还是很充裕的。 　　第二天一早，于大为洗漱好，吃过了饭，已经到了九点多。 　　东北冬天的时候大部分人家吃的都是两顿饭，早晨天亮的晚，晚上天黑的早，这样的情况下，也导致大家早晨起来的时间也会稍晚一些。 　　不过农村人再晚也不会七八点才起来，一般都是五点左右就起床了，开始看看炉子的火灭没灭，没灭的话重新加点木头和苞米瓤子。 　　要是灭了就把炉子下面烧的灰掏出来，放在簸箕里，然后端着簸箕倒在院门外的壕沟里面。 　　一般很少有炉子的火焰能熬过第二天早晨的，所以大部分人家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叫做“掏炉子”。 　　不仅仅是炉子，还有灶坑，锅台下面的灶子底下也有锅底灰，都是需要掏出来的，不然积堆了以后，就没办法继续烧火了。 　　掏好炉子以后，重新给炉子点火，等炉子烧起来以后，这才开始倒脏水桶，给家里的鸡鸭鹅狗猪做饭，先给它们喂饱了，这才给家人做饭。 　　忙来忙去的，天就在这不知不觉间亮了，等吃好了饭，金色的太阳，早已经洒在了屯子里的每一家园子里。 　　于大为穿上墨绿色的羽绒服，戴上狗皮帽子就去了四大爷于槐家。 　　今天过去也算是有求于人，他临走之前，特意从老爷子家里屋装点橘子。 　　橘子是前几天从镇子里回来，分出去一些给爸妈的，少拿走一点，等有空了再从自己家箱子里拿点。 　　于家屯不大，从东头走到西头，最多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小孩子快的话，可能三五分钟就跑完了一圈。 　　于大为来到四大爷家门口，他家的门是整整齐齐的木板子门，院门两侧有两块树墩子。 　　早年这是两棵老柳树，至少有四五十年了，后来被四大爷于槐给锯掉了，只留下门口两个大树墩子。 　　倒是不是四大爷不想把它们挖出来，实在是下面树根盘根错节不好挖，只能就这么先放着了，一放就是好多年。 　　这两棵老柳树倒下，其实跟他爹也有关系。 　　四大爷这一支子一直是一脉单传，如今就一个儿子于大川，比于大为小了能有一两岁的样子。 　　这孩子属于早产儿，从小就体弱多病，就算是有四大爷在，小孩子隔三岔五闹毛病也受不了。 　　屯子里的人当年可比现在迷信多了，四大爷本身也是个玄学爱好者，找了很多人，可最终还是不顶用。 　　那个时候自家老爷子才刚看几本卜卦的书，屯子里很少有人知道于老蔫会卜卦的事情，他一般也就是在自己家弄两下子。 　　算准了自己能乐呵大半天，算不准权当是玩笑了。 　　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靠谱的老于家兄弟，把他爹会算卦的事儿告诉了四大爷于槐。 　　于大为当年一度怀疑，是跟老爷子关系极好的十二叔告的密，只有他嘴是最藏不住事儿的。 　　自家老爷子当年几斤几两，他最清楚，小时候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就是试验品，算东西错多对少。 　　偶尔还会翻一翻风水和奇门遁甲之类的，反正书很杂，他都爱看，也最多就是图个乐。 　　结果就很突然的被赶鸭子上架了。 　　然后让于大为也摸不清头脑的是，老爷子那天还真算出了点子午卯酉来，门口两棵老柳树据完，又在地底下埋下两颗金精铜钱，于大川那体弱多病的毛病还真好了。 　　再也不是吃不下去饭，睡不好觉的小崽子了。 　　这事儿当年没少在屯子里宣扬，然后于老蔫当年就又多了一个身份，屯中首席卦师！ 　　只可惜，老爷子打那之后很少给人卜卦，别人来找的时候，他都是避之不及的样子。 　　自己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也是直言，“自己还想多活两年。” 第224章 田家的那对夫妻 　　于大为一进院子，屋子里就走出来一道老妇人身影，年纪比自己老妈稍微大点。 　　兴许是大龄生子，身体被掏空的厉害，原本就不怎么年轻的四大娘，看上去要比同村岁数差不多的妇人看上去更老。 　　“四娘，我四大爷在吗？”于大为走过去，将拎来的水果递了过去。 　　“哎呀，来就来呗，还拿东西呀！你这孩子外道了不是！”四娘天生一副好嗓子，说起话来特别耐听，不是什么夹子音，就是那种落落大方的音色让人听了很舒服。 　　“下次来可不能带东西了哦。”四娘有些责备的接过橘子，这才又说：“你四大爷刚去了老田家，昨天老田家的牛病了，今早去了二大队山窝棚屯，找兽医龙大夫去了，结果人家今早有事儿出门了。” 　　“这实在是没办法，老田家那口子只能求到了你四大爷这儿。”四娘叹了口气，打开门口往屋里走，“伱四大爷呢，还是个放不下脸面的，他治个人啥的没问题，给牛马羊治病，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这确实有点专业不对口啊，于大为跟在大娘后面，心里有些嘀咕。 　　“大川呢？”于大为小时候跟大川关系还不错，自从这小子学了医术以后，就开始飘了。 　　不过好在村里治疗这种装逼犯的人不少，他于大为算一个，十一叔家小子于大民也算一个，小时候没少揍于大川。 　　如果说如今开小卖店的于大智被揍的次数全屯子第二，那于大川肯定排第一。 　　长大以后就好多了，这些年看上去为人谦和低调，还乐于助人，有四大爷的一点影子了。 　　今年跟三队李家屯子打架，大大爷出殡，他都有出力帮忙，每次于大为请大家吃饭，他也总是提前过来。 　　如今哥俩相处，有点像当年似的，很舒服的感觉。 　　“大川跟他爸一起去了，这爷俩也不知道咋就这么不听劝，你说你能让公鸡下蛋吗？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事儿，管了有用吗？真要是没治好，把牛给治死了，大为你说算谁的？”四娘虽然在抱怨，但情绪上更多的是担心，“西头老田家是啥样人，屯子里谁不清楚。” 　　“尤其是他那无理辩三分儿的媳妇，都能让她公公躲犄角旮旯吃饭的人，这人能是啥好人？”四娘也是把于大为当成了老于家的自己人，这才口无遮拦的将心里话一股脑的劝说出来了。 　　自从于老蔫给于大川“看好了病”，四大爷家就跟他家走的很近，尤其是四娘跟自己老娘每次见面，都好像几十年不见的亲姐妹，俩人坐在炕头上能从大中午聊到晚上。 　　于大为小时候是领教过的，也不知道这俩人有啥可聊的。 　　也正因为如此，四娘看待于大为的时候，会比屯子里其他老于家的崽子更亲近些。 　　“四娘，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四大爷你还不知道吗，从来不干不靠谱的事儿，真要是发现不对头，他们爷俩早就回来了。”于大为话刚说到这儿，院门口就出现两道身影。 　　前面的老头穿着深蓝色的外套，黑色裤子，脚上穿着黑布棉鞋，头上戴着狗皮帽子，只是帽子两边的翻上去了，看起来像两个飞机膀子。 　　后面年轻人戴着同款帽子，脖子上挂着两个手焖子，垂在衣服两侧，右肩上背着一个老式的棕色药箱，背带是墨绿色的，或许以前是军绿色的，只是时间太久，早已经洗不出来了。 　　进屋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前面的老人沉着脸，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身后的年轻人更是，眉头紧皱着，眼睛里还有化不开的怨气。 　　“大为来啦。”四大爷一进屋就看见坐在炕沿上的于大为，只是情绪低落，就简单的打了声招呼。 　　“咋了你们俩，这不会是真把人家的牛犊子治死了吧！”四娘看他俩面上的表情，心里就是一阵难受，起身忍不住朝二人训斥，“你们两个犟种玩意儿，去之前我是不是跟你们说过，那老田家的事儿少管！你们俩听吗？” 　　“哎呀，别吵吵了，烦不烦。”四大爷没好气的白了自家老婆子一眼，“给我倒杯水，渴了。” 　　四娘心里有气，可终归是见不得丈夫渴着，没给好脸色扭头倒了杯水，放在了挨着他的窗台边上。 　　她这才扭头看向自家儿子：“川子，你说说咋回事。” 　　“唉，不是牛的事儿。”于大川摘下狗皮帽子挂在了屋里墙上，“小牛犊子就是这几天拉稀拉脱水了，有点站不起来，我爹给配点人吃的止泻药，又给弄了点盐水，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那不是牛的事儿，能是啥事儿啊？刘春娥那娘们儿又找事儿啦？”四娘忍不住再次询问。 　　这次于大川沉默了，他找了个凳子拉到炕沿边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老田婶子确实不咋地……我跟爸本来都要走了，田叔让我们进屋喝口水再走，我俩本身也想洗个手再走……” 　　“结果一进屋就看见田老爷子躺在屋里炕头，身上盖着被子，脸色蜡黄非常不好看。”于大川眉头皱的更紧，“当时我们爷俩都看得出来，田爷爷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我爹当时就想给田老爷子把把脉，可这两口子倒好，不仅不让我俩看，那田婶子更是埋汰我跟爸！”于大川涨红着脸，“说我俩赚不到同族的钱，就想着法的赚外姓人的钱！” 　　“妈你说她有没有良心！我跟爹跟屯子里外姓人看病，最多就收一些药材钱，啥时候收过诊金！”于大川越说越气，右手用力搓着炕席，“更过分的是，我爹都说了，田老爷子这病不一般，要是不看看的话，怕是熬不了几天。” 　　“可你们听听人家田婶子说啥？她说，死了更好，治病还得费钱，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省的浪费口粮。”于大川拳头紧握，怒不可遏，“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结果这话说出来了，田老爷子的亲儿子，那个窝囊废的田叔，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是在那耷拉着脑袋不吭一声！” 　　“气死我了！”于大川拿起于大为刚喝过的水杯，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全喝干净了。 　　于大为无语，拿起旁边的暖壶，又给这小子倒了一杯。 　　他是能听出来的，川子这次是真生气了，屯子里的一些个人家，确实生活作风连院子里养的畜生都不如。 　　也不仅仅是于家屯外姓的人家，就算是于家的人，也有过这样的。 　　不过好在就算是老于家开枝散叶都分了家，可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规矩的，真要是有这种畜生在屯子里胡作非为，于全大大爷可不会惯着谁，三瘸子大爷更是第一个拿着拐杖朝对方脑瓜篮子揍去。 　　所以老于家的孩子别看个个挺野的，但大多都很孝顺，远的不说，就说于大川，小时候学了点医术，骄傲的不行，走到哪里下巴都扬扬着。 　　可真到了自己老妈面前，那也得耷拉着脑袋不敢造次，从不敢跟自家老妈正面硬刚，更没有跟四娘当面叫板的勇气。 　　四娘生病的时候，比他爹照顾的都细心，这事儿在西头儿都是津津乐道的。 　　正因如此，十里八村的姑娘们早早相中了这位外表英俊，又会一身医术的大川兄弟。 　　可这小子估计还没从初中那段难言的爱情中走出来，到现在已经在屯子里熬成了大龄青年，还是没个相好的。 　　只能说纯爱战士可以付出一切呀。 　　据于大为所知，那位初中女同学如今孩子都有俩了，这哥们竟然还在这儿单相思呢。 　　说不得四大爷这一支，未来真可能要断后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爷俩就因为这个能气成这样也是没谁了。”四娘忍不住朝他们爷俩翻了个白眼，“那老田家离咱家多近呢，他两口子要是真想给他爹治病，早就跑过来了。” 　　“如今这两口子宁可给畜生治病，也不找个大夫给亲爹看看，你们还想这狼心狗肺的两口子回心转意？”四娘的嘴算是开了地图炮，得谁轰谁，敌我不分：“我看你们俩真是吃饱了撑的，有空管人家死活，不如多上上心你儿子的婚姻大事。” 　　四大爷于槐搓了一把脸，叹息道：“可，可毕竟一个屯子住着，而且医者仁心……” 　　“心个屁！多操心操心你儿子吧！你瞅瞅人家大为，孩子都快一周（岁）了，你再看看这位！”四娘指着身旁的亲儿子，“你们爷俩这一天天的，可真是想气死我。” 　　于大为抿着嘴，拿起旁边另一个杯子喝着水，他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合适。 　　这爷俩每天活在四娘恐怖的阴影下，也是不容易呀。 　　不过这事儿，他还是觉得“挺四大爷的”！ 　　主要是四大爷于槐本身就是个软性子，豆腐心，平日里最见不得生离死别，可他偏偏还是个大夫。 　　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忍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静和理性。 　　这些都是四大爷跟他家老爷子喝酒的时候，他听到的。 　　那时候虽然小，但记性出奇的好。 　　老爷子也曾跟他讲过，四大爷这一支子的人，心地都特别善良，也不知道当年老于家的祖宗们是不是看中了这一支子的这个善良的点，才把医术传给了这一脉。 　　“不提了，不提了，唉。”四大爷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挥了挥手，看向于大为赶紧换了个话题问道，“大为呀，你咋有空过来了呢？你家老爷子是腰疼病又犯了吗？” 第225章 我这里有一法，可生龙活虎，非族密 　　“那到没。”于大为下意识的又喝了口水，表情带着几分尴尬。 　　这事情真要是到了嘴边，反而有些张不开嘴。 　　“哎呀，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放在房东的树杈子还没拾掇呢，你们先聊我先去干点活。”四娘见于大为坐在炕沿上犹犹豫豫的样子，心中就大致猜得到是什么事情了。 　　这种表情她平时也没少见，有些个男人身体有那方面疾病的，就会来找他家四哥帮忙，只是让她有些疑惑的是，于大为这么年轻咋还有那方面的问题呢，而且孩子都生了，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不过四娘并没有多想，平日里见到的患者多了，有些个事情就算是见到了也得装作见不到，这是作为医者家属的本分。 　　于大为见四娘找了个由头离开了，这才长出一口气，将梁老板的事情跟这父子俩讲了一遍。 　　然后便询问起老于家祖祖辈辈，有没有留下什么偏方啥的。 　　这事儿昨晚他就在炕头上问自家老爷子了，可老爷子嘴严的很，不清不楚的说了两句便直言困了，要睡觉了。 　　于大为也会无语，自己都成年了，这还有什么保密的么。 　　谁知道自己将秘方的事情刚询问出口的时候，四大爷于槐跟于大川顿时脸上也显现出几分尴尬。 　　父子俩对视一眼，像是在用眼神传递，你看是说还是我说。 　　短暂的拉锯战于大为看不下去了，朝二人翻了个白眼：“这事有啥不好说的吗？难道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算了，你也大了，既然伱非要了解一下咱们老于家的偏方，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四大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做出了多大的决定似的。 　　“早年的时候，老于家其实并不都是欲望很强烈，后来我们家老祖宗想了很多种办法，其中有三种偏方流传下来。”四大爷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 　　“一种是提升儿女的生育率，不仅育种率高，而且间隔时间短，但缺点是男孩女孩不一定。”四大爷找到一个掉了漆的木盒子，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炕上，“对了，你大爷于臣用的就是这种，不过他比较倒霉，开头生了九个姑娘，最后还生了一个儿子。” 　　“还有一种是以毒攻毒，这个偏方目的就是为了能生个男孩，给家里留下一点香火，配上药引子，能成的几率很大。但用了之后，下半辈子基本上就告别了再想要孩子了。”四大爷看向于大为，面上的尴尬更浓，“你四大爷我就选择了这种，两次之后才有了川子。” 　　“其实我们这一支子的祖祖辈辈大多都选择用这种，只是我们是大夫，明白一些个细节。”川子在一旁也解释了一句，“但一般人用完了，生的是姑娘还是儿子，那还真不好说。”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敢情你又懂了。 　　“那第三种呢？”于大为知道段老板的想法，根本不是奔着生孩子的去的，但老于家在很多年以前人口贫瘠，需要不断的生孩子来获得更多的劳动力和血脉。 　　为了生存嘛，不寒碜。 　　“第三种是配合前面那两种用的。”四大爷尴尬就尴尬在这儿了，他双手捧着炕上的盒子，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给于大为打开新的世界。 　　“哎呀爸，我们都多大个人了，打开给他瞅瞅吧。”于大川反倒是无所谓了起来。 　　“好吧。”四大爷将掉了漆的木盒子打开。 　　于大为这下子终于看清了里面是个啥东西，他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半眯着眼睛各种欣赏，最终忍不住鼻子流出一丝嫣红。 　　我勒个去！这么猛的吗！于大为不敢置信！ 　　随后的时间，四大爷可不敢再让于大为这种火力旺的小伙子看了，这东西当年老祖宗可是费尽心思弄来的。 　　原本已经被封存了，用的都是后来的拓印本，据说原本更加不可描述，但四大爷一直妥善保管着，从来没有好奇心作祟打开过。 　　三种偏方，第三种其实是配合前两种使用的。 　　于大为知道光是这第三种绝对能让梁老板，从生活的窘迫中站起来，看四大爷却说这东西属于老于家的人才能知道的，外人是不能用的。 　　四大爷还说，其实如今的偏方老于家人已经用不着了，早在老于家还是地主的时候，就开始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用药，改良基因。 　　后面出生的大多数孩子，都是欲望很强烈的，当然是药三分毒，代代相传之下也留下了一点副作用。 　　那就是地中海，掉头发。 　　女人掉的少一点，男人是最恐怖的，而且也不是刚开始就掉。 　　四大爷很认真的确定说，老于家的男人是从二十六岁以后开始掉头发，这事儿别躲，谁也躲不过去。 　　二十六岁之前，头发黑又亮，跟钢针一样扎手，浓密的头发谁见了不得夸赞一下。 　　他于大为就是。 　　二十六岁以后，头发就开始慢慢的掉，一直到三十岁左右，掉头发的速度急转直下，仿佛控制不住一般，如果上辈子娶的女人也是个爱掉头发的，那就不用想了，这孩子以后肯定得秃。 　　于大为坐在炕头瞪大了眼睛，右手死死的捂住心脏。 　　没想到今天来四大爷家一趟，竟然发现了老于家这样的惊天大幂幂！ 　　该死！我说我上辈子明明头发浓密的叫人羡慕，怎么突然有一天就完犊子了呢，感情问题出在这儿啊！ 　　也难怪老爷子三十多岁的时候，照镜子总是唉声叹气的，看来他早就知道老于家这种地中海的结局。 　　最可悲的还不是他于大为，应该是他老弟于大盛！ 　　于大盛如今在大学里，因为会弹点吉他，还有一头浓密且黝黑的头发，不知道被多少女孩欢迎，平日里他一天洗一次头，就为了将头发打理的更干净。 　　这样爱惜头发的人，他能接受未来自己变成地中海吗！ 　　“这种情况难道没有办法阻止吗？”于大为眼神里带着几分挣扎。 　　“没用的，这种隐性的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到一定岁数就变成显性的了，为子，别挣扎了。”于大川拍了拍于大为的肩膀，早年他读过一些医学类的书。 　　他曾经也期待过，但更多的是绝望。 　　“大为，确实别太伤感，虽然你未来可能会地中海，但你没发现你的欲望要比别人更强烈一些吗？而且大部分的时候，浑身是有用不完的力气的。”四大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往好的地方说：“有得就有失，要学会看淡，看淡……” 　　“而且咱老于家的基因也不是什么孬种，至少在你三十岁以后，还会在秃顶的周围留下一些浓密的头发。”四大爷努力挤出笑容，让于大为心里不那么难过。 　　于大为长叹一口气，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上辈子已经秃过一次了，大不了三十岁以后剃个秃头算了。 　　有些地方有头发，有些地方没头发，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不过他回想上辈子，哪怕是到了五六十岁，他头发还是有的，就是更加稀疏了些。 　　可能这就是四大爷说的，用女人基因来改良下一代吧。 　　事情的最终结果是，梁老板的事情没办成，于大为还被四大爷他们爷俩搞抑郁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四大爷却给于大为写了另一个偏方，主要的作用就是让男人有能力跟人结善缘的。 　　只是这并不是老于家祖宗们流传下来的偏方，而是四大爷为了解决自身问题随便捅咕的。 　　他这辈子除了治病救人之外，就是在研究偏方里的副作用。 　　用四大爷的话来说，如今初见成效，他要个二胎可能岁数不允许了，不过他儿子未来要个二胎应该是问题不大。 　　当然中医跟玄学总有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大部分也都是概率性问题。 　　能不能二胎，得看官家如何说，然后才是自己能不能要。 　　至于于大为怀里拿着的偏方，也算是没有辜负镇子里梁老板的期待。 　　回家以后，于大为就开始找老婆亲亲抱抱去了，毕竟揭开了历史血淋淋的真相一角，属实有点无法适应。 　　韩静凡知道了自家丈夫为了什么而伤心以后，赶忙将对方脑袋抱在怀里，用温柔的语气安慰着。 　　小沐雨原本在炕上玩着兔子，看见老妈把老爸的头“揪”下来放在怀里了，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韩静凡只得过去将小沐雨抱在怀里，游荡着自家大儿子。 　　小沐雨兴许是玩累了，迷迷糊糊的便进入了梦乡。 　　而后于大为又重复原来的姿势，脑袋枕到韩静凡的大腿上，被韩静凡抱着。 　　“媳妇，我这要是彻底秃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放心吧，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丈夫。” 　　“媳妇儿，咱爸说得对，你如今变得这么知书达理，本身又这么漂亮，我感觉自己真有点配不上你。” 　　“瞎说，没有你爱我，怎么能有我为你改变呢？”韩静凡低下头，任由柔顺的头发垂落，薄唇轻轻地印在了于大为倒映的额头上。 　　ps：新年好，新年到，喜鹊绕枝喳喳叫，于大为携家人，祝各位老板新的一年步步登高，热热闹闹，前程似锦，人人富豪！ 　　——祝，每个人都能有一个完美人生。 第226章 村西头遇见熟人？ 　　两天以后，于大为开车准备去芦河镇厂子里干活，副驾坐着小阿贵。 　　这两天小阿贵算是被喂了无数次狗粮，亏了能躲去后院，因为他年岁跟二燕差不多，便也能玩到一起去，最后更是留下了后院住下。 　　也算是变相的给了于大为跟自家媳妇独处的空间，虽然还有一个小沐雨用萌萌哒的眼睛偶尔盯着他们。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俩关系那么好，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一会呢，咱俩先去趟一队，把你斧子叔接上，然后再去镇子里，老纪应该昨晚就到了。”于大为从自家前院后门开车离开，跟小阿贵交代了一下行程。 　　“嗯嗯。”小阿贵点着头，好几天没见到这两人了，他有点想他们了。 　　刚开始来到厂子里的时候，是斧子叔，还有纪叔照顾自己，师父那时候还没有进行野外救援。 　　其实自己是很害怕的，也多亏纪叔没事爱跟自己开个玩笑，这才没有显得太孤独。 　　“头疼啊，回去以后，要是还有野外救援的活儿可咋整，咱家这台小汽车承受的太多了。”于大为叹了口气，“等去了厂子里，咱俩再重新筛一些工具，能减轻一些重量就减轻一些。” 　　于大为正跟小阿贵聊着天，菲亚特红色小汽车也刚被他开出屯子西边，便在这时，这一大一小同时看见了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了屯子里的某一家门口。 　　“这车看着挺熟悉呀，这不是老田家的家门口么。”于大为右脚点了两下刹车，让车速变得缓慢了些。 　　“嗯？”小阿贵记性要比于大为好点，看了白色的面包车两眼，尤其是看到对方车身上那道极深的划痕时，顿时想起来了。 　　他连忙拽了拽于大为的衣服，然后用手开始比划那天修车的场景。 　　“想起来了！镇子里石头他家的车，之前被咱俩修过，刹车片出问题的那个。”于大为脸上先是恍然，随后又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老田家的家门口呢。” 　　于家屯子主要分为三趟街，于老蔫家属于后面的北街，于大为家属于屯子前面的前街，至于老田家，属于中间这趟街的。 　　于家屯的前、中、后三趟街的院子大门打开方式是不一样的，像于老蔫家，大门就是朝南边，院子的主过道，也是朝南向的。 　　而于大为家院子的大门却是朝北向的，这一点跟老田家这种当街中间的房子很像。 　　所以面包车停的位置，是朝北面大敞四开的大门。 　　“你一会在车里等着，既然认识开车的，咋地也得问一嘴。”于大为将小红车靠到了边上，然后下车朝面包车走了过去，开车门的时候，还不忘把车里手扣里面的一盒烟带上。 　　到了面包车的地方，正好看见一个男人正无聊的坐在驾驶位上。 　　“咚咚。”于大为敲了两下窗户。 　　男人看见了于大为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带着惊喜，急忙打开车门绕过车头，来到了于大为面前：“于师傅！这也太巧了吧，你不是在镇上修车吗？伱是于家屯的？哎呀，我早该想到了。” 　　没错了，于大为算是彻底想起来了。 　　给于大为留下比较深刻印象的，一个是这台车被踩碎的刹车片，还有一个就是这男人如同机关枪似的说话方式。 　　于大为先简单的答复了对方的问题，随后又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顺手给对方点了根烟。 　　“我一个朋友找我，说于家屯有个人家老人病了，我这不就来了嘛，这家两口说说要把老人家送到镇卫生院去瞅瞅。”石头叼着烟，轻轻呼出一口烟气，“说来也怪，我都在这儿待了十多分钟了，也不见房子里的人出来。” 　　于大为闻言眉头紧皱，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 　　前两天的时候他去四大爷于槐家，不是还听他们爷俩说，这夫妻俩是不愿意给田老爷子看病的，人家四大爷都是免费帮忙义诊的，结果两口子硬是把四大爷跟川子给赶出来了。 　　如今竟然不惜耗费财力，从镇子里叫过来一辆面包车，专门拉田老爷子去镇子上的卫生院。 　　这事情怎么看怎么违和。 　　从镇里叫来一辆面包车，这来回两趟，少说也得五十块钱吧，老田家的二儿媳妇刘春娥，真的舍下五十块钱给她公公治病？ 　　反正他于大为是不信的。 　　不过一时间他也没想出来这两口子又搞什么幺蛾子，也只能先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于大为简单的又跟石头寒暄了两句，这才开车离开。 　　一直到兴隆屯接到了姚金斧，他都在心事重重。 　　倒不是因为田家的这对夫妻，而是因为田老爷子。 　　田爷爷当年在生产队的时候，听说没少帮衬着屯子里的男女老少，那时候隔壁三队李家屯有人，很多时候干的活儿比于家屯轻松，田爷爷一直跟在大大爷于全身后，帮着据理力争。 　　田老爷子在屯子里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只是白瞎了生出来的孩子，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偷鸡摸狗进去一个，欠债躲债至今杳无音讯一个，还有一个结果还是个窝囊废，自家媳妇说啥是啥。 　　于大为将事情经过跟斧子在路上聊了一通，而斧子给出的建议是，不如去镇卫生院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给田老爷子看病，一下子就能知道了。 　　于大为有些犹豫，本身这事儿跟自己关系不大，修自己的车就得了，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哪管得了那么多人和事。 　　只是一想到田老爷子在屯子里人真的很不错，又想到这对儿夫妻一肚子坏水，甚至有可能威胁到屯子其他人安全的时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将小红开到了厂子里，老纪已经开始换上了一身修车的行头给挖掘机做保养了。 　　于大为将一些个必须要做的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便转身开车去了镇医院。 　　同一个屯子里住着，最怕这种人搞事情搞到自己家头上，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于大为还是不允许一丁点的这种可能性发生。 　　所以他开着小红车走了。 　　老纪听姚金斧说了于家屯老田家的事儿，也是一脸愤恨，他最讨厌这种不孝顺的狗东西了。 　　想想自己多孝顺，前两天回家的时候，给自家老爷子买了好些个补品。当然，结局就是被老爷子一顿臭骂。 　　说什么浪费钱，还不如买点菜和肉了呢。 　　“老田家这两口就不是我们屯子的，要不然的话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们俩。”老纪右手拆卸着螺丝，语气愤愤不平。 　　“嗯嗯。”小阿贵也觉得事情说的在理，他也不喜欢师父口中的那两口子，太可恶了。 　　另一边，于大为来到镇医院后，巧合的是在医院门口又遇到了石头，自己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包烟，没想到此时正站在门口抽上了。 　　“于师傅？咱俩这也太巧了吧，一个早上遇到了两次。”石头是真没想到，于大为对老田家这对两口子这么上心。 　　“对了，于师傅来这边说。”石头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把将于大为拉到大门口外矮墙边，“这两个口子果然不是啥好鸟，弄个死人让我拉到镇卫生院去！这TM不是有病吗！人死了你不安葬好，竟然往镇医院拉！” 　　“还有，路上我听他们小声说什么诬陷，讹人之类的，虽然听不清，但绝对不是啥好话。” 　　“我离他们俩不远，这俩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听的不是太真切，但你小心一点吧，别被这两条疯狗给咬上。”石头出言提醒于大为。 　　他还真有点怕于师傅被这两个狗东西给讹上，毕竟于师傅可是在镇子里开大型修理厂的，手里肯定多少有点。 　　而于大为却皱眉思索，一时间表情略显几分阴沉。 　　老田家跟他家一个住在屯子西头，一个住在屯子东头，素来相安无事，再加上自家老爷子一直口碑很好，不是那种与人交恶的性格。 　　于大为倒是不担心田家两口子真能讹上自己，可这心慌还是免不了的。 　　总感觉村子里要出事儿。 　　“你知不知道他们进去以后，说要找哪个大夫了吗？”直觉告诉于大为，镇医院里肯定有田家夫妇的亲戚或者是朋友。 　　“还真有，这俩人到了门口就跟门口的大爷询问，要找一个姓刘的大夫。”石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开始的时候还没太在意，这个时候于大为询问之下他才想起来。 　　于大为眯了眯眼睛，一个不是很可能的可能性浮现在他的脑子里，对方要是真那么做，可是离死不远了。 　　“这样，石头帮个忙，回去的路上盯着点这夫妻俩，要是有啥意外情况，你就去凡凡修理厂找我就行，可以将你看到的告诉一个叫姚金斧的。”于大为面色认真，又从口袋里递给对方一盒烟，“我呢，一会去找一个朋友。毕竟是一个屯子里住着的，虽然这夫妻俩跟我家平日里没啥交集，但终归是怕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 　　“放心吧，交给我了于师傅！”石头原本对拉死人这件事还耿耿于怀，但又拿了一盒烟，还能对付一下那对让人恶心的夫妻，他就舒服了很多。 第227章 梁老板的激动 　　于大为开车离开，他打算先去找梁老板，之前喝酒的时候就听梁老板说过，镇卫生院的院长梁老板的初中同学。 　　于大为打算通过卫生院的关系，给那位姓刘的大夫施压，顺藤摸瓜看看老田家的这两口子究竟干了什么。 　　只是让于大为有些意外的是，梁老板的店又关门了，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一定在段大哥那里。 　　开车过去的时候，梁老板果然在段大海这儿蹭吃蹭喝。 　　这段时间梁老板日子过得那个叫苦啊，现在他可是不敢回家，自家的那个母老虎好像是报复似的，见面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把个精光，再之后，唉…… 　　梁老板坐在小凳子上，左手端着饭碗，右手拿着筷子，落寞的叹了口气。 　　这几天为了避免家里的母老虎抓住自己，他只能选择隐忍在老段这里以祈求片刻的安宁。 　　“不是你们俩老哥怎么总是腻在一起？感觉你们俩比跟两个嫂子相处的时间都长呢。”于大为进来的时候，发现两人正在吃早饭，他自来熟的从碗架子里拿出一副碗筷，围坐在了炉子边上。 　　此时的炉箅子已经被拿走了，炉子上面坐着一口中型的铁锅，里面是白菜炖冻豆腐，还有一些已经彻底碎掉的土豆条子。 　　光是看一眼，于大为就知道，这肯定是昨天两个人晚上吃剩下的。 　　“呵呵，可别，我可没跟这老小子腻在一起，是这老小子非要来我这里躲清净，要不是看他太可怜，我才不会收留他呢。”段大海咬一口馒头，对旁边的梁老板露出一副嘲讽笑容。 　　“这咋回事？几天不见，真开始变得无家可归了吗？”于大为伸出筷子夹了一口白菜放进嘴里，别说，味道还挺香。 　　这一看就是段大哥做的，他做有一些个有名的菜，什么锅包肉，酸菜炖粉条之类的不行，但一些个穷日子里能吃的起的菜，反倒是做的很好吃。 　　“唉，自从冬至回家吃了顿饺子，我就再也不敢回去了。”梁老板委屈巴巴地看着于大为，“你嫂子肯定是在报复我，他在报复我！这个可恶的女人，不论是我的小金库还是我的一切，都已经彻底被她掏空了，呜呜呜……” 　　于大为无语，象征性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对了大为，伱回村以后，咱家四大爷怎么说？”梁老板抬起头，双眼有些期盼的看着于大为。 　　“先别说四大爷的事儿，我的事儿你办的咋样了？”于大为询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前几天就办妥了，工具已经在我店里了，你随时都可以去搬走。”梁老板将筷子碗放下，“还有驾校的事情也有着落了，之前那个哥们不靠谱，我直接找的咱们县里驾校的老板，对方最终把价格定在了每人一千一，但人数得像咱们说的那么说，不然平日里价格根本不会低于一千三。” 　　一千一百块，这个钱还行，对于一个县城而言价格不算很高了，估摸着别的地方价格，也在一千五左右。 　　“人还要去吗？”于大为又问。 　　“给钱就行，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梁老板说完，拿起旁边的茶缸子喝了口水。 　　“大为，我觉得这个价格可以的，我打算给我媳妇也报上名，我也报名。”段大海看向于大为。 　　“行，再加上我，我媳妇，然后姚金斧和老纪，我得回去再问问。”于大为感觉屋子里有点热，便把羽绒服拉锁拉开了。 　　“就算他俩不报名也没事，他既然能放出一千一的底价，最终的价格也差不了多少。”梁老板对砍价的事情看的很透，毕竟是个开店的老板，终归还是明白人叫价的一些心理。 　　“不错，梁哥还是那个靠谱的梁哥，没有因为家有贤妻而一蹶不振呀。”于大为坏坏一笑。 　　“又取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梁老板起身坐在炕沿边上，表示心很累很难受。 　　“那，鉴于梁老板最近这么靠谱，这个偏方，我代表四大爷送你了。”于大为没有起身，该吃吃该喝喝，只不过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了薄薄的一张纸。 　　而且这张纸用的十分随便，是一个小学田字格用完的本子撕下来的，然后四大爷于槐用钢笔潦草的在纸张的背面写下了几行字。 　　对四大爷于槐来说，只要他不死，这偏方他能写千八百遍，对这种东西当真是毫不珍惜。 　　于大为则是不知道四大爷研究出来的偏方究竟怎么样，所以把这个东西看的也很轻。 　　他准备让梁老板先试试，真要是效果不错的话，他自然也想补补。 　　毕竟，男人嘛，就算自己很有资本了，但谁还嫌弃自己天生是个取之不尽的大财主呢。 　　“我的天，还有真有偏方啊！感谢我四大爷！他简直救星啊！”梁老板刚才还委屈巴巴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从炕上起身，三步并两步快速跑到于大为面前，伸出双手刚想接过，可他突然一顿，想了想，将两只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这张几近透光的纸。 　　那种感觉，犹如获得了不得了的宝贝一般。 　　看的于大为跟段大海两个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至于吧，兄弟。”段大海有些受不了这老子这么恶心他俩。 　　“你们俩懂啥，这可是我今后能否重新执掌话语权的希望。”梁老板将薄薄的纸张重新迭了一下，然后放到了内侧衣服的口袋里。 　　他之前就听于大为说过，于家屯四大爷于槐的医术，可以说算的上是名医了，从前他在河善村生活的时候，也听说过于槐的名号。 　　只是他跟于家屯子里的人不太熟，当年自己跟自家媳妇要孩子困难的时候，曾经就想过去找一下于大夫，可被自家媳妇带到了市里，两个人调理了一下，才有了自家的崽子。 　　只是自从生完孩子以后，他就感觉特别力不从心，再加上母老虎的性子渐渐暴露出来，他的人生也进入了最灰暗的时刻。 　　他知道药店里也有些个神秘的小药片，但多少人都说这东西太伤身，他是真的不敢用。 　　今天拿到了四大爷的偏方，说什么也要回家重新试试。 　　一想到自己或许真的可以重振雄风，他就激动地不行，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往家走。 　　“咳，我忽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哈，你们俩慢慢聊。”梁老板准备先去按照上面的方子抓点药。 　　“等等！你这个老小子，得了便宜就想走。”段大海见对方要走，放下碗筷急忙将对方拦住，义正词严的拦住了对方后，脸上忽然换上笑容道：“好歹给我抄一份偏方再走。” 　　于大为：“……” 　　不愧是你呀，段老哥。 　　“那个啥，东西不能白拿，老梁。我这里还有个事儿，要你帮个忙。”于大为快速将锅里的仅剩的两块冻豆腐放进嘴里，“你不是有个在镇卫生院的院长老同学么，一会带我过去一趟，我有点事情想找他帮个忙。” 　　随后于大为将自己今早看到的事情，跟梁老板和段大哥交待了一声，又将自己的目的跟二人说了一下。 　　梁老板跟卫生院的院长老同学关系还不错，闻言一口答应下来，之后便坐上于大为的菲亚特去了镇卫生院。 　　段大哥今天没啥活，也跟着去凑了个热闹。最近因为挖掘机越用越熟练，自己的工作也因为有挖掘机以后，变得轻松了很多。 　　年底之前会有一个旺季，家家户户会把不要的东西提前卖了换点钱，每年年底的时候段大海都忙不过来，但今年他对自己这台勾机很有信心。 　　如今正常的工作量，自己只需要半天儿就能全干完，下午的时候，还能抽出时间喝两口酒，叼着个小烟儿潇洒一下。 　　不过今年刚搬了地方，有些个散户找到这里还不是很方便，等明年年初以后，大家渐渐认可了这里，后面屯子里收垃圾的大部分都会路过他这里，活儿更多，生意会更火。 　　再加上这两年工程量不断增加，以后的废品回收肯定是要更好做的。 　　段大海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这个行当不论赚了多少钱，回到屯子里总会被别人瞧不起，稍微表现出有钱的样子，一些人更是一脸的酸相。 　　终归是感觉连下九流都不如的行业。 　　人可能就是这样，吃饱了穿暖了，有钱了，就开始有了更新的追求。 　　换行业的想法，已经不是扎根在段大海脑子里一天两天了。 　　“老沈这人不太风趣，说话古板，你俩一会儿要是跟他聊天的时候不要见怪啊。”路上梁老板开口解释了一句。 　　自从初中认识老沈到现在，对方一直是个书呆子的性格，上学的时候也是，从来都是比谁都努力，可成绩也就中下游。 　　要不是家里有个厉害的爹，这个院长的位置还真不一定能轮的上他。 　　“只是单纯的问个事儿，不会有太多牵扯的。”于大为知道梁老板是个好面子的人，尤其是上次介绍的那位余水的朋友以后，他对介绍朋友这件事估计是产生了一点阴影。 　　“那就好，那就好。”梁老板还真怕老沈又给自己丢面子。 第228章 田家夫妇的阴谋 　　几人来到卫生院之后，找到了沈院长，于大为也将之前事情的经过跟沈院长说了一下。 　　沈院长本身在卫生院就干了很多年，听到对方拉着一个已死之人来到卫生院的时候，当下就有了几分猜测。 　　“这对夫妻应该是来卫生院开一份死亡证明的，屯子里的人很多都是来这里给家属开这个东西。”沈院长一边给几人倒水一边说出推测：“只不过屯子里的人不太习惯，将家里人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所以真的很少有人带着尸体过来的。” 　　“那沈院长的意思是，这夫妻二人很可能还有其他目的？”于大为双手接过白色的茶杯，抬头好奇的再次询问。 　　“有。”沈院长将暖壶放在了办公桌旁边，转身又拉过来一把椅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这才开口：“咱们镇下面的一些村子里的人，家里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导致亲人去世的，会来镇卫生院找大夫来开另一种死亡证明。其目的就是为了看一下是不是中毒，或者是否存在其他被人害死的情况。” 　　“就是它！”梁老板一拍大腿，“这夫妻俩绝对是来干这事儿的，只是出于什么目的就不好说了。” 　　于大为眉头下意识皱紧，语气也严肃了许多，“沈院长，一会还得麻烦你把刘大夫叫过来，这对夫妻找他究竟干了什么，对方最清楚不过。” 　　“没问题，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沈院长倒也没推辞，起身打开门，正好看见了卫生院的护士，便让对方将刘大夫叫过来。 　　没多久那位刘大夫就来了，同样穿着白大褂，只不过样子十分年轻，不超过三十岁。 　　据沈院长介绍，小刘大夫来卫生院没几年，家里之前是屯子的，也是这两年刚搬到镇子里居住，家里有两个女儿。 　　沈院长算是把自己能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于大为三人，毕竟真要是因为小刘大夫出了什么过错，自己和卫生院也得受牵连。 　　不过好在，今日来的人里有自己的初中老同学，完全可以通过私下协商解决。 　　当小刘大夫来到办公室，看见三四个人全都盯着他的时候，他本身就开始有些莫名紧张。 　　于大为跟段大海两个人瞬间就看出了对方情绪上的变化，尤其是段大海，平日里见惯了这种三教九流，几乎下一秒就给大为老弟传递了一个“这人有问题”的眼神。 　　“小刘啊，听说你今天早晨见了一对于家屯过来的夫妻。”沈院长毕竟在院长的位置上待了很多年，一些个摆架子的本事还是学了几分的，当即一脸平淡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就是水是热水，有点烫嘴，为了摆架子，老沈强行将一口滚烫的水咽进了肚子里。 　　今儿可不只有自己的下属在，平日里总爱打趣自己不像院长的老梁也在，他说什么也得在他面前好好装一把！ 　　热水算什么，钉子他都敢吞！ 　　一旁的梁老板还真是有点对自己这位老同学刮目相看了，这份不怒自威的气度，虽然有点过了，但震慑一下手底下的人倒是足够了。 　　老沈感受到了梁老板惊讶的目光，他很享受，口腔里不断前后摩擦的舌头也消停了不少。 　　“啊？没有啊。早晨没有什么于家屯的夫妻找过我呀。”小刘大夫露出无辜的表情，开始下意识的辩解。 　　他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真要是承认了自己见过他堂姐，自己以后也就不用在卫生院干了。 　　此刻，不论是沈院长，还是于大为等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于大为将目光看向了沈院长，这种事情还得他来审，自己这个外人实在不好开口，就算是开了口，对方也会死不认账的。 　　“咳。”沈院长假借咳嗽吸了一口吸，而后目光不善的盯着小刘大夫，“刘大夫，伱应该清楚，当你披上这件白大褂的时候，你的一言一行就会被无限放大。” 　　“我身边这位就是于家屯的人，今天早晨看到了他们屯子的一对夫妻拉着尸体来卫生院了。”沈院长见对方依旧是嘴硬的表情也不再客气，“其实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医院这么多医生患者，问一问总会知道的，再说所有的病历本，死亡证明册子都有页数规定的，查查少没少也就知道了。” 　　小刘大夫终归还是吃了年轻的亏，一听到对方能通过这么多的办法找到证据，当下就绷不住，又是道歉，又是悔过，然后便是什么都交代了。 　　原来田家的这对夫妻，跟这个小刘大夫是有点亲戚关系的，算得上是之前一个屯子的堂姐弟，两家都在一个屯子里住着，小时候这位小刘大夫也经常跟在他这位堂姐屁股后面玩。 　　这关系的远近就好比于家屯统一辈分的于大为和于大民差不多。 　　夫妻俩来找小刘大夫，也是提前说好的，给了小刘大夫一百块钱当做好处费，让他随便开个死亡证明。 　　只要证明死去的田老爷子身体里，有中药残留就可以。 　　而且事先这夫妻早已经在田老爷子的牙齿缝里，塞了一点中药渣子。 　　小刘大夫觉得这种事情院里的其他大夫也没少做，甚至有些人还开过中毒证明，反正事后这些大夫生活依旧好好的。 　　所以他也就开了个死亡证明，证明了对方是通过喝中药，才导致死亡的。 　　于大为听到这儿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子，心道坏菜了！ 　　他原以为老田家的这对夫妻俩，很可能是冲着大娘去的，因为两家在西头儿离得也不远，大娘看不过这对夫妻俩，所以常年跟老田家的人不对付。 　　在他之前的猜想里，这田家的夫妻二人，很可能想借着老爷子的死来恶心恶心他大爷、大娘一家子。 　　现在看来，这夫妻俩真要对付的应该是四大爷于槐他们家，其目的也很简单，讹钱。 　　四大爷于槐家在西头儿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了，别看平日里跟同族治病从不收取费用，可十里八村的都找他们爷俩治病。 　　就算是只收药材钱，其利润也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了，甚至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自家老妹儿小芳未来可是从事医药行业的，曾经在她卖药的城市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三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药的。” 　　所以于家老祖宗们对治病救人这个事儿看的很透彻，知道开药就已经够赚钱的了，还是给子孙后代们积点阴德，给人看病就权当是义诊吧，也能在这十里八村混出个好名声。 　　外人可能觉得四大爷一家过得苦，其实跟屯子里其他人家比，那绝对是饿不死的。 　　尤其是屯子西头常住的几户人家，估摸着早就看出四大爷家有那么一点家底儿，这对夫妻估摸着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再加上前两天于槐父子俩，也是真的去过对方家里，还坦言说想给田老爷子看病。 　　动机有了，污蔑就会顺理成章，甭管是好心还是恶意，到了这夫妻俩的嘴边，总能从对方身上刮出一点油水来。 　　“完了，四大爷一家子估计是要被宰了。”于大为一拍大腿，对老田家的夫妇也是充满了恶感。 　　“咋回事大为？咱四大爷可不能有事啊！”梁老板闻听这事儿跟四大爷有关系，顿时不乐意了。 　　他可是刚得了四大爷的好处，这会四大爷有难，他岂能不管！ 　　梁老板扭头看向沈院长，指着鼻子臭骂：“我说老沈，你特奶奶的平日里都是干什么吃的！院里头疯狂给人家开假证明的事情你不知道？你瞎吗！还是说你这老小子带头开假证明啊！” 　　“哎哎哎！这话可不能胡说啊！”沈院长吓得直接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我承认，这是我管理上的失职，但我工作绝没有半点的假公济私！” 　　“你们放心，这事儿既然被我知道了，院里头开假证明的人，我绝不姑息！”老沈义正言辞的讲完，而后目光有些恳求的看向梁老板。 　　“别看我，看他！”梁老板也是无奈了，老沈这眼光还不如自己呢，看不出来谁是今天的正主么。 　　沈院长只得将目光重新投到于大为身上，看对方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 　　其实真要是拿着人，和开出来的假证明告到镇上官家那边，甚至是县里官家那边，这绝对会从小事升级成为天大的大事。 　　眼下就看这位小兄弟究竟要怎么抉择了。 　　“这样吧，让这位小刘跟我回趟屯子里，现在就跟我走。”于大为站起来一把拽住了小刘大夫干瘦的胳膊，“你要跟我回去重新做个证明，证明你那个姐姐是在骗人。” 　　“没，没问题。”小刘大夫在于大为如此雄壮魁梧的人面前，生不起一点反抗。 　　小刘大夫又将目光看向院长，他希望对方能看在自己坦白从宽的态度上，别把自己开了。 　　“你的事情回来再说吧，现在抓紧帮他去澄清误会。”院长叹了口气，没想到大清早就遇到了这种事。 第229章 来呀！ 互相掏心窝子呀！ 　　看来这段时间，院里的一些人太悠闲了，都已经忘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接下来的时间，于大为带着小刘大夫准备回于家屯。 　　梁老板说什么也要跟着去，顺便感谢一下四大爷给的配方。 　　既然梁老板都去了，段大海左右无事，也就跟着去了。 　　谁知几人路过公路旁边时，于大为竟然又看见了一位熟悉身影。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家夫妇的小儿子，年纪跟于大为差不多，一直在镇里的面粉厂上班。 　　俩人小时候也经常在一起玩，于大为还是能认出来的。 　　看他大包小包的站在那里，正跟一个跑三轮的出租车讨价还价。 　　“田豁子！”于大为把车停在了公路旁边，下车朝老田家的小儿子喊道。 　　“大懒为？你这是回屯子？”田豁子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了打小欺负自己的畜生！ 　　小时候，于大智一个，自己一个，都TMD快成大懒为专用沙包了！ 　　不过好在这家伙没心没肺，只是打打闹闹，也从没动真格的，童年的日子大家也算都相安无事吧。 　　“对呀，你这也是回屯子？”于大为看对方拿着一袋二十斤的面袋子，还有一些个生活用品，除此之外还有一罐子鲜奶，“这是羊奶？” 　　“眼力不错呀，镇子里有卖羊奶的，我就顺手买了一些，你也知道我爷爷身体不好，打算把它拿回家补补。”田豁子无奈一笑，“我那爹妈伱也知道，对我爷爷有一直带着偏见，这次回家，我看不行就把爷爷带到镇子里，我跟我媳妇养他就是了。” 　　于大为闻言沉默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时候田爷爷对田豁子真不是一般的好，有一点钱也都想着给这个小孙子买点啥，于大为当年看见田豁子手里经常有好吃，那可是羡慕坏了。 　　只是这小子自从在镇里面粉厂上班之后，便很少再回去了，根本不知道这夫妻俩在他离开后，有多肆无忌惮的对他爷爷。 　　甚至还不知道他爷爷其实已经死了吧。 　　“大懒为你咋了？”田豁子看了眼对方，面露不解。 　　“既然一同回屯子，你就坐我的车吧，还打什么车。”于大为说着，伸手就将地上的那袋二十斤的面袋子提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菲亚特前备箱里面。 　　“这，行吧，谢了。”田豁子很开心，没想到今天回屯子还能省下几块钱，回头等自家爷爷来镇子里了，他更得努力赚钱，也像小时候那样，经常给爷爷买好吃的。 　　于大为看着田豁子的背影，心里也是无比复杂。 　　老田家这小子算是盐碱地里长出了青禾苗，为人不仅仁义，而且从不在小事上跟他人计较，是个很忠厚的人，做事也比较勤快。 　　他这对爹妈一共生了三女一男，其中男孩就是这田豁子，夫妻俩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生出这么懂事的孩子。 　　可自己一会在路上就得告诉他一个可怕的真相，还有他爷爷已经死了的消息，实在是让于大为有些犹豫。 　　这话要是说出来，那绝对戳人心窝子了。 　　于大为叹了口气，随后也跟着上车了。 　　菲亚特的排量非常小，再加上小车子里面坐了这么多人，一路开去发动机发出委屈与抱怨的嗡鸣声，仿佛在宣泄这么多人挤在它身体里的不满。 　　你们没见过车是吗？我这么瘦小，你们难道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路上，于大为终归是选择将田爷爷的情况一点一点的透露给他。 　　刚开始进车里的时候，于大为给车子里的其他人介绍了田豁子后，大家对田家的那对夫妻就不再谈论了。 　　田豁子见车里的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便开口对这台小轿车一顿夸，然后开始给大家讲述他们面粉厂的事情。 　　他平时都是工作在面粉厂里，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都没有自家媳妇知道的家长里短多，也就不能过多赘述了。 　　倒是镇子里的面粉厂，很多内幕消息是他们外面人不知道的，比如面粉厂干不下去了，这属于官家背景的面粉厂现在正在裁员，明年可能直接转卖掉。 　　而这事情说出来，车子里沉默的气氛果然被带动了，都开始谈论这事儿。 　　田豁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带着猜测，但语气却有着十分笃定的意思。 　　这让车里的几个人有些唏嘘，国营的面粉厂那曾经他们镇子里的一大骄傲，结果也熬不过时代的变迁么。 　　梁老板等人在感叹的时候，反倒是一旁的段大海眼神晦涩难明，而于大为通过后视镜却将段大哥的眼神与表情尽收眼底。 　　心道完了，本以为段大哥有了挖掘机以后，就会跟面粉厂无缘了，结果没想到自己的一顿操作，反倒是又让他有了些意动和想法。 　　“咳，面粉厂这个事情也就那么回事吧，现在百世两行都能干的不错，只要肯努力，肯用心。”于大为强行终结话题。 　　见身后的田豁子还要说面粉厂怎么怎么滴，于大为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 　　既然你戳我心窝子，那我也戳你的。 　　随后于大为将田爷爷已经死了的事情告诉了田豁子，这下子田豁子彻底老实了，脑瓜子一瞬间嗡嗡的，也不再提什么面粉厂了。 　　就连坐在副驾的梁老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要这么狠么，竟然一股脑的全都说了。 　　这小田子说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出来人还不错，大为老弟刚才绝对是在捅对方心窝子。 　　于大为也很无奈，有些事情终归是要面对的。 　　真等将田豁子拉回家，一点准备没有的看到父母拿着尸体“鞭尸”的画面，以这爷孙俩的感情，田豁子绝对得疯！ 　　“大懒为，你跟我说，这是玩笑对不对？这不是真的吧？”田豁子双手抓住座椅套，眼中带着几分渴求。 　　怎么能这样，自己爷爷身体不好他知道，可上次从屯子里离开的时候，爷爷还拄着拐杖把自己送到了大门口，可怎么转眼间爷爷就没了呢！ 　　“这都快要过年了，我好意思骗你吗？”于大为看一眼身后的小刘大夫。 　　小刘大夫心领神会，当即说出了自己看到他爷爷时候的画面。 　　这下田豁子想不相信都难了，毕竟身边这位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说话自带信服力。 　　可这事不论怎么样，他自己都很难接受。 　　接下来的这段路程，车子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比田豁子上车之前还诡异，没人说话，各有心思。 　　于大为也懒得理会这种事情，不断踩油门，让小红车抓紧往村子里赶，这会儿还不知道村子里啥样了呢。 　　———— 　　河善村，于家屯西头儿。 　　于槐家的院子里，此时围满了屯子里的男女老少，一个简易的担架正放在屋子外面的门口处。 　　地上的老人已经走了多时，很多人虽然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可对这对老田家的夫妇是真的没什么好脸色。 　　死者为大，结果不准备葬礼不说，还要带着尸体到处走。 　　早晨的时候，有些人家起的早的，自然看见了老田家的院子外面大门口停了一辆小面包车，当时他们都以为田家的田老爷子病了，这夫妻二人算是心地善良了一回，打算带着田老爷子去县里看病。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夫妻二人也不知道搞了什么幺蛾子，不仅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甚至还拿着一个什么卫生院证明，抬着田老爷子就到了于槐家。 　　那刘春娥更是扯着脖子，朝四周喊，“于槐偷偷给她家公公看病看死了。” 　　这事儿屯子里人听闻了以后，急忙去了于槐家一探究竟。 　　有些同族的人是知道四大爷于槐性格的，太善良了。以至于听到刘春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有几分怀疑，但也有那么一二分的相信。 　　之前就有过一次，婆婆跟儿媳妇吵架，婆婆被气得心脏难受，儿媳妇呢仗着丈夫不在家，就对婆婆肆意妄为，还不让于槐给她婆婆看病。 　　于槐也不好说什么，可终归是同一个屯子里住着的人，而且跟他家丈夫的关系还不错，这要是真因为不给看病闹出了人命，于槐这心里也决计不是滋味。 　　于是他趁着儿媳妇不在家，偷偷找到了老太太，帮老太太治病，又开了点熬好的药，这才帮助老太太渡过了难关。 　　事后丈夫回家知道了这件事，直接把自家的媳妇给休了。 　　屯子里的人后来有不少给这位姓于的同族丈夫介绍对象，毕竟之前那儿媳妇的性子，屯子里不少人都有些看不惯。 　　就好像现在的刘春娥差不多。 　　“刘春娥！你别血口喷人，我家丈夫和儿子好心好意的去你家，帮你家把小牛犊子治好了，结果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在这儿倒打一耙，你说说你还是人吗！”屋子外，四娘被气的是浑身直哆嗦。 　　她这辈子就没见到过这么不要脸的夫妻俩，这简直就是全屯子人的耻辱。 第230章 田家夫妇的恶果 　　“你也别拿免费帮我们看病来要挟我，谁不知道你们家表面给人家免费义诊，实则竟赚那些个高价药材的黑心钱，不然每天能宝贝似的，把家里的各种中草药藏起来？”刘春娥双手叉着腰，昂着脑袋，一副“我看透了你”的表情。 　　“还有这对父子俩去我家看病，那可不单单是给牛犊子治病啊！”刘春娥扯着个大嗓门，见周围人越聚越多，她反而在说话的时候越加的兴奋：“这俩人分明就是打着治牛犊子的幌子，来接近我家老爷子，给我家老爷子看病开药，然后赚些个黑心的钱！” 　　“我问伱们，当时你们俩进屋的时候，看见我家公公躺在炕上，是不是主动说要给看看，那表情急的，就好像我公公随时要死了似的。”刘春娥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通红的盯着于槐和于大川，“结果倒好，我拦都没拦住，你们偷偷给我家老爷子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还给他手腕上打了不知道什么针，这人当天晚上就没了！” 　　“父老乡亲们啊，你们看看，这针眼可都在呢！”刘春娥也不恐惧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田老爷子，直接过去蹲下身，双手扒开手腕，一个清晰可见的针眼儿映入众人眼帘。 　　这下子原本还有八九分怀疑的同村人，又信了一两分。 　　“田老二，还有刘春娥，你们俩别太过分！不说救你家牛犊子的事儿，单说治病救人，我爸从来都没有失过手！”于大川看自己老妈气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无名之火燃烧，“不信你问问在场的父老乡亲，我爸什么时候给大家治病的时候，越治疗病的越厉害！” 　　“明明是你们不让我们给田爷爷治病，我爸的意思表达的也很明显，田爷爷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了，要是能施以援手或许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结果你们竟然让死去的田老爷子如此不得安生！”于大川愤怒的指着夫妻二人，“你们这种畜生行径，老子恨不得一拳打死你们！” 　　“哎呀妈呀！打死人啦！大家快拦着于槐家的儿子啊！这是要打死我们夫妻呀！”刘春娥见于大川抬手欲打，一个小垫步趴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哭嚎着：“还真以为自己医术有多了不起啊，还起死回生！你以为你爹是神医呀！你们就是医生里面的败类，就知道坑我们老百姓的奸商！” 　　于大川此时也没辙了，面对这么一个不要脸又会撒泼打滚的女人，谁见了都得挠头。 　　“四哥，要我看不如报警吧。”于老蔫此时此刻也在现场，这种事情屯子里大部分老人也都过来了，就怕出现什么误会，影响了以后邻里的关系。 　　再加上于老蔫本身跟于槐家里关系不错，来这里看看是必然的。不仅仅是他，自家大哥于臣，三哥三瘸子，十二弟，还有屯子里其他同族的兄弟，几乎听到了信儿全都急匆匆的来了。 　　于槐他们家生性善良，面对这种事情要是没个人帮衬着，还真说不好会怎么样。 　　其实于老蔫一眼就看出来这对夫妻在耍什么把戏，简直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这种事情要是真深究起来，谁也别想好过！ 　　他四哥虽然可能名誉受损，未来找他治病救人的会有所顾忌，但这田家的夫妇绝对更惨。 　　真要查出来对方在作伪证的话，拿着他们手里的假证明，绝对能在镇子里，甚至是县城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刘春娥有个亲戚在卫生院上班，这个事儿屯子里的人知道的不多，但巧了的是，自家大嫂那对老田家的这个悍妇可真是芝麻大点的事儿也上心。 　　他就之前有一次去大哥大嫂家，跟他们俩聊天，从嫂子的口中知道的。 　　有了这个小道消息做铺垫，于老蔫轻易就猜出，这夫妻俩早晨匆忙的坐着面包车去卫生院干啥。 　　“报警？！”刘春娥心里一突突，可依旧强装镇定，不顾及形象的在地上打滚：“报！你们家做的亏心事，不想让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你就去报！反正今天老娘我就跟你们死磕了！老于家的川小子！你来呀，你不是要打死我吗！老娘我特么就躺在这儿让你打！你打呀！你这个怂逼玩意儿！” 　　刘春娥之前考虑过于槐他们家可能会逼急了报警，可一想到对方也得在乎脸面不是，尤其是于槐本人，那绝对是屯子里有名好面儿的人，所以她笃定于槐绝对吃自己这一套。 　　可她有点没料到于老蔫这个老混蛋，竟然也来这里横插一脚！ 　　哼哼！等老娘把于槐家的钱坑到手，看我怎么慢慢对付你于老蔫！ 　　还是于臣他家的侯小蓉，都给我等着！ 　　“这事儿可不能瞎报警，我当然相信四哥，可万一呢？万一这夫妻俩真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你让四哥怎么收场？”十二叔算是罕见的保守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真要是铁了心跟四哥一家子过不去，这事儿就决计不好对付。 　　“你想太多了，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就该下点猛药。”于老蔫眼神阴翳，盯着地上依旧在撒泼打滚的刘春娥，“四哥，名声这个东西别看的太重，有时候看的太重了反而是个拖累！” 　　于槐此时此刻却不言语，目光深沉的看着已经死去的田老爷子。 　　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是想不到田老爷子真的就这样匆匆的走了，刚才田老爷子的尸体带过来的时候，他检查过，人是今天早晨没气的。 　　而且不仅仅是病痛折磨，也有饿的，更有缺氧导致死亡的。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夫妻俩怎么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太善良了，这多年自己也多多少少因为良善而被坑过，但只是一些个不痛不痒的小事，他就没怎么在意。 　　谁知道良善的心也是能滚雪球的，最终因为这份善良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想到会这样，他就从里到外生出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于槐，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自己做了什么，是个男人就抓紧承认吧。”田老二眼见事情因为于老蔫的一句话，变得越发的不可控，一把将地上的媳妇扶起来，然后拿过对方手里的死亡证明，“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爹是用药而后死的。” 　　“我知道你前两天救过我们家的牛犊子，我们两夫妻是感恩的，也知道你救我们家老爷子也是好意，也没打算为难你们一家子。”田老二伸出五根手指，“五万，给我们五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好吧？我们家里穷，正好用这笔钱给我家老爷子当丧葬费了。” 　　“就是，我们两口子这些年总是被人误解，说什么不明事理。难道我们俩不知道于四哥是好心办了坏事吗！只是家里穷办不起葬礼，想朝于四哥要一笔丧葬费罢了。”刘春娥瞬间化身委屈怨妇，双手抹着眼泪，“四哥，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不争气，就我们家一直照顾他，这些年要是没有我们夫妻俩，老爷子早就不知道啥时候没了。” 　　“我们夫妻对老爷子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如今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你们一家三口还不应承吗？”刘春娥虽然长相不好看，水桶腰，大方脸，可那委屈的表情，却表现得淋漓尽致。 　　于大川跟于槐都有些吃不准了，甚至连于大川自己都开始怀疑了，难道自己亲爹背着自己，真去了一趟老田家治病？ 　　“应承你&*(%$#！！！大家别信她的，这娘儿们老会演了，平日里就在屯子里各种搅风搅雨！现在你在这哭哭唧唧的诉苦，谁信啊！五万块钱，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啊！”于大为的大娘侯小蓉，算是看不下去对方的嘴脸，当即也下场了。 　　“我看也是！四哥他们家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给人家看病救人，你们可倒好，非但不感激，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要钱！你们夫妻俩这是图穷匕见了吧，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五万块钱吧！”张云芹也站出来了，罕见的走到侯小蓉跟前，跟她站在了统一战线。 　　二人身旁的于臣与于老蔫，悄悄对视了一眼，表情中都带着几分惊讶，最后也都是各自撇过头沉默着。 　　女人，他们一辈子也搞不明白的生物。 　　“侯小蓉！还有张云芹！你们这对妯娌俩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现在手里有死亡证明，老爷子的手腕上还有针孔，这都是铁证！”刘春娥也是豁出去了，“你们大家要是还不信，我这就去镇卫生院，把开证明的刘大夫请过来，让他分析一下我家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呜呜呜！你们就会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不用你去请了，田家的二婶子，我已经帮你把开死亡证明的小刘大夫给你请过来了。”便在这时，于大为开着小红一路冲进院子。 　　院子里的人见于大为开车都不见减速的，全都飞快躲闪，生怕擦着碰着。 　　这也是于大为想要的效果，强势登场，好好治治这两口子见钱眼开的怪病！ 　　“爷爷……”田豁子跟着于大为一起下的车，这时当目光定格在地上爷爷的尸体时，心脏仿佛被揪了一下子。 　　是真的，自己爷爷真的被自家的父母害死了。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但他知道，以这对夫妻见利忘义的本性，绝对是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爷爷……小豁子回来了。” 第231章 罪有应得，报考驾校完成，工具齐全 　　当刘春娥看见于大为带着一个熟悉的人出现的时候，她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后双眼之内掩饰不住的慌乱。 　　身旁的田老二也被震惊得不轻，想不明白为什么于大为会跟刘家的这位小舅子在一起。 　　小刘大夫看了这夫妻二人一眼，也是颇感无奈。 　　你们俩来的时候屁股没擦干净，被发现了这种龌龊的事儿，可怨不得他。 　　田家的这对夫妻在看到小刘大夫以后，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以及愤怒的话语都瞬间消失不见了，有的只剩下安静与沉默。 　　“妈，我爷爷是怎么死的。”田豁子蹲在地上，看着自家爷爷因痛苦而离去的表情，他的心犹如跌进了谷底。 　　“他，他是自己病死的，本来这是我们想告诉你一声的，但寻思你在面粉厂上班，怕伱忙不过来也就没有说。”刘春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还瞥了一眼身边自家丈夫。 　　“对，你妈也是挺关心你的，还怕你工作分心。”田老二感受到自家媳妇的目光也快速找补起来。 　　田豁子此时气的浑身发抖，他双拳紧握，目光犹如饿狼一样死死盯着这对夫妻俩：“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你们要是真不愿意赡养老人，可以把爷爷给我，我在镇子里一样能把他照顾的很好。” 　　“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啊！”田豁子愤怒的朝二人咆哮着，迈步就要干了这对夫妻俩，“你们竟然把我爷爷给害死了！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人还有什么脸活着！” 　　“豁子！别冲动！” 　　“是啊，天小子快住手！好歹那也是你父母啊！” 　　“可千万别动手！纵使他们不对，也不该是你出面！” 　　屯子里一些个老一辈人，眼看田豁子要出手，全都上去阻止，生怕这浑小子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田豁子算是老一辈人挺欣赏的孩子，没有别的孩子那么叛逆，从小就十分懂事，平日里去谁家的话也十分有分寸，长大以后也是任劳任怨去面粉厂还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差事。 　　可以说，田豁子比屯子里大部分同一辈子的孩子都要争气，只可惜是这样一对父母。 　　从小就对田豁子不管不顾，要是说管，也是借着田豁子的名号，处处骗取田老爷子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 　　屯子里的人也能理解田豁子此时的愤怒，田老爷子算是田豁子最亲近的人了。 　　“豁子，你去旁边冷静冷静，这事儿交给我吧。”于大为走到田豁子身边，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你爷爷可不希望，你因为这样的两个人把自己后半辈子都给搭进去。” 　　田豁子沉默了，双手也是无力的放下，最终选择了妥协，点点头站在了房东的一处角落，哪怕是到现在他都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爷爷就这样子走了。 　　“你们夫妻俩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于大为带着小刘大夫走到了二人面前。 　　这次夫妻二人像是霜打了茄子一般，大概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不过看着自己的突然回来的大儿子，似乎还有些在乎父母的形象，便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可每一句都被于大为无情的揭穿，再加上小刘大夫在旁从中辅助，夫妻二人很快就把实情一一和盘托出。 　　最终大家还是按照于老蔫的办法，将镇子里的警官叫了过来，只不过这次来的都是一些年轻的警官，郝所长估计是成了大忙人，也不再负责手底下的事情了。 　　田家这对夫妇被带走了，田豁子带着爷爷的尸体回到了自己家，准备给爷爷办丧事。 　　孩子终归还是太年轻，到了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有些个同村的老人看不下去了，主动过去帮忙。 　　葬礼、下葬也是有规矩的，年轻人不懂的地方很多，这个时候屯子里的老人们就真真派上了用场。 　　事情告一段落，小刘大夫也跟着警车走了，于大为也要开车回厂子里去干活了。 　　离开之前，梁老板是终于见到了救苦救难的四大爷，一个劲儿的吹捧，虽然没有用药，但不影响梁老板对四大爷的感激之情。 　　段大海对四大爷的敬佩之情也不遑多让，无他，只是经常能听到于大为提起，四大爷的医术有多厉害，多认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二人也都看出来，经过这次事情，于槐一家子都被吓得不轻，也就没有再过多停留的意思，跟着于大为的爹，和一些老于家的亲戚打过了招呼后，便跟着于大为的小红离开了于家屯。 　　一路上让于大为对这件事情感触最深的，反而是上辈子听到过的一句话：世界就像一个草台班子，有太多的混乱和不确定性了。 　　在这个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的年代，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将自己的道德水准提的很高。 　　于大为或许能理解，但于大为绝不认同。 　　这对夫妻因为有杀人的嫌疑，很可能会进去，短短一年的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送进去几波了。 　　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镇子里，于大为先将段大海送回废品回收站，随后带着梁老板来到店里，准备把修理用的设备全都拿走。 　　于大为帮着梁老板，往他的皮卡车上搬着气泵，还有电焊机，氧气乙炔等等。 　　全都放好以后，又把剩余的工具，也全都放在了皮卡车的车斗里，二人这才开车准备离开，前往凡凡修理厂。 　　来到厂子里，姚金斧正跟小阿贵在修一辆翻斗车，这两天陆续有远道慕名而来的司机，非要把车放在这里修，只能说人的名树的影，自从于大为野外救援的名气打出去以后，周围的镇子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于师傅的修车水平。 　　这也是为什么寒冬腊月，凡凡修理厂每天至少还有三五个老车找到他们的原因。 　　老纪站在一台小松挖掘机顶上第一个看见的于大为，随后带着姚金斧和小阿贵，来到于大为和两胖子身边。 　　“咱们的设备到了，先把它们从车里卸下来，然后放到西边的仓子里。”于大为从梁老板车里面拿出两副手套，一副递给梁老板，一副自己穿戴上。 　　梁老板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子是真不跟我客气呀，我这还想着现在回家试试药呢。 　　不过，都把设备送过来了，也就不差这点时间了。 　　只是梁老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干活比谁都快，都麻利，办完了以后，恨不得腿肚子两旁插上翅膀，直接起飞。 　　“老板，这位梁老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感觉一脸的急不可耐，可多亏了你们俩关系好，要不然我很怀疑他会不会直接把设备扔地上，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老纪站在于大为身边，从院子里的大门口朝外面看去。 　　“是重要的事，可能这事儿如果成了，足以改变他后半生吧。”于大为咧了咧嘴角淡淡一笑，“都进屋洗洗手吧，也该吃中午饭了，我这里还有个事儿要跟你们俩说一下。” 　　随后几人开始准备午饭，吃饭时候于大为便将考驾照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对方报出来的价格。 　　老纪跟斧子都没有驾照，斧子倒是一贯听大哥的安排，他其实考不考都无所谓，平日里开车的次数不多，至于自己买车……姚金斧还是没那个财力和觉悟。 　　至于老纪明显是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同意，主要还是觉得于老板分析的对，未来随着汽车越来越多，能不能开车这事儿，很可能驾驶证变成唯一的凭证。 　　而且这个价格也算是实惠的了，完全可以搞一个驾照。 　　按照于老板的说法，这个报考驾校的费用，从未来工资里面扣，分两个月，第一个月扣五百，第二个月扣六百。 　　老纪这边是刚入职，于大为用这样的扣法，也能保证大家各自的生活。 　　报考驾校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凡凡修理厂这几个人的工作再次进入正轨。 　　于大为开始调试宝马格压路机，老纪负责检修小松挖掘机，姚金斧跟小阿贵负责维修另外一辆翻斗车。 　　宝马格BW160如今的调试进度差不多到了尾声，更换的很多全新配件，基本上能够达到正常的工作标准。 　　明年北方开工的话，这台压路机绝对能让他大赚一笔！ 　　不过于大为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明年，也就是1994年，这台宝马格BW160只要能给他先保个本儿就行。 　　养车这个事情，也不是次次都赚钱的。 　　于大为上辈子认识一个养车的哥们，每年年底的都是会去南方转转，年后的时候就带回来一辆勾机，然后开始找自己维修。 　　等修好了以后，就开始一边干活一边出售，刚开始的几年还好，可是有一年却被家雀啄了眼睛。 　　弄回来的车大件破损的太严重，几乎是修不如换的地步，最后换上了全新的大泵和发动机，再翻新一下卖出去，发现反倒是赔了四万块钱。 　　再加上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那一次这哥们算是妥妥的成为了大冤总。 第232章 阳历年，梁老板的人生大反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凡凡修理厂的几个人过得很安逸。 　　该修车的修车，该野外救援的野外救援。 　　姚金斧自从上次冬至从老屯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开朗了很多，甚至还会主动逗弄小阿贵。 　　大概是屯子里的人，也开始明白了姚金斧现在究竟有多大的分量，那些个曾经跟姚金斧母亲关系不好的妇女，如今说话的时候，都思量了一二。 　　而这只是开始，于大为最终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让屯子里的人都对姚金斧高看一眼，而是想帮着斧子找一个媳妇儿。 　　上辈子的斧子估摸着，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 　　芦河镇是整个青县比较落后的镇子，在镇子上生活的总人口数不多，要不是这两年镇子里搞各种工程开发，甚至连修理厂外面的租赁市场都不可能存在。 　　所以有时候老纪也比较佩服于老板的财运，凡凡修理厂从他来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来修车的，偶尔甚至还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这可是十二月底，老纪很难想象明年开春，各种工程设备开始动工的时候，凡凡修理厂的生意究竟有多好。 　　老纪其实有几次想跟于老板说一下再招几个人的事情，可现在的维修量也确实达不到加人的标准，也就犹犹豫豫的没有说。 　　不过他想着明年，今年年底回家的时候，跟以前认识修车的一些师傅联系联系，万一明年真的需要人手了，于老板也不至于睁眼瞎，找不到修理师傅帮忙。 　　他冬至过完，准备来厂子之前，又被自家老爷子教训了一顿，主要目的就是敲打自己，要自己无比死心塌地跟着于老板干。 　　未来不论是受了多大委屈，也不能跟于老板这儿撂挑子。 　　老纪也是认认真真的答应下来，一方面是自己也能看出小于老板绝对是个潜力股，另一方面自家老爷子的话，就算是错的他也得听，这么多年已经成习惯了。 　　十二月份转眼很快就过去了，阳历年的时候于大为把自家媳妇接到了镇子上，凡凡修理厂也放了一天的假，全都去了段大海的废品回收站院子里。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有神钢挖掘机的存在，段大海的院子再也不像从前那个院子一样，永远都是乱七八糟，反而是井井有条。 　　阳历年的前两天，于大为，梁老板，段大海三人就约好，阳历年这一天大家都去废品回收站那里，带着老婆孩子，有员工的带上员工，大家一起聚一下，吃个饭热闹热闹。 　　值得一提的是，梁老板照着四大爷的方子，在药店抓了两服中药，一副备用，一副直接开煎！ 　　这个时代的没有什么破碎机之类的，也没有药店免费给你熬药，只能是把中药抓回家，自己用砂锅一点点熬。 　　好处是，自己熬出来的中药喝着放心，丝毫不会担心药店或者是中医院给换药的可能性，比如同样是补气血的，人参跟大红枣，跟枸杞肯定效果是天差地别的。 　　站在人性的角度上来讲，大夫也是人，也得养家糊口，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于大为对这种换药的行为表示不齿。 　　有些个中医老大夫，跟他家四大爷比起来，那就差太远了。 　　前一段时间被老田家诬陷的事情刚过，兴许是看老田家的田娃子太可怜，又开始同情心泛滥，不顾四娘的劝阻，帮着田豁子料理他爷爷的后事。 　　田豁子也是既感恩又替他父母愧疚，最后一个人没忍住，在田老爷子下葬的时候，直接给四大爷跪下了，“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吓得四大爷抬脚就要躲开，他还以为这小子伤心糊涂了，磕错了地方。 　　这要是让底下的田老爷子知道了，还不得晚上来找自己，说自己欺负他孙子之类的，毕竟以田老爷子这护犊子的架势，是完全能干得出来的。 　　田豁子的父母，因为故意杀人罪被逮捕，小刘大夫也因为开假证明而被镇卫生院的沈院长开除。 　　不仅如此，沈院长这次算是在老同学面前丢了人，对那些个开了假证明全都进行了十分严厉的处罚，严重影响屯子里人生活的，直接开除！影响小的，扣掉半年工资！ 　　如此，才算是平息了他心中的怒火。 　　但这件事情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 　　因为镇卫生院开假证明的事情，被郝所长知道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不能坐视不管，结果就是这事儿被捅到了县里。 　　据说县里的一些领导组成的了调查小组，要开始调查青县下面各个卫生院的开假证明的情况。 　　结果就是，其他的镇子开假证明的假证明的事情比沈院长这里还要疯狂，而因为沈院长对开假证明的态度，表示了对开假证明的深恶痛绝，反而让他受到了县里面的表扬。 　　甚至有了一丝调到县医院工作的可能。 　　于大为觉得梁老板，能同意带着媳妇来段大哥这里，肯定是说明四大爷的药有效果。 　　趁着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于大为抱着孩子，段大哥拿着水壶全都默契的凑过来，看梁老板的眼神，简直是不言而喻。 　　“怎么说？”段大海是最好信儿的，一边给几人倒茶一边询问有关于药效的事情。 　　“咳！这里还有小孩子在呢。”梁老板扭过头看了一眼，炕沿上趴着的四个小孩儿，脸上多少带着点不好意思。 　　于大为与段大海一回头，就看见四个小脑袋正趴在炕上齐齐的看上他们。 　　四个孩子有两个高中生，一个小学生，一个没上过学的学徒工。 　　上高中的这俩，一个是段大海家的孩子段小武，一个是于大为带过来的小妹于芳。 　　于大为能把于芳带来，完全碍于段大嫂的恳求，非要见见这位能把自家孩子迷倒的姑娘。 　　倒不是因为想要撮合段小武和于芳，嫂子只是好奇，老于家的这个老姑娘，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把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于大为想的则是小妹在学校，肯定吃不到啥好吃的，在段大哥这里至少还能吃到很多肉菜。 　　炕沿上趴着的，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两个男孩，一个是小阿贵，一个是梁老板家的大胖小子。 　　“去，让你们斧子叔叔带你们玩去。”于大为看了四个小家伙一眼，都是人小鬼大的小机灵鬼。 　　“我不！伱们肯定在研究什么坏事情。”于芳第一个不答应，想这么轻松哄骗他们出去玩，门都没有。 　　于大为翻了个白眼，这死孩崽子，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这样，斧子叔叔带你们开挖掘机去怎么样？”姚金斧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似乎天生就很会哄孩子。 　　四个孩子一听到要去开外面的挖掘机，顿时双眼一亮，唯独小阿贵看见三个人兴冲冲的样子满脸茫然。 　　他实在不理解，开挖掘机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吗？怎么都这么跃跃欲试，尤其是这位小姐姐，你可是女生诶！ 　　“哼！大哥，这次我就放过你，但要是发现你对嫂子不好，看我用拳头捶你！”小芳说着，亮起了她软若无骨的小拳头。 　　于大为在无语的目光中，目送四个小家伙离开了屋子里。 　　“说实话，老段大为家的这个小妹没看上你家儿子，你庆幸去吧。你看看这小暴脾气，活脱脱就是个我媳妇儿小号。”梁老板是懂安慰人的，此话一出饶是段大海也不得不承认的点点头。 　　小姑娘应该是被大为他们一大家子宠上天了。 　　“话说回来，那东西到底怎么样？”段大海是最想知道结果的，虽然他也猜到了个大概，但具体药效，还得看眼前这位“患者”说说真正的感受。 　　“嘿嘿，就看我媳妇今天主动下厨房。”梁老板露出一副坏笑，“兄弟们，还用我多说什么吗？” 　　“卧槽！这么牛逼？！”段大海完全是心领神会了，可他无法接受啊！大为家的四大爷真有这么神！ 　　“乖乖，这才几天！有五天吗！”于大为忍不住感慨起来，“既然这么有效果，看来有空我也得升级个加强版的了。” 　　“嗯嗯，附议！”段大海心里也是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回老家开始熬汤药。 　　“不急，过两天我再去弄几副，到时候直接给你们俩的带出来。”梁老板如今距离翻身已经很接近了，他开心，他快乐！他要把这份快乐传递给两位兄弟。 　　“梁哥霸气！” 　　“梁哥威武！” 　　“你们也一样威武、霸气！” 　　三人悄悄互相恭维了一下之后，全都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一旁的老纪听的是云里雾里，感觉自己跟三位完全是格格不入。算了，开始去院子里看他们开挖掘机吧。 　　“诶？老纪咋走了呢，我还准备问问他需不需要呢。”梁老板看着老纪离开，有些怅然若失，四大爷的偏方要是不分享出去，实在是天下间所有男人的遗憾呐。 　　不过没关系，反正平日里他总是去凡凡修理厂，等有机会了，再跟老纪探讨一下人生哲学，让他涨涨见识。 　　如今的梁老板已经成为四大爷的忠实信徒了，赶空他要亲自拜谢一下四大爷，并且要让四大爷当未来男性家暴庇护所的所长！ 　　只要有所长在，就一定会有男性家暴同胞们的翻身之日啊！ 第233章 三舅帮忙找的一辆面包车？ 　　阳历年这一天在众人进行了一场聚会以后便结束了。 　　接下来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本月的月末，也就是华夏的农历年了。 　　所以这也算是年前最后一次人比较全的聚会。 　　于大为将小妹跟韩静凡和自家孩子送回家以后，又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过了早饭这才离开。 　　来到厂子里以后，于大为在没有野外救援任务的时候，依旧会继续调试压路机，按照他自己的计划，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整个机体的性能不仅达到正常工作的地步，司机师傅在驾驶的时候，也能感觉操作畅快，避免因为操作失误而损伤机体。 　　于大为算是能把压路机会出现的问题都想到了，现在就差一个司机，不过距离明年开春还有两个月，目前来看他还不是特别着急，先慢慢碰着。 　　越到年底野外救援的活越多，于大为有几天都是跟小阿贵在外面镇子吃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能碰到很奇葩的车主，将车搞坏在半路上。 　　最近让于大为比较无语的是，一辆私家轿车，从油城开车往绥市这边走，路上路过一条河，一般的大客车司机也都是在冬天，从河面上走，这样能减少很多时间，算是抄了近路的。 　　但这哥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开了光，别人开过去屁事没有，他开过去，车直接掉进去了，人差点没出来。 　　等于大为赶到的时候，车已经被吊车从河里面弄出来了，只不过全车不仅泡水，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等于大为赶到的时候，车从里到外已经完全被冻住了。 　　车主也是个啥也不懂的，不知道天气冷得把外面的水渍擦一擦，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找个拖车，将这台掉水里的汽车弄到凡凡修理厂再进行维修。 　　这一天，于大为带着小阿贵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又多了一辆面包车，算下来整个院子里修的与没修的加在一起，至少也有十五辆之多，这里面还不算于大为的两台挖掘机，一台压路机。 　　回到院子以后，其中一台黄色的面包车引起了于大为的注意。 　　整个车的外形跟之前在油城，见到的张双喜张哥的那台面包车差不多，只不过这台面包车更破旧一些，左右两边的后视镜早已经没了，也不知道这个车主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开的这个车。 　　“老板，你可回来了，你三舅一直在小房子里等你呢。”老纪看见于大为回来，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赶忙从挖掘机的履带上跳了下来，“对了，这车就是三舅弄过来的。” 　　“三舅弄过来的？”于大为眉头一挑，眼睛再次扫了一眼黄色面包车，四周都是暴露出来的铁锈，车里面是六座，只不过车座子全都坏掉了，有些座子里面的海绵，甚至都暴露了出来。 　　难道三舅来找自己修车？ 　　于大为也没多想，让老纪继续忙，自己则带着小阿贵从门口开门，掀开门帘子走了进去。 　　小屋子里自从于大为的人在这里住下以后，或许是因为有了人气的关系，白天就算是不需要烧太多，也十分的暖和。 　　于大为迈步进来的时候，目光正对上回头看过来的三舅。 　　三舅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厚厚的黑色棉袄，外面套着军大衣，双手正捧着白色的茶缸子，滋溜滋溜的喝着茶水。 　　两个人此时此刻都围着炉子旁坐着，屁股下面都是于大为跟斧子他们经常用来坐下休息的小木凳子。 　　平日里因为修车的关系，小凳子上面都有些脏，可这俩人似乎谁也没在乎。 　　“三舅，伱咋有空过来呢？”于大为露出笑脸，迈步朝两人走近，“这位是……” 　　“民权的一个老乡，郑三炮。人一直在哈市了，也是干工程的，给楼层做防水，还有改水改电之类的。”三舅没有起身，而是拿着杯子自顾自的喝了口茶水，“你招来的这两个人挺不错的，一小天了，除了冷的时候进屋暖和暖和，其他时间在外边干活从不偷懒。” 　　“我对他们比较放心。”于大为朝郑三炮客气的点了下头，而后从炉子旁边抓过来一个小凳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这段时间我一直和小阿贵去外面救援了，厂子里很多事情都是靠着老纪和斧子两个人的。” 　　“嗯。”三舅轻点一下头，“知道你现在野外救援十分不方便，正巧郑三炮这有辆报废的小面包，我就擅自做主带过来给你瞅瞅，行你就收着，不行这哥们就打算整到收破烂那卖铁去了。” 　　“对对对，这车起先也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曾经一个老板的，算是大发进入市场以后买第一批的人。”郑三炮国字脸，听三舅说到自己车的时候，急忙接过话头，脑袋朝屋外一撇，“就这车，算是看着我曾经的老板一点一点干起来的，现在对方在哈市可是做大品牌防水的，了不得了。” 　　“也是前些年，他自己也不需要亲自去干活做防水了，就把这台车给我了。”郑三炮舌头顶着嘴唇“啧”了一声，有些无奈说：“我当初根本不会开车，这车刚到我手里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没开几年越来越破，最后直接让我给开报废了。” 　　“不过也是有了开车的经验，就换了个皮卡，这车也就一直在我家老屯放着了。”郑三炮皱着眉头想了下，“得有三年了，一直在老屯里放着，发动机，变速箱啥的原本就有点问题，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全都放坏了。这要不是三哥找我提起这个事儿，我这就打算明年卖废铁了。” 　　于大为了解了前因后果，心里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感动，还得是三舅。上次在于家屯喝完酒，他本意就是闲聊，没想到三舅竟然把自己缺个救援车的事情听进去了。 　　对于这台面包已经报废的事情，对于大为和凡凡修理厂而言根本不算问题，有梁老板这个渠道帮忙，弄个四缸发动机不是问题，甚至于大为已经有了对这台报废面包车魔改一下的想法。 　　一旁的小阿贵对这种谈话内容毫无兴趣，只是将坐在炉子上的水壶提起来，安静的给三人倒水。 　　“小于老板，这车你要是感兴趣就出个价，我把话撂在这，有三哥在，我肯定不会要太高。”郑三炮之前喝茶水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热，可能是话说的太激动了，他将军大衣给脱掉了，露出了棉袄外面的黑色外衣。 　　他跟侯万山虽然是一起来的，不过侯万山开的是自己的越野车，他则是坐在了报废的大发面包车里，控制着面包车一路到镇子上。 　　穿了这么多，郑三炮还冻的直打哆嗦呢，在这个小屋子里休息了好久才缓过来。 　　那破面包车里也是真的冷，当年至少发动机能着火，暖风也还能用，结果现在可真啥也不是。 　　于大为闻言先是笑了笑，而后不经意间朝三舅看了一眼，对方也隐晦的给他回了个“往死里杀”眼神。 　　“咳，三百块钱？”于大为说出这个价格的时候，他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多，多少？”郑三炮愣了一下，然后眉毛在一瞬间拧到了一起，“三哥，要不咱俩回去吧。” 　　三舅朝于大为翻了个白眼，扭头赶紧安抚：“他逗你玩呢，他说的是五百。” 　　郑三炮：“……” 　　感情你们俩都是在逗我玩呢吧。 　　“不是，哥呀，你做工程这么多年，这车就算再差劲，也不能几百块钱就卖了呀！”郑三炮是真的欲哭无泪，他是万万没想到，侯万山是真的在帮他大外甥买车，砍价是一点也不含糊。 　　本以为是侯万山帮自己卖车，他自己应该也能拼（bin）点缝，毕竟这可是他侯万山一贯的做事风格呀，结果今天算是让他长见识了。 　　不过他心中也有羡慕，侯万山对自己的晚辈，也真是没话说。 　　“这样，一千八，一千八这老破车你就拿走吧。我就是有车了，真要是修修的话，干啥活都没问题。”郑三炮思量了一下，才给出一个合理的相对合理的价格。 　　只不过这个价位于大为第一个不买账了，就这破车，除了一个车壳子里里外外都要换新，一千八卖给自己？这郑三炮绝对是在想屁吃！ 　　“呵呵。”于大为也不说话了，就是抬起头，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盯着郑三炮。 　　三舅默不作声，低着头滋溜着茶水。从刚才大为的表情上来看，他就知道讲价的这件事，应该不用他操心了。 　　这小家伙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憨厚，郑三炮这老小子这点小心思，在大为面前，也算是暴露无遗。 　　“行不行，小于老板给个痛快话。”郑三炮也是在外面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被于大为那双看透了的眼睛吓到。 　　今天这老破车，他郑三炮小于一千块钱绝对不卖，这车怎么说也得有五百公斤，市面上六毛五一斤的铁价，卖出去也得有个六百五呢。 　　他怎么说也不能卖的比这个铁价便宜吧。 第234章 大发面包车的维修价值 　　“炮哥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一千八百块钱，我买一个能着火的破面包车不好吗？”于大为伸手正了一下炉子上的水壶，“这车就算是买回来，我也不能直接开着走，发动机坏了得换新的吧，变速箱也是坏的，面包车里的那块小电瓶就更不用了。” 　　于大为抬起头，带着笑容的目光又一次直视郑三炮：“你想想，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加在一起，我还不如直接在你这个价格上再添点钱，买个能跑能停的二手面包车了呢。” 　　于大为言辞诚恳，根本不需要掺杂太多的水分，毕竟这就是维修院子里那台大发面包车的现实。 　　他在心中粗略的算了一下，发动机，变速箱，电瓶，轮胎……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少说也得个三四千块钱。 　　再加上对方要价的两千来块钱，一共可就是五六千块钱。 　　有这个钱，他还真不如去别的地方，例如隔壁的油城机械租赁市场去看看，有很大概率能碰到只是某个大件坏掉的汽车，到时候他再维修一下不香吗？ 　　这辆车唯一让于大为有些心动的点是，空间足够用，如果将后面四个座子拆掉的话，里面放一台小型的电焊机，放一台小型发电机，再放氧气乙炔，绝对是够用的。 　　再加上一些个杂七杂八的工具，稍微挤一挤也绝对全都能放下，这一点于大为还是得感谢三舅的。 　　对方上一次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大概是估算了一下里面能放进去的东西以后，才帮自己找的这台面包车。 　　“这个，我不修车，所以也不太清楚伱这里面的成本啥的。既然你这么说，我再给你让个一两百，你看怎么样？”郑三炮还是没有放弃想要高价卖出的想法，脸上的神情虽然很平静，可内心深处还是很渴望于大为能答应的。 　　毕竟再怎么说，这人一个这么大的修理厂老板，不说别的，光说院子里停的那些个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啥的，随便修一台那得赚多少钱呐。 　　他觉得眼前这位于老板肯定不差钱，就看自己怎么说，以及对方愿不愿意给了。 　　然而于大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这位郑三炮失望了。 　　“抱歉，一千以内的话，我还可以跟炮哥打个商量，要是您出这么高的价格的话，我看咱们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于大为表情冷淡了下来，丝毫没再给对方面子，他右手端起茶缸子，轻轻喝了口热水。 　　在于大为外面野外救援的时候，他觉得不论是老纪还是斧子，都已经把三舅跟郑三炮照顾的很好了，有茶水，还都是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喝的上了年份的老白茶。 　　旁边小簸箕里，还有花生和瓜子。如今自己要是再给郑三炮好脸色，保不齐对方像个黏不沾似的，跟自己漫天要价。 　　这一点，于大为不会看三舅面子，而且三舅给自己传递的信号，摆明了是给对方不熟。 　　他猜测，三舅跟对方应该不是一个屯子的，只不过刚好对方有面包车罢了。 　　而事实也正如于大为所想那般，侯万山也是通过四秃子知道的这个人，但对方却听说过自己，表面上还是很客气的。 　　所以此时此刻，侯万山完全一副看戏的心思，要是于大为真不是讲价的那块料，他自己或许还会帮一帮，但现在他能感觉到话语的主动权，被他这个外甥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这样就很好，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看戏就完了嘛。 　　“我说三哥，你这个外甥可太犟了，您在工地干了这么多年，您说说我有坑他吗？”郑三炮眼见于大为不买账，开始朝侯万山倾诉心里话，“我这也算是半个工程车吧，而且就算是卖废铁，咱随便找个镇子里的垃圾场，也能卖出个一千多块钱。” 　　“小于老板，你要是真不诚心要那就算了，我这就把车拉走，找个废品回收站卖了去。”郑三炮主打的就是一个绝不降价的原则，既然对方把自己这台车看的这么轻，那他就直接把自己这台车看成垃圾卖了。 　　对方可是个修车的，就算自己看不出面包车价值，对方应该也能看的出来吧。 　　这就好像卖衣服一个道理，你说个价，买家觉得贵，想走。 　　好！你走就走！衣服我不仅不卖了，反而还要放起来吃灰，主打的就是一个无所谓。 　　他就不信，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心理承受能力真的能有那么强！ 　　然而让他又一次失望的是，于大为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开口帮着出谋划策：“卖废铁也行啊，我最近可是听说废铁价格上涨了。” 　　“整好！”于大为一拍大腿，“我在镇上有个朋友，是专门开废品回收站的，也是咱们镇子上最大的废品回收。左右无事，炮哥你既然说了，咱就把车拉过去估个价吧。” 　　于大为说完起身就要走，身旁的三舅也沉默的站了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于大为有什么计划，但他相信于大为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至少在他看来，就算是先把这台面包车弄到废品回收站废铁价卖了，于大为再从废品回收站里买回来，也比这个郑三炮出价要便宜。 　　“这个，不，不好吧。”此时此刻，郑三炮心里真是后悔不迭，他TM到底是有多嘴欠啊！刚好撞到对方枪口上，“咳咳，要我看咱们再商量商量也不迟，小于老板你说你这家大业大的，还能在乎这一千两千的小钱？” 　　“诶诶诶！可别这么说。”于大为急忙摆手，“一两千块钱可真不是小钱了。这年头在城里打工，一年到头能赚到个一千块钱那就算不错了。我可没郑老板富有，这买车的钱肯定是掏不起的，咱还是帮你个忙，给车弄到废品回收站吧。” 　　“毕竟来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嘛。”于大为说着目光看向了身旁的三舅。 　　三舅很讲道理的点了点头，认真回应郑三炮抵触的目光：“没错，刚才三炮确实是说过。” 　　好家伙，你们这对舅甥抢劫都已经不背人了是吗？当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 　　不就是把我的车卖到你朋友的废品回收站，然后再直接花钱买回来，真当他郑三炮是三炮啊！ 　　老子不玩了！我自己找个废品回收站卖了，也不跟你们舅甥俩走。 　　“行吧行吧，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天就当是交个朋友了。”郑三炮表情管理的很好，丝毫没有表达出对眼前二人任何的不满，反而笑眯眯的看向于大为，“至于去你朋友的废品回收站，我想就不必了吧，在芦河镇刚好我也有认识收废品的朋友。” 　　于大为闻言，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绪，伸出自己的右手：“那行，那我就不留你了，我跟三舅这边正好还有点别的事儿。” 　　“好，那再见。”郑三炮的最后一声“再见”，终归是没有稳住心里的情绪，与对方握手的瞬间，手劲儿不自觉加大了几分。 　　只是于大为好像没事人一样，回看对方淡淡一笑而已。 　　这让郑三炮不免有些尴尬，收起略有肥胖的大手，跟侯万山点了一下头以后，转身便离开了。 　　至于对方怎么找车拉他的破面包车，那就不是于大为该管的事情了。 　　外面，老纪跟姚金斧正养护一台沃尔沃挖掘机，这台挖掘机是油城那边的老板专门用拖车送过来的。 　　老板跟老纪认识，知道老纪是机械维修的大师傅，一听说对方如今在芦河镇这边修车，便放弃了之前冬天养护挖掘机的修理厂，直接就过来了。 　　当然，这里面要是没有老纪的劝说，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每年维修汽车的数量，是跟年底分红挂钩的。 　　正当两个人研究啥时候更换齿轮油的时候，就看见之前跟着三舅一起进屋的那位国字脸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阴翳的厉害，好像谁欠他钱了似的。 　　斧子跟老纪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两个人就算是再不懂人情世故，此时此刻也是能看出来，这位肯定跟自家老板闹掰了，至于什么事儿，不重要。 　　总之，干自己的活就是了。天边的越来越短，如今最短的时候下午四点左右就开始黑天了，他俩可不敢耽搁。 　　每天都有修不完的车，积累起来，那可真是要累死人的。 　　屋子里，于大为跟三舅并排站在后窗户处，透过外面的塑料布，能依稀看见郑三炮离去的身影。 　　“你小子是真不打算收这个车是吗？”三舅有些好奇的扭过头，有时候感觉于大为脑子里像个百宝箱，总有用不完的电子。 　　这一点是二哥跟他都不曾拥有的，老话讲，这就叫“机灵”。 　　“哪有，这车别看大件儿都完犊子了，可钣金还算可以，本身也有合资的成分在，车的整体质量是没啥问题的。”于大为目光定格在，院子里那台破旧的打发面包车上，“我废品回收站的朋友前些日子刚好收了一台六缸的发动机，那台发动机我看过的，稍微维修一下就能用。” 第235章 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那你不怕他不卖了，把车带走了？”三舅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绝对是想要这台车的。 　　“不怕。”于大为朝三舅自信一笑，非常有底气的样子，“冬天雪路本身就不好走，面包车放了这么久，刹车片估计都生锈了，我猜他肯定是要找附近的垃圾场卖废品的。只要是卖掉，我就有办法收回来，不论在哪。” 　　这破面包车卖废铁能值几个钱，就算废铁价格涨到了七毛钱，整台车下来也就七百块钱，更何况芦河镇的铁价啥时候这么高过。 　　于大为隔三差五的就跟段大海他们聚在一起，院子里的牌子每隔几天就会更换一下各种废铁废铜的价格，对此他还是很清楚的。 　　三舅扬了一下嘴角，转身坐回到了小凳子上，拿起地上放置的茶缸子，一边喝茶一边等待着接下来是不是真如大为所说的那样。 　　时间不长，郑三炮果然带着两三个人重新来到了凡凡修理厂，那几个汉子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有骨瘦如柴的老人，还有年轻人，搭眼儿看去像极了祖孙三代。 　　也不知道这三个人跟郑三炮说了什么，只是对方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屋子这边一眼。 　　只可惜从屋里透过窗户看外面本就模糊，对方想要透过窗户从外面看屋里，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郑三炮走了，来的那几个人开了一辆三轮车，在车后头绑着一根粗麻绳子，另一头绑在了面包车前保险杠上，这才开着两台车离开。 　　于大为站在屋子里算是看完了热闹，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三四点钟的时间，厂子里如今吃的是两顿饭，一顿在早晨十点左右，一顿在三点左右。 　　正好三舅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里，于大为便带着三舅，还有厂子里的三人一起去了隔壁的杀猪菜馆。 　　隔壁的杀猪菜馆虽然特色是杀猪菜，可于大为觉得炒菜的味道一点也不比镇子中心那家的傻大盘要差。尤其是熘肉段和排骨炖豆角子，绝对是有自己的味道。 　　三舅也是个好喝酒的，于大为晚上的时候，将龙魂酒拿了出来，而后见三舅一副爱极了的表情，便把剩下一小瓶子的龙魂酒送给了三舅。 　　这次从屯子里回来没有带太多，也就是一个啤酒瓶子大小，用自己木制的瓶塞塞严实了带过来的。 　　三舅离开的时候，是自己开车走的，于大为有些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忍不住在路上喝酒。 　　如今这个时候，官家对酒驾管的还不严，但管不管自己，生命是自己，于大为可不想看到三舅因为喝了自己的酒，而后发生什么意外。 　　送走了三舅以后，不知不觉已经七八点了，厂子里小屋门口屋檐顶上的探照灯被于大为打开了。 　　下午因为出去吃饭的缘故，这几个人也是兴奋的没顾上收拾工具，于大为索性就让他们别管了，自己来收拾就好。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千万别和自己的员工走向对立面，员工不是谁的牛马，自己也不是古时候戏剧里说的杨白劳。 　　而且厂子里这才几个人，也不需要他于大为现在就拿出老板的架子，其实任何企业创立之初是最艰难的，但也是最纯粹的，人多了以后才会十分复杂，不过那些个弯弯绕绕，却不在于大为现在的考虑范围之内。 　　收拾工具这件事于大为要比上辈子更加上心，之前收拾工具也不过就是将地上的工具，捡起来随便放到装工具的箱子里，偶尔要是累了，懒了，就直接将工具扔进了曾经装机油的塑料桶里面去。 　　但现在于大为或许是重来了一回，哪怕只是修车他也明白，他这辈子总有修不动车的时候，现在能修的动，那就多享受一下这样精力充沛，能拿得起扳子的美好时光。 　　于大为让老纪每天记录维修日常了，让斧子收拾屋子，铺被子，差不多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小阿贵他倒是没什么安排，他便开始主动跟在于大为身后，学着于大为的样子，低着头仔细寻找那些个不起眼的小零件，或者是小工具。 　　于大为也在这期间，讲述一下自己对工具的感情，以及捡工具与收拾工具的快乐。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于老蔫告诉给于大为的，当然也有于大为本身自己的感悟。 　　两个人将收拾好的工具，又重新用抹布擦了一遍，弄的干干净净的这才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小阿贵，记住，细节决定成败，其实不单单是捡工具，擦工具，修车，看书，学习……任何事情都是如此。”于大为一边擦着重型扳手，一边看向身边坐在小凳子上学自己擦扳手的阿贵，“有时候我们或许就因为忽略了一个细节，就被别人一下子超过去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叫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呀。”于大为对此是深有感触的，他不论修什么车，当年若是没有被老爷子养成修车注意细节的习惯，再后来也不可能成为修理界的大师傅。 　　“嗯嗯！”小阿贵虽然没怎么听懂，因为从前自己那位老板是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如此也导致了他对修车这件事，从没有过任何思考。 　　只是虽然没太听懂，但他的记性还可以，先把师父说的话记住，回头有空了再慢慢琢磨呗。 　　二人收拾好了工具，斧子早已经将被子在炕上铺好了，东北晚上睡觉铺炕的方式很简单，在烧好的炕上，先铺一层褥子，褥子一般都是一个成年人大小，是单人用的。 　　然后上面铺上人单的棉被，这年头的棉被外面可没有卖的，都是自己家里的父母，一点一点用针线缝出来的，里面的棉花（niaohua）都是一片一片纳被子的时候铺好在里面的。 　　想要三斤的被子，还是想要五斤的被子，全凭自己喜欢，当然家里也得有钱买很多的棉花。 　　用柴火烧好的炕，炕头儿是最热的，小孩子一般都睡在炕梢儿，主要是怕孩子小，容易热出肺炎。 　　一些个年纪大的老人最喜欢热炕头，只是偶尔炕下面的火烧的旺了，晚上也有些吃不消，第二天会吐出好几口浓痰。 　　姚金斧最近总烧炕，也知道了大概烧多少柴火，炕面上的温度刚刚好。四个人，老纪在炕头儿，然后是斧子，再然后是于大为，最后是小阿贵睡在了炕梢儿。 　　冬天于大为是喜欢裸睡的，全身一丝不挂的钻进被炕弄热乎了的被窝里，很舒服。 　　要是嫌弃被子不够暖和，可以把身上的棉袄棉裤放在被子上面，盖在脚底下的地方，保证晚上踢被子也踢不起来。 　　如今生活好了，早在于大为小时候，有些个人家做不起被子，长度也就一米七，或者一米八左右，但一些个孩子各自窜的老高，很快被子太短根本盖不住双脚。 　　于大为还记得因为被子短，屯子里有个自己叫叔的人，双脚后来都被冻坏了，那年头，凑二两的棉花都凑不出来。 　　只是还好他是七零年代出生的人，真正懂事的时候也已经八零了，家家户户过的日子都好了很多。 　　“哥，明天你打算咋弄，需要我帮忙不？”姚金斧是第二个钻进被窝的，看了眼旁边已经光着膀子进被窝的大为哥开口询问。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跟老纪也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有些担心明天大哥去废品回收站，不好将车买回来。 　　毕竟那个叫郑三炮的也不是个傻子，卖车的时候肯定提醒过他废品回收站的朋友了。 　　“没事，明天保证能把那台面包车弄回来。”于大为光溜溜的肩膀子，往被子里缩了缩，炉子里的火被压上了，屋子里的温度低了一些。 　　“明天让阿贵跟我一起去，或许能帮上点小忙。”于大为虽是这么说，可只是带阿贵出去散散心，让他多跟外面接触接触，或许有助于对方开口说话。 　　“嗯嗯。”小阿贵也脱下来棉衣棉裤，钻进了被窝里，趴在暖暖和和的褥子上，认认真真的朝二人点着头。 　　三人都已经钻进被窝了，唯有凡凡修理厂的大队长老纪，一个人默默的拿着笔，记录着今日的维修日常。 　　唉，没办法，每天晚上记东西这事儿他已经习惯了。 　　不过对纪有德而言，每天写《大队长维修手册》也不是没好处，现如今他对一些个曾经只知道实操的维修技术，越来越理论化了，这绝对是好事儿。 　　他不仅能修，还能讲明白其中的原理。偶尔于老板让自己给小阿贵讲理论知识的时候，连纪有德自己也觉得，自己完全能在技校里面当个讲课的老师。 　　漆黑的夜晚，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这已经不知道是冬天的第几场雪了。 　　纪有德收起《大队长维修手册》，炕上的三个人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飘落在窗外塑料布上的窗花，有些怔怔出神。 第236章 津市大发面包车到手 　　从前在油城设备厂的时候，还没感觉有多想家，可如今来这里才多久，却忍不住总想。 　　可能是这里的人情味儿太浓了吧，让他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家的老爷子，自家的媳妇和孩子。 　　第二天清晨，于大为收拾好以后，给兄弟们做了早饭，都是昨天晚上在杀猪菜馆里吃剩下的东西。 　　但放在锅里热一热，众人吃的依旧甜嘴不拉舌。（甜嘴不拉舌：好吃，吃不够的意思） 　　吃过了饭，于大为便带着小阿贵，开上红色的菲亚特离开了厂子里。 　　他准备先去趟段大哥那边，一是将废品回收站之前收的那台发动机给弄到自己手里，二便是让段哥帮个忙，看能不能通过对方的手段，找到那台面包车并且将其弄到段哥这边的名下。 　　于大为猜到郑三炮绝对不会那般轻易松手，就算是卖估摸着也会恶心恶心他。 　　只是郑三炮绝对小看了段大海在镇子里的能量，段大哥在芦河镇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上到官家，下到各种三教九流，有哪个不知道芦河镇最大的废品回收站老板。 　　只是段大哥一方面比较自卑，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个所谓的“行业翘楚”，另一方面他本人在镇子里也是十分的低调，做事对别人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对自己则是莫向外求。 　　这样一个好人，真要是有什么困难找到镇子之中某人言语一句，怎么可能不念及旧情帮一把。 　　而事情也是按照于大为之前设想的那样，段大海知道了于大为想要昨天卖掉的面包车，随后便带着于大为在芦河镇开始打听，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家中小型的废品回收站。 　　巧合的是，这个回收站正好是段大哥在镇子东北往下覆盖村子的一个据点，这台车抛去一些非铁质的东西，比如座子、轮胎啥的，一共不到一千斤。 　　听废品回收站的老汉说，这人一共拿了不到七百块钱走的，不过走之前确实也交代了，如果有镇子上其他废品回收站，或者是凡凡修理厂的人来买的话，千万不要卖！ 　　不过这种事情，老汉也就是口头上答应了一下，不仅是老汉，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都跟这人不熟，只是对方突然找到了他们废品回收站罢了。 　　于大为了解了前因后果，心里也是无语一笑，按照三舅出的五百块钱的价格，至少这人确实也没赔上，但郑三炮想要一千多块钱，那肯定是做梦的了。 　　而于大为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眼前这家离自己修理厂不远的废品回收站，原来这一家子是一个父亲两个儿子的关系。 　　平日里是大儿子和父亲两个人在这里，今天赶上小儿子放假也就来帮忙了，这一家子都认识段大海。 　　也可以说芦河镇就没有哪个收垃圾不认识段大海的，有些老人喜欢把段大海叫海子，年纪稍小一些的，则喜欢叫段大海海哥。 　　老人姓崔，当年也是受过段大海恩惠的，小儿子年初中的时候，家里在镇上的日子就已经入不敷出了，要不是当年段大海有个想把他这个小废品回收站做成据点的想法，很可能他也就供不起小儿子读书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恩情，相当于当年同一个镇子差不多两三公里的距离，白让你过个手，从中间抽点成，这人谁能说一句不仁义，他崔老汉第一个翻脸！ 　　大发的面包车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段大海和于大为两个人弄走了，崔老汉知道于大为跟段大海是朋友关系，更是为了给段大海一个面子，之前收的多少钱，如今就卖多少钱。 　　不算拖回去的油钱，相当于白给。 　　郑三炮估计是万万没有想到，于大为认识的这位段大哥，在芦河镇的废品回收行当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吧。不然的话，估计会直接选择把车拉回屯子里，或者是卖到其他镇子上。 　　于大为也是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段大哥在芦河镇的能量有多强，之前只是听梁老板提过一嘴，那还是92年年初的时候，三个人才刚认识。 　　估摸着梁老板这些年也是对段大哥有所耳闻，不然当初也不会建议自己去段大哥这儿看看有没有报废的挖掘机。 　　只不过两个人所属不一样的行当，也就没有太多的交集。不如现在，好的都快穿上一条裤子了。 　　面包车直接被于大为弄到了凡凡修理厂。 　　刚进院子里，老纪跟姚金斧看的眼睛都直了，完全不敢相信，就这么屁大个功夫，这车绕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按照两个人的想法，怎么说也得一天的时间，才能从别的废品回收站找到面包车，然后再各种打感情牌，最后将车收回来。 　　小阿贵从大发面包车的主驾驶位开门下来，有些诧异的看了斧子叔跟纪叔一眼，想不明白这俩人不修车，朝他这边看什么。 　　“阿贵，你去给他俩帮忙吧，我跟你大海叔去趟他那，看看他那台发动机。”于大为跟小阿贵交代了一声，然后坐上了段大哥的三轮车去了他那边。 　　带阿贵过去的意义不大，自己不论怎么样都是要买那台六缸的发动机，只是要简单的看一眼参数和品牌。万一是个翻斗车六缸的发动机，那不就扯犊子了么。 　　卡车，翻斗车的发动机一般都是纵向布置，先不说配速的问题，单单说把一台400匹的卡车柴油发动机（长途卡车柴油机通常高1米左右）塞进轿车那扁扁的发动机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翻斗车、卡车的六缸发动机的体积，要比汽车的发动机体积大很多。而且一个柴油机，一个汽油机，整个回油系统根本就不一样。 　　不过在于大为的印象里，那台六缸发动机体型比较小巧，应该是汽车上的发动机。 　　对此，段大海表示一窍不通，自己只是按废铁价收了台发动机而已，对方还有其他的零配件，只不过被自己早卖了，当时之所以把他留下，也是老梁那混蛋建议的。 　　非说把发动机里面零件拆出来，能反手当二手配件卖掉。还说这事儿交给他来拆卸了。 　　结果天气冷的不行，这小子还没有大为和修理厂那几个人的熟练技术，拆发动机是根本做不到的。 　　这也就看出来了，不要用伱的业余挑战别人的专业，老梁就属于光说不练——假把式一个。 　　不过还好，大为老弟看上了发动机，要不然他就打算年前的时候，将这台发动机跟院子里的其他废铁一起卖掉了。 　　年底铁价涨的挺快，平日里玩玩闹闹就算了，如今可是段大海挣钱的时候，他正准备明后天将废铁全部拉到废品厂集中卖掉，能比平时多赚不少。 　　两人来到废品回收站以后，梁老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平日里废品回收站屋子门上的钥匙，都是藏到窗台下面的废铁块子底下的，这事儿于大为跟老梁都知道。 　　这小子这么早就过来，应该是店里面又清闲了。反正自从弄了勾机配件以后，梁老板的生意就做的越来越清闲，夏天的时候多少还能忙一忙，冬天这个时候，大部分来找他的都是买农机配件的，他估计现在也是有点看不上这点小钱了。 　　也有可能是最近小金库刚又拿回来的关系，正飘着呢。 　　“你们俩这是忙啥去了，昨天去药店抓了点那个啥的中药。”梁老板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大头皮鞋，皮子的颜色是浅棕色的，里面有点翻毛从脚踝处冒了出来。 　　这个时候不论是屯子里还是镇子里，都很少买成品的皮鞋穿，主要是自家做的棉鞋保暖，当然贵也是最大的理由。 　　于大为跟段大海是什么人，能靠着自己的眼力就知道邓智军不是好人的主，二人几乎搭眼儿就瞧见梁老板换鞋了，还是最近镇子上赶集卖的比较火的大头皮鞋。 　　“看来这老小子是真的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段大海一点也没有放过嘲弄老梁的意思，肩膀碰了一下于大为，“你瞧见没，这不年不节的都换上新鞋穿了，你家那只母老虎给你买的吧？” 　　于大为在旁边也露出了一副坏笑的表情：“梁哥你悠着点，这才两周不到，别把打熬好的身体又给你搞废了。” 　　“那不能。”梁老板十分自信的摆摆手，“兄弟们，我跟你们讲，家庭当中的反抗其实也跟打仗一样，讲究一鼓作气！这次要是不降伏她，下次只能是攻守易形了！” 　　于大为跟段大海边朝院子西边废铁区走，边惊讶的盯着梁老板。 　　两个人若是有什么真佩服老梁的，那一定是婚姻当中这些个凄凄惨惨的经验了。就刚才那句话，绝对是让两个人振聋发聩的。 　　段大海就差回屋子拿出小本本，将老梁刚才说的话记录下来，然后没事的时候再偷偷拿出来琢磨琢磨。 　　“诶？你们俩不进屋子，这是打算干啥呀？”梁老板也跟着走进了废铁区，虽然院子里雪和泥混在了一起比较脏，可跟兄弟情义比，这鞋脏不脏的又能咋滴！ 　　大不了回家把鞋扔给媳妇，让她给刷出来呗，小事儿，都是小事儿。 第237章 汽油发动机的参数 　　“还不是因为你。”段大海回头剜了对方一眼，“当初说好留下那台发动机，然后拆了零件卖钱。结果你这家伙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行动上你是一点也不办事儿啊。所以呀，我把大为找来了，不用伱了，拆完了卖钱，我跟大为五五分账。” 　　一旁于大为闻言，心中也是无奈一笑，感觉段大哥有时候也是挺小气的一个人。真要是一些小事上坑了他，虽然不说，但内心绝对是记得门儿清，若是没机会就算了，若是被他逮到了机会，绝对要把当初藏在心里的话拉出来遛遛。 　　“诶诶！别呀，我没拆不是因为天气太冷嘛，再说现在拆了，配件卖给谁去。”梁老板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大为老弟是开修理厂的，这配件还愁卖？ 　　想了想，自己这下子可真成了小丑了。 　　于大为见梁老板似乎真的被段大海说吃心了，赶忙安慰解释：“别听段哥瞎说，我是正好看中了这台发动机，打算观察一下参数性能啥的，准备弄回修理厂改装一下汽车。” 　　“好哇！老段！没想到平日里你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如今都会拿我开涮了！”梁老板迈开步子，顺势搂住了段大海的脖颈：“你这是学坏了呀。” 　　“那还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待久了。”段大海明显话里有话，要将脏水均摊。 　　“诶？跟我可没关系啊。”于大为扭过头，脸上写满了无辜，“我比你们俩小这么多，这么单纯，真诚，善良，学习你们的优点还来不及呢，咋可能满肚子坏水。” 　　梁老板：“……” 　　段大海：“……” 　　就你小子TM一肚子坏水好吧！长得倒是浓眉大眼的，可心是黑的！你就说说认识你以后，送进去几个了吧？ 　　只是这话不能拿出来开玩笑，毕竟进去的那几位，就他们知道的，确实不是啥好人。 　　尤其是那位听说如今在里面踩缝纫机的邓智军。 　　几人来到院子里的废铁区，很多废铁皮，上锈的排气管子，各种各样的铁丝，拳头大小的半截铁块子等等。 　　顺着边上不足半米的小路一直往里，就看见了一台浑身布满了铁锈的发动机，周围的布线比较完整，整个缸体体型非常紧凑，光是这一点就让于大为眼睛一亮。 　　之前没有仔细打量过，不论是这台发动机的气门盖，还是飞轮，风扇叶都完好无损。 　　可能里面会问题，但至少从外观上来看，除了整个缸体脏了点，其他的都还好。 　　“咋样大为，这发动机还能用吗？能看出来是个啥牌子的不？”梁老板凑过来，学着于大为的样子蹲在了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发动机。 　　这台发动机卖到废品回收站的时候，跟其他配件一样都是零散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修理厂大拆以后，这才选择来这边卖废品。 　　“看不出来，找找发动机上面的铭牌参数吧。”于大为从旁边找了一块破抹布，先是擦掉发动机上面覆盖着的一层白雪，然后开始用抹布擦掉发动机各处的油泥。 　　他上辈子其实很少修家用的汽车，也就年轻的时候找不到修理的正确路子，才选择什么车都修。 　　从开始接触大型翻斗车，卡车以后，他就开始往液压方面研究，后来又修了挖掘机，推土机等各种工程机械，一直到老，也就再也没碰过汽车了。 　　不过维修这个行当，属于一门通门门通的玩意儿，只要掌握了各种机械之间的原理，维修什么车其实都一样。 　　“找到了。”于大为还是幸运的，刚擦了一会，缸体某处就有了发动机号。 　　“680Q型……”于大为看着银色铭牌上面的型号，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这应该是发动机的型号了，他好像听一些个老修车师傅说过680Q型发动机，是哪产的却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卖这个零件的人，还带没带过来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车壳子，或者是前机盖啥的，再或者什么样的大灯。”于大为扭过头看了二人一眼，他想通过一些个车上的其他零件，来唤醒一下自己曾经死去的记忆。 　　“好像是有个前机盖子。”段大海右手摸索着下巴，将胡茬上的白霜轻轻抹去，“是一个很方很方的前机盖子，头儿上有一个像盾牌一样的标志。” 　　于大为一拍大腿：“海都轿车。那就没错了，那台车整体的外形应该是偏商务化的，给人的感觉沉稳大气，当然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大气肯定是看不出来了，能看出来的也就剩下小气了。” 　　一旁二人深以为然，这车弄过来的时候，各种配件啥的说大好像也不是太大。 　　反正对于段大海来说，那人买这些个轿车的配件，他自己再转手卖到废品回收厂是真没赚多少钱。 　　“那这台发动机能安在你收回去那台面包车上吗？”段大海也蹲到了于大为的另一边，好奇的又问：“发动机安上了以后，变速箱是不是也要换成和这台发动机相匹配的？” 　　段大海心里有些无奈，当初对方卖破烂的时候还真有变速箱，只不过变速箱外表看上去比发动机还不如，于是段大海和梁老板一合计，索性就跟着其他废铁一起卖掉吧，然后就这么卖掉了。 　　真要是于大为需要这台发动机匹配的变速箱，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应该不需要。”于大为用抹布擦拭着铭牌淡淡开口，“海都轿车的680Q型发动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2排量的，手动四速，最大功率六十六千瓦，最高时速能达到130公里，不过实际情况要低一些，也就能到一百一左右吧。” 　　“刚好，大发面包车的变速箱，也是手动四速的。回头我再看看面包车的差速器怎么样。”于大为将抹布搭在了发动机上，起身又说：“如果差速器，变速箱问题都不大，我就实操一下，反正都是要拆开看的，能不能匹配上到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比较遗憾的是，这里没有发动机之前原装的变速箱，如果有的话，于大为直接看一眼参数，再对照一下面包车变速箱的参数，大概也就知道行不行了。 　　不过理论上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这个年代的汽车，或者是小面包车，其实都是四速变速箱，在九十年代末，随着汽车技术水平的提高，汽车逐渐从四速转变为五速，以及六速手自一体等等。 　　在未来变速箱发展的路线非常宽泛，有MT，AT，DCT，CVT和AMT等，于大为上辈子对汽车的了解，没有工程机械多，对于各种T，反正他是视而不见的。 　　老师傅的倔强，便是我不认识的，也不用你们认识我，哪怕是一辈子过完了，他都分不清各种T之间的关系。 　　这辈子要不要对汽车进行全方位的了解，并且进行维修，于大为其实心里是抵触的，修车哪有养车舒服，这是其一。 　　其二，汽车跟工程机械虽然同属于机械类，但细分之下还有很多的区别。 　　于大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多元化且毫无意义上，汽车的赛道在未来会非常卷，就跟如今要出现的手机一样，从开始的大哥大，到后来的翻盖机，到后来的智能机，最后不断更新迭代。 　　汽车也同样卷的厉害，于大为甚至清楚的记得，在未来好几个玩手机的厂商，最后都加入到了制作汽车的行业当中去了，价格还死贵的，反正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于大为要在有限的精力下，把工程机械的这条路走好。 　　至于各种T什么的，就随他们去吧，随便他们怎么卷。 　　养车赚钱，才是人生的康庄大道。 　　“这样，先进屋里暖和暖和，等差不多了，咱们就把这台发动机弄到我那边去，然后跟面包车上的变速箱比对一下。”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这台发动机，别看各种地方锈迹斑斑，那是雨水拍打过的痕迹，真要用角磨机打磨一下，将该处理的处理好，也不是一无是处。 　　海都轿车性能可是不差的，当然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其舒适性。 　　可惜对方把车找别人拆完了，如果放到自己手里，或许能改装的很好。 　　三人进了屋子里，段大海又把炉子狠狠地填了两锉子细碎的煤块，没多久炉子里“呼”的一下冒起火来。 　　梁老板毫不客气的从地上拖鞋上了炕头，屋子里早晨的时候没人看着炉子里的火，如今温度委实有点冷了，再加上刚才在外面冻了那么久，他早就想去炕头，把被褥压在大腿上好好暖和暖和了。 　　“老梁你这么不抗冻了吗？不应该呀，你不是嗑药了么。”段大海一进里屋，就看见梁老板缩在炕头，伸手扒拉着炕上面的草药包子。 　　“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呀，你有种你别上炕。”梁老板将眼前的草药包分成了三份，分完后想了想，又从隔壁两份里面拿出来两包放到了自己这一份大份里面。 　　这俩人跟自己不一样，一起洗过浴，泡过澡，先天条件都比他好，所以他俩不需要太多。 第238章 回凡凡修理厂，被堵门口了？！ 　　草药是在镇子里一家养心堂中医药馆抓的，也算镇子里比较厉害的中医药馆，里面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中医坐镇。 　　只不过医术不太精明。 　　梁老板曾经有一段时间偷偷找到过那位老大夫看过病，至于看什么病，懂的都懂。 　　当然，药没少抓，可真到用的时候，也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老大夫对梁老板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从患者的角度上来讲是个人傻钱多的主，主要是听话。 　　不过当梁老板拿着药方子来抓药的时候，他却忍不住起了嫉妒心。 　　他在芦河镇不说家喻户晓，那治病救人也算是手到擒来，虽然同行都喜欢叫他“黑哥”，但医术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对于梁老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弄出来的方子，这位医药圈的“黑哥”是看不过眼的，总感觉对方是来挑衅的。 　　然后便开始对梁老板抓的药方子里的几味药指指点点，主要是说药性都是相抗的，这根本就是在乱用药，真一个不注意可是要吃死人的。 　　但梁老板才不管那么多，他可是四大爷的坚强拥护者，而且抓药的时候，他特意没抓权，只抓了三分之二的药，然后再去镇子里的其他药店继续抓剩下的药。 　　如此惊世骇俗的药方，梁老板可不想被那些个无良的药贩子给学去。 　　所以梁老板弄回来的药有很多包，放在炕上真要是让别人来分可能都分不明白。 　　“我为啥不上炕？这是我家好不？”段大海也学着梁老板，将双脚的棉鞋脱下来，然后双腿插进炕头的被窝里，嘴里还不断的抱怨：“你说你这个老小子，四大爷免费给你的偏方，伱也不说卖他点药，让四大爷有点赚头。” 　　“那是我不买吗？”梁老板一边分药一边解释，“我前两天特意买点橘子苹果香蕉啥的，去感谢一下咱家四大爷，顺便还想着让四大爷给我照着药方上配点药。” 　　“结果可倒好，四大爷记着我是于大为的朋友了，说什么也不收钱，非要免费给。”梁老板一脸的惆怅，“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四大爷，钱没给成，药我也没敢收。想着等过年前两天，带着媳妇儿跟孩子买点好东西看看四大爷去。” 　　“那我得建议你早点去。”于大为洗了洗手，又从暖壶里倒了三缸子热水，这才脱鞋上炕：“每年年前年后的时候，四大爷家都是人满为患，不是别的村里的，就是隔壁的镇子和县里的，还有市里头的。” 　　“这么多人？”段大海有点被震惊到了，四大爷是有什么显赫的身份吗，不至于吧。 　　“我们老于家这位四大爷，一生乐善好施，治病救人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大家也只能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于大为拿起水缸子，“如今世道变了，日子再不好过，买两斤水果的钱还是有的。逢年过节的时候，便总有人去他家串门。” 　　有一点于大为没有说，因为从前他还没注意，现在他倒是开始有些怀疑。 　　好像逢年过节去四大爷家最多的人，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偶尔也有女性同志，但还是很少的。 　　前些年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市里面还有个大老板开车过来屯子呢，当时他跟他的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车里面带的那些水果，于大为是听都没听说过。 　　如今将梁老板这里联系到一起，于大为心里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明悟。 　　他果断沉默下来，喝了口热水压压惊。 　　“那，一共三份，老段你一份，大为老弟一份，我一份。”梁老板十分豪气的将两小份，推到了旁边二人面前。 　　“你怎么分的分儿啊，我们俩这加起来都没有你的多。”段大海表示这种分东西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 　　“有就不错啦。再说你们俩顶多是辅助，我是刚需，能跟我比吗。”梁老板害怕这俩人抢自己的这份，急忙双手护住了草药包。 　　于大为跟段大海也都是无语的看着他，有时候感觉梁老板三十八岁身体里，装着一颗八岁的童心，上次阳历年聚会的时候，甚至都能跟几个小孩子玩到一块儿去。 　　有那么一点没心没肺的感觉，但又不是说真的行事不负责任那种，只能说，越是跟老梁深接触，越觉得对方是个有趣的人。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梁嫂子那么包容他的原因吧。 　　———— 　　时间不长，于大为暖和过来以后就去了外面，跟段大海、梁老板一起将680Q型发动机，弄到了梁老板的皮卡车上。 　　这台发动机总重量大概有一百五十多公斤，三百斤左右的重量，如果是三个于大为的话，找个合适的借力点，抬它跟玩似的。 　　不过一个虚的不行，如今正在养身体的老梁，一个身体干瘦，怎么看也使不出啥力气的段大哥。 　　于大为最终决定，用院子里的勾机将发动机吊到梁老板皮卡车的后车斗里。 　　梁老板的皮卡车后斗，比三轮车稍微宽那么一点，而且四个轮子的驮东西更稳当一些。 　　只是又一次辛苦这位皮卡兄弟了。 　　老梁的皮卡车是八九十年代非常有代表性的BQ1030老皮卡，属于中兴汽车的前身保定汽车制造厂，与BJ汽车制造厂联合推出的一个皮卡车品牌型号。该车是基于北121皮卡车的底盘设计的。 　　最大功率62.5kW，峰值扭矩197.3N·m，最高车速130KM/h，实际油耗百公里能达到13-15L左右。 　　老梁的这台车属于三手车，当年也是从油城那边搞过来的，到他手里的时候还进行大修过。 　　镇子里能买得起车的，大多都是瞄准了二手，三手，有时候四手五手都有可能，主要是新车太贵买不起，老车更有性价比。 　　于大为从来都是艺高人胆大的性子，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两根长短不一的钢丝绳，在发动机两端固定好，然后互相之间打个死结，就开着挖掘机往上吊。 　　神钢挖掘机吊个二三百斤的东西就跟玩一样，再加上于大为慢悠悠的移动，发动机十分安全的坐落在了皮卡车后斗当中的木头方子上。 　　木头方子是必须要垫的，不然开车走了以后，摩擦力不够容易发生侧滑。 　　三人随后上车，准备朝于大为的凡凡修理厂开去。 　　车斗后面那个焊死的铁箱子，早在从余水县回来的时候就被段老板用风焊弄掉了。 　　来到凡凡修理厂的时候，刚一进院子，三个人就被一台蓝色的解放大卡给堵住了。 　　“嘿，这家伙又来活了。”梁老板坐在副驾上那叫一个羡慕，回头看向后座的于大为，“大为老弟，要不我彻底跟你混吧，以后你修啥车我就弄啥配件，这天天日进斗金的，简直羡慕死人。” 　　“弄好你的挖掘机配件吧，太多太杂你根本顾不过来。”于大为善意提醒，“这东西，不仅要压资金，什么时候有人来买都是两说呢。来这里的翻斗子和大卡，一般都是来补胎的，大修的很少。” 　　于大为劝了梁老板一句，顺带还解释了一下这台车出现在他家厂子的目的。 　　“可我看着不太像啊。”梁老板侧过头，朝右边车门处看了一眼，老纪正跟对方聊着天，手指头还在车头上指指点点，“这车不会真的有啥毛病要大修吧，你要不下车看看去？” 　　“行。”于大为打开后座门准备先下去看看，“段哥，你先把车停在门口，等他走了，咱们再进去。” 　　“可以。”段大海看着于大为下车以后，开始挂上倒挡，熟练的朝右打方向盘，将车停在门口一处空地上的墙根下。 　　“不好整，得抢修啊，问题是镇子里解放的配件不齐全，真要是弄齐了少说也得两三天。” 　　于大为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老纪跟司机聊着天，嘴里还叼着一根紫葡萄香烟。 　　不论是开车的司机，还是车老板们，只要是车坏了找修理师傅维修的，一般都是恭恭敬敬的递烟，迎合着聊天。 　　这也是华夏各行各业里，少数站着赚钱的行业。 　　“诶？正好老板回来了，看他有啥办法没。”老纪眼神不如斧子跟小阿贵好使，另外两人都放下工具走过来了，他才看见自家老板。 　　老纪赶紧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踩灭了烟头。 　　凡凡修理厂是不准抽烟的，因为平日里不论是刷配件，还是清理油污，都是用汽油多。 　　所以于大为把老纪请过来的时候就说了，厂子里理论上来说是不能抽烟的，但也就停在理论上了。 　　不过关于用汽油刷件儿这事儿，于大为也考虑过了，也不能因为刷的干净就不考虑安全因素，后期如果修理厂真的成规模了，就换上柴油，或者在清洗配件的时候，换上更加安全的清洗方式。 　　修车不是小事，搞不好就要断胳膊断腿，上辈子跟于大为同期修车，一路走过来的，多少都有一些已经缺胳膊少腿了。 　　于大为还是要对手底下的人负责的。 第239章 查看解放大卡的故障问题 　　“什么情况这是？”于大为看了一眼解放卡车前脸的地方，后视镜，探照灯，前机盖这些都没有发现任何碰撞的地方，完好无损的，应该不是发生交通事故。 　　“老板你好，幸会幸会。”男人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个子不高，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南方口音，“我这车上有货要送到齐市，这车半路上就坏了，发动机好像烧机油。” 　　“原本还想着熬到地方再找修理厂看看，但路上越来越乏力。”矮个子男人叹了口气，将嘴里最后一口烟抽完，扔在了地上踩了一脚，“最后找到咱们这儿，这发动机好像彻底报废了，还好能半路上碰到修车的，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过这货得抓紧送过去，那边急等着签收呢。”男人补充道。 　　于大为闻言先是朝男人点点头，而后目光转移到解放卡车后面的加长斗子上，此时的车斗子被墨绿色的帆布盖的严严实实，也就能从车边栏杆的缝隙中看到里面纸壳箱子上一点点的彩纸。 　　“诶，老板，您看这车能给我快一点修好吗？多加一点钱也可以，这天寒地冻的让兄弟们修车，我也是过意不去的。”男人见于大为目光朝车斗子里看去，急忙朝右边横移了一步，将于大为视线当中的缝隙处挡住，趴趴的鼻子两旁，勾勒出带有弧度的笑容。 　　“我们只能给你保证尽快修好，配件的话也会尽快给你配齐。但要说保证一两天给伱修好，这绝对是做不到的，因为还不清楚你这台车是不是只单纯的发动机有毛病，一会还需要重新看看。”于大为说完，又深深看了男人一眼笑问道：“你这车斗子里装的都什么是什么呀，这么着急。” 　　“一些个家居日用品而已，这不是怕下雨下雪的给打湿了么，这才盖上了一层帆布。”男人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从驾驶室里拿出两罐红罐子的茶叶，将其递到了于大为手里，眼中带着谄媚与和善的笑意：“老板，您多帮帮忙，这两盒茶权当是给您跟兄弟们一点见面礼。” 　　于大为双手接过茶叶，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语，心里则是冒起了无数个问号。 　　他十分怀疑这车斗子里，有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又或者是一些让人忌讳的东西。 　　说白了，对方是不想修车的，可如今是非修不可。 　　于大为从刚才那一眼彩色的边边能看出来，里面应该是一个个纸壳箱子摞在了一起。 　　整个高度，已经超过了卡车车头的位置，上面要不是用粗绳子捆住，估计早就因为开车掉地上了。 　　“不对，有问题，这人明显是不想让我探究里面的东西。”于大为心里想着，刚接过来茶叶的手急忙又将茶叶递回到了对方手上。 　　在对方茫然的眼神中，于大为淡淡开口：“东西实在是不敢收，你也瞧见了，我们厂子这里还有不少车要修，我今天还刚收回来一台面包车，实在是有心无力。我看镇子还有很多修理的铺子，不如你去其他几个地方看看。” 　　站在一旁的老纪一脸懵逼，不是咱家是有几台车没错，可这也没有上赶子的买卖往外赶的道理呀。 　　这司机还不得扭头把车弄走？ 　　然而让老纪大跌眼镜的是，司机非但没有走，反而对于大为更加热情恳求了。 　　“兄弟，出门在外不容易，帮个忙。”男人估计也是清楚，自己把车弄到别的修理厂，人家要是知道了车里面装的是啥，也不太愿意给自己修车。 　　而这位年轻的老板，之所以选择拒绝，大概也猜到了斗子里装的是啥，一想到对方很可能不想修自己这台车，自己还得费劲巴力的去别的修理铺求修理师傅修车，他这个心里就莫名的焦急与烦躁。 　　“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矮个子的男人伸手将刚才遮挡的口子，掀开了一些，露出里面一箱箱的烟花爆竹，“我把车停在外头，车斗子里的这些烟花爆竹绝不会在咱们厂子里出现什么危险。快要过年了，我这也是想给老婆孩子添件新衣服。” 　　矮个子的男人在东北干活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年也算是摸清楚了大部分东北人的性情，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吃软不吃硬。 　　你要是跟他来硬的，把他惹急眼了，他能从家里掏出菜刀来，然后顺着你家的路直冲到你家里跟你拼命。 　　但你要是给他软言软语的，就算是对方心情再不好，你们俩之间有天大的矛盾，对方多半也会选择让一步。 　　这也是东北人为人处世的一种体面。 　　果然，于大为就算性子怎么变，也脱不开自己是东北人的事实。 　　见对方言辞恳切，有自己暴雷说是烟花爆竹，于大为眼底里的拒绝也就没刚才那般决绝了，只是他还有几分犹豫。 　　对方话都说到这儿了，傻子也能听明白，这人应该是干了黑活，没有任何营运许可就拉了一车爆竹，在这个年代查不到那就没什么。 　　但真要是被查到了，少说也要跟官家费一番口舌。各地方对烟花爆竹燃放如今没有明确的管控，但对烟花爆竹的营运还是有一定管理措施的。 　　不然自己随便开个烟花爆竹厂，或者弄个运输爆竹的活儿，真要是出了事儿，崩死了人，这责任可就不好界定了。 　　而且于大为观察对方的神情，估摸着眼前这个矮个子的男人开的车，或许都不是他自己的。 　　黑活嘛，要不是不冒风险也就不是黑活了。 　　“行吧，先把车想办法弄出去，然后在外面给你拆发动机。”于大为终归还是松口了，“不过先说好，不论是发动机还是其他地方出了毛病，这个维修费用要比我们的正常价格高出百分之二十。” 　　“哦，屋里有维修价目表，你可以进屋暖和暖和顺便看看。”老纪见老板跟对方谈拢了，赶忙带着身边这位司机进了屋子里。 　　二人没多久就出来了，看男人扬起的嘴角，应该是对协商的价格很满意。 　　之后于大为也就没再犹豫，既然人家的时间真的很赶，他也不会因为对方干什么活儿而产生厌烦的情绪，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 　　别说烟花爆竹了，就算运的是导弹，今天他于大为既然答应了，别管院子会不会炸，他都会帮忙把车修好。 　　很多的修理厂对拉运烟花爆竹的车都比较敏感，主要是害怕一不小心给点着了。 　　修理厂的地表都是有油泥，以及一些带着废气机油的一些东西，还有平日里洗配件用的柴油和汽油，柴油或许还好说，但于大为院子里的汽油，再碰见烟花爆竹，随便一点火都是十分危险的。 　　在这个还没有清洗剂的时代，修理厂清洗配件的方式还很单一，不过就算有了清洗剂，于大为上辈子修车，也能去用。 　　这台解放大卡车最后是被院子里一台小松装载机，从对方“屁股”后面拽出去的。 　　装载机又叫铲车，这台小松铲车修好以后就一直放在了院子里，是个县城里养车老板的，也是个东北大汉。 　　快过年了，对方的车正愁没地方放呢，干脆在凡凡修理厂保养完就先放这儿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给老纪扔两条烟，给于大为跟姚金斧买了很多吃的喝的，这才离开。 　　说着如果厂子里没地方，放在外面的机械租赁市场也行。于大为对此也毫不在意，他院子不小，多一台车也能放得下。 　　而且后期，这可都是妥妥的会员保养大客户，于大为还是懂点人情世故的，可不能把这样的肥羊放跑了。 　　解放卡车放到外面以后，梁老板又把他的皮卡车开到了院子里，之前二人也是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热闹。 　　当时段大海就说这个司机不是啥好鸟，梁老板还不太信，后面发生的事情也确实让梁老板不得不信。 　　只能说不论段大海，还是大为老弟，其能力都在自己之上，老段这个岁数，估摸一辈子很难再有第二春了。 　　倒是于大为，或许有天他有了一定的资本以后，就不会甘于镇子里做个养车和修理的老板了吧，到那时或许他会去往更广阔的舞台。 　　梁老板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一点伤感，真要到了那时候，他可能会忍不住哭的吧，毕竟相处虽然不久，但友谊是十分深厚的。 　　“卧槽！老梁！你TM的能不能看着点！开车都能走神儿，你差点撞到老子！”段大海原本正跟于大为交流解放大卡的事情，结果这老小子好死不死，开车往他俩这边过来。 　　要不是二人躲的及时，早就被刚才那一下子撞上了。 　　“ sorry，sorry！”梁老板学着老外的语调，讲着带有民族特色口音的外语，“刚才脑子不听使唤抽了一下，千万不要见怪哈。” 　　“你大爷的，要不是我们俩躲得快，你就等着拉我们俩去医院吧。”段大海翻了个白眼，虽说只是气话，但刚才那一瞬间真是有些担心，自己跟大为的安全。 　　“唉，不毛毛躁躁的还能是梁哥么。”于大为反倒是习以为常了，“一会帮我把发动机弄下来，放我那台轮挖旁边吧。我得先去看看那台老解放去，要不仅仅是发动机问题，估计肯定不能那么快修好了。” 　　“老梁你有一会也过来，我看看需要什么配件，你抓紧帮我在这一两天配齐。”于大为没了从前懒惰的性子，做事不知不觉间雷厉风行了起来。 　　说话的时候已经拿着一套扳手，迈步走出了院子。 　　还有一章中午发，腰疼的厉害，得缓缓 第240章 维修解放大卡发动机 　　于大为打算把卡车起着了看看，判断一下除了发动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问题。 　　他拿到了矮个子男人手里的钥匙，这位卡车师傅一看也是个爱干净的人，打开解放车门以后，坐在主位上，看到驾驶室里面除了有一些方便面和空空的小塑料袋子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杂物。 　　旁边有一个棉花做的小薄被，也被整齐的迭放在副驾上，不过车里面有一股很浓重的机油味，想来平时跑活也没少遭罪。 　　八九十年代跑大车还是挺挣钱的，曾经他看过一篇报道，有一个人在BJ买了一套房子，没钱还房贷，后来选择去跑大车，仅仅用了六年的时间，就将房贷全部还完了。 　　只是辛苦也是真的辛苦，一些行业的细节于大为或许不知道，但对于机械方面他可清楚得很。任何卡车超过一定承重之后，刹车就等同于形同虚设了。 　　这个和初中学到的知识，重力摩擦力有关系，重力越大惯性越大，越刹不住车。 　　而任何卡车司机或者是卡车老板，当然想一趟多赚点钱，如此也就没人会死守着“生死线”上的那点规矩，多装，能装多少装多少，装不下为止。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你别碰到什么二臂开车的司机，真要是碰到前面有个急刹车的，那一定能把对方的小轿车撞飞，自己是死是活，也全凭运气了。 　　卡车其实往前撞的几率还小，最常见的是侧翻，因为卡车的宽度不够，但长度太长，稍有不留神转个弯，控制不好就会侧翻。 　　这也是为什么，开车的时候，很多懂车的都提醒身边亲人，开车碰见大车，千万别在边上晃悠，搞不好一个侧翻，里面的东西一下子就能砸死人。 　　这东西绝不是说说而已，高速路上远离大车，就是远离危险。 　　“突，突突突。”于大为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拧动的时候第一次没打着火。 　　他又尝试了一两次，终于是打着火了，耳边传来“突突突”的噪音。 　　“老纪，你去后面看一下排气管子冒的什么烟。”于大为将车窗摇下来，对下方的老纪喊了一声，紧接着用脚慢慢踩下油门，发动机的嗡鸣声更加强烈，仿佛一个不堪重负的老者。 　　“蓝烟！冒的全都是蓝烟！”老纪站在车斗子后面，扯着脖子喊。 　　于大为心中有数，尝试挂挡动一动，挡位的变化比较顺畅，只是挂上挡以后，发动机似乎到了极限，根本没有动力，如同一位八十岁的老头背着一袋子五十斤的大米，有那么一点不堪重负的感觉，直到最后老人一把将大米扔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TMD，这大米谁爱扛谁扛！” 　　然后，发动机在莫名其妙中熄火了。 　　“唉，好消息是目前来看，只有发动机有问题。”于大为打开车门，从主驾驶位上跳下来看向卡车师傅，“坏消息是发动机里面的活塞等四配套应该全废了，缸筒子也得换掉了。” 　　“唉，换吧换吧，只是要麻烦于师傅了。”矮个子的卡车师傅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廉价的洋烟递给了于大为一根。 　　“不会，谢谢。”于大为笑着摇头，他转身将前机盖打开，让里面的发动机快速冷却一下。 　　卡车师傅又将烟递给了赶过来的老纪，姚金斧，还有梁老板和段大海，至于小阿贵，太小了还是别给了，容易带坏孩子。 　　“咋样大为？”梁老板接过烟，叼在嘴上后，从老段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上，“你那台发动机，我们几个用三脚架和倒链给伱放在面包车旁边了。” 　　“行，放在那回头修也方便。”于大为点点头，又回手拍了一下身后的解放卡车，“老梁，准备一套解放的四配套，火花塞估计也废了，也来一套，还有缸筒子……” 　　于大为大大小小说了七八样，听得旁边卡车师傅嘴角直抽，心里都在滴血，早知道会这样他说什么也不用公家的车拉货了。 　　这一趟下来，自己估计钱没挣到，还得倒搭点。 　　由于卡车师傅这边是比较着急的，于大为也没敢耽搁，开始准备拆卸发动机。 　　老纪跟姚金斧要帮忙，却被于大为拒绝了，前期的时候配件没到，你拆的再快也没什么卵用，反而把自家厂子里的活儿耽搁了。 　　于大为让两个人继续去处理院子里的碎活儿，自己跟小阿贵拆卸这台发动机也就足够了。 　　梁老板用笔跟纸记下来需要的发动机配件以后，就带着段大海离开了，解放的发动机配件镇子有没有呢，有！但梁老板不想用他家的。 　　同行之间，谁还不知道谁呀，用的是什么样的配件，梁老板门儿清。他可不会因为一些个蝇头小利，坑害了自家兄弟。 　　回到自己的配件店，开始电话联系县里面的渠道，发现也凑不齐以后，干脆直接电话打到了油城的开发区汽配城老张那里，从他那调来了解放发动机的各种配件。 　　老张便是张双喜，人称张百万。自从俩人第一次见面以后吃过了一顿饭，便留下了联系方式，梁老板有时候就会给对方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某个牌子型号的配件。 　　老张是个十分真诚的商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并且还会交代一下哪些个是旧件配的，哪些个是新的，对待梁老板从没有偷奸耍滑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两个人一段时间里合作过几单，虽然都是小钱，但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张百万电话那头一听说是小于老弟需要的配件，亲自去了一趟库房，将四配套的型号比对了一下这才回了梁老板电话，答应明天中午就能发货，只不过缸筒子想要好的，还得等一天。 　　市面上卖的解放缸筒子都是普通的，一般的卡车发动机都能用，并非原厂配件，很少出毛病，但出了毛病的几率也不小。 　　等一天的时间，张百万打算弄一套原厂的，直接给于大为他们寄过去。 　　梁老板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下来，时间紧，但也要保证修的很好，别给于大为在维修上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协定了配件的事情后，梁老板这边也就没什么事儿了，继续跟着段老板吹牛扯皮，顺便看着点配件店，既然来了就不能轻易离开，万一有生意上门呢。 　　另一边，于大为在准备维修之前，先是帮着开车师傅找了个旅馆，地方距离自己的修理厂不远，就在隔壁杀猪菜馆的马路对面。 　　旅馆的门口还挂着两个落了雪的红灯笼，进去的时候正巧碰到老板娘，是一位肩宽，腰宽，臀宽的妇人。 　　一双眯眯眼，厚嘴唇，完美的镶嵌在那张厚实有肉的大饼脸上。 　　于大为可是听过这位老板娘的名号，也是听老梁酒后讲的，她家那位男人在面粉厂上班，还是个小主管，平日里总在面粉厂加班也不回来。 　　这就导致女人心思不平静，再加上旅馆里面平日总有一些精壮的汉子，终归是有饿到不行的时候。 　　老梁告诉他跟老段，这女人有三个姑娘，每个姑娘跟他爹长的都不一样，姑娘跟姑娘之间样子亦有差别，很多人都私下议论，这老娘们儿估计是不检点，弄了别人家的种儿。 　　这事儿虽说已经进了面粉厂那位小主管的耳朵里，可终归是没有信。 　　至于这位开旅馆的老板娘，则是毫不在意，继续我行我素。 　　孩子是不是那位丈夫的，于大为不知道，但他知道，老纪路过旅馆去小卖店买东西的时候，总是能遭到那老娘们儿的搭讪。 　　每次老纪看到对方的面孔，回来以后差点没吐了，简直是不忍直视，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这么虎，啥钱财都往出扔，平白当个不管不顾的大善人。 　　有那工夫回家不如照顾照顾自家媳妇去了。 　　而于大为之所以选择这家，主要是隔壁家旅馆住满了人，这附近也就这两家旅馆。 　　他也只能忍着不适将卡车司机送到了这家先住着。 　　其实有件事于大为没跟老纪说，以他这种魁梧身材，浑身肉食肌肉的钢铁猛男，其实早被那旅馆的老娘们儿盯上了。 　　亏了旅馆在修理厂拐过去对面那条街，不然的话，于大为绝对会被恶心坏了。 　　这次也是一样，那老娘们儿见到于大为的时候两眼放光，各种嘘寒问暖，两块雄厚的胸大肌差点没贴于大为身上。 　　吓的于大为跟卡车司机撂下了几句话，扭头转身就跑了，这旅馆堪比西游记里面的蜘蛛洞，只不过这头成年的母蜘蛛一般人受不了。 　　倒是临跑的时候，于大为发现这位卡车司机看旅馆老娘们的眼神不太对，但究竟什么情况他懒得细究。 　　抓紧修车，修好了车，拿到了钱，该干嘛干嘛去。 　　这间旅馆，能少来就少来。 　　回去的时候，老纪听说于大为把卡车司机送到了程成旅馆，吓得浑身都一哆嗦，手里的扳手都有些拿不稳了。 　　“老板，就他那小身板能受得了吗？咱要不要后半夜救救他？”老纪还是产生了怜悯之心。 　　“救个屁，万一人俩是你情我愿呢，抓紧修车。”于大为翻了个白眼。 　　不懂得尊重命运么，谁叫旁边那么好的旅馆住满了人呢。 第241章 维修发动机出现意外事故 　　于大为开始跟小阿贵拆卸解放发动机，因为后期要用三脚架将发动机吊出去，索性两人就把解放发动机上面的机舱盖给拆掉了，然后开始拆卸发动机的各处连接点。 　　拆之前还要把发动机里面的机油放出来，柴油是用抽油器将油箱里面的柴油一点点弄出来。 　　这些东西于大为不用说，小阿贵就知道该怎么做，犹如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师傅一样。 　　发动机就好像人体的心脏，属于最核心的位置，周围连接的任何其他“器官”，都和发动机有关系，水箱，发电机，启动机，空气压缩机，变速箱和飞轮壳等等…… 　　这些东西两个人拆了整整一下午都没有拆完。 　　天已经渐渐黑了，老纪主动回屋给大家做口吃的，他这边的事情倒是修的很快，今天修了两台小轿车，一台空气滤芯不好用了，汽车的钥匙孔被拧坏了，这两个东西维修起来都很简单，只是从镇子上的配件店买点零件费了一番工夫。 　　不过有于大为的小汽车，开着来回也没费多长时间，第二台车是个面包车，挡位有点问题，用久了以后二挡挂三挡偶尔会脱档挂不上，这个算是比较费功夫的，不过对老纪这个维修老手而言倒也还好。 　　甚至后面还有时间，帮了一下斧子处理的一台夏利轿车。 　　于大为听到小阿贵肚子咕咕叫了，果断选择先停一下，拆发动机也不急于这一时，吃过了饭收拾收拾工具，明天继续维修就是了。 　　第二天依旧维修进行时，对于如何将发动机，用三脚架安全吊下来，几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老纪的建议还是找个吊车或者用咱们厂子里的勾机吊一下，反正就算用吊车又不是咱们花钱，省的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姚金斧也跟着修了一段时间的车，对一些个修车的事情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便开口回绝：“不不，我觉得还是用三角架子吊起来的好。” 　　“咱们的三角架子轮子比其他修理铺子的都要大，外面的土路很平整，直接推进来以后，很多零件能吊着拆卸下来，效率会更快一些。”斧子补充说。 　　对此老纪也无法反驳，因为斧子说的没错，只是自己多了一层安全的考虑因素。 　　毕竟老板就只有一个，自己多多少少得为老板的安全着想，理论上来说，其实拆发动机的这件事情根本都不需要于大为干的，要不是厂子里还有几台车要修，也不至于几个人都忙来忙去的。 　　“都有道理，先用吊车吊到院子里，然后等到拆卸油底和下面的配件时，再把它用三脚架吊起来。”于大为心里计较了一下，最终拍板决定两个方案都选择。 　　他自己焊的三脚架自己最清楚，轮子是比其他的三脚架轮子要大，但不好控制速度，而且从门口到外面一段，还有那么一小点的陡坡。 　　发动机要是在移动过程当中，因为角度偏移导致连带着三脚架一起弄翻了，那可就出事儿了。 　　修理需要找吊车的费用，一般都是由甲方，也就是要修车的人出。于大为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能帮着省下的绝不含糊。 　　像这种情况，自己厂子里有勾机，就直接用勾机代替吊车，将发动机从车架里面吊出来。 　　最终几个人商议之后，决定用于大为的老日立将发动机勾起来弄到院子里。 　　之后的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于大为跟小阿贵将发动机所有的连接点拆掉以后，喊上老纪跟姚金斧二人帮忙，开始用钢丝绳拴在发动机固定位置。 　　吊发动机这个活儿，交给了姚金斧，毕竟是勾机师傅，这种事情肯定比于大为做的更加轻松。 　　卡车的发动机体积，其实一点也不比勾机，铲车上的发动机小，所以于大为用的是钢丝绳。 　　弄出来以后，于大为赶紧喊着旁边两个人躲远点，这东西少说也得有千斤，人在底下一个不注意发动机吊下来，绝对有死无生。 　　还好斧子的水平很高，勾机从门外开到门内院子，发动机愣是在空中没有晃动一下，最终安全放在了木头方子上。 　　这下子拆卸的第一步，终于算是完成了。下面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从排气管子，气门盖开始拆起。 　　老纪和姚金斧手里都还有活儿，各自去忙了。于大为则开始跟小阿贵一起拆卸发动机。 　　小阿贵或许是第一次拆卸解放的大卡发动机，拆卸的速度不快，有时候还会伸手拍拍师父的胳膊，问问能不能先拆这里。 　　得到于大为的肯定以后，他才开始快速拆卸。 　　从白天一直拆到了晚上，其间中午的时候，大家休息了一下，时间很快来到下午。 　　此时的解放发动机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了。 　　于大为原本的想法是一边按顺序拆，一边指导小阿贵解放发动机拆卸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但小阿贵修车或许真的天赋异禀，拆卸的时候很多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小阿贵却并没有出现过。 　　或许也可能是触类旁通的关系，毕竟任何发动机可能有大有小，但里面的构造其实都大同小异。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将发动机主体外面的所有东西都拆完了，目前还差油底，剩下的就是里面的活塞，连杆，曲轴等等…… 　　拆卸油底的时候，于大为用了三脚架，找了两个螺丝固定在发动机缸体上端，然后用钢丝绳绑好，再把三脚架拉过来，倒链放下，钩子挂住钢丝绳开始往上吊。 　　当发动机油底距离地面一人高的时候停了下来，五吨的倒链吊它跟玩一样，于大为不用太担心发生意外情况。 　　他拿好扳手，正准备弯腰到发动机底下，把油底螺丝拆卸下来，小阿贵就滋溜一下钻到发动机下面去了，还朝于大为笑笑。 　　按理来说其实发动机在车架里面的时候，就可以拆油底螺丝了，只不过于大为怕小阿贵不知深浅，油底没拆好砸到他，想着用三脚架吊起来的时候自己拆。 　　结果这小子还是钻进去拆油底了，于大为有些无语提醒：“小心点。” 　　说着双手用力把住倒链一端，以防止出现意外。 　　也在这个时候，老纪跟斧子二人弄好了今日的活儿，正有说有笑的朝于大为这边走来。 　　“来的正好，给阿贵扶着点发动机，不然拆油底的时候来回晃悠。”于大为开口。 　　老板的话就是圣旨，老纪赶紧小跑过去，双手抓住了发动机两端，斧子也快步走了过来，站在老纪的对面，按住发动机。 　　有他们三个东北大汉在旁边帮忙稳住发动机，小阿贵拆卸油底简直跟玩一样，最后油底最后几个螺丝一卸，众人一起将油底抬下来，发动机零碎的事情就算搞定了。 　　然而正在老纪跟斧子插科打诨时，于大为想着晚上吃点啥时，意外发生了。 　　首先是倒链顶端齿长轮和片齿轮发，同时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随即一瞬间，悬空的发动机突然自由落体般开始飞速下沉！ 　　同时于大为手里的倒链快速滑动！ 　　这一刻，三个大男人心脏几乎全都停滞了一下，还是于大为率先反应过来，不管双手的疼痛，拼命拽住倒链。 　　“不好！” 　　老纪跟斧子也反应过来，发动机底下还有个人呢！俩人同时抓住于大为手中的倒链，如今只有它能让下坠的发动机停下来。 　　这发动机就算拆下零碎巴碎的东西，也得个七八百斤的重量，根本不是姚金斧跟老纪两个人能抬起来的，抓住倒链，才能抓住小阿贵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咔咔咔！”倒链顶端又一次发出齿轮转动摩擦的声音，随后发动机“腾”的一下，在惯性的力量的趋势下，在主链上弹了一下。 　　几人这才发现，倒链再次卡住了位置，发动机也停止了下沉，看三人哪还敢松手。 　　“阿贵！快出来！”于大为近乎吼道。 　　“啊！”发动机底下，阿贵朝于大为喊了一下，然后油底处又传出了棘轮的声音。 　　“阿贵！”于大为顿时一股火气上来了，都特么差点被砸死，还在那卸呢！ 　　“哥，你们把着，我看一眼。”姚金斧开口，此时发动机只有半米高的位置，三人的都还是死角，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背面的方向，油底已经彻底开了，如同一个张嘴的巨口。 　　“别松手！万一发动机再往下沉呢！拽紧了！”于大为此时最害怕倒链不听使唤，没卡住继续坠，现在他手上正吃劲儿呢，说明倒链上方的齿轮根本就没特么好！ 　　“出来！”于大为怒吼。 　　可下面传出来的，只有越来越快的棘轮声，最后“砰”的一下，油底彻底脱离了发动机。 　　紧跟着，三人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后背擎着厚重的油底，双手把着两侧，从发动机底下一步一步走出来，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吃力。 第242章 还是把他送到别人家吧，修车太危险 　　了 　　于大为搭眼一看就知道这死孩崽子又透力了，这台发动机油底堪比挖掘机油底一样，至少也得六七十斤。 　　别看六七十斤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使使劲也就能扛下了，可对方还是个孩子，才十三岁啊！ 　　唯一庆幸的是，眼下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于大为此刻顾不得其他，先让姚金斧找来两个木头方子垫在下面，然后将发动机一点点在木头方子上。 　　这才抽出双手，于大为上去一把将阿贵背上背着的油底抢过来，双手搬住两侧，肚皮顶住油底带有凹槽的一端，回身将发动机油底放在了旁边地上。 　　“蒋贵！我让你出来你听不见吗！你特么不要命啦！”于大为蹲下身，一把抓住小阿贵的肩膀子，“修车重要还是命重要！伱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啊？啊……”小阿贵被于大为严肃的表情，吓得脸色有些苍白，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比划，不停地解释着。 　　一旁将发动机彻底稳住纪姚二人，见到老板生气了，快速来到身边帮着小阿贵解围。 　　“哥，孩子也是怕发动机油底磕坏了嘛，估计也没想过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姚金斧双手把着于大为的胳膊，想把他拉开，以大哥这手劲儿，只要他想，小阿贵的两条细胳膊也就不用要了。 　　“对对对！老板老板，小阿贵这行为肯定是不对，他该打该罚，可生气终归是解决不了问题是不？”老纪说话要更加圆滑一些，毕竟自家的于老板正在气头上，可不能这个时候再火上浇油了。 　　于大为深深看了一眼阿贵，忽然松开了手：“野外救援的时候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天大地大，自己的命最大！不论干什么活，千万别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可你看不见发动机掉下来了吗！会特么砸死人的啊！”于大为起身，拳头攥的咔咔作响，目光深深地盯着小阿贵。 　　这孩子过了今年也才十四岁，人生的大好时光还没感受过，若是这次不是天老爷助兴，在距离半米的地方把发动机给停住了，今天他们仨也就只能给小阿贵办丧事了。 　　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了，结果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同意让他去拆油底，最后导致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被砸死了。真要是发生了这事儿，于大为会悔恨一辈子的！ 　　他重生是要过一个完美人生，不是特么的带着愧疚过一生！ 　　“啊……”小阿贵见师父冷着脸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心里没来由慌了起来，两只小手摆弄的更快，黑油浸透的大手套都甩飞出去了，只是师父好像看不见一样，就那么看着自己。 　　老纪跟姚金斧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于大为多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的于大为犹如一头猛虎下山，横亘在每个人的心中，充满了压迫感。 　　直到最后，于大为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烦闷，睁眼时再看阿贵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其实也怪我，这么小的年纪就修车，浪费光阴不说，还有风险。这次你点儿幸，天老爷没收了你，下次呢，下下次呢！”于大为像是在说给阿贵听的，其实更多是说给自己听：“之前我就在犹豫，要不要把你送给一个富足又没儿子的人家。这样你的生活不仅物质基础有了保障，兴许还能有机会上个学，读读书啥的。” 　　“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有什么犹豫的了。”于大为目光重新定格在，小阿贵那张稚嫩的少年面庞上：“这两天我就给你找一户人家，跟我修车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以后有机会就好好读书吧。” 　　于大为说完转身就开始收拾工具，经历了发动机掉下来这件事，他早已经没心思修车了。 　　身后的老纪跟姚金斧对视一眼，凡凡修理厂的老板是于大为，而且他还是小阿贵的监护人，他有权利做出任何选择。 　　小阿贵也是一字一句，完完整整的听清了师父的话，只是越听越害怕，越听越恐惧，最后当师父转身的那一刻，他就好像重新变回了那个没人要的脏小孩儿。 　　脑海里猛然间跳出来妈妈在水里，将自己顶出河面的画面，他亲眼看着妈妈用尽全身力气，最后闭眼回身背对着自己。 　　那画面……那画面……与现在如出一辙，又被抛弃了。 　　“师……师……”小阿贵脸憋得通红，拳头死死攥紧疯狂颤抖，他流泪的双眼中都是于大为的背影。 　　他一小步一小步朝于大为那里挪着，嘴里含糊不清的重复说：“师……师……” 　　老纪与姚金斧面露震惊！ 　　姚金斧想上去搀扶一下孩子，刚要迈步，却被老纪的一双大手给抓住了胳膊。 　　“别去！”老纪在姚金斧的耳边悄声说，他能感觉到，这绝对是小阿贵的关键时刻。 　　未来不论是留也好，走也好，能说话就代表他是个正常人！以后干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上学念书，也不会被人欺负。 　　只是于大为并没有发现身后小阿贵的变化，可能是声音太小，他根本没有听见，一直弯着腰在捡地上的扳手。 　　“师……父！”小阿贵终于走到了于大为背后，用尽全身力气颤抖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再然后，他的语速越来越正常，声音带着急切与哽咽：“我……错了，我……不敢了。” 　　“我不读书，呜呜，我不离开。”小阿贵伸出沾满油污的黑手，一下子抓住了于大为身后的衣角，“我能干活，师父，不要赶我走……呜呜，我，没亲人了。” 　　于大为刚才的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后怎么会有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可转过身震惊地发现是小阿贵，他竟然能开口说话了！ 　　他手里握着的扳手都跟着手在略微颤抖，他目光也从震惊到欣慰，再到有些心疼。 　　是因为自己吗？他知道，一定是的。 　　“别哭了，别哭了。”于大为一把扔下扳手，用双臂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抱在了怀里，只是同样沾满了油污的手，没敢碰孩子的衣服，就那么向外翻着。 　　“啊……呜呜呜。”小阿贵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反而更难受和委屈，哭的声音更大，更是止不住。 　　发动机坠下来的时候，他当时已经躲开了，只是看到油底差点没砸地上，他是知道的，油底不经砸，一砸就漏了。 　　他以前就因为卸油底的时候掉在地上砸坏了，老板就狠狠地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 　　所以他觉得在师父眼里，油底一定也很重要，他只是不想看见师父难过而已，没想到自己反而做错了，惹师父不开心了。 　　“别哭了，不送你走了，停吧。”于大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比来比去还是只有自家大儿子懂事，哭的时候太少了，绝对是让任何父母养起来都毫无成就感的小孩儿。 　　小阿贵努力让自己不哭，可嘴里一抽一抽的，根本停不下来。 　　“老板，今天这是因祸得福，好事儿啊！”老纪又开始彩虹屁，拍着双手凑过来，“您想想，要是没有今天这一劫，小阿贵也不会因为您生气开口说话，虽然过程危险了些，但结局终归是好的，看在小阿贵这么在乎您的份上，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哥，确实是好事儿，趁着热乎劲儿，得让小阿贵多说说话，不然万一又哑巴了咋整！”姚金斧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建议。 　　“对对对！斧子说的有道理。”老纪表示赞同。 　　于大为也开始有些担心了，将孩子推给了两个人：“你们俩把他带屋子里去聊天，我收拾一下院子，晚上出去吃。” 　　“好！”老纪跟姚金斧开心的带着小阿贵进了屋子里。 　　于大为站在原地，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浊气，整个人看起来也疲惫了几分。 　　他终归是没有从发动机掉下来这件事上回过神来，更是没有从小阿贵会说话的事情上反应过来。 　　前者的冲击力对他来说不小，让他想起上辈子在呼市，一个修理厂修车死人的事情。 　　一个轮胎爆了，然后把人给蹦死了，你说这得多寸。 　　连轮胎都这么危险，更何况其他呢？ 　　于大为强压住心中的各种情绪，准备将地上的扳手都冲洗收拾一下，随后他抬起头看了头顶三脚架的倒链一眼。 　　在收拾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爬到三脚架顶端，将倒链从上面拿下来，然后一把将它砸地上！ 　　明天它就把这个破玩意扔到段大哥的废品站去，狗娘养的配件店，这个五吨重的倒链是距离自己一家不远的配件店卖给自己的，之前用着还行，没想到竟然是个残次品。 　　下次买东西还得去老梁那边弄去，哪怕远点，也好过买一些个破烂回来。 　　收拾的时间不长，发动机的机体也被于大为用塑料布盖住了，上面还放了一块木头板，最顶端压着两块砖头，以免被邪风吹飞。 　　将修理设备全都放到西边的小仓房以后，他这才回到屋。 　　一进屋，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第243章 人生抉择，小阿贵的第二大阴影 　　“我就一直在他手底下干活，后来总感觉吃不饱饭，每天晚上的时候我都会起床去找吃的。” 　　“还有一次，他们好像是赚了钱，弄了一只羊回来，我第一次吃到羊肉就是在那个时候。” 　　小阿贵此时正坐在小凳子上，洗干净的双手放在距离炉子不远处取暖，嘴上一直没有停过。 　　姚金斧跟老纪两个人，将小阿贵拽进屋以后，就守在他旁边，让他可劲儿的讲，讲什么都行，反正嘴上千万别停。 　　刚开始的时候小阿贵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一直到老纪给小阿贵一个讲过去的思路，他这才开始磕磕绊绊的讲起来。 　　再到后面，小阿贵开始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任何沟通都没了阻碍，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对于那些个找不准的音会跑调，说出一些冀省的当地方言。 　　这一点两人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小阿贵一直是在冀省那边生活，东北话就算再有感染力，也不可能几个月让一个人将记忆中的语调全都换掉。 　　“看来练得还不错啊。”于大为走到东墙底下，双手放在红漆凳子上的洗脸盆里，挤出一点洗衣膏，开始互相揉搓着双手。 　　洗衣膏跟洗衣粉差不多，只不过洗衣膏是小袋子的，本地的杂牌子，叫龙门。 　　整个绥市村里的都喜欢用这个牌子的洗衣粉和洗衣膏，主要还是因为便宜，小袋装的最便宜时候能卖到八毛钱一袋。 　　洗脸盆里的水早已经变成了纯黑色，于大为也没有嫌弃水脏，双手用力在水盆里揉搓粗大的手指。 　　不换水是因为换水难，东北虽然不缺水，如今自家都能有口井，但冬天冷，重新换盆水还得倒一些开水掺和着，对于大为来说属实有点浪费。 　　其实屯子里家家户户在洗手洗脸这件事情上都这么节俭。 　　早晨的时候大铁锅里先烧半锅水，水开了以后用瓢盛出来两瓢倒在搪瓷的洗脸盆里，再之后从外屋地下的水缸中，又掏出来一舀子凉水放进水盆掺和掺和。 　　水温可能稍微还有那么一点热，不过已经差不多了。 　　家里的老妈便回到里屋叫孩子们起床，干净的水孩子们先洗，孩子们洗完大人再洗，一家七八口子人都轮完，洗脸盆里的水也就彻底脏了，再倒进脏水桶当中。 　　这就是东北人这个时代的用水，于大为是早都有些习惯了的，甚至还有些感怀。 　　其实修车是个脏活、累活，受不了这两点，绝对干不长。 　　“老板，小阿贵这次是真的行了，说话啥的跟咱们没啥区别，甚至偶尔语速还能更快呢。”老纪坐在小凳子上，双腿顶着一个小簸箕，里面是揉捏碎糊的焊烟，他一边说一边攒一根焊。 　　“光是这么说一刻不停也不行。”于大为洗完了手，拿着旁边的抹布擦了擦，“你们俩谁会绕口令，教他两三个，每天让他默念几遍绕口令。” 　　“这主意好！”姚金斧一拍大腿，“上技校那会我特地记过几个，阿贵，来跟我学。” 　　“嗯嗯！”小阿贵认真点头，他要好好表现，可不能再让师父生气了。再有下次，绝对不会赶走的。 　　“牛郎恋刘娘，刘娘念牛郎，牛郎牛年恋刘娘，刘娘年年念牛郎，郎念娘来娘念朗，念娘恋郎，念恋娘郎！”姚金斧骄傲的扬起脑袋，“来吧，老经典了这个。” 　　小阿贵：“……” 　　老纪：“……” 　　于大为：“……” 　　几个人估摸着此时此刻都是同一个想法：斧子（叔）的绕口令说的这么溜吗！ 　　“斧子你真是……这个也太难了吧，别说小阿贵了，连我老纪都说不明白，什么牛栏牛腩的……你换一个！”老纪朝斧子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绝对是碰到了擅长的专业知识想装一下了。 　　他跟斧子接触的时间也不短，每天同吃同住同干活，对方的性子他也能摸的差不多。 　　老纪手里将手里卷好的烟卷放在嘴里：“斧子，伱换个简单点的，小孩子一听就会的。他刚会说话，太难的他整不了。” 　　“老纪说的有道理。”于大为将墙上的《大队长维修手册》拽了下来，拉过小凳子坐在老纪身边的时候，将册子递给了老纪，“左右没事，先把它写了。” 　　好家伙！老板这真是“护犊子”，见不得兄弟被说一点儿。 　　老纪默默的拿过《大队长维修手册》，将上面别着的钢笔取下来，边抽烟边写。 　　“好，我换一个。”姚金斧琢磨了一下又说：“刘奶奶找牛奶奶买牛奶，牛奶奶给刘奶奶拿牛奶，刘奶奶说牛奶奶的牛奶不如柳奶奶的牛奶，牛奶奶说柳奶奶的牛奶会流奶，所以不是真正的好牛奶。” 　　“这个咋样？”姚金斧看向众人，眼睛里亮亮的。 　　于大为此时都有些想不明白，啥时候斧子还有这么一手了，看来当年上技校的时候，平日里没少学人家绕口令啊。 　　“还，行吧，至少比上一个好说多了。”于大为扭头看向小阿贵，“你来一句？” 　　随后的日子里，小阿贵跟着姚金斧苦练绕口令，再往后的日子里小阿贵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人生的第二大阴影竟然是说绕口令！甚至做梦都在说绕口令！ 　　这也导致未来他哪怕话说的很溜，但再也不想开口说话了。 　　晚上的时候，几个人去了傻大盘，镇子里只有这家有几个包间，于大为选了一个六人座的小包间，点了几道家常菜。 　　但锅包肉，地三鲜，糖醋排骨这些都是必点的，小孩子都爱吃这个。 　　于大为之前从老屯回来，特意将大大爷的锡酒葫芦拿了过来，几个人分了一点点，但喝起来比饭店里卖的那些个散白过瘾。 　　吃饱喝足了以后便是回去睡觉去了。 　　只是于大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倒不是因为还在对今天的意外事故耿耿于怀，而是对小阿贵的未来，于大为有点不知所措。 　　这孩子如今就等于是自己半个儿子，毕竟是自己花了大力气领养的他，送人也不是不行，只是小阿贵自己实在有些不太愿意，而他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但跟他修车，修一辈子的车，有啥意思吗？ 　　孩子年纪小不知道世界的精彩，但他知道的呀。 　　未来的时候，会有智能手机，能打电话，能付钱，再也不需要怀揣着现金，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摸了去。 　　还有高铁，比如今的绿皮火车不知快了多少倍，到他晚年的时候，呼市跟大儿子所在的城市终于通了高铁，自己坐高铁去一趟，最多六个半小时。 　　这要是动车或者是绿皮火车，少说也得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人都快在铁箱子里晃悠麻了。 　　还有很多很多，什么AI主导的智能家用机器人，什么什么系统（名字于大为忘了）控制的自动驾驶的汽车，还有各种各样的无人机。 　　眼花缭乱的科技世界，他于大为实现不想小阿贵跟自己上辈子一样，只是看到这些科技的过客，一点也没有参与感。 　　甚至小学生都已经普及的编程，他看的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完全不会。 　　所以当初段大哥让他家孩子段小武跟他学开挖掘机，于大为是拒绝的，能学习会学习才是王道，念书学习才是通往美好世界的阶梯。 　　他于大为赚再多的钱也明白一个道理，书本里书本外的东西都要学，不学就会被淘汰。 　　所以，他才不希望这些个孩子像自己一样，早早地就被淘汰掉了，然后付出比念书十倍还多的痛苦，去一点点自己钻研学习，甚至多数时候还总是出现岔子，毕竟没人指点。 　　“唉。”于大为坐在小屋门外的台阶上，身上除了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戴着一顶狗皮帽子，外面还套着一件军大衣。 　　此时此刻，太阳还没有从东边升起，但天边的鱼肚白已经开始若隐若现了，房屋之间的连接处，偶尔能看到地平线露出来的一点点金色。 　　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坐在门口的第一件事便是低着脑袋长叹一口气。 　　小阿贵还有个毛病，太喜欢去透力干活了。 　　这种事情做不得，就好像你不行了，就去药店找那些个西药，却发现越吃越不行。 　　这就是“透”的一种表现，你虽然某一刻勇猛了，但那其实就是在透支身体。 　　干力气活也是如此。 　　为什么当年流传出来的新闻，说一位母亲为了救出压在车下的孩子，竟然把一辆轿车给搬开了。 　　这都是“透力”的一种表现。 　　于大为一方面不想让孩子前路只有修车，更不想他修车的时候经常透支自己的身体。 　　至于送别人家去，既然小阿贵拒绝，他也无所谓，自己如今这点家底儿，养个小孩子还是没啥难度的。 　　“师父……”小阿贵掀开门帘子，穿着厚厚的棉袄，从屋子里走出来。 　　棉袄是前段时间师娘回屯子新做的，大小刚好合身，比之前师父给的那件还暖和。 第244章 梁老板震惊小阿贵开口说话 　　“嗯。”于大为从军大衣口袋里拿出锡酒葫芦，拧开酒塞慢慢抿了一小口。 　　“想念书吗？”于大为问，目光没有看向旁边的少年，而是盯着院子里属于自己的第一台挖掘机，日立UH03。 　　老日立被刷了一层新漆，橘黄色的外表看上去比新出厂的勾机还要年轻些，像极了一位老人穿着一身橘黄色的运动装。 　　可再丑那也是于大为自己的东西，这是独属于他于大为的人生，不是少年的。 　　“不想。”少年双臂抱着双腿，同样看着院子里的各种机械，眼神纯真：“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大字不识一个有那么好吗？”于大为扭头白了他一眼，但见少年低着脑袋不敢说话，又无奈的叹息：“倒不是不让你修车，只是想成为我于大为真正的大徒弟，不识字，不会算数咋行？” 　　“大徒弟？”少年抬起头，眼睛明亮，“我吗？！” 　　“不然呢……”于大为笑笑，不过又板起脸严肃的看向少年，“蒋贵，做我的大徒弟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事，有一点你必须要做到。” 　　“师父你说。” 　　“以后修车绝不可以再透力了，这东西就像慢性毒药，时间长了身体绝对会撑不住的。”于大为耐心的跟少年解释，“见过伱师爷吧？” 　　“嗯嗯。” 　　“你师爷过了今年才五十二岁，可已经彻底干不了修车的行当了，早年他比你还瘦弱，为了多赚点钱，拼命透力干活，最终落下了个治不了的腰疼病。”于大为见少年越听越迷糊，伸手摸摸少年的脑袋，“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什么是透力呀？” 　　少年沉默的点点头。 　　“也怪我，总说透力却总不给你解释，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于大为抬起手里的酒葫芦又喝了一小口，舌头辣的“嘶呵”一声，这才又开口：“你干活的时候，原本是搬不动的东西。” 　　“但为了搬动它，心里开始要拼命，整个人咬牙不要命似的也要把这个东西抬起来。那种拼上一切的感觉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最后就真的搬起来了。”于大为眼神中带着审视看向少年，“有过吗？” 　　“有。”少年想到了曾经在常海那里干活，几乎每天都在用这股劲儿头干活。 　　“那你搬完了东西，或者是忙完了以后是什么感觉？”于大为再次询问。 　　“累，很累很累。”少年眉头紧锁，不需要努力回想便已身临其境，“而且还冷，睡觉的时候总忍不住打哆嗦。” 　　“不仅如此，你根本不想起来，甚至是起不来。你的冷也是几身乍冷，跟盖多厚的被子都没关系，累也一样，身体累，心也累。”于大为仿佛比少年还要了解，“人就好像虚脱了似的，真要不是意志力撑着，干不动一点东西。” 　　少年越听眼睛睁的越大，师父说的这些简直跟自己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就是透力，你扛起五十斤便是极限了，可你不听，非要扛起一百五十斤，突破了你身体的极限，你扛起来了，但身体也过劳了。”于大为坐在门口给小阿贵一点点耐心剖析，“人的身体，就是一座宝库，其中也包含潜能，正确的方式打开，那你的身体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反馈。反之，则是加速死亡。” 　　于大为之所以这么理解透力这个事儿，不是因为自家老爷子就曾经透力干过活儿，而是他自己也透过力。 　　上辈子五十多岁的时候，他明显感觉体力不支，可迫于修车时候养车的老板们给的压力，他只能咬牙强上，最终不知不觉察觉到了透力这个事儿。 　　这件事对于大为影响很大，原本佝偻的身体到老年的时候更加佝偻，浑身干点活就开始喘，身体仿佛干涸的溪水，早早枯竭了一样。 　　正因明白经常透力的后果，他才会对小阿贵透力干活的事儿如此反感。 　　“蒋贵，要做我的大徒弟，就必须要答应我，这辈子不再透力干活。”于大为十分严肃的紧盯着少年的那双黑色的眼睛，语气中全都是不容拒绝。 　　“我明白了。”少年点点头，表情也前所未有的认真：“师父放心，这辈子绝不会透力去干活了，修车是，其他的也是。” 　　“好！这才是我于大为的徒弟，一切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于大为笑了笑，“还有，做了我的徒弟，也不能忘记读书，车什么时候都能修，不差这两年。” 　　“好，都听师父的。”小阿贵认真点头，反正只要师父你不赶他走，他什么事情都能答应。 　　于大为勾勒起嘴角，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这次不是小口去抿，而是深深灌上了一大口。 　　“喝酒吗？” 　　“额……我能喝吗？” 　　“少年人，当放浪不羁，永远不知愁滋味，酒是最好的催化剂。”于大为将锡酒葫芦递给了少年，“少来一点，无伤大雅。” 　　“好。”小阿贵接过锡酒葫芦，轻轻呡了一点点，“咳咳咳……好辣！师父。” 　　“辣才是好酒呢。”于大为起了逗弄小孩的心思，嘴角带着坏笑看着少年：“以后学会了喝酒，一定要只喝辣的，喝最烈的。” 　　“嗯嗯。”少年认真点头。 　　“呵呵，说啥你都信。”于大为收起了锡酒葫芦起身，“选个好日子，就正式拜师吧。” 　　“嗯呐！”少年伴着清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这一刻，天不是冷的，是寒冷中多了一丝温暖。 　　空气中的机油味，跟周围的柴火味相互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味道钻进师徒俩的鼻子里，这一大一小开启了修车路上的全新一天。 　　凡凡修理厂的清晨一开门，就有轿车开进来，坏的地方都大同小异，老纪在厂子里还有接待小姐的角色，赶忙将客人请进屋，然后听对方讲述轿车上面存在的毛病。 　　于大为还有解放发动机要拆，这些个琐碎的事情也就都交给老纪一个人了。 　　吃过了早饭以后，师徒俩就又开始拆卸解放发动机，将里面的活塞、连杆、曲轴、齿轮等等全都拆卸下来。 　　最后还有安放在发动机里面的缸筒子，也叫缸套子。 　　老梁也在早晨的时候，将解放的所有配件送了过来，感觉大家都在忙，也就没好意思打扰大家，自己则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一点一点将配件搬到屋子里。 　　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朝于大为吐槽：“你们这几个没良心的，东西给你送过来，还帮你们搬进了屋子里，连口茶水都不给我喝也就算了，招呼都不打，太过分了吧！” 　　于大为、老纪、正在拆卸螺丝的姚金斧全都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大家心领神会开始各自找补起来。 　　“梁老板你这么大气的一个人还在乎什么招呼不招呼的？你跟我们老板那是啥关系？那可是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啊，你肯定不在乎这个。”老纪不愧是老纪，拍马屁的功夫是有水平的，几句话说出去，顿时让要走的梁老板心里舒服了大半。 　　姚金斧也不甘示弱：“梁老板平日里喝的茶水那都是普洱那样的名茶，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拿老破茶叶招待你，您这肚量才不会因为一点茶叶斤斤计较呢。” 　　“没错，梁哥是啥人，绝对是那种最靠谱的兄弟，才不会因为我们忙而生气，发小脾气呢。是吧，梁哥？”于大为一边修车一边给旁边双手拿着撬棍的小阿贵使眼色。 　　“嗯嗯！对，我梁叔识大体，仁义，而且不拘小节。”小阿贵说完回给师父一个眼神，好像在问，你看我说的还行不？ 　　于大为偷偷给少年一个赞。 　　“哼！老纪、斧子的恭维我接受了，阿贵的最好，可你于大为是怎么回事！成心气我是不是！”梁老板话刚说完，猛然间感觉到了不对，随后快步冲到小阿贵面前死死盯着他。 　　“你，这，”梁老板一时间竟然有些结巴了，食指指着少年，扭头看向正在清洗缸体的于大为：“他，他能说话了？” 　　“能啊，有什么不能的，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嘛。”于大为戏谑一笑，朝缸体对面小阿贵开口，“去，给你梁叔背个顺口溜，就那个牛奶奶不爱喝流奶那个……” 　　“嗯？”不远处姚金斧正在卸螺丝的手一停，怎么感觉大哥刚才的话有点问题呢。 　　说反了吧…… 　　老纪抿着嘴低头继续给客户换刹车片，自家老板有时候是真调皮。 　　“你还会背顺口溜？！”梁老板丝毫没在意于大为说话的细节，反而是盯着少年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几天不见哑巴都能说话了，还会背顺口溜？！这说出去谁信啊！ 　　“刘奶奶……”小阿贵放下扳手，来到了梁老板面前开始认认真真的背顺口溜，牛奶奶是唯一一个他会背的。 　　梁老板听到小阿贵背完，整个人更懵逼了，缠着于大为要个解释。 　　虽然屯子里的哑巴也有突然开口会说话的，但还是太少了，并且那都是别的村子传的，不是亲眼所见，无法感受到这种不真实。 　　这可是一点药没吃，一下子就好了，太神奇了。 　　于大为被梁老板缠烦了，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这才明悟。 　　这感觉就好像魔术的手法被拆穿，知道了起因经过和结果，事情也就没有想象当中那么不可思议了。 　　不过梁老板还是很开心，小阿贵能变得跟正常孩子一样说话，唱歌，甚至还能开口大喊。 　　又待了一会，梁老板才去程成旅馆找那位卡车师傅收配件钱去。 第245章 维修解放卡车完成，改装面包车 　　发动机的配件既然全都到了，剩下的拆装任务就可以再快一些。 　　于大为让老纪、姚金斧将手头上要紧的活儿忙完后，开始集中维修解放发动机，争取在今天将发动机安装到车架子里。 　　由于昨天发生的维修事故，于大为等人在今天修车的时候格外小心，但速度并不慢。 　　中午的时候大家简单的吃了口饭后，赶在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将发动机用老日立勾机成功放到了解放卡车的车架子里。 　　剩下的就是发动机与各处的连接点连接，这对于几个人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但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时间是不允许的。 　　于大为为了赶进度，重新将院子里的探照灯打开，后来又去商店买了两三个手电筒，这些东西都是卡车师傅自己掏钱。 　　于大为几人能帮他贪黑维修，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况且还在这种零下三十多度的外面。 　　连接好以后，于大为开始重新点火，一切都很顺利，除发动机之外，卡车的其他地方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故障。 　　卡车的行走也完全恢复了正常，卡车师傅对于大为等人维修的进度也非常满意，爽快地给于大为数了一千五百块钱。 　　随后，他又跟几位修理师傅寒暄了几句，这才脚步虚浮的爬上了车，打方向盘，重新回到了公路上驶离了小镇。 　　“我是真想象不出来，这哥们到底有多饥不择食，就程成旅馆那老娘儿们也能下得去手。”老纪又不是瞎子，早晨卡车师傅来检查配件的时候他就看出对方有点被掏空的意思。 　　对方下午再过来的时候，整个脚步已经彻底虚浮，他真怕对方一个不慎绊到院子里的废旧配件上摔倒了。 　　“一个人在路上开车，肯定是憋坏了。”于大为伸出左边干净的手，拍拍老纪的肩膀，“你得理解一下人家。” 　　于大为转身朝院子里走去，顺便将地上的废油桶拎了起来。 　　“老纪，你得这么想，20块钱一晚上，顺带还有美女服务，他赚大发了。”就连姚金斧这种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人，都表达了一下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老纪只是无语苦笑：“这事儿搁你，伱去不去？” 　　“不去，打死也不去！”姚金斧表示自己非常有原则，并不是像卡车师傅那样饥不择食的人。 　　修完了这台解放以后，大家心情都比较轻松，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太多的顾忌。 　　不过旁边的小阿贵却起了好奇的心思，如果是从前他也不会刨根问底，毕竟不会说话的时候，表达一些东西十分的不方便。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会说话了，所以扯着于大为的衣袖开口询问：“师父，你们说的憋坏了和饥不择食是什么呀？怎么感觉那位卡车师傅吃了隔壁旅店老板娘似的呢。” 　　“哈哈哈。”老纪和姚金斧忍不住在后面大笑。 　　于大为回身白了这两人一眼，而后想了一下，一副十分正经的表情开口解释：“阿贵，你知道的，司机是个苦力活，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旅馆里有一位热情好客的老板娘嘘寒问暖，他当然会很感动。” 　　“老板说的没错。”老纪也拎着装扳手的塑料桶走过二人身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以至于感动到拉着老板娘在房间里互诉衷肠，委实是感动到哭了。” 　　“噗嗤。”姚金斧同时掠过两人，一个没忍住偷笑出声：“有理，只是可惜了一晚上没睡觉，估计是累坏了，希望他能一路平安将一车烟花爆竹送到目的地吧。” 　　“嗯嗯，就是这样。”于大为板着脸，左手拿着套筒扳手，右手拎着塑料桶快步离开了阿贵身边。 　　他害怕再走的晚一些，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再也压不住了。 　　有些事情，小孩子该懂的时候自然会懂，但不是现在。三个大人就好像瞒着小孩子吃下了诱人的糖果，却没有把这个带味道的糖果分给小阿贵。 　　不是不想给，而是希望他能再多几年生命中的纯真。 　　解放的卡车修完以后，院子里还有四五台车需要维修，有今天刚来的，也有前两天就放在这里的。 　　这些车都是不着急去维修和养护的，大部分都是放在这里，等着明年干活的工程车。 　　今天的维修工作就到这里，明天于大为准备先再调试一下宝马格的压路机，车是经不起放的，放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刚维修好的车也是一样。 　　但放置几天再调试的好处，就是可以更加精准的掌握维修以后现有的工作参数，水温、油温、各种开关控制器，都需要启动以后重新看看，跟之前调试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 　　再之后，于大为就开始收拾院子里的那台面包车了，要先把里面的配件全都拆下来，发动机也好，变速箱也好，还有前后桥。 　　毕竟现在已经是属于自己的车了嘛，于大为自然是想怎么拆就怎么拆。 　　现阶段官家对于改装车的条条框框还没有那么多，自己这台车就算是重新换个别的颜色，也没有人管你。 　　休息了一个晚上，于大为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己的计划。 　　小阿贵帮着老纪修一台农机四轮车，这也是最近第一台找他们维修的四轮车。 　　之前有四轮车从他们门口路过，一看里面都是各种高大上且看不懂的工程机械，也没敢开进来。 　　于大为看见了，但也没主动跑出去询问“你车是不是坏了？要修修不？” 　　这就跟开药店的，看见门口有个老大爷路过，伸手拽住人家胳膊问，“大爷你是不是有病啊？需要买点药治治不？” 　　行为逻辑一样，都不受人待见。 　　这次是镇子北面一个村子的村民，主动将四轮车开到这里来的，这人原本也还有点胆怯，只是家里好像有个上了技校的老弟，便认为大家也算是混一个圈的，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将四轮车开到了院子里。 　　四轮车还行，发动机没啥问题，就是水箱高温，应该是防冻液的问题。 　　当然这是于大为看了一眼后瞎猜的，到底什么情况还得老纪拆一拆才能知道。 　　好的地方是，农民大哥不着急用，本身村子距离镇子也不远，就想着把车放这里几天，等过两天正好赶集的时候再来取四轮车。 　　修理的师傅们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厂子地方还算大，一个四轮车放在这里也是绰绰有余。 　　于大为调试压路机的过程中，正好把院子外面的积雪压一压，没什么意义，主打的就是一个无聊。 　　大门口左侧北墙下面全都是冬天落在地上不化的积雪，成年人走进去，厚度直达小腿肚子处。 　　压路机从积雪上压过去以后，根本压不实，一部分积雪被压在轮子底下，一部分会被挤到两边。 　　于大为玩了一会，将目前压路机的各个情况，跟之前调试的时候做了一个对比后，就重新将车停在了院子里。 　　随后他开始准备拆卸大发面包车，顺带叫上了远处的小阿贵。 　　老纪修四轮车，就跟宰鸡用牛刀一样，多个人毫无意义，倒不如来他这里拆卸一下面包车。 　　这两天有一个野外救援的活儿已经被于大为推掉了，抓紧把面包车弄好，也能提高一下救援效率。 　　“这车座子，是真的不能要了。”于大为打开大发面包车的车门时候，入眼车座子侧面都是老鼠撕咬的痕迹，破破烂烂，不堪入目。 　　“师父，这里有一毛钱诶！”小阿贵正蹲在拉门拉开的后座处拆卸座子，然后就在座子的夹缝底下看到了褐色的一毛钱，他开心的举起来跟自家师父炫耀。 　　“怎么说见面分一半？”于大为正在拆卸主驾驶座，抬头看了少年一眼，嘴角带着调笑意味。 　　“师父，我能不能留着买糖吃，一分钱一块儿的那种，回来咱俩再对半分。”少年脸色不知是冻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变得有些红。 　　于大为一愣，他这才想起来眼前小家伙，还是个孩子，哪怕是再早熟再懂事，也带着孩子爱吃糖果，爱吃零食天性。 　　只是带他来东北这么久，自己好像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甚至没给过小家伙什么零花钱。 　　“就按你说的做吧。”于大为微微一笑，眼睛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大发面包车的座子一共六个，前面两个是分开的，后面两排的座子都是连着的，拆卸比较轻松，弄好了座子，再扯掉上面不知道铺的什么材质的旧皮子，然后就看见底下全都是各种垃圾。 　　大部分垃圾都是老鼠屎，毕竟六个座子，基本上都被老鼠嗑过了，有些座子甚至海绵都被磕透了，不得不说，老鼠们是真急眼了，逮啥啃啥。 　　车子的老鼠屎和各种垃圾就被师徒俩收了半天，用笤帚将垃圾扫进矬子之后，小阿贵小跑似的将垃圾扔到了院子的外面。 　　距离凡凡修理厂大门口外十米远有个防风林，一直延伸到左侧很远的位置，再边上便是一条壕沟，很多生活垃圾厂子里的几个人都往这里倒。 第246章 如何拆卸大发发动机 　　如今镇子里家家生活都是如此，像于大为这边还是比较讲究的，将垃圾倒在了隐晦的地方，真要是没顾及的，直接倒在家里院子门口，谁也不会指指点点。 　　毕竟不是城里那种地方，还有专门的垃圾桶。 　　小阿贵足足跑了四五趟，才将车里面清扫出来的垃圾，一矬子一矬子的全部扔掉。 　　可哪怕是垃圾被清理掉了，面包车里面还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老鼠屎味儿。 　　这车可以说是于大为这辈子，不，这辈子加上辈子遇到过最脏的车了，简直没眼看。 　　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位把车开过来的哥们，究竟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毅力才能驾驭这辆车，把它开到于大为这里来的。 　　之后于大为就开始拆卸车门，两边的后视镜，方向盘，中控外壳…… 　　拆卸的时候有很多灰尘漂浮到空中，于大为害怕小家伙尘肺，急忙让他别在车里带着。 　　如今这个时候，很难买到那种洗车专用的大型吸尘器，市里面或许能碰到，但在镇子里想都不要想。 　　修车最怕的东西之一就是尘肺，于大为当年学习挖掘机的那会儿，还有个亦师亦友的朋友，也姓张，叫张沿千，后来就是因为修车尘肺得了肺癌，虽然切了一半，可最终还是因为这个病走了。 　　走的时候姑娘才上高中，这算是于大为比较可惜的朋友了，当年要是没有他带着自己跑活儿修挖掘机，就凭着自己读几本书，也不可能有人愿意将挖掘机给他修。 　　哪怕他会修，别人也不敢让他尝试，就更不要提靠着修挖掘机赚钱养家了。张沿千那个时候没少给自己介绍活儿。 　　因为亦师亦友的关系，修车的地方还挨着，两家就走的比较近，他大儿子更是跟张沿千家的丫头比较熟。 　　甚至有一次自家媳妇半夜休息了以后，偷偷告诉自己那姑娘好像喜欢自家大儿子，于大为都没感觉太过惊讶。 　　一是自家大儿子懂事儿，长得帅，优秀，还爱学习，二是两家在一起经常吃烧烤，又都是青春期，女孩子终归是比男孩子早熟的。 　　只可惜，当时自家大儿子应该是没看出来，毕竟初中那会他正疯狂给某位姓姚女孩子写日记呢。只是那位姓姚的女孩子注定看不见而已。 　　“师父，……车灯让我给拆坏了。”小阿贵突然跑到面包车拉门门口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就是我没用多大劲儿，螺丝刀子一撬，它啪一下就裂了。” 　　“哎呀，没事儿！”于大为蹲在面包车里，灰头土脸的回过头，“那算个啥呀，回头车灯啥的都给它换了，全换成新的。” 　　“哦。”小阿贵你长出了一口气，扭头跑到面包车后面，继续拆卸两侧的红色车灯。 　　于大为拆下面包车里面大部分内饰之后，带头进屋子暖和去了，顺便掸掸身上的灰尘，这破车要不是车壳子还行，他真的想退给段大哥，让他直接卖铁算了。 　　太脏了，冬天如果用水清洗的话，估计都得冻成冰。 　　一想到后面还想给面包车上个漆，于大为就愁得直挠头，这么冷的天儿可咋喷漆呢。 　　没看院子里的压路机修完了以后就在那放着呢，于大为根本没想过现在给它喷漆，主要就是因为太冷。 　　他是想等年后开春暖和了，再给压路机好好喷一下漆。去年冬天院子里那台老日立喷漆就没喷好，一遍漆跟二遍漆之间明显能一眼看出来哪里薄了，哪里厚了。还有一些边边角角不到一年就已经掉漆了。 　　“难道还要明年开春暖和了再给它上漆？”于大为心里想着，可这台面包车弄好了就得干活，到时候弄了一车的油，啥漆都不好使。 　　眼下这个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于大为只能先把车改装好，到时候再去想喷漆的事儿吧。 　　如今想这些还是为时尚早。 　　暖和了以后，于大为再次领着几人出去修车，只不过还是各修各的。 　　于大为这边将大发面包车的内饰弄下来以后，就开始处理发动机了。 　　津市大发面包车的发动机，跟后来开发的面包车有点不一样。它不是在前机盖的位置，而是在车体的内部，靠近前排座椅的后面位置。 　　上方还有一个凸起的黄色盖板，将盖板朝右边打开以后，就会露出发动机以及其周围各种各样的机油管和电源线。 　　只是看一眼，于大为就感觉这台发动机有问题，机油盖明显是换过的，尺寸看着点大，各种电源线也都是错误连接，发动机上的起动机，从缝隙上看好像也不是原装的。 　　于大为总结了一下，这台发动机是被修过的，而且还是被一个啥也不懂的人修的，他猜测要不就是那位卖车的大哥自己修过，要不就是找了一个同村的人帮着修过。 　　反正对方在维修的时候，肯定是做好了修不好就放弃的打算，也没有真正要修的意思。 　　不然的话，不可能这么轻贱了这台车。只能说这台车历经那样的一位主人，是这台面包车的不幸。 　　处理完内饰，于大为开始拆卸面包车的硬件，发动机，变速箱，前后桥，排气筒，水箱…… 　　因为发动机需要在下面拆，于大为直接用老日立，在院子东墙不远处挖了一个维修专用的坑道。 　　汽车开过去以后，自己站在中间的坑道里，能方便拆卸发动机配件。 　　也是这个时候才凸显出来挖掘机的各种用途，吊发动机，挖维修坑道，甚至于大为还用挖掘机吊着面包车的发动机，避免拆卸的时候发动机突然之间掉下来。 　　十分可惜的是，现在这个时代没有液压相关的维修设备，比如专门修面包车发动机的液压升降机。 　　有了那个东西，拆卸面包车的发动机不要太轻松。 　　于大为上辈子虽然很少维修小汽车，但也有一些修理厂专门维修小汽车的朋友们。 　　当然，年岁上来说，自己都能当他们的爹了，只是大家都是一个行业圈子里的，互相比较熟悉。 　　于大为本身对发动机等机械原理十分精通，偶尔也会帮他们看看一些发动机原理出现问题了的疑难杂症。 　　其中有一次，于大为就看见了那种可升降的液压升降机，不仅可升降，还能够随心所欲的移动。 　　一台面包车先开到大型的升降机上，然后有人控制着大升降机先把车抬起来，然后就开始拆发动机外面的保护罩，再之后就把那台小的，可移动的升降机挪过去，将长方形的承载板顶在发动机上，就可以放心拆卸了。 　　一直到发动机的各处连接点全部拆掉后，慢慢放下承载板，也就是擎着发动机的黄色托盘，随后两个人十分轻松地就把发动机推走了。 　　科技确实能改变生活，反正当时于大为是真的被震惊到了，甚至还要忍不住买一台，不过后来想想自己已经六十多岁了，修车也开始变得偶尔了，就算又算了。 　　如今自己开了厂子，等时代不断进步，于大为会不断地为厂子增加新设备。 　　他要把上辈子不曾拥有那些维修设备的遗憾，全部都一股脑的弥补回来！ 　　于大为越想越激动，忍不住下意识昂起脑袋，然后“当”的一声，于大为的后脑跟上方的车底来一次亲密接触。 　　于大为瞬间疼的龇牙咧嘴，他一下子就猜到自己撞在什么地方了，肯定是排气管子当间的消音器上。 　　“师父？你没事吧？”小阿贵忽然趴跪在雪地上，戴着油手套的双手拄在地上，歪着脑袋，目光顺着车底的空隙朝自家师父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自家师父原地抱头，“嘶呵嘶呵”的揉搓着后脑勺。 　　“没事没事！”于大为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果然啊，老话讲，高兴过头了准没好事，就是这个了。 　　“哦。”小阿贵看出自己师父是磕到哪了，也就起身不管了。 　　这种事情确实是小事，他之前在常海老板那修车的时候，磕到脑袋是常有的事儿，除了脑袋，屁股，胳膊，后背，大腿，膝盖……全身上下就没有没被蹭到过的地方。 　　甚至还有…… 　　小阿贵刚要拆面包车前脸的灯罩，似是想到了什么，拿着扳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脑袋缓缓低了下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裆部。 　　还好当年长得小…… 　　“这个小没良心的。”于大为一边揉搓着脑袋一边嘴里喃喃。 　　自己说没事儿，那能是真没事儿吗？你也不看看伱师父我被磕成啥样了，还不关心一下，万一出血了呢。 　　小阿贵此时正在拆卸着前面的车灯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于大为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大喊冤枉。 　　不就是被磕了一下而已嘛，至于疼的嗷嗷叫唤么，多大点事儿呀。 　　只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是心里带着疑惑，然后给自家师父去拿酒精啥的给出血的伤口消消毒。 　　“诶？老板，你这车夹层里好像有东西呀。”就在这个时候，老纪的声音从车门旁响了起来。 第247章 驾驶门旁边有东西 　　“有东西？”于大为拿着梅花扳子的手一顿，眼睛里带着疑惑，“我看看啥东西。” 　　主驾驶门拆卸的时候他没太在意旁边夹层，倒是奇了怪了，有啥东西放在夹层里，难道是钱？ 　　也不怪于大为会这么想，东北一般都是女人管钱，男人赚到钱抽烟喝酒打牌啥的多少要留一些，便想着法的从赚的钱里扣出来一点，藏到一些个女人们很难想到的地方。 　　“不知道，花花绿绿的，还有个塑料袋子装着。”老纪蹲下身，双手抓住驾驶门内侧的挡板朝外面用力掰了一下，这才发现那迭花花绿绿的东西还挺厚实，因为塑料袋的关系看不清里面到底是啥。 　　“我来拿。”姚金斧也凑了过来，三个人里他最瘦，胳膊随便一伸就把塑料袋子从夹层里拎出来了，“这什么嘛，好像是邮票，估计是车主寄信的时候留存的一些个邮票。” 　　姚金斧见大为哥从车底下爬了上来，便将装满邮票的塑料袋子递给了他：“哥，你看好像还能用，老鼠估计是钻不进去，也不知道当时那车主是不是也带着这个想法，把邮票放到了夹层里。” 　　于大为双手接过塑料袋，这不是一个正经的塑料袋，是个之前用来装零食的袋子，上面还有一个类似于匹诺曹的人物图案，旁边还有一只斑点狗。 　　上面还有宝乐豆三个字，红底白字写出来的，于大为反正是没见过这种零食，但里面邮票大多数都他都见过。 　　整个塑料袋子差不多装满了，能有个一二百张，乱七八糟图案的邮票都有。 　　“估计是当年还没有BB机的时候，曾经的某一位车主留下来的吧。”于大为对此也毫不在意，直接将邮票递给了小阿贵，“去，给师父送到屋子里炕上面，别放炕头，炕头太热容易烧着了，放炕梢儿。等啥时候有空了再倒出来看看。” 　　上辈子于大为虽然不集邮，但也是知道有些邮票的价值在未来很高，尤其是叫什么猴票的，听说好像是八十年代邮政的第一张票，总是听说是不便宜，但具体什么价格，于大为就不清楚了。 　　搞收藏这件事从来都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关系，穷人吃饭都费劲，房子都买不起，何谈收藏。 　　于大为随后继续拆发动机，不过老纪的四轮车搞定了以后，手头上的活儿也都不是太着急的，便开始帮着自家老板拆卸变速箱。 　　面包车的发动机，变速箱都拆下来以后，剩下的就是比对一下从段大哥那里拉过来的发动机。 　　两台发动机从外形上来看，六缸发动机哪怕是再小也要比面包车原本的发动机大上一圈，不过还好，体积上不是大的特别离谱。 　　随后于大为又比对了一下参数，最终决定将这台六缸发动机修好，然后跟变速箱连接在一起试试。 　　不需要安装到面包车里，直接在外面连接好，再用汽油配合就能够完成点火和试配，只是目前关键性问题不是发动机和变速箱，而是面包车的前后桥。 　　于大为在拆卸发动机的时候，发现面包车的后桥有裂痕，裂痕的缝隙倒是不大，如果用电焊焊接的话倒是也能对付，但这样一来，他就要总担心自己开车的时候后桥会再出现问题。 　　而如果要是换个后桥的话，估摸着又是一笔开销。 　　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发动机和变速箱先做好适配工作，再去考虑其他，不然忙来忙去的，到最后一定是一团乱麻。 　　于大为、老纪两个人开始拆卸前后桥，差速器，传动轴……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车壳子。 　　姚金斧再次发挥出勾机师傅的十项全能，开始用吊带和钢丝绳吊面包车的车壳子。 　　整个钣金也不要了，钢丝绳和吊带随便挂，反正后期的时候还要重新做一遍钣金喷漆。 　　固定四个点以后，姚金斧将日立挖掘机的铲斗放下来，然后翻转九十多度，让钢丝绳的一端完全能挂住斗齿。 　　于大为用了四根钢丝绳和两根承重三吨的吊带，这才放心的让斧子将车壳子吊起来。 　　其实理论上来说没必要那么小心谨慎，可能两根五吨的钢丝绳就够用了，可于大为几人在经过了上次发动机掉下来的事情后，总会有些后怕，估摸着得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能缓过来那种紧张感。 　　大发面包车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需要拆，这些个需要磨洋工又不需要太大力气的事情，于大为全都交给了小阿贵去做。 　　等到彻底拆解完以后，于大为又开始忙着拆解段大哥那里拿来的680Q发动机，钢盖子没有问题，这台发动机拆开后发现是发动机爆瓦了。 　　按理来说维修起来没什么难度，随便找个修理厂换一套四配套也就修好了，但没想到竟然直接把车拆开卖了，于大为不知道是不是原车那台海都轿车是不是其他地方有问题。 　　但于大为却没想到那么多，反正自己是捡便宜了的。 　　这台发动机的维修价值很高，他想过了，就算是跟面包车的变速箱试配不成功，到时候也可以放在院子里，等到有四缸的同类型小轿车发动机坏了的时候，他就可以把这台发动机高价卖出去。 　　其实也不需要高价，正常市场价于大为卖上一台发动机，就够于大为赚的了。 　　所以这台680发动机能不能用他丝毫不担心。 　　拆完发动机，于大为又把变速箱快速拆开了，大致如他所想，变速箱也并不是完好的，整个变速箱里面齿轮盘老化严重，接合齿长度已经磨损到用不了的地步。 　　好在整体外表面完好无损，弄到全新配件的话，修好它问题不大。 　　于大为安排好老纪跟姚金斧后续的工作事宜，转身开着小红菲亚特轿车，就去了梁老板那。 　　老梁的配件店外面有很宽敞的空地，之前全都是积雪，隔壁其他做生意的一下雪，都早早的在门口扫出来一条过道。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太虚了，还是不想干，反正门口到外面的积雪越积越多，之前于大为来店里找他的时候，都得深一脚浅一脚的，下面有没有石子儿硌着自己全靠踩。 　　今天他再来这儿的时候却有些意外，门口外面的积雪不仅清扫干净了，顺带着连窗户上，也换了一层全新的塑料布。 　　在东北镇子和农村，冬天窗户钉上一层塑料布最能抗温，而且还便宜，简直就是取暖的性价比之神。 　　“梁哥在吗？”于大为打开门，又抬手掀起门帘子，朝熟悉的右手边红木桌子处望去，这才发现座椅那里空空如也。 　　一旁不远处的炉子倒是“呼呼”的着火，店里面的温度可是比前些日子来找他的时候暖和太多了。 　　还有装配件的几排架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老梁给挪动过了，之前不是左边几列是农机配件，右边几列是挖掘机配件嘛。 　　现在农机配件和挖掘机配件架子都撤掉了几个，留出来的空地都放一些常用的维修设备了。 　　像农机维修的小型电焊机，三相气泵，一些个常用的钳子，锤子，铁锯等工具，一部分轻的在墙上打了挂钩，都挂在了墙上，沉的都有序的放在了地上。 　　“好家伙，他啥时候这么勤快了。”于大为皱着眉，下意识挠挠头。 　　“他不勤快行吗。”几排架子后面传来了段大海的声音，紧跟着一道熟悉的人影就站在距离于大为不远处，嘴角还带着嘲笑说：“这老小子药吃多了，开始天天流鼻血，媳妇儿估计也受不了他了，昨天下午直接把他赶到我那去了。” 　　“我看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就干活吧。”段大海走过来无语苦笑，“然后我们俩就库吃库吃的干，先是我院子里那些个废品全都处理干净了，院子的雪都划拉完了，然后又来这边开始收拾。” 　　“现在正收拾他后院的一间废旧小屋呢。”段大海解释说。 　　“这样也可以？不是他吃了多少啊？前两天买的那几副药全吃了？”于大为属实是被激起了兴致。 　　段大海撇撇嘴：“何止全吃了，后来跟我交代第二次配的药全都是加量的。对了，那药你没吃吧，每次一碗汤药喝一半就行，可别喝太多，这虎臂也是真敢整。” 　　于大为也是无了个大语，平日里见梁老板属于很胆小的人，怎么这种事情上胆子就这么大呢。 　　“要不然让他去找找诚成旅馆的那位？不出一天肯定也就泻火了。”于大为嘴角泛起坏笑。 　　刚从后门进来的梁老板，闻言直接原地打了个哆嗦，口中不断呼喊：“NO！我好了！真的！干完了活，感觉舒服多了。” 　　“是好了，这昨天下午过来的时候，满脸涨红。半夜我都害怕不敢跟他睡一个炕上。”段大海也是瞧见了好朋友气色不错，随意开了几句玩笑。 　　“滚你大爷的，老子是那种人吗。”梁老板翻了个白眼，随后兴冲冲的跑到于大为身边，伸手用手背拍了一下于大为的胸脯，“兄弟，那药吃去吧。哥只用了两个疗程，就彻底夺回了家庭地位，是不是很牛批！” 　　还有一章中午十二点发，家里来且了 第248章 绥市改装小王子 　　“咳，确实有效果。”段大海不得不承认，四大爷这副药方子是有东西的。 　　他被旁边的虎臂坑了一把，回家的时候吃多了，那天晚上隔壁邻居都过来敲门了。搞得他最近这段时间是再也不敢回屯子里找媳妇了。 　　老梁这个坑货！段大海心里骂骂咧咧，得亏孩子上学没在家，不然岂不是更丢人。 　　几个人又猥琐的聚在火炉旁，探讨一下人类几千年来经过绵延发展，而从不断绝的一种生理现象，简称某种生活。 　　当然这场三个人的微型会议，主要是梁老板主讲，于大为负责认真听，段大海负责会议纪要。 　　在之后三个人一起将梁老板门脸后面的一个不用的小屋收拾了一下，这家小屋子不大，目测也就只有二三十平的样子。 　　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像一些个塑料袋子，废旧坏掉了的电焊机，一个农具，铲地用的锄头，耙子，还有板锨。 　　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袋子一袋子堆在那里，都是梁老板觉得可能还有用，但是放了很多年真用不上的。 　　于大为也是第一次进梁老板门脸的后院，四四方方的院子很小，在店铺后窗户的位置有一棵纤细的柳树，打开后门你会看到左右两边都是墙壁，小房子是靠近院子北门旁边那么一个地方。 　　一个四四方方的窗户，旁边是个上了锈的小铁门，房顶上积压着厚厚的积雪，明明是打斜的房檐，积雪却不曾掉下来一点。 　　“梁哥，这间屋子以后你打算干什么用啊？”于大为双手抓着一个丝袋子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出声询问着。 　　“还能干什么用。”梁老板右手扛着一丝袋子废旧书，轻松略过于大为身边，“收拾收拾等明年开春不冷了自己住。” 　　“我算是知道了，这女人啊，就跟家里养的猫似的，喂饱了喂不饱，她该跟你耍脸子的时候绝不留情。”梁老板将肩膀子上一丝袋子书扔在了院门口角落，仰头四十五度角，“其实我感觉我赢了，好像又没赢。” 　　“臭不要脸。”段大海从里面抱着一台坏掉的发电机走出来，目光斜睨老梁，“谁跟我说现在鞋都不用自己刷的？饭也不用自己做了？谁呀？那个王八蛋是谁呀？老梁伱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闭嘴。”老梁被拆台感觉到一丝尴尬，而后朝于大为找补道：“别听他瞎说，我这家庭地位提升了也没错，但大为你要记住，两个人生活可千万不能得寸进尺，我不就是么，想要的更多，最后彻底把我们家那只小猫给惹炸毛了。” 　　“哟，哥，你这可以呀，母老虎都成小猫了？”于大为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必须滴！感谢四大爷！”梁老板右手拍在自己的心口，眼睛里尽是崇拜。 　　这院子梁老板还有一层考虑，明年想把左右两边的墙边上建两个仓房，后期放一些配件和设备。 　　现在好些个进货来的配件啥的，都是放在了他镇子里自己家的仓库里，真到需要的时候去取还是有些不方便。 　　再者院子后期收拾完了，夏天可以学南方人的样子，放一把摇椅，一个茶几，一壶茶水，几个茶杯。 　　他对于大为口中的庆城吕师傅小院，还是比较心驰神往的，就想着自己这里又不是没有院子，而且店铺还是自己的，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于是趁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梁老板开始将院子里的一些枯败的杂草处理一下，随后还有院子之中的积雪，以及最后的小屋子。 　　时间不长，小屋子就基本收拾干净了，那些个放在院门口的破烂一会儿都会被段大海拉走。 　　这期间于大为也跟梁老板说了一下进面包车配件的事情，包括需要的数量，相关的垫片等等。 　　当然也有对改装的一些见解，只是梁老板跟段大海都是属于修理界当中的门外汉，听的是云里雾里。 　　不过梁老板各种三教九流都有认识的人，说起改装他便有一个常年做改装生意的朋友，之前是汽配厂搞组装的，还是在吉省，只是心中的那团梦想之火一直没办法熄灭，攒了两年的钱便回老家开了一间汽车改装店铺。 　　现如今开轿车的人本身就不多，谁会费劲巴力的找你改装，原车才是最有排面的，毕竟大家搭眼一瞅谁都认识。 　　而这哥们也不维修，只是专门改装，仿佛维修发动机对他来讲是多么自降身份的事情似的。 　　圈子里的人都喜欢叫他改装王子，毕竟年轻，家里面在绥市也算是小康，梁老板觉得他就算是赔了，未来拼一拼也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梁老板将这个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给于大为和段大海，并且也表达了他自己对汽车改装行业的一个看法。 　　段大海对这种事情不太上心，也只是随意听了一下没啥想法。 　　反倒是于大为对做汽车改装的这位“改装王子”起了浓厚的兴趣，他自己属于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 　　接下来的十到二十年，华夏会进入飞速发展的时代，其实目前来说南方大部分地区已经开始提速了。 　　不仅是基建，吃穿住行方方面面都是，当然也包括汽车与汽车改装。 　　现在的人还不认改装的事儿，那是因为大马路上根本没有几辆车，真要是车多的时候，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你跟旁边的哥们都是一样的，一些个喜欢特立独行的人当然想要把自己的车改的更帅一些。 　　于是在那个时候，汽车改装彻底在市场上占据了一部分主导位置。 　　只可惜现在不行，能买得起车的已经足够扎眼了，开到哪里都好像开到了聚光灯下。 　　但于大为却想有机会认识一下这位改装王子，一个对改装汽车痴迷到这种程度的人，他觉得技术上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如果有机会能在对方落魄的时候提前收编了，或许自己的小破修理厂后期又可以增加机械改装的业务。 　　所谓的改装可不是随便乱改，尤其是到后面越来越严，但改装的大体思路是变的，主体还是外形，颜色，一些个汽车的装饰，大件在后期基本保持不动。 　　靠着这样的一个活计，就已经能养活一个厂子的人了，更何况于大为还有其他业务板块。 　　只是他倒是也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毕竟上辈子就“死在”啥都想掺和一脚的这种行为上了。 　　如今凡凡修理厂基本的维修事宜，在年后就都交给老纪一个人了，到时候门口也会贴出告示，再专门招聘几个学徒工或者是会维修的师傅。 　　不需要太厉害，但性子一定要好，最重要的是不怕脏。他于大为上辈子见多了那种，看见修车赚钱也想修车，却发现受不了脏污的人。 　　甚至上辈子收了几个徒弟，都是因为怕脏然后又跑了。 　　这回厂子里面招聘，他和老纪交代好再说，可以不看资质，但要看人品。 　　院子收拾完，于大为因为还有事儿就没有继续跟他们待着，开着便离开了配件店。 　　走之前梁老板特意交代，大发面包车的同类型配件很好找，县里面就有，估计下午的时候就能收到货。 　　于大为听到自然是开心的，这样能提升一些工作效率。 　　回来以后，老纪去修别的轿车了，姚金斧跟小阿贵在处理面包车的配件，后桥不要了，但前桥外表没有问题，拆开以后再看看里面。 　　老纪修的轿车是镇子刚开过来的，一台比较老的212。 　　于大为还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老纪旁边叼着洋烟，看背影十分熟悉，不仅是人，还有那台212看着也很眼熟。 　　想了想，于大为不在院子里多待，简单跟小阿贵和姚金斧聊了两句便进了屋，他不太想搭理院子当中过来修车的那个人。 　　毕竟去年过年的时候，自己拉着爬犁带媳妇回娘家，人家也没怎么看得起自己。 　　如果换在上一世，他可能会非常显摆的走到这位连翘面前，抬手跟他讲讲院子里的车哪一台是自己的，如今已经有了多大的成就。 　　甚至对方要是真问起来自己赚了多少钱，自己也会略带骄傲的说上一嘴，只是于大为变了。 　　经过了一生的沉淀，他更沉稳，更加老练，也更明白人情世故的一些东西，虽然跟二舅比可能依旧是天上一个，地下一个。 　　但于大为比之从前绝对要更懂一些，知道财不外露，更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有这个时间，在炕上暖和暖和，数数塑料袋子里面的发票不香么。 　　“大姐夫会来这儿？”于大为坐在炕上，将炕梢装邮票的塑料袋子拿在手里，而后摇头笑笑，“好像能来这里也不奇怪。” 　　他这个凡凡修理厂，如今在镇子这些养车人的眼里可是很出名的，毕竟受众范围广，不论是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吊车，还是轿车，客车，农用车，三轮车…… 　　几乎能开着走的，能烧油的，就没有凡凡修理厂不会修的。 第249章 大姐夫来厂子修车？ 　　这样的修理厂在镇子里，简直就是拳击手吊打小学生，从此称霸小学的节奏。 　　刚开始于大为也收到过很多同行的冷嘲热讽，尤其是把老纪带回厂子修车的那段时间，很多人知道于大为年轻却技术好，也不敢得罪。 　　但老纪是个新面孔，大家还以为对方是个半吊子的修理师傅，一些平日里没有活儿的师傅就会过来挖苦老纪和于大为两句。 　　挖苦老纪自然是岁数大了，修车这行当也是吃力气的不知道能不能干好。 　　挖苦于大为的则是眼力不行，找修车的师傅也不说找个年轻一点的，这种上了岁数的人，干起活来老油了。 　　可结果是，很多人见到老纪的维修水平以后，再也不敢来凡凡修理厂造次了，甚至一些还打算跟于大为交流修车心得的都不来了。 　　无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修车的，人家于大为请回来的师傅都是业内顶尖的存在，来镇子里修车甚至可以叫屈尊。 　　这些个修农车起家的师傅们，是真不太好意思再过去了。 　　“这袋子里怎么这么多八十年代的邮票。”于大为将塑料袋子里面的邮票倒在炕上的时候，好些个老旧的邮票出现在于大为面前。 　　他上辈子虽然对这东西不熟，但上高中那会姑父家是有的，倒不是家里需要经常寄信，而是老姑父有两个爱好，其中一个就是集邮。 　　这东西当年成本很低，几分钱一个，于大为隐约记得，老姑父从邮政出第一版邮票的时候他就开始攒着了，后来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买点错版的邮票。 　　攒的虽然不多，但老姑父没事儿的时候就会翻出来看看，反正只当图个乐。 　　“咦？”于大为开始在炕上一张一张的捋邮票，越是仔细看越是心惊，最后更是瞳孔放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整整一袋子，刚开始外面都是花花绿绿的，可越到里面越红，而且图案从刚开始的各种风景、人物、建筑物，到最后全都是红底儿的猴子。 　　这猴子于大为是认识的，八十年代发行的第一版猴票，据说后来炒到了天价。 　　虽然于大为不清楚每张具体的价格，但他数了一下，手里这些猴票一共一百六十五张，加上八十年代这些杂七杂八的邮票，少说也得值点钱吧。 　　于大为想了想，快速把倒在炕上的邮票重新装到了塑料口袋里，然后起身左手抬开北墙的柜子，将邮票又找了一块红色的布包裹了一下，这才放到柜子下面的衣服底下。 　　“有空的时候得询问一下猴票的行情，兴许还能赚一笔外快。”于大为合上柜子门，嘴角微扬，“就算赚不到外快也无所谓，老姑父这么喜欢邮票，回头去呼市就把这些邮票送给他吧，姑父一定会很开心。” 　　这一刻的于大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邮票的价值。 　　也不知道大发面包车的第一任车主，曾经旁敲侧击了郑三炮很多次有关于邮票的事儿，但都被郑三炮以没看到为由给拒绝了。 　　郑三炮也是做梦都没想到，曾经自己跟财富自由就差了一层生锈了的铁皮。 　　当然大发面包车的第一位车主，也同样错估了猴票的价值，不然绝不会只是问问就算了，如今的猴票价格虽然有所提升，但还不够疯狂。 　　于大为刚将邮票放进柜子里，门口就传来了掀帘子的声音。 　　“老板，听说你回来了，这个客户说认识你，我就寻思把他带屋里来暖和暖和。”老纪带着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 　　其实在于大为刚进厂子里的时候，老纪就看见自家老板了，只是同样也看到了对自己身边这位客户不屑的眼神。 　　虽然离得远，但好歹他纪有德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从老板没搭理这位，而是转身默默回了屋子就能看出来，他对眼前这个人绝对谈不上喜欢。 　　但碍于对方在自己身边总是磨叨着天气冷，想进屋子暖和暖和，说自己是于大为的大姐夫之类的。 　　最终老纪也冷了，这才带着对方进了屋。 　　于大为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去年冬天在老丈母娘家的大姐夫，只是淡淡一笑，还没等张嘴说话，就听见对方率先开口。 　　“哎呀！妹夫儿！真是你在这儿开了个修理厂，厉害呀！”大姐夫伸手朝于大为胳膊拍了一下，但却被于大为轻松躲过去了，只留下手停留在空中的尴尬。 　　“姐夫这是没在粮库坐班？”于大为转身来到入职前，给大姐夫和自己等人倒了几杯开水。 　　“坐班？我这身份还需要坐班？伱要说你二哥坐班还差不多，我不需要。”大姐夫坐在炕沿上，露出“我很厉害”的表情。 　　但身为过来人的于大为可是对刘立国的职位清清楚楚，其实就跟小凡的二哥差不多一个职位角色，只是这位是老油条，平日里在与不在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那位二舅哥却不是这样的，本身还是个半新不熟的人，对粮库的条条框框还是比较遵守的，再加上本身也是个老实的性子，根本做不出来那种白天翘班的事儿。 　　“对了，这院子是你买的？这得花不少钱吧？”刘立国终归是旁敲侧击到了钱的问题上。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做不得假。 　　这些年他也攒了一些家底儿，因为有了点钱，他在粮库里才可以给大家点小恩小惠，有啥好事儿各位兄弟们也能总想着自己点，也因为有了这点钱，自己能买辆五六手的212越野车，虽然四处漏风，可开出去依旧倍儿有面！ 　　有钱才是爷，这个道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扎根在了刘立国的心里。 　　早在之前他就听说自己的妹夫于大为养车了，只是又听大舅哥说不是，根本就没养车，只是在工程队里面打工。 　　后来又听说于大为在镇子里开厂子了，这事儿传的更邪乎，有人说开厂子的老板是一个叫姚金斧的，于大为只是给好哥们打工。 　　也有人说这个修理厂是于大为跟好哥们合伙开的，其实是那个会开挖掘机的好哥们帮了他一把。 　　但刘立国有自己的思考，因为他路过好几次修理厂，也清楚的能看到修理厂的牌子“凡凡修理厂”五个大字。 　　凡凡指的不就是自己的小姨子韩静凡嘛。 　　那就说明，这个修理厂哪怕是合伙也是于大为做主导，或者说是大老板，不然不会以自己家媳妇的名字命名。 　　起初他也是好面子的，既然于大为到了镇子里都没有找过自己，那他自己也不可能热脸贴上冷屁股不是？ 　　可于大为就在镇子里，关于凡凡修理厂的各种消息也是传的越来越邪乎，其中一个就是赚钱。 　　有人看过凡凡修理厂每天的维修车辆次数，大概其一个月至少能赚一万块钱！ 　　这个数说出来的时候，刘立国不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一个月一万！一年就是十万！就算是有水分算他一年五万！ 　　这不是妥妥的大款是什么！ 　　刘立国经过了几天的思想斗争，终归是坐不住了，今天打定了主意开着他这台好几手的212过来，顺便修一下暖风。 　　“你说这个院子呀？”于大为坐在小凳子上，旁边靠着炉子暖和着，“这院子是租的，房东是之前那个开废品回收站的老板。” 　　“你是说老段吧？”刘立国拿起茶缸子喝了口热水，微微扬起脑袋道：“老段我们熟儿，当年这小子开废品回收站的时候，我还帮过不少忙呢。平时我们总吃饭，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把房租给你降降。” 　　一旁同样坐在小板凳上的老纪听的是直懵逼！这是哪来的虎臂，上这来装大尾巴狼了？ 　　本以为自家老板的连翘，虽然开的车不咋地，到处都是修修补补的地方，可人应该不会太差吧。 　　结果，就这？ 　　你要是真认识段老板的话，不应该早知道他跟于大为认识？ 　　梁老板平日里跟谁都是三句话离不开“大为小老弟”，这句话可是经过梁老板证实的。 　　而且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段老板是跟自家老板总喝酒啊，偶尔还会带上自己和斧子，他还哪有工夫跟你喝。 　　这牛逼让你吹的，没谁了。 　　“我跟段大哥也算认识，就不麻烦姐夫了。”于大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也算是给大姐夫面子了，扭头看向老纪，“姐夫这车咋地了？” 　　“哦，暖风坏了，小事儿，应该是节温器的毛病。”老纪想了一下，“之前不是有个212也是暖风不热么，大概是一个问题。” 　　于大为点点头：“回头该修修，该报价报价，大姐夫可是在粮库上班的人，比咱们这些出苦力的可有钱多了。” 　　言外之意，别在乎墙上的维修价格表，给我狠狠地要！ 　　于大为最看不惯这些个装逼犯了，既然你想装逼我就让你装，必须让你装的圆满，装的无懈可击！ 　　他之所以有这个心理，第一可能是真的被恶心到了，第二也许是看见了从前那个讨厌的自己。 第250章 调配发动机与原装变速箱 　　第250章 调配680发动机与原装变速箱 　　“哎呀，这没想到大姐夫是粮库的呀。”老纪心领神会，立马化身马屁精，“都说粮库活少赚的多，我们老屯的一个小子进了粮库，没两年在镇上买了个大院子，还娶了个镇子里的姑娘，那日子过的可真不得了。” 　　“呵呵，还行还行。”虽然刘立国被老纪夸的很受用，但他心里不太是滋味。 　　原打算过来一是攀攀交情，二是省点维修的费用，毕竟在他印象里，于大为可是个敞亮的有些过分的人，自己这位大姐夫来了，他还要钱？那不跌了他的面子？ 　　可今天这是咋回事？咋感觉于大为跟他记忆里的有了很大出入呢？ 　　只是如今对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说不给钱那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脸放在地上哼哼摩擦。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开始吹，东西还是平日里跟乡亲们吹粮库的一些东西，但老纪是个会捧臭脚的，几句话就把刘立国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甚至最后都上升到了要给老纪投资建厂的地步，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粮库的一个不知名小队长。 　　或许在粮库他能被人记住，但出来了，谁能记住他？ 　　于大为又跟自己这位爱吹牛逼的大姐夫聊了一会天，这才换上修理的棉衣棉裤，以及常用的外套，棉手套，准备把小阿贵和姚金斧换下来，他继续修理面包车。 　　临近过年了，天气越来越冷，于大为让每个人都别急着修车，冷了就回屋子里，给炉子添一把火好暖和暖和。 　　至于赚不赚钱的，反正咋的也不赔钱，厂子是能正常运转的就不担心，主要还是保证大家别在外面修车久了冻伤了手脚。 　　大姐夫的212维修的很快，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把车修好了，于大为炖了一锅酸菜，都已经带出了大姐夫的份儿了。 　　可对方似乎是有点看不上于大为的厨艺，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他走的时候，就连小阿贵都看的出来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老纪给他换了一个节温器，又给他换了一个空气滤芯，整理一下内饰还有车灯断电的问题，一共要了五百块钱。 　　黑吗？ 　　反正于大为觉得还好吧，毕竟人家在粮库上班还差这点钱？ 　　中午吃饭的时候，于大为少见的多了一两酒，嘴角上的笑容怎么也都压不住，大概是把去年在丈母娘家捧臭脚的恶心，全都在今天一股脑发泄出去的缘故吧。 　　不过他估摸着，自己算是把他这位粮库里的连翘得罪死了，但那也是活该。 　　上辈子这老小子没少占自己便宜，而且总是背地里撺掇着对自己办坏事。 　　当初自己在呼市开公司的时候，这位大哥一听到信儿第一时间就给自己打电话，非说于大为这里缺个做饭的，他媳妇儿（也就是韩静凡大姐）做饭有多好吃，在镇子里的饭店干了多少年。 　　于大为当时也是膨胀了，啥人都收，还给了一个月五千块钱的价格，当初才二零一三年前后，大姐韩静萍总共照顾厂子不到八个人，比现在的一大家子都不如，五千块钱属实是多了的。 　　搁现在的于大为，要是再回到二零一三年找大姐做饭，他只出三千块钱爱干不干，不干拉倒。 　　她不干呼市有的是老娘们儿干，饭做的不比她做的好吃？ 　　“喝酒！”于大为拿起缸子跟老纪碰了个杯，“今天这事儿干的不错，这笔钱单独记下来，年底都算在你的奖金里。” 　　“老板不愧是老板，这手笔，这气度，那没谁了。我干了，您随意！”老纪可是激动坏了，起身将缸子里的散白全喝了。 　　于大为笑笑，这段时间老纪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太操心，老纪自己就能处理明白，这是于大为最希望看到的。 　　明年开始他不可能在厂子里一直待着，厂子里需要有一个坐镇，老纪除了身上没有管理者的气质，不论是说话，做事其实都还好。 　　如果于大为稍微“修理”一下对方，未来绝对能顶得住一个维修厂的管理工作。 　　但总喜欢拍马屁，把自己姿态放的太低这一点得改改，其实也很简单。 　　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他去老纪家看过，家里在整个屯子里不是最穷的，但也达不到富裕，能勉强混个温饱。 　　其实这应该和躺在炕上的老妈有关系，老纪是个特别孝顺的人，这一点不仅于大为能看的出来，斧子、段大海、梁老板……但凡接触过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镇子赶集卖的一些好吃的，好喝的，总先买下来，然后托大客车给家里带过去。 　　老母亲的生活用品，有时候细微到木梳，指甲刀这东西他都能想得到，他们这些人全都看见过老纪孝顺细心的一面。 　　或许没有老纪的孝顺，说句不好听，他老妈很可能早就死了。 　　老纪为了他老妈能多活几年，真的是为了赚钱连尊严都不要了。 　　穷是一切的难题，于大为相信等老纪在厂子里赚的更多后，手里越来越富裕，他会重新把丢掉的尊严捡起来的。 　　就好像他上辈子看到过的那些扮丑的网红，有了钱以后不仅捡起了尊严，甚至还给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当起了人生导师。 　　众人吃过了午饭，继续开始处理面包车，正巧发动机和变速箱的配件也到了。 　　于大为开始进行发动机和变速箱的组装工作，相比于旁边日立、小松、宝马格这些重型机械的发动机变速箱，面包车的发动机和变速箱简直就是个弟弟。 　　组装这种东西就跟拼玩具差不多，也都不需要于大为怎么动手，小阿贵自己就玩的飞起。 　　老纪跟姚金斧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凑过来，给小阿贵竖起大拇指，少年组装机械的速度可以用夸张来形容。 　　不仅如此，他会下意识的开始宏观调控680发动机和原车变速箱，甚至去面包车原车的发动机上拆零件，给它们进行合体组装。 　　也得亏于大为一直在他身旁，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小家伙一会得组装出来一个什么怪物。 　　于大为制止了小阿贵下意识的行为后，开始拿面包车的原装发动机和680发动机举例子，以及连接变速箱的事宜。 　　他将自己当初看书得出来的一些机械原理，包括一些组装心得交给了自己这位准徒弟。 　　“修车不是配件与配件之间能连接到一起就行，甚至于能走两步，或者能着火就行。”于大为蹲下身，将小阿贵组装的零件一点点拆掉，“我们的目的是让它一直走，一直着，想让它停下来它就停的下来，最终人能控制住机器。” 　　随后，于大为在小阿贵不解的目光中，亲手指点他680发动机安装原装发动机配件的后果，以及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包括离合器在中间连接的时候，如果参数不同的情况下，挂挡产生的后果，以及飞轮与汽车传动系统连接后，产生的变化等等。 　　很多东西其实是基础的，但小阿贵从没有听过。 　　但不着急，既然于大为已经将小阿贵当作自己的大徒弟了，那他肯定会倾囊相授，况且不仅有面包车做例子。 　　还有曾经先出自小阿贵手，后又出自于大为手的那台“四不像”轮挖。 　　就这样，于大为一边维修一边拿轮挖和正在修的面包车举例子，将各种机械的基本原理，全都往小阿贵脑子里灌输。 　　他也能看得出来，小阿贵很多东西都听不懂，但没关系。 　　按照于大为的想法，目前先让他有一个初步的理解，等后面的时候，他打算让小阿贵一边上学一边自己看书学习机械维修的知识，自己顺便再教教他。 　　这样不出几年，实践与理论相结合，他就是跟吕师傅和自己一个等级，并且是最年轻的修理大师傅。 　　想想，于大为还是觉得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儿。 　　当然，如果这孩子后面真不想修车了，天赋浪费了也就浪费了，人生是自己，于大为又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更加无权干涉了。 　　能让这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快快乐乐生活，也算是对于大为的一种慰藉了。 　　至少是积德的，自己重活一世也不全都是为了自己，还救过别人，至少天老爷看见了也不会说个不是。 　　说不定还得夸自己，“这小子，没白让他重活一回。” 　　有些东西发生在于大为身上以后，他相不相信也不行，终归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天以后，680发动机跟变速箱组装完毕，连接好汽油导管，变速箱的安装是比较难的，为了安全考虑，于大为甚至连挂挡的挡位都给安上了，并且用三脚架加钢丝绳稍微固定一下，以防万一发动机在地上发生侧翻。 　　连接好各处的电源线，电瓶搭火，一条线搭铁，一条线触碰起动机，调试开始。 　　“突突突……啪！”蓄电池顶端连接点突然冒起了蓝火。 　　随后刚“突突”没两下的声音，一瞬间戛然而止，发动机转了两下又熄火了。 　　“啥情况这是，不会电瓶没电了吧？”老纪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电瓶，这块电瓶是前几天充好电的，面包车上的原车电瓶。 　　于大为之前买设备的时候，就买了一台专用的电瓶充电设备，也叫电瓶充电器。 　　“老板，我看是电瓶的事儿，你看下面漏液了。”老纪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的电瓶，“啥破玩意，搭个电把自己搭废了。” 　　对此于大为也很无语：“没招，从别的车上借个电瓶吧。” 第251章 改装完成 　　于大为等人又换了一块蓄电池，重新搭火启动。 　　随着“突突突”的声音开始轰鸣，排气口不断有黑烟冒出来，最后发动机的转速加快。 　　于大为赶紧控制油泵，随即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老纪，控制一下离合开关，尝试挂挡。”于大为松开搭电的手，目光紧盯着排气口，刺鼻的燃油味儿不要钱似的往鼻孔里钻。 　　他脑子里此刻一直在回忆之前发动机和变速箱之间的参数，四速档位的变速箱是常用变速箱，加上海都轿车本身发动机匹配的也是四速变速箱，理论上应该没问题。 　　“不行！挂不上挡，老大。”老纪刚尝试挂挡，就有一股强烈的阻塞感，就好像前面有一块巨石，想费力推开却根本实现不了。 　　于大为皱起了眉头，右手松开了喷油泵，转身来到老纪身边接过了离合与挡位的控制权。 　　刚要挂挡，手掌里面就传来了阻滞感，于大为再次尝试，还是不行。 　　无奈，只能先熄火。 　　“哥，这什么情况？是不是哪坏了没修好？”姚金斧对这种改装可以说一窍不通，好奇的用目光扫过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参数不对”×3 　　巧合的是，于大为、老纪，还有刚刚学了几天理论知识的小阿贵，竟然在同一时刻，异口同声的回答了姚金斧这个问题。 　　姚金斧：“……”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与他们仨之间的格格不入，大家明明都在同一屋檐下，可总感觉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老大咋整？是调发动机参数，还是调变速箱参数？”老纪抬头询问，其实他内心还是偏向调变速箱参数的，因为发动机参数调起来太麻烦。 　　这就好比给心脏做手术，还是给肾脏做手术一样，心脏连接各个器官，是除了大脑之外最重要的核心，当然能不动就不动。 　　“变速箱。”于大为目光紧盯着变速箱看了良久，“目前来看能正常启动就意味着有适配的可能，调调变速箱看看吧。实在不行，咱就把变速箱换个680发动机原装的。” 　　“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一哆嗦了？”于大为回身将电瓶的连接线都撤掉了，废掉的那块漏液电瓶，直接让他扔到了院子的垃圾堆里。 　　几个人开始拆卸变速箱，并非全拆，而是把发动机与变速箱的连接处拆下来，也就是离合所在，随后又开始对变速箱进行打孔改装，重新调配。 　　之后几个人又弄了小半天的时间，再次重复之前的安装连接动作，以及重新搭火。 　　在几个人期盼的目光下，于大为亲自下场更换挡位，发动机的速度跟变速箱之间算是达到了合格的契合标准，不仅挡位能挂上去了，在挂挡的时候，发动机的转速也是能跟变速箱的挡位匹配。 　　“这就可以了吧？”姚金斧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扭头看向老纪。 　　眼前的发动机和变速箱是费了他们巨大心力的，这要是不成功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 　　“应该算是吧，具体还要看二挡三挡，挂挡的时候有没有滑挡现象。”老纪回答的时候，于大为正在同一时刻变换挡位，从挂挡的速度来看，还是比较顺畅的没有阻滞。 　　于大为尝试了半天，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之后，这才熄火。 　　他盯着这台改装的发动机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时间成本来看，他是赔了的。 　　两个半的大师傅，搞一台这么个小玩意，有这功夫修修车不好么。 　　不过凡事也不能只看眼前，这个车发动机换成六缸的以后，如果野外遇到一些彻底“趴窝”的车，于大为完全可以把它们一路拽回到修理厂这里。 　　动力更加强劲，一节更比四节强！ 　　目前最重要的发动机和变速箱算是调配完了，已经用去了几个人接近两天的时间。 　　于大为接下来打算自己去弄这台车，大家该修别的车，修别的车。 　　敲定了计划以后，他开始忙着组装，后桥因为是坏的，这件事情于大为跟段大哥说了一嘴，希望他能帮忙看看，哪个修理厂收到面包车的后桥，自己就直接买回来。 　　要是两三天之内，等自己组装好了还没有个结果，于大为就打算先把后桥用电焊机焊接一下，啥时候碰见了合适的后桥，啥时候再换也来得及。 　　不过第二天，段大海就开着三轮车找到了于大为，好消息是找到了一台大发原车后桥配件，坏消息是距离太远在齐市那边的一个废品回收厂。 　　回收厂是回收站更好一个等级，不仅处理废旧钢铁，还有一些个平时用不了的有害垃圾。 　　一部分会进行填埋，一小部分会直接燃烧。 　　如今这个年代垃圾的处理方式还比较粗暴，等过些年环境开始不断恶化，大家的环保意识强了，也就开始研究新的垃圾处理办法了。 　　于大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去趟齐市将那台大发面包车的后桥拉回来，他借用了梁老板的皮卡车，一路往齐市开。 　　来回又花了近一天的时间，这才把后桥弄回来。 　　齐市到绥市的路程也并不是太远，主要是后桥不能原封不动的放在皮卡车后斗里，因为根本装不下。 　　需要拆卸，将外部能拆卸的进行简单的拆卸后，拆卸不了的只能加固捆绑，于大为这才慢悠悠的往回走，安全起见他也不敢开太快。 　　如此又过了一天，前后桥，发动机、变速箱，全新的四个十六寸轮毂以及崭新的防滑轮胎，基本组装完成。 　　之后就是一些零碎的东西，像刹车片，电瓶，碎掉的挡风玻璃，这些全都换新，值得一提的是，于大为特意从梁老板那里整了一套越野车的减震系统，各种魔改以后算是契合到了大发面包车上。 　　搞定了这些，于大为对面包车真正的改装才算开始。 　　他自己改装这台车的主要目的一直没有忘，就是为了拉更多的设备。 　　各种轻型、重型的工具自然就不必多说了，除此之外，电焊机，发电机，氧气乙炔这些肯定都要安排上。 　　尤其是氧气乙炔，不用的时候就算了，真要用的时候没有，实在是太棘手，不论如何也要把氧气乙炔放在车上。 　　但这东西放在车里，各种颠簸的路段走过其实是非常不安全的，真要是一个不注意，严重的时候很可能是爆炸，之后便是车毁人亡。 　　于大为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下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开，小命要紧。 　　基于此，他开始重新焊接面包车里面的格局，首先是除了前面两个座位留着，后面的座位肯定都不要了。 　　发动机的挡板要进行加固，真要是一个不注意被重型设备给撞开了，那就太危险了。 　　弄好了发动机挡板，于大为开始在面包车里面焊接氧气乙炔的专用区域。 　　氧气乙炔是进行风焊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规格一般为四十升、五十升、六十升、八十升，还有一百升。 　　氧气四十升的长度大概是一米五左右，直径二十三，重量能达到八十斤足有。 　　乙炔四十升长度一米多一点，直径二十五，加上高压钢瓶的重量能达到一百多斤。 　　目前来说，不论是长度，还是直径与重量，这两个规格都非常符合于大为本身的需求。 　　如今装氧气乙炔的高压钢瓶质量还比较一般，随着未来科技的不断进步，采用更高级的锻造法，瓶子本身的重量会更大。 　　氧气和乙炔放在车上，也就相当于两个成年女性的体重，于大为对此已经相当满意了。 　　负载越小越好，只不过厂子里的氧气乙炔都是八十升的大容量，为了能把一人多高氧气乙炔搬动，于大为跟老纪两个人特意焊接了一个小推车。 　　从此氧气乙炔“聪明的双脚”就彻底离地了，走哪都是靠小车推，一个人就能搞定。 　　于大为这边想用四十升的氧气乙炔罐子，就只能去买，顺带着灌满氧气乙炔，还有配套的表盘、气带和风枪。 　　焊接面包车的时候，于大为用了四块钢板，都是你从段大哥那里拿来的，一米五的长度三块，分别车底，以及两侧焊接，一块小长方形的钢板焊在头部，整体顶在副驾驶后面底部位置。 　　再把新买的氧气乙炔麻绳捆绑一圈，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拿下来的时候，直接拽在绳子上更方便。 　　两个罐子堆迭在钢板槽当中，不仅节省了面包车的空间，看着也十分美观。 　　只是这么一放，面包车一侧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开始下沉，看起来左高右低有些滑稽。 　　于大为随后又将小型发电机，电焊机，以及工具箱摆放在了左侧，也就是主驾驶后面的地方。 　　这样摆放的好处就是，打开后面的拉门，工具箱随手就能拿下来，打开后门，氧气乙炔的瓶口对着外面，根本不用移动，直接连接气带，就能够进行焊接工作。 　　于大为改装到这儿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成就感，明显感觉到了这台车在未来的价值。 第252章 正式收徒，拜师 　　弄完了这些，面包车的主体也就差不多了，仅剩下一些个车灯和装饰。 　　这些东西于大为让小阿贵去做，首先这些东西根本不涉及又大又重的机械，做起来安全，其次小孩子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于大为身高一米八，而且肩膀子从左到右得打个出租车才能过去，虎背熊腰的体格子，在面包车里钻进来钻出去，实在是不方便。 　　小阿贵身材偏瘦，个子不高，做汽车装饰正合适。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于大为操心了，不论阿贵把车弄成什么样子，整体的性能没问题，对于大为来说就无所谓。 　　但他也没有闲着，帮着姚金斧和老纪把剩下的车维修一下，尤其是换分油器，拆卸大泵这种事情，老纪会，但斧子不会。 　　于大为加入进来，活儿会干的更快。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又过去了三天，大发面包车在阿贵的装饰下终于完成了改装。 　　方向盘是新的，面包车前面的两个座椅也是换新的，还有后视镜、车子里面挂挡的把手，脚垫…… 　　几乎能换的，都让于大为换了个遍。 　　当然各种东西加起来的成本也不低，于大为还没有仔细算过总价，打算等到月底的时候再算算收入支出的总账。 　　目前院子还有三四辆车，于大为打算将这几台车修完，就给大家放假，让他们都各自回家过年去吧。 　　老纪早已经不知道半夜念了多少次老爹和老妈了，他这性子是属于离不开家的类型，也多亏了他家老爷子，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来这么偏僻的小镇子里当个修车师傅。 　　不过在修完院子里的车之前，于大为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一九九四年一月十九日，农历的腊月初八。 　　段大海夫妇、梁老板夫妇、韩静凡、老纪、姚金斧都在凡凡修理厂的小屋子里，于大为坐在炕上，小阿贵跪在地上，朝自家师父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师父，喝茶。”小阿贵从梁老板手里接过新买的青瓷茶碗，随后双手将茶碗举过头顶递给师父。 　　“好！”于大为双手接过茶碗，轻抿了一口老白茶泡开的茶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于大为真真正正的大徒弟了，今后不论是修车也好，不修车也好，都记住安全第一，什么都可能不是自己的，但命是自己的。” 　　“是，师父！”小阿贵跪在地上表情真诚的朝于大为点头。 　　“这是师父给你的红包，过去的一切从这一刻起都将成为回忆，你的美好未来，才刚刚开始。”于大为从屁股底下掏出来一个红包，递到了少年的手中。 　　从此，少年蒋贵就是他于大为的大徒弟了。 　　聪明，有天赋，懂事，能吃苦，这孩子比同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值得于大为去悉心栽培。 　　“好！！！”梁老板看礼已成，立刻开心的鼓掌。 　　于大为朝众人笑了笑，表情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其实修车的圈子里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收徒过程，不仅仅是修车行业，娱乐圈，影视圈，美食圈等等。 　　各种职业的圈子拜师，大多数只是有个师徒名分，该给徒弟钱给徒弟钱，至于教不教东西全看心情。 　　而徒弟呢，虽然叫伱一声师父，可想走的话你也拦不住，叫你“师父”也不过是你把我领到了这条路上来。 　　所以师徒名分在各种职业圈子之间很轻，甚至都不如一根羽毛的分量，一点也没有过去传统拜师学艺的那种精神。 　　于大为上辈子也收过几个徒弟，大多都是把他们当成学徒工来看，真要是工资不用给太多，包吃包住就可以了。 　　倒不是他想这么做，而是开修理铺子的都这么做。 　　人家真心实意叫你一声师父，结果所谓的师父却把他们当做廉价劳动力使唤，至于真正的东西教与不教全随心意。 　　于大为当初就觉得这种方式很没意思，他家老爷子也曾跟他唠叨过，“现在的时代，徒弟没有徒弟的样子，师父没有师父的样子，越看越不像话。” 　　如今人生重来一次，于大为也想弥补一下收徒的遗憾。 　　他这辈子想好好收几个徒弟，修车也好，不修车也好，他都会把修车的这门手艺完完整整的教给他们，对得起他们的一声“师父”。 　　至于未来，是自己出去开店铺，还是转换到了其他职业，这些都无所谓。 　　师父和徒弟关系存在的那一刻，师父认真教，视若己出，徒弟认真学，待师如父就行了。 　　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能想起师父，给师父带点年货，于大为觉得这样就挺好，真的挺好。 　　师徒礼成后，于大为便带着大家去了镇子里一家新开的餐馆，也是个二层小楼，名字起的很文雅，叫陈记家宴。 　　这种牌子在镇子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会起名字了。 　　里面装修的也很不错，二楼都是十几个人的大包间，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个专门用来举办婚礼的宴会厅，只要从一楼侧门走进去就是。 　　梁老板是芦河镇的老住户了，跟大家讲，这还是芦河镇第一个结婚专用的宴会厅，从前大家都是在外面租用场地，搭个棚子，其实跟农村那种吃大席没什么区别。 　　于大为对陈记家宴没什么印象，可能是上辈子这个时候一直在油城打工的关系，哪怕是家里面有亲戚朋友结婚他都没有回来，毕竟那个时候身上还全都是负债，哪有工夫回来参加别人的婚礼。 　　一般都会韩静凡带着大儿子去凑个热闹，依稀记得，当年大姐，大姐夫他家老大结婚他就没来得及回去，具体在哪办的婚礼他就不知道了， 　　众人一起去了二楼的包间，巧合的是，点菜的时候，于大为跟韩静凡还遇到了熟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静凡的大姐韩静萍。 　　她盘着头发，穿着一件红衣服，腰上围着一个白色的围裙，看起来很新，应该是这里统一的着装服饰。 　　“小凡？”韩静萍手里正拎着铁皮茶壶，惊愕的看着人群中抱着孩子的韩静凡。 　　短短一年不见，自己这个妹妹不仅穿上了浅黄色精致的羽绒服，一头马尾辫斜刘海的头发看起来也十分顺滑，根本不像自己的头发这样干干巴巴，应该是用了镇子上卖的死贵的洗发水吧。 　　还有原本精致的脸，现在好像变得更好看了，这让她心里更嫉妒，明明同样是一个妈生的，她为什么五官身材，都挑父母好看的长，自己却恰恰相反。 　　一张大饼脸上，贴满了“芝麻”，哪怕再梳洗打扮，也改不了这天然的底子。 　　其实小凡的脸白皙水嫩，也多亏了于大为，不论是去庆城，还是去冀省的定城，但凡于大为走之前，都会去趟百货大楼，有什么进口的或者是好的化妆品，他就会给自家媳妇买一套。 　　回来的时候，也是不断叮嘱她，不要舍不得用，哪怕平日里总不爱出屋，也每天抹一抹，对皮肤好。 　　韩静凡对于大为的话，自然是听到了的，只是每次出门的时候，她都会用丝巾或是围巾围着点脸，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 　　这是她从前到现在的生活习惯，不喜热闹，更讨厌别人朝自己看的时候，表现出的那种眼神和情绪。 　　所以她一般会在家里化妆，出去的时候反而卸了妆，但说来说去，终归是个节俭的人。 　　于大为不在家时，她用的次数不多，只是回来，或者像今天一样出席什么场合才会捯饬一下。 　　在于大为看来，媳妇儿更美了是因为化妆品，可在韩静凡看来，只是单纯的很幸福罢了。 　　“姐，你怎么会在这儿？”韩静凡十分懂礼数的站起身，将大姐手里的茶壶接了过来。 　　“我呀？我在这儿给这饭店的老板干活。”大姐韩静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是她家那口子平日里东拉西扯，每天答掇着各种狐朋狗友，至于要她出来在饭店打工？ 　　这几年他家那口子虽然在粮库上班赚了点钱，但花钱那也是真大手大脚，如今家里没什么钱，她总得为自家大儿子想想吧。 　　过些年娶个媳妇，彩礼，置办酒席，各种东西不都需要钱？靠他花钱大手大脚的爹能行？ 　　想到这儿，大姐韩静萍的目光不自然的偷瞄了于大为一眼，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啥也不是，就知道抬钱的于大为也能有今天！ 　　前些天自家丈夫回家跟自己嘟囔着于大为开修理厂的事儿，她还有点半信半疑。 　　什么养车，什么开修理厂，他哪来的那么多钱不说，就说他那熊样，开得起来吗？ 　　可今天再看，她这位妹夫正跟人谈笑风生的做派，哪里还有当年扒她娘家碗架子的穷酸相，一副大老板的做派。 　　可真真是让人羡慕啊，她丈夫咋就不是这样人呢！ 　　俗话说，嫉妒使人扭曲，大姐韩静萍此时此刻的心态就开始朝着扭曲的方向使劲，甚至对小妹好心好意提水，内心深处都产生了几分敌意。 　　总感觉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装好人，并且变相的贬低自己这个服务员大姐！ 第253章 过年前夕，带韩静凡去油城买五金 　　“大姐，听说咱们新店开业啤酒打折，一会儿给我们多上点啤酒吧。”于大为没再跟老梁和段大哥继续讨论挖掘机的话题，而是抬起头目光看向了自己这位大姨姐。 　　其实对方刚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只是想到曾经她跟大舅哥，在自己公司干的最难之际，带着员工一起来讨要薪水，就算是个圣人也会有脾气的吧。 　　他于大为赚了钱，第一件事便想着让身边照顾过自己家的亲戚也能起来，当然，所谓的照顾，也不过就是自己给孩子几件衣服，没事儿路过屯子看看她们母子俩。 　　但小恩小惠于大为记得，也愿意还给他们更多。 　　只可惜人心跟人性这种东西，还真不是那么好品鉴的。 　　而他现在之所以开口，完全是给自家媳妇儿面子。这位大姐说了话以后便杵在原地，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你一个服务员不端茶送水也就算了，毕竟妹妹替你了，可你没活了不知道离开，咋滴？还想坐下吃点？ 　　“那行，我们店里的啤酒那都是好啤酒，我这就跟他们说去。”韩静萍原本还想着怎么样跟妹夫攀谈两句，结果这妹夫一口开口就说了这个大好处。 　　喝啤酒攒啤酒盖有提成，一个提成两毛，这家在镇子里的提成价格已经是最高的了，韩静萍真要是伺候好了一大桌子客人，对她来说那也是不小的收益。 　　而于大为平时经常跟老梁和段大海喝酒，自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想通过啤酒的事儿将这位没有眼力见的大姐打发掉。 　　大姐韩静萍走后，韩静凡主动拿着茶壶给众人倒水，目光扫过于大为的时候，露出了几分感激的神色。 　　小阿贵这时起身要去帮忙，却被于大为拦了下来。 　　今天自己坐的主位，小阿贵也是主角自然坐在了自己身边，不需要起身帮忙之类的，吃好喝好就行。 　　“大为，刚才那位大姐是韩静凡的亲姐吗？看着怎么长得不像啊。”梁老板聊完了老段院子里挖掘机的话题，又看向于大为聊起了韩静凡的那位大姐。 　　“基因这个东西，本身就很奇妙。”于大为笑笑，“伱看我大姐的长相，其实也像我老丈人、老丈母娘，可挑的地方没有韩静凡好。” 　　韩静凡给水壶添了些开水，将茶壶放在餐桌旁边白了于大为一眼：“大姐长的也不差的，就是小时候跟着爹妈吃了些苦，活干得多了累的。” 　　韩静凡记得小时候大姐一边帮着父母照顾孩子，一边还要烧火、烧炕，当年她有个夭折的弟弟，因为没吃的饿死了，她还记得大姐哭的很伤心。 　　于大为见老婆都给自家大姨姐说好话了，也就没再接茬。 　　只是他忽然想起来，好像不只是大姐在这个饭店里打工，那位二舅哥的媳妇儿，好像后来也在这个饭店里打工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在饭店里了。 　　总之，不过是一些小插曲罢了，作为今天的主角之一，于大为也让小阿贵跟大家聊聊成为徒弟的感想，还有就是来东北这么长时间，对这个地方的初步印象。 　　小阿贵自从会说话了以后，天天背顺口溜，开头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咋说，先给大家表演了一段刘奶奶升级版的顺口溜，也是姚金斧没事儿的时候教的。 　　众人对于阿贵会说话这件事，都有几分欣喜。梁老板的媳妇儿之前就听老梁在家里遗憾的嘀咕，说什么阿贵是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不会说话，以后这步入社会多少得受人白眼。 　　可如今再看小家伙口若悬河，梁嫂子自然也是高兴的，而且不修车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时，小阿贵的五官天然的好看。 　　不是像于大为那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雄壮的，而是像女孩子般文弱秀气，天生能激起这些个三四十岁女人们的圣母欲。 　　哪怕是距离小阿贵有两个身位的梁嫂子，偶尔也会忍不住给孩子夹肉吃，偶尔看见孩子不好意思的脸红扑扑的，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吃过了饭，大家又在凡凡修理厂待了一会，小屋子虽然不大，可火炕暖和，小炉子烧的旺，几副扑克在炕上一摆，几个人玩的是不亦乐乎。 　　于大为跟自家的徒弟反倒成了端茶送水的，忙前忙后照顾着这些人。 　　老纪是打牌的好手，只要跟他一伙儿，也不管会不会直接被带到飞起，老纪的印象在炕上盘腿坐着的几个人中，又重新刷新了一下。 　　大家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有人在于大为这间小屋的炕头休息了一会儿，有人还在继续打牌。 　　段大哥跟老纪都是烟鬼，因为有女人在，都不太好意思在屋子里抽烟。主要是屋子太小，又不通风，抽烟的话容易把大家呛到。 　　二人便穿上厚衣服，跑到外面一边欣赏着阴天呼啦，一边吐几口烟圈，帮着老天爷阴上加阴。 　　于大为没事儿的时候，便开始研究墙上挂着的老日历，巴掌大小的日历本，首页是红色的鲤鱼，上头用大铁夹子夹着，然后挂在了墙上的钉子上，每天撕一张。 　　一般都是今天晚上过完以后，第二天把前一天的日历撕掉，撕完了以后，纸张留着引灶坑或者是炉子里的火。 　　于大为翻动着日历，今年过年比去年晚点，阳历的二月九号才过年。 　　不过于大为打算一月份过完就给大家放假了，年后初六左右上班。 　　主要是厂子里有好多台车，都是年后要来取的，其中最早的那台夏利轿车，就是初六。 　　今天饭桌上他还跟梁老板说起自己面包车钣金喷漆的事儿，梁老板建议他去趟绥市，找那位改装小王子，他那里有专门钣金喷漆的地方。 　　不然的话，这面包车总不可能因为喷不了漆就这么一直放在厂子里，属事实不明智的。 　　于大为自然没有异议，朝梁老板要了地址，便准备先把面包车送到绥市那边喷个漆，然后年底再干两天活儿试试性能，年后的时候估摸着还能干一段时间。 　　总的来说，于大为感觉这个时候改装这台面包车性价比不高，要不是因为段老哥的院子里刚好有台合适的发动机，他也不会想起改装这件事儿。 　　最多就是在面包车里面焊个架子，专门用来装氧气乙炔，以及一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 　　时间来到两天以后。 　　于大为带着媳妇儿早早地从屯子里开车去了隔壁油城，走的时候俩人把孩子交给了父母照料。 　　于大为要实现两辈子没有完成的承诺，给韩静凡女士买五金。 　　东北这边的五金指的是，金戒指，金手镯，金项链，还有两个金耳坠。 　　耳坠整体就是个圆形的做工，并没有未来那种各式各样的样式，但胜在重量足，一个耳坠至少也得有两三克左右。 　　韩静凡第一次坐车去大城市，心情难免会有些澎湃，坐在车子副驾的时候，目光总是透过玻璃四下打量看看，也不管是一望无际的白雪草甸子，还是牛粪马粪全都有的崎岖公路，她都认认真真的看，仿佛要把看到的一切记在眼中。 　　韩静凡说，她父亲也就是于大为的老丈人，年轻的时候经常赶马车去油城拉东西，当年也是给生产队干活，不过冬天的时候，也会用马车去油城拉点能烧的东西。 　　那东西是黑色成块的，规则不一，有些一整块能有水桶那么大，而有些则小到石子儿那般。 　　韩家的老爷子不知道在油城哪里弄上一马车拉回家，到家之后用着黑漆漆的东西烧火，能挺过半个冬天。 　　后来韩静凡才知道，以如今的叫法，那东西叫沥青，燃烧的时候也得小心些，冒出的浓烟里面有毒。 　　所以韩家老爷子总是在引炉子之前，将房屋门打开，哪怕是炉筒子直接连的是烟筒，也要将开门，就是怕刚开始的时候，燃烧的炉子里往外倒烟，容易把一家老小呛着。 　　当然，这些都是韩静凡小时候的事儿了，如今家家户户冬天的时候，都能买到一点煤，配合着苞米瓤子，木头绊子能过个温暖的冬天。 　　小汽车慢悠悠的开着，于大为想开快点也不可能，菲亚特两缸的发动机，能跑起来就不知足吧，毕竟还是个一手小轿车，这已经很好了。 　　当远处的磕头机出现在于大为跟韩静凡眼中的时候，二人便算是真正到了油城地界。 　　于大为没有拖拉，直奔油城中心地带萨区开去。 　　油城的百货大楼就在那里，曾经的百货大楼有国字背景，后来八十年代左右逐渐成了私企，如今背后真正的控制公司，名为太商。 　　于大为将小汽车停在百货大楼门口的时候，来往的人流就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九十年代初期，城市里有小轿车的当然也有，而且也越来越多，但没买车的，或者家里没条件买车的人更多。 　　于大为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锁了车以后，十分大胆的拉着自家媳妇儿的手迈步进了百货大楼。 第254章 油城百货大楼 　　一位身材魁梧，哪怕身穿臃肿的墨绿色羽绒服，也丝毫不显肥胖，反而有一股犹如山岳般的霸气。 　　一位风姿婉约，穿着件淡黄色的羽绒服，秀发盘起，容颜秀美绝色，简直就是所有男人心目当中的梦中情人。 　　虽然目光中带着屯子人进城的紧张与好奇，但单纯且清澈的眼神，反倒是让那些个路过的男人偷看了以后又偷看，直到旁边自家媳妇儿狠狠揪住自己的耳朵，来个一百八十度拧劲儿大旋转！ 　　二人来到百货大楼里面，一楼就是各种珠宝首饰柜台，大部分都是单独隔出来的屋子，老凤祥、周大福这些在未来也都耳熟能详的品牌，目前已经入住到了油城的百货大楼里面。 　　只是金首饰的样式比较单一，甚至用于大为这种过来人的眼光去看，竟然有一些稍显老旧。 　　不过对于目前这个时候来看，各种金首饰的风格，已经算是走在时代的前沿了。 　　于大为最先只是带着韩静凡在店里面逛了一圈，简单看一眼，毕竟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一些个平时用的生活用品也要买一些，顺便没几天就过年了，给爸妈买一身衣服总该是要的。 　　于大为从前是根本不会管别人死活的性子，细数下来，他一生也没给父母买过什么衣服。 　　再次来过，一年给二老买一次衣服，也不算多，哪怕如今在屯子里的人看来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事情了，但于大为却不觉得什么，爸妈能活多少岁，他是心里有数的。 　　正因如此，他会格外珍惜。 　　进店里的小姐姐看到这对年轻的夫妻，只是在店里逛逛就走了，嘴上忍不住朝边儿上一撇，眼皮朝上一翻：“什么嘛，穿的人模狗样的，还不是买不起。” 　　小姐姐是金店的老店员了，亲眼看见他家的老板将一个小小金店，做成了跟周大福，老凤祥同台竞争的地步。 　　虽说自家金店可能走出油城鲜有人问津，但在油城生活的本地人，哪个不认识他家的金品，这也是她足以自傲的资本。 　　初中不念书的她，很多跟她同样辍学的同学都羡慕自己在金店工作，主要是上班时间短，赚的多，而且卖出去金首饰以后，还能有很多的提成。 　　她在金店干了五六年，攒下来的钱都够在油城开发区那边买套房子了。 　　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的业绩都赶不上那些个新来的柜台小姐，隔三差五的就能成个单。 　　但那些个三五百块钱的小单，她实在是有些看不上眼，卖金子这个事情，要眼到心到手到，见到穿着好的，很大概率都是家里不差钱的，一定要抢在别人前头将顾客引过来。 　　之后女孩又陆陆续续给几拨客人介绍产品，但无一例外，要不就是看看，要不就是单纯问问价格，真正有意向买的根本没有。 　　就在女孩自怨自艾之际，门口又走进来一对中年男女。 　　男的穿着一双黑又亮的皮鞋，一条肥大的西裤，头发上不知道抹了什么油，看起来格外的油腻，对方挺着大肚子，右手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一步朝门内迈进来。 　　旁边女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貂，双手跨在男人胳膊上，圆润的屁股一扭一扭，笑着跟在对方身边。 　　“欢迎光临福宝金店。”女孩一眼就发现这对才是真正的财主，连忙绕开柜台，快步来到门口恭敬开口：“我是柜台专员小秦，两位想看什么首饰？” 　　男人扫了一眼这位柜台小姐胸前一眼，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旁边的女人拦了下来。 　　“我们就是随便看看。”女人拽着男人便要朝旁边的柜台走去。 　　身旁的男人是个什么性子，她从里到外都吃透了，今天背着他家的老娘们儿出来散心，主要就是为了买金首饰的。 　　她可不想首饰还没到手，人却又被别的狐狸精给勾走了，那她这几天又出汗又出力的图什么？ 　　如今貂到手了，未来一年的零花钱到手了，可还有重头戏的金首饰没着落呢。 　　女人一定要趁着对方还没回老家之前，多朝对方化点善缘。 　　“哎？先生，女士。就算看看也无妨，我们店里有很多饰品，我可以给您二位介绍一下。”店员小秦这几年什么客户没见过，早就练就了一张堪比城墙的厚脸皮。 　　“我说你……”女人本来这几天就因为干了不该干的很窝火，她刚要朝身边的女店员发泄一通，却被身旁的男人制止住了。 　　“你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她要介绍就让她介绍嘛。”男人话说了一半，还有一半用眼神在告诉女人。 　　她介绍她的，咱们不买不就行了。 　　女人剜了自家男人一眼。不买能行吗？今天必须买！ 　　店员似乎觉得今天要来个大单，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一讲述自家柜台摆放的一些毛利高的金首饰。 　　只是可惜，男人虽然被女人哄骗到了金店里，可压根就没想过给女人买一点首饰，只是出来玩图一乐。 　　倒不是说他差钱，只是在这个女人身上付出的已经不少了。 　　时间该说不说也长了，还不如身旁这位年轻的妹子看着养眼。 　　也就在这个时候，于大为带着韩静凡从外面又走了进来，二人足足逛了有一个多小时，该买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 　　于大为这才将东西都放到车里后，才又带着媳妇儿来到金首饰店里，如此买完首饰就可以开车离开了。 　　倒不是他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而是你想带着韩静凡去一家狗肉馆吃狗肉去。 　　他依稀记得，韩静凡怀孕之初闻见了隔壁老王大哥家炖狗肉，馋的不停咽口水，倒不是她有多爱吃，只是闹小病导致对一些个特殊气味比较敏感。 　　于大为当时正忙着抬钱买设备，哪里顾得上韩静凡吃不吃狗肉的事情，也就不管不顾的忘却了。 　　后来上辈子人老的时候，总是喜欢回忆年轻时候跟韩静凡在一起的日子。 　　也就想起了当初她站在当院，鼻子里嗅着狗肉锅的味儿，嘴里还不停咽口水的场景。 　　有一点，张云芹跟于老蔫说的没错，于大为不是天生不懂人情世故，而是不屑于人情世故。 　　很多东西，他也能看的明白，只是懒，这一点就学去了他家于臣大爷的八九分。 　　但这一次，于大为想弥补韩静凡一下，带她去怀老二的时候吃的那家狗肉馆。 　　然而二人刚一进门，发现店里面没人来找他们俩，两个人就好像被人无视了一样。 　　其实正给貂皮女人跟男人介绍首饰的店员小秦是看到了的，但她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视而不见。 　　主要是觉得这俩人是真的买不起东西，这才东逛逛，西逛逛，要是真的有钱的话，如今一个多小时逛下来，手里怎么连一点东西都不拎着。 　　一看就是那种外表穿的光鲜亮丽，实则败絮其中的年轻夫妻，这种人她真见多了。 　　福宝金店里的其他柜台小姐也看到了于大为跟韩静凡，但几个人都各忙各的。 　　有的给眼前的顾客介绍产品，有的跟旁边的同事聊今日份的业绩，还有的直接拿起抹布，也不抬头，就那么在柜台上擦呀擦。 　　一些个店员是真的跟姓秦的那个女店员一样，一眼看穿了这对年轻夫妻的本质。 　　还有一些，便是因为这对夫妻，之前是秦姐对接的顾客，自己要是去了，万一人家真的买了，不说买多贵，就算是一二百，那也是属于撬客了。 　　要是真这么做了，往后秦姐这位老员工肯定得给她们穿小鞋，这事儿毕竟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也正因如此，于大为跟韩静凡两个人站在门口，算是彻底被晾在那了。 　　于大为有些茫然，心里又把老梁骂了一遍，每次都这么不靠谱！ 　　那天吃饭聚餐的时候，于大为便跟梁老板说起来油城给媳妇买金首饰的事情，他原打算就去老凤祥了，虽然如今的老凤祥款式单一，但胜在名气大，金品首饰不掺假。 　　结果老梁好死不死的给介绍了一家，便是百货大楼里这间福宝金店的店铺，说什么跟福宝金店的老板熟；李福宝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替他梁宏伟的名字，肯定能给伱打折等等。 　　关键是旁边还有梁嫂子做保，亮出了手上金手镯。 　　于大为也看了，确实做工不赖，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好看了。 　　就这样，于大为让梁老板回家跟那位李福宝通个气儿，今天他过来看看首饰啥的。 　　他来百货大楼就先到了这家金店，之后才去的老凤祥跟周大福等金店，在样式大差不差的情况下，最终听取媳妇儿的建议来了这里。 　　可再次登门，就这？全都无视他们夫妻俩？这生意有这么做的吗？ 　　而且老板也不在，于大为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人家老凤祥至少还有个大堂经理呢，这儿啥也没有！ 　　“走了，媳妇儿。去老凤祥买吧，款式都差不多。”于大为知道自家媳妇儿是看上了梁嫂子的金镯子，想买个同款，可他想想还是算了吧。 　　受着气给人家送钱，这事儿他于大为可办不到。 第255章 短发女孩柜员周晓菲 　　“两位请等一下，需要看什么我帮二位介绍一下吧。”一道清脆的女孩子声音，传入于大为跟韩静凡的耳中。 　　于大为没想理会身后发出声音之人，他对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好感可言了。 　　但刚走出一步，却被身边的韩静凡拽住了胳膊。 　　“要不，再看看吧。”韩静凡露出一丝渴求的眼神，大概心里头对那件金镯子依旧念念不忘吧。 　　于大为回眸与韩静凡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败在了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下，只得点点头。 　　二人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个子很小，容貌也很一般的姑娘，小麦色的肌肤，一头蓬松的短发，脸上星星点点的还带着一些雀斑。 　　但就这样一个女孩，她的笑容却格外吸引人，笑容很甜，有点像七八月份熟透的番茄，酸酸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于大为或许是被对方的笑容治愈了一下，刚才有些上头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不少，淡淡朝女孩开口：“先带我们看看金手镯吧。” 　　女孩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二人朝里面的柜台走去。 　　其实她也不想站出来的，上半年的时候，就因为接待了秦姐不稀罕接待的客户，便开始在平日里有事没事的给自己穿小鞋。 　　她去年刚来这里的时候，秦姐待自己特别热情，还主动给自己这个新人解决一些不太懂的问题。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可结果短短半年过去对方的态度就变成了这样，到如今她算是彻底无办法在福宝金店继续待下去了。 　　所有的同事都在秦姐的劝说下排挤她，今天她原打算跟老板提辞职的事情，可等了一上午却没来，也恰巧碰到了这对年轻的夫妻被秦姐冷落。 　　她想着左右也是离职，就算再得罪一次秦姐又能怎么样，倒不如临走的时候，帮店铺挽回一下声誉。 　　她如此想着，这才从最里面没人瞧的角落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去接待这对年轻的夫妻。 　　“金镯子这个首饰，算是我们家比较出名的作品，每一款的纯度和质量都没得说。”女孩走到柜台里面，也毫不在意旁边守在金镯子专柜的同事表情，拉开柜子就拿出来一个质地不错的镯子，放在夫妻二人面前。 　　“这一款是女性佩戴的款式，粗细重量都刚刚好，戴久了也不会感觉太沉。”女孩抬头朝韩静凡一笑，“女士您伸手，我给您试试。” 　　“谢谢。”韩静凡在看到女孩拿出这个金镯子的时候就眼前一亮，之前聚餐的时候梁嫂子手里带的就是这个。 　　质感圆润有淡淡的光泽，也不至于亮的的显眼，算是一款十分低调却品质很高的镯子了，韩静凡是喜欢的。 　　“这款金镯子采用了古法粗圆工艺，需要不断的熔炼、拉坯、塑性，制作时间是普通黄金首饰的几倍不止，这也是我们店里卖的比较好的一款女士金手镯。”女孩的业务知识很熟练，除了这款之外，又介绍几款性价比很高的金镯子。 　　因为考虑到眼前这对年轻夫妻可能没太多的钱，毕竟有钱的话也不至于来店里两趟还只是说看看。 　　女孩便着重介绍克数比较少，虽然镯子本身很细，但戴起来却十分美观的女式金手镯，也算是店里面性价比极高的几款了。 　　之前她接待的客户一般都是日子过得还好，稍微有一点点余钱的，便是丈夫带着妻子来买一件金首饰，性价比高一点的金镯子一直在女孩的手里卖的很不错。 　　“那个古法工艺的镯子多少克？”于大为看着旁边自家媳妇刚才试戴哪款金镯子询问。 　　“二十八克。”女孩重新将刚才那款手镯拿在手中，“女孩子一般比较适宜的手镯克数也就二十到三十之间，如果超过三十的话，时间久了就会感觉很沉。”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一点总结，有些女士就是喜欢佩戴重一点的，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女孩友善的补充了一句。 　　她能感觉到这对年轻的夫妻，应该是有买金首饰的意思，不然刚才这位女士也不会看的那么仔细，这绝对是要买的时候，客人才会流露出来的表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姓秦的那位女店员带着之前两位中年男女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来金镯子的柜台挑首饰的。 　　“秦姐。”旁边一直守着金镯子柜台的长发女孩，有些胆怯的看了秦姐一眼，转身拿着抹布就离开了她自己所属的柜台位置，“我想起来仓库那边还有货物要整理，你们帮我看一下吧。” 　　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周晓菲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平日里见到秦姐跟自己一样，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 　　可今天竟然敢揽秦姐的客户，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福宝金店有谁不知道秦姐是老板罩着的人，那可是跟着老板一路走过来风雨的元老，而且很快就要晋升店长了，这个时候还敢惹秦姐，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于大为这边见到那个姓秦的女人带着两人走过来，也没有理会，只是记得这个女人，是之前给他们俩介绍产品的那一位。 　　但他也无所谓，谁介绍产品都一样，虽然大概能猜到一些金店提成的事情。 　　“两位还想看哪一款，我再给你介绍一些性价比高一点的金镯子，毕竟买一次这种首饰是能跟自己一辈子的，仔细一点还是好的。”站在柜台边上的短发女孩周晓菲，没有理会秦姐过来。 　　两个人如今关系算是形同水火，她本身也没打算在这里继续干下去，害怕她秦有容不成。 　　“呵呵，介绍那么详细有什么用？周晓菲，不是我说你，都来这里一年多了，还是那么低级。”秦有容走过周晓菲身边，发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她，今天竟然敢无视自己，瞬间心里一股火蹭的一下冲上脑瓜顶。 　　她也不管身边还有客人，直接朝周晓菲开怼：“一个店员难道不应该眼到心到手到吗？有些人只适合买一些克数小的戒指，耳钉，伱非要带人家来手镯柜台这边，简直就是工作上的失误。” 　　周晓菲原本还想给韩静凡介绍一款价格适中的手镯，忽然一下子被秦有容打断，加上大半年的时间自己一直被欺负，顿时委屈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她低着头不断地控制着自己情绪，让自己的脸不至于连笑容都留不住。 　　“说你呢！聋啦！”秦有容见周晓菲还不搭理自己，两步走过去就要继续给对方难堪。 　　柜台外，中年夫妇明显是看戏的心思，嘴角勾勒着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两个店员。 　　于大为倒是听出这位叫秦有容的女孩话里有话了，估摸着发泄一下自己夫妻之前来那一次不买东西吧。 　　但于大为不想理会，好不容易带着自家媳妇出来，他可不想生一肚子气，大不了带着媳妇儿去老凤祥。 　　心里话，自从刚才自己夫妻被这家店里面的店员无视以后，他对这家福宝金店的感官就非常不好。 　　要不是看在凡凡的份上，他肯定扭头就走了。 　　“秦姐，有客人在，先让我把客人服务好行吗？”周晓菲终归是没有发作，她面前还有客人，让她把客人晾在一边去跟同事吵架，她做不到。 　　她家父亲是开面馆的，从小自家爹就说，客人就是你的财路，永远别无视你的客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她的责任心在作怪，李老板平日里对她们都不错，她总得为店里考虑一下吧。 　　“装什么高风亮节！自己能力不行就得认，什么人该买什么东西，你心里要有数。”秦有容剜了对方一眼，这才扭头要带着中年男女来柜台介绍产品。 　　只是刚才秦有容说的那两句话，让于大为听得很不开心。 　　他盯着女人转身的背影刚要回怼两句，就听见身旁韩静凡忽然朝短发女孩周晓菲开口了。 　　“这个28克的金镯子帮我包起来，两个。”韩静凡表情淡然的看着古法工艺的金手镯。 　　轰！ 　　一瞬间，不论是短发女孩周晓菲，还是刚转身的秦有容，脑瓜子在这一瞬间全都嗡的一下。 　　就连整个金店里面，所有的柜台小姐姐也全都震惊地抬起头，朝金镯子的柜台那边看去。 　　如今你金价一克六十，十克就是六百，二十八克加上制作工艺，这个手镯零售价可是有两千五百块钱哪！ 　　直接就两个？！ 　　韩静凡回头看了自家丈夫一眼，于大为虽然稍微震惊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却十分从容的耸耸肩，“都你说了算。” 　　钱是男人的底气，于大为穿越回来拼命养车、修车赚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韩静凡么。 　　这辈子她就算要天上的月亮，老子也特么给她造火箭去！ 　　“那，那我这就给您，包起来。”短发女孩周晓菲还是没有缓过神来，有种在家里做梦还没醒的错觉。 　　五千块钱，一出手就是五千块钱呐！普通人大半年，甚至一年的工资了，就这么淡然的说出口买了两个金镯子？！ 　　大款！她干了一年了，这是第一次碰见真正的大款了！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口干舌燥的。 　　【ps:感谢爱喝气泡水、书友00194打赏的100起点币，老板们天天开心，老板们天天快乐，所有的好事都加倍！ 　　今天元宵节，也祝各位老板们阖家团圆，举杯尽是富贵，喝的俱是荣华——韩静凡】 　　【ps:还有一张中午十二点更，梳理一下接下来剧情】 第256章 买金风波 　　就在周晓菲弯腰准备给金镯子打包的时候，一旁秦有容突然一把将对方推开，满脸激动地看着韩静凡跟于大为：“二位，刚才因为接待客人所以才无暇分身照顾你们，实在抱歉。” 　　“不用说了。”韩静凡没等柜员秦有容说完话，就直接面色淡然的拒绝道：“让这个你推倒在地上的女孩帮我包，我一会儿还要买金项链，金戒指，还有金耳环呢。” 　　一时之间，秦有容整张脸因为情绪失控憋得通红，她双眼充血了似的，看了一眼韩静凡，又扭头死死盯着地上慢慢爬起来的周晓菲。 　　都是她！要不是她抢自己的客户，这些提成都得是自己的。 　　钱啊！这可是大把大把的钱啊！ 　　只是她内心再不甘又如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晓菲迷迷糊糊的带着这对年轻的夫妻去别的柜台挑选首饰。 　　她秦有容终归是接受了现实，不过还好，她这边还有一对儿重量级客户，只要把他们哄好了，大单自然而然不会比周晓菲的那个差多少。 　　想到这里，她急忙转过头面带笑容的看向旁边中年男女：“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店里面有些同事就是这样，自己明明能力不行还总喜欢抢客。” 　　“快点给我们介绍一下金镯子吧，我打算要克数大的，别拿那些个什么性价比高的来糊弄我。”女人目光扫过刚才柜台上摆放的那几个细镯子一眼，根本不是她理想当中的，倒是刚才那位年轻女孩挑走的那两个，是真的不错。 　　看着也好看，而且粗细刚刚好。 　　“对了，刚才那个买走两个镯子的那个，帮我包一个同款。”女人对柜员秦有容说完，还不忘回头含情脉脉的看着男人。 　　中年男人表面笑嘻嘻，实则心里面快要把这个老娘们儿骂翻了。 　　你说伱自己到底知不知道几斤几两？给你买了个貂，又给你一大笔好处费，跟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竟然还要盯着金子不放，真是贪婪成性！ 　　就在中年男人想着如何打消掉对方的想法时，站在柜台里面的店员秦有容突然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店里目前就只剩下那两只古法工艺的金镯子了。要不，要不我帮你再看看其他款式，还有比刚才那款更古朴厚重的。” 　　秦有容是能看明白女人买金子的意图的，不在乎什么美不美观，只在乎重量。 　　如她所想，中年女人一听到还有比刚才那个克数更重的，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兴趣。 　　一旁的男人却不干了，反手摸住女人的腰：“亲爱的，我觉得太重的不适合你，没听刚才那个小店员说么，带太重的会累。” 　　中年女人哪管得了那么多，刚想开口反驳，却被男人一个搂腰直奔门外的方向：“走，我带你去对面金店看看。” 　　中年男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娘们儿是铁了心要狠狠宰他，真当他是冤大头么，现在人多眼杂不方便，等一会儿出去的…… 　　中年女人有些被男人的气势吓住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的跟着男人走出了福宝金店。 　　这下子秦有容再也绷不住了，感情这对狗男女才是真的没想买金首饰！不对！都怪周晓菲！ 　　要不是她，自己直接两边通吃！她该死！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秦有容目光死死盯着在对面谈笑风生，给那对年轻夫妻介绍金耳坠的周晓菲，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撕了她！ 　　但她也知道还不是时候，等这对年轻夫妇走的，看她怎么治这个小娘皮！ 　　于大为夫妇这边，金镯子、金项链、金戒指、金耳坠，五金如今都已经买完，甚至算上两个金镯子已经不是五金，而是六金了，一共花了大概一万块钱。 　　不过这对于大为来说十分值得，也算是弥补了一个上辈子很大的遗憾。 　　【没有陪媳妇儿一起去金店，给她买个像样的首饰。】 　　但这辈子他于大为做到了，而且距离自己重生归来，也不过才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服务他们的周晓菲，简直激动地差点没原地跳起来。 　　她提成是一方面，更多是自己成交一笔大单之后的成就感，瞬间冲遍全身的那种爽快，是真的让人浑身酥软。 　　于大为拿到所有打包好的饰品以后，便带着自家媳妇离开了，也没有去理会金店的所有店员，以及周围女人停留在韩静凡身上，那让人羡慕嫉妒的目光。 　　回到车里，于大为启动小汽车，忽然有些没忍住扭头朝韩静凡笑问：“媳妇儿，你之前买两个金手镯，不会就是单纯故意气那个姓秦的女店员吧？” 　　“我哪有那么无聊。”韩静凡将所有金首饰从袋子里拿出来，后又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到新买的红色包包里：“我是看着这个镯子是真的不错，而且样式不论是我这个岁数，还是咱妈那个岁数都能戴，就想着也给咱妈带一个回去。” 　　“上一次咱妈听说，你要年前给我买五金很开心，便对我说女人没有个三金、五金的可不行，千万别像她年轻的时候那么傻，没钱了不知道要，有钱了还不知道要。”韩静凡一边说着，一边将百货大楼新买的红色包包谨慎的抱在怀里，“我猜呀，咱妈对这大半辈子没带上金首饰这事儿，肯定是挺遗憾的。既然咱家日子也能过得去，你也跟我说了目前的家底儿，顺带就给咱妈买一个嘛。” 　　于大为听完韩静凡说的话，眼中尽是感动，更是忍不住坐在车里，身体前倾直接吻了上去。 　　“谢谢老婆。”良久，唇分。 　　“客气啥。”韩静凡食指跟食指相互逗弄着，姿态有些扭捏，“那个，晚上，晚上……” 　　“嗯嗯，我懂你。”于大为眼神真诚，不带有一点的邪念，目光里全是纯粹的爱。 　　“嗯嗯。”韩静凡小脑袋也上下点着头，别的便不再开口了。 　　她才没有别的想法呢，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自家男人腹部那八块腹肌，嗯嗯，就是这样！ 　　两个人开车准备离开百货大楼的停车场。 　　如今的百货大楼外面停车的地方还没有收费，更别提那些个老头老太太，腰上挎着包，坐等收电动车，自行车的钱了，目前来说这个职业还没有。 　　外面的街道一侧更没有设立栏杆，真是想走就走。只是于大为走到车道边上的时候突然踩了一脚刹车。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是准备接下来带韩静凡去上辈子吃过的那家狗肉馆的。 　　但他想到了梁老板。虽然这次去福宝金店不算是一次愉快的购物，但好歹是老梁介绍自己去的，要是不跟福宝金店的老板知会一声，实在显得有些不懂规矩了，反而落了梁老板的面子。 　　事已至此，东西也已经买完了，他就重新回去跟店里的店员知会一声算了，就说梁老板介绍的朋友来了，也已经买过了。 　　这绝对算是给老梁天大的面子了，毕竟一万多块钱花在这儿，绝对算的上是大客户了。 　　打定了主意，于大为便跟韩静凡解释了一句，就要下车朝百货大楼里面的金店走。 　　“快点回来。”韩静凡看了一眼开门下车的于大为，双手紧紧抱着红色包包，没了丈夫在身边她总感觉特别不踏实。 　　“放心，很快的。”于大为朝韩静凡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后快步往百货大楼一楼里面跑去。 　　刚走进福宝金店，就听见有女孩子呜呜的哭声，不仅如此，门口的玻璃门也已经被关上了，外面路过的人，有些停在那里看热闹，有些则只是看了两眼便走了。 　　于大为来到玻璃门前，这才看清楚，是那位给他们服务的女孩周晓菲在哭，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挺个大肚子，穿着一件墨色的呢子大衣。 　　他此刻正眉头紧皱，听着四周的店员七嘴八舌的投诉，而其中属秦有容跳的最欢，手指头不停指着周晓菲怒斥。 　　“要不是她抢客，之前那对客户，也能被我给拿下，这小妮子可真是对金店的收益不管不顾！”秦有容咬牙切齿的指着哭哭啼啼的周晓菲，“老板，真的，我实在是容忍不了她抢我的客户，还把我另一拨客户给整走了！” 　　“大家都看见了，年轻夫妇那笔提成必须得弥补我！要不然，我就给这个小浪蹄子没完！”秦有容撒泼打滚似的演技，让周围女店员们既敬畏又恐惧。 　　李金福站在金店中央是一阵头大！今天从起床到现在，可以说是诸事不顺！ 　　原打算今天早早过来，毕竟前两天老梁给他通过电话，明天会有一个自家兄弟来买金首饰，而且是一套五金！ 　　不论是克数多少，这对他李福宝这个金店而言，已经算得上是贵客了。 　　可没承想，出门的时候钥匙落家里了，媳妇儿还去医院上班了，自己只得找开锁的，这么一耽误时间已经来到九点了。 　　之后更惨…… 第257章 让我一个修车师傅断官司？ 　　自己那台黑色奔驰不知道怎么了，开到半路突然熄火，怎么打都打不着，无奈路人帮忙推到了马路边上，自己只能打车过来。 　　到店以后，他刚想给朋友打个电话，找个修理铺的师傅帮忙修一下他的车，可结果可倒好，一进门自家店员就开始跟自己哭诉个没完，非说同事抢了个大单。 　　这种事情他自己又没有亲眼看到，只能先问问金镯子专柜的小刘：“你秦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负责金镯子专柜的长发女孩小刘，此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自己还真是倒霉，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结果突然刮了着自己了。 　　现在可倒好，真要是把实话说出来，那自己还不得成为第二个周晓菲。 　　无奈长发女孩只能义正词严的指向哭哭唧唧的周晓菲：“老板，确实是周晓菲抢秦姐的客户，我是看见她把客户领到我柜台这边来的。” 　　“我是领到你柜台那边没错，可那不是秦姐一直没搭理那对年轻夫妇么！”周晓菲觉得非常委屈，眼圈通红的看着所有人，“你们都害怕抢秦姐的客户，结果就那么把那对夫妻晾在门口。还有老板，明明是那对夫妻第一次来店里没买金首饰，秦姐就不想再理睬这对夫妻了，根本不是我抢什么客户！” 　　周晓菲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 　　“伱最好你对说的话负责。”李福宝紧皱着眉头，感觉小周这丫头说的话也不像是假的，最终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店员小刘等人：“我警告你们，这个事儿不算是小事儿，真要是让我查到谁说谎，你们也不用在我这儿待了！我不管你是新人，还是老人！” 　　秦有容内心冷笑，真当她是被吓大的么，之前在场的人早走了，整个店里面都是自己的人，老板又能怎么样？做事情总得讲究证据吧。 　　既然他这么说也好，今天就趁这个机会，将周晓菲这个浪蹄子给赶出去，省的天天在店里碍眼。 　　“你们确定都坚守自己的意见是吧？”李福宝目光扫过店里面所有的女店员，包括秦有容，周晓菲。 　　李福宝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有店员主动站出来说明实际情况。他其实也没有太好的点子，他一个搞技术出身的人，真不太会管理。今天要是他老婆在这的话，估计也就没有这档子分不清的事儿了。 　　如今大家都死咬着自己的证词不放，他李福宝也很无奈，心想要不然就将这笔成单提成平均分给店里的每个人吧，这样大家也就都不用计较了，也省得自己头痛。 　　“算了老板，这笔提成我不要了。”周晓菲惨然一笑，看到老板准备和稀泥的表情后，她就彻底没了任何争论的想法，“还有，我打算辞职，麻烦把工资一会给我结一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店里做的这些事，特别的不值，甚至感觉有点可笑。 　　看老板神态，终归是更相信秦有容她们一些，自己势单力薄，此时此刻也真是百口莫辩了。 　　“咚咚咚！”便在这个时候，门口有一位魁梧的男人，轻轻敲了两下门玻璃。 　　只是哪怕是“轻轻”的，整个玻璃门也跟着力道轻微的晃了晃。 　　众人这个时候才扭过头朝门口看去，当秦有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以后，顿时浑身一紧，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周围的店员，每个人的脸色在此时都不太好看。 　　“是他！”相比较其他人，周晓菲则满眼欣喜，甚至忍不住再次流出泪水，因为她知道这个人的出现，能为她证明她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李福宝有些好奇，看门口这个人的身材和面相，跟老梁说的那人很像。他本以为老梁的兄弟上午就走了，没想到现在才来？ 　　他丝毫没注意到，整个福宝金店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气氛在一瞬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你是……”李福宝打开门，仰头好奇的看向这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年轻人。 　　“你是李老板吧？”于大为在门口几乎就确定了这个矮个子中年男人的身份，伸手与对方简单一握，“我是梁宏伟的哥们，于大为。” 　　“呀！你就是老梁口中的小老弟吧！”李福宝另一只手也亲切的攥住了对方，“怪我怪我，今天店里面出了点事儿，这才把门给锁上了，都是自家兄弟，你别见怪啊。” 　　“不会。”于大为扫了一眼正在擦眼泪朝他微笑的周晓菲，又看了一眼眼神躲避秦有容，以及店里面其他女店员。 　　他心里有些无奈，早知道再回来是这个场面，他还不如开车走了呢。 　　上辈子的经验教训告诉他，没事儿千万别蹚浑水。 　　“大为老弟，我跟老梁好几十年的老哥们了，十几岁的时候就回老屯就找他玩。”李福宝松开手带着于大为来到店里面，“顺带说一嘴，我爹也是河善村的，后来跟着我爷爷回城里了，又过了一些年，我们家才搬到油城，这才落了根。” 　　“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回村看看村里我妈那头的亲戚，听说你也是河善村的，咱俩也算是半个老乡了。”李福宝抬头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一群店员，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看向于大为，“大为老弟，你先等我一下，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下再给你介绍介绍我店里的东西。” 　　此话一出，不论是秦有容，还是店里面的其他女店员，全都吓得脸色苍白。 　　老板主动要给对方介绍产品，而且态度还这般客气，能让老板也要礼让的人，能是一般人？！ 　　不论对方说什么，足以能一句话定夺她们的继续干或者是离职。 　　如今油城能开得起金店的就那么几家，干活不累，薪资不低，还有提成，甚至还不要求学历…… 　　这种工作，真要是离职了，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李老哥，金首饰我刚才跟我媳妇已经买完了，而且在门口我也听了一两句。我就是她们口中的那对夫妻之一的丈夫。”于大为扫了一眼面无人色的众位女店员，心里叹了口气，都是成年人，大家还是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顺带，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帮一下这位可怜的姑娘吧。 　　人能在逆境中，还有一张向日葵的笑容挺好，要是就这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丢了的话，于大为总感觉有点可惜。 　　“啊？你，你就是之前那对年轻夫妻？！”李福宝愣了一下，这事情未免太巧了吧，随后便老脸一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事儿要是被老梁知道，估计能嘲笑他一辈子。本来这家伙对自己开金店就嗤之以鼻，说自己就是个一根筋，搞技术行，开店做生意简直就是白给。 　　当年如果要是没有自家媳妇帮衬的话，可能还真就白给了，原本自己这两年也能在老梁面前吹嘘几把了，结果遇到了如此烂糟的事儿。 　　可既然正主都来了，其他脸面不脸面的先靠边站了，总得把店里面的这个抢单的事情先解决了，毕竟一万多块钱的提成可不低呢。 　　“兄弟，这，实在是让你看笑话了。”李福宝先是客气了一下，随后将于大为带到众人这里，“不过也正好，这店里面因为这点提成闹翻了，你快给断断，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我也好看看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李福宝此话一出，众位店员脸色更白了几分，好像脖子上头有把砍刀，马上就要切下来一样。 　　于大为也没含糊，将第一次来店里被秦有容接待的场景简单的讲述了一遍，顺便也十分真诚的说出了自己想货比三家的想法。 　　他之所以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主要还是看在老梁跟他关系不错的份儿上，不然别说是讲出实情了，就这种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的店铺，于大为心里巴不得它倒闭呢。 　　后来于大为又讲述自己，第二次来站在店门口没人搭理的事情，还有周晓菲在自己临走时出现等等。 　　在场当中，秦有容越听越恐惧，甚至身体已经忍不住开始打摆子了，而站在一旁的李老板则是越听越阴沉，眼睛里面那股怒意，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了。 　　而旁边静静听着于大为讲述真实事情经过的周晓菲，也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内心深处也十分的感激。 　　这种帮人作证的事情，在华夏人眼里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帮你算是情分，不帮你作证那也是本分，无可厚非的事情。 　　人家能帮忙作证，周晓菲是将对方的恩情记在心里的，不论未来在哪里，都不会忘记今天有个魁梧的大哥，在自己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真真的帮了自己一把！ 　　事情被于大为大致讲完，他也是明事理的，简单的跟李老板寒暄了几句便想离开，毕竟自家媳妇儿还在惴惴不安的坐在车里呢，他得陪她去呀。 　　可李福宝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拜托于大为，让于大为将老婆带过来，一会自己不仅要当面感谢，顺带还想咨询点其他的。 第258章 交个朋友 　　于大为想了想也只好先应下对方，听对方之前话里的意思，明显跟老梁关系不错，留下了交个朋友也好。 　　虽然他对梁大哥交朋友的眼光抱有怀疑态度，但自己的眼力还好，这位李老板明显做人是个真诚的性子，做事情也有板有眼的。 　　看对方听完自己说的整件事的情绪和表现，内心深处绝对也是个快意恩仇的人。 　　于大为喜欢跟这样的人交朋友，不藏着掖着，挺好的。 　　按照对方说的，他又把老婆带到了金店，不过去了对方私人的小办公室，就在五楼的工作人员办公区，只不过这里有一间是专门为李老板留出来的。 　　福宝金店，平日里总是脸上带笑的李福宝，此时此刻脸阴沉的可怕，目光扫视周围女店员每一个人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好啊。”李福宝点点头，最终看向秦有容，“平时你就是这么带着大家做事儿的是吧？这么有凝聚力，我早应该给你升店长啊。” 　　秦有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误，而且这些年她太了解自家老板的脾气了，知道对方在气头上。 　　她低着头，做出挨训的表情，想以此看看能不能激发一下老板的同情心，别人开了无所谓，自己可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心腹，应该会留自己一回的吧。 　　“都不说话是吧？都以为今天这事儿只是个抢单的小事儿是吧？”李福宝怒喝，“都把脑袋抬起来！” 　　“今天要是于大为不是我朋友介绍过来的，没有小周在，没人接待这样的大客户，金店的损失谁负责？！” 　　“今天于大为要是不从外面再次折返回来，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你们还要做多少次这么龌龊藏私的事情！” 　　李福宝站在原地，气的大肚腩一收一放的。其实他最气的是他自己！ 　　他奶奶的，自己还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自己竟然被一群店员耍的团团转！他岂能不气？ 　　“伱们是不是以为，人多我拿你们就没辙？我想你们忘记了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吧？”李福宝深深看了秦有容一眼：“按照我之前说的，所有诬陷，栽赃的都不用再在我这里干了。” 　　众女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自家老板竟然来真的，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等人全都走了以后，就没人来照料这家店铺了么？ 　　秦有容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从李福宝有第一个店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干，一路干到这么大，甚至太商百货大楼的经理亲自请他到这里开店。 　　其中，自己曾经也是出了一份力了好吧！如今说赶自己走就赶自己走？！ 　　“凭什么！”秦有容这一刻再也忍不了了，双眼通红的指着周晓菲，“明明是她抢了我的客户，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要把我开除！” 　　李福宝有些嫌弃的看了秦有容一眼，沉默良久才开口：“有容，你跟我干了这么多年，明明当初也是像小周一样心胸宽广，特别爱笑的女孩，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不仅眼高手低，甚至还自以为是。” 　　“我说出来的话，还没有收回来的时候。”李福宝眼神渐渐冰冷起来，“跟了我这么多年，奉劝你一句见好就收，临走时我可以补偿你一笔奖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留你，万万不可能。” 　　“其他人，我就不多说了，衣服脱下来，今天就可以走了。”李福宝严肃的看着众女，“从今天开始福宝金店闭店休整。一会儿我把工资给你们结算下，就该哪哪去吧。” 　　这个时候所有女店员这才明白，原来老板真不是在开玩笑呢，连资历最老的秦姐都被辞了，其他人就算有心想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每个人在李福宝的示意下，换上了便服，领了这个月跟上个月的工资，全部都离开了。 　　周晓菲是最后一个，她本来就准备今天辞职的，所以走不走的对她来讲还真无所谓。 　　只是她心里那点同情心又泛滥了，因为自己今天的事情，害的好多同事都被辞退了，不过她又想到平日里，自己被孤立的那些日子，又觉得很解气。 　　想到此，她便抬起脑袋，骄傲的像只老母鸡似的走到老板面前去领月钱，一会儿她打算去百货大楼的二楼三楼好好消费一波，为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服！毕竟自己连过年都没舍得买一套衣服。 　　“你朝我伸手干什么？”李福宝正在算近期会亏损的程度，没想到一只小手忽然伸到了自己眼前。他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周晓菲这丫头，顿觉无语。 　　“我，我结工资啊。”周晓菲也是愣了一下，老板不会因为自己惹了事，不想给自己结工资吧。 　　“谁说我要辞你了？”李福宝以手抚额，这孩子太小，就算心性不错以后也要多加培养，可不能再不管不顾培养出第二个秦有容出来。 　　“可是……”周晓菲挠挠头。 　　“你做假证了吗？” 　　“没。” 　　“你说出来的是真相吗？” 　　“是！” 　　“那你辞什么职？”李福宝长叹一口气，“以后你就是百货大楼福宝金店的店长了，一定不能再这么懵懵懂懂的了知道吗？” 　　“我吗？！”周晓菲有些震惊的盯着老板，自己可是要辞职的呀， 　　“对。”李福宝朝周晓菲笑笑，“对，所以你现在还要辞职吗？” 　　“不不不！”周晓菲激动地下意识手搓衣角，“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好好干，我看好你。”李福宝终于收敛了之前愤懑的情绪，这次店里大洗牌，也算是浪里淘沙吧。 　　处理好店铺的事儿，李福宝也给周晓菲放了几天假，顺便让她在家写一份人才招聘计划，以及金店的人员管理办法。 　　也算是对周晓菲的一个考验吧，至于能不能过关，还得看自家老婆啥意思。 　　员工都走了，李福宝便准备锁上店门准备上楼，结果在门口就看到了秦有容在等着自己。 　　“老板，我错了。”秦有容语气十分诚恳，“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有容啊，你早干什么去了。”李福宝对这位多年跟着自己的员工，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钢笔用了多年，丢掉的时候还会觉得可惜呢，更何况是个人呢。 　　只是…… 　　李福宝终归是没忍住开口劝说了一句：“有容，其实我早该让你当这家福宝金店店长的，但你确实让我很失望，最近这段时间，老店那里的收入是这里的四到五倍。” 　　“要知道，咱们这里可是油城最火的地方，就算是金店比较多，也绝不可能卖的如此惨淡。我今天也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李福宝善意的提醒了秦有容一下，“你现在的心太窄了，而且眼高手低严重，回家就好好反省一下，再踏踏实实的找份工作吧。” 　　李福宝说完便离开了。 　　至于给秦有容机会，他早都不知道给了多少次了，要不是他一直力挺秦有容，他媳妇那边早就不会再给对方晋升店长的机会了。 　　秦有容呆呆站在原地，内心深处恨透了所有人，老板也好，那对夫妻也好，周晓菲也好，凡是跟自己作对的人，她都要想办法报复回来！ 　　“就因为一个客户把我给辞了，李福宝！你给我等着！”秦有容低着头咬牙切齿，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梳着流油的背头，腋下夹着黑包，穿着一条肥大的西裤，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红色的首饰盒。 　　当首饰盒递到秦有容面前的时候，里面的金色的项链映入了秦有容眼帘。 　　“送我的？”秦有容扭过头看了一眼这个中年男人，这不就是之前自己接待那对中年男女，其中那个男人么。 　　她搞不清楚对方什么意思。 　　“我全看到了，不就是一个破金店，以哥的财富随随便便为你开一家金店。”中年男人自信一笑，手里的金项链抬了抬，“送你了。” 　　秦有容一脸惊讶，她在金店工作多年，多少克的重量几乎搭眼就能看出来，二十多克，至少也得两千块钱了。 　　“怎么？以为是假的？那算了。”中年男人慢慢收回手，“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不想跟着我也是你的自由。” 　　“等等。”秦有容抬起手将金项链抓在手里，她再次习惯性的眼高起来：“跟着你可以，跟着你的那个女人怎么处理？” 　　“已经被我赶走了。”男人不屑一笑。 　　“那金店什么时候能有，我不需要一个准确时间。” 　　“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准备时间，我保证送你一个金店。” 　　秦有容闻言倒是还想说什么，可内心的仇恨与欲望盖住了一切，最终她选择了妥协。 　　———— 　　而另一边，于大为坐在办公室的黑皮沙发上，正跟韩静凡边喝水边聊天。 　　“媳妇儿，咱就是说，能不能把包放下，这里除了你就是我，没别人。”于大为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媳妇儿将红色包包抱在怀里，好像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 　　“那不行，这里的东西老贵了。”韩静凡说到“贵”的时候，声音都小了一些，生怕门外的人听见。 　　于大为咧嘴笑笑，露出两排白牙。 　　就这财迷的样子，倒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便在这时，橘黄色的门被人推开了，从外面挺进来一个大肚子，随后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面带笑容的走了进来。 　　于大为眼角余光瞥见，在李老板进来一刻，韩静凡怀里的包包又被她紧了紧。 　　“不好意思，两位。这一天，让你们等我两次。”李福宝尴尬的笑笑。 第259章 维修奔驰S级W，断病 　　第259章 维修奔驰S级W126，断病 　　“能理解。”于大为从黑皮沙发上站了起来，“也怨我，无形当中给贵店添了一些麻烦。” 　　“哎不不不！这麻烦添的好，要是没有这场麻烦，有些事情呀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呢。”李福宝走到二人身边看了一眼韩静凡，瞬间被惊艳了一下，“这位就是弟妹吧，兄弟好福气呀，弟妹长得可真是比那些个明星都好看。” 　　韩静凡朝对方笑了笑，只是没起身，怀里的东西也没松懈半分。 　　李福宝有点懵，不过却也无伤大雅，顺带从怀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了于大为：“聊表歉意，给你们夫妻二人选了条项链。” 　　说着，李福宝双手打开了首饰盒，一条金色的纤细锁链出现在几人眼前，中间部分还有一块双圆形的金环：“这款项链是我自己设计的，克数没有那么大，但胜在精美。年轻人戴可能稍显老土，但老人戴绝对没问题。” 　　李福宝知道于大为这两口子五金肯定是买完了的，便想到了给家里老人带回去个金首饰，也有个能送出去的理由。 　　“这怎么行！老哥，你太客气了。”于大为没敢要，就要将首饰盒推回去。 　　“兄弟，没别的意思，老哥哥开金店的，不差这点。而且这也不算是设计太成功的款式，权当帮老哥消耗一下库存了。”李福宝双手将首饰盒用力塞给于大为，这架势完全就是不收不行。 　　于大为还想再拒绝一下，谁知韩静凡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将金项链跟首饰盒拿在了手里。 　　“谢谢。”韩静凡拿到首饰以后，还不忘朝李福宝感谢了一下。 　　其实刚才这位老板说送给老人的时候，她就有些心动了，而且看对方送东西的神态也不像是假客气。 　　“哈哈，还是弟妹豪爽。”李福宝笑了笑，收了那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提要求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伱们去个油城比较不错的餐馆。” 　　“哥你看你，这又送东西，又请吃饭的。”于大为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福宝没有理会于大为的不好意思，反而是伸手拽着于大为就要走：“唉，平时我忙，连老梁过来都见不到，今天得空，一定要尽尽地主之谊。” 　　“谢谢李大哥。”韩静凡跟在于大为身后，知道对方肯定有求于他们，也就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弟妹多不客气，你再看看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李福宝虽然是在责备，但语气里尽是调笑之意。 　　“这，好吧。”于大为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李老板绝对是有天大的事儿求自己，那他就先听听再说吧。 　　“这就对了嘛。”李福宝终于放下心来，带着于大为夫妇朝电梯口走。 　　“咳，那个啥，大为老弟，回去以后千万别把今天的事儿跟老梁说，这孙子要是知道我今天出糗，能讲讲我一辈子。” 　　“额……就这事儿？” 　　“对，这可不是小事儿！兄弟，认真对待一下，谢了。” 　　“放心吧李哥，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 　　午饭李福宝带着二人去了萨区有名的火锅店，是一家川渝火锅，在油城开了几年，老板就是川渝的本地人。 　　只是于大为吃过了黄妈做的火锅，这个川渝火锅吃起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能是考虑到东北这边受众群体的关系，辣度并没有黄妈做的锅底辣。 　　但不得不说，这在东北这边，味道也确实可以了。刚来的时候，人都在排队等着座位，要不是李福宝是这个店的VIP，特地给腾出了个包间，三个人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吃饭的过程中，李福宝便聊起了，今天一上午走霉运的事情，然后就提到了自己那台奔驰S级轿车。 　　于大为听到李哥开的竟然是奔驰S级的轿车，顿时心里一惊，心想这李胖子穿着随意，不像是喜欢装大款的样子，再说就算开了几家金店，也达不到开奔驰S级的标准呢。 　　如今的奔驰S级轿车，在市场至少得卖到壹佰贰拾万吧，这个时候国内能买得起奔驰S级的人，那简直是非富即贵呀。 　　像是感受到了于大为的震惊和不解，李福宝这才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车是老丈人给他的，之前已经开了好些年了，自己刚接手没两年的时间。 　　用李福宝自己的话来说，“可能在对方面前，终于活出了个狗样吧。” 　　这两年金子的行情不错，自己的金店也是水涨船高，越做越好。 　　而李福宝的老丈人也确实不得了，竟然是太商集团的话事人，华夏商业当中的顶尖大佬之一。 　　这位大佬有三个闺女，小闺女就是李福宝的妻子，两个人可以说学历不对等，能力不对等，啥啥都不对等，但就是在一起了。 　　他媳妇儿也是这个时代的一股清流，对国家和理想有着高度的认同感，京都医科大毕业以后，甘愿来油城，这个当年还是个荒甸子的地方。 　　要说起李福宝跟自家媳妇相爱相杀的事儿，可能聊到后半夜都聊不完，他也就有自知之明没在这对年轻夫妻面前抖搂当年自己那点爱情。 　　于大为也是懵逼到家了，心里则是想起了上辈子看到过的一句话，“你只要认识社会六个不同层面的人，就没有打不通的关系。” 　　而自己这还没想打通什么关系，就因为老梁随便的一个介绍，竟然认识了一位大佬女婿。 　　李福宝不想于大为因为自己另一个身份，而不好说话聊天，便主动将话题引到了于大为身上。 　　前几天老梁介绍于大为的时候，就说于大为是个修理界的大手子。 　　如今看对方年纪轻轻，还真不太敢相信。 　　可随着于大为讲起自己之前修车的一些经历，李福宝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老梁大概是早猜到了这俩人相见会出现这个反应，所以当初便跟于大为说过一嘴，“老李很不错，若是有机会，不论如何都要见一见。” 　　也正因为如此，于大为第一次去福宝金店没见到人，便想着先买点东西，顺带解决了生活用品的事情后，再来找这位金店老板。 　　李福宝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机械维修，只是岁月蹉跎之下，已经没了对机械的热情。 　　但今天于大为的维修经历，让他那颗沉寂下去的心再次悸动了一下。 　　于大为也不吝啬，除了讲故事，还把一些机械拆解的基础理论，跟李老哥讲解了一番。 　　其实如果自己有齐全的设备工具，任何人都可以将机械拆解干净。 　　至于组装嘛……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于大为之所以要说一些机械拆卸的理论知识，也是给李老板这里挂个钩子，对方未来真的对机械维修这块感兴趣的话，或许两个人之间还会有更深的接触。 　　对方常驻油城，自己未来估摸着也会来油城发展，也算是来了一招无理手吧。 　　午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李福宝打算让于大为帮忙给自己看看那台奔驰轿车。 　　于大为自然同意了，而且小红车上也带了一套工具，原本是之前野外救援的时候留下来的，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三人来到奔驰车停的路口，位于铁西小区旁边一处菜市场的边上，说来也巧，这个地方上辈子是大儿子于沐雨，高中每天早晨上学的必经之路。 　　于大为将小红车停在了奔驰车前面，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工具箱，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坐上去启动汽车，而是绕着奔驰轿车走了一圈，又趴在车底下看了一眼。 　　“大为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李福宝好奇的蹲在于大为旁边，韩静凡这个时候就坐在小红车的副驾里，安静的等待于大为修车。 　　“我先检查一下这个车漏不漏油，否则是其他情况，万一打火轿车出现意外就糟了。”于大为从地上爬起来，随后将车门打开，掰动前机盖开关，打开前机盖。 　　“再检查一下发动机、起动机等一些线路上的问题，包括蓄电池这些都看一眼。”于大为这次没等李福宝询问自己，便主动开口解释，“检查完没有特别明显坏掉的地方，再进行尝试点火，查看这台车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于大为再次打开奔驰主驾的门，尝试点火，但十分可惜，前机盖里面的发动机一点反应都没有，故障灯的惊叹号已经亮了。 　　不仅如此，点火开关拧动之前，他还发现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亮的程度不对，当然也有可能是内饰长时间不清洗有关系。 　　不过于大为此时已经有了断病的方向，他摇下车窗看向李福宝：“李哥，一会我开一下车灯，你帮我看看还亮吗？” 　　他怀疑是汽车的电瓶出问题了，轿车用的电瓶又叫做铅酸蓄电池，电池里面是电解液，也就是硫酸溶液。 　　这种电池不论是安全性，还是自放电性，亦或者使用寿命都比其他类型的电池要更好，一般情况下坏的概率非常小。 第260章 简单维修一下奔驰汽车 　　当然，使用的时间太久，或者长时间放置轿车的话，也会导致电瓶出现问题。 　　于大为的那台面包车便是因为放置的太久了，以及存放的环境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又或者是其他不确定的环境因素，最终导致电瓶彻底开裂了。 　　“李哥，一会帮我看一下车前面的大灯亮不亮。”于大为左手摇下车窗，仰头朝旁边李福宝说了嘴。 　　“没问题，你弄吧。”李福宝朝于大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于大为看见对方的“OK”手势一愣，感情老梁朝他跟段大哥比画的“OK”手势就是从这里学来的呀，简直跟李老哥比画的一模一样。 　　他之前还纳闷，如今东北这边也不流行说英语呀，这老小子没事儿的时候，怎么会跟自己还有段大哥飙英文呢。 　　于大为开始拧动车灯开关，先是近光，然后调整远光，抬头看向李福宝的时候，对方正认真盯着前面的车灯。 　　“咋样？”于大为把脑袋伸到了车窗外，“看见光了吗？” 　　“能看见。但好像是中午这会儿阳光太强了不明显。”李福宝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 　　如今正是腊月，东北的太阳又高又圆，温度虽然没有什么提高，但光芒晃的人刺眼。 　　于大为将头缩回驾驶室，双手把着方向盘沉思了一下，便伸手打开了雨刷器。 　　结果如他所料，雨刷器刮的很慢，像个老大爷拿着抹布一点点的擦着车玻璃，一直到最后甚至动都不动了。 　　“行了，应该是电瓶的问题。”于大为打开车门，从主驾驶位走下来交代了一句，“不过电瓶具体啥情况，还是得拆下来瞅瞅。” 　　“啊，哦！”李福宝见于大为神情严肃，也跟着不明觉厉的点点头。 　　于大为将自己的蓝色小工具箱打开，这还是前一段时间从段大海那里捡回来的工具箱，别人不用了了卖铁的。 　　他看着还行，又给上面刷了一层油漆，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平常能用到的小工具，钳子，锤子，螺丝刀，十字号的，一字号的都有，还有从22到6的扳手全都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塑料小铁盒，是专门用来放垫片和橡胶圈的，还有常用的电表，电笔等等。 　　这种比较紧密的东西，都是被于大为单独放在了一个小型的铁盒子里，如今刚好能用的到。 　　电表，扳手，螺丝刀子，还有从车里拿下来的一块抹布。 　　刚才他就发现，前机盖里面很多零部件早都已经布满了灰尘，估计是平日里也不怎么保养和清理导致的。 　　如今东北这边开修理店的挺多，但真要涉及到保养这块，很多人只知道换机油，看看刹车片，不会帮忙清理灰尘，以及里里外外该擦拭的擦拭一遍。 　　“大为老弟，拆卸电瓶麻烦么？我这车拿回来还不到一年，刚上手也没多久，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李福宝凑过来，想着近距离观摩一下。 　　如今的机械可不是他年轻的时候了，什么手扶拖拉机，随随便便就可以拆了，零件简单，拆了也能装回去。现在的轿车，各种系统迭加在一起，太复杂了。 　　“不麻烦。”于大为一边说一边开始操作，“关闭车内的用电开关，钥匙拔出来。” 　　“然后把负极和正极按顺序取下来，”于大为开始拿出小扳手，“蓄电池上面有固定的支架，我们把上面的螺丝拧下来，然后把固定支架拆开，这样电瓶就可以取下来了。” 　　于大为将黑色的蓄电池取下来以后，开始用电表重新量一下电压。一般轿车的蓄电池电压大概在12V左右，正常情况下11—14V也能够接受。 　　但这个蓄电池的电压只有6v，这什么鬼，这也太低了吧！ 　　“李哥，你这车多久没开了？”于大为扭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李福宝。 　　如果是长时间放置的话，倒也说的通，别说是6V了，上辈子亏成1.5V的他都见过。 　　“额，隔三差五的吧，我一般有事儿的时候会经常拿出来开，但没啥事情，又不出门，就放家里了，一周反正至少能开出去两三趟。”李福宝蹲的腿有点麻了，圆润的大屁股撅起来，双手拄着膝盖又说：“不过这一周我开车还是比较勤的，几乎天天都在用。” 　　于大为闻言沉默起来，看来事情变麻烦了：“应该不是亏电，可能是电池内部的单体电池断格或者连极了，目前还不好说，得拆开看看。但这块电池目前应该是不能用了。” 　　“哥，你要是怕麻烦，咱俩开车去汽配城买块参数一样的铅酸蓄电池安上就行，这东西反正跟这台车比，连小钱都算不上。”于大为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奔驰，“如果有原装的电瓶更好了，不过……我估计够呛。” 　　他上辈子认识个专门修汽车的哥们就跟自己说过，奔驰车外面卖的原厂电瓶，还真不一定全都是原厂的，只是参数一样罢了，甚至有些参数都是假的。 　　“大为老弟，伱的意思是说原装的电瓶会更好一点是吧？”李福宝跟随于大为起身后开口询问。 　　“怎么说呢，原装的肯定是更耐用一点吧，但我个人觉得铅酸蓄电池的原理都是差不多的，最多也就是工艺上的事情。”于大为开口安慰李老哥，“原装电池有更好，没有也没什么影响，不会影响开车的。” 　　“那就行！”李福宝欣喜点头。他老丈人给的这破车，换了个轮胎都要小一千，真不如之前自己看的那台大众新款桑塔纳了。 　　于大为将电瓶放到了自己小车的前备箱里，然后将工具箱收好，便带着李老板去了开发区汽配城。 　　上辈子自己在万强集团修车的时候，也来过几次开发区汽配城，于大为对汽配城的路还是有点印象的，包括张百万张哥的店铺位置。 　　他跟张哥认识的地方就是在汽配城他的那件配件店里，依稀记得门口是一处防风林，前面还有一条壕沟，过了壕沟之后，外面停了好几台二手发动机。 　　当时认识张哥的时候，他正开发了一条新的路子，专门倒卖卡车的二手发动机，也是赚了不少钱的。 　　只是于大为这次去的时候，除了那片荒芜的防风林，便是什么也见不到了。 　　于大为带着李福宝先去了张哥那里，打听了一下卖电瓶的店铺情况。 　　在汽配城开店铺的，大家赚钱的手段各不一样，有些店家的老板靠的是诚信，有些靠的是背地里的灰色收入，还有一些则是靠着歪门邪道。 　　在华夏最关键的还是关系，越是非一线城市，这种感觉越明显，哪怕是于大为这种不喜欢过脑子人情世故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会下意识的去找个熟人搭个桥，避免自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上被坑了。 　　张哥见到于大为过来自然是很开心的，要不是对方有事儿找自己帮忙，他估摸着就要拉着于大为促膝长谈了。 　　张百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碰见于大为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题，就是那种很想跟他分享点什么。 　　于大为上辈子跟张哥混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他的脾性极为了解，基本上三言两语就把李福宝跟张哥之间的关系搞融洽了。 　　之后张哥更是亲自带着于大为和李福宝，去了右数隔壁第三家店铺，这是个专门卖汽车配件的配件店。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店铺是父子两个人开的。 　　年轻人一看张老板亲自“护送”客户过来，也没动什么歪心思，直接把比对电瓶参数最好的蓄电池拿了出来。 　　黑色的电池外壳肉用眼看是看不出什么的，但年轻小伙子却说，这个蓄电池的品质一点也不亚于奔驰原车，也是国外进口的一个牌子，但名气很小，不过小伙子自己车上装的都是这个电瓶，绝对首推的好产品。 　　关键是价格也不贵，三百块钱左右的价格，比普通的电池稍微高了点，但也没高到特别离谱，性价比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李福宝感觉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那就交钱吧。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看了于大为一眼，希望对方帮自己拿个主意。 　　于大为也是没有含糊，蹲下身仔细比对了一下参数，又观察了一下电瓶的情况，这才回了李福宝一个肯定的眼神。 　　电池顺利购买，年轻小伙子也是乐得又赚了一笔，虽然不多，但好在比放在店铺里吃灰强。 　　现在的人买电瓶都挑便宜的买，任你说的电瓶有多好，人家也不鸟你。 　　真正的好东西放在这里吃灰，资金还周转不了，反而看着憋屈。 　　张老板介绍来的贵客，少卖点交个朋友，或许未来买啥还能到他这里来。 　　生意人有自己的生意经，总之他绝对会让你感觉你赚了，但同时他也绝对不会赔。 　　于大为因为在家媳妇还在车里的缘故，就没有在张哥这儿多做停留，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约好了下次啥时候再过来，也就带着李福宝离开了。 　　【ps:感谢简单的快乐5358老板打赏的500起点币，老板事事都如意！老板开心又帅气！老板出门捡钱！老板万福金安！——韩静凡】 第261章 答应你了，结婚时送你金首饰 　　随后几人再次返回奔驰车停的位置，于大为重新拿出工具，将新的电瓶安装到奔驰的前机盖里面。 　　连接好正负极以后，于大为打开车门准备重新启车。 　　一次打火，车立刻就着了，于大为开始打开灯光开关，远光近光切换调整，而后又打开雨刮器，以及其他用电设备，都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于大为又轰了两下油门，整个汽车在原地如同一头咆哮的巨兽。他心里忍不住感叹，有钱人的车就是不一样，这动力……自己那台菲亚特简直就是个弟弟！ 　　修车的人大部分都是爱车的，于大为也忍不住在奔驰方向盘上摩挲了两下，他上辈子穷困潦倒，新车的话，只买过一台大通皮卡。 　　不过当年因为投资包地种地，结果秋天的时候收成不好，又赔了一大把，催债的天天来，无奈最后只能把那台买了不到一年的大通皮卡给卖了。 　　他还清楚记得，买的时候也是贷款买的，一个月要还两千三。 　　自家大儿子听见自己贷款买车这事儿自然是无语了，然后听见自己包地又赔了，差点又没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也许是上辈子你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打开的方式不对吧，一辈子过得那叫一个酸爽，光想想于大为都想笑。 　　重来一次，这辈子高低得买台奔驰坐坐，不然实在是愧对老天爷再许给他这一生。 　　于大为双手从奔驰轿车方向盘上滑落，有些怅然的最后瞟了一眼，这才从主驾驶位置走出来：“李哥，车已经搞定了，我就先带着媳妇儿回家了。” 　　“别急呀！今晚不行在我家住下，明天再回去呗。”李福宝还真动了留这两口子在家的心思，他家媳妇儿的性子跟韩静凡差不多，两个人都是寡言少语，清冷至极的人，或许聚一聚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虽然年龄上可能有些挂钩，但李福宝觉得这都不叫事儿，自己跟大为兄弟聊得这不也挺好。 　　但于大为却说什么也不能再留了，家里孩子一天见不到妈，估计已经哭嚎的不成样子了，哪怕小沐雨再懂事儿，离了娘也不行呀。 　　李福宝左劝右劝，眼看是劝不动，只好从棕色的小皮包里拿出五百块钱就要塞给于大为。 　　他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五百块钱大为兄弟肯定是不会亏的，最近多多少少的也就那样了，权当交个不错的朋友。 　　于大为看见李福宝给钱，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自己已经收了人家的好处，可千万不能再要钱了。 　　最终李福宝拗不过于大为，看着这两口子开车朝着东边的方向驶去。 　　“大为这人真不错，技术也是杠杠的。”李福宝望着远去的汽车，嘴里喃喃两声，眼中略带不舍，而后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这台大奔驰，用脚丫子踢了车轮子一下：“奶奶的，我警告你，要是再跟我耍脾气，你就等着靠边站吧。到时候我就把伱废了，我买个新款桑塔纳去！” 　　兴许是大奔驰感受到了“职业危机”，接下来在路上行驶的异常丝滑，挂挡加速毫无阻滞，直奔福宝金店的一号分店而去。 　　他这两天还要多监察一下每个店铺的管理情况，其他的店铺已经有店长了，但管理上李福宝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 　　于大为带着媳妇儿回到家以后，将买回来的衣服给父母试了一下，爹妈嘴上说着“浪费钱”，身体上还是很诚实的，衣服裤子穿的是一点也不含糊。 　　二燕跟小芳的也有，小芳如今放寒假了，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便跟着二燕一起哄小沐雨玩，时间久了，小沐雨十分黏着二燕跟小芳，再懂事的孩子也是十分累人的，于大为不仅给两个人衣服，还有吃的。 　　加上买的金首饰，杂七杂八一共花了能有一万五千多块钱。 　　好在于老蔫跟张玉琴没有问起来，不然肯又是心疼坏了。 　　重头戏还是买回来的金首饰，当韩静凡将金镯子和金项链送给老妈张云芹的时候，老妈当场就感动哭了。 　　原本老妈就是个爱哭的性子，小沐雨长大以后曾经有一次跟他喝酒的时候提过，那时候老妈已经去世有十多年了。 　　他说，小时候跟奶奶一起生活的时候，奶奶总是天还没亮就起来，然后一个人在院子里偷偷的哭，他好几次起夜都看见奶奶偷偷抹眼泪。 　　于沐雨小自然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他却知道，当年正是自己最破落的几年，二弟被老姑父算是扶持起来了，至少家庭有了温饱，老妹顺利考上大学，幸福的在度过充满恋爱酸臭的大学时光。 　　唯有自己，各种外债加身，弟弟妹妹们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的媳妇和爹妈知道。 　　那一夜，于大为跟儿子喝了很多的酒，喝的晚上是抱着马桶睡过去的。 　　爹妈上辈子也算是为自己操碎了心，尤其是老妈。如今自己也算是有点小钱了，韩静凡的做法正符合自己的心意。 　　于大为总想给老妈买点啥，却忘记了，老妈才是最喜欢金子的人。 　　接下来，家里几个人就看到婆婆疼爱儿媳妇，儿媳妇帮婆婆戴首饰的肉麻画面。 　　反正于大为是没眼看了，转身就要出去。 　　老爹最近这些天总想着把自家这台四轮车卖了，之前还想着用它在工地搬个砖啥的，不过后来他自己的腰疼病总犯，便不再想这个事儿了。 　　想着让于大为有工夫给这台东方红180翻新一下，然后转手卖出去。 　　“哥，老妈带的金项链好好看啊，多少钱呀？”小芳不知道啥时候跟了过来，绕在于大为的屁股后面好奇的询问。 　　于大为白了她一眼：“又不是给你的，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切！不就是一些黄白之物么，给我我都不惜的要！”小芳小手抱着膀，撇撇嘴，然后又忍不住扭过头好奇撒娇，“哥，你就告诉我多少钱嘛，等我有钱了从咱妈手里把那条项链买回来。” 　　于大为穿戴好棉手套，扭过头这才倒出功夫认真看了一眼自家小妹：“你就这么想要金项链吗？” 　　他们家最讲公平和规矩的，虽说老妈戴着的项链和镯子如今算是她自己的，可真有一天走了，多半临了前，会把当初谁送的东西给谁，这是于老蔫亲身立下的规矩。 　　家里面五个孩子，要是不一视同仁，难免后期会引发各种矛盾。 　　像家里四五个孩子的，最后就是因为老父亲用钱资助这个，没资助另一个，从而产生矛盾的。 　　这种事情，在这个下海经商的年代多的是。 　　于老蔫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那该有的公平，必须要分到每一个孩子身上。当然他大儿子永远是个例外，当年自家老母亲把孩子惯坏了，就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 　　“哥，你给嫂子买的那个金项链啥样啊，要是好看未来我想要嫂子那一条。”小芳此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嫂子和妈妈身上的金项链的。 　　一点也没想过人家愿不愿意卖，一个女人的“五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出手卖掉的。 　　更何况韩静凡这么喜欢买回来的金首饰。 　　但于大为没有说一些打消小妹积极性的话，只是想到了大儿子后来跟自己说过，小妹毕业找工作，干活时候的艰辛，甚至因为找了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困难的男方，一直到四十岁才有了买金首饰的余钱。 　　可以说小妹当年去那个陌生的地方，也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有好几次都羡慕她二嫂，结婚的时候能有个三金啥的。 　　“小妹，这样吧。”于大为坐在四轮车座子上，而后伸出手故作高深的摸了摸下巴，“以后寒暑假你要是能好好照顾小沐雨，帮你大嫂分担一些压力的话，在你结婚的时候我就送你三件金首饰。手镯，戒指，还有你心心念念的金项链怎么样？” 　　“真滴吗！”小芳激动地抓住于大为的大手，拼命地摇啊摇，“大哥，你对我最好了！” 　　“对了，那二姐有吗？”小芳攀比的心思上来了，从小到大两个人就喜欢各种争抢，如今都上高中了还这样。 　　于大为无奈一笑：“她没有，你也不要在你二姐面前显摆，听见没？” 　　“嗯嗯嗯！我保证守口如瓶！一句话也不说！”小芳捂着嘴，表示这件事就她跟大哥知道，谁也不告诉！对她最亲最好的二哥也不行！现在大哥才是对她最好的！ 　　于大为摸了摸小芳的脑袋，让她自己一边玩泥巴去吧。 　　他则是一边查看四轮车一边思考，人家二燕结婚的时候，男方家是出了三金的，虽然他那个二妹夫家里也比较拮据，但比小芳找的那位家里可强太多了。 　　二妹夫的爹曾经可是呼市的处级干部，虽然去世的早，但余威还在，家里的日子过得也相对好一些。 　　于大为送二燕金首饰没什么意义，倒不如随礼的时候多给一些钱，好好让妹子把自己的小家好好打理一下，也避免让婆家那边看不起。 第262章 交友不慎 　　二燕是真的没少帮她大嫂照顾小沐雨，于大为心里是记得的，至于小妹，纯粹是他随便找个由头，老于家可不喜欢用不劳而获的方式帮助人。 　　凡事讲求公平，这是老爷子定下来的规矩。 　　于大为在家里吃了顿好饭，老爷子不知道是收到礼物开心了，还是不用每天再对着自家老伴儿没金子的幽怨小眼神了，反正是很开心去当院杀了只老母鸡。 　　晚上温存了一晚，于大为第二天便早早地离开了家，到了凡凡修理厂。 　　最近这几天于大为开始让老纪跟斧子进行收尾工作，如果真的还有要修车的，不是紧急的情况，就让他们等到年后的时候再说。 　　赚钱也要有规矩，一部分守住原则，一部分守住本心，不能因为赚钱就疯狂干活，人会干死的。 　　于大为对这一点一直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懒，但这也绝对是调整自己工作的最好方式。 　　厂子里如今还有两台变速箱要修理，主要不是斧子跟老纪的锅，而是梁老板没把配件弄齐全。 　　本身梁老板做的是农机和挖掘机配件，如今各种汽车型号的乱七八糟配件全来，他帮忙找的也很辛苦。 　　老纪说，配件到这边大概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 　　眼看厂子里已经没什么活儿了，于大为索性带着所有人开车去了绥市，到了绥市改装小王子的店里，将钣金喷漆的尾款付清，于大为开着改装好的面包车一路往回走。 　　小红菲亚特就让斧子跟老纪开了。 　　面包车喷的漆主体是黄色的，跟出租车上的颜色差不多，不过表面的漆更加厚实一些，周围像后视镜，门把手，统一都用黑色的外壳。 　　四个轮胎轮毂全都换成了新的，之前于大为也把减震系统做了升级。 　　再加上本身换了发动机的关系，于大为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将身后的小红落没影了，要不是顾及小红的速度，于大为快点开估计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干回修理厂。 　　总而言之，他对这台车的改装还是很满意的，就是目前修完没看见回头钱，野外救援的事情估计怎么也得年后了吧。 　　几个人回到凡凡修理厂的时候，老梁正在当院瞎溜达，他的皮卡车早已经开进院子当中，车后面全都是木头箱子装的配件。 　　“好家伙，这车没看出来有改装的痕迹呀，反倒是像刚出厂的。”梁老板搭眼就看见于大为开着改装的面包车回来了，兴冲冲的绕着面包车走了一圈，最后不咸不淡的评论了一句。 　　“低调懂不懂，搞得那么张扬，路上那个劫道的看得不爽，那还不给它一梭子。”于大为从车上下来，瞥了梁老板一眼，“咋感觉你几天没见瘦了呢。” 　　这次轮到于大为绕着梁老板转了，感觉对方的大肚腩好像小了一圈。 　　“你要是天天做俯卧撑伱也瘦。”梁老板回身朝老纪和姚金斧招招手，“过来，有好东西给你俩。” 　　“没我的？”于大为笑么滋儿的凑过来。 　　“你的。”梁老板从口袋里拿出三个棕色的本本，上面是用金色写的几个大字：机动车驾驶证。他翻开本子看了一眼，将于大为的那本递给了对方。 　　“这效率挺高啊，能有一个月？”于大为拿到自己的驾驶本，心里踏实了不少。 　　可能是上辈子被各种条条框框的交规管的七荤八素，如今在这个时代，没有个驾驶本就开车，行驶在大街上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四处看看。 　　他曾经疯狂的时候，套牌跑过高速，结果唯一那一次也没安全回到家，半路上就被逮住了，罚的那可是老惨了。 　　打那之后，于大为只要开车就特别遵守交通规则，当然有一次酒驾除外。 　　姚金斧跟老纪拿到驾驶本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毕竟现在开车的都少，有没有驾驶本的谁管你呀。 　　真要是管了，指不定碰见的是哪个方面的大佬，是万万管不动的。 　　于大为对此只是笑笑没说话，这俩人等到各种条条框框的交通规则出来以后，还有驾校各种收费，就知道现在就拿到驾驶本有多香了。 　　几个人拿到驾驶本以后，开始帮着搬皮卡车里面的配件，都是之前没到的变速箱配件，里面齿轮也有，挡位同步器也有，还有四桶齿轮油，18L的。 　　可能用不了这么多，不过明年还有车要修，留着下一台车用呗。 　　现在大家因为在厂子里维修也磨合了一段时间，对维修的一些消耗品，包括常用的配件都有了全新的看法。 　　主张能预存一些，就预存着，也算是经过梁老板这个渠道手里重新批发了零件。 　　如今搬下来的配件都是于大为让老纪走的预付款批的，也可以说钱先给梁老板了，对方只是代帮忙找的厂商。 　　凡凡修理厂的维修从之前的只收修理服务费，变成了服务费+配件的费用，有点4S店的意思。 　　不过配件的价格没多贵，只是稍微赚了一点微薄的利润，真正的大头还是修理费这边。 　　于大为这么决定，主要是为了修车结算的时候，让客户感觉到方便。 　　当然，如果客户不嫌麻烦，自己去买配件，然后把配件带过来再让他们组装维修，这样也是可以的。 　　不过相比较自己买，统一结算维修费的这种客户更多一些，只要配件的价格不是高的特别离谱，大家也省得麻烦了。 　　正因如此，于大为打算明年专门在院子里盖个板房，挂个零部件的牌子，也算是给厂子开了一个代卖零售配件和日常机械消耗品的口子。 　　不过于大为还没有具体细算成本和利润，这个事儿还只是停留在想法阶段。 　　“这边完事儿，我得给老段送小本本去，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今晚找他喝一顿，你去不去？”梁老板将后斗的侧门合上，转身回到驾驶位，回头看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于大为一眼。 　　“不去，今天差不多能把两个变速箱都装上，晚上给他们算算工资啥的，明天就准备给他们放假了。”于大为将自己的计划跟梁老板说了一遍。 　　“唉，这就是养人的弊端，麻烦。”梁老板无奈一叹：“所以你看我，所有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自己能忙得过来，又不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能跟你比么，你一个二道贩子，我可是个修车的。”于大为伸手拍了一下皮卡车的车顶，嘴角带笑，“走吧。” 　　“好。”梁老板将车打着火，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询问道：“对了，昨天去油城见到老李了吗？这老小子请你吃饭没？要是没请你，我回头非得削他不可！” 　　“可使不得！人家老丈人可是坐拥好多资产的大佬，咱可惹不起。”于大为拍拍胸脯，表示对方太牛了，他很害怕。 　　“惹不起个蛋！别看他比我大两岁，但那老小子在我面前屁都不是！”梁老板骄傲的仰起脑袋，竖起大拇指，“想当年他回屯子要是没有我护着他，当街（gai）那些鸡鸭鹅狗猫，都得把他揣鼓的死死的！是老子挺身而出，把那些个别人家的老母狗赶跑的。” 　　“不过这家伙真是招狗体质，他只要抬脚一进屯，全屯子的狗就跟闻着臭狗屎似的。”梁老板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当时的宏大场面，“没锁链子锁着的，直接推门就朝他咬，有锁链子的，在当院那是汪汪乱叫啊。” 　　“有好几次，我是听见我家院子里三条狗来回朝一个方向叫唤，那才知道这小子又跟着他爹妈回屯了。”梁老板说起李福宝，仿佛就有讲不完的糗事，特别想将那些个事儿一股脑全讲出来。 　　这一刻，于大为终于理解李福宝为啥非要硬塞给自己一件金首饰，现在看来，他那件金项链送的不亏呀。 　　于大为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加入到讨论老李的糗事当中了，还好紧急时刻他想起了金项链，想起了老李的嘱托。 　　“行了，你这些事儿回头再说吧，不是要去找段大哥么，还去不去了？”于大为十分有同情心的提醒了一下正滔滔不绝的梁老板。 　　“哦，对对对！”梁老板一拍脑袋，“回头聊回头聊，我跟你讲，李福宝这老小子天生就是个乐子，有功夫我再跟你讲讲他爹妈给他相亲时候的事儿，保证能乐到你喷饭！” 　　于大为笑着点点头，最后在挥手中望着梁老板开车远去。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收回目光扭身感叹了一句：“唉，李大哥还真是交友不慎啊。” 　　“师父，你那套刃系列扳手借我用用呗，我帮着斧子叔把变速箱装上。”小阿贵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然后又看了一眼梁老板远去的汽车背影，“梁叔走了吗？刚才好像听师父你说什么交友不慎，是指梁叔吗？” 　　“是也不是。”于大为伸手摸了摸少年懵懂的小脑袋，“记住，以后交朋友要谨慎，那些个大嘴巴的，千万要离的远点，不然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第263章 年底放假，发工资和奖金 　　“那师父你呢？有几个这样的朋友？”小阿贵好奇。 　　呵呵，有一个还不够受吗？还要几个？ 　　于大为长叹一口气：“反正记住今天师父的话吧，对你有好处。最起码也要做到，当着朋友面，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别说。” 　　二人说着说着来到了小屋子里，于大为将刃系列扳手拿出来，递给了小阿贵，自己则又拿了一套普通扳手套装。 　　凡凡修理厂有个规矩，每天修理完之后，工具必须清洗干净，包括外表面的工具箱也是。 　　主要还是于大为上辈子修车太懒，留下来的一点恶习，用完了扳手因为累就直接捡起来放在塑料桶里，也不分开装，就那么不管不顾了。 　　于大为这辈子一定要把这个陋习给改掉，像老爷子学习，除了修车，不论什么时候工具都是干干净净的。 　　咱是干脏活累活，但咱不是天生就脏。 　　于大为也算是以身作则，凡凡修理厂的这几个人有模有样的学着，修完车将用过的废气油拿过来，再将今天使用的所有扳手扔进去清洗好，最后用抹布擦干净就可以了。 　　汽油本身就易蒸发，而且汽油洗掉油污的能力非常强，可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扳手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汽油味，但干修理的这早已经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了。 　　几个人赶在太阳刚落山没多久将变速箱修好，并且组装到了汽车里面，点火之后都没有问题，就开始收拾工具了。 　　老纪是几个人里最快乐的，毕竟今天算是最后一天上班，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也不知道老妈最近咋样了，买的那些药有没有坚持吃，年底之前他还想带着老妈去于大为的四大爷家看看病去，如果要是方便的话，让四大爷去趟他老家那边是最好的。 　　于大为跟老纪说过他们屯子四大爷于槐的医术，但也说了，四大爷不是神人，也有治不好的病，而且见的患者多了，有不少个疑难杂症还真没辙。 　　四大爷本就是个良善的性子，哪能受得了病人治不好痛苦着，所以自己治不了的时候，回来总会翻翻老祖宗传下来的医书，可惜疑难杂症这一块，他还真没有于大为修机械的疑难杂症有经验。 　　两者虽然不是一个事情，但于大为觉得很像，只是人的身体更复杂罢了。 　　晚上的时候，于大为没在小房子里做饭，而是请大家下了馆子，去了傻大盘，专门找了个包间方便算账。 　　之所以没去镇子里新开的陈记家宴，倒不是他们家菜做的不好吃，只是怕见到那位大姨姐，于大为实在是不喜欢对方看自己，那种带有十分强烈嫉妒情绪的目光。 　　受不了。 　　包间里，于大为在等菜的时候，先拿出小本本算了算凡凡修理厂一个月的所有收入，今天也刚好是三十一号。 　　先刨去自己野外救援，单纯修理厂增加设备以后的收入，一共是一万八千块钱，去掉因为其他事情厂子里耽搁修车的日子，凡凡修理厂的平均日流水能达到六百多。 　　目前修理厂大概也就是这么一个稳定的流水，明年开春以后可能还会有所增加，但绝不会掉下来就是了。 　　于大为自己都有点懵逼，上辈子开修理铺，一个月哪赚过这么多钱。 　　总结来说，还真是老爷子经常讲的“细节决定成败”。 　　修车的价目表清晰，让客户一眼看清楚。 　　结算的时候，采用预付制，交一半定金，修完收后一半尾款。 　　工具每天清洗干净，院子的油泥和油污尽快清理，保证厂子里面的规整。 　　当然，除了细节，选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段大哥的这个原废品回收站，简直就是他于大为发家的风水宝地，往北就是国道公路，门前就是租赁市场，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修理位置么。 　　于大为琢磨着，明年不行先把段大哥原来这个院子买下来，国道是这两年刚修好的，再加上以后私家车越来越多，守住这个口，于大为以后的修理厂就算是赔也赔不到哪去。 　　这一万八千块钱还只是修理厂自然流客户的费用，于大为这个月还跟小阿贵一起去野外救援呢。 　　虽然救援的时间比较短，加上冬至以后救援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但从整个月份来算，野外救援的收入并没有比在厂子里维修机械少多少。 　　一共一万五千多块钱。不过于大为觉得这应该是野外救援最好的月份了，夏季的时候车辆坏在半路上的时候，其实有很多的方法可以将车子拖到附近维修点上。 　　因为冬天公路上的车也比较少，再加上天寒地冻的，环境的因素才让东北这边野外救援的价值有了提升。 　　这条野外救援的线，于大为想着如果自己闲下来就可以继续，但如果有事儿，或者忙起来了，那就等啥时候厂子里人员多的时候，再重新打开这条线，只不过应该会很伤客。 　　厂子里1月份的总体收入就是一万五加上一万八，一共是三万三千块钱，这些只是流水，这里面包括于大为进货到厂子里的配件和机油，齿轮等等。 　　还有野外救援时候消耗的油钱，厂子里日常的花销，平时厂子里的维修消耗品等等等等。 　　这些杂七杂八加在一起，至少得有两千五百块钱。 　　大发面包车的改装花了一千五百块钱，加在一起本月厂子里一共支出四千块钱，手头上还剩下二万九千块钱。 　　斧子之前协商，在厂子里修车的话一个月五百，后期慢慢涨。 　　十二月份的已经给了，这个月五百没给。 　　老纪一个月一千，目前干不到两个月，上月冬至的时候，于大为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一会打算连带着剩下的工资，还有年底的奖金一起拿给对方。 　　算了一下，各种修车之后纯利润的百分之五提成，老纪能拿到八百块钱，加上之前的还没有结算的工资，一共一千五百块钱。 　　这个纯利润的5%提成，于大为也是只针对纪有德一人，因为他要把纪有德培养成厂子里的维修管理者，后期加入进来的修理人员，提成不比这个高。 　　老纪的这个提成，稳定的话相当于每个月多给他开一个月的工资，他的平均月收入的话，应该能到一个月两千块钱的程度。 　　这还是1994年啊，这个工资水平，比同行业的从业者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当然如果以未来管理者眼光来看的话，于大为觉得对方的薪资水平刚好能在自己比较接受的范围内。 　　能力越大，赚的越多，老纪一方面家里需要钱，另一方面他也值得这样的工资水平。 　　最后就是小阿贵了。 　　小阿贵跟自己也有一个多月了，之前拜师的时候，身为师父的自己给了孩子五百块钱红包，事后也提醒过他，可以买一些小零食，但不可以乱花。 　　小阿贵也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只是拿出了一百块钱，剩下的全都藏到了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然后将一百块钱破成了十张十块钱，又把一种一张十块钱，换成了二十张五毛钱。 　　老纪、于大为、姚金斧三个人每天都能看见他，抱着一堆小零钱钻进被窝里睡觉。 　　这孩子别的也不买，总是喜欢在赶集的时候偷跑出去，到集市上买那种一分钱一块的硬糖，事后回来还会分给大家几块。 　　这样便算是满足了。 　　如今年底了，于大为也跟小阿贵讲明白了，一个月给他三百块钱的工资，这个工资是有说法的。 　　不论他以后在不在厂子里干活，每个月三百块钱于大为都会当工资，给他存到一个存折里。 　　于大为想的是，后期孩子还是得念书学习，这个时候就不算在厂子里干活了，寒暑假或许可以来厂子帮帮忙，里外里，再加上给孩子的零花钱，大概每个月三百块钱刚刚好。 　　可以理解成，小阿贵一个月固定收入三百块钱，而且干不干活儿都给。 　　至于后期上学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于大为免费，但还是会记在小本本上，万一有一天这孩子抽疯非要跟自己算清楚当年各种账，他留个存根，也算是有个底。 　　毕竟自己终归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个师父而已。 　　要是换了小沐雨的话，上学的费用不仅要记，未来还得把纸条甩他脸上，看他还敢不敢跟自己闹脾气，老子非得给他打出屎来不可！ 　　菜饭还有白酒已经都上来了，几个人边吃边聊，顺便于大为将工资也都发下去了。 　　因为之前还有考驾驶本的费用在，于大为分三次扣的钱，四四三扣款方式，第一个月扣掉四百。 　　老纪一共拿到手一共一千一百块钱，小阿贵之前给了五百，目前就先不给了，等着过年收红包吧。 　　斧子最后也只拿到了一百块钱。 　　“哥，这一百块钱，要不你就当我住厂子的伙食费吧？”斧子朝于大为苦笑一下，这一百块钱不少，可跟一旁的老纪比，咋怎么看怎么心酸呢。 第264章 于大为化身账房先生，算算自己的小 　　钱钱 　　“你看你说的，该是你的就是伱的。”于大为表情十分认真，端起酒杯稍微思索了一下，“对了，斧子，前一段时间你是不是把厂子里的扳手弄断了。” 　　“额，好像是。”斧子想了想，隐约记得。 　　“一个扳手断了，整个一套扳手用起来就非常的不称手，也就算废了，里外里你得赔厂子一百块钱。”于大为伸手就将斧子手里还没捂暖的一百块钱拿走了，“行了，正好这一百块钱，算是你赔厂子的。” 　　姚金斧：“……” 　　哥，你这么玩是吧，好好好，真不愧是你呀！ 　　姚金斧苦笑了一下，也没在意，他太了解大为哥了，估计拿走这一百块钱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千万别是给自己去程成旅馆租个房间。 　　哪怕是花一百块钱去镇子南头儿那边理发店，稍微做个洗剪吹也行啊。 　　随便想想，姚金斧也不再深究了，没有大为哥，他如今指不定在屯子里还要怎么样呢 　　几个人吃吃喝喝的一直到了深夜。 　　老纪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回家了，帮中午的时候就能到家，顺便路过他们镇子再买点年货啥的。 　　于大为对此表示尊重。 　　至于斧子跟小阿贵，还想继续留在厂子里，甚至想要在厂子过年。 　　于大为倒也没说什么，眼中似乎一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等到晚上回去凡凡修理厂以后，于大为开始坐在小凳子上算起了自己的个人资本。 　　首先就是之前存下来的六万块钱，这段时间不论是去定城，还是陪着自家媳妇去油城买首饰和衣服，花的都是这笔钱。 　　厂子里大部分开销都是自给自足，完全能够运转的开，所以不论是给厂子里维修的汽车买配件，还是更换一些个机械维修设备，都是从已经赚到的钱里面分出来的。 　　这样做，于大为自己在算账的时候，也会分的特别清晰，不至于事情跟事情之间，产生账目混乱。 　　哪怕是野外救援事情和厂子里维修的事情，于大为也都是分开两个账目进行算账的。 　　那关于，于大为自己的资本，刨去买首饰花的一万五千块钱，还有这段时间去定城，小汽车加油，垫付驾校考试的钱，给小阿贵的红包等等以及，加起来能有六七千块钱。 　　之前于大为从银行里取过两笔钱，一笔一万，一笔两万，一共就是三万块钱，目前存折上还剩下三万块钱。 　　取出来的钱，除了买东西，包括各种用度，剩下的都给韩静凡了，大概能有个六千左右。 　　凡凡那里的钱先不算，自己这边是三万，加上厂子里的近两万八千块钱，一共就是五万八千块钱。 　　钱感觉上好像是缩水了，可厂子这边，自己又买各种修理设备，又修压路机，还进了一些常备的配件和常用油，以及修缮院墙，加盖西北面那个装设备的仓房等等，这些钱都是自己投入进去的资本。 　　况且如今养车这边没有进账，相当于折了一条腿，只能靠修理厂维持，各种原因加在一起，原始积累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于大为不急，毕竟明年开春自己可就不是两台勾机在工作了，一台日立UH03液压挖掘机，一台小轮挖，还有一台双钢轮压路机。 　　再加上工程一年比一年多，于大为很期待明年，自己的资本能涨到什么程度。 　　炕上老纪叼着旱烟，靠在帘子盖着的窗台下面，一只手拿着《大队长维修手册》，一只手一页一页的翻看近两个月记录的维修设备。 　　他时不时还跟姚金斧炫耀一下，哪台车修的妙，哪台车修完了之后没多久又坏了重新返厂。 　　斧子坐在旁边，双手捧着茶缸子听着。 　　小阿贵则趴在炕上，又翻过来调过去的数那些个新旧不一的五毛钱。 　　于大为扫了几人一眼，将视线收回，然后用炉钩子勾一勾炉箅子上方的煤块。 　　今年买的这煤也很便宜，主要是借了段大哥的光，人家有认识的人自然便宜，顺带着于大为给家里用四轮车拉了大半车回去。 　　他将炉钩子重新挂在身后的墙壁上，扭头又开始盯着演草本，钢笔在上面无聊的画着圈圈。 　　他想到自己从1992年12月末的时候穿越回来，到1994年1月份，一共才一年多的时间，却干了很多的事儿，也成功避免了上辈子的一个后悔行为。 　　抬高利贷买农用设备！ 　　这件事情如同一根刺一样，扎了他一辈子，在自己穿越回来的这一刻，他终于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偷设备的凶手，而且也将农机设备退回去了，因此成功认识了老梁，如今宏伟配件店的梁老板。 　　顺带着，他将退回来的钱，连本带利的还给了借高利贷的。 　　关于农机设备的这个事儿，这个于大为心中一生都解不开的疙瘩，算是彻底给解开了。 　　然后他就冒出了养车的想法，最后用了一年的时间，不仅有了三台工程车，虽然到自己手里的时候都是破破烂烂，到如今绝对都成了干活的好手。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了一个修理厂，四亩多地的占地面积，放到任何一个城市里，那都是属于大型的修理厂了。 　　于大为对这个修理厂很满意，后期等到厂子的资本雪球滚起来，他会再给厂子建一个专门用来维修的厂房，省的冬天的时候，大家修车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当然，除了这些，他还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小汽车，菲亚特126p，双缸的发动机，最高时速虽然只有可怜的100迈左右，但在镇子里和屯子里来回穿梭，足够用了。 　　甚至这台小汽车，还跟随自己各种南征北战野外救援，也算是于大为车子里面的功臣了。 　　最后就是新改装好的大发面包车，这台车目前是于大为投资二手车里面最亏的，虽然投进去的钱不多，但时间的问题，弄好这台车的时候马上要过年了。 　　于大为只能等到明年看看，它到底能不能为自己发光发热。 　　说完了车，他还有一个资产，那就是他的大徒弟蒋贵，大家都喜欢叫他阿贵或者小阿贵。 　　这段时间随着阿贵渐渐适应了北方的水土，人也不再是那么干瘦了，个子也稍微长高了一些。 　　小阿贵有着对机械特有的天赋，看什么东西，学什么东西基本上一点就通。之前于大为教过他一些机械维修的理论基础，小家伙没用几天就可以跟于大为用理论基础知识，在机械构造上对答如流。 　　这也让于大为越发坚定，让小阿贵去读书，修车什么时候修不行，但书一定要读，哪怕念不了几年，可至少也得会识字吧。 　　只是让于大为犯难的是，不知道该给他安排到一年级，学前班，还是说按照他的年龄给他放到镇子里，直接上中学。 　　如果给他扔到学前班那种地方，他还是有些担心，孩子被那些个小不点嘲笑，又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这件事情，于大为还是得找时间跟小阿贵沟通一下。 　　再或者他从镇子上请个私教，也不是专门教小阿贵，他家里还有个不学无术的二燕呢。 　　自己这个二妹天生不爱学习，可读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于大为说不得还得让老师重新教教她。 　　至少未来某一天，让二燕有个大专或者是职高学历，不至于学历方面太过寒酸，最后只能在呼市某个国营企业做半辈子清洁工。 　　他不否认二妹未来生活很幸福，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在原有幸福的基础上，再升那么一个小小的台阶。 　　不知不觉，北墙上的窗外飘起了雪，外面是一片漆黑，于大为只能透过外面模糊的塑料布看到一点飘落的雪花。 　　如今自己的现金资产一共是五万八，对于明年的各种事情运转，以及应对一些突发情况肯定是够了。 　　再过四个月，也就是五月份的时候，八局油城分公司的那两台阿克曼维修服务费也就下来了，一共五万块钱。 　　到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欠小白的三万块钱还了。 　　说起小白，于大为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不得不说，一段时间不见还是有点想的。 　　小白明明岁数比自己大一点，但相处下来更像是在面对自己的弟弟，于大为很喜欢跟他插科打诨，总感觉挺好玩的。 　　于大为拿起炉子上面的茶缸子，由于炉火不断，缸子里面的白茶温度恰到好处，他牛饮了一大口。 　　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梳理了一下自己这一年的账目，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等明天的时候，他还有一件神秘的事情要去做，只是这件事儿不能让斧子知道。 　　最好是找个理由把小阿贵带上，好玩的事儿带上他，能让他封闭的内心再打开一点点。 　　打定了主意，于大为又从身后的小煤堆里，用铲子铲了一些，重新填进炉子里。 　　做完之后，于大为才脱鞋上炕。 　　不过在这之前，他也学着老纪上炕的样子，将棉鞋里面的鞋垫拿出来，放在炕头捂捂，这样已经走湿了的鞋垫子，明天穿起来又暖和又蓬松。 第265章 于大为给自家员工铺路 　　这种鞋底可不是市场上能买到的，而是家里的媳妇儿或是老母亲亲手缝的，里面放的是棉花，点进去就是怕穿鞋没鞋垫冻着脚。 　　当然夏天的鞋垫跟冬天的还不太一样，有点像纳出来的千层底儿。 　　过程跟做鞋也差不多，先是画样，然后裁剪，这里面的第一步还需要做布骨，后面还得弄浆糊，抹一层浆糊铺一层布，总之不是个简单的活计。 　　于大为对做鞋垫子，做棉衣棉裤的这事儿从不关心，以至于各种裁缝的步骤也记不全，只知道老妈每年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做鞋垫子 　　印象里老妈有段时间每天都坐在炕头上，帮一家人做鞋和鞋垫子，反正就是那么一点点弄出来。 　　“长了心”以后的于大为，也才明白老妈那些年有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他很感谢现在的凡凡，能这么理解他老妈，也感谢她能给老妈买个金首饰。 　　想了想，于大为觉得，上辈子一定是自己打开韩静凡的方式不对，不然也不会性格上差了那么多。 　　第二天于大为找了个借口带着小阿贵离开了凡凡修理厂，先把老纪送到路口等客车的地方，然后直奔段大海的废品回收站那边。 　　于大为到的时候，段大海正抱着簸箕往出走，簸箕里面是刚掏出来的煤灰。 　　“你咋来这么早呢？”段大海懵了，这大早晨的看于大为的模样也不像有啥急事儿啊。 　　“段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跟老梁喝酒的时候，我说斧子的那件事儿。”于大为将车门关上，带着身旁的小阿贵走到了门口。 　　小阿贵手里面还拎着油条和豆浆，还有一大袋包子，有十几个的样子，这些都是师父买来带过来的。 　　“哦，那个事儿啊，你等会儿，我去把灰倒了，一会儿聊。”段大海说着就快步走出了院子。 　　回来的时候，包子、油条都已经装到了饭盆里，豆浆则是倒在了瓷碗当中。 　　段大海将炉子上面的水壶提下来，左手将洗脸盆从旁边椅子上坐到炉子处，然后将壶里的开水倒在水盆里一些。 　　今天早晨他起来的时候，发现炉子的火没灭，所以又填了点苞米瓤子，把火弄着了，又压了几块木头绊子和煤块，这才开始掏灰。 　　不论是炉子里面的，还是火炕下面的早坑里，但凡烧火的话总会化成灰，段大海这不用簸箕刚弄出来，就在门口碰见了大为老弟。 　　“伱买那么多包子干啥，咱们仨哪能吃得了那么多，浪费钱。”段大海一边洗脸一边有些心疼的抱怨。 　　“我这不是怕老梁在你家么，这包子看着大，吃上去好几个不管饱，老梁要是在这儿的话，没五六个能停住嘴？”于大为拿起盆里的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然后拿起炕沿上的白瓷碗喝了口豆浆：“他呢？这两天没过来？” 　　“这不跟媳妇和好了么，现在一般都是在我这儿喝完酒，然后就回家找老婆去了。”段大海用洗脸盆的水搓了把脸，“斧子的事儿，你想好解决办法了？” 　　“对，就按照老梁说的，买点便宜的水果，每家送个财神，这不得给他们答掇的乐呵的。”于大为看了一眼小阿贵用快速起夹包子费劲，便顺带着说了一句，“直接用手抓吧，反正都是你自己吃，还能嫌弃自己脏？” 　　“哦。”小阿贵点点头。 　　段大海这时拿着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走进里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就开始弄吧，或许今年斧子会屯子过年，还会有媒人给保媒呢。” 　　于大为笑笑，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自家兄弟过了今年就24了，屯子里同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自己还是屯子里面结婚比较晚的呢。 　　不过感情这东西，还得看缘分，于大为毕竟是穿越回来的，知道男人就算再晚个几年也都无所谓，但终归还是要处个对象的。 　　现在自己偶尔跟斧子提起哪家的姑娘，这小子听着听着竟然还会脸红。 　　属实太青涩了，他可是未来要跟自己去大城市南征北战的，可不能中途被各种绿茶婊给魅惑了。 　　抗异性抵抗力，还是有一些的好。 　　“我是这么想的，今天就买点橘子，然后财神像也买一些，反正够河善村一队二队的就行了。”于大为将一些细节重新落定。 　　屯子里的人要说有坏心思的吧，倒是不多见，有几个坏的那也是免不了，但大多数都还算淳朴，小恩小惠这种比较有效果。 　　如今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总得要买春联，包括一些财神像之类的，去年于大为家不就是有一个老头专门挨家挨户送么。 　　只不过他是收钱的，于大为这边则是免费的。 　　这东西加上一点点水果，本身也不值什么钱，给斧子在屯中提升一下好感度，还是挺不错的。 　　敲定细节的过程当中，梁老板十分守时的来段大海这儿蹭早饭了。 　　家里那口子昨天被自己折腾的起不来了，无奈自己只能来老段这儿蹭点吃喝。 　　结果没想到早餐竟然是包子油条，包子是白菜油梭子的，这家伙在早市儿卖的可不便宜。 　　梁老板双眼放光的使劲儿旋，吓得旁边小阿贵也加快了吃包子的速度。 　　过程中，于大为又说了一遍财神像和送橘子的事儿。 　　梁老板则是一拍大腿：“你早说啊！我镇子里一哥们今年倒腾辆大车橘子，先是给镇子商店供货，然后又给各个村子的供销社，小卖店供，结果还剩下好些卖不出，这不正瞅着要把车开到县里商店问问么。” 　　“你要是需要橘子，咱就从他那弄点呗，不过我得找他问问，不知道他走了没有！”梁老板当时就穿鞋下地，嘴里叼着包子就要开车过去。 　　“那一起吧，包子带着路上吃，开我的小红。”于大为反正也吃饱了，让小阿贵带着剩下的包子，坐上菲亚特小红车直奔批发水果那家。 　　之后的事情还是比较幸运的，几个人在对方家门口截住了对方的大车，弄了四箱子水果，又去五金店买了好些个颜色不一的塑料袋，最后又去批发财神像的地方弄了一些。 　　整理好这些东西，大家开车直奔河善村的兴隆屯和山窝棚屯。 　　今天是二月一，农历的腊月二十一，家家户户开始收拾院子，屋墙，有些个爱干净的人家，也会把园子里面的白雪清一清。 　　昨晚本就下了一场大雪，清理起来还没有那么麻烦，等到雪层渐渐变厚，最后硬到一定程度，那就不好清理了。 　　“马上就要进屯子了，兄弟们怎么说？”梁老板开着小红，于大为坐在副驾，段大海与小阿贵坐在后座。 　　“车停在一边，然后拿着东西挨家挨户送吧，送完了一队，就送二队。”于大为扫了一眼兴隆屯子的烟头，家家户户的烟头早就冒出道道青烟，说明大部分人都已经起来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于是乎，于大为，梁老板，段大海下车拿东西挨家挨户送，主动地就是“姚金斧给屯子的父老乡亲拜年了。” 　　家里面如果有岁数大一点的老人，就多给点水果。 　　小红车载量有限，橘子都是拆开了箱子放到前备箱的，还有一箱子都是放到了于大为的脚底下。 　　于大为粗略算过，橘子肯定是够用，路过姚山跑姚老师家里时，于大为特地把脚下那一箱子橘子给送了过去，这一箱子本就是给姚二哥二嫂还有姚老师这一家子准备的。 　　而且也借机会将事情始末解释一遍，姚家的二嫂子可是清楚知道，自家的小叔子在凡凡修理厂干什么，也清楚跟着于大为干啥。 　　于大为可怕他们心直口快说破了，那样的话人设就崩了。 　　之后几个人继续给屯子里的人送温暖，只是曾经和老姚家特别不对付的那几家，于大为可是一点都没给。 　　当初斧子的老娘去世以后，那几个被斧子妈欺负了大半辈子的妇女，可算是得了一朝升天报复回去的机会。 　　刚开始只是在一些个不疼不痒的事情上做文章，后来姚金斧进去以后，仿佛人间体找到了变身器，一下子化身为黑之巨人，拼命地抹黑姚金斧一家子。 　　有那么两三家，于大为刚才在二嫂子家可是打听清楚了的。 　　路过几家门口的时候，于大为特意让小阿贵把车停到对方家院子的前面路口，车门打开，水果啥的都露出来，但就是不给你们家送，主打的就是一个恶心人。 　　结果还真有一家婆娘看不下去了，年岁有四十多，长的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相，来到于大为身边就阴阳怪气道：“这斧子是真发了大财了，在屯子西头就听说家家户户送财神，送水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挣了百八十万了呢。” 　　小阿贵坐在主驾驶位，刚还在回味开这台小汽车的感觉，突然被车门旁边的女人阴阳怪气了一下，扭头吓了一跳。 　　那样看人都不爽的神态，简直跟他之前见的常海老板一模一样。 第266章 反制 　　“百八十万到是没挣到，就挣了个水果钱。”于大为从后座拎出一袋水果和财神像，绕过小红车看了妇人一眼。 　　这人听二嫂子说，好像姓王，邻里乡亲的都喜欢叫她王婶儿，丈夫死得早，三十多岁就成了寡妇。 　　当年之所以跟斧子妈有矛盾，还是因为姚山跑姚老师。 　　两家相距不远，再者姚老师当年不仅长的可以，还在河善小学教书，那妥妥的是寡妇们的心头好。 　　每次姚老师骑自行车回家路过王婶儿家门口的时候，听二嫂说，这位王婶子总是能找准时机，拎着脏水桶出来，二人“碰巧”一个照面，王婶儿抓住机会就会跟姚老师唠几句家常。 　　一来二去的，被斧子妈发现了，可是把这位脾气暴躁的给惹火了。 　　斧子妈本就是有气不隔夜的性子，直接拿着擀面杖就跑到王婶儿这位寡妇家里了，犹如孙悟空大战二郎神，打的难解难分。 　　最后两家也存下了历史上的矛盾，不过于大为猜测，那一次战斗肯定是以斧子妈胜利告终了，不然后期对方不可能那么消停，一直到斧子妈没了以后，这才又硬气了起来。 　　“哼，你不是四队于家屯的于大为么，不是说你养什么鸡了吗，这咋还得给姚金斧那个杀人犯打工呢。”王婶儿看见来人面熟，平日里村东头的“八卦娱乐中心”她也经常去，对于大为这个人她还是知道一点的。 　　小阿贵这个时候从车上下来了，顺带着自车里面的手扣里，拿出一把锋利的螺丝刀。 　　他总感觉这老太太不像好人，真要是敢欺负他师父，他手上可是毫不含糊。 　　“东西放车里去。”于大为眼神一撇就看见了少年的小动作，说了一嘴，扭头继续看着这位王婶儿，“我的鸡早就不下蛋了，这不也得多亏姚金斧帮忙才能有点小钱赚。” 　　“不跟婶子你多说了，我得去送东西了。”于大为朝对方笑笑，便要准备离去。 　　可就在这时，王婶儿的身影快速跑到于大为前面，挡住了对方去路：“这不对呀，不是说家家户户都有么，我家的呢！伱咋跳过我家送别人家了呢！咋地？我不是兴隆屯的人呗？就算是有矛盾，那东西好歹有我一份吧。” 　　你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吗？明明自己双手都能撸单杠，可一上公交车就得找年轻人让座？ 　　咋地？年轻人该死啊！ 　　于大为上辈子见过太多这样的老人了，明明心中知道好歹，知道善恶，也明辨是非，但到了自己身上就一定不分是非。 　　眼前的王婶儿不就是这样么，还好，于大为这次来屯子的第二个目的就是给自家兄弟出气的。 　　不知道有多少次，这老娘们儿带头说姚金斧是杀人犯，各种抹黑污蔑。 　　于大为今天去二嫂子家的时候，特意挖了一些对方的黑料，已经开始跟段大哥和梁老板加工完了，后面就看效果了。 　　毕竟常在村里生活，有邻里之间互相较好的，自然也有对王婶儿这种人看不顺眼。 　　“婶子，实在不好意思哈，姚老板特意交代，屯子里家家都有，就你家没有。”于大为说完，也不管对方如何耍皮，转身就走。 　　自己一个一米八的修车壮汉，还能被一个小老太太拦住？ 　　“该死的姚金斧！真以为有两个破逼子儿，就敢在村里横行霸道啊！就你们给的那点烂橘子，白送我都不要！” 　　“一个杀人犯，干的估摸着都是贪赃枉法的勾当，吃去吧你们，可别被那一口橘子水噎死了！” 　　王婶儿眼看于大为根本不理自己，也只能是骂骂咧咧的往院子里面走。 　　不过临走之前，特意将小阿贵开的小红汽车给骂走，说什么也不让停她家门前。 　　小阿贵之前就听师父交代，要是对方让挪车，默默挪走就是了。 　　恶心别人这个事儿，不要太过火，要一点点来。 　　自然，这种心里话，于大为是没敢对小阿贵说的，害怕对方单纯的心灵，染上了如他这般墨一样的颜色。 　　时间没多久，两个屯子的东西都已经被四个人送完了，效果也很明显。 　　那些个跟老姚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都笑呵呵的夸赞着姚金斧的好，顺便家里有闺女的都在变着法的打听姚金斧有没有对象啥的。 　　效果比三个人预料的好太多了。 　　这件事姚金斧要是知道的话，其实要感谢的不是于大为，而是梁老板。 　　当初三个人晚上聚餐喝酒扯闲篇的时候，梁老板一语惊醒梦中人，说姚金斧这事儿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按照这个思路去做，保准屯子里的人被治的服服帖帖。 　　如今吃也吃了，拿也拿了，再也没谁那姚金斧的事情没屁隔了嗓子了。 　　再加上梁老板本身就是二队山窝棚屯的，虽然去镇上待了好些年，可旧交情还在，不知不觉间，两个屯子的八卦风向开始变了。 　　“这老王太太年轻时候那么骚吗？我滴妈，连隔壁的傻子都睡过？！” 　　“那你以为的，那天我亲眼看见他一边吃橘子一边说的，那描写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你们说这话倒是不假，别忘了，想当年老王太太可是天天上大街等姚老师，亏了老姚婶子霸道。不然早就把身子骨瘦弱的姚老师给办了。” 　　“唉，老张家的傻张叔可是遭老罪了，你们想想王婶儿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活脱脱是个猴子……” 　　这话刚开始的几天还只是偷偷地传，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就开始三五成群的讨论起来。 　　当话头传到王婶儿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老王太太跟屯子里的男人都那啥过？还是她强迫的别人？！”。 　　一瞬间，王婶子的脑子“嗡”的一下，当场直接昏厥了过去。 　　等儿子媳妇儿把她弄醒的时候，王婶子再也忍不住，站在当街（gai）就骂！不知道谁先传出来的就骂老姚家。 　　可这次她却吃了瘪，毕竟屯子里的人刚拿了老姚家小儿子的好处，那能是你随便骂的吗！ 　　随即便有几个屯子里看不过眼的骂了回去！之后骂王婶子的人越来越多，王婶子终于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整个人坐在炕头上，仿佛斗败了的老母鸡似的。 　　她心里更是无比悲凉，原本还想着自己过了年才五十多岁，明后年找个老伴儿，或许还能有个第二春。 　　没想到，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挖出来了，甚至连跟隔壁傻子张的事儿都知道！ 　　对方不会还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也是……她越想越担心，坐在炕头上一言不发，偶尔还有些愧疚的看了二儿子一眼。 　　于大为这个“罪魁祸首”是完全不知道，要是知道了绝对会大喊一句“无辜！” 　　他跟两位哥哥编造老王太太这些东西，除了逻辑上经得住推敲，就再无其他了。 　　整个逻辑也只是按照姚家二嫂子给的人物特征分析出来的，然后再稍加点缀……唉，只能说，现实比故事更离谱。 　　老王太太已经被钉在了屯子里耻辱柱上掉不下来，没过多久就传出他二儿子带着儿媳妇离开屯子，搬去丈母娘家住的事情。 　　大概是受不了屯子的吐沫星子，尤其这位儿媳妇，当初姚金斧在的时候，可是见到了正主就要跟同行的人讲讲一下，如今也算是得了报应。 　　按照姚家的二嫂子的说法，屯子里还有两个老太太，平日里也最喜欢嚼舌根，不过相对来说还算收敛，当年跟斧子妈都是有过节的，但好歹知道“死者为大”，也就是别人起了话头才埋汰两句，解解心宽。 　　于大为倒是没为难她们，只是水果啥的也就跟他们无缘了，至于他们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啥的，倒是能给一些。 　　事情大概也就是这样圆满落幕了，接下来就等着斧子回家，莫名其妙的被介绍了好几个媳妇儿了。 　　于大为虽然跟姚金斧好几年没联系，但对他的脾性也是相当了解，表面上正人君子，肚子里全都是情情爱爱。 　　初中的时候，就犹犹豫豫喜欢一个同班姑娘不敢表白，最后愣是看着对方初一的时候跟同班的班长谈起了恋爱。 　　那段时间，姚金斧抬头看蓝天都是灰色的，每天上学的时候都在于大为耳边唉声叹气。 　　对于斧子的爱情，于大为可不想多掺和，能帮到这里，已经算是兄弟够意思了。 　　剩下找婆娘的事儿，自己掂对吧。 　　几个人开车回去的时候，路上买了点菜，晚上准备好好吃一顿散伙饭，再见可能就是明年了。 　　于大为明天就准备将斧子赶回家，厂子里的大门一锁，带着小阿贵直奔于家屯。 　　冬天的青菜太贵，饶是段大海，于大为，梁老板这种比一般人家过的都好的人，也实在是有点舍不得买一些青辣椒，茄子啥的。 　　这种反季青菜这个时候在东北已经有了，只是非常少，也很少有商店进货，几乎都是扣大棚弄出来的一些，跟夏天园子里长出来的青菜比，一点也不新鲜。 　　【ps：感谢让我住进你的心田老板打赏的500起点币！老板多金又帅气，老板事事都如意！老板好运不断！老板人人爱看！——韩静凡】 第267章 年底兄弟之间的最后一次聚餐 　　至于说南方运输过来青菜这个事儿，目前还不现实，等过些年物流真正兴起的时候，东北这边家家户户就能吃到新鲜的青菜了。 　　于大为只买了一点猪肉，一只走地鸡，一只老鹅，除此之外，还从饭店订了个酸菜血肠。 　　酸菜于大为倒是能炖，可血肠不行，他没有而且还想吃。 　　东西都带到凡凡修理厂，厂子里面有一个大油桶焊接的炉子，是于大为专门用来在外面修车取暖的。 　　刚好上面架一口大黑锅，老鹅秃了毛，用高度白酒点燃在火上燎一下，那些个细小薅不掉的绒毛也就全都掉了。 　　随后将老鹅切成块，起锅烧油，有条件的可以放点猪油，没条件的可以直接放入葱姜蒜了，然后放入鹅块，倒入适量的高度白酒，加入花椒，大料，自己家晒干的红辣椒，以及自家园子酿制的农村大酱。 　　最灵魂的地方在于，炖的时候一定要多加汤，文火慢炖，如果家里有大绿棒子，可以开一瓶倒上一点，为了吃的美味也算不得奢侈。 　　于大为等人买回来的是镇子里卖的老鹅，时间上肯定要多炖一会，这期间于大为主厨，开始做生炒鸡块。 　　这个菜在东北可不常见，这是于大为上辈子看菜谱学来的。 　　刚买来的活鸡，直接杀了放血，家里的二大碗大概能装下整整一碗，这血也不能浪费，跟着鹅血一块上锅蒸上。 　　不用放太多的佐料，会影响血的口感。 　　只需要点缀上一点葱花，放一点点盐就行了，有些重口的可以多放一些。 　　刚杀的倒出的这东西，绝对比市场上买的好多了，不仅干净而且新鲜，更没有像鸭血那样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防腐剂。 　　再之后就是炒几个下酒菜了，花生米肯定是不能少的，如今就连喝酒上脸的于大为，也渐渐的适应了没事儿时候喝点小酒儿。 　　虽然喝多了还是会上脸，但他点到即止，跟梁老板和段大哥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主打一个陪伴。 　　晚上七点钟左右，吃两顿饭的东北，家家户户早已经吃完了，凡凡修理厂还是灯火通明着，院子里的铁锅炖大鹅的香味，早已经飘到了隔壁那家杀猪菜馆外面。 　　好些个顾客都是闻到了味道，慕名去了杀猪菜馆，于大为变相的帮人家带了几波客户。 　　等到铁锅里的老鹅彻底顿好时，于大为一掀开锅盖，一股子鹅肉伴随着酱香飘了出来，直接钻入了于大为的鼻孔。 　　这谁能忍得了！也不管屋子里多少人在等吃的，于大为率先夹了一块鹅肉，一入口，接近四个小时小火慢炖的老鹅，入口即化。 　　虽然肉质上，跟那些年轻的鹅们比差了点意思，但这也是城里人吃不到的美味。 　　于大为立刻盛出来，然后快步端进屋里去。 　　之后，大家就开始坐在炕桌上吃吃喝喝，聊了一下今年各自的收获。 　　于大为，老梁和老段十分默契的没有提今天去姚金斧家老屯的事儿，小阿贵也不是个嘴大舌长的性子，小眼睛一直盯着炕桌上好吃的，哪有工夫管其他。 　　于是这件事情，算是给姚金斧留了个惊喜。 　　不过在这之前，于大为还是说了一下凡凡修理厂的安排，修理厂过年不留人，明天就封门。 　　顺便于大为还嘱咐姚金斧，明天就回屯去，姚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 　　斧子闻言也没多想，只是心里的疑惑更多，不清楚大为哥是从哪知道的信儿。 　　于大为几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继续喝酒吃肉，然后再次聊起了四大爷这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主要还是那味药，梁老板跟段大海都吃了，如今这俩人很想知道于大为吃了没。 　　他当然吃了，只是吃的很少，本身他们老于家的男人，那方面强的都掉头发了，要是再用药补，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家媳妇儿是受得了还是受不了。 　　梁老板打定了主意，年前要去看看四大爷，然后准备将这个药方子给供起来，祖祖辈辈都流传下去。 　　这简直就是男人的福音有没有！他喝到兴起时，甚至拿起笔和纸，给姚金斧也默写了一张，毕竟早晚能用得着。 　　药方子上面的中药克数，梁老板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上次去四大爷家也是得了对方的首肯，可以将药方子小范围传播。 　　不过四大爷在梁老板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一下，“是药三分毒，身体的好与坏，和自己本身的身体素质有关，药补只是辅助，打铁还需自身硬。” 　　梁老板算是真听进去了，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早晨都帮着家里面主动干活，在店里的时候也是每日清洁，体重都跟着瘦了一些。 　　却没想到，稍微有点瘦模样的梁老板，再次被梁嫂子占了上风，自家女人看自家男人本身就带着滤镜。 　　梁老板这稍微瘦下来一点，在梁嫂子眼里那简直就是重新变回了美男子。 　　等到酒喝的差不多，大家都上头的时候，梁老板再次抱着段大海的大腿哀嚎痛哭，他到今天也是才明白，他家的母老虎，其实是各种意义上的“母老虎”。 　　无奈，这种事情于大为跟段大海也不好出谋划策，帮个忙啥的，只能举起杯子，为老梁默哀三秒钟。 　　老梁翻身农奴把歌唱才多久，能有一个月吗？ 　　反正是实惨。 　　姚金斧的酒量是极好的，喝到最后段大海都已经熬不住了，看东西都快重影了，斧子啥事儿没有。 　　眼看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吃完了，还知道去门口咸菜缸里弄点芥菜疙瘩，切成丝拌一盘下酒菜。 　　平日里他也不会喝太多，但今天终归是想知道，大为哥背着自己搞什么了。 　　虽然能猜到事情肯定跟自己有关，但实在想不到是啥。 　　不会是给自己找个媳妇儿吧！ 　　这个念头刚在心里发芽，紧跟着就快速生根，然后姚金斧就忍不住了！ 　　说什么也得问个明白，尤其是酒桌上听这三位大哥，聊起自己跟媳妇平日里“打情骂俏”的事儿，他丹田里的火苗噌噌的燃烧。 　　爱情，他渴望太久了，只是他不说！ 　　“哥，那个你到底瞒着我干啥去了？”姚金斧眼见三个人都喝大了，赶忙凑到于大为跟前，又给对方倒了杯散白，“咱兄弟俩感情这么深，还有啥不能告诉我的。” 　　“少来，明天回家就知道了。”于大为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的瞥了斧子一眼，摇晃着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语气很温柔的说：“兄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话刚说完，于大为再也撑不住，后仰着倒在炕上便沉沉的睡去了。 　　他喝酒本来就有两个特点，一个是上脸，不论啤的白的，一杯之后保准上脸，如今酒量有所长进可依旧如此，还有一个就是嗜睡。 　　有些人喝酒喜欢拽着人聊天，例如段大海，各种平日里不好说的话，喝到了一定程度，保准委屈巴巴的开口，一股脑全说出来。 　　有些人喝酒爱哭，比如梁老板，喝酒的喝到上头以后，千万别跟他提媳妇儿，别人家的媳妇儿也不能提，只要你提了，保准为后面哭唧唧埋下伏笔。 　　这几个人里，唯一正常的还要数姚金斧，或许是从小就跟着自家老娘喝酒的缘故，真是能做到将白酒当凉水喝的地步，至少于大为也算跟他一起长大的，却从来没有探明白对方的酒量。 　　“新，新年快乐，哥。”姚金斧拿起酒杯，看了一眼倒头就睡的于大为，嘴角带笑，整杯五十多度的白酒被他一饮而尽。 　　姚金斧虽然没有问出来什么，但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媳妇什么的，他也知道羡慕不来。 　　隔天，几个人从炕上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段大海跟梁老板也都没走，昨晚是在小房子里睡的，于大为将衣服被子，都迭好放到北墙的柜子里，又将炉子的火熄灭，厂子北面的仓子维修设备。 　　姚金斧也收拾好了行李，将东西都放在了大发面包车里，回去的时候大为哥将面包车的车钥匙给斧子了。 　　而他则是开着小红，顺着河善村五队的那条路回去，就不从拥军村的那条下乡路走了。 　　虽然面包车是个二手的，但被于大为翻新之后，跟新车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在外观和里面的软装上，比原厂车还要亮眼，开回去绝对有牌面。 　　收拾好以后，姚金斧开着面包车先走了，至于是去镇上买年货，还是直接回家，于大为就不管了。 　　他先将两位老哥哥送回南边的老段废品回收站，然后开着车不用拐弯，直奔公路南方一直开，大概有个十多分钟左右，就到了河善村五队屯子口的公路下道。 　　顺着下道再一直往东开，同样十多分钟的时间，也就回到了于家屯自己家前院的房子。 　　车停到木栅栏门外面，一眼就能透过栅栏间的缝隙，看清楚里面被一片白雪覆盖，从门口处一直延伸到房子房东拐角处，有一条被扫出来的小毛道，只是刚好能走路而已。 第268章 不回家过年了 　　“徒弟，你猜猜你师娘是故意留下院子里的雪，还是因为忙其他的才留下来的雪？”于大为将大门打开，一边踩油门将车开进院子，一边询问身边的小阿贵。 　　只是单纯的让他猜猜，图一乐罢了。 　　“应该是师娘忙别的事吧？”小阿贵开口猜想。 　　于大为摇摇头：“也许从前是，但现在的她，绝不会的。” 　　上辈子各种外债压身，不只是自己，还连带着自己的媳妇儿也过不好年，再加上自己回到家里的各种不作为，韩静凡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这个家。 　　好像也就是刚来到94年吧，韩静凡开始对自己逐渐产生了抱怨的情绪，但也只是个苗头，看到自己靠在炕上的被子旁边，就会小声的嘟囔几句，并没有大声地责备。 　　但在之后年复一年的累加下，抱怨声开始逐渐变大，人也在这种状态下变得异常极端，一直到最后的最后爆发。 　　重来这一世，于大为没再给她任何经济上的压力，也悔过当初弥补了曾经的愧疚，甚至比上辈子更爱她。 　　而她就好像养在盆中的鲜花，此时此刻正在阳光下，绽放出美丽的颜色。 　　小汽车停在了距离狗窝不远的地方，狗剩子早早的从狗窝里钻出来，目光盯着从车门里面走下来的小阿贵。 　　如今的狗剩子体格子已经完全不输于家里的大白，走到哪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小阿贵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也就这个动作，让狗剩子更加得寸进尺，开始朝着小阿贵龇牙咧嘴。 　　“呜……汪！”狗剩子一步步靠近，想要辨明对方是否会对院子里的一切产生威胁。 　　“滚一边嚎去！瞎了你的狗眼，之前来过咱家伱忘啦！”于大为打开小红车的前备箱，随身一脚飞踢，将狗剩子踹出了一两米远。 　　“嗷呜～”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主人都护着了应该不是啥坏人。 　　狗剩子起身低嚎了两下，心满意足的转身钻回进狗窝里。 　　其他的狗，全都冲到了于大为身边，环绕在于大为跟小阿贵周围。 　　于大为将几箱子年货从车上拿下来以后，就进了屋子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韩静凡抱着孩子出来了，大概是也猜到是丈夫回来，所以没有太着急从屋子里走出。 　　这段时间她经常熬夜，趁着晚上小沐雨熟睡，自己稍微写点东西练练笔。 　　原本因为幸福肥起来的身体，在早起晚睡的“摧残”下，也开始回归到了原本的玲珑身材。 　　她虽然不太在乎自己的身材和脸蛋，但架不住家里有人喜欢，所以她自己也很注意，也是有那么一丝丝担心，自己身材走样，某人在外面看上了其他好看的姑娘。 　　于大为将东西都放到了外屋，时间距离中午还早，便聊了聊最近两个人各自的生活，以及父母和屯子里的一些事儿。 　　小阿贵则成了哄孩子的小能手，如今他也能开口说话了，哄起孩子来更加多样化，还会学着变换各种声音逗小沐雨开心。 　　蒋贵是于大为的大徒弟，那自然也就是小沐雨的大师兄，是真真正正的大师兄，不是之前那种类似记名弟子的大师兄。 　　未来在蒋贵身上，是能看到于大为的师承，修车是一方面，做人做事也是一方面。 　　时间不长，临近九点的功夫，于大为一家三口带着小阿贵离开了前院，去后院老爷子家准备蹭饭了。 　　顺带又把好两三箱子水果，一箱子鞭炮重新放到车上，这些分出来的部分是给老爷子家的。 　　当然还不止，往年都是老爷子自己去镇上买点水果，然后分出几塑料袋，带着自己去屯子里上了岁数的长辈那看看，也算是提前拜了个年。 　　如今屯子里最大的那位已经在夏天走了，于老蔫似乎也没了送东西的心气儿，看着老哥哥们一天天老去，心里好像也不太是滋味。 　　索性这事儿于大为就拦下来吧，反正如今自己也不差几箱子水果钱，再加上小时候自己经常去各个大爷家蹭吃蹭喝，也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真要是过几年再说，那这蹭吃蹭喝的“债”也就不用还了。 　　于大为便是想着，过两天再开着小红车去镇上批点水果，如今自己在梁老板的介绍下，也知道哪家的水果是走的什么渠道，不说有多便宜买下来几箱子，但批发价肯定是有的。 　　“呀！大哥回来啦！”小芳坐在后院炕头，趴着窗户的时候就看见了于大为的车，然后就穿上鞋和衣服，快步冲了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大哥车里肯定有好吃的！ 　　见了面以后，小芳第一件事就是跟自家大哥解释，今天这个时候为啥没在前院嫂子家哄孩子。 　　什么肚子疼，吃东西吃坏了，其实都是借口，于大为也看得出来。 　　不过就是小孩子贪睡，再加上又是寒假，便起来的有点晚了，等想去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到了。 　　不过于大为也听韩静凡说了，自从他许诺了金首饰的事儿以后，小芳每天都会去前院，有帮着做饭，又是哄孩子。 　　二燕也升起了比较的心思，照顾小沐雨的时候也更加细心。 　　如今的自己这个大儿子，也终于不再像他日记本里写的那样，打小姥姥不疼，爷爷不爱，所有人都喜欢他表弟，没人在乎过自己。 　　所谓的表弟，指的就是大凤家的孩子，好像是比自家儿子小个一岁左右，也有可能是两岁，这个他记不清了。 　　只知道大凤是今年过完年没多久就回来了，然后没几天就相亲，再之后就结婚了，当年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94年年末生的孩子，还是过了94年。 　　上辈子于大为可是完美传承了大爷于臣万事不留心的思想，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早就忘了。 　　甚至曾经自己都忘记过自家大儿子跟小儿子的生日，经常把两个人的生日记混。 　　这是缺点，反正于大为这辈子，目光所见都是珍贵记忆，人生每一秒都该珍惜。 　　老妈张云芹看见自家大儿子回来了，便准备杀鸡，来个小鸡儿炖蘑菇，被于大为强势制止了。 　　要按照这个节奏杀鸡，那家里的鸡也就彻底崩溃了。 　　再说自己在镇子里刚吃过小鸡儿炖蘑菇，实在是有点腻歪了，他便让老妈做点普普通通的菜就行了。 　　之前三舅送的肉还留下了很多，张云芹索性就来个土豆片炒肉丝，再摊个鸡蛋，来个凉拌白菜丝，再整点自家腌的小咸菜，也就可以了。 　　家里如今于大为三口，加小阿贵，后院四口，老妈，老爸，二燕和小芳。 　　一共八口人，做菜的量不能少了，提前准备好，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事儿，忙来忙去的也就到了中下午。 　　老爷子阳历年的时候就收到了二儿子的来信，信上说了一些他跟大凤在呼市的一些近况，但大多都是一些“还行”的只言片语，至于两个孩子在呼市具体过的如何，大概也只能靠猜了。 　　信上的最后说，过年的时候赶火车回来也不方便，他老姑，也就是于老蔫的妹子建议两个孩子别回去了，就在呼市她家里过年吧。 　　最终两个孩子决定今年过年就不回家了。 　　于老蔫跟大儿子于大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后者表情淡然，仿佛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让于老蔫有些不开心，毕竟你一个大哥如今生活可以了，就不担心担心自己弟弟妹妹咋样？ 　　老爷子多聪明，两个孩子在信上介绍生活的东西越少，就说明他们的生活过的越不如意，只是相隔太远，他又没什么好办法。 　　想寄点钱过去吧，又害怕不安全，心里的终归是焦躁了好了一阵子，出门去屯子里溜达了一圈这才好转了一些。 　　于大为对此也是无奈苦笑，老二应该遇到的是卖菜赔了的事情。 　　这小子上了个大学也不好好上，不是玩吉他，就是拿着生活费到处乱搞事情，而且他身边还有个帮手，就是于臣大爷家的小儿子于大富。 　　这小子如今同样寄宿在老姑家，去之后在姑父在电场给他找了个活，如果一切都没变的话，腊月的时候这小子因为跟厂子里小领导打了一架，然后就被辞退了。 　　之后便开始跟着老二于大盛卖菜，没错，就是卖菜。 　　呼市本地人的生活，跟东北这边差不多，冬天的时候都喜欢囤白菜。 　　于大为没记错的，两个人93年年末囤了两车的白菜准备拉去菜市场卖，结果弄了一溜十三刀，最后弄了个没赚也没赔。 　　但时间成本和各种精力算进去，其实无形中还是赔了的。 　　今年于大盛之所以不回来，应该是怕这件事被老爷子知道，然后给他一顿臭训。 　　毕竟上了大学也不说好好读书，就知道各种搞事情。 　　而且于大为知道，他二弟于大盛毕业以后，还要包鱼塘，再一次经历了不成功后，才心甘情愿的低下头颅，面对现实。 　　最后人生，才是平安和坦途。 第269章 村中来电 　　一个妈生不出两种孩子，老二这种搞事情的能力，其实跟于大为从前有的一拼，都不是消停的主。 　　不过还好，老二没有被娇生惯养，从小是真正吃过苦头的，长大了也学会了低头，所以，未来的人生中，其实是非常顺遂的。 　　年轻时，些许的挫折与磨炼，不一定是坏事。 　　只是能让你，更清楚的看到人世间的百态与风景。 　　接下来的日子里于大为又开始了自己的咸鱼生活。 　　去趟镇里又买了几箱子水果后，回屯子里分给了老于家年长的几位，像三瘸子大爷，四大爷，七大爷等等。 　　在家里帮着爹妈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烧烧火，倒倒灰，没事的时候，去前院溜溜狗崽子们，加强一下主人的威慑力。 　　至于像上辈子那样，去别人家唠嗑，打麻将，打天九等等……于大为选择了敬而远之。 　　“不着家”这个事儿，是于大为跟自家媳妇儿矛盾的爆发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上辈子跟着大爷于臣东家串西家，如今想想，其实自家大爷也是考虑到自己，毕竟百家饭吃着香，偶尔还能照顾一下小孩儿，谁家有个苹果、梨、糖啥的，曾经都是一个家族的，能不给孩子拿点？ 　　自从于大为长大以后，于臣去别人家溜达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只是这些于大为是没发现的。 　　能看得出于臣心思的，大概也只有他那个从小就鬼精鬼精的二弟（于老蔫）了。 　　临近过年之前，还有一件让河善村乐呵的事儿。 　　那便是村子里通电了，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白炽灯泡子，有些人家稍微富裕的，会去供销社买个灯管和灯座，有些人家则权当电灯泡是个装饰。 　　其实于家屯算通电比较晚的，不仅仅是于家屯整个黑省稍微偏远的城镇，通电都延后了很多。 　　像另外两个省，八十年代末期的时候，家家户户早都已经用上了电。 　　只能说地区跟地区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于大为记得当年南方也有些地区，是到了一零年左右才通上电，后来一几年的时候也才有了基站，建了网。 　　这些都不是于大为关心的，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这个小家，有了电的当天，于大为就把老爷子家的灯棍和灯座换上了。 　　自家的早在通电之前安装的时候就换了，于大为看见仓库里还剩一些灯棍和灯座，便去了四大爷于槐家，给他家拿了一套。 　　算是帮老梁还了一点小小人情，四大爷对梁老板来说那简直就是再生父母，前两天他特意带着老婆孩子，还有一大堆的礼物过来。 　　老梁主要是害怕四大爷年前年后有太多人来送东西，自己排不上号，便想着早点来送礼物。 　　四大爷也是豪爽的人，见梁老板这么推崇自己，立刻拉着对方进屋，中午也没让人离开。 　　还把于大为叫了过去陪且，于大川还把他爹平日里不怎么喝的好酒，背着他爹拿了出来。 　　四大爷看见那药酒被拿出来可是心疼坏了。 　　众所周知，于家屯有自己的酿酒作坊，于大酒家的。 　　只是四大爷的药酒却跟屯子里的不一样，是年复一年泡出来的，女人能喝，男人也能喝，但方子上的对应的年份材料不好找，所以是喝一口少一口。 　　还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四大爷毕生都致力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所以这个酒也跟那方面带着点关系。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首先是治病，这酒小孩子感冒了，用筷子沾一点放在舌尖上品一会儿，一天早晚两次，一共三天，晚上再配着热水，保准几天后痊愈。 　　成年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亦可以喝，只不过量就不是一筷头子了，要二三钱，早晚各一盅，睡觉前同样多喝热水，最好是生姜水，缓和几个晚上，鼻塞，头痛全都能好。 　　其实四大爷这酒补的是体寒和肾阴虚方面的，因为肾阴虚便是阴液不足，腰酸盗汗，畏寒肢冷，这药酒便是治这个用的。 　　当然身体调理好了，其他方面的需求自然也就上了，当初四大爷便是想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但效果属实不咋地，反正没治好自己。 　　这都是研究出那个偏方以前的事儿了。 　　今天再喝这酒，四大爷于槐也是无限感慨，自己这大半生，虽不如老于家研究医术医理的老祖宗们，可终归在阴阳之上是有些建树的，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传下来的一身本事了。 　　吃过了饭，梁老板便准备走了。 　　临走时，于大为给他家小不点五十块钱红包，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大包了。 　　梁老板因为没看见小阿贵和于大为家的小沐雨，便拿出了两个五十递给了于大为，让其帮忙代给。 　　嘴上还不忘打趣道：“大为老弟你可真是个人精，用你的五十，换了我的一百，这买卖怎么想怎么亏，明年说什么也得再要一个！” 　　于大为对此，只得表示祝福。 　　或许梁哥和嫂子努努力，还真能再造出来一个，虽然两个人年纪大了，但反桌子上四大爷于槐可是说了句“有我在，四十要孩子都不算晚”的话。 　　估摸着，老梁是真的听进去了吧。 　　“唉，祝福吧。”于大为看着梁老板开车离开，嘴上念叨了一句，扭头看向身旁于大川：“川子，打算啥时候找一个？” 　　“我着什么急，平日里出外面看病，啥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过是红粉枯骨罢了。”于大川表示对此毫无兴趣，早已经脱离了像梁老板那样的低级趣味。 　　“唉，伱出家吧。”于大为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救不了，便转身朝隔壁的于臣大爷家走去。 　　没有久待的意思，既然路过便看自家大爷一眼。 　　前两天给大爷家不仅送了水果，还有一些个镇上买的年货，是于老蔫跟于大为两个人一起送的。 　　大娘自然是开心的，而且年前的这工夫，几个没出嫁的姑娘们都回来了，家里热闹的很。 　　三舅前几天赶在年前也来过一次，听大娘说今年他跟二舅要去油城那边过年，扔下东西便走了。 　　于大为想着，多半是年前年后去送礼了。 　　哪是什么过年，都是帮别人过年了吧。 　　或许有一天于大为自己，也许要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客户们”拜访送礼，但陪家人过年是他的底线，他也不会像二舅那般拼命想攀上高峰。 　　他的人生不需要站在一群人的顶点，养好了车，养好家人，将过去悔恨的一切重走一遍，有机会就往上冲一冲，没机会就知足常乐。 　　人生这样便是十分完美了。 　　不知不觉间，于大为的耳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鞭炮声，都是屯子里小孩子们弄的划炮，还有各色各样的小鞭（炮），距离三十越近，炮仗声就越响越密。 　　农历腊月二十九。 　　屯子里的人开始去于大智家的小卖店买几捆黄纸，准备给已故的亲人们坟前烧些纸钱。 　　老于家人的子孙们自然也是要去的，各位叔叔大爷的坟地都在一块，一些个人就攒到了一起，朝着西边的方向出了屯子。 　　今天老妈张云芹饭做的晚了些，估计是又想二儿子和大姑娘了，这几天自从收到了姑娘和儿子的信以后，便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静凡哄了几次，却也难改对孩子的思念。 　　或许当妈的就是这样，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自己知道疼，不论哪一个离得远了，都带着不舍，更何况还有一天便是过年了，本来应该是团圆的日子。 　　直到于大为买完黄纸回来，老妈才做好饭，这里面大部分还是自家媳妇做的。 　　不过一家人也都没说什么，毕竟都能理解，老妈本就是这样的人。 　　饭桌上，于大为提议喝点酒，但却被老爷子劝阻了，主要是害怕自家老伴儿忍不了，几杯酒下肚便再也控制不住思念。 　　于大为便也没再提，反而是讲起了野外救援的趣事，想着逗老太太开心一下。 　　吃过了饭，于大为便带着纸离开了，同行的自然还有亲爹于老蔫，路过西头儿大爷于臣家的时候，自家这位大爷也才慢悠悠出来。 　　此时的太阳早已经偏西了，该烧纸的一些个人家都已经从西头外面回来了。 　　“你还没去？”于老蔫站在大哥家的大门口，忍不住好奇询问。 　　“没。”于臣腋下夹着两捆黄纸，不咸不淡的开口：“吃完饭我就出去打麻将了，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智子去后院看见我了就问起上坟的事儿，我这才想起来。”于臣慢悠悠的打开院门，从小门走出来。 　　于老蔫闻言忍不住给自家大哥翻了个白眼，你可是真长心啊！这年年今天烧纸也能忘！ 　　于大为也有些无语，果然，他大爷还是他大爷，将无心练就到了极致。 　　“你这心态谁也比不了，早点去吧，要是老祖宗们知道你是因为打麻将，把他们的回程钱给忘了，肯定得批你。”于老蔫在自家大哥面前也不敢说的太过分，当年自己帮衬着大哥家的时候，说了多少次，不也无济于事么。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呀。 第270章 年前祭祖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们爷俩不也这么晚，要挨批一起批，我怕啥。”于臣没好气的嘟囔一句，掠过二人走在了前头。 　　我行我素，曾经是于大为的标签，但更早也是大爷于臣的标签。 　　就拿过年供老祖宗这件事儿来说，大爷刚开始供了两年，又嫌弃供老祖宗太麻烦，便给了老二于老蔫家。 　　也就是自家亲爹对哥哥脾气好，要不然估计就自家大爷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早掀桌子了。 　　于老蔫不说话了，像是小孩似的跟自家大哥闹脾气了。 　　于大为跟在这兄弟二人后面偷笑。 　　老爷子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可是能为了争口气不眠不休在肚皮上练挂挡的人，能受得了自家大哥呲得？（呲得：嘲讽之意） 　　“笑个屁笑，还不是你！去小卖店买个纸也磨磨唧唧的，要不然咱爷俩早去了。”于老蔫仿佛背后长眼睛了似的，敏锐察觉到有人在拿他取乐，顿时就给自家大儿子一顿臭批。 　　“不是，怪我咯？”于大为一脸懵逼加黑线，自己怎么就无缘无故躺枪了呢。 　　简直呜呼哀哉！老妈，害苦我也！ 　　屯子里上坟的地方都差不多一个区域，走出于家屯往西走，朝左拐，没多久最先看见的就是守护于家屯这片风水的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供奉的也有些年头了，听自家老爷子说，在当年于家屯还是于家堡的时候就存在了。 　　每当老于家有人故去的时候，最先来的就是土地庙，要先拜会土地爷，知会一声老于家又有长辈去了。 　　并且土地庙前，还会供奉上一些个水果，有些贪嘴的孩子，过后会去偷偷拿，但肯定会被父母揍半死就是了。 　　事后还得跪在土地庙前，给土地爷焚香道歉。 　　过了于家屯的土地庙，再往南走，不远处就能够看见老于家的坟地了，用另一种眼光去看的话，十分气势磅礴，一眼望去数那边的“土包”是最多的。 　　有些混的好的子女，还会回来给自家长辈的坟前立个碑，在如今的农村，能够为老祖宗们立碑的，那可是了不得，至少绝不是生活在屯子里的贫困户。 　　于大为的爷爷和奶奶是葬在一起的，并且也有墓碑，这得多亏当年自家亲爹富裕过，第一件事儿便是给自己的爹娘立块碑，听老妈说，当时买碑刻字是花了不少钱的。 　　除此之外，老于家还有一家，是传说当中早早起去的二大爷，坟前也有墓碑，只是二大爷家的晚辈后生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人家在七八十年代就离开了家，兄弟几个都去了南方，之后很少回来，不过有些细心的，或者家里有事儿上坟的，碰巧会看到二大爷坟前有烧纸。 　　据自家老爷子所说，这个二大爷家的几个孩子，当年都在灾荒中活下来了，年岁比于老蔫和于臣大不了几岁，二大爷家里有个大哥，跟于大为算平辈儿，性子是个大刀阔斧敢想敢干的。 　　感觉到东北没发展以后，直接就带着兄弟们去了南方，听说当年走的时候，还问过屯子里不错的几个同族兄弟，但最终走的只有二大爷晚辈那一家子。 　　后来便是杳无音讯了，屯子里有些人说跟二大爷家的孩子们还有联系，有些便早就开始瞎编故事了。 　　除此之外，还有墓碑的，就是老于家开头的老祖宗们了，当然今年还有一座新坟也有墓碑，是大大爷于全的。 　　点火烧纸，腊月二十九这天烧纸于大为不知道是不是东北的传统，但反正是周围所有屯子的传统了。 　　老于家的坟地每年在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再往下南走，就到了同屯子其他旁姓人家的坟地了。 　　虽然远了一些，但是还好，毕竟坟地旁边就是树林子，不像三队李家屯的坟地。 　　三队李家屯的坟地，在道的对面一侧，不仅距离李家屯远，而且也没什么遮挡的树木。 　　当然坟地最大的区域，自然是老李家那一片，只不过和老于家这边有所不同的是，老李家的人已经淡化了家族观念了，上坟也仿佛是在应付。 　　零零星星就那么几个人，代烧完了也就走了。 　　不过别人家的事儿，于老蔫，于臣，于大为才没心思看，点火、烧纸，开始又一年的祭祖。 　　于大为每次回到这儿，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拿起两摞纸跑到了老祖宗那边烧。 　　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穷”。 　　老爷子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举起烧火棍就朝着于大为屁股揍，平日里不年不节的烧纸，让伱耍耍也就算了，如今这大过年的还这么闹就实在太不像话了。 　　于臣则像个事不关己的老和尚，跪在爹妈面前，盯着墓碑，亲爹于文义，老娘邹氏。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一丝丝真正的情绪，这一刻也或许是他贴近人性的最真实的一刻——思念。 　　时间没多久，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唯有红黄相间的火苗，在黑夜中不断地摇曳。 　　也就在这个时候，东北方向的于家屯不知是哪一家率先点开了电灯，紧跟着一家又一家，每一盏灯火犹如一颗颗黄色的灯笼柿子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排排绝美的风景。 　　于老蔫跟于臣来到了树趟子外边，两个人给老祖宗和爹妈磕完头就算完事了，于大为身为晚辈，在这么多的长辈面前至少也要磕一圈。 　　等到最后一位大大爷的时候，火光燃的正旺，仿佛离开了老人，重新回到了故里。 　　于大为起身，扭头看向远方的万家灯火，又联想到大大爷为了村子里最后的付出。 　　他强忍住心中难过，望着火苗挤出笑容，将锡酒葫芦的瓶塞拧开，龙魂酒洒在了墓碑前：“大大爷，咱们于家屯也终于有电了。” 　　“晚上的时候再也不用闻刺鼻的蜡烛味儿，也不用半夜摸着黑起夜，黑夜对于家屯的人们来说也不再是黑夜。” 　　“只可惜，这一切您都没有看到。”于大为看了一眼于家屯，又将目光收回来，蹲在大大爷的墓碑旁悄悄开口：“告诉您个秘密呗。其实当初我是没想着帮村子通电的，只是您老把这事儿架上去了，我也不好开口打消您积极性。” 　　“跟您老比，我这格局肯定是小的，以后八成也是这样吧。”于大为笑了笑，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又墨迹啥呢！不烦老祖宗了，改烦你大大爷了是不！给我滚出来！”于老蔫手中的烧火棍紧了紧，他这辈子估计最后悔的一件事，估计就是生了这么个混不吝的玩意儿。 　　“哎呀来啦来啦！”于大为赶紧用手里的小木棍扒拉扒拉火堆里的余火，避免一股风将树趟子点着了。 　　毕竟他可是清楚记得上辈子，有一年贵州起了大火，最后查到的“纵火犯”，竟然只是村东头的几个老大爷，原因还是给老祖宗烧纸。 　　谁能想到年后的第一件事儿，竟然是蹲笆篱子，于大为简直想一个好家伙送给他们。 　　“臭小子！你真是欠揍！又跟你大大爷聊啥去了。”老爷子甩掉了烧火棍，飞起一脚踹在了于大为的屁股上。 　　“没啥呀。我这不是怕大大爷寂寞无聊么，跟他聊聊天解解闷。大成跟大智见大大爷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能跟大大爷聊出啥来。”于大为揉着屁股，跟在老爹和大爷身边，辛苦的解释着自己的不容易。 　　“你真是什么事儿都有理哈！那你跟我说说，你跟你大大爷聊出啥来了？”于老蔫翻了个白眼。 　　“咳，大大爷说，让您老对我好点，别动不动就踹我，还说于臣大爷别总是打麻将了，下次再因为打麻忘记上坟，他可就生气了。” 　　于老蔫：“……” 　　于臣：“……” 　　“老二，怎么说？”于臣罕见撸起了袖子，露出堪比于大为那边粗壮的手臂。 　　“那还用说？揍他！”于老蔫已经忍不了了，回身跑到树趟子里，拿起烧火棍就朝于大为追了上去。 　　“我勒个去！你俩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针针计较！”于大为见这两人是要动真格的了，二话不说，赶紧撒丫子跑路！ 　　“真是赚了点钱就皮痒了！还敢说我们针针计较！”于老蔫举着木棍子大吼。 　　“大为你这个臭小子！是越来越不把你大爷放在眼里了，今天非得让你瞧瞧，你大爷练了二十多年的铁砂掌！”于臣也不甘示弱，那狂奔起来的速度，竟然隐隐有赶超于大为的趋势！ 　　“我滴妈！你们俩平时一个拄着拐杖，一个病病恹恹，这今天是咋地了！是去四大爷那嗑药了嘛！”于大为额头开始冒冷汗了，感觉今天要逃不掉，“救命！要完犊子！” 　　屯子里路过老于家的人都有些好奇，不明白这爷仨你追我赶的到底在搞什么。 　　难道老祖宗显灵了，怨他们去的晚了？ 　　该！谁让这爷仨一个比一个懒的！ 第271章 又是一年，白雪长天 　　最终于大为还是没躲过一顿胖揍，在屯子西头快要进去的时候，被大爷一个飞扑按在地上，于老蔫可是真逮着机会了，抡起大木棍就往于大为屁股上削，打的那叫一个酸爽。 　　他可算是解了这么多年的怨气了。 　　于臣看着自家大侄儿疼的龇牙咧嘴，嘴角上也是带着一阵坏笑。 　　自从这小子有点小钱之后，他就总想收拾这小子一下子，想通过这种打压方式告诉他，做事别太张扬，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虽然如今的大为表现的可以，并没有太过张扬，反而回了村就在家待着，也不东家串西家到处炫耀自己。 　　但身为于大为小时候的领路人，他也担心这小子三分钟热度，过后又原形毕露，从前没钱他不过是个别人眼里的笑话。 　　如今有钱了，真要是说些不该说的，那可是遭人恨的事儿。 　　眼红的人背地里捅你刀子谁能知道？ 　　从前到现在，人们都穷疯了，更何况还是在这儿穷乡僻壤。 　　其实拿棍子揍于大为的于老蔫也算存了一点这个心思，身为老子，平日里就得多敲打一下儿子，从前他是以为这个号练废了，就随他去了。 　　现在可不行，稍有不慎，大儿子的生活会比穷的时候更惨，做人要万分小心谨慎的活着才行。 　　至于，于大为理不理解他们俩对他的这顿胖揍，也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今晚便是年三十儿。 　　于大为屁股虽然疼的厉害，可依旧从炕上早早地起来，准备中午的大餐。 　　老妈昨晚说让他们在后院这儿一起吃午饭算了，但于大为还是拒绝了。 　　说到底，毕竟是分家了，晚上可以一起吃年夜饭，但中午这顿，于大为还是想分开吃，他知道韩静凡说到底是个孤僻的性子，相比于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她可能更喜欢一家只有那么几口人吃饭来的更舒服。 　　在自己家里，韩静凡不需要用知识伪装自己，想说话的时候说两句，不想说话的时候，蹲在灶坑旁边，一边添柴火，一边发呆就好了。 　　所以为什么韩静凡就连添柴火的时候，看向于大为眼睛里也会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因为他真的好懂她，所以她好爱他！ 　　旁边里屋门口，一个大男孩抱着个小男孩，丝毫还没意识到，他们俩正在品尝着空气里逸散出来的浓郁狗粮。 　　“今年的鲤鱼吸取了去年买小了的教训，整了个足足三斤六两的，咱直接做成红烧鲤鱼咋样？”于大为扭头看向往灶坑添柴火的妻子。 　　“可以呀，我没问题。去年你做的红烧鲤鱼就很好吃，只可惜太小了。”韩静凡开心的哼着小调，或许是过年了，说出的话明显比平时多了些。 　　“行嘞！那就鸡肉少炖点，晚上去老爷子家还得吃，然后我再烧几个素菜就出锅吃饭！”于大为目光看向了哄自家儿子的小阿贵，“徒弟，中午就由你点炮仗了。” 　　“好！”小阿贵笑嘻嘻的点头，他挺喜欢玩鞭炮的，只是师傅家里同辈的都是小姑娘，他也不好主动去玩。 　　没过多久，于大为家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老于家的素，鸡跟鱼都算，前文提到过，就不赘述了） 　　过年了，院子里的鸡鸭鹅狗猪都吃到了好吃的，鸡架里的大公鸡，被韩静凡起名叫梧桐的那只，如今长的更漂亮了，不过吃的也不差。 　　平日里的鸡食都是它先第一个吃，除了他之外，跟他混的几只老母鸡也可以一起，但其他的鸡就得延后了。 　　前两天于大为还对此有点新奇，发现这只大公鸡好像比上辈子更凶了，听韩静凡说，如今他们屯子东边这些人家的鸡，都不敢在梧桐面前待着，碰见了直接绕路了。 　　只是有一点也很让韩静凡头疼，梧桐跟狗剩子总打架，好像非得分出来在这个院子谁是老大，谁是老二似的。 　　韩静凡每次看见梧桐身上浑身是血都心疼的厉害，每次狗剩子身上也都带着点血道子，为了“大哥”这个位置，这一鸡一狗可真是搏命了。 　　还有便是院子里的一头猪少了一只，是于大为回来的几天后找人给杀了。 　　猪肉一半给了老爷子家，毕竟今年他家没养猪，有了猪肉平日里二妹跟老妹儿也能多吃点饭。 　　留下的一半则是自己家吃了，猪头和猪蹄子也都放进仓房冻起来了，等着二月二的时候于大为给家里做猪头肉吃。 　　猪的肠子于大为灌了血肠，他心心念念这个东西很久了，不是饭店吃的，而是自己做出来的。 　　味道跟饭店卖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反正这头猪成了猪肉，前院、后院的两家子都很高兴，就连猪圈里唯一的一头猪都长膘了，毕竟之前空间太挤，如今腾出来一个地方，它开心，它吃的就更多了。 　　于大为四个人吃过了午饭，便一起开车去了老爷子家。 　　接下来的两三天，便是在老爷子家混了。 　　而老爷子这边又开始了新一年的“请神”，家里面又一年挂起了老祖宗留下来的族谱。 　　一切看似和去年没什么区别，但又有些区别。 　　家里少了两个人，大凤和二弟，却也多了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小男孩。 　　但于老蔫却不在意，在他看来，孩子就好像蒲公英，长到成熟的时候，风一吹总要离开家去开枝散叶的。 　　父亲，孩子之间，也不过是人生当中的一段同行的旅程罢了。 　　这一年屯子里发生了很多事儿，白玉观音的收回，大哥老去，大儿子开修理厂，村里通电……对于老蔫来说，今年好像过得特别漫长。 　　这一年也是于大为疯狂积累原始资本的一年，不骄傲不谦虚的说，他这一年比得上自己上辈子活过的十年。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这一年他改变了自己曾经的缺点，懒惰，贪玩，不着家，喜欢逢人各种吹嘘。 　　他懂得了隐忍，明白了事以密成的重要性，在没有做成事情之前，一直在屯子里低调着，哪怕是被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他也一样收敛自己，从不过分张扬。 　　虽然和上辈子的沉淀有关，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在成长。 　　其实他之前没想过自己能做的这么好，但架不住自家媳妇也是日新月异的变化，看上书的她和一辈子不看书的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让于大为内心深处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有句话自家老爷子说得不错，自己如果还跟从前一样，确实有些配不上韩静凡的才情。 　　过年了，族谱上面开始添了新的名字，是故去之人的名字。 　　是老于家的儿媳妇韩静凡亲笔写的字，也是公公于老蔫让她写的。 　　大儿媳妇的字这一年算是练出了水平的，端正，秀气，还带一点点字帖上的大家风范。 　　于老蔫在这方面也是自愧不如的，他这么多年字体一直保持的是横平竖直。 　　再加上如今于家屯的长辈，其实已经默认于大为是于家屯的灵魂人物，是那位当大家的。 　　书写族谱这个事儿，也理应让韩静凡来。 　　族谱的挂像分男女，左边是老于家的男性，右边是对应嫁过来的女性。 　　大大爷于全的名字，放在了整数第六排，第一位。 　　在他之后挨着的就是于大为二大爷的名字：于淙。 　　于大为翻过大大爷于全给的族谱历史，上面也记录过有关于二大爷的一些事儿，仅是只言片语，字迹婉约，一看就不是大大爷写的。 　　上面说，二大爷于淙是老于家那一辈里最聪明的一位，民国时期少年时代，就曾帮助家族扩大了方圆四五倍的地盘，大部分都是李家堡的那些土地。 　　于大为猜想为什么如今三队李家屯跟四队于家屯离得这么近，这很有可能是当年差点吞并李家堡，当然历史究竟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他二大爷还是个十分血性的人，当年鬼子进村的时候，二大爷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后来也是因为守卫于家堡战死的。 　　留下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都不大嗷嗷待哺。 　　然后就没了。 　　至于二大爷的妻子是谁，或者其他什么的，也不知道为了节省纸张，还是懒得写，反正留白了。 　　“磕头。”于老蔫率先跪在老伴儿新缝的屁垫上，给列祖列宗们磕了三个响头。 　　再然后是于大为，老二没回来，估计再过几年，他改了姓也就不用跟自己一样过年吃素了。 　　随后是老妈，媳妇儿，以及两个妹妹，最后还让小阿贵给老于家祖宗们磕一个。 　　其实于老蔫没想过这事儿的，是于大为觉得自家徒弟应该磕一个。 　　没有列祖列宗，肯定就没有他于大为，没有于大为，或许小阿贵早就死在了这个冬天。 　　今年的冬天河南以北各地都发生了大暴雪，有个三五天的时间天气冷的吓人。 　　那几天，于大为没让兄弟们干啥活，稍微收拾一下简单的疑难杂症就进屋歇着了。 　　除此之外，小阿贵还是自己的徒弟，自己又是他的监护人，相当于半个儿子了。 　　所以，于大为觉得小阿贵给老于家列祖列宗们磕几个头，还是应该的。 　　上完了香，磕完了头，放完了鞭炮，便开始准备吃年夜饭了。 　　这一年的窗外提前飘起了雪花，于大为特意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白雪像银白色的精灵，自天上飘飘荡荡，仿佛从仙境来到凡间，告诉这片东北大地上的所有人，过年了。 　　“过年了！！！！”于大为忍不住仰头朝天大喊了一声，声音不断扩散，周围的人家能听得清清楚楚。 　　“臭小子，喊什么喊！快过来端菜！”张云芹回身朝门口大儿子喊了一声。 　　“诶！”于大为跑到老妈身边端起菜盘子，缩着脑袋就往屋里走，生怕老妈拿长把勺子打他。 　　而他刚才，也只是想到了未来渐渐变淡的年味儿，想大喊一声，将更多的年味儿留下来。 　　ps：还有一章，有点事儿，十二点发 第272章 年过初三四，回老丈母娘家还钱 　　吃了年夜饭，过了初二送神，于老蔫的家里的人则开始越聚越多，小半是多年来于老蔫跟屯子同族兄弟们攒下来的友谊，多半是于大为如今起来了，想着过来的时候，也能多跟这位养车的小老板攀攀交情。 　　说不定以后，自家孩子没活干的时候，跟着对方开个车那也是好的。 　　屯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九叔他们家年年三十儿到初二都供老祖宗，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同族同姓的，是不能随便去的。 　　只是等初三大家伙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屋子里只剩下三个十多岁的孩子，哄着不到一岁的小沐雨。 　　也不知道是当妈的狠心，还是当爹的无情，这是已经第二次将一个不满周岁大的孩子交给别人带娃了。 　　爱情甜如蜜的小两口，则是和去年一样又拉起了上一年做的雪爬犁，去了韩家岗村沟洼子屯。 　　也就是于大为的丈母娘家。 　　主要的目的只有两个，过年了看看丈母娘给她送点水果吃的，第二便是想把之前欠的三千块钱还了。 　　当初于大为买下前院那个土坯房的时候，借钱无门，老妈正和媳妇儿闹脾气，一分钱也不打算出。便是在那个时候，老丈母娘听到了消息。 　　她先是拿了一篮子鸡蛋给亲家母送去，让其消消气，再之后拿出了三千块钱，让于大为将于家屯的那个前院土坯房买了。 　　丈母娘虽然没读过书，但多年的生活经验和管账的阅历在，亲自看了一眼于大为选中的那房子。 　　土坯房肯定是没法看了，一共三间屋子，东边的那间已经摇摇欲坠很快就要塌，西边的那间漏个窟窿，也随时有倒塌的风险。 　　唯一的好处就是院子大，相当于三千块钱买了个房身地（空地），老丈母娘也不是个随便给钱的，知道这房子能买，以后这两口子若是真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建个九间大瓦房都绰绰有余了。 　　只可惜，上辈子于大为一生水逆，人生到最后，也没还老丈母娘的三千块钱，算是彻底成了烂账。 　　其实倒不是他想不起来，忘了记了。他记得很清楚这笔账，只是总想着“如今手里面没啥钱，再等等，再等等。” 　　结果就等到老婆跟自己离婚，等到丈母娘去世，又等到媳妇儿去世，便再没了还钱的心气儿。 　　那时候，他痛苦的不是不想还，而是不知道该还给谁了。 　　如今从九三年到九四年，才过去一年，一切还来得及，于大为今年便是要把欠老太太两辈子的钱还了。 　　而且要加倍！ 　　他于大为绝对不会让真心待他好的人心寒！ 　　“冷不冷？”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爬犁上的自家媳妇。 　　其实于大为是想开车去的，奈何这丫头非说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爬犁，一年到头都没咋用，今年她还想坐爬犁去。 　　他于大为是谁呀？全世界第一宠妻狂魔！媳妇儿有要求，那必须得宠起来。 　　然后就变成了于大为化作牛马，在雪地里“呼哧呼哧”的拉爬犁，身后一位绝色女子，双手拄着下巴，痴痴地望着男人背影。 　　飞舞的雪花，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幅漂亮的风景画，二人便是这风景画里的点睛之笔。 　　此时，韩静凡被于大为一句话从痴痴的思绪中拉回来，然后她便是抿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于大为，盯的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下一句你是不是想说，”韩静凡忽然俏皮的学着于大为的低沉的声音，“冷的话，要不你下去拉爬犁出出汗，我坐在爬犁上受冻算了。” 　　说完，韩静凡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处笑点，坐在爬犁上开始“咯咯咯”直乐。 　　于大为：“……” 　　这妮子都敢跟他开玩笑了，实在是……憋得他想打雪仗怎么办！ 　　四大爷的药劲儿太大，都怪四大爷！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诶？！你去哪呀！为啥往地里拉呀！” 　　“天太冷了，怕伱冻着，我带你去柴火垛躲躲风。” 　　“那咱俩不回妈家了呀！” 　　“媳妇儿，这才七点多，时间还早！” 　　韩静凡坐在爬犁上鼓起了腮帮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原本被冻的有些通红的脸上，更有几分羞红。 　　时间不长也不短，躲过了一阵冬日里凛冽的寒风以后，夫妻二人继续上路。 　　只是二人头顶上方，总是有喜鹊路过，然后对着下方的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叫唤，有一只胆大的，竟然飞到了爬犁上，像观察两个物种似的在观察面前一男一女。 　　最后或许觉得没啥意思了，它便叫了两声飞走了。 　　东北这边，不论是喜鹊还是乌鸦，哪怕还没划分到保护动物当中时，也没有人敢惹这两位。 　　乌鸦全身黑，屯子里的人大多都不敢碰，怕犯忌讳。 　　喜鹊自然就是报喜的，经常给你报喜的鸟，你还要伤害它，喜事儿也变成了别的。 　　所以不论是乌鸦，还是喜鹊，平日里在屯子也都是心大的主，知道人类不会伤害它们，也就不怎么怕了。 　　“媳妇儿，你冷不冷！”二人在路上又走了一会儿，于大为回头又一次看向韩静凡。 　　“我不冷！我一点也不冷！”韩静凡抬起双手，手扪子正好正挡住于大为火热中还未消退的视线。 　　“咳，好吧。”于大为收回了目光，心里还在怪四大爷。 　　为老不尊！都这个岁数了，还在研究乱七八糟的偏方！ 　　上次梁老板跟他一起喝酒的时候又聊起什么来着？好像是准备研究偏方改良版，用未来的话说就是偏方2.0，这谁受得了！ 　　他下次果断要抢在老梁前头，把配方搞到手！先帮兄弟探探路，试试效果啥的。 　　可不能再让为老不尊的四大爷坑别人了！ 　　“想什么呢！我劝你冷静冷静，一会儿就到妈家了。”韩静凡真是服了他了，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柴火垛变成个简易窝棚。 　　然后也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就要钻进去挡风，冷倒是不冷了，就是未来有点无法面对柴火垛了。 　　“好吧。对了媳妇儿，中午还在妈家吃饭吗？”于大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吃上，他知道每年这两天，老丈母娘家肯定是杀了猪的，各种好酒好菜，还有血肠。 　　虽然自家也有，但这东西，吃一点少一点。 　　“吃吧，好不容易回去一次，还是如去年那般，吃过了咱家就回来。”韩静凡心里还是担心孩子的，虽然于大为说这样可以让孩子提前适应断奶，可孩子才这么小，真的害怕小家伙找妈妈的时候哭的厉害。 　　其实韩静凡确实想多了，此时此刻的小沐雨正被二燕，小芳和小阿贵三人逗得咯咯直乐，早就忘记了妈妈去哪了。 　　两个人来到老丈人家大门外的时候，有几个孩子正蹲在壕沟旁边放炮仗，不是摔炮，也不是小卖店卖的划炮，是成帘的鞭炮一个一个拆下来的，三个男孩打头，带着三四个女孩。 　　门口停着一辆老旧的212。 　　于大为看着眼熟，之前在自己的修理厂不是刚修好没多久嘛：“看来大姐跟大姐夫他们都来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韩静凡白了自家丈夫一眼，可眼底深处那抹柔情却未有丝毫变化。 　　“嘿嘿，走吧，晚来会也好，省的应付来应付去的，麻烦。”于大为浑不在意，拉着爬犁打开大门便往里面走。 　　“老姑？老姑父，过年好！” 　　“老姨过年好！老姨父过年好。” 　　几个孩子抬头看见了熟悉的人，便朝着这边的夫妻二人喊了两声。 　　这几个孩子有大舅哥的大儿子韩立志，也有大姐夫家的姑娘和儿子，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屯子里跟韩立志天天一起玩的小孩儿。 　　“过年好呀，脸都冻的通红，放炮的时候小心点，别炸到手。”于大为好心提醒，毕竟炮仗这个东西可不分人，甭管你是有钱人也好，还是大明星，大网红也好，稍有不慎就等着包扎吧。 　　小孩子们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反正应付着点点头，算是没有拂了长辈的面子。 　　于大为笑笑不说话，身体是自己的，等炸到了就知道疼了。 　　他便继续拉着爬犁，带着媳妇儿往院子里走。 　　结果刚进来，就看见院子里除了大舅哥的四轮车以外，竟然还有一辆二手红色夏利，不过这台车于大为却没印象。 　　毕竟天底下汽车那么多，都不都是经凡凡修理厂维修的过。 　　“这家家户户现在都这么有钱了？”于大为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年头家家户户好像没好到都能买得起车的地步吧。 　　“妈呀！这不是小凡女婿来了嘛！爹妈，快出来呀，小凡女婿来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人，从仓房里抱着一盆豆包出来，结果一搭眼便看见了韩静凡和于大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于大为大舅哥的媳妇儿，张凤仪。 　　老家也是民权那边的，嫁过来有几年了，个头跟韩静凡差不多，但于大为可是记得的，这位大嫂子可是从不猪肉的，说是猪肉不论咋做吃到嘴里都是臭的，不好吃。 第273章 老韩家的态度转变 　　“嫂子过年好。”于大为笑呵呵的答怼一下，心里则是有点诧异，嫂子家这是又有啥好事儿了，今天心情挺好，对自己竟然这么热情。 　　话音刚落，屋子里一下子又出来了好几个人，自己的二舅哥，二嫂子，还有爹妈，大姐，大姐夫…… 　　除了这些实在亲戚，还有一些个远亲，和本屯子的几个人。 　　一个个看见于大为，都仿佛见到了财神爷似的盯着他，看的于大为浑身不舒服。 　　“大为，过年好，过年好。”大嫂子赶忙凑到跟前，笑脸相迎：“一路上冻坏了吧，你家不是买了个小汽车嘛，咋没开过来呢？” 　　“哦，小凡要拉着爬犁溜达着过来，我寻思两个屯子走路也就三十多分钟，也就随她了。”于大为笑笑，转身就要朝媳妇脚底下的礼品抱去。 　　“爸妈，姐，姐夫，哥嫂子们过年好。”韩静凡起身朝爸妈走去，过程中偷偷白了他一眼，原本三十多分钟的路，愣是被他磨蹭到了快九点才到。 　　“好好。”老太太抓住姑娘的手，仰头望着小半年没见的面孔感慨说：“挺好，小脸蛋圆乎多了，快进屋，外边冷。这次来咋没把孩子带来呢。” 　　“孩子太小了，怕扰了大家的清静。”于大为背后听见自家丈母娘问起小沐雨的事儿，抱起两箱子水果转身，抢过了韩静凡的话头。 　　一旁二舅哥，大姐夫看见于大为还有两箱子水果没拿，便主动一人一箱子。 　　韩老爷子更是伸手接过了于大为怀里的水果：“我来吧，你快进屋吧。” 　　于大为看了自家老丈人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反手拿过来一箱便跟着妇女们进屋了。 　　“今年可热闹，你老姨家的大姑娘带姑爷回来了，也到了咱们家，刚才跟伱大哥去隔壁买啤酒去了，估计一会你就能见到了。”韩老太太迈步进了屋子，嘴里跟老姑娘念叨着，“你跟你大姐得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你大姐都想你了。” 　　韩静凡跟在后面眼睛亮了一下，自从老姨家的大姐嫁到了城里以后，真就是很少能见到了，听到对方来了，她是开心的。 　　老姨家的大姐叫米瑶，年岁上两个人都差不多，而且两个人都很爱学习，只不过老姨家那时候条件稍微好点，再加上是大女儿，便有读书的机会。 　　不过也许是农村教学条件不行，又或者米瑶的学习能力一般，哪怕是很爱学习，最终也只是上了个职高卫校，学了护理，听说如今是在绥市里面当护士。 　　这职业屯子里的人谁听谁羡慕，前几年刚毕业去医院当护士的时候，老姨带米瑶过来串门，每个人见到了便是一顿夸。 　　反倒是韩静凡，相比之下就好像一个边缘人，犹如去年一样缩在角落，看着人家身上散发着“万丈光芒”。 　　她虽然没有比较的心思，可看见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姐妹，如今有了光鲜亮丽的职业，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那时候，韩静凡大概就是那种心境吧。 　　而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她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任何精神打击对她而言都是可怕的。 　　只可惜，现如今他们这块，估计连抑郁症是什么都不知道，韩静凡自己也只能模糊的感觉到，自己可能是病了。 　　病的想离所有人远远地，只想一个人待着。 　　好在如今她有于大为，生活仿佛有了一束光，打在了她的心坎里。 　　“你瑶瑶姐跟她丈夫一起出去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韩老太太开心的牵着自家姑娘的手，真是老姑娘回来了，比所有儿子姑娘回来加起来还要开心！ 　　或许她开心的点是自家这位老姑爷没像从前一样，各种大吹大擂，逢人就说自己怎么怎么样，把那些个荣耀，全都跟人家复述一遍。 　　没看这次还是拉着爬犁来的么，身上穿的还是去年那件厚实的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 　　她也见到过于大为那件墨绿色的羽绒服，更知道他家里如今好衣服不少，但还是开心于大为没为了外面和风度，舍弃了能保暖，能御寒的温度。 　　这不就是过日子嘛，这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韩老太太虽然没跟老姑爷怎么说话，但笑容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一进屋儿，老姨便从炕上挪下来，她是在炕上屋里头第一个看到小凡两口子的，要不是她有老寒腿，不太舒服，也就跟着出去迎迎他们了。 　　“哎呀妈呀！这小凡一年不见胖乎了，你看这小脸蛋又白又嫩的，”老姨从炕头朝炕沿挪了挪，“快把衣裳脱了，放放凉气，冻坏了吧。你大姐回来了，一进门就要找你呢。” 　　“嗯嗯，我知道了。”韩静凡点着头，身旁于大为帮忙为她脱衣服。 　　过年这两天都在下雪，于大为害怕媳妇儿冻着，里面她虽然穿了那件米黄色的羽绒服，可还是把老爷子的军大衣拿出来，给自己的小凡凡穿上了。 　　除了一些事情不方便之外，其他的都还好，至少凡凡是暖和的。 　　周围老韩家的一些远亲自然是知道这位韩家的老闺女的，包括她那位不知道过日子的丈夫。 　　听说两个人不到一年就被自家亲爹给撵出去了，甚至后来更是发展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屯子里的生活大多都喜欢八卦这些，老话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是如此。 　　这些个稍微沾亲带故，不是实在亲戚的，估计不知道于大为如今又是有自己的修理厂，又是养车的事情。 　　大舅哥也只是听说于大为养车，最近也才知道对方有了个小汽车，这还是听大姐夫刘立国说的。 　　至于于大为在镇子里开的修理厂，并且厂子里还养了好几台勾机啥的，这些刘立国可没说，毕竟牛逼又不是自己身上的，他装什么大尾巴狼。 　　以至于，现在老韩家对于大为了解，依旧是停留在几个月以前，于大为懂事儿了，跟着一个朋友加入工程队，然后有钱了的消息。 　　至于小汽车人家是怎么来的，估计也是跟着人家干工程活了？反正就是比从前日子过得好了，有钱了。 　　只是这些事情，老韩家的人却没有到处宣扬，主要正主从来不承认，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这些沾亲带故的“两世旁人”，看待小凡两口子，其实和去年也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过来的时候，又坐爬犁，又穿着破旧军大衣的，一点也不如他们大姐，嫂子们洋气。 　　只是众人刚这么想，就看见于大为将小凡的外套脱了，露出了里面的米黄色长款羽绒服。 　　帽子旁边还有毛茸茸的同色绒毛，看上去就感觉暖和，不仅如此有些眼尖的，发现韩静凡手腕处有个明晃晃的金色圆圈。 　　是镯子，金镯子！看粗细，至少得三十克了吧，这不得个三千来块钱！ 　　刚才屋子里还有些闹哄哄的场面，在于大为把韩静凡外套脱下来的一刻，顿时有些寂静。 　　“嗯？”于大为将两件军大衣放到炕头以后，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一回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家媳妇儿看。 　　于大为这下子酸了！自家媳妇儿长的再好看，男的看看也就算了，怎么女的也跟着看啊，还有小屁孩们！ 　　才五六岁，就成小色胚了吗！ 　　就在于大为想要开口，调整一下屋子里气氛的时候，旁边炕沿上的老姨羡慕的抓住韩静凡的羽绒服衣角。 　　“哎呀妈呀！这啥衣服啊，这也太好看了！”老姨的手摸了衣角，又摸了一下料子，“这衣服这么长，一直到大腿根儿，这冬天穿到外面去肯定不冷。” 　　“大为，这衣服你在哪给你媳妇儿买的，也太好看了。”旁边有邻居西院儿老嫂子，也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韩老二家的媳妇儿也是穿的羽绒服，可跟小凡穿的这一件比起来，真是没眼看啊。 　　“哦，冬天的时候去南方干了点活儿，顺道给她回来的。”于大为终归是成长了，也收敛多了，一边帮忙将自己弄来的水果放到北面地上，一边解释：“这衣服在北方不常见，在南方人家冬天平平常常穿的都是这个。” 　　于大为谦虚了，这衣服南方平平常常的人还真买不起。 　　韩静凡感觉这衣服有点太扎眼了，只能低着脑袋，让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们摸来摸去。 　　顺便她将手腕上的镯子，下意识的往里面推了推。 　　她对视线太敏感了，刚才明显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处。 　　她不喜欢这样，来之前就有考虑到带金首饰太扎眼，可过年了，而且买了首饰不带实在浪费。 　　便想着金耳环，金戒指就不带了，只带个手镯得了，平时都在衣服袖子里也不会太扎眼。 　　此时此刻，韩静凡彻底成为整个屋子的焦点，大姐韩静萍也做出惊讶的表情，跟着上前夸自家小妹衣服漂亮。 第274章 碰瓷碰到了正主上 　　韩静凡的二嫂子是个聪明人，虽然也听说了小凡家富裕了，可这次还是亲眼见到，说什么也要热络的结交一下。 　　于大为则是坐在炕沿边上默默地看戏，自家媳妇虽然长在农村，可却生了一副好皮囊，再加上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读书，读出了一股婉约的气质，不需要配上多好看的衣服，就绝对能像现在这样，获得万众瞩目的效果。 　　没看见旁边小凡的大姐，扭头出去的时候，表情都扭曲成什么样子了么。 　　于大为可太清楚自己这位大姨姐了，她丈夫，也就是自己那位大姐夫，最多也就是爱吹牛逼，喜欢到处浪，背着媳妇儿爱喝个花酒什么的。 　　但至少人家直来直往，是真性情，可他这位大姨姐，表面很有度量，实则各种的小肚鸡肠，上辈子他在呼市开公司的时候，可是拜她所赐遭老罪了。 　　当初因为自己公司中标了第二个露天矿设备维修养护，可以说只要第一年把活干好了，哪怕姑父半年后退休，他也不怕。 　　因为第二个露天矿的负责人，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即便不是像孟凯，艾勇强那样和自己绝对的死党，但也绝对是能说的上话的。 　　可最终公司还是没干起来，其中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自己这个大姨姐在小凡面前里挑外撅！ 　　说自己在外面带着狐狸精过夜，洗工服的时候发现我口袋里有KTV的发票。 　　然后非得给小凡灌输，KTV跟夜总会差不多，甚至灌输去这些地方的男的，没一个好玩意。 　　韩静凡本身在呼市就没有亲人，大哥还每天在外面干活，哪有时间陪她唠嗑，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的大姐。 　　然后结果可想而知，自己跟韩静凡在公司，在家里干了一架又一架，自己怎么摔东西都止不住她的怀疑，就差亲手揍她了。 　　可他内心深处还有些舍不得。 　　你说他对自己这位大姨姐能没意见吗？像公司赔了，她带头跟自己要账啥的，这些就不说了。 　　总而言之，在他于大为的心里，他这位大姨姐绝对是上了自己的黑名单的。 　　整个老韩家，除了自己那位丈母娘，能稍微有点风骨的，也就剩老韩家的二哥了。 　　韩老二韩国风。 　　只可惜，这位仁兄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一直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没有任何帮他的义务。 　　别看他长的消瘦，半长的头发，如今在粮库工作也算身份光鲜，可过几年再看看，拼命努力考上技校，然后上了粮库工作，等待他的也不过是工地里搬砖养儿养女。 　　最后媳妇儿也为了生计跟大姐韩静萍混到了一个饭店打工，累的最终闹了个偏瘫。 　　以他如今的眼力便是能看出来，他这位二哥就算知道自己日子过得好了，也只是表面客气一些，心里面还指不定怎么说自己走了狗屎运呢。 　　反正管他呢，他的人想法跟自己何干？ 　　于大为走出里屋来到厨房，像个饭淘箩一样蹲在碗架子前面，伸手打开碗架子看看里面有啥好吃的没。 　　没招，路上拉车什么的，体力消耗巨大，继续补充营养。 　　“大为饿啦！碗架子顶上有我刚拿回来的豆包，要是不嫌凉你先垫垫。”大嫂张凤仪正绕着锅台陪婆婆油锅里靠荤油，“一会油脂漏靠好了，你就这油脂漏吃，这东西好吃。” 　　瞧大嫂子这个热情劲儿，于大为顿感不适应，生怕一会儿自家大舅哥看见了吃醋。 　　不过他嘴上咬着黏豆包，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有好吃的不吃，那简直是没天理呀。 　　油脂漏是东北杀猪靠油的残存物，俗名叫油梭子，只不过本地这边多喜欢叫油脂漏。 　　这东西毕竟是荤油炼出来的，名字也算贴切。 　　没多久七八个小屁孩儿们回来了，油脂漏也好了，一共只有二大碗那么多，于大为跟着小屁孩们分了吃点。 　　只是这次不论是扒碗架子，还是跟孩子们抢吃的，不论是里屋还是外屋，没有人再露出曾经于大为看过的无数张厌恶嘴脸，反倒是各个带着笑脸，一边夸赞于大为体格子壮硕，一边夸赞韩静凡找了个身体结实的男人。 　　里外反差，让于大为想起了上辈子听到的一句话。 　　千万别在意别人怎么衡量伱，你就当自己来人世间打酱油的，而这所谓的人世间，也不过是个大一点的草台班子罢了。 　　垫了口吃的，于大为再进屋的时候，大家的话题中心已经不再围绕韩静凡了。 　　因为人们发现了一件事儿，那个印象里沉默不语的小凡还是那个小凡，只不过是换了个好看的衣裳。 　　她依旧是不爱跟人说话，问什么也只是含含糊糊的点点头，或者是摇摇头。 　　最终大家看着韩静凡上了炕，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透过窗台上的窗户，望向窗外发呆。 　　韩静凡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想自己跟大为组建的那个家了。 　　虽然家里只是个毛坯房，也只有他们三两个人，可舒服，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试探，变了法儿的探他们家的家底儿。 　　刚才有个三叔的家的姑娘，知道自己家生了个儿子，她家正好是女儿，竟然恬不知耻的要跟自家小孩定娃娃亲。 　　她韩静凡没记错的话，当年最瞧不起她的，平日里在村子各种胡乱造谣，就属那姑娘最疯狂了吧。 　　表面上“姐，姐”的叫自己，背地里很多子虚乌有的“小道消息”都是通过她那里传出去的。 　　“怎么了？”于大为从炕沿，将屁股挪到了炕头里面，拉住了妻子的手关切询问。 　　“累了。”韩静凡挤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于大为一愣，刚才自己去外屋的时候，自家媳妇儿还好好的，这怎么打个转回来，脸色就这么差了呢。 　　于大为一想到凡凡受不了人多的地方，可能是感觉喘不上来气儿了吧，便伸手拉起她：“走，左右也没有咱俩的事儿，出去转转。” 　　“不行，我暖和过来得给咱妈帮忙去。”韩静凡下一句没有说，只是抬头看向自家丈夫。 　　自己身为姑娘回了娘家，不说主厨，至少也得像大姐似的在外屋地上帮忙才行，烧个火填个柴火什么的。 　　于大为看着韩静凡近乎哀求的眼神，也不知怎么的，一股子难压的火气瞬间上头。 　　他一把将韩静凡从炕上拉到身边，起身霸气开口：“你是我媳妇儿，我答应过自己，这辈子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现在就带着你出去，我看谁敢说三道四的！”于大为眼神朝右边扫了一眼，重点关注了一下坐在板凳上抱着孩子的女人。 　　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么，早在跟韩静凡相亲的时候，他就知道韩家岗村有几个女的总是对韩静凡说三道四的，其中某个亲戚更是对韩静凡各种挖苦。 　　甚至自己第一次登门离开的时候，那个还没嫁人的姑娘，偷偷找到自己跟自己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亏得那时候于大为虽然心大，但又不傻，细枝末节间就能看出那个姑娘对韩静凡不太友善，这件事情于大为一直记得来着。 　　此时此刻，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寂，那位抱着孩子的女人见于大为这么护老婆，嘴撇的老远，却也没说什么。 　　便是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下，于大为带着韩静凡出去了。 　　“呸，不就是穿了件破衣裳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趁个几万子呢。”抱着孩子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小声的朝着隔壁院子家的姑娘嘀咕。 　　这都是韩家岗村从小玩到大的，也不怕说出来得罪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好姐妹，平日里没少背地里说韩静凡的坏话。 　　“我看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一旁的女人偷偷在其耳边小声嘀咕，“刚才我听我家男人说，韩静凡手腕上还戴着个金手镯，一看就不便宜，还有脖子上似乎也戴着个金项链。” 　　“小凡他们家去年肯定是发了，不然能带得起金首饰。”女人又说。 　　这下子抱孩子的女人老实起来，只是眼睛里妒火升腾，从小到大她就看韩静凡不顺眼，现如今对方眼看是过得好了，心里是更加的不痛快。 　　只是如今在人家做客，多多少少得懂点规矩。 　　外屋地上，正忙着做饭的韩老太太抬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扭头询问大儿媳妇儿：“屋子里咋地啦，刚才我看大为拉着小凡气呼呼的出去了。” 　　“不知道呀，不过我刚才看小凡脸色好像是不太好看。”张凤仪朝屋里也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刚好和三叔家的姑娘碰了个正着。 　　张凤仪瞬间就清楚了情况，嘴里也是不咸不淡的跟婆婆开口：“八成是屋子里哪个嚼舌根子的，又说起了小凡当年的那些个是是非非。” 　　这位大嫂子虽说学了老韩家见风使舵的性子，但大是大非上还算分的清楚，知道谁跟自己是一家的。 　　而且她嫁过来的时候，那位喜欢嚼舌根的三叔家妹妹，就总是背着她说一些坏话。 　　尤其是自己在民权年轻时候相亲的事儿，被反复拿出来说了好几次。 　　这种人她是看不上的。 　　“唉。”韩老太太手一顿，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来人便是且（客），自己也不能拿着笤帚疙瘩把人赶走不是？ 　　沟洼子屯，西边林子里。 　　于大为拉着妻子的小手在散步，韩静凡白皙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对于刚才的情况，于大为有自己的想法，他已经解决过一起屯子里长舌妇们嚼舌根行为，算是已经轻车熟路了。 　　稍微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可以如法炮制。 　　只是要等等，等某几个年纪小的姑娘们都结婚的，年纪大的都有孩子的。 　　他再行动也不迟。 　　这事儿，他不管韩静凡同不同意，他都要做。 　　没人可以欺负他媳妇儿，他于大为说的！ 第275章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好点了吗？”于大为牵着韩静凡的小手，脚下每走一步，雪地上都会传来“嘎吱”一下的响声。 　　“嗯。”韩静凡低着头，盯着棉鞋的鞋尖，“很奇怪，明明心里已经放下了过去很多的不愉快的人和事儿，可真见到了对方，内心深处还是无法原谅。” 　　“为什么要原谅啊？”于大为没看韩静凡，而是望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生命如雪花般，自天空落下短暂即逝，让自己过的舒服才是活着的真正意义。放心吧，从前或许没有人站在你身后，但现在……你有我。” 　　于大为转过身抱住了韩静凡，两人凝视了一会，情不自禁的亲吻到了一起。 　　———— 　　等到于大为带着韩静凡回到丈母娘家里的时候，屋子里明显又多了几个人。 　　“小凡！”屋子里穿着红色羊毛衫的短发女人，看到了里屋门口的韩静凡后，快步起身来到了对方身边，牵起韩静凡的小手，眼睛里满是激动，“好几年没见了，你胖了，不过就算是胖了点也还是这么好看。” 　　“瑶瑶姐。”韩静凡的小手同样紧紧攥住对方，看见熟悉的好朋友，心里面也是难掩激动：“这几年伱还好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瑶瑶姐明明戴着金耳环，穿的也是羊毛衫，甚至棉鞋都是那种棕色皮子的皮靴，可韩静凡看着瑶瑶姐那张娃娃脸，却读出了几分劳累。 　　“我呀，我还好，就是医院的工作比较累。”米瑶下意识用右手捋一下右侧头发的刘海，“俺们过年都不让休息，我这是好不容攒了两年的假，都放在了一块休的。” 　　“听说你结婚了，那时候收到信儿本想回来的，实在是抽不开身。”米瑶脸上闪过几分愧疚，而后目光看向高自己大半头的于大为：“你就是妹夫吧，可得对我家妹子好点知道不，她从小就内向，你可别欺负她。” 　　“哎呀，你们两姐妹刚见面就聊个没完，快坐炕上来聊，别挡着过道儿。”老姨坐在炕上可是看见旁边有几个人进进出出的，被这姐俩堵得走路都不太方便。 　　米瑶这才反应过来，拉着韩静凡的手坐到了炕沿上。 　　韩静凡也得了空隙，介绍了一下自家丈夫于大为。 　　米瑶也想把自家丈夫拉过来，给妹夫介绍一下，可回头的时候却看见自家丈夫跟一个抱孩子的女人聊得火热。 　　米瑶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想要开口劝阻，可这大庭广众也不好说什么。 　　“那啥，你们姐俩好长时间没见了，你们聊吧，我再去到处溜达溜达。”于大为跟韩静凡同时看到了米瑶目光所指的丈夫。 　　下一秒，于大为便看见小凡正给自己偷偷使眼色，他便是急忙转移了下话题，避免场面太过尴尬。 　　“去吧，你在的话，我们两个女生聊天也不是太方便。”小凡抿了一下嘴，然后拉住米瑶的手便起身朝最里面的屋里走，“瑶瑶姐，咱俩去最里面聊去，外面太吵了。” 　　“那，行吧。”米瑶圆圆的娃娃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于大为则是绕到麻将桌附近，看了一眼大姐夫大杀四方，他看见自己以后还要邀请自己一起玩，被于大为给谢绝了。 　　之后，于大为又“闲来无事”绕到了米瑶丈夫坐着的地方。 　　这个男人长相、身高也算过得去，中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额头，穿着一件黑色带绒的皮衣，脚上则是一双真皮的大头皮鞋。 　　只是身体没有于大为壮实，看上去像个文艺青年似的。 　　于大为走近的时候，他正跟抱孩子的女人攀谈着，那个女人便是惹自家妻子不开心的那位。 　　女人见于大为来了，也不知是因为拘谨，还是恐惧，瞬间闭上了嘴巴。 　　一下子便是惹到了这位米瑶的丈夫。 　　对方仿佛很不喜欢于大为的突然出现，打断二人的谈话，不过出于礼貌却没有发作，而是朝于大为笑了一下：“兄弟是……” 　　“韩静凡的丈夫，于大为。” 　　“哦！”男人惊讶了一下，“刚听说过你，贷款抬钱买设备，最后差点没被小偷给偷了，这十里八村的你这事儿也是头一遭。” 　　周围几个唠闲嗑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话头，有意无意的将耳朵靠近了旁边几分。 　　于大为闻言又看了一眼旁边抱孩子的女人，淡淡一笑：“还好没偷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男人将于大为拉到了旁边凳子上，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兄弟，抬钱创业这个事儿真不是谁都能做的，你要明白同人不同命。” 　　“你是农村的吧？我以前也是农村的，我家是民权那边的，不过后来人生际遇，我去绥市工作了，看见外面的夏利了么，我的。”男人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扬了扬下巴，他很享受周围人聚拢过来的目光。 　　“厉害。”于大为故作佩服的点点头，心里想的则是，凡凡的那位瑶瑶姐，短头发，娃娃脸，明明长的也很好看呀，而且听谈吐也算是知书达理，怎么会找了个这么个玩意儿。 　　“所以说，兄弟，你得认命。”男人说完还不忘扭头看向旁边的女人，“对了，韩雁雁，聊这么半天，都忘记问你丈夫干啥的来着。” 　　于大为坐在一旁挑了挑眉，心道一个好家活，本以为对方跟这个韩雁雁是一条战线上的，没想到人家今天过来是“大杀四方”的。 　　这一脸逼气的样子，还是离他远点吧。 　　“咳，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于大为说完便要溜走，找个没人的角落待着去。 　　“好。哦，忘了说了，我是米瑶的丈夫毕云杰。米瑶跟凡凡关系不错，咱俩一会吃饭喝酒的时候再好好聊聊。想干出点名堂，哥不介意在绥市带你一把。”男人看了于大为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人虽然长的五大三粗，可人实诚可信，绝对以后可以当个“好打手”。 　　“那……谢谢哥？”于大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顺着他说吧，反正也不得罪人。 　　在之后，于大为就溜到了二舅哥旁边的位置上，抓起把瓜子准备看戏。 　　老韩家的这个二哥，性子其实还行，但骨子里还是比较高冷的，看到麻将桌子攒不成局了，他可能会主动上去。 　　但如果人多了，周围好些个人看着等上场，他就会退出来，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嗑瓜子，偶尔还会跟旁边闲下来的妇女闲聊两句。 　　二舅哥韩国风吃着瓜子，看了于大为一眼，终归是忍不住将嘴巴悄悄凑到了自己妹夫耳边：“你离米瑶丈夫远点，他说啥你听听就行了，不用太在意。” 　　“怎么说？”于大为怎么感觉凡凡的二哥好像知道点啥呢。 　　“我是听大嫂说过一嘴的。”韩国风悄声又说，“米瑶的这个丈夫毕云杰，好像在民权名声不太好，经常做一些坑蒙拐骗的事儿。” 　　于大为眉头紧皱，同样压低了声音：“那瑶瑶姐还嫁给他？” 　　韩国风闻言也是无奈一叹：“她自己非要嫁给人家，老姨跟老姨父怎么劝都劝不住能咋整？” 　　“你没看老姨都不往毕云杰那边看么。”韩国风将瓜子皮吐到了地上，又将一粒瓜子放进嘴里，“这几年为啥瑶瑶不回来过年，不就是因为毕云杰，然后跟爹妈闹翻脸了嘛。” 　　于大为脸上带着一丝恍然：“不是这些事儿你咋知道的呢？” 　　韩国风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压低声音开口：“我找咱妈偷偷打听的，再加上之前从大嫂那了解的一些内幕，综合起来不难猜的。” 　　好家活！真是个好家活！于大为算是彻底被震惊到了。 　　他既惊讶老姨家里这乱糟糟的事情，又惊叹二哥竟然是这样的二哥。 　　曾经上辈子二哥在他心里攒下来的那点风骨，就因为这点八卦彻底被干稀碎了。 　　万万没想到凡凡的二哥，竟然还有这么八卦的一面。 　　他就说嘛，他老丈母娘可是屯子里有名百事通，为人特别愿意跟人攀谈结交，主打的就是各种大事小情她全都知道，而且口风贼严！ 　　可这几个孩子在这一点上，好像没有一个随了他老丈母娘。 　　今天他可算找到传承的人在哪了。 　　好你个韩国风，你口风真是比我老丈母娘还严，上辈子被你的假清高给彻底骗了。 　　就在于大为还在惊讶之际，那位韩雁雁的丈夫巧合的从外屋走了进来，对方腰肥体胖，双手抱着两箱子绿棒子，身后还跟着同样抱着啤酒大舅哥。 　　关于韩雁雁和她丈夫，于大为了解不多，但他现在不发愁了，毕竟旁边这个二舅哥肯定是多少知道点啥。 　　果然，于大为问起韩雁雁的时候，这位二哥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目光在没在自己身上，这才开口事无巨细的交代。 　　只不过说完以后，二哥还十分谨慎的说了句：“这也就是妹夫你问我，换了别人我肯定说不知道，所以这些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出门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第276章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于大为再次内心深处喊了一声“好家活！” 　　不过对抱着孩子的韩雁雁一家，他算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韩雁雁这两口子是韩家岗村一队楚花屯子的，丈夫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跟自家大舅哥一样，每年除了自己种家里那点土地之外，还多租了一些地，然后来种。 　　因为这两年大舅哥韩国强种地种出了点名头，都知道他种地赚钱了，韩雁雁的丈夫孙顺利便想着靠着亲戚关系，今年过年跟这位大哥走动走动。 　　孙顺利这个人用二舅哥的话来讲就是“老实，老实的有点过头了。” 　　于大为翻译过来就是，表面看着老实，至于内在啥样就不知道了。 　　不仅如此，二舅哥还给于大为爆了两个大瓜。 　　一个也是听大嫂说的，毕云杰曾经还和韩雁雁处过一段时间对象，两家原本是要结婚的，但后来被三叔他们家给劝退了 　　第二个瓜，韩雁雁跟孙顺利结婚的时候，是有身孕的，也明确的告诉了孙顺利这个人。 　　并且三叔家这边还说，如果孙顺利能要他家姑娘，不仅不要彩礼，还倒贴三千块钱嫁妆。 　　然后韩雁雁的老公孙顺利，竟然真的同意了。 　　而且不论楚花屯子里的人怎么说三道四，他都毫不在意，一直把韩雁雁怀里的姑娘，当亲姑娘养。 　　这些信息综合到一起，让于大为的脑子简直要原地爆炸！ 　　他手里的瓜子吃的都不香了，脑子里飞速运转数理关系。 　　米瑶的丈夫，是韩雁雁的前男友？ 　　韩雁雁跟前男友之间没断清楚，肚子里怀上了前男友的孩子？ 　　好像不太可能，因为韩雁雁怀里的孩子跟自己小沐雨差不多月份。 　　而且米瑶跟她丈夫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她丈夫不是说一直在城里吗。 　　还有那位表面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孙顺利。 　　刚结婚第一年，过年不去他自己老丈母娘家，反倒是带着媳妇儿和孩子来于大为老丈母娘家。 　　虽然算是亲戚之间的串门，可总感觉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儿。 　　于大为在头脑风暴的时候，米瑶的丈夫毕云杰，正在前女友韩雁雁和前女友丈夫面前各种花式装逼。 　　奇怪的是，那位叫孙顺利的一点也不气恼，甚至连他的妻子都看不过去，反过来说他“没用”，他都没生气。 　　怎么看怎么透露着诡异。 　　只是有长辈在，终归是不能放任晚辈们胡来，那位小凡的三叔，也就是自家老丈人的弟弟，从麻将桌上站了出来。 　　对着毕云杰就是一顿疯狂输出，甚至还大连带上小凡的老姨跟老姨父。 　　于大为可是知道韩静凡的老姨父脾气暴的很，当场差点没打起来。 　　还好于大为的老丈人韩老爷子，难得硬气了一回，强行分开了这场闹剧。 　　米瑶跟韩静凡都从里屋被惊扰的走了出来，两姐妹之间的聊天，也只能就此打住。 　　米瑶将不省心的丈夫拉到了别处，也不知道沟通什么去了。 　　整个事件，于大为最上心的，还是那位叫孙顺利的汉子。 　　他心底里对这个人产生了十二分的警惕心！ 　　吃饭的时候，好死不死于大为左边挨着孙顺利，右边挨着毕云杰。 　　两个他都想远离的人，竟然就这么粘连到一起了。 　　他不过就是吃饭前上了个厕所，怎么就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了呢。 　　服了！ 　　屋子里一共五个饭桌，两个男桌，两个女桌，一个小孩专坐的桌子。 　　男桌一个是上辈们坐的，还有一个就是于大为这样晚辈们坐的。 　　村里面吃饭也没啥规矩，谁提酒谁不提酒的没那些个说头，喝就完了！ 　　于大为不言不语的夹着菜，一起碰杯的时候，他就跟大家碰个杯，主打的就是当我不存在，谁也别找我。 　　“你是小凡姐的丈夫吧？于大为？”一旁孙顺利脸上带笑，朝于大为提起了酒杯。“听大哥提起过你，说你踏实肯干，变得跟从前可不一样了。” 　　于大为硬着头皮拿起了桌子上带花纹的塑料杯子，这种杯子都是农村吃大席用的，有蓝色的花纹，也有粉色的花纹。 　　这种杯子洗不太干净，但老话讲不干不净嘛。 　　“大哥是高抬我了，我就是本本分分干活，想把日子过好，没什么太大追求。”于大为客气的随便应付一下，打算一会喝完了杯子里的啤酒，扒拉两口菜就撤。 　　右边孙顺利这厮都已经开始找自己了，左边毕云杰那王八蛋还会远吗？ 　　只是于大为没注意到，在他一口喝进了杯中酒时，孙顺利抬起杯子的右手停顿了一下，而后眼中出现了一抹复杂。 　　他就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样，喝光了杯中酒，又主动拿起绿棒子给于大为满上。 　　于大为：“……” 　　兄弟，伱这是不想让我下桌呀咋滴。 　　两人就这样开始推杯换盏起来，中间聊了很多东西，家里的长辈老人，屯子里的生活，还有一些个农民种地细枝末节的东西。 　　大多都是孙顺利用“姐夫”的称呼，请教于大为。 　　如果是上辈子的于大为，对于那些个似懂非懂的问题，可能也就吹嘘上了。 　　但于大为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于大为，他真知道的就会说的详细点，不知道的就十分真诚的摇头。 　　如此行为，反倒是得到了孙顺利的青睐，忍不住跟这位相见恨晚的姐夫又喝了几杯。 　　转眼之间三五瓶绿棒子下去，两个人都是上脸的，全都满脸通红。 　　就在于大为准备找几个借口离席的时候，孙顺利忽然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 　　“姐夫，你说本本分分的生活，勤勤恳恳的做事儿，真的会有好日子吗？”孙顺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于大为，仿佛一头沙漠里求水的骆驼。 　　于大为用筷子夹了一粒花生，侧脸对着孙顺利咀嚼了两下，虽然酒有些上头，但不妨碍他思考并且认真回答：“会的吧，可能阶段性不尽如人意，但人总得有个念想去生活下去不是吗？” 　　这个答案于大为可以说是绝对的认真回答了，比自己教徒弟的时候还甚而尤甚。 　　因为他跟孙顺利聊开了以后，发现对方人还不错，也确实挺实在的，就是偶尔会问一些虚无缥缈的问题。 　　孙顺利听到于大为的回答后，便再没缠着姐夫的想法，而是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一个人喝着酒去了。 　　于大为见对方不来找自己，果断起身准备离开，结果又被旁边的毕云杰按住了肩膀。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或许是被三叔的歧视吓到了，又或许是米瑶跟他交流有效果了，反正这个爱吹嘘的毕云杰没在饭桌上说什么话，一直沉默着。 　　直到刚才几瓶啤酒加白酒下肚以后，对方再次恢复了气势，刚跟左边的人聊完，这次又抓到了于大为。 　　于大为苦涩的扭过头，看了一眼炕上的媳妇儿。 　　韩静凡刚好也看见了，毕云杰的手搭在了于大为肩膀上，她也只是给自家丈夫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兄弟，之前哥哥不是答应过你带你一把么。”毕云杰说话的时候满嘴酒气冒了出来，“听哥哥的，咱首先步子不要迈的太大，一步一步来，先从村儿到镇上，干明白了再去县里，最后再去绥市。” 　　“那去镇上能干啥呀？咱都是农民啥也不会。”有捧臭脚的率先开口询问，此话一出，桌子上大部分都看向了毕云杰，等待对方的说法。 　　就连镇子上粮库的大姐夫刘立国，二舅哥也都投来了目光。 　　去镇上能干点啥，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话题。 　　“干啥？”毕云杰豪气的拍拍于大为肩膀，“只要有我在，芦河镇！我兄弟想干啥就干啥！” 　　得！这家伙又在吹牛逼。 　　一瞬间，桌子上所有人都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于大为则是在沉思，要不要直接开口选择“尿遁”呢。 　　这“毕”太能吹了，他怕自己一会受不了。 　　“啪！”毕云杰眼见大家失去兴趣，急忙拍了一下桌子，强行将目光转移过来。 　　“不是我吹哈，最近芦河镇有个凡凡修理厂你们听过没？”毕云杰右手手肘搭在于大为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桌上众人。 　　他见大姐夫刘立国，还有韩国风、韩国强等人都一下子愣住了，便再次开口：“听过没？都听过没？” 　　众人一时之间都被一句“听过没”干沉默了。 　　也许之前没听过，可后面大家打麻将的时候，可是听刘立国说了，凡凡修理厂是他妹夫开的。 　　只是人家妹夫本人都不说，他们也就没敢声张。 　　而毕云杰那时候正跟孙顺利等人装逼呢，哪里会知道这事儿。 　　结果就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几个人，如今全都坐在了一张桌子上，整张桌子，唯独不知道于大为是凡凡修理厂老板的，一个是孙顺利，一个就是毕云杰。 　　大姐夫刘立国有心想提醒他一下吧，可是妹夫就坐在他旁边呀。 　　自己提醒不就属于多嘴么。 　　本来他就是因为打麻将打兴奋了，不小心将妹夫开修理厂的事儿说秃噜嘴了，当时他可还记得妹夫偷偷瞪了他一眼。 　　现在，算了，这王八蛋算是撞枪口上了。 　　白活谁不好，非要提凡凡修理厂。（挺能白活（轻声huo）：能言善道，瞎JB吹） 第277章 大徒弟突然来访 　　“兄弟你听过没？”毕云杰见大家都愿意搭理自己，只能将目光重新放到于大为身上。 　　“倒是，听说过。”于大为皱着眉，表情有些复杂。 　　“对嘛，不怕告诉你们，凡凡修理厂就是我扶持一个把兄弟创建的。”毕云杰见此话一出，所有人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他，顿时话语里又卖了几分力气，“想当年凡凡修理厂的这位老板，那也是穷困潦倒的不行，从小没爹没妈。” 　　“长大了媳妇儿都混不上！甚至都到差点没饿死的地步！”毕云杰四根手指轻拍了一下桌案，随即话锋一转，“最后多亏了我，又给他吃喝，又给他投资建厂，虽然在芦河镇，凡凡修理厂不算大吧，但也还行，生活什么的足够了。” 　　屋子里的五张桌子，其他四张桌子坐着的人都热热闹闹，唯独这张桌子上听毕云杰说话，那叫一个汗流浃背。 　　这人真是一点眼色都看不出来，没看气氛越来越不对吗，没看见有些好心的不断用余光瞟于大为么。 　　你是傻的吗！就连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孙顺利都看出了些门道，这家伙还在这夸夸其谈呢。 　　“这，这咋都不说话呢，伱们不信是不是？”毕云杰却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但心虚的他以为是自己说出的东西有破绽，强行提高了音调，“好！下次，下次你们去赶集的时候，直接去凡凡修理厂，找一个姓张的老板，见到膀大腰圆的汉子，那人便是了。” 　　好家活！于大为直呼好家活，厂子里面四个姓，纪、姚、于、蒋。 　　他琢磨着对方总得蒙对一个吧，不然真要是有人去了厂子里找人咋整。 　　结果这概率学是让他玩明白了，说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张。 　　“咳，我这兄弟以前瘦了嘎几，现在胖的都有点变模样了，平日里也总是去市里找我，所以有时候你们遇不到也很正常。”毕云杰终归是没有把话说死，他也怕在场有哪位心眼实在的，开着三轮车就去镇上，找那位虚无缥缈的张老板了。 　　“那个，喝酒喝酒！”刘立国到这一刻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拿起了粉色的塑料杯子，准备将刚才的尴尬都化作酒水喝掉。 　　“喝酒！我听说这两年咱们村子好像也要通电了。”有人说。 　　“不一定靠谱，还有说电压不稳，要推迟的呢。”又有人说。 　　“等吧，反正早晚它也得通电，整个东三省，就咱们省最慢了吧。” 　　大家一杯酒下肚，都努力搜肠刮肚，想把刚才的话题绕过去，倒不是为了帮那个二愣子毕云杰。 　　只是单纯不想让小凡的女婿太尴尬，这位才是正主，今后有啥事儿少不了求到人家。 　　而毕云杰也感觉到了自己不太受这些人待见，刚才除了身边的于大为就没见到一个接话的。 　　“兄弟，信我的，年后我就带你去凡凡修理厂，跟小张说一声，让你给他做个学徒啥的。”毕云杰拍拍于大为宽厚的肩膀，表示这事儿交给他了。 　　此话一出，原本七嘴八舌的大家，顿时像吃馒头噎住了一样，甚至不可思议的扭过头盯着毕云杰。 　　这TM的是个傻逼吧！ 　　你让凡凡修理厂的老板，去自己厂子里当学徒？！咋想的呢！ 　　你是瞎吗？看不出来眉眼高低吗！ 　　“我？当学徒？”于大为也听迷糊了，食指反手指向自己。 　　这小子什么眼神儿，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大家给的暗示么，有人就差把嘴巴挪到他身上了。 　　毕云杰还以为这小子不满意学徒，当即用长辈的口吻教育道：“你虽然会修农用车，但人家凡凡修理厂可是专门修工程机械和汽车的，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所以呀，大为，去了以后你得以学徒的身份认真学习。” 　　“不过放心，你毕竟是我介绍去的，小张那边肯定会给我几分面子，副厂长什么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形式罢了。”毕云杰瞥了一眼众人，扬了扬下巴，“还有想去镇上发展的就跟我说，市里不敢说，镇上就没有我毕云杰办不下来的事儿。” 　　“滴滴！” 　　“滴滴！” 　　便在这个时候，老韩家的院门外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响声。 　　红色的小汽车平稳的停在路口边上，斜靠近壕沟的位置。 　　几声喇叭，让吃饭的众人都停下了筷子，有坐在炕桌旁边的开始趴着窗户往外看，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贵客又来登门了。 　　刘立国此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有汽车喇叭声打断了毕云杰这厮，不然他都快要尴尬的离席了。 　　只是当他起身朝窗外看去时，整个人瞬间亚麻呆住了，眉头便成了川字形。 　　那车他看着熟悉，很熟悉！ 　　没多久车里面就走下来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对方站在雪地里看了老韩家的大门好几眼，这才快步走进来。 　　院子里的大黄狗虽然被拴在了狗窝里，可看到陌生人还是“汪汪汪”的直叫唤。 　　韩老太太刚准备下地招待客人，那孩子已经来到房子门前，他气喘吁吁的打开门来到里屋，快速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娃儿你找谁呀？”韩老太太没见过小阿贵，自然认不出对方，甚至连院子外面的那台小红车都不知道是于大为两口子的。 　　“师父！”小阿贵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快步走到于大为这一桌边，“爷爷让我来找你，说修理厂那边有人找过来了，说是有个拖板车翻车了，人没事儿，车坏了，让去救援。” 　　安静的屋子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有些人则开始奇怪起来，不明白车坏了为什么要找小凡家丈夫去救援。 　　还有人从细枝末节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些关键信息，修理厂？难道是于大为的修理厂。 　　这里面要数毕云杰最吃惊，脑瓜子也是灵光乍现想到了修理厂的问题。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旁边桌子上老一辈便有好信儿的开口：“啥修理厂啊过年还不让人休息，小凡女婿你这上的啥班啊。” 　　说话的人大舌狼藉，脸上通红，明显是喝高了。 　　“我自己的修理厂。”可话都说到这儿了，所有人都看着呢，于大为只好将小阿贵拉到了身边，“阿贵，这个你得叫姥姥，这位是姥爷，是你师娘的父母。下次记得进门要学会叫人，别风风火火的就跑进来，你也不怕找错了。” 　　“这孩子是我在冀省带回来的徒弟，爹妈没得早，一直是我跟小凡照顾着。” 　　相比于众人异样的目光，于大为更在乎自家徒弟的言行，这孩子从前没人教，现在跟了自己多少还是要懂点规矩的。 　　可于大为不在意，在场的其他人却很在意，尤其是毕云杰，整颗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里了。 　　他自己有修理厂？！不会是凡凡修理厂吧，凡凡？韩静凡？！这么巧的吗？ 　　屋子本来就不大，毕云杰吹得牛逼其实大部分人都听见了，只是不在一张桌子就没什么讨论的兴致。 　　如今所有人全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毕云杰。 　　炕桌上的米瑶更是神情复杂的偷瞄妹夫于大为，转头再看向自家丈夫，则是满脸冰霜。 　　你说你吹就吹吧，结果好死不死吹到了正主身上！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小凡他们两口子。 　　“姥姥过年好，姥爷过年好。”此时，小阿贵知道自己又办错事的了，赶忙顺着师父的话来，跟姥姥姥爷拜年。 　　“好好好！过年好！”炕头上坐着的韩老太太，顺势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块钱递了过去，“外孙子给，红包。” 　　“长者赐，不可辞，阿贵收着吧。”炕桌上韩静凡见小阿贵站在炕沿边上犹犹豫豫的，便是忍不住开口劝解。 　　“嗯嗯！谢谢姥姥。”小阿贵收下了红包，然后扭头看向了师父。 　　“各位长辈，救车如救火，我就先回去了。”于大为扭头看了毕云杰一眼，看对方眼神大概也已经猜到自己是凡凡修理厂的真正老板了，便笑着伸手学着对方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故事讲得不错。” 　　“等等，我也吃饱了，就跟你一起回去吧。”韩静凡也准备下炕，虽然明白此时瑶瑶姐很尴尬，可还是忍不住跟对方告了个别，“瑶瑶姐，我就先走了。” 　　“嗯嗯，路上慢点开。”米瑶勉强挤出笑容。 　　她刚才吃饭的时候就看见韩静凡手腕上有一个金镯子，之前总听人说凡凡嫁人了以后，日子过得并不好。 　　如今再看，不过是传言罢了，就连对方身上穿着的羊毛衫，看着都比自己身上的高级。 　　韩老太太原本还想留小阿贵和小凡夫妻俩吃饭，但却被于大为以事情为由婉拒了。 　　人家都已经派人找到自己家去了，说明是真的有难处，可不能耽搁太久。 　　临走之前，于大为两口子把老太太带到了仓房，将六千块钱给了老太太。 　　韩老太太简直是受宠若惊，赶紧将钱推了回去，完全不清楚这两口子是什么意思。 第278章 救援野外侧翻拖车 　　“妈，这钱你收着吧，这是之前我们买房子你借给我们的三千块钱，还有三千便算是利息了。”于大为坚持将钱塞进丈母娘的衣服口袋里。 　　“这，那这也太多了，不行不行，你两口子赚钱也不容易，就算有钱了也不能这样大手大脚的！”韩老太太的倔脾气也是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要多余的三千块钱。 　　最终，韩老太太果然只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三千块，将余下来的三千全都给了自家闺女。 　　给了闺女，其实也就相当于给了小凡他们家。 　　韩老太太虽然没要这钱，但心里是贼拉的高兴，抓着大为的手就一个劲儿的夸。 　　“孩子，不瞒伱说，当初我是不太看好你的，只是想不到这两年你变化这么大。” 　　“小凡跟了你，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这个当妈的……” 　　韩老太太说着说着捂住了嘴，没人比她更懂小凡曾经经历了怎么样的生活。 　　几次站在井边的时候，韩老太太都趴在门边，生怕孩子跳下去。 　　小凡嫁给于大为这事儿，其实她当初心里是不愿意，因为于大为当初那惫懒的态度，实在让她这个丈母娘生不出半点好感。 　　可自家姑娘啥程度她也知道，但凡能嫁个好人，她都不会找于大为。 　　当时于大为在她这个老丈母娘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地位。 　　甚至说小凡两口子四处借钱生活，她都有过预感，当初便想着嫁了人以后，自己稍微帮衬一些，日子过得差不多就行了。 　　至于口袋里的三千块钱，那完全就是没想着于大为能还给自己，纯粹就是自己往里搭钱的行为。 　　可如今再看于大为，没了懒惰的样子，说话做事也十分收敛，比自己那位大女婿强了不知多少倍。 　　哪怕没有正式编制又能怎么样，不还是把稀碎不堪的日子过起来了么。 　　这样就挺好，就真的很好！ 　　于大为自然不知道丈母娘的想法，和媳妇儿一起宽慰着对方，最后终于把老太太哄好了，三人这才开车离开。 　　只是于大为两口子不知道，他们走后屋子里像炸锅了一样，都在讨论他们的事儿。 　　先是跟于大为一张桌一起吃饭的，朝大姐夫刘立国询问，于大为修理厂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毕竟这里面也不是全都相信，大多都是半信半疑。 　　可刚才看于大为说的话，这事儿明显不是假的。 　　炕桌上韩雁雁也在聚精会神的偷听，她之前可是还跟毕云杰面前嘲讽于大为来着。 　　说对方只是个抬钱干不明白修理的土包子，结果人家摇身一变，成了镇上有名修理厂的老板！ 　　这前后的差距变化，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人家都亲口承认了，你们还问我。”大姐夫刘立国也是有了一点吹牛逼的心思，尤其是一想到刚才饭桌上毕云杰那家伙把风头都抢去了，还弄的大家贼尴尬，他就想教教对方什么才是真正的吹牛逼！ 　　你得吹的让大家感觉舒服！ 　　刘立国用筷子朝门口自家212一指：“我那个车前段时间就是去我妹夫的修理厂帮我修的，之前那车暖风坏了，妹夫是没时间帮我弄，还是他们厂子里的师傅给弄的。” 　　“听说那位姓纪的师傅，人家以前在油城八局分公司上班的，还是大队长呢。被我妹夫高价挖过来了，到咱们镇上修车。”刘立国将吹牛的机会抛给众人，“你们就说，这修理厂能不厉害吗？” 　　“厉害呀！这么牛的人你妹夫都给挖过来了！可真了不得！” 　　“我就说凡凡修理厂敢把牌子打到旁边的机械租赁市场，人家那是真有两把刷子呀。” 　　“一看人家就是专业的。” 　　毕云杰此时此刻简直是无地自容，原来一桌子人都知道凡凡修理厂是咋回事，就他不知道，还傻逼似的跟人家显摆瞎吹嘘呢。 　　“毕云杰，别觉得老实人好欺负。”不知何时孙顺利坐到了于大为之前的位置，手里端着塑料酒杯，自饮自酌了一大口，在刘立国大吹大擂的时候，又一次悄声开口语气冰冷道：“我奉劝你一句，别再偷偷跟韩雁雁来往，因为结果你承受不起。” 　　孙顺利说完这句话，表情憨憨的朝众人起身敬了杯酒，“俺吃完了啊，你们慢慢吃。” 　　众人跟孙顺利打了声招呼，便继续沉浸在于大为修理厂的事情当中。 　　唯独毕云杰，他刚才感觉自己一瞬间机身乍冷，那个孙顺利知道他跟韩雁雁的事。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只是毕云杰又一想，就算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而他孙顺利又能有什么证据？ 　　自己可是一直在城里的。 　　毕云杰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自斟自酌，反正如今他已经成了整个屋子的笑柄，那就随便吧。 　　他不在乎了。 　　出了这个村，他毕云杰又是一条好汉。 　　“这就是你找的男人。”老姨一直坐在自家大姑娘身边，二儿子跟老姑娘还小，坐在了小孩那一桌。 　　也多亏全家人没做一块，不然都得把目光投过来，让人笑掉大牙！ 　　“妈，别说了。”米瑶低着头，将杯子里的半杯白酒一口全喝进了肚子里。 　　有些事还有爸妈都不知道的呢。 　　当初她是真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男的，嘴上说是在正规有编制单位上班，还是小领导，甚至车接车送自己。 　　其实工作是假的，车也是假的，就好像外面停的那辆夏利一样。 　　甚至连他身上穿的那身皮都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她之所以没拦着，也是怕爹妈看到自己过得不好。 　　结了婚的这几年，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则是辛辛苦苦在医院上班赚钱。 　　好在对方从来不赌钱，自己手头上紧吧紧吧还能存上一些。 　　她一直在努力改正毕云杰的这副德行，可一个人惫懒的性子哪有那么好改变的。 　　当初听妈说，小凡也找了个这样的丈夫，她为小凡难过了好些天，也不知道她们姐妹俩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遇到的都是这种人。 　　可今天再看，好像只有自己上辈子做了孽，只有自己是这么无助和彷徨。 　　“少喝点吧，以后放假了多去小凡家住住，跟人家取取经，看看人家是咋把于大为带回好好过日子这条路的。”老姨说话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全都是对姑娘的心疼之意。 　　没有哪个妈愿意看见自家闺女嫁给这么一个玩意儿！ 　　活劈了他的心都有了。 　　“嗯。”米瑶木讷的点着小脑袋，“妈你没骗我吧，妹夫以前很不着调吗？今天见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你能看出来小凡如今这么的知书达理吗？妈做媒婆这么多年，早跟你说过的。”老姨拿起酒杯叹了口气，“夫妻夫妻，扶起来就有福气，互相不搀扶，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米瑶多年后又一次听到妈妈说的这句话，整个人心里五味杂陈，有后悔，有愧疚，有难过，有失落…… 　　路是当初自己选的，爹妈当初就差拿刀逼着她放弃了，今天的这个结果她不认也得认。 　　———— 　　路上，于大为询问了一下徒弟翻车的事情，大挂车侧翻不奇怪，天冷路滑，如果是平原还好，要是绕山体走，性命多半都会堪忧。 　　听徒弟说完，于大为还算对大挂车救援比较有信心。 　　对方拖的是卡特E200B挖掘机，拖车侧翻，连带着挖掘机也侧翻在地上，那位拖车的老板除了找到他们，还在联系吊车。 　　于大为要维修的是侧翻的拖车，这车侧翻了以后，后桥承受不住重量也不知怎么的，反正是裂开了，而且口子不小，附近的师傅都找过了，一听见是个大口子都不敢捅咕，生怕没焊好造成二次侧翻，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大过年的碰到这事儿，也不知道那位老板心里得有多堵挺慌。”韩静凡坐在副驾上，右手拄着驾驶室的侧门有些感慨。 　　“老板应该还行，真心里堵的应该是大车司机，他不仅要修车，还要检修一下卡特挖掘机有没有出问题。”于大为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放在挡位上理性分析，“我觉得找我的原因，一方面是后桥裂开了，一方面是挖掘机的老板不愿意了，想要找个厉害点的师傅帮忙检修一下。” 　　“脸皮真厚。”韩静凡抿嘴一笑，温柔的白了自家丈夫一眼。 　　“这就脸皮厚了？我觉得我跟米瑶的丈夫比可差得远呢。”于大为想起那哥们就想笑，尤其是当得知自己是凡凡修理厂的老板时，对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复杂神态，简直笑死了。 　　“不过米瑶的丈夫确实不太着调，当初你那位瑶瑶姐什么眼光，怎么会相中这么一个男的。”于大为表示十分不理解，米瑶这女人虽说个子不高，身材一般，但好在还长了一个八十分的娃娃脸。 　　在村子里想找个好男人还是挺简单的，就算去了市里也不见得找不到个好对象。 　　“谁知道呢，或许是看走眼了吧。”韩静凡默默看了一眼于大为，然后快速瞥向了车窗外面。 第279章 通肯河岸上的悍阳半挂车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跟那毕云杰可不一样，我现在可从良了。” 　　“噗！咱爸没说过你从良不是这么用的么。” 　　“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我想咋说就咋说。” 　　于大为感觉到了智商被压制，特意踩了踩油门，让车上这两人享受一下可有可无的推背感。 　　之后于大为将韩静凡送回家，自己则是带着徒弟准备去镇子上凡凡修理厂收拾工具，顺带去斧子那把小黄面包车取走。 　　只是老爷子非得要跟着于大为一块去看看。 　　拗不过老爷子的性子，于大为只能带着老爷子一起去了镇上。 　　对方把两台车的情况描述的很详细，于大为除了带一些常用的工具，电焊机，焊条，电焊帽子这些肯定是不能少的。 　　风焊设备也放在了车里，除此之外，于大为还去了趟加油站，买了两桶柴油。 　　按照那位老板所说，他的卡特E200B是没有柴油的，年前干活的时候油已经用完了。 　　于大为买了两桶柴油，便是想着到现场的时候看看挖掘机有没有摔出故障啥的，不过按照他多年的维修经验，一般这种铁疙瘩侧个翻，摔个跤啥的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爸，你别总是有的没的都往车上扔，不需要太多东西。”于大为见老爷子连钢丝绳吊环，都往车里的塑料桶当中扔，是又好气又好笑。 　　人家都找专业的吊车了，自己拿这东西有什么用，图占空间。 　　“有备无患都不懂？真要是需要的话，荒山野岭的上哪找去都不知道。”于老爷子瞥了自家大儿子一眼，无视这位凡凡修理厂真正的老板，自顾自的继续装工具。 　　小到垫片，大到气罐，主打的就是面面俱到，最后要不是于大为拦着，这老爷子恨不得把他这个厂子里所有工具给搬空。 　　一旁小阿贵一边帮忙搬，一边看的是目瞪口呆，这么细心的修车师傅，他从没在余水县见过。 　　最后于大为在屋子里找了个小马扎，放到了车里紧挨着电焊机的地方，算是临时加了个座位。 　　小阿贵可不敢让师爷坐这儿，急忙屁颠屁颠的从侧门跑进去，坐在了小马扎上。 　　老爷子十分客气的朝小阿贵说了声“谢谢”，自己腰不好，就不推脱迈步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大发改装的面包救援车，正式开始运行。 　　于大为锁上厂子的大门，随后带着车里的一老一少，直奔那人说的地方开去。 　　对方是从油城往兰溪县那个方向走，于大为倒是听二舅说过，八局在那边也是有工程路段的，而且不只是八局，其他建筑公司也都有承包工程。 　　因为是中间路段翻的车，距离最近的不是兰溪县，也不是油城，反而是他们青县这边。 　　至于为啥没找县里维修的师傅，可能是没人接这个活，毕竟过年了嘛，也可能是技术不行。 　　至于什么原因，于大为也没多想，反正他扪心自问这事儿绝对帮忙大过于赚钱，东北这边年味儿太足。 　　谁家大过年的都不愿意出去干活，从那位老韩家喝多的长辈话语里就可以听出来，大过年找人干活，那简直对本地人而言是天打雷劈的事儿。 　　去不去都在说，得先骂你一顿，过年都不让人安生。 　　但于大为不仅同意了，而且连佣金也都没讲明白就一路过来了，也算是大过年积德了。 　　“好像快到了，伱们看河边那块儿，那不是有两台车在那侧躺着呢么。”于大为半开玩笑的看着自家老爷，“这车也是知道过年了，原地来了个贵妃躺。” 　　于老爷子没搭理旁边不正经的儿子，而是目光扫了车子四周一眼。 　　这地方周围全都是黄草甸子，上面沾满了白雪，风一吹露出了一根根笔直的草枝子，车不远处是条挺宽的一条河，河上早已结冰，在远处也能清晰看到各种车来来往往压住来雪道。 　　白雪覆盖了整条河水，更远处河对岸再往上一节就到了老公路那边，于老蔫的眼睛微眯，要是没看错这河应该就是通肯河。 　　通肯河从前又叫通铿河，是呼兰河的支流，而呼兰河则是松花江的左岸支流，于老蔫看过《华夏山水志》，《盛京通志》都有简略的提到过。 　　虽说这条通肯河是支流的支流，可如今九十年代河面依旧很宽。 　　从西到东有些司机为了图方便快捷，都会下道顺着河面直接过来，不仅省了路程还节省了大部分时间。 　　冬天时候，甚至一些个县城之间的班车都这么走，若说一点危险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东北的冬天一般的冰河都结实的很，大挂车走过去都没啥问题。 　　“还好这个车是在河岸这边侧翻的，要是在河上面，保不齐会掉下去呢。”于老蔫皱着眉凝神朝大挂车方向看去，来了一拨理性分析。 　　“应该不至于吧，河面冻得多结实的呢。”于大为对这条河了解的不多，但怎么看也不像能砸出窟窿的样子。 　　如今外面的气温晚上能达到零下四十度左右，就算是白天有太阳晒着，河水结冰的深度，绝对能支撑的住大挂车侧翻。 　　“你太小看这条河了。”于老蔫有些不屑，下巴轻抬指向通肯河，“当年我们生产队有一次从这过，河面上发生了侧翻，两台翻斗车还有车斗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掉进水里了。” 　　“最后东西都捞出来了，人也捞出来了，四个司机，死了俩。”于老蔫眼看到地方了，穿上了老纪修理的厚衣服，“河水比不得湖水，它更容易掉下去，因为河水水下一直是带有流速的，别看这条河是支流的支流，可流速一点也不慢。” 　　“要是这么说，这几个人还真是点好。”于大为把车停在了拖车旁边，刹车，熄火，准备换衣服。 　　小阿贵早已经换完了，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于大为爷俩紧随其后。 　　“是于师傅吗？哎呦，您可算来了。这都大半天了，周围哪家的师傅都联系不上，还得是您！”侧翻的拖车旁边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位年纪稍大一点三十左右岁，一位只有十来岁。 　　年龄稍大一点的，穿着厚实的军大衣，从怀里拿出一包烟，拆开以后递给于大为：“这段路上是我这徒弟开的车，结果眼神不好没开明白，一个侧翻，直接把人家那台卡特给甩出去了。” 　　年轻小伙子裹着棉袄，耷拉着脑袋，估计是没少挨批。 　　“还好，人没事儿就行啊！”于大为顶着寒风宽慰了拖车师傅一句，便跟着对方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壳子往前走。 　　“唉，本来我都没想出来接这趟活儿的，架不住都认识，没承想自己车侧翻了，还不知道人家的车咋样呢。”师傅也是很无奈，早知道这样，他说什么也不出来干这趟活儿。 　　于大为和于老爷子先看了一眼车头，不用想也知道，侧门的车玻璃肯定是干碎了，不过挡风玻璃还好，没碎的太过分，只是裂了一个很长的道子。 　　“老悍阳？”于大为看了一眼车牌子，清楚了这台车的来历。 　　这种拖车也叫半挂牵引车，而悍阳牌半挂牵引车还是在华夏很出名的，分为军用和民用两种，眼前这台车就属于民用型蓝色八十年代的老款。 　　虽说是老款车，但性能方面绝对是嘎嘎的。 　　于大为有些怀疑这台车后桥是不是之前换过，毕竟以悍阳的实力，不可能弄出来裂开的后桥。 　　“这车是悍阳480，八八半挂，不过后来被我改装了一下，后板上的一些支出来东西全都给嘎掉了，然后又焊了几个固定扣。”挂车师傅跟在两个人身边解释了一句。 　　他也是听青县有开修理厂的说，芦河镇有个修车比较厉害的于师傅，而且专门做野外救援业务，这要放在别的修理铺，根本没有专业工具去救援。 　　只是让这位拖车师傅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于师傅竟然这么年轻，还是说自己看错了，其实真正野外救援的于师傅，是那位长的比较干瘦的小老头？ 　　“后桥被换过了，你看它的附件安装和新旧程度，明显跟旁边的这个原装的不一样。”于老蔫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拖车师傅，眼中略带好奇，“你换的？” 　　“不是不是！这车我弄回来就这样，我就捅咕了一下托板，别的啥也没动。”拖车司机十分无辜抿了抿嘴，心想这二手车是真坑啊，当初自己也没怎么看地盘这块。 　　于大为按照老爷子的指引，看了一眼两个后桥，确实发现有些不一样。 　　这台悍阳大挂车是后双桥，也就是有两根后桥，一起来支撑托板上的重量，很明显换过桥的这个承受不住率先完犊子了。 　　但具体是摔的，还是本身就有裂痕，这个还真不好说。 　　“吊车还没来吗？”于大为看了一眼大挂车，扭头看向司机师傅，“一会儿天黑了，可就更不好干活了。” 　　“谁知道呢。”司机师傅也着急了，回头朝远处望了一眼，“我说我去，李老板非要亲自去，结果这么半天也不回来。” 　　于大为无奈，只能在等待的时候，回头看一眼甩出去的卡特挖掘机。 　　这家伙好像也挺惨。 第280章 卡特EB挖掘机，没吊车怎么办 　　第280章 卡特E200B挖掘机，没吊车怎么办 　　整个卡车挖掘机侧翻两周半，最后是跟悍阳大挂车一样“贵妃躺”在那边。 　　不过毕竟是挖掘机品牌里面比较有实力的存在，整个车身外表看去并没有出现坏掉的零件，哪怕是驾驶室的三面的玻璃都依旧完好无损。 　　于大为穿过雪地爬到了挖掘机侧面配重的位置，他双腿蹲下，透过上方的挖掘机盖子缝隙，看了一眼发动机、分配器等一些零部件。 　　确实比想象当中更加不可思议，被甩飞出去这么远，里面的液压油管的接触点都没有发生破裂，不过外侧的盖子却憋了一块，还好影响不大。 　　“这挖掘机咋样？”于老蔫也顺着于大为刚才趟的路爬了上来，跟他一起蹲在了一旁往架子里面瞧。 　　“还好，整个发动机，分配器，还有液压油管都没有出现太大问题，侧门的大泵也没有出现漏油的现象，应该加上油就能用，如果这台车本身没有毛病的话，根本不需要维修。”于大为说完，迈步从上面踩到侧翻的履带上，然后一步步回到了地面。 　　他还不忘伸出双手，将老爷子搀扶下来。 　　“去一边切，我还没老到让人搀扶。”于老蔫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让自家儿子搀自己下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刚才他怎么上来的，再慢悠悠的怎么下去。 　　于大为也是无奈一叹，不过看了两台车的大致情况，他也就没什么事儿。此时，距离他们到这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还多，可依旧还不见吊车的身影。 　　就在于大为还想再问问司机师傅什么情况时，远处有一辆黄色出租车开了过来。 　　车子停在了几人面前，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黑色的棉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后背有些佝偻，两鬓斑白，头发上也有几绺白色的发丝，在黑色头发的陪衬下，显得格外明显。 　　中年人腋下夹个包公文包，给出租车师傅付了钱以后，这才疲惫的转过身朝众人看了过来。 　　他对方目光看向于大为的时候，眼神略带几分尴尬：“这位就是于师傅吧，真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还要麻烦你过来。” 　　一旁的于老蔫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又瞧了瞧已经掉头离开的出租车司机，大概明白了对方情况，不是跟吊车司机价格没谈拢，就是没请到吊车师傅。 　　反正这次事情，估计得全压在自家这大儿子头上了。 　　果然，男人下一秒便唉声叹气的吐槽起来：“这附近吊车司机的电话我都打遍了，不是老家不在这边的，就是回丈母娘家过年去的，青县里头我都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于师傅，所以我想着还得麻烦你，看看你这边有没有愿意出来干活的司机师傅，钱的话不是问题。”男人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司机师傅，“反正多少都是他们师徒俩出钱。” 　　“对，于师傅有认识的，能出来干活的伱就叫吧，钱不是事儿。”司机师傅先是看了李老板一眼，而后咬咬牙开口说。 　　他心里则是又开始生起了徒弟的气，这小王八蛋开车眼睛真是长天上去了，就这被压出来的溜光大道也能看不清楚前面有啥！ 　　于大为自然看清楚了司机师傅阴云密布的那张脸，只是他找吊车师傅的这个问题同样也难倒了于大为。 　　平日里他修车一般需要吊东西的话，门口机械租赁市场随便一找就能找得到，哪有什么联络方式。 　　而且眼前这两个玩意儿，那可都是重量级产品，用一般的小吊儿根本不可能搞定，那些个几十吨往上的吊，还真不太好找。 　　“没有认识的吗？”中年男人也看出了于大为脸上的为难，这下子可毫无办法了。 　　几个人一个个像极了风雪里的电线杆，就那么在风雪中杵在原地。 　　“光在这儿顶着寒风杵着也不是个办法。”于老蔫见眼前这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心里也是无奈一叹，“我有个招儿，但这事儿得这位老板同意才敢试试，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总好过在这儿冻着强。” 　　“您老大胆地说，行不行的说出来咱一起研究研究呗。”李老板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这个时候于师傅的爹能站出来说说话，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台卡特挖掘机，刚才我们父子俩看了，目前来说还没有摔漏油，这个地方还挺好。”于老蔫伸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卡特E200B挖掘机，“你看，我们能不能先研究研究，怎么把这个家伙弄起来，只要是把它弄起来，之后再用挖掘机给这台卡车翻翻身，也就不需要吊车了。” 　　“不过这事儿不一定能成，一方面大臂小臂都那么侧躺在那，再一个躺着起车的话也是个很有风险的事情，真要是挖掘机哪块摔出了问题，启动的话很有可能将故障扩大。”于老蔫说出这话也怕担责任，后面又急忙补充了两句。 　　于大为将老爷子的话听进去了，前面听完眼睛一亮，听完后面则是眼睛眯起，眉头紧皱了起来。 　　其实他刚才也想到了这个办法，而且他确实观察过卡特挖掘机，也真的没发现什么问题。 　　可万一呢？！ 　　万一真出了问题，这不一定就是车损坏，甚至开车的人也是会承担风险的。 　　这一群人里，说谁真的会开挖掘机，好像除了自己就剩下小阿贵了吧。 　　最终真要是开这台挖掘机，那也得是落在自己头上。 　　所以刚才自家老爷子提出这个建议之前，他在权衡利弊，别修个车再把自己搭里面，这就太不值当了。 　　一旁卡车司机师傅则一脸希冀的看向李老板，毕竟这事儿怎么看都是对自家卡车有利的事儿，而且吊车什么时候能找到也没个准儿，试试也无妨嘛。 　　“貌似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李老板眉头紧锁，左右踱步思考，“可到时候这挖掘机谁开？我那位司机师傅正在兰溪县那边，短时间肯定过不来的。” 　　李老板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于大为。 　　他自然也清楚，他车启动弄起来绝对是个危险的事儿，可开他的车也是个危险的活儿。 　　就他自己开挖掘机的两把刷子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将目光投向于师傅了。 　　他去芦河镇打听修进口挖掘机师傅的时候，听那些个店铺老板都推荐于师傅，尤其是有位姓梁的配件店老板，更是对于大为夸赞有加。 　　能维修，还能把挖掘机开的贼溜。李老板也是从他那里打听到了于师傅的家庭住址。 　　于大为正在犹豫之际，身边的老爷子却再次开口了。 　　“我儿子能开是能开，但这不是小事儿，弄不好的话还是挺危险的。”于老蔫站在于大为身侧，将话头接了过来，“再者，之前咱们也没谈论价格，一股脑的想过来帮忙，如今再加上这事儿，价钱还是提前讲明白的好。” 　　李老板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背锅的又不是自己，他直接转头看向了司机师傅，要对方说句话。 　　自己已经算是让步了，侧着启动挖掘机，他养了好几年的挖掘机，就没听哪个老板敢这么干过。 　　要不是这天寒地冻的，再加上怕耽误时间，这事儿他才不会让步呢，天塌下来也是他占着理。 　　“于老爷子，您看多少钱合适？”司机师傅也是心里叫苦，不过还好的是，野外找人修车他本就做好被宰的准备了。 　　不然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他们三个人都得傻眼。 　　他也只能默默苦求，这位老爷子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心人，可千万别往死了嗨他。 　　“五千。”于老蔫淡淡开口。 　　他果然没有让司机师傅失望，一口价直接压的司机喘不过气来。 　　于大为在一旁挑了挑眉，能叫出这个价格，这有点不太像老爷子平日里的风格呀。 　　站在大挂车旁边的小阿贵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惊叹师爷果然不愧是师爷，就冲喊出这个价格，也不是师父跟他能说出口的。 　　俩人平时野外救援，最多的一次也才要了两千八。 　　“这……于老爷子，您这个价格属实有点高啊，我就算拉八百趟卡特也赚不回来了呀。”司机师傅说的夸张了，但却表达出了于老蔫要价确实是贵了。 　　“是啊，于师傅，大家也算半个同行，您看能不能救救急，我谢谢您了。”司机师傅旁边的年轻小伙子也急了，赶忙跟于大为求情。 　　这事儿是他今天没弄好，把车给整翻车了，要是真被要走了五千块钱修理费，那他也不用再跟着师父一起拉大车了。 　　“咳，这个价格吧……”于大为终归是有点看不下去老爷子的要价，刚想往下降降。 　　“价格个屁！滚一边去，老子说话有你啥事儿。”于老蔫突然抢过话头，他眉毛倒竖，脸色一板，“五千块，能行就整，不行就拉倒，我们直接走人。” 　　于老蔫见扫了一眼三人后，也没再惯着他们，扭头就要带着儿子和徒孙离开。 第281章 出门在外，不论干什么永远是安全第 　　一 　　卡车司机见刚才还一副好说话样子的于老爷子，突然就变了脸色，他心里也有了脾气，一时间也没有挽留对方的意思。 　　“等等。”卡车司机没有说话，反倒是那位姓李的老板先开口说话了。 　　对方从刚才于老蔫说出五千块的时候，眼神一直晦暗不明，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如今叫住了于老蔫等人，应该是想明白了。 　　“这死冷寒天的，找个修理师傅不容易。”李老板把内心的真实想法隐藏的很好，扭过头看向卡车师傅时，语气也带着商量之意，“要我看咱俩就认栽一回算了，你出两千五，剩下的我出。”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于老蔫以外，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于大为自然是有些无法理解，不明白这位李老板到底是接了一个多着急的活，竟然还要自掏腰包帮别人维修大车。 　　卡车司机自然是乐开了花，之前预计野外救援怎么说也得个两三千块钱，如今有人分摊之后，比预期的还便宜了一些，这对他来说可是大好事啊！ 　　旁边那位司机的徒弟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事儿对师父来说不是坏事。 　　而最后一位小阿贵，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师爷的背影，感觉师爷真厉害，又会修车又会要价。 　　“我没问题，于师傅，您看您这边能开始弄了吗？”卡车司机师傅开口朝于大为询问。 　　然而于大为依旧没从，刚才李老板同意要价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别发呆了，快点修车去。”于老蔫十分不满的轻踢了自己儿子一脚。 　　于大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跑到面包车里将两桶柴油拿了出来，准备给卡车挖掘机里加油。 　　至于刚才要加的事儿，想不明白他就先不考虑了。 　　由于挖掘机是侧躺着的，加油不能加满，只是稍微加一些够启动能行动一会儿就可以。 　　加好了油，于大为开始来到卡车驾驶室里，先将玻璃上的灰尘和脏东西擦干净，别影响一会儿操作的视线，之后他才启动挖掘机。 　　“突突突”的声音响起，没两下就打着火了。 　　于老蔫站在远处望着大儿子启动挖掘机，别看他表面平静，心里实则是非常担心，侧着启动挖掘机风险是很大的，稍有不慎，甚至没看清楚真有漏油的地方，爆炸都有可能。 　　不过好在他之前对卡特挖掘机比于大为看的都要仔细。 　　再加上，之前他去修理厂的时候，见过自家大儿子调试挖掘机，各种操作虽然跟斧子那小子比有些差距，但也算是个能拿的出手的。 　　远处启动好挖掘机的于大为，开始活动大臂，小臂，还有铲斗。 　　如今想要让挖掘机从躺着，变成“站着”，就得让车体上半身旋转，但如果单纯的旋转，几乎是不可能的。 　　挖掘机侧躺在地上，大臂小臂同样如此，不过好在挖掘机侧躺的边上有个土坡，给于大为留了一部分旋转的空间，能让他借助液压系统尝试一下， 　　于大为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操作，让铲斗的侧面跟地面在深度接触之下，直至没入雪地大半彻底压实，之后再通过旋转马达旋转车身，以及铲斗向侧后方用力支撑。 　　这个瞬间必须要快，于大为知道这是唯一一次能借用液压系统支起来的机会，这次弄不起来，基本上也就不用再弄了。 　　“轰隆！”于大为找准时机，快速调整挡位，挖掘机整体借力往回扶正，“砰”的一下，另一边的履带和地面进行了亲密接触。 　　庆幸雪地打滑不严重，也多亏旁边地面有一块鼓包，不然这个角度绝对搞不定。 　　于大为坐在驾驶室里，双手攥着挡杆，好半天才长舒一口气。 　　对于挖掘机侧翻于大为上辈子见过很多次，有侧翻在沟里的，有侧翻在水渠的，还有山体上发生侧翻的…… 　　不过这次的侧翻是于大为印象当中角度最刁钻的一次，已经不能叫翻了，应该叫躺，不过好在之前他就看到有起来的可能性。 　　只是内心深处还是对老爷子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众所周知，他家老爷子是修农机出身的，曾经也修过几台挖掘机，但跟他于大为比绝对没有他熟练。 　　挖掘机侧翻扶正，绝不是什么新手就能知道的，甚至连一些个干了几年的挖掘机师傅，都不一定在刁钻的角度，将挖掘机扶正。 　　可他家老爷子却对他的技术似乎很有信心，这一点他还是有些疑惑的。 　　不过这些心里的想法先压下，如今要先继续调试一下卡特E200B，看看挖掘机有没有其他隐藏的问题。 　　之后，在检查完挖掘机以后，于大为跟自家老爷子又开始给卡车的后桥进行焊接，并没有率先选择将卡车用挖掘机扶正。 　　主要是侧着焊机比较方便，工作的效率会大大加快。 　　焊接是于老爷子亲自上阵，于大为是清楚自家老爹焊接手法的，也算是当年生产队教书的时候两个拿手绝活之一。 　　老爷子的焊接手艺也不是自学成才，据他所说，当年也是拜过师的。 　　那位是油田的技术工，不仅能搞水下焊接，甚至还能在石油管道上直接焊，于大为小时候，那位在油田工作的老师傅，去过家里一趟，是个很和善的老爷爷，一点也没有技术人身上的傲气。 　　至于老爷子为啥能跟那位接触，听老爷子讲是被生产队派去油田学习技术的时候认识的，为了拜师，当初也是挺不容易的。 　　只是于大为那时候太小了，很多细枝末节的故事都忘了。 　　反正自己这一手焊接技术，那也算是师承那位老爷爷了。 　　只不过油焊，水焊什么的于大为是真的不会，毕竟自家老爷子也不会。 　　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焊接点彻底冷却了以后，于大为才开始重新启动卡特挖掘机，尝试将大挂车扶正过来。 　　不过这次却遇到了难题，与之前的想法不同，大挂车所处的雪地面太滑，没有着力点，这让于大为有些无从下手。 　　期间老爷子弄了些甘草铺在大挂车周围，也不怎么好用。 　　最终于大为想起离这边不远的路上，好像有几块破木头，倒是可以拿过来试试。 　　除此之外，老爷子临行前拿上的钢丝绳和吊环也派上了用场，绑好以后直接挂在了挖掘机的挂钩上。 　　于大为操控着挖掘机，一边往上提，一边往前推，双重作用力之下大挂车开始一点点扶正，最后“砰”的一下，另一侧的几个轮子彻底着地。 　　这下子所有人的心脏才算重新回到肚子里。 　　之后于大为又开始启动大挂车，除了玻璃碎了，一侧后视镜碎了，车里的饭盒撒了之外，其他的都还好，至少这车没有伤到根本。 　　将碎掉的侧面玻璃，于大为贴心的用自己车里的纸壳子重新糊好，纸壳子是他救援的时候经常带的，避免爬车底没东西垫着。 　　弄好了大挂车，于大为最后又将卡特挖掘机重新弄到了大挂车的托板上。 　　下来之后他才发现，之前固定挖掘机的锁链，被挣断了，倒不全都是那位徒弟的错，主要这锁链也不是什么好锁链。 　　于大为好心提醒完，便带着小阿贵收拾起了工具，至于结钱的事儿，既然是老爷子开的口，就让他自己要吧。 　　不过李老板还有挂车师傅还是很痛快的，各自数好了现金递给了于老蔫。 　　于老蔫接过钱的时候，和李老板对视了一眼，只是两个人仿佛有默契一样，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旁边的司机师傅，十分热情的跟于老爷子握手，最后挥手送别了小红车上的三个人。 　　而他们则重新上车，开往兰溪县。 　　如今天已经黑了，等到开过去，估计也得是后半夜了。 　　于大为开着小黄面包车，准备开始朝老爷子发问。 　　只是还没等自己开口，老爷子就主动交代了一件：“让你去弄卡特，是因为知道你技术可以，虽然不知道这两年伱这技术是从哪疙瘩学的，但我见过类似的挖掘机事故，人家司机师傅能扶正，我猜你也差不多。” 　　“爹，你真是高抬我了，你也不看看那车翻成啥样了，要不是你儿子我力挽狂澜，今天咱俩的面子就丢在这儿了。”于大为小小的吹嘘了一下，毕竟刚才翻车扶正的神操作，确实值得炫耀。 　　不吹不黑，就算今天斧子在场，也得给他拍手叫好！ 　　那刁钻的小角度让他找的！没谁了！ 　　还有老天爷今天也是赏脸，一把直接“咔”就给翻过来。 　　想想于大为还有点小激动，不过好在他对自己的性格如今吃的很透，强行压下心中的浮躁，安静的开了一会儿车。 　　“爸，还有那五千块钱……”于大为刚想问，就被于老蔫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事儿你就别问了，你只要记得，这五千块钱是他该给的，也是咱们该要的，对大家都好。”于老蔫从口袋里拿出两沓钱，一沓分出三千塞进了于大为外衣兜里，一沓两千放进了自己口袋。 　　好家活！爸，你可真跟我客气。 　　不过于大为想想算了，老爷子今天出力又要钱的，值这个价。 　　“阿贵，以后一个人出去办事儿也好，修车也好，一定要注意安全。”于老蔫像是累了，将座椅往后调了调，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平躺下来，然后将狗皮帽子扣在了脸上，“凡事往远想想，有备才能无患。” 　　“知道了师爷。”小阿贵懂事的坐在后面小马扎上点点头。 　　于大为开着车也听着呢，知道老爷子这话同样也是说给他听的。 　　或许带钢丝绳是小事儿，那五千块钱才是真正要有备无患的大事儿吧。 　　只是于大为知道老爷子的性格，他要不想说的，就算用撬棍撬他嘴，他也绝对不会开口的。 　　“晚上先去厂子里住一宿吧，正好吃口东西。”于老蔫忽然又开口，“今天赚了钱，就破例请你们去傻大盘吃一顿。” 　　“呀！爸！大气了！”于大为扭头笑着看了一眼自家老爹，“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腰都不疼了吧。” 　　于老蔫瞬间感觉到了扎心的言论，这小王八羔子说话就往人心口上捅！他为啥躺下，不就是腰疼的厉害嘛！ 　　“回家！不请了。” 　　“诶？别呀爹，我错了。你不看在我的份上，你也得看看小阿贵也忙来忙去的饿着肚子呢。” 　　“是啊，师爷，饿了。”小阿贵帮腔师父。 　　“哼！你们师徒俩没一个好东西。” 　　ps：腰疼，还有一张十二点发 第282章 小阿贵的教学安排 　　几个人回到屯子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于大为将面包车放到了厂子里，开着小红回来的。 　　随后于大为又在家里面休息了几天，或许是过年吃的太好，全家每个人都稍稍胖了一些。 　　阿贵的变化最为明显。 　　年过去了之后，阿贵肉眼可见的壮实了一点，不再像从前那样干瘦干瘦的，手臂和肱二头肌虽然比不了于大为的手臂粗壮，但已经比一般的孩子看起来强壮太多了。 　　个子也长高了一些，从原来的一米五八，五九左右，长到了一米六三，不过可能是还没有长大的原因，整体上来看身材还是比较匀称的，相比较于大为的壮汉形象，阿贵走的是儒雅文青的方向。 　　只是后期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这还真不好说。 　　于大为趁着过年放假的时候，特意去找了河善小学的校长，张校长，毕竟他家跟于臣大爷家是邻居，过年串门就能看见对方站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 　　他便是趁着大娘跟几个姐姐做饭的功夫，翻墙去了隔壁院子找到了张校长，交代一下小阿贵的事情。 　　今年过年，小阿贵就14岁了，正常来讲，这样的年纪早应该上初中了，可他徒弟大字不识一个，他想来想去，还是打算问问张校长的建议。 　　毕竟也算是整个河善村最有文化的人，对读书这件事儿，他肯定也有独到的见解。 　　张校长也是很意外，最近于老蔫家多出了个孩子，他还好奇是咋回事呢，原来这孩子来历这么凄苦，爹妈都死了，自己那么小就当了童工。 　　然后又听到于大为想在镇子里找个私教的时候，张白仓沉思良久才开口：“这个孩子年岁，如果从学前班上起，那肯定会对他心理造成很大的压力，你想想，把你放到一群初中生里面待着，你能舒服吗？” 　　“直接上学肯定不妥，但请私教也有弊端。”张校长放下扫帚，带着于大为进了屋，“私教的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封闭，这孩子没有同龄人陪伴，学习的环境相对枯燥，他能坚持下去吗？” 　　“再者私教老师的水平很重要，真要是找个驴马不懂的，这孩子教不教得出来都是问题，而且伱也得考虑价格，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请私教不要钱吗？”张白仓招呼着家里的亲戚，将于大为带到了最里屋，从黑色的小书柜里，拿出了几本上了年头的课本。 　　“我听你爹说，你媳妇儿学习能力不错，你可以先把我手里的课本和教案带回去。”张校长语重心长道：“这些都是我当年教学的时候，一笔笔记录下来的教学心得，以及对应的小学课本教学步骤，字迹比较公正，你媳妇绝对能看懂。” 　　“校长的意思是，让我媳妇儿教他？可我媳妇儿才上过小学二年级……”于大为倒不是不承认韩静凡的学习能力，只是学习能力是一回事，教人读书则是更一回事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真的可以呢。”张白仓双手将一摞子课本教案放到于大为手里后，又开口道：“你先回去问问你媳妇儿的意见，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再请私教也来得及。” 　　“而且你不也说了吗，想让你家的二燕也重新学习学习，我觉得这是好事儿，但你家二燕上学的时候就各种不服管，有你媳妇儿教她，或许还真能听一听。”张白仓对二燕的上学经历，那可以说是历历在目。 　　可以说，在他十几年的教学生涯里，于燕这个人是学习天赋不出众，玩的心思最重的一位姑娘。 　　“还有，你让你媳妇儿放心大胆的教，等这两个孩子五年级的课程都掌握了以后，我这边再让他们跟着学生重新考试，如果能考上初中，就可以继续念初中。”张白仓蹲在地上双手合上了书箱子，“能初中毕业就初中毕业，如果能考个高中，或是职高，中专什么的，那不是更好？” 　　“唉，有些孩子呀，只有真正步入社会之后才知道读书的可贵，你家二燕如果真的能跟着你嫂子学习，可千万让她抓住机会，别再蹉跎岁月了。” 　　于大为想想，还挺有道理。 　　他是能明白张校长话里面的意思，不只是他们屯子，每年到五年级考试以后，很多学生因为考不上就不念了，回家跟着爹妈种地。 　　还有考上了镇上的中心学校，念了一段时间突然就放弃不念的，不是选择回家跟父母种地，就是跑去外面打工了。 　　于大为还记得自家大儿子的日记里，曾经记过这样一段。 　　说有一年寒假的时候，好像是初二，他回老屯看他爷爷，也就是于大为的爹于老蔫。 　　那个时候，于大为的老妈张云芹因为疾病缠身，最终在小沐雨五年级冬天去世，至此家里面就剩下这爷孙俩。 　　那个时候，二燕早已出嫁，老妹儿小芳也结了婚去了冀省乐岛打拼创业，自己一直在油城干机械维修还债。 　　老爷子失去爱人的痛苦，或许只有小沐雨最清楚。 　　只是初中老爷子也怕自己无力去管小沐雨，便让他带走自家儿子去市里念书。 　　孩子是个懂事儿孝顺的人，上了初中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回老屯看看自家爷爷。 　　当然于大为不看日记可能还不知道，这小子回屯子里也不是那么单纯。 　　老于家的人或许是基因改良的结果，个个骨子里都是色胚，小沐雨日记上记得很清楚，要去看看那位姚家的小姑娘。 　　不过遗憾的是，他自己回去了很多次，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最后一次听到对方的消息，日记上看就是姚家那姑娘初二辍学的事儿。 　　这些事情于大为都是后面看了日记才知道，那时候于大为都五十多岁了，就连于沐雨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结婚有孩子了。 　　要是早年就知道这事儿，凭借他跟老姚家的关系，早带着他儿子见那姑娘去了。 　　不就是喜欢，想看看对方么，有那么难吗。 　　“行吧，张校长，书我就先拿走了，回头要是不行，东西我再给你拿回来。”于大为收拢思绪，抬头看向张白仓。 　　“可以，反正你们自己定吧，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张校长对待于大为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客气的。 　　毕竟去年学校的操场建设，于大为是出了大力气的，再加上对方如今性格，做人，做事方方面面都比村子里的同辈强太多，他张白仓也忍不住对这小子另眼相待。 　　于大为抱着课本和教案回到了于臣大爷家，只不过心里还有个问题还需要解决。 　　自家媳妇儿如今可还没给小沐雨断奶，而且孩子还没到一周（一岁），根本离不开母亲。 　　韩静凡能有时间教这俩孩子学习吗？ 　　猛然间，他想到了另一个人！自家老爷子！ 　　如今老爷子腰不好，干不了重活，但好歹也是上过技校的人，而且曾经也当过老师，教书育人方面肯定有经验。 　　如果老爷子帮着韩静凡分担一些压力，两个人合作教二燕和小阿贵读书，那这事情就靠谱多了。 　　到了于臣大爷家，自家老爷子，老妈，韩静凡都在，不仅他们，还包括大爷家的好几个姐和姐夫，每个人都是一脸诧异的看着于大为。 　　毕竟于大为上学的时候也不是爱学习的人，可能比二燕强点，但也强不了多少，天生坐不住板凳的孩子。 　　“你这书是从哪弄来的？打算干啥用啊？”二姐夫好奇开口，率先提出心中的疑惑，他表示认识于大为好些年，这两年是真的完全看不懂这孩子了。 　　“自然是有用的。”于大为神神秘秘的将书用大爷家的红布包裹好，放到了炕梢里边，省的地上有孩子乱霍霍。 　　之后一大家子人开始忙来忙去，于大为也加入其中，跟着男人们打麻将，吹牛逼这事儿他是不想再做了。 　　上辈子做过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还不如帮着老妈，大娘他们忙活忙活呢，万一这俩人打起来呢，他至少还能站在中间拉个架。 　　今年过年也是稀奇的很。 　　往日里这妯娌二人可不合的很，那可以说是势同水火，要不然这两兄弟的家也不可能一个放在屯子的最东头，一个放在屯子的最西头。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些历史成分在。 　　这事儿得推到于大为自己奶奶身上，当然跟他于大为也有关系。 　　还是生儿子生姑娘的事儿，屯子里就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谁家生个男孩算是整个话题的中心了。 　　于大为的奶奶姓邹，邹老太重男轻女的厉害。 　　两个儿媳妇儿，对生了于大为的张云芹那是极好！甚至生了于大为时，曾经把一副银首饰都送给了张云芹。 　　可侯大娘却被区别对待了，不仅每次见面邹老太都有意无意拿生不出男孩说事儿，还经常不给自家这个大儿媳妇好脸色。 　　如此之下，矛盾可不就爆发了么。 　　这也是为什么，于老蔫一生都把家庭的公平，看的无比重要的原因之一。 第283章 年后招压路机司机办法 　　从大爷家吃完饭回来以后，于大为就跟老爷子和韩静凡说了教书的事儿。 　　韩静凡对此还是同意的，老爷子则想的更深。 　　教课的话，总得有地方，于大为家里太小，后院这边地方倒是还宽敞，可以把里屋收拾出来，弄块黑板，再弄点粉笔。 　　于大为则是认真听取老爷子的建议，随后又去了张校长家，黑板的话，去年在学校于大为就看见一块破碎的板块黑板，稍微用锯修理一下就可以用。 　　至于粉笔，直接让张校长帮忙进几盒就行，虽然粉笔是上头发下来的，不过也可以单独购买，毕竟分配的那点量，有时候根本不够用，所以学校也会用一部分学费，将买一些粉笔。 　　张校长对此没有意见，反而是提醒于大为，读书识字这事儿急不来，你家那位小徒弟学习的时候，不能让他太心急。 　　就这样，在凡凡修理厂开业的时候，小阿贵留在了于老蔫家里，一边学习读书识字，一边帮着家里干活。 　　像是给前院儿喂猪，喂鸡鸭鹅狗，帮后院儿长辈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于大为则是在初六这天，先去了兴隆屯，接走了姚金斧，顺便看看姚家二嫂子怀里的那位跟自家儿子同岁的小女婴。 　　说来也巧，两个孩子不仅同岁，而且生日就差一天，一个是三月二十六日，一个是三月二十五日。 　　姚家的小丫头，比自家儿子早出生一天。 　　临走时，于大为给小家伙塞了五块钱的红包，还有二嫂子的大姑娘也给了五块钱，这才带着姚金斧离开。 　　今年的姚金斧算是过了一个最开心的年，之前来姚金斧家里取走小黄面包车的时候，他就从斧子的笑容中看出来了，还对于大为在屯子里帮他的事情，表达了十二分的感谢，就差给于大为跪下了。 　　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每天身处在舆论漩涡中的感觉。 　　事情过去后，年底姚金斧回家便有好几家其他屯子的要来给他说亲，不仅如此，更有急不可耐的直接拉着姑娘来到老姚家的。 　　这下子可是把姚家的二嫂子乐坏了，倒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叔子这么受欢迎。 　　不过一番接触下来，可能是眼花缭乱了，姚金斧选了又选还是没挑出来，最终可能是斧子想过了这个热闹的时期再说，便将一门门婚事都给推掉了。 　　在他看来，如今他在村里传的名头虚假成分偏多，等什么时候大家对他关注度没那么高了，再本本分分说个老婆就行。 　　于大为对此也表示赞同，之前是为了给斧子造势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真要是某些个女孩因为一些虚名要跟姚金斧在一起，那这日子以后不一定好过。 　　两人来到厂子里的时候，老纪早已经到了，今年回家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喜气的事儿。 　　老纪的老妈瘫在炕上这么多年，每天都得靠药维持着，再加上家里的各种开销，其实离职以后老纪一家子全都在花老婆本，现在跟着于大为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有了钱过了一个好年，不然整个年都没法过了。 　　年后三个人第一件事，便是打扫卫生，整个过年期间，东北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甚至白天刚清扫完院子，晚上没过多久又开始阴天下雪。 　　凡凡修理厂的院子更惨，整片院子站在远处一看，不论是房子，还是四周的围墙，以及里面的各种机械设备，全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着。 　　于大为的小轮挖，压路机，还有老日立这三台工程机械是一起放在东墙下面的，打开门一看，三台车全都被厚厚的白雪包裹。 　　因为处在一个墙壁的三角口，下雪的时候会刮旋风，几台车好像被裹了一层白色的纱衣一样。 　　如此，处理院子里的积雪便是重中之重。 　　扫帚两把，板锨三把，足够他们仨用了。 　　老纪跟斧子负责厂子里地面的青雪，于大为则是爬到各个机械设备还有存在厂子里的汽车边上，清扫它们身上覆盖的白雪。 　　时间不长，两个多小时左右，院子里的积雪就被扫到了大门口，成了一人高的雪堆。 　　再看院子里，已经完全能够看到黑土地面的土路卡了，随后几人进屋开始做午饭。 　　外面铁柜子锁着一角子猪肉，是于大为刚拿过来的，已经在屋子里化上了，还有从屯子里老爷子家带来的土豆子，黏豆包。 　　不仅是他家，老纪来的时候，他家的老爷子也让他拿一些黏豆包，还有三斤驴肉，这驴肉是隔壁卖豆腐的人家杀的。 　　是一头上岁数干不动的老驴，然后那人家便应了句古话——卸磨杀驴。 　　纪老爷子自然知道驴肉好吃，而且跟邻居家平日里处的挺好，低价买了五斤，自家留了两斤，还有三斤非要让自家大儿子带过来给于大为。 　　这也算是感谢于大为帮了他们一家子。 　　于大为看见驴肉，口水就忍不住的流。 　　这可是纯驴肉，不像在市里面碰到的那些把马肉当做驴肉的，不论是包驴肉馅饺子，还是酱驴肉，红烧驴肉都行！都好吃！ 　　除了老纪这边，斧子家里也给拿了一些东西，豆包自然就不用说了，拿了一大塑料袋，足够吃到开春了。 　　除此之外还有二嫂子帮于大为还有他家小叔子（姚金斧）纳的鞋垫，棉鞋，还有一罐子酸辣酱。 　　这酸辣酱可不得了，二嫂子的酸辣酱师承斧子他老妈，吃起来真的就是又酸又辣，越吃越过瘾。 　　年前二嫂子弄酸辣酱的时候，于大为拿过来一罐头瓶子，一周不到的时间就被几个人干没了。 　　这次走的时候，二嫂子又给装了一罐头瓶子，整整2斤。 　　酸辣酱的材料也都是秋天园子里成熟的辣椒，西红柿做出来的，做好以后，天寒地冻的也能放很久。 　　总之，主打的就是一个好吃！吃了还想吃。 　　中午这顿饭，三个人吃的非常痛快，有驴肉，有豆包，有酸辣酱，于大为还抄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盘土豆丝。 　　再配上快要见底儿的龙魂酒，真的是吃到了幸福。 　　因为刚开业第一天，厂子里没什么活儿，只有一两个过来结尾款取车走人的。 　　下午三个人便是坐在炕头上，享受着炉子里燃烧之后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聊着过年发生的趣事儿。 　　不过于大为也没有忘记正事儿，毕竟名义上是上班了嘛，自然还是要开个会的。 　　上辈子于大为最不喜欢的就是开会，尤其是听到哪个朋友说，对方在企业里干活天天开会，他就觉得他的公司，不开会也没事儿，也不需要。 　　结果就导致很多事情传达的不明白，这个人知道于大为的安排，那个人就不知道，甚至传达之后，还有人听错了。 　　后期也是在失败以后，于大为反复琢磨，为啥人家不论世界五百强，还是小小的几个人团队开的公司，每周，甚至每天都在开会呢。 　　那肯定是有道理的，他于大为就算不天天开会，至少偶尔也要开一下，总结一段时间的劳动，以及布置一些近期的规划。 　　所以如今于大为对开会这事儿很重视，但他还是觉得开会的意义在于统一思想，提出意见，提升核心战力，布局未来发展。 　　总结起来就是，大家需要有一个时间来讨论，为了凡凡修理厂更好。 　　至于是不是喝酒了，吃东西了，于大为不是很在意。 　　之后于大为便快速进入开会模式，讲了一下厂子里最近人员上的安排。 　　小阿贵最近要读书识字，所以近期厂子就他们三个人，可能周六日休息的时候，阿贵会过来帮忙。 　　厂子里干活，三月份之前，还是老纪跟斧子主修，于大为则是负责野外救援的事情。 　　然后第二件事儿，也是于大为不得不想的头疼事儿。 　　去哪找一个压路机师傅！ 　　于大为是没什么好路子，他平时也不太愿意跟镇上的同行接触，主要是了不到一块去，很多都是请教自己问题的。 　　他自己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教他们。 　　“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是专门开单钢轮压路机的，不过一来是双钢轮压路机他没开过，二来他跟他们老板好几年了，一般很难跳槽。”老纪抿了口酒，皱眉回想，“压路机这圈子的司机本来就少，我认识的，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这一个。” 　　“那咋整呢。”于大为放下筷子，愁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老梁那边我之前也问过了，咱们镇子上会开压路机的都少，更别说是双钢轮的，难道得去县城找去？” 　　于大为不是没想过，可陌生的司机，这一点也不认识实在是不放心，万一是个老油子，他那车跟活儿还不得全毁了。 　　“哥，我倒想了个法儿！”姚金斧加了一口小碗儿里的酸辣酱，放进嘴里咂巴两下，猛然想到了一个点子，“俺们技校那边，有专门学压路机的班，双钢轮的肯定也会教，咱实在不行去县里技校看看呢？万一找了个技术可以的学生呢？” 第284章 路过某个屯子，想起来两位神人 　　于大为闻言顿时有些心动。 　　相较于在社会上找，在校园里找学生更能干的长久些，而且年轻人虚心学习的多，刚步入社会干活有冲劲儿，这都是好处。 　　虽然不如老师傅，但理论知识肯定是够的，只需要不断的时间积累。 　　最关键的是，培养的好了完全有可能一直跟着自己，未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这就是未来所说，从学校里面招聘的管培生。 　　十个里面只要有一个，老实本分，能力出众，感恩公司的，对公司而言就是赚大了。 　　人才的价值，对公司来说，永远都是不可估量的。 　　“那既然这样的话，等到三月份开学的时候去趟你们学校，从里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于大为吃饱了，身体靠在了身后的里屋墙上，“不过我们该招人招人，这事儿明天开始就在门口贴出公告来。” 　　随后于大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目前来说凡凡修理厂有他们几个，还能够撑起来，一来是于大为跟老纪的技术尚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修车效率自然快了很多。 　　但三月份以后怎么办？ 　　于大为需要跟着养车的项目走，虽然不用天天在工地看着，但中间发生任何事，他都得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所以思来想去，凡凡修理厂这边还是得招人。 　　老纪对此表示赞同，没了斧子，还有老板，整个修理厂夏天的话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就算冬天没有了于老板，那野外救援咋整？ 　　最终于大为拍板，凡凡修理厂即日起就开始招人！ 　　条件的话，男，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会不会修车没有关系，但要有上进心，做事要认真，这个很重要。 　　这样也算是变相的找了几个学徒，薪资水平照着一个月五百块来。 　　每年上涨10%，奖金没有，后期如果能从学徒转变成正式修理工的话，到时候可以再说。 　　再有告示上，得把招压路机师傅的事情写出来，于大为还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到时真的一不小心碰到了合适的，那他也就没必要去县里的技校跑一趟了。 　　这件事情交代完，剩下的就是厂里建设的事情。 　　今年上半年如果收益好的话，于大为打算先在西边弄一个专用的板房修理间，去年冬天几个人在外面修车有多冷，那是深有体会的。 　　不过目前这还不是重要的事情，今年上半年如果收益不错的话，凡凡修理厂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到段大哥，将凡凡修理厂这块地方给买下来。 　　之后再考虑是否有余钱去弄板房修理间。 　　还有他最近得去分公司一趟，毕竟过年了嘛，好歹带着点东西去看看常主管以及大领导，顺便打听一下芦河镇这边的开工进度。 　　目前于大为手头上就只有这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差不多梳理了一遍，于大为整个人也有些撑不住了，喝完酒以后困意上涌，厂子里下午的事儿就交给斧子和老纪他们俩了。 　　于大为倒头躺在了炕上，旁边老纪和斧子看见老板已经“不省人事”了以后，贴心的给他盖了个被子。 　　老纪则是继续跟斧子讨论起招人的细节工作。 　　用什么纸，谁写字？ 　　毛笔最好，贴在哪……等等。 　　一日后，于大为在镇上买了好多东西，先去民权看了一眼二舅和三舅。 　　简单的聊了一下村村通电的项目之后，便开车又去了张木匠屯子，在那里他自己还有一个亲舅舅，也就是老妈张云芹的亲哥哥，顺带看了一眼，给了两百块钱。 　　老妈张云芹有三个姊妹，一个哥哥，这个就是他那位亲舅舅，因为有老爹传下来的木匠手艺，日子可以说过的很不错。 　　逢年过节，或者有人结婚的时候，十里八村的都会找他来打柜子。 　　这位亲舅舅并不是于大为要看的对象，在张木匠这个屯子里，他还有一位堂舅，是他母亲张云芹的堂哥。 　　俩人的关系，就好像于大为跟大爷家于大富似的，属于一个爷爷生下的兄弟俩的孩子。 　　他这位表舅名字叫做张兴华，从前也是个木匠，不过后来生了一场病，村里的大夫给配错了药，导致双眼半瞎不瞎，看东西模模糊糊。 　　干活肯定是干不了了，他媳妇儿一看对方这样，便直接跑了，给他留下了两个儿子。 　　于大为记得他们家其实跟这位表舅家不是太熟，主要是老爷子有些瞧不起张兴华。 　　一个成年人了，连自家媳妇儿都看不住，甚至还把家里的东西都让她拿走了，一看张兴华就不是什么明智的人。 　　不过好在于大为这位表舅，在外面还有一些打家具的欠账，应该是八几年那会儿，他就开始将钱要回来，然后再在屯子里面往外抬钱。 　　利息都是老百姓能接受的，他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混个温饱。 　　只是这事儿刚开始的时候没多少钱，日子过的十分紧巴，老妈心地善良，再加上跟这位小哥关系一直不错，便救济了对方几次。 　　老爷子嘴上，脸上，甚至身上都是不同意，不赞成，但心里终归不是铁石心肠，再加上也都是实在亲戚，从前自家日子过的也还行，就不差那仨瓜俩枣的。 　　于大为心里是庆幸老爷子难得大度，没跟张兴华他们家斤斤计较。 　　不然这份人情可就没有了。 　　于大为是今天开车路过张木匠的时候，才想起来他那位表舅的两个儿子。 　　也就是于大为的两个表哥，一位叫张玉明，一位叫张玉恒。 　　这两人在未来也是混的极好，但跟二舅侯万强他们不同，他这两位表哥走的是仕途。 　　或许这俩人是继承了张兴华天生脑子好使这一点，毕竟他那位表舅各种欠账借款，从来不用纸条，毕竟瞎了吗，用了也看不见。 　　他一直是用脑子，记各种账目，老妈张云芹说，他这位表舅天生记性好，能做到过目不忘。 　　于大为是赞叹的，他姥家那帮亲戚确实都有一个特点，天生记性好。 　　他老妈张云芹，十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儿，只要是你说个大概，她能把那天的日子，星期，还有发生的时间，一字不落的全都给你复述的清清楚楚。 　　等自家老爷子于老蔫就不行，三两年前的借账，老爷子得去柜子里拿小本本看，他老妈张云芹就直接把多少多少钱，哪一天，是上午还是下午，啥时候还……都给伱讲得清清楚楚。 　　但老娘只是记性好，却没达到神乎其神的过目不忘。 　　他老于家能做到过目不忘，大概也就只有大凤一个人了，结果脑子还是坏掉的，不能学习。 　　于大为自己是没继承老妈这一点，但记忆力那也比自家大儿子强百倍不止。 　　各种算数能力，也是张口就来。 　　只可惜他不爱学习，不然于沐雨这臭小子，还想超过他老子？想都别想。 　　很快，小红车就开到了一个土坯房院子里，大门是两扇坏掉的木板门，中间有好几条竖着的板子已经裂开断掉了。 　　更远处，有个牛棚，里面有一头黑白斑点的老牛，于大为下车的时候，一股浓郁的牛粪味顺着牛棚子里飘了出来，一直钻进于大为的鼻孔里。 　　于大为抬眼往牛棚旁边看去，结果发现紧挨着牛棚的地方，还有一堆各种粪便堆砌的粪堆。 　　好家伙，我说怎么这么味儿呢。 　　原来是在沤粪。 　　农村沤粪是个很常见的事情，大粪沤好了，来年就是天然的化肥，表舅家的粪堆量，也就够种种园子的。 　　说来也是，如今以表舅的眼神，想干一些重活也干不了。 　　家里的几亩地早就已经租出去了，就这种条件下，于大为的这位表舅张兴华，还拼命地供着两个孩子读书呢。 　　“你是……” 　　小红车开进院子里的时候，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中长的头发，穿着棉衣棉裤，外面套着很朴素的深蓝色外衣。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模样相似的年轻人，只不过看上去更加有朝气一些，板寸，外面穿着破旧的棉袄，双手插进袖口里，就那么好奇看着于大为的小红车。 　　“我叫于大为，我妈是张云芹。”于大为合上车门朝年龄相仿的二人笑了笑。 　　任谁也看不出，这俩货在未来。 　　“你是……大为？”站在前面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印象里于大为不是去呼市读书了吗？ 　　这怎么几年不见，小汽车都开上了。 　　“怎么，认不出来了吗？咱们小时候还一起爬过你们村的歪脖子树呢？”于大为看向张玉明身后的二表哥，“印象里，某人可是个运动废柴呀，只能看着我跟你大表哥往上爬。” 　　“停停停！”双手笼袖的年轻人，急忙伸手阻止，“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你就现在让我爬，我也爬不上去。” 　　年轻人一脸的生无可恋，也不知咋滴，让他学习他可以，让他做个运动，玩个游戏，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跑步都能来个平地摔，这谁能信啊！ 　　“真是大为！”前头的大表哥张玉明，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拍了一下于大为的胳膊，“好小子，几年不见，车都开上了，发啦！” 　　“发什么发，发面还差不多。”于大为打开车后门先是白了两人一眼，然后从里面抱出好几箱子水果，一件件递给这兄弟俩，“这车是修车的时候，别人抵给我的修理费。” 第285章 表哥们遇到的难题 　　“你会修车？！”二表哥张玉恒抱着一箱子水果，有些不可置信的侧着脑袋看向于大为。 　　“哎你这话说的，我爹好歹也是十里八村修车的好手，我稍微会点修车的技术这不是很正常么。”于大为将车里面最后一箱子水果从后座搬了出来。 　　一共六箱子水果，原本是于大为想明天送给常主管的，至于大领导，直接买了两条中华，一直放在小红车的前备箱里。 　　还有小白，也不知道他今年在不在油城这边，反正给他带了一份老家的黏豆包。 　　于大为可是清楚知道，小白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吃的是细糠，所以他转换了一下思路，送点东北的粗粮，估计他都没有吃过。 　　水果之类的，等自己明天去油城再给常主管买一些也来得及。 　　“二姑，跟二姑夫都还好吧？”张玉明开口询问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 　　“还行，老爷子年轻时候干活透力的次数太多了，落下个腰疼的毛病，我们村的四大爷偶尔就会帮着开点药调理一下。”于大为跟在大表哥和二表哥的后面，一直进了屋子里。 　　表舅家的房子跟自家的前院儿一样，是那种干打垒堆砌成的土坯房，而且屋子不大，只有两间，一间是外屋地，专门用来做饭，放碗架子，柴火，还有水缸脏水桶之类的。 　　里屋则是住人的，一进里屋，入眼便是满墙上糊的报纸，白底儿黑字儿，左手边是火炕，右手边北墙的方位有两条长条凳子，上面放着一个老旧的黄色插拔式柜子，柜子已经掉漆了，但整体来看依旧能用。 　　表舅此时正穿上鞋，拄着一根长年累月用的木棍子，就要门口走去迎且。 　　“爸，是二姑家的大儿子于大为来了。”大表哥张玉明将水果放到了北墙角落的位置。 　　“是啊！还带了不少东西呢。”二表哥张玉恒开心的将手里两箱子水果，摞在了大哥放水果箱子的上面。 　　“哎呀，大为呀，你来就来嘛，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表舅张兴华虽然眼睛失明了十多年，但相对的，对声音的感知也变的更加敏感了，刚才听到了两声比较沉重的声响，说明于大为拿的东西肯定是挺多挺重。 　　“表舅，这不是过年了嘛，我爸妈在家里照顾一群小屁孩抽不出来身，便让我带点水果过来看看。”于大为说着将手里的两箱子水果放在了刚才水果箱子的旁边。 　　这个时候的水果箱子就有大中小三个型号了，于大为六箱子水果都是小号的箱子，最多也就十斤。 　　所以六箱子水果看着挺多，其实一家子四五口人，吃些日子也就没了。 　　于大为想的是常主管年后刚来上班，送给他几箱子水果，正好可以在开工的时候打点一下身边的人，笼络一下人心。 　　这些个送礼的小细节，都是于大为上辈子经过一次次的失败总结的教训。 　　“伱爸妈还好吧？”表舅还是比较关心二姐他们的，前些年总是能听到于老蔫家的信儿。 　　这几年好像很少听见一些消息了。 　　“还行吧，供孩子读书哪有那么容易的，我们家小老妹去年才上高中，还有的供呢。”于大为转身，一屁股坐在了长条凳子上，旁边紧挨着张玉恒。 　　这小子未来竟然是大行长，小时候还流鼻涕的种儿，这说出去谁信啊！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这俩人现在应该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吧。 　　按理来说，工作以后都有编制了，家里多少应该比从前强了，可看这爷仨穿的衣服是旧的，家里的各种用品也都是旧的，甚至表舅穿着的棉鞋表面都破开了。 　　这可不像日子过好的样子呀。 　　“唉，供孩子读书确实不容易呀。”于大为刚才的一句话，算是戳中了表舅张兴华的痛点。 　　原本靠着在外面给人抬钱，勉勉强强能供两个孩子考上大学，再加上这两个孩子在大学期间一直勤工俭学，也算是让他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可这两个孩子去年年底都考上了研究生，你说不让他俩读吧，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毕竟他们小的时候是自己说，只有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这两个孩子也都好学，大学毕业，老大率先提出来要考研究生，这样在哪里工作有这个学历才更保险一些。 　　老大的眼光独到，不仅自己考，也让弟弟考，他的理由就是，如今华夏大学越建越多，说明以后大学生肯定少不了，那同辈之间的竞争力会不断缩短，最终只能拼研究生了。 　　“爸，别唉声叹气的了，大为好不容易来咱家一趟，我给你弄点茶水。”大表哥张玉明起身，拿起茶缸子和暖壶，还有一个小茶罐子，“这茶叶是我从南方带回来的，很小众，估计你应该没喝过。” 　　“那我可得尝尝。”于大为坐等大表哥给自己砌好茶，而后目光扫了他们爷仨一眼，“表舅，两位表哥上学是不是有啥难处啊，都是自家人，你不妨就跟我说说呗。” 　　“哎呀，有啥说的。”大表哥是个好面子的人，将茶缸子带着茶水递到了于大为面前。 　　“大为又不是啥外人。”二表哥张玉恒见大哥倒好了第二杯，率先抢过去，重新坐在了长条凳上，“我跟你大哥去年都考上了研究生，不过那学费，简直比我四年上大学加起来都多，虽然上面每个月会一些钱，但也是杯水车薪呐，反正我是不想念了。” 　　“你敢！”大表哥扭过头，怒气冲冲的看着老弟，“张玉恒，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退学，我替咱爹打折你的腿！” 　　张玉恒不敢说话了，不过还是倔强地撇了撇嘴，然后默默喝口茶水压压惊。 　　原本他是没想法考研究生的，还不是他大哥非得让他考，说什么以后兴许能有用，就为了一个“兴许”，一年就得花大学四年的学费！ 　　玩呐！再这么念下去，可真是要把咱爹嘎拉哈给抠出来了。 　　“多少钱啊一年？听你这意思，好像学费挺夸张啊。”于大为拿起茶缸子滋溜一口茶水，扭头好奇的看了一眼身旁二表哥。 　　“不，兄弟，不是夸张，是TM非常夸张！”张玉恒算是找到了知心人，拍着于大为的肩膀子打开了话匣子，“我上的是金融专业，学费一年三千！你大哥，土木专业，那学费也得两千块钱。” 　　“这只是学费，还有书本费，学杂费，宿舍费，生活费……反正杂七杂八算起来，我俩加在一起，一年至少得一万块钱。”张玉恒目光有些幽怨的看向大哥，“张玉明，这账你心里没数？这么多年咱俩只花钱不进钱，你好意思继续往下念？” 　　“我已经想好了，咱俩上学的时候可以找一些兼职，以咱们俩的学历，干点啥不能赚外快。”张玉明还是坚持考研，“反正这个研究生必须读，考都考了，怎么也得勒紧肚皮把它念完吧？” 　　“你，你真是念书念傻了，太理想化了。”张玉恒懒得理他，扭过头去真是不想跟自家大哥多说一句。 　　两人差了一岁，可性格，为人处世，简直天差地别。 　　“行了行了，大不了我去找人抬抬钱，今年入学的学费肯定给你俩凑出来，但以后的话，就得靠你们自己了。”表舅张兴华语气中透露着疲惫，心里也是没底，谁家会借给他这个瞎子钱呢。 　　自家老婆都能跑，这世上哪有人真能靠得住。 　　于大为沉默着喝着茶水，他算是听明白了。 　　大表哥跟二表哥这是考上研究生了！可好像这个消息没有传扬开，不然以屯子里的小道消息传播速度，早就传到同村的各个地方了，他亲大舅也不至于不知道。 　　上辈子这两兄弟什么学历于大为还真不清楚。 　　时隔多年，他记得第一次给他们俩打电话，是自家大儿子于沐雨高考的时候。 　　他想从大表哥和二表哥那探探底，未来看给自家大儿子怎么安排出路。 　　大表哥那时候已经在秦省任职了，他嘱咐表弟于大为，孩子最起码得上个大学，几本无所谓，但能考研一定要考研。 　　后面可以先来他这儿学点东西，等到官家统一考编的时候，他会安排小外甥考编的。 　　原话。 　　至于二表哥那里，则不用那么麻烦，孩子只要上了本科，想来找了他随时都可以。 　　结果自家大儿子不争气呀，最后考了个大专。 　　其实也怪他，那时候他常年在外面修车，回家次数很少，每次回家就和韩静凡吵架。 　　懂事儿的大儿子不知所措，只能是抱着年幼的弟弟缩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这对父母吵得昏天黑地。 　　而且他大儿子学习能力很强，可能是遗传了他老妈，但坐不住板凳！这点绝对是遗传了自己。 　　再者，他这个当爹的也有点心高气傲，当初孩子第一次高考的时候考了个三本，但他不愿意，非得让于沐雨去最好的高中复读，也不管孩子愿不愿意。 　　结果就是适得其反，孩子第二次考了个大专。 第286章 决定资助两位表哥上学 　　每每想到这些，于大为都有些心难受，怨自己，也恨自己。 　　如果不是他总跟孩子他妈吵架，如果不是他下意识躲着家里，在外面干活不愿意回家，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 　　而且后来的小沐雨也把自己“我行我素”的性格学去了几分，当年他毕业以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于大为第二次给二表哥张玉恒打去了电话，至于大表哥，孩子最终考了个大专他不太好意思，二表哥小时候算是跟自己能玩到一块的。 　　所以他那通电话打给了二表哥，想着能不能把不成材的大儿子弄到银行，哪怕只是个站大堂的也行，不论在哪，地方便宜点，小县城也好，至少稳定不是？ 　　他记得很清楚，二表哥那时候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而且还给大儿子做了简单的规划。 　　先在小地方的支行工作几年，期间好好准备考研资料，最好是报个班，等能报考的时候，努力考个在职专硕。 　　后面二表哥就没再说什么了，也不需要说什么。 　　只可惜，孩子随了他爷爷，从不愿意欠人家人情，死活不愿意去，搞得于大为差点没拿起撬棍往他身上嗨（揍）！ 　　但这个人情是欠下来的，再加上大表哥跟二表哥都是潜力无限的人，也值得于大为的投资与帮助。 　　“二哥，我觉得大哥说的对。”于大为将茶缸子放到了长条凳的旁边，看向几人认真讲：“这样，你们念研究生这几年的学费我出了。” 　　“大为！你哪来那些钱呀。”表舅闻声有些惊讶，更带着反对，“不了不了，年纪轻轻的把自己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你没必要掺和我们家这些乱糟的事情来。” 　　“表舅伱就放心吧，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去年我在芦河镇开了个修理厂，生意还行。”于大为说到这儿话锋一转，“而且这钱也不会白给的，只是借，等大哥二哥混好的时候，把钱还我就行了。” 　　“表舅你去别人家也是借，借我的也是借，而且咱们两家也是实在亲戚，你们说呢？”于大为将事情分析的很清楚。 　　这辈子，于大为是深刻的按照老爷子的规矩来，凡事讲求公平，不白给也不平白的索取什么。 　　“这……”张玉恒陷入了沉思，最终看向了自家大哥，将决定权放到了自家大哥那里。 　　“玉明，玉恒，是你们俩要上学，这事儿你们自己定吧。”表舅心里是赞同大为说的这些。 　　其实就相当于这笔钱是借给了他两个儿子，未来也是两个儿子还钱，按照大为的意思，也是给了他们俩充足的还钱时间。 　　“行！”张玉明看向于大为，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大为，这份人情我们兄弟俩记下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就没有借钱的事儿，有一天大哥你发迹了，我儿子找你帮个忙，介绍个工作你能拒绝吗？”于大为起身，抬起右手拍了拍大表哥的手臂，“回头抽个时间，我就把一万块钱打到你存折里，走了。” 　　“这就走？留下来吃个饭吧？”表舅拄着木棍起身，凭着感觉将脸朝向于大为。 　　“不了，表舅，我厂子那边还有事儿。”于大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两百块钱，悄悄地放到了炕沿上，顺带着还朝两位表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钱跟他们兄弟俩没关系，是专门给表舅的。 　　大表哥跟二表哥对视了一眼，也都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内心深处无比感激于大为。 　　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他们家穷成这样，一年也没有几个亲戚来他们家串门。 　　倒不是不曾想，关系不远不近的于大为竟然会想起他们一家。 　　于大为离开张木匠屯子之后，直奔芦河镇，打算下午的时候就把一万块钱给大表哥他们打过去。 　　其实于大为帮他们的最大原因，或许还是因为两位大表哥是真的有才且低调吧。 　　据说两人考上大学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亲戚，屯子里的朋友，也没办什么酒席，只是在祖宗的坟地上插了两杆旗子。 　　这边有个规矩，谁家的孩子要是考上了大学，便会在老祖宗的坟地边上插上旗子，也算是告慰列祖列宗们，后辈们有孩子成才了。 　　老于家这边的坟地一直是空空的没什么旗子，认认真真学习什么的，好像血脉基因里没有这个东西。 　　他二弟于大盛算是考上大学了，不过于老蔫对他那个大学是知根知底的，说出去可能连名字都没人听过，于老蔫就没有丢那个人，往老祖宗们旁边插旗子。 　　依稀记得上辈子于大为下面的那些个晚辈里，也没有考上九八五，二一一这些名校的，最好的只是上了个二本。 　　“唉，怪不得在未来总听人说什么基因改良，基因改良的，看来是真的有必要啊。”于大为一边开车一边苦笑，想想人这个物种还真是神奇。 　　就跟庄稼地里的稻苗一样，是粗壮小稻，还是小棵大稻，明明都是稻子，但细分之下品种却很多很多。 　　回到凡凡修理厂，于大为便看见厂子里来了几台要修的新车，还有要应聘的，正站在旁边跟修车的老纪汇报着什么。 　　于大为没有搭理他们，直奔小屋子里准备做午饭。 　　吃过了午饭，他又去忙了汇钱的事情，又在段大哥那边转了一圈，第二天直奔油城八局分公司。 　　来到萨区的会战大街以后，七拐八拐的到了八局分公司的办公单位，跟门口的保安大爷交代了一声，这才将小红车开进去。 　　常主管的办公位置在一楼走廊的尽头，旁边挨着厕所，不过比其他在负责油城项目经理好的点是，他的办公室是单独的。 　　于大为直接将水果搬到了门口，随后敲了敲面前绿漆木门。 　　“进。”屋子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只不过于大为双手捧着四箱子水果，有点不太方便，只能无奈朝里面喊道：“我进不去，帮我开个门。” 　　屋子里沉默了一下，而后脚步声开始由远及近，最后老木门“吱呀”一声，拧动后从里面打开。 　　“大为？”常主管站在四箱子水果面前，对方上半身全都被箱子挡住了，但从声音和宽厚粗壮的小臂，还是大概能猜的出来人。 　　“新年好啊，常主管，快让个道儿。”于大为就算体力再好，就这么拿着也是怪难受的。 　　“新年好！”常主管快速朝屋子边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门口有些苦笑的看着于大为，“你这是过年批发水果去了吗？怎么带过来这么多水果。” 　　“这还算多？车里还有两箱子呢。”于大为扫了一眼常主管的办公室，东边半截绿色墙漆下面有地方，旁边只有一个暖壶，便将四箱子水果放在了那里。 　　“行了，那两箱子你自己拿回去吃吧，我吃不了。”常主管笑呵呵的开口，将桌子上的钢笔帽拿了起来，和右手的钢笔合到了一起。 　　“哎呀，别跟我客气，你吃不了，不是还有兄弟们呢嘛。”于大为说罢转身又跑了出去，“等我一下，我把那两箱水果给你拿过来。” 　　送完了水果，于大为这才坐在红色的折迭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 　　和大领导的办公室里有沙发，饮水机啥的不同，常主管这里不仅屋子的面子比较小，座椅也只是那种带皮子的折迭椅，水也是食堂里打的开水。 　　常主管自然知道于大为为什么来的，二人寒暄没两句便开始说起了今年芦河镇工程上的事。 　　按照任务进度，今年施工开始时间普遍提前了一个月，也就是在三个月初的时候就准备动工。 　　于大为得知了确切的时间，心里也算有了底。 　　跟去年不一样，去年二舅也在工程队看着工程，很多消息不需要于大为多跑，二舅就会主动告诉他了。 　　但去年年底的时候，二舅在芦河镇标段的工程就结束了，而且昨天去二舅和三舅那里，于大为已经知道这俩人已经在油城那边铺垫好了，今年就开始起一个小楼盘。 　　算是一个很小的小区，一共十三栋楼，六加一洋房。 　　这对二舅和三舅而言也算是一种新的尝试，他俩上半年除了楼房建设之外，还中了一个修路的标段，大概是下半年。 　　临走时，二舅还不忘嘱咐于大为，要是还能整台勾机，下半年可以弄到他那去，还有自己那台压路机如果闲下来了，也可以弄过去。 　　于大为自然是感激的不行，少不了抄了一些韩静凡说的拜年嗑。 　　“常主管，芦河的工程段还能搞多久？”于大为对整体的工程进度可没有常主管这个项目经理清楚。 　　“嗯……快的话能干到八月份，慢一点的话估计得入冬。三、七、九号标段的工程量比较大，而且不是直路，着急也急不来。”常主管右手搭在桌子上，下意识搓着手指头，“等这边标段完事儿了，你其实可以往县城和市里走走。”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开始大规模建设城市，城市化在未来一定会是重中之重。”常主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怎么说也是干这行的老人了，还能有几分眼力的。 　　“大领导在吗？”于大为想起了楼上黄总，“他最近怎么样？” 　　“他呀……”常主管露出一抹神秘微笑，“大领导他以后可能要一直坐镇总部咯。” 　　于大为闻言眼睛一亮，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了桌案上，身体也下意识坐直了几分：“当真？” 　　“比真金还真。” 　　ps:感谢让我住进你的心间老板打赏的五百起点币，老板爱情事业都丰收，老板日子过得乐无忧！老板开心，老板快乐！——韩静凡 第287章 东北地区新的话事人 　　“行了，走吧。”常主管起身将桌子上的文件合上，钢笔也放到了笔筒里，“正好你来了，一会儿有件事情还得跟你交代一下。” 　　“去哪呀？”于大为跟着起身，双眼带着茫然，搞不明白老常这是要干什么。 　　“搬家。”常主管从地上搬出一个纸壳箱子递到了于大为手里，里面都是各种厚厚的文件，还有一些个工作中平常用到的办公用品，像印泥，订书器之类的。 　　“搬家？”于大为双手一沉，更加好奇起来，“那，那我带来的那些水果咋整？” 　　“放这屋吧，又丢不了。”常主管快速整理一下桌子上仅剩的一些东西，将它们放到另一个小小的纸壳箱子里，自己的水杯，笔筒，刚才签好的文件。 　　随后常主管转身朝门外走去，于大为则一直跟在后面。 　　两人先是从一楼到了二楼，然后径直走到总经理办公室，也就是之前黄丰仓办公的地方。 　　“这……”于大为跟在常主管后面，他的表情先是怀疑，然后是惊讶，最后是惊恐！ 　　“不是……大哥！你来真的啊！”于大为看见常主管拿出钥匙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现在把楼下两条烟拿上来还来不来得及！忘了，这大哥不抽烟的呀！ 　　“有什么真的假的。”相较于大为的满脸震惊，常主管则显得平静很多，双手将小纸壳箱放到了棕色的办公桌上，“这两天批文才下来，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 　　“领导上去之后，八局出现了很多新的政策和人事变动。目前来说，我是八局整个东北地区的项目总负责人。”常主管见于大为呆呆的站在原地，便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纸壳箱子，“听说伱年前的时候见过老罗了？” 　　“他现在是华北，华中，华南三个地区的项目总负责人。丫的，还真让这货牛逼起来了。”常主管对老罗升职是有些酸的，当初两个人同一时间进的公司，还住一个宿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他心里的感觉可能就是那种，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吧。 　　不过这种人短板也很明显，他的人生只有两个极端，要么成功，要么粉身碎骨。 　　他常斌一辈子都做不到像罗长青那样。 　　“罗长青？！”于大为这个那位印象还是很深的。 　　当初在余水县的关键时刻，是罗长青一路开车将办理好阿贵的领养证明，送到了于大为手中。 　　待了不到两分钟，然后又开车走了，不过对方做事确实靠谱，留下了他的助手曹岩帮自己做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善后工作。 　　于大为对罗长青的印象就是，不苟言笑，帅，除了帅，还TM的是帅！ 　　跟一般的南方小土豆不同，罗长青身高一米八，虽然没有于大为雄壮的体魄，可身材匀称，搭配上长衣十分不凡，处处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质。 　　不过相比罗长青，老常则是过于不修边幅了一些。 　　在工地的时候，刚开始还能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衫，戴个安全帽，等后面的时候，他开始逐渐暴露，夏天跟工地上的工人一样，穿着个大背心，太热的时候甚至光着膀子在工地来回溜达。 　　主打的就是一个融入集体。 　　大领导看中罗长青不是没有道理的，常主管可以在各个方面都被罗长青压着打。 　　他本以为如果大领导成功上位，拿到八局的话语权，或许华北，东北两个区域都得让罗长青负责打理，却没想到老常这小子竟然也能上位。 　　属实震惊到他了。 　　“别愣着了，马上还要有个会要开。”常主管一想到要开会就有些头疼，他之所以选择去一线工作，本就是有躲清静的嫌疑。 　　“一会你也去，顺便帮我做个会议纪要。”常主管扔给了于大为一个棕色皮子的笔记本，还有一支他刚才用过的钢笔。 　　“我？合适吗？”于大为拿着递过来笔和本，自己一个外来人，去人家公司内部会议室开会，这不太好吧。 　　“没事儿，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琐碎的小事儿，小白一会也在，完事儿之后正好跟你交代一些事情，两不耽误。”常主管伸手拍拍于大为的肩膀，便率先离开了屋子。 　　“好吧。”于大为耸耸肩啊，你现在是老大，都听你的。 　　两个人来到隔壁楼一楼的主会议室，进门的时候分公司的很多小主管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于大为从没在油城见过的陌生面孔。 　　会议室一共坐了得有六七十人，人群中一道肌肤如雪，小小瘦瘦的身影吸引了于大为的注意。 　　对方坐在最后一排，正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看外面楼顶的积雪。 　　两个人踏进会议室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会议室显得格外安静。 　　很多人的目光都朝常经理身边的于大为看去，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唯有之前见过于大为的那些个小主管，是知道对方身份的。 　　甚至脑海里还回想起了，对方在设备厂智斗吴经理的画面，以及那些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照片。 　　后排，小白感觉到了会议室气氛不对，刚扭过头就看见了那位熟悉的高高大大的魁梧身影，他先是哑然，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 　　“大为，你去小白旁边坐吧，可别忘了帮我记会议记录啊。”常主管小声在于大为耳边说了两句，然后快步朝演讲台的方向而去。 　　于大为十分识趣的从北面挨着墙边的过道，一路绕过去来到小白身边的空位上，这才拿着笔和本坐了下来。 　　“你啥时候回来的？”于大为声音不敢太大，上面常主管，不！常经理已经开始说话了。 　　“昨天，正常来说我们能休到十五以后的，不过今年比较特殊，八局的一些领导今年甚至都没休假。”小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上班苦长的日子，真是一眼就能看到头，“你这啥情况？自己家修理厂开不下去啦？被返聘过来了？” 　　“嘿！托您这张抹了蜜的嘴，厂子活儿是越来越好，年后人手严重不足，我弄了个招聘启事都贴在厂子大门口了。”于大为想起了什么，低声询问：“对了，你有认识开压路机的师傅吗？” 　　“你指我？！”小白惊讶的反手指向自己，可能声音有些大了，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反应过来以后，慌忙低下头悄悄对于大为开口：“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妥妥的半路出家，你能指上我？” 　　“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开工了，这开压路机的人还没找到。”于大为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看来实在不行，只得去技校看看了。” 　　聘用学生倒不是不行，但用刚毕业的学生，也有不好的地方，总之于大为一直想着，要是能遇到知根知底的老司机，自然是最好。 　　“对了，你知不知道，老常要跟我说什么事儿啊，非要让我过来，还说一会儿把咱俩留下，交代点事情。”于大为猜测老常要交代的事情，小白肯定知道。 　　小白看了一眼前面的众位主管，很好，大家听得都很聚精会神。 　　他这才扭过身子，低头小声跟于大为说：“上面决定，每个城市的设备厂都取消存在。” 　　“取消？！”于大为惊呼一声，瞬间引起了周围一众领导回头，于大为这才想起了自己在开会，急忙不好意思的朝众人笑了一下，然后将脑袋埋进桌子下面看向小白不解道：“咋能取消呢！设备厂要是都不存在了，那些个机械设备咋整啊！往哪放啊！还有那些设备厂的维修工人咋整？” 　　小白叹了口气：“主管以上的都会被调走，主管以下的全部开除。” 　　“设备的话，会以雇佣的方式，找个体修理厂进行合作，所有机械设备会委托给修理厂代为看管。”小白说到这儿语气一顿，随后用更小的声音在于大为耳边说道：“我听说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话，很可能还会一点点把工程设备卖掉，然后回笼资金。” 　　“那设备厂咋整？空着？”于大为不解。 　　“卖掉，用来回笼资金。”小白眉头微微皱起，回忆了一下过年时候黄叔去家里拜访时候讲的东西，“反正领导目前在八局各个方面开始回笼资金，然后准备全部投入到项目当中去，而不是变成个死物放在那。” 　　于大为听小白讲完，一瞬间就明白了大领导的战略意图。 　　放弃可有可无的实业，实现轻资产，用回笼的资金去砸华夏的各大项目，然后再把大项目分成一个个小项目包出去。 　　而他只需要将精力再投入其他大项目上，随着这种模式不断推行和扩张，八局会在华夏占据更大的市场和地位。 　　而这一切的决断，可能全凭黄总的一个眼光，一个直觉。 　　大领导心里应该无比确信着，未来华夏的基础建设，一定会蓬勃发展。 　　而他则是要趁着这个时候，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第288章 公司上下，规则的全新变化 　　那现在于大为基本上猜到，常经理要跟自己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了。 　　雇佣合作。 　　可能其他城市分公司的设备厂，还需要朝社会招标或者竞拼，但他不需要。 　　毕竟自己帮过大领导，这事儿基本上属于一饮一啄，内定了的。 　　而于大为也有足够的维修条件。 　　他有自己的厂子，占地面积达到了四亩半左右，可能将设备厂所有设备放到他那有点挤巴，不过外面租赁市场不是还有地方呢么。 　　况且自家修理厂一直有人，八局的设备肯定是不能丢的。 　　随后于大为就想到了小钱钱！去年两台阿克曼养护维修根本没费他多大的心力，一年就有五万块佣金。 　　这要是设备厂所有设备加起来，不敢想象！实在是不敢想象！ 　　“咳，收收你那抑制不住的嘴角。”小白朝于大为翻了个白眼，“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所有合作的合作方，会有场地面积，地点，和人员配置的要求。” 　　“不仅如此，合作以后采用的是第一年适用，还得要达到什么什么维修率，我没记住，但常主管，啊不，常经理会跟你细讲。”小白也一时间不太适应常主管的新身份。 　　其实常主管还有一个身份，是黄叔的助理，后面又把他派到项目上进行监管，之后又派到一线，从经历上能看出来，黄叔对他这个人是很重视的。 　　对黄主管而言，这次也可以说是黄叔给他的一次考验，至于能不能把握得住机会就看他自己了。 　　这些都是过年的时候，黄叔拉着自己絮絮叨叨说的，小白是没想法跟常主管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于大为的次数更多，但小白也不想说，有些事情不该通过他的嘴戳出来。 　　于大为跟小白又聊了一会儿天，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帮常经理做会议记录，不过说的东西都比较松散，他也只是记了一些主干，剩下的细枝末节，估摸着常主管比自己更清楚。 　　“对了，我从屯子里给你带了点土特产。”于大为一边听领导发言，一边脑袋凑到小白耳边悄悄开口。 　　“什么特产？东北三宝吗？”小白眼睛一亮，心里无比好奇。 　　都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人参和鹿茸他家里就有，但乌拉草他还没见过，倒是想见识一下。 　　“东北三宝？！”于大为音调下意识提高了一些，直呼受不了，随后悄声朝小白解释：“伱真当我是大款啊，那东西是我随随便便就买得起的吗？你要是非得要的话，我有工夫可以给你整两斤乌拉草。” 　　这东西倒是不贵，随便找了犄角旮旯问问当地的谁，就能弄一大片。 　　“不是吗？那是啥？”小白更加好奇了。 　　“是吃的，豆包。”于大为停下手中的笔，又详细解释道：“俗名叫粘豆包，黄米面儿的，里面是俺们自己家种的芸豆，搥成的芸豆馅，蒸好的豆包放外面冻透了也能吃，就是不好啃。” 　　“你要是有功夫，可以蒸一下，蒸好以后还能把它弄成饼，放大铁锅里面煎了，一样好吃。”于大为最后又补充说，“不过这东西吃多了烧心，别多吃。” 　　小白越听眼睛越亮，豆包，听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走了，而且没地方做饭，便无奈的说道：“我过两天就回总部了，而且我也不会做饭呀，要不你先把东西拿回你的修理厂，等过两天临走之前我去找你，你帮我做呗。” 　　“顺便看看你的修理厂究竟啥样。”小白洋洋得意扯了下嘴角，“真要是入了我的法眼，说不定我能投资一下你的厂子呢。” 　　“少给我画大饼。”于大为可不吃小白这一套，不过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家厂子的具体地址告诉了小白。 　　会议开的时间不长，也就是一直到中午都还没结束罢了。 　　常经理给于大为的笔记本，已经被他记了整整一小半本，钢笔都被他记没水了。 　　于大为甚至都趴桌子上睡一觉了，可见他当年到底是一个多么“勤奋好学”的学生。 　　“还得多长时间结束啊，我有点饿了。”于大为摸了摸肚子，“咕咕”的又叫了一阵儿，这已经是它第三次抗议了。 　　小白同样将脑袋放在桌子上，跟于大为脸对着脸：“再等等吧，这次来的主管是东北地区各个城市的，老常要是不好好安排一下，后期可能会出现乱子。” 　　“我说怎么今天这会议室里的人这么多呢，还有院子里的车也多了不少。”于大为抬起了脑袋，又悄声问道：“你饿不饿，要不你去把车里的豆包拿过来吃了？” 　　“我觉得行！”小白顿时来了精神，不过突然间又有些茫然，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可为什么是我？” 　　于大为伸出宽厚的臂膀露出小白的脖子：“你想啊，你拍拍屁股马上走了，老常拿你一点招没有，我不行啊，我这拖家带口的，以后还得指着他呢。” 　　“这……好吧，谁叫我是侠肝义胆气度不凡的白中生呢。”小白想起了高中时候看到过的画本小说，起身之后快速猫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接近会议室后门。 　　最后只听见“当”的一下，小白的没抬头距离估算错误，脑袋撞在了后门上。 　　“哎呀，丢人呐～”于大为别过脑袋，用手捂住眼睛，简直没眼看。 　　开会的众位小主管再次被后面的声音吸引，全朝白中生看了过去。 　　“咳，我尿急，我上个厕所。”白中生尴尬的朝老常和众位主管挥了挥手，这才撇过头，快速离开了会议室。 　　没多久小白口袋里就揣的鼓鼓囊囊的回来了，俩人就好像上高中时候偷吃零食的你，一边用手里的笔记本挡着脸，一边低着头吭哧吭哧的啃咬豆包。 　　“大为，这东西味道一般啊。”小白打小就吃惯了细糠，有点吃不惯这种粗粮。 　　“哎呀，豆包是带馅的，你得咬到里面才好吃。”于大为一边教导小白啃冻豆包的吃法，一边亲身做示范。 　　实在话，于大为其实是啃够了冻豆包的，不过没法，也是饿急眼了。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这场漫长的会议终于是开完了。 　　于大为最后实在闲得无聊，朝隔壁桌又借了一支钢笔，在笔记本上回忆了一下前面没记的内容，详细的补全了一些内容骨架。 　　会议结束后，常斌这才倒出时间来找于大为跟小白二人：“你们俩数多动症的吧，在后面叽叽歪歪说什么呢。” 　　他这次开会，其实是想给各省的主管们来个下马威的，差点没让这两个祸害给搅和了。 　　早知道就直接让于大为跟小白出去了，反正会议的内容跟这俩人也确实没啥关系。 　　“咳，我们来一直在聊，东北地区在您的带领下，能把咱们手头上的项目扩展到多么恐怖的规模，能为咱们公司多赚多少个亿呢。”于大为笑脸相迎，夸人的本事也算是学了老纪的一成功力。 　　“少拍我马屁，走吧，去食堂边吃边聊。”常主管收起于大为记得东西，翻开一看，除了字儿写的七扭八歪的，但会议主干都记下来了，也还算可以。 　　原本他今天没打算开这么长的时间，但下面各地区的一些主管和经理，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服气的，今天要是不“教训”一下，后面自己不在身边还指不定捅出什么幺蛾子呢。 　　后来在去食堂的路上于大为才了解到。 　　原来油城这个分公司，其实也是东北地区的公司分部，为什么会把分部设在这儿，因为八局在整个东北地区，就黑省这边项目最多。 　　而且这个分公司所有人也不是只在油城，有些其实是负责其他城市的，只不过因为开会和汇报的关系，这才在分公司这边。 　　每个地区的项目，都需要各地的负责人主动出击，并且真要是成了的话，各地分工的提成也是最多的，之后才是总部那边。 　　这些都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新改的一些规则。 　　而常主管要跟于大为交代的事情，便是会议上小白跟于大为讲的那些，只不过内容和细节，要说的更具体。 　　总的来说，年后国内的每一个城市的设备厂都要取消存在，厂子里面的相关人员会进行调配和裁员，并且要对外寻求设备的养护合作。 　　当然对于厂子里的修理师傅，也不只是走裁员这一条路，如果不愿意离开公司，也可以调配到八局的其他部门，只不过都是一些边角料的活儿，不论是工资水平，还是各种待遇肯定不如之前好。 　　老常在说厂子人员的时候，于大为见小白一直在一旁发呆。 　　他猜测，以小白纯良的性子，肯定为他厂子里面的修理师傅们着急了吧。 　　关于聘用工程机械养护合作方的事，还有细节。 　　其一，乙方厂区的维修面积，不得少于五千平方米。 　　其二，乙方维修人员不得少于十人 　　其三，合作采取阶梯式合作战略。 　　这个阶梯式合作战略就是小白讲不明白的东西，但这东西深讲之下大有门道！ 第289章 维修，阶梯式合作战略方案 　　所谓的阶梯式合作，是按照工程机械投入生产的使用时间和维修时间决定的。 　　这里面就出现了两个概念，一个是使用率，一个是维修率。 　　顾名思义，使用率就是指机械没有损坏的情况，投入工作使用良好的情况。 　　而维修率，则是工程机械在损坏之后的一个维修次数和维修时间。 　　使用率越高越好，维修率越低越好。 　　而这些机械的使用，都会被当地一线的项目负责人监管。 　　不仅如此，合作采取的是年赛制，两者迭加在一起，结果越好，进行第二年的合作几率越大。 　　并且一个省份之内不同城市的合作方，属于竞争关系。 　　每一个省份，不论是七八个城市里面，有几个合作方，到年底结算的时候，会自动取消掉排名最后一位的合作。 　　而排名第一位的合作方，则有权利选择是否接手其他城市的工程机械养护维修，如果不愿意，或者没有资金和能力去接手，那么就会顺延到第二位，第三位……一直到有人接手。 　　如果一直没人接手，那么八局这边会选择全新的合作伙伴加入进来。 　　于大为吃饭的筷子都停下来了，眉头紧锁，认认真真听着老常讲的这些东西。 　　用他自己的理解就是，这个战略合作可以叫做养蛊合作。 　　先是同一个省份，不同的城市之间的合作方相互“厮杀”，最后有一个人会成为整个省份的维修养护合作方。 　　紧跟着第二步，便是省份跟省份之间的较量，比较不会结束，“吞噬”还会继续，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未来只有一家修理厂或者是修理公司，跟八局合作。 　　并且经过这一连串的冰与火的考验，八局这边也算是培养出了得力的“干将”，绝对是如臂使指的存在。 　　透过现象看本质，大领导这绝对是想搞个造“神”计划。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如果两个城市的维修养护落在一家维修公司手上，那最终如何看综合率呢？”于大为放下筷子，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还是之前的计算方式，然后取各自城市的综合率，以最低的那个位次为基准。”老常对这件事儿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筷子都伸到了于大为的餐盘，将一块熘肉段夹到了自己的餐盘里。 　　于大为原地没动，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两三个城市的合作方，会以最低的那个城市的综合率的名次算，排名最后一位，该城市的合作权就没了。 　　如果自己城市的排名比其他城市都靠前，那就是第一，哪怕它在自己的城市排名里排的是第二或者第三。 　　“那这么说，多个城市的合作方岂不是很吃亏？”于大为眉头一直没有舒展，感觉从刚才到现在，脑细胞哐哐的死。 　　“没办法，想要选出最优秀的乙方，这个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老常说到这儿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三个人的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公司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培养一个合作伙伴，并且按照这个趋势，未来还会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 　　于大为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低声开口：“可这事儿我也够不着边儿啊，你们那前几个条件，我根本没符合，我那厂子现在满打满算才三个半人。” 　　“为什么还有半人？”小白好奇的撇过头，刚好用筷子将一块甘蓝菜放进嘴里。 　　“不是还有个小阿贵呢嘛。”于大为提了一嘴。 　　阿贵的事儿小白知道，自己曾经一次在分公司这边跟小白讲过。 　　“大为。”小白学着于大为平时跟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身体朝于大为这边凑了凑，“你不是跟我说你们厂子缺人么，我刚才就在想，要是我们设备厂那几个人想谋个出路，伱看你这边……” 　　于大为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对哈！自己咋把第二小队那五个兄弟给忘了呢。 　　只不过这五个人，虽然修理技术不如老纪，但放在油城，也是个顶个的好手。 　　只是一些个别的工程机械没有基础过，但维修技术的底子非常扎实，之前还听第二小队的队长提过一嘴，他们小队里面修车年头最少的都有三年了。 　　所以在人员工资上，绝不能是学徒工的水平，光靠修理厂现在的生意能养得起他们五个吗？ 　　再有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撇家舍业的过去。 　　“问问吧，如果他们要是想去，那我自然是欢迎。”于大为左右一想，就算没有八局的这个事儿，修理厂地理位置，再加上野外救援啥的，应该也不会太差。 　　而且他还有其他维修的路子，之前是打算积累一下原始资本再搞，如果凡凡修理厂真是入不敷出，他可以提前把自己那个想法搞一下！ 　　“行嘞！不愧是义薄云天于大为！”小白很开心，不介意送给对方一个厉害的称呼。 　　于大为挑挑眉，嘴角一扬，双手抱拳：“哪里哪里，比不得侠肝义胆白少侠。” 　　“噗呲。”小白双手捂着嘴，表示被夸的很开心，随后再也忍不住，猫着腰低着头直乐。 　　白少侠诶！还挺好听！要不要给对于大为的厂子追加个投资呢？怎么办，有点被说动了呀！ 　　“咳，别闹了，好歹我现在是总经理，旁边还有人看着呢。”老常朝这俩活宝无奈翻了个白眼。 　　一个今年24岁，老婆孩子都有了，可还这么爱玩，一个今年25岁，不找对象不结婚，一直把自己当作十八岁。 　　这俩人凑一块，唉，也不知道之前领导是咋受的。 　　甚至曾经还帮过领导大忙，这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对了，领导有吩咐，让你来分公司的话，用分公司座机给他打个电话。”老常将于大为的餐盘里的熘肉段吃完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平静淡然道：“是昨天跟我说的，巧了，你今天就来了。” 　　“有些话，还是等你找完大领导，我再告诉你吧。”老常起身整理了下西装，露出无奈的表情低声叹道：“最不愿意穿正装了，估计以后离不开它了。” 　　曾经他跟在领导身边的时候，每天都得忍受穿正装的痛苦，后来领导回总部，本以为自己可以放松一些了，没想到领导竟然不打算继续打磨自己的性子了，直接给自己安排了个大的。 　　实难消受啊。 　　可领导如今刚稳定住局势，他必须得站出来为领导分忧，这是他应该做的。 　　“你们慢慢吃。”常斌认认真真整理完领口，转身一脸平静的离开了食堂。 　　于大为看着老常离去的背影，也是为对方感慨了一下。 　　之前在芦河镇工地上的时候，偶尔他就会找老常喝顿酒，明白对方骨子里的性格是带着一点洒脱的，还有一点老娘们的絮絮叨叨。 　　如今坐在真正的领导层次，真不知道他能不能稳住。 　　“啧，这家伙，把我的肉段都吃没了，还让我慢慢吃……吃啥呀。”于大为重新拿起筷子，本想再吃点，结果盘子里哪还有能吃的了，就剩下盘子里剩下一半的白米饭。 　　“我还有点菜汤，要不要？” 　　“菜汤泡饭呐？咱自从；来这食堂啥时候这么寒酸的吃过？” 　　“所以？那你还要不要？” 　　“要！” 　　———— 　　于大为中午跟小白，在他的大众车里闲聊了一会儿，顺便给他弄了一下空调的空气滤芯，把里面的灰尘往外头用力拍拍，解决了一下车内温度的问题。 　　从小白的口中得知，这次他回总部以后，可能要成为领导的助理，负责一些跑腿传话的活儿。 　　可能后面还要全国各地的跑，具体情况大领导没说，但小白已经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其实小白还是有些舍不得东北的。 　　舍不得这个地方，也挺舍不得这里的朋友。 　　刚开始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习惯，吃的东西齁咸齁咸的，盐简直不要钱一样。 　　后来他就发现东北的东西也是所有的都咸，锅包肉就很好吃，不！是非常好吃！ 　　这里朋友他没交几个，大队长纪有德算一个吧，虽然他没拿自己当朋友。 　　因为发烧去医院认识的一位实习大夫，也算是聊得挺投缘，算是不错朋友。 　　至于好朋友，虽然他白中生不想承认，但于大为绝对算的上他的好朋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不长，但却好像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一起走过了很多的路一样。 　　明明很长时间没见，可见面的时候，依旧像老朋友那般没有拘束，各种取乐。 　　这次离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离开后会想吗？应该……会吧？偶尔想起一些奋斗的日子。 　　“对了兄弟，回去了别忘给我寄几斤茶叶过来，白茶都快喝吐了。南方今年的新龙井快好了吧？帮我弄几斤过来呗？”于大为跟小白一样，将座椅靠后平躺在上面，双手迭放在肚子上。 　　于大为睁开眼，扭过头，有些期待的看着小白。 　　“没有！”小白闭着眼睛，眼皮都不抬一下，懒得理旁边这狗东西。 　　几斤？！你当茶山是你家开的呀！ 　　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回去过了多久都不会想起这狗东西的，除非自己脑抽！ 　　ps:还有一章，要去医院，十二点发 第290章 签订机械维修养护协议！年佣金三十 　　万 　　下午两点半以后，于大为躺在小白的车里睡了一觉，这才来到老常的办公室里，借用他办公室的电话联系大领导。 　　常斌在于大为打电话的时候很识趣的离开了，正好抽个时间去单独找几个下属人员，交代一下别的事情，临走时还贴心的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于大为拨通电话以后，电话里面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打第一遍的时候对面占线，第二遍的时候“嘟嘟嘟”的没人接，于大为挂了电话打算最后打一次，实在不行就晚一会儿再打。 　　便是第三次的时候电话的另一头出现了熟悉声音。 　　“喂，常斌，找我什么事。”黄丰仓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疲惫。 　　“领导，是我，大为。”于大为坐在曾经黄丰仓坐过的办公位置上，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了一下，捏着电话的右手也微微用力了几分。 　　“哦，稍等一下。”随后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之后是脚步声，身体靠在沙发座椅上的声音，“你小子消息还怪灵通的嘛，昨天跟常斌提到你，今天就来了。” 　　“我也是赶巧了，原本想着今天过来见您一面，给您带两条好烟的。”于大为说到这儿顿了顿，脑子灵光乍现，“这样等小白回去了，我让他帮忙捎过去。” 　　“行吧，也算你小子有心了。”黄丰仓并没有推脱，随后跳过了寒暄直奔主题，“常斌应该跟伱说过阶梯式战略合作了吧。” 　　“说了。”于大为有些犯愁的挠挠头，“不过我那厂子面积和人员啥的，目前没达到硬性条件，有点不好吧。” 　　“不用担心，你技术达到了硬性条件就够了。这几年跟我们八局合作的修理厂和修理师傅也有，但在技术上你算是首屈一指的了。”电话的那头黄丰仓喝了一口水，再次开口：“这个阶梯式战略合作，是罗长青提出来的，主要的目的便是想着培养一位能跟八局一路走下去的深度合伙人。”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在变相的扶持一个维修公司，从此刻到未来二三十年，都是要一起携手向前的，所以在筛选的条件上，罗长青提高了一些标准。至于你嘛，我是把你单独划出来的。” 　　“前期的时候那些个硬性条件，你可以不需要理会，一会儿就可以让常斌跟你签订首年战略合作合同。但从第二年开始，就需要你凭借自己真正的实力一步一步往上走了。” 　　“谢谢领导！”于大为上牙齿轻咬下嘴唇，心中难掩激动，更是对大领导充满感激。 　　本以为大领导没想着要带自己玩，其实人家已经帮自己开了个小小的后门，把自己放进来了。 　　“不用客气，之后的事情常斌就会嘱咐你的。”黄丰仓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里明显带着笑意，“大为，我就期待和你一起顶峰相见了。” 　　“好的！” 　　于大为听到“顶峰相见”四个字时，一瞬间有些心潮澎湃，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修理厂，真的能做到跟在八局身边，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吗？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两辈子就没干过这么大的事儿，但他想做！ 　　挂掉了电话，于大为不停在办公室里面踱步，他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被兴奋冲昏了头脑，遇事不思考，上去直接就莽！ 　　他要先快速冷静下来，然后去思考如何规划接下来的事情，让这种合作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如今于大为自己是有点兴奋过头了的，主要还是被那四个搞坏了心态。 　　思考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冷静，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 　　等冷静好了以后，恰巧常经理也回来了，他将一堆文件放到了自己桌子上，随后又从纸壳箱子里乱翻一通，终于将两份同样制式的合同放到了于大为面前。 　　“领导应该跟你交代了吧，是不是很开心？自己也能进来？”老常抿嘴笑看着于大为，他之前将一些筛选的硬性规则告诉于大为，第一是有心思吊他一下胃口，第二则是让于大为稍微承一下大领导人情。 　　在他常斌看来，于大为算是不错的种子选手，虽然目前跟其他城市的合作方比，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但毕竟年轻，而且潜力巨大。 　　互有好感，要从刚开始的合作抓起。 　　“这份合同是油城工程机械设备养护合作合同。”常斌点到为止，而后将合同递给了于大为一份，“目前整个黑省十二个城市，有六个城市设备厂，也就是整个省份之内，你有五个竞争对手。它们分别是，齐市，哈市，黑市，鹤城，牡城。” 　　“每个地方工程设备辐射的工程的区域也不一样，油城负责的是绥市，还有油城本市，像齐市负责的是春城，和齐市本市。”常斌转身去饮水机处，给于大为倒了杯水，“这是目前整个省份地区的大致情况。” 　　“也就是说，油城工程设备养护合作协议签署以后，你是要对油城和绥市两个地方负责。不论是工程在油城，还是在绥市，机械如果出现问题，你要第一时间赶到，并且维修。” 　　“日常的养护工作，自然也不能少。当然你要觉得你负责养护的机器出不了什么问题，也不需要经常去工地检查。总而言之，只要能保证机器不出问题，你年底的综合率排名绝对不会是垫底的。”常斌说了一大堆，感觉自己也有点口干舌燥的，坐在座椅上率先喝了口水。 　　于大为坐在老常对面，手里仔细翻看着合同上面的内容。 　　八局油城设备厂，里面一共有九台工程设备，两台阿克曼挖掘机，四台解放翻斗车，两台解放油罐车。 　　一台八十年代初的老柳工铲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附属设备。 　　其中包括有一台附属打桩机，可以安装在挖掘机上面的，以及挖掘机破碎锤两个。 　　翻斗车、铲车的轮胎，前后桥，以及维修设备等等。 　　杂七杂八之下，东西确实不少。 　　也难怪为什么合作标准的院子面积，必须要五千平方以上。毕竟油城的设备不一定是最多的，或许其他城市点的设备会更多。 　　“对了，设备的多与少会影响最后的综合率吗？”于大为抬起头，看向正在喝茶水的老常。 　　“不会，最终呈现的是比率，跟设备多少没关系。整个黑省各城市，油城设备厂里的设备其实是最少的。因为前两年设备厂子里有一些工程设备调到了南方一部分。相对来说，你的佣金也会少一些。” 　　常斌将茶缸子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补充道：“关于佣金这一块，它的组成是由工程设备的多少，以及新旧综合决定的。可能你手头上全都是有年头的老设备，那么你的年佣金就会更好一些。” 　　“但在综合率上，就不会有任何偏袒。毕竟钱已经给你开够了，车还总坏，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于大为闻言，表示特别理解。 　　养护和检修这种活计，其实没那么复杂，只要机器运转正常，可能小半年都不需要修理师傅出力，无形当中什么也不干就赚了盆满钵满。 　　当然如果真是点子不好，遇到了不省心的工程车，可能就得隔三差五的陪在这台工程车旁边，像伺候爷爷似的伺候它，这成本也就瞬间增加了很多。 　　他扫了一眼合同上细碎的条款后，快速翻了两页，最终才找到佣金相关的内容。 　　这一看之下，他两只眼睛差点没钻进钱眼儿里，目光直直的盯着合同上面的那串数字。 　　九台工程设备，年检修养护费用竟然高达三十万！平均一台工程设备检修费用高达三万多！ 　　“我手里的这几台设备，不会都是老工程车吧？”于大为有些心里没谱，他知道两台阿克曼是爷爷辈的，其他的工程设备他可是还没见过呢。 　　“还行吧，都是八十年代初期工程设备。你的年养护费用之所以报到这个数，主要还是多亏了那两台阿克曼挖掘机。”常斌将纸壳箱子里面的设备资料拿了出来，都放到了桌面上。 　　“对了，这钱可不是纯收入，上面还有附加条款的。”常斌好心提醒了一下。 　　于大为这才低头再看，后面果然有一条附加条款。 　　工程设备需要更换的配件，在三千元以下的，则需要乙方承担。 　　也就是说这三十万里面，是带着一些更换设备配件价格的。 　　如此再看，于大为感觉眼前的三十万瞬间缩水了。不过好在，一般的工程设备配件都不便宜，真要是到了大修的程度，也不需要于大为往里面搭多少。 　　其实这就好像未来的医保，小病自己花钱，大病上头帮忙报一部分。 　　综合来看，这份机械维修养护协议是有一定公平性的，也没有什么霸王条款。 　　最关键的是，真要是设备在投放使用之前，豁出去拿十万块钱，将所有设备做个全方位养护，那最起码一年也会有个保底二十万的收入。 　　这还是一个城市点，接下来其他城市点不断累加，财富值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 　　设备越多，机械越老，佣金也就越高。 　　“所以，签吗？” 　　“签！” 第291章 前往设备厂收人 　　签完了合同，于大为便跟着小白一起去了油城的八局机械设备厂。 　　正常来说，这件事情都是需要跟城市的项目经理进行对接的，不过油城这边比较特殊，城市的项目经理也是常斌，东北区域的负责人也是他。 　　再有便是油城的设备厂有厂长这么一个职位，所以真正需要跟于大为对接的人应该是小白。 　　两人再次来到设备厂，黑色的大众停在门口的时候，一瞬间都有些恍惚。 　　短短一年的时间，未来就没有设备厂就不复存在了，听小白说，其他城市的设备厂人数更多，人员方面的安排也会更加麻烦。 　　油城这边的结构就比较简单，当初就只有一个大队长，算是小主管级别的了，再往上他没有来之前是没有人的。 　　小白坐在车里，扭过头看向于大为苦笑道：“设备厂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他们说呢，还好你来了，一会说的时候至少还能帮我兜个底。对了，厨师你要不要？” 　　“停，兄弟，我们厂不招厨师，都是排班儿自己做饭。毕竟，不会做饭的好厨子，可不是什么好的修理工。”于大为靠在座椅上，随便应付了两句。其实内心深处是对过去的一种抵触。 　　小白：“……” 　　完全听不出来他这两句里面，究竟有什么逻辑。 　　于大为随后下车帮小白将厂子里的大门打开，看着小白将车开进来，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设备厂。 　　九台工程机械设备如今全都整齐的停放在远处，因为目前来说上面没有任何检修的任务，厂子里便是没有看见第二小队维修工程机械的身影。 　　随后二人进了小白的办公室，于大为便是坐在了里面茶室当中自己煮起茶来。 　　办公室里外两间屋子各有一组暖气片，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寒冷，不过或许是烧暖气的人偷懒了，于大为伸手抹在暖气片上，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温暖。 　　小白已经率先出去了，打算将厂子里的所有人都叫到他办公室里来，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将设备厂的未来跟大家讲清楚。 　　而且于大为在的话，大家也不至于担心自己失业，路上他已经逼着于大为再三保证，如果有愿意去他修理厂的，一定要好好的对待他们，工资别开的太低。 　　没多久第二小队的五个人就陆续来到了办公室，一同过来的还有去年过来的那位年轻的厨师。 　　于大为在茶室里面喝了两口茶，这才打开门来到外屋，他发现第二小队如今五个人的情绪比较低落。 　　他们大概是已经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吧，心中也是很无奈，其实国企裁员的这种事情在未来会经常见。 　　油城最稳定的是油田工作人员，后期好多的油田子女拼了命的也要进入油田公司上班，但最后又怎么样了呢？ 　　首先就是合同发生了变化，好像是于大为从呼市回来的那一年，他家老爷子通过一点关系，打算把自己安排进油田里面去。 　　不过他赶上了第一批合同制员工，反正跟之前的编制工不同，当时合同工这件事被很多人唱衰，所以于大为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也不去当什么合同工。 　　不过现在他从未来人的眼光去看，其实油田的合同工也挺好，跟编制工只是叫法不同，其实骨子里还是铁饭碗。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说油田公司，只要进去了一样干的长久，只不过退休以后可能退休金没有那些个编制工多。 　　不过在未来的时代，已经是很香了。 　　同一个时代下，有很多很多的国营企业开始纷纷裁员，不说远的，于大为猜想他们芦河镇的粮库，就已经要开始有那么一点苗头了。 　　当然这事儿从上面到下面，还有个好几年的时间。 　　只不过八局裁员的做法，过于超前了一些。 　　所以于大为很佩服罗长青还有大领导，这两个人，一位有眼光，一位有谋略，可能罗长青跟大领导比稍微逊色一些，但其已经展现出了恐怖的能力了。 　　“今天把大家伙叫过来，其实是上面有个消息，让我来传达一下。”小白语气也罕见的有些低落，之后便把设备厂的一些人员安排，简单的跟众人阐述一下。 　　于大为拿着一把椅子，坐在了小白身边，能感觉到屋子里特别压抑的氛围。 　　还好小白阐述完后，又急忙将话头引到了于大为这里。 　　“其实还有一件事，于师傅的修理厂如今正缺人，咱们的前任大队长纪有德，目前就在于师傅的修理厂干活。”小白朝第二小队的五个人笑笑，“如果你们不嫌弃距离家里太远的话，可以考虑去于师傅那里。” 　　“至于薪资待遇方面……”小白扭过头看向于大为，该说的自己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交给他吧。 　　“额，兄弟们，其实我今天也是赶巧过来听到的这个事儿，咋说的。”于大为开始搜刮肚子里的二两墨水，认认真真的安慰着：“有句话叫，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就算是不在这儿干了，或者也没有想去我那边的想法，也别伤心难过，咱们可是技术工种，走哪还不能混口饭吃！” 　　于大为最开始并没有介绍自己厂子里的情况，反而是先帮小白安慰着这几个兄弟们。 　　他多少是知道小白那点心思的，刚才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讲出来，便是在这儿等着让自己收割一波好感度。 　　只能说不愧是侠肝义胆白中生，干的漂亮兄弟。 　　第二小队的几个人听完于大为的话，眼睛也是重新有了光彩，其实于师傅说的不错，他们又不是别人，他们可是维修工，有技术在的，难道还怕饿死？ 　　于大为见大家的情绪被提上来了，这才介绍起了自己的修理厂：“我的修理厂在绥市青县的芦河镇，厂子的面积大概是四亩半左右，反正是怎么耍怎么修，都能搞得过来。” 　　“目前厂子里正式的维修人员就只有伱们的大队长纪有德一个人，然后我去年冬天的时候弄了个野外救援的事情，后期如果我忙的话，可能就顾不上厂子里了。”于大为两只胳膊拄在腿上，“所以后期很多的事情，你们可能都要听大队长的安排。” 　　这句话讲出来，五个人顿时感觉到了亲切，因为曾经的“老领导”也在，而且听于师傅的意思，以后厂子的管理问题，可能都是由大队长负责。 　　他们第二小队也是由大队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大队长辞职了，可之前的那份感情还是在的。 　　几个人里也没有跟大队长有嫌隙的，几乎同一时间第二小队的五个人都有些心动。 　　只是太远，他们五个人里，有三个人都是油城本地的，这要是从油城离开，扭头去个破镇子里，想想都觉得憋屈。 　　“那厂子里的情况介绍完了，然后就是工资的事情，我这边跟设备厂的薪资情况不一样，采取的是底薪加绩效。”于大为猜到大家可能都没听过“绩效”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主动解释道：“你们可以理解为干的越多赚的越多，底薪每个月是固定的八百块钱，然后所谓的绩效部分指的是奖金，每年年末的时候，都会根据你们修车的多少，额外发一部分年终奖。” 　　“取的是，年终维修个人经手维修所有车辆纯利润的3%，固定工资这边也会根据每年厂子的收益增幅多少，会选择适当调整增加。”于大为太清楚不过了，未来通货膨胀严重，光是靠着八百块钱可不能过一辈子。 　　每年底薪增加一些是必须的。 　　此话一出，有几个本地还在犹豫的修理师傅顿时抛掉了之前的想法，如今脑子里全都是小钱钱，他们表示修车到现在就没有提成绩效这一说。 　　那岂不是说，未来只要自己修的车越多，自己的年终奖都有可能赶得上日常的薪资？！ 　　哪怕没有年终奖这回事，光是一个月八百块钱，也已经比设备厂每个月的五百块钱强多了。 　　其实几个人倒不是揪着设备厂不放，也不是有什么感情，只是设备厂工作轻松稳定，平日里几个人还能出去赚个外快。 　　虽然冒点风险，可终归收益还不错。 　　但这一切加起来，还不如去于师傅那里赚得多。 　　几个人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了第二小队的小队长身上，打算看看他们小队的老大怎么说。 　　第二小队的小队长涛子，原本就是跟之前的大队长关系不错，而且内心深处也很崇拜眼前这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于师傅。 　　所以有机会能跟这两个人在一块干活，他还是觉得很不错的。 　　再有他不是油城本地的，老家是兰溪县的，距离青县并不远，芦河镇距离自己老家又近，给的钱还多，甚至未来还不用托偷偷摸摸去赚外快。 　　何乐而不为呢？ 　　“我是没问题，于师傅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我就跟你混了！”涛子笑了笑，对他而言，确实是峰回路转。 　　虽然可能没了铁饭碗，但好歹抓住了赚钱多的这一点。 第292章 设备厂的维修设备如何处理，要不给 　　我？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还有我。” 　　剩下的四位修理师傅自然也都不愿意，相比较在设备厂，跟着于师傅应该也不错。 　　主要还是给的太多，能干修车这个行业的，家里面不说多穷，但绝对不会是富裕的人家。 　　所以赚钱，赚更多的钱，是每个人的刚需。 　　“那，那厂长，我怎么办？”旁边的厨师一脸无辜的看着白中生，大家都找到落脚点了，可他呢？ 　　“我回头协商一下，把你调回到分公司食堂那边。”白中生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老常协商一下了。 　　之后便是于大为跟涛子五个人确定时间，大概什么时候过去，也得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 　　等到所有人都安排好以后，小白又开始跟于大为做工程机械的交接工作。 　　值得一提的跟八局签署的这个工程机械养护合同，佣金方面采取的是预付加尾款的方式。 　　等到三月一号，也就是八局的部分工程正式开工时，于大为的账户上就会收到50%的预付款，一共十五万。 　　不仅如此，去年维修养护的两台阿克曼挖掘机的费用，也会提前折合到于大为的账户上。 　　按照老常的说法，所有之前签过的工程设备养护的合同，不满三个月到期的，都按照一年佣金算，满三个月以后才到期，则按照当月所在的季度结算。 　　毕竟八局这种临时变卦的行为，属于违约，所以这也算是做出了相应的补偿。 　　以至于，无形当中让于大为又捡了个便宜，两台阿克曼的养护要到五月份才到期，还有两个月，这无形当中又让他多赚了一部分佣金。 　　预付款加上阿克曼的养护费，一共就是二十万！ 　　光是想想，于大为心里都有些难以自抑，他上辈子的最后余生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不过于大为可不敢乱动这笔钱，毕竟还要检修那九台车，万一碰到了几个“问题车”，这点钱能不能摆了明白它还不知道呢。 　　“对了，既然合同签完了，三月一号之前把厂子帮我清理出来，我就不回来处理这些琐事儿了。”小白带着于大为挨个车库转悠，一些个有用没有的设备，都跟于大为说一下。 　　哪些是已经不要的，哪些是必须要带走的，这些都是八局的资产，弄丢了的话是要赔的。 　　而且合同上面有一些配件，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 　　“不着急，我是属于提前签了卖身契，正常人家三月一号才正式签合同，你好歹让我在这检修一下这九台车吧。”于大为凑到了小白身边，笑嘻嘻的看着他：“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修可以，厂子到时候弄干净了，谁知道这个厂子后期卖给谁。”小白送给于大为一对白眼儿，扭头指向远处的角落：“还有去年留下来的杂草也帮我收拾了。” 　　“没问题！正好用来擦地上的油。”于大为早已经规划好了墙边小草们的命运。 　　随后两个人又去了修理间，里面都是一些维修设备，铁质的拖板车四个，大小气泵两个，各种粗细不一的钢丝绳，电焊设备380电焊机，这还是于大为去年有需要新买的呢。 　　除此之外，还有十多个蓝色的工具箱，打开里面全都是维修工具，活动把手，管钳子，套筒等都十分齐全。 　　旁边还有几个长条盒子，里面是各种重型扳手，有些一米多长，有些上面带着摆针，不方便跟其他工具放到一起。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维修工具，像什么千分尺，游标卡尺，水平测量器，喷灯，活塞环压缩器，机油压力表等等。 　　于大为看的直眼馋，只可惜这些东西全都没有写到合同上，说明这些维修工具是要处理掉的。 　　“怎么说？”于大为扭头看了小白一眼，他想看看小白啥意思。 　　临走的时候，于大为特意问过老常，厂子里的那些个维修工具咋整。 　　按照正常流程，这些设备是准备折旧卖掉的，不过老常知道于大为的心思，便是让他私下跟小白商量去。 　　至于到底怎么弄，反正别损坏或者吞没公司财产就行。 　　“什么怎么说？肯定是卖掉啊。”小白就好像没明白于大为的心思一样，扭头朝于大为纯纯一笑，“要不，于老板费费心，我给伱个折旧价，这些维修设备你全都带走？” 　　“折旧价公司定到多少啊？”于大为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询问。 　　“不贵，四万。”小白歪着头，笑眯眯的伸出四根手指头。 　　于大为：“……” 　　“你杀了我吧，或许还值点钱。”于大为表示太贵，根本买不起！ 　　不过从修理间的工具数量，以及质量来看，于大为心里只知道的，这价格可以，绝对谈不上贵。 　　光是旁边这台大型柴油发电机组，就得值个大几千块钱，而且看情况还是全新的，除此之外还有两台小型22马力的柴油发电机。 　　这些都只是这间屋子的冰山一角，还有什么专门扒轮胎的扒胎机，不是未来液压气动式，老式的扒胎机，但这个时间段外面卖的也不便宜。 　　各种千斤顶，大小型号全都有，足足二十多个。 　　偌大的修理间，所有工具加在一起，哪怕没有液压工具，未来的气动扳手，电动工具这些，至少值得4万块钱。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工具放到凡凡修理厂的话，近二十年左右不用换工具了。 　　跟那些未来锻造的工具不同，老一辈的工具更抗造一些，于大为上辈子有一台老爷子用过的红色千斤顶，传到于大为这儿又干了三十年的活儿，这才退休。 　　只是这些工具，于大为有些能经常用，而有些也不常用，甚至形同鸡肋。 　　原打算凡凡修理厂的工具一点点增加，等到后期气动板子问世，液压工具，还有电动工具普及以后，他再一点点购进。 　　再有就是这些工具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目前对他来讲，真不需要这么多工具。 　　“于师傅。”就在这个时候涛子带着兄弟们来到了修理间这边，他有些乞求的看向于大为，“修理间的工具我们兄弟几个都用顺手了，你看能不能跟白厂长商量一下，只把我们几个的常用工具带走，这个用不了多少钱。” 　　“大不了，我们几个自己出钱，把工具买回来。”涛子言语诚恳，刚才回到宿舍以后，大家就私下聊着未来的人生规划，聊着去芦河镇凡凡修理厂维修的事情。 　　中间有个修理师傅突然说起工具的事情，大家这才想起来自己平日里吃饭的家伙，每一个修理师傅对工具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用了好些年的工具，早都用顺手了，甚至一些工具都是自己亲自设计的。 　　现如今要是让他们换新工具，倒也不是不能工作，只是没有以前的工具顺手罢了。 　　“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小白看了一眼敲门进来的几位师傅，扭头朝于大为认真开口，“这些工具原打算是折旧4万块钱，卖给大型修理厂，或者是分别处理的。” 　　“但如果你有需求，我可以最后以厂长的身份，将修理设备借用给你，时间嘛……六年怎么样？”小白个子不要，需要仰头看向于大为，笑笑说：“六年之内，将设备的折旧价4万块钱补齐，这样我也算是卖了。” 　　于大为恍然，原来小白早就想好了工具的处理问题，估摸着，当初自己来设备厂，对小白念叨维修设备的时候，被这家伙看出了端倪，知道厂子结束后，自己肯定会眼馋这些个修理工具。 　　如此采用借用的方式，其实无形中是帮了于大为一下子。 　　“所以说，我应该谢谢你？”于大为右手搓了搓右侧的脸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点啥。 　　“不客气，应该谢的。”小白抿嘴一笑，转身看向自己曾经的手下，“行了，你们工具的问题，我算是帮你们解决好了。” 　　“谢，谢谢厂长。” 　　涛子几人感觉到了一丝愧疚，这才想起来，要是没有白厂长，说不定他们还不知道去哪另谋出路呢，就更别提工具的事情了。 　　结果他们刚才回到宿舍的时候，嘴上还对白厂长抱怨了几句。 　　自然是说一些，对方从不为厂子着想，也从来不考虑他们死活的话。 　　涛子几人自然不知道，不只是油城，齐市，哈市，鹤城等地方的设备厂，如今规则全部都在变动。 　　其他几个厂的修理人员，至少都是两位数起步的，他们面临失业且不确定的未来会更加迷茫。 　　没有办法，这一点不只是设备厂，还有八局下面的其他附属厂子，该关停关停该整顿整顿。 　　其实只有站在上面的黄丰仓知道，企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如果还想着吃老本，吃铁饭碗，那未来企业注定会被淘汰。 　　唯有变革，才能有全新的可能性。 　　这也算是壮士断腕，只是没有人知道偌大的八局，究竟风雨飘摇到了什么地步，大家看到的只是它外表的光鲜亮丽。 第293章 收拢人员，集结凡凡修理厂 　　两天后，于大为回到凡凡修理厂将八局设备厂的一些事情，简单的跟老纪还有姚金斧交代了一下。 　　老纪得知设备厂第二小队被裁员时，心中也是五味陈杂，没想到如此稳定的铁饭碗，竟然也有保不住的时候，同时心中也庆幸，能选择跟在于老板身边，至少目前来看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而于大为除了交代设备厂人员的事情外，简单讲述了一下养护检修八局那九台工程机械的事情。 　　回来以后，于大为就在想要怎么将八局这个“养蛊计划”维持下去，让自己成为那只最大的蛊虫。 　　想来想去，最高效的办法就是分化管理。 　　其实这个模式也是参考了之前的设备厂员工管理办法，负责凡凡修理厂维修方面的总负责人，肯定是老纪。 　　老纪的位置就是大队长，而大队长下面，还要划分出各个维修部门，比如专门负责野外救援的“救援部”，专门负责对接八局机械设备养护维修的养护的“检修部”。 　　老纪则是需要多了一项人员调配的工作。 　　比方说，夏季的时候野外救援的次数并不多，那么“救援部”就不需要太多的维修人员，再比方说，八局工程开始的时候，如果有工程机械坏掉了，那么平日里就一两个人的检修队伍肯定不够，需要老纪重新协调维修人员。 　　于大为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以后，想让老纪跟斧子参谋参谋，自己虽然是老板，但也不是能面面俱到的高人，只是个平凡人而已，很多东西需要反复推敲。 　　而老纪则是根据多年的厂子管理经验，给出了一些优化建议。 　　比方说涉及到八局设备检修的事情，其实目前完全没有必要确立检修部，如果有需要检修的，或者是维修的，厂子里的人第一时间处理八局的事情。 　　等到如果有一天，凡凡修理厂有了八局其他的城市点，厂子里的维修人员就可以分一拨出去，到新的城市点进行维修。 　　而老纪之所以这样建议，一方面是优化人员工作效率，另一方面则是想着大家在修车的时候，能够“老带新”。 　　按照这个趋势，老纪几乎百分百肯定，凡凡修理厂未来还要招新员工，那就意味着需要教导与培养。 　　不论是老纪自己，还是八局的第二维修小队，他们这些人是有非常丰富的八局设备维修经验的，大家在一起干活的时候，其实无形当中就是在教导新来的人，到底如何维修八局的车。 　　老纪脑子里的思路很清晰，但说出来的时候，却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于大为能理解他讲出来的这个思路，如果把这件事情比作打游戏的话，凡凡修理厂就相当于游戏里的虫族母巢。 　　而母巢当中随着时间推移，会不断创造出拥有相同修车技术的虫族大军，最后去各个城市点征战四方。 　　不得不说老纪的想法是具有前瞻性的，如果跟八局合作排名末尾就算了，但如果不是，甚至是第一的话，那这套打法，绝对可以完美接过其他城市点。 　　毕竟他手里的这几个人，可都是在八局干过的修理师傅。 　　最终于大为拍板，目前凡凡修理厂设立两个部门，一个是“野外救援部”，一个是“基础维修部”。 　　野外救援部，顾名思义肯定是进行野外救援的。 　　目前暂定两个人。 　　并且，这两个人除了野外救援之外，在没有救援车救援时，会回归基础维修部工作，由大队长纪有德，负责安排基础维修工作。 　　那凡凡修理厂的维修以及人员规划，就先告一段落，于大为打算按照这个思路先尝试一段时间看看，等后面不行的话再进行微调。 　　之后就是自己养车的事情了，目前他手里有两个挖掘机司机，一个是姚金斧，还有一个是黄蛮。 　　因为最早的工程开工也得到三月份，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于大为特意给黄蛮打了个电话，要对方在家里再待一段时间，多陪陪妈妈。 　　但电话那头黄蛮语气却似乎很着急，甚至告诉他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了。 　　于大为算了一下，今天黄蛮就能到厂子里。 　　斧子，黄蛮都到了，可压路机的司机一直没有着落。 　　老纪这几天面试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屯子里的人，一听到凡凡修理厂招人的信儿，慌不迭的跑过来，想要当个学徒工。 　　可一点基础都没有，再加上老纪了解一些人后，多数都是在屯子里混吃等死的年轻人，就没了一点招人的兴趣。 　　他甚至想把外面的招聘告示给撕了算了，毕竟他原厂的兄弟们快要到了，目前来看日常维修基本够用。 　　至于压路机师傅，老纪简直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小镇子能有这样的师傅，还是开前后双钢轮的。 　　不过于老板吩咐了，告示先别接，有枣没枣的先打两杆子，万一真碰见了呢。 　　老纪不好揭穿于大为对司机师傅的一点幻想，便任由外面的那张红纸随风摇摆了。 　　“滴滴！”一辆黑色大众忽然从大门外开了进来，停在了院子右侧一辆越野车旁边。 　　于大为此时正在当院里拿着本和笔来回踱步，一会想到了什么就写写画画。 　　旁边不远处老纪，斧子，还有第二小队的五个修理师傅，都在各自负责的汽车或是工程车旁边忙碌着。 　　像挖掘机便是两个人一组，至于小轿车就交给一个人负责了，这些都是老纪安排的，于大为不会过问一点，给老纪一个足够自由的管理空间。 　　于大为被两声“滴滴”给吓了一跳，刚想怒喷车主，扭头便看见小白，正双手扒着方向盘一脸戏谑的看向自己。 　　“大为哥！”随后黑色大众后面就下来一位身材圆润壮硕的年轻人，他正朝着于大为兴奋的挥手。 　　“蛮子，啧啧，一段时间不见又胖了。”于大为嘴角勾勒起笑容，远处老纪，姚金斧等人也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朝这边走过来。 　　姚金斧是为了跟黄蛮打个招呼，毕竟黄蛮也算是自己半个徒弟，很多挖掘机的技巧都是他姚金斧手把手教的。 　　当初那个恨铁不成钢，差点没一脚把这个“球”踹到车底下的感觉，现在偶尔想想，情绪还能上头。 　　不过好在黄蛮是个能吃苦的，认定了一件事儿，拼了命也要弄好。 　　这股精神打动了姚金斧，也让姚金斧将自己所有开挖掘机的技术和感悟，一股脑传给了这小子。 　　至于老纪他们，之所以过来，是因为看到了下车的前领导，白中生。 　　不论是第二小队，还是他老纪自己，如今能有个安稳，薪资高的工作，都要感谢白厂长。 　　“白厂长！”老纪还没走近，就灿烂开口：“多日不见，越来越帅了，这哪家小姑娘要是嫁给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唉，可惜我不是个女的，不然我肯定日日思念白厂长帅气面容，夜不能寐。” 　　小白一脸嫌弃的看了老纪一眼：“少过来恶心我，有工夫恶心恶心你家于老板去。” 　　自从小白帮老纪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两个人之间那似有若无的隔阂似乎也消失了。 　　“啧啧，还别说，就小白这雪白的肌肤，女人看了都得嫉妒，我媳妇儿看了都得吃醋。”于大为伸手摸着胡茬子，带着欣赏的目光扫过小白的身体。 　　看的是白中生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行了行了，既然你们这么不欢迎我，我就走了。本来还想着看看凡凡修理厂要不要投资啥的……”小白扭身打开车门，表示这个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哎哎哎！伱看你，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什么。”于大为一听到“投资”，瞬间来了兴致，快步跑到小白身边，一把抱住对方瘦弱的臂膀，“说到投资，我刚好谋划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投资？什么投资？”小白歪着脑袋看向于大为，眼中写满了无辜，刚才白中生说了啥，跟他现在的小白有什么关系。 　　于大为：“……” 　　另一边黄蛮主动走到了姚金斧面前，激动地痛哭流涕：“斧子哥，你都不知道我过年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啊……呜呜呜，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她们太残暴了！” 　　女人？！ 　　凡凡修理厂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耳朵竖起来，感觉可能要吃到大瓜了。 　　于大为避免白白浪费一个大瓜，直接提前安排中午饭。 　　外面架起大铁炉子，烧上柴火，坐上大铁锅，老样子酸菜炖血肠，外加半个猪肘子。 　　上面放上盖帘子，将冻豆包摆满，除此之外又放了一些冻馒头。 　　之后于大为又弄了几个下酒菜，葱炒鸡蛋，炒花生米，粉条炒肉末，醋熘土豆丝…… 　　于老板亲自下厨，旁边肯定有人殷勤的打下手，这顿饭做的也快。 　　没多久小小的炕席上就围满了人，不大不小的八仙桌从前坐下时还很宽裕，如今却显得有些拥挤。 第294章 送别小白，望一切安好 　　小白坐在了靠窗的主位，于大为坐在小白的旁边。 　　蛮子坐在对面，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不过他开心，现在哪怕让他蹲在角落里吃饭，他都开心！ 　　“所以蛮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一旁姚金斧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第一个开口询问起来。 　　“唉……”黄蛮盘坐在炕上，刚准备夹块肉的筷子停在半空，最后无奈放到了白瓷碗上，“自打你们走了以后，我妈就开始给我联系相亲对象。”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两三天介绍一个，大家一起吃吃饭，喝喝茶水。”黄蛮像是回忆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整个人面色苍白了几分，“可越到年跟前相亲的次数越频繁，甚至到最后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 　　除此之外，他每天还得躲一个！ 　　也不知道何慧慧是怎么回事，自从知道自己回来以后，经常缠着自己到处闲逛。 　　黄妈刚开始还挺开心何慧慧能找自己，变着法的让自己跟何慧慧出去，可后来有一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何慧慧再来的时候老妈就一直冷着脸，不太待见她了。 　　原本黄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次何慧慧尴尬离开后，老妈冷淡的对自己交代，让自己今后少跟何慧慧来往。 　　后面何慧慧再来找自己的时候，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最后实在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就开始到处躲着她。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究竟躲得有多辛苦！ 　　天可怜见，自己如今在华夏最北方，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甩掉何慧慧了。 　　黄蛮也没管在场多少人，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像主通道豆子一样，全都说给了大为哥和斧子哥听。 　　老纪倒是没什么，早就知道黄蛮的情况，心里更多的是同情和照顾，大概也是想到了自家生病瘫痪的老母亲，病这个字代表的东西太多了。 　　小白更是了解黄蛮，关心黄蛮的。 　　但新来的第二小队五个人，看着如此至诚至性的黄蛮，却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毕竟是在于大为手底下工作，啥人该躲着点，啥人该敬着点，啥人不需要去理会，这种东西根本不去细想，自己下意识的就会把身边之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几个人倒不是心思歪斜之辈，只是感觉到黄蛮对自己没有威胁罢了，就好像狗场里的一群狗崽子，狗与狗之间也会有下意识的等级划分。 　　“来，喝酒！”于大为见黄蛮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交代完，拿起塑料杯子，右手搂住黄蛮看向众人：“还没来得及给大家介绍，勾机师傅黄蛮，岁数目前来说，除了阿贵，应该是咱们厂最小的。” 　　“在没有老纪，没有你们之前，蛮子一直被我跟斧子当弟弟一样的看，现在也是，未来依旧是。”于大为见大家都把酒杯举起来了，伸手碰了一下，“我希望今后大家能在和睦相处的同时，稍微照顾一下咱们这位弟弟。” 　　于大为讲完，冷淡的扫了一眼新来的几个人后，一口白酒下肚。 　　涛子等人，顿时收起了对黄蛮的轻视之心，该有不该有的小心思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于大为没有将黄蛮是黄总弟弟的事情搬出来，毕竟这是在自己厂子，他觉得如果自己都镇不住这几个玩意儿，那他们没必要在这儿了。 　　“蛮子，咱们厂子新来的几位兄弟，我也给伱介绍一下，这位负责主管修理的大队长老纪，这位是涛子……”于大为介绍了一圈，拍拍黄蛮的肩膀笑了笑，“还有一个我新收的大徒弟，不过正在屯子里念书学习呢，我觉得你们俩应该能玩到一起去。” 　　“大为哥，你都收徒弟了！”黄蛮瞪大了眼睛，厂子变化太快，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嗯嗯，没办法，徒弟都送到自己眼前了，要是不收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于大为夹了一粒花生米，随后讲述了自己在余水县的事情。 　　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自动忽略，精彩的地方于大为不忘上升一个台阶，用更夸张的手法描述出来。 　　比方说自己开枪那一下子，被于大为牛逼一吹，直接成了绝顶高手，一枪爆头。 　　大家自然也知道虚构的成分居多，但不妨碍听得认真，听得快乐。 　　原本还有些不太相融的气氛，在于大为讲完之后开始变得热烈起来，之后于大为就抛给了老纪和斧子一个眼神，转身穿好衣服离开了屋子。 　　他得去看看小白了，这小子刚才就吵吵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 　　真怕他一声不响的这么走了，昨天他特意找镇子里的杀猪匠，帮忙弄一些东北的红肠，打算跟豆包一起给小白带回家里。 　　“不冷吗？在外面一杵，是没拉干净吗？”于大为本着尽地主之谊，真心的关心一下对方。 　　“能不能不要破坏我眼中景色。”小白双手背在身后，斜睨了于大为一眼，总感觉这小子是故意的。 　　清雪覆盖院墙，院子大小车子整齐排列，更远处院外树林之上白雪皑皑，不远处天空下还有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在飞舞鸣叫。 　　这一切在于大为眼中太平常了，就好像住在海边的人每天都看见海浪拍岸一样，偶尔可能还会嫌弃一下海边飘出来的无数水母与海草。 　　“豆包好吃吗？”于大为跳过了恶心人的话题。 　　“嗯嗯，粘粘的，甜甜的。”小白点点头，怅然的叹了口气，“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吃豆包。” 　　“其实我觉得东北挺好的，冬天说是很冷，其实适应了站在外面反而觉得清爽，那种呼吸之间冷到腔子里的感觉，是我在南方从没有体会过的。”小白满脸希冀，“等我有一天真没心思面对城市的喧嚣了，我第一个选择一定是来北方生活，找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种种菜，养养花……” 　　“那你得放屋里养，不然放在外面容易冻死。”于大为察觉到小白那双不善的眼神，悻悻然耸了耸肩，“好吧，回头你真的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告诉我，我帮你找个合适的地方。” 　　“好，一言为定！”小白眼睛一亮。 　　“一言为定。” 　　“走了。”小白迈步走出了屋檐下，“原打算不声不响的离开，谁知道这家伙这么烦人，这都能被你发现。” 　　“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我给领导拿的两条烟，谁给我带过去。”于大为朝小白翻了个白眼，从门口铁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近一米长的纸壳箱子。 　　“后备箱开一下。”于大为走到大众车屁股后面，“纸壳箱子里面还放了一个泡沫箱子，冷藏效果杠杠滴。里头有领导的两条烟，还有给你爸妈弄了点红肠，粘豆包。” 　　“你到庆城之后，如果你爸妈不在，这点东西就自己安排吧，都是熟的，化开就能吃。” 　　小白点点头，感谢的话他就不说了，害怕前一句刚谢完，紧接着于大为下一句就开始朝自己要上好的龙井。 　　“走吧。”于大为帮小白合上了后备箱，大手朝后备箱上头轻拍了两下。 　　“走了。”小白将车调了个头，最后看了一眼于大为，踩着油门便离开了。 　　临走时小白没有多说什么，或许还有个原因，会勾起那种离别难过的情绪吧。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来来往往，走走停停。”于大为站在凡凡修理厂的大门口。 　　上辈子他跟小白从没有交集，但重生这一次，没想到又有了一个至交般的朋友。 　　“我去！三万块钱！”于大为突然想起自己还欠小白三万块钱来着，快步朝远处马路上跑去。 　　原打算，今天把三万块钱转给对方，可忙来忙去的给忘了。 　　当于大为跑上马路的时候，车早已经没影了：“哎呀，算了，等三月份以后，再给他汇钱吧。” 　　去掉资助大表哥二表哥的一万块钱，他手头上还有四万多块钱。 　　不过他一点也不慌，三月份的时候会有一笔大的。 　　如今还有一个摆在他面前的问题需要解决。 　　人多了，住的地方不够了！ 　　厂子里算上自己一共是十个人，厂子里的小房子的火炕最多就能容下五个人， 　　六个人稍微挤挤也不是不可以，但再多就真不行了。 　　所以厂子不仅要弄个修理间，还得再盖个用来睡觉的通铺屋子。 　　养人的费用无形当中又多了很多。 　　为今之计，只能找段大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们几个去他那借宿一段时间。 　　今天他，蛮子，姚金斧，还有老纪五个人，住在段大哥那，涛子他们五个住在小房子这边。 　　他已经得到了老常的允许，三月份之前，可以暂用一下设备厂的地方，用来检修九台工程设备。 　　等今天过后，他就打算带着第二小队的五个人，先去设备厂。 　　开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盖房子，弄修理间。 　　修理间的面积也不能太小，不然的话，设备厂的工具根本放不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跟段哥商量下，看能不能把这个院子买过来，成为自己的地方。 　　这样后面各种倒腾，自己也不会不好意思了。 　　“唉，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呀。”于大为站在门口感叹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ps:感谢书友44365打赏的一百起点币，老板天天发大财，老板日日好运来！老板永远快乐！老板永远年轻——韩静凡 第295章 忙碌的三月份 　　时间来到1994年的三月份。 　　于大为在临近三月份之前，带着第二小队的五个人将八局的九台工程设备从头到尾检修了一下。 　　有磨损的零件，该换就换，有一些重新养护的部位，就拆下来重新养护再安装上去，所有的活计都做到细致入微。 　　并且八局的设备厂是有暖库的，专门用来停放工程设备，这下子于大为算是捡到了，只要把工程车开进暖库里，然后再进行拆卸就行了，不需要顶着外面的天寒地冻。 　　所以几个人的检修进度非常快。 　　这九台车里面，其中有一两台是要面临大修的风险，一个是解放翻斗车的变速箱挂不上挡，还有一个是同样是解放翻斗车，发动机高温。 　　想要大修的话，各种配件成本可能就要超出三千块钱的合同上限。 　　正常来说，可以等到三月一号以后，再进行大修，不过三月一开始就已经进入到了维修考核的时间范围内。 　　于大为当然想能拿个省内第一，便自掏腰包将两台翻斗车大修了一下，至于超出三千块钱的配件钱，他打算等三月一号之后，找老常报一下就行了。 　　如此等常经理通知于大为开工的时候，八局的九台工程机械已经进行了细致的一轮维修。 　　按照于大为的估测，只要不是一个二五仔的司机师傅开这些车，半年之内这些车肯定是没有问题。 　　至于合作的预付款，则是在三月一号的上午就到账了。 　　加上去年的养护两台阿克曼挖掘机的养护费，一共是二十万元。 　　于大为拿着存折去银行，先是将欠小白的三万块钱汇给对方，这笔钱还是去年自己没钱整轮挖的时候，从小白手里面捣过来的。 　　和上辈子的行事风格不同，于大为知道自己上辈子被人讨厌的原因之一，就是借钱不还。 　　不只是周围的朋友对自己印象不好，甚至自家的几个妹妹弟弟也都对自己十分无奈。 　　犹记得，自己临出意外之前，还有一笔欠了二弟的两万块钱没有还。 　　上辈子是没机会还了，这辈子找个机会还了就是了。 　　如今抛去凡凡修理厂的收入，养车这边，加上他个人账户的余额，加到一起，一共有小20万。 　　这小二十万有一部分是不能动的，算是给自己留下的一点过河钱，真要是八局的工程车坏了，自己又没钱修理，那不是坏了么。 　　不过有些事情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的。 　　比方说将厂子里的宿舍盖起来，找段大哥将院子过到自己头上，还有老屯的房子也要重建一下。 　　他答应过自己媳妇，今年要把老房子拆了重盖新的，院子的围墙也要重新弄一下，韩静凡喜欢田园生活，弄个新房子，住着也会舒服一些。 　　而且这房子盖起来，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坐等拆迁。 　　上辈子千元的房子一直住到塌了，于大为也没钱在原有的房身地上重新盖个房子。 　　后来因为老爷子和老妈去了呼市，跟二儿子一块住了，后院的老房子便空出来了，于大为便让韩静凡搬到后院跟孩子一起住。 　　当然，最终也没住多久。 　　于沐雨上三年级的时候，于大为便把老婆孩子接到了庆城，那也是他借足了资本，打算人生第二次大展拳脚的时候，只可惜短短半年不到，事业再次惨遭滑铁卢。 　　那时候，韩静凡已经怀上了小崽儿，爸妈先后在大盛和二燕家呆了一阵，可能是因为呆的不适应，最后选择再次回老屯。 　　于大为也借此机会将自家大儿子重新送回了农村，主要那个时候他已经连沐雨的借读费都交不起了，也只能先把孩子送回去。 　　如此一直到小沐雨在屯子里念到五年级，老妈重病去世，老爷子建议将大孙子接到城里念书，一家四口这才团圆。 　　只是城市里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于大为甚至有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从老母亲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上辈子的于大为，可能不是个好丈夫，可能不算是一个十分称职的父亲，但他绝对是个大孝子。 　　哪怕借钱也要给自己老妈弄到医院去看病，哪怕兄弟姐妹们都不愿意伺候床榻上的老妈，他愿意，为此可以放弃一切。 　　只是终归还是没有救回老母亲的命，那时候他最后悔的就是没钱。 　　因为没钱，老爷子坚持将老妈带回屯子里调养，明明四大爷都不建议回屯子，可因为没钱，更因为老爷子的固执己见。 　　结果老妈心脏病突发，再加上各种疾病缠身，肺结核，肾衰竭，脑血栓，高烧……最终离他而去。 　　不过还好，时间还充裕，他有大把的时间赚够资本，把老妈舒舒服服放到最好的医院去治疗。 　　老妈走后，老爷子待了两年也离开了，去了小芳所在的城市。 　　而老房子就那么一直空了很多年，记得老房子承载众人最快乐的日子，大概就是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五个孩子，带着各自的家人都回来了。 　　那个夏天，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吃着蛋糕，喝着冰水，成年的他们坐在院子的房东一角吃着西瓜，聊着小时候的趣事。 　　又过了一些年，于大为偶然一次回到老屯，看见前院已经被种上苞米的房身地，他当时就感觉到一阵悲凉。 　　那时候大凤去世了，老爷子去世了，韩静凡也去世了好几年，他就像是一颗浮萍野草，不知道何去何从。 　　那一刻，在前院房身地上重新盖个房子养老的想法异常强烈，只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毕竟那时候的屯子早已经十室九空。 　　然后，他便错过了一桩大机缘——拆迁！ 　　是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拆迁竟然落在了于家屯，凡是在屯子里住的和有房的，都能得到一笔不错的拆迁费。 　　但他于大为却完美的错过去了。 　　有人可能觉得奇怪，毕竟还有个房身地呢，怎么说也得补偿点啥的。错，房身地归国家所有，屯子里的人只享受房身地上面的建筑使用权。 　　这也是让于大为颇为后悔的一件事，不过好在这次他不会错过了。 　　他不仅要建房子，还要建个大房子，甚至猪圈，鸭架，鸡架，狗窝，全都扩充一下面积。 　　而且全部都用砖块加水泥，保证空房子也能放个三四十年也都没有问题。 　　这件事儿，今年于大为是必须做的。 　　除了盖房子，买院子，还有带大凤去首都医院这件事儿，他也想今年抽空能带大凤去看看。 　　虽然以于大为目前的资本可能手术的钱还不太够，但去首都最先进的医院检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如果能把头疼的病治好，或许大凤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算来算去，还是感觉钱不够。 　　如今凡凡修理厂又加了五个人，吃喝拉撒哪哪不需要钱，二月份的一共有大半个月的工作时间，厂子里一共赚了九千块钱，刨去半个月的人员工资，其实剩下的也不多。 　　但修理厂到三月份的时候，过来修车的人明显多了很多，不仅是本地的，还有外地路过的。 　　按照这个情势发展，于大为感觉三月份凡凡修理厂的日收入还得涨。 　　他很期待！ 　　芦河镇的九号标段已经开始开工，姚金斧已经带着挖掘机赶到了现场，并且开始干活了。 　　黄蛮这段时间一直跟于大为进行野外救援，三月初的时候，三舅的村村通项目开始启动，轮挖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投入到了工程当中。 　　而野外救援，随着进入到三月份，于大为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老纪，让老纪分配两个人出来，专门负责野外救援的活儿。 　　而他则是立马去了县城的技校，寻找学开压路机的学生。 　　如今老日立和轮挖都已经开工，老常知道于大为有了一台压路机，已经预定到了油城某个项目当中，现在最缺的就是司机。 　　斧子已经帮他联系上了当初在技校教他的老师，约的是明天。 　　于大为趁着还有工夫，特地开车回家一趟看看孩子，明天去县里的时候，正好捎带着把小芳送到青县一中去。 　　“家里面钱还够吗？不够的话我拿给你点。”于大为整理着皮箱子，这箱子还是去定城的时候，段大哥给他和梁老板买的。 　　“够用，最近屯子里老乡往爸妈家送了很多东西，鸡蛋，鸭蛋，鹅蛋，猪肉，羊肉，狗肉……弄的可全乎了。”韩静凡正坐在前院的炕头儿，低着头给于大为缝补露脚趾的袜子。 　　“嗯？”于大为皱眉抬头，脑子里飘出大大的问号，“这年节都过完了，谁还往家里送什么礼呀？是有什么事情要爸妈帮忙吗？” 　　于大为是傍晚回来的，去后院看了一眼爸妈，自家徒弟之后，就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回前院了。 　　想媳妇儿这个事情是控制不住的，想完了媳妇儿后，就开始忙着装换洗的衣服，至此都没来得及询问后院近期的一些情况。 　　“是屯子里有不上学的孩子，有几个跟二燕平日里关系都不错的，看二燕都学习了，也想着每天过来学习。”韩静凡抬起头与丈夫温柔对视，抿嘴一笑，“小家伙们的攀比心上来了，都想着好好学习，咱爸跟我一合计，一头羊也是赶，两头羊也是放，索性就让她们也每天过来念书学习。” 第296章 去技校招人，巧遇某位刘姓少年 　　“教的东西还是读书识字这一块，以阿贵为主导，但这种简单的东西，反而是让二燕她们感觉到了学习的轻松，就这样孩子们又多了几个，随后他们的爹妈知道后，也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拿出家里的东西，感谢咱爸的付出。” 　　韩静凡低头，用嘴将黑色的线头咬断：“其实这事儿，也得感谢张校长，屋子里一共八个孩子，张校长都做了保证，再给他们一次小升初的机会。” 　　芦河镇这边九年制义务教育落地的比较晚，于大为没有记错的话，自家大儿子上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才没有学费这一说。 　　义务教育指的是三方面，一方面是免费性，孩子从小学念到初中毕业，都不需要再交学杂费。 　　一方面是普及性，让华夏儿女全都会识字读书。 　　再有就是强制性，也就是说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国家是强制让适龄孩子念书的，但这一点发展的却不全面。 　　因为到如今，很多家庭吃穿都成问题，就更别提让孩子念书了。 　　义务教育真正成熟的时候，大概是在零八年以后，华夏经济腾飞，学杂费彻底不收了，家长也愿意让孩子去学校念书。 　　但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依旧有很多很多的学生，念到初中的时候就主动辍学的。 　　那就更别提现在了，各个村子的小学考到芦河镇中心学校，如今还有小升初的升学率一说。 　　河善小学的升学率每年都是垫底，一个班级六十个人，能达到录取分数线的，只有三十个不到。 　　也就意味着有一半的孩子，小学刚念完就回家种地了。 　　于大为听到送东西的前因后果，也就不奇怪了，毕竟谁家不希望自家孩子能再考一次，上个初中，或者考个技校，学个手艺啥的。 　　“阿贵的学习能力怎么样？笨吗？”于大为将行李箱整理好，又从韩静凡手里接过缝好的袜子。 　　“还好，这孩子比二燕聪明，声母韵母一学就会，而且记性也好，乘法表三天就背熟了，一点也不打奔儿。”韩静凡将转身将旁边的被子张开，准备铺被铺褥子，“不过，他总是一门心思的想去修车，好像害怕你不让他修车了似的。” 　　“这臭小子。”于大为苦笑两声，将满炕爬的大儿子抱在怀里，“明天去后院的时候，我训他两句，让他收收心，好好学习。” 　　“明天开车的时候小心点，最近天热暖和了，路上的雪一化开泥泞的不成样子。”韩静凡铺好了被褥接过孩子，又将他放到了炕上自己玩，“司机找不到也别急，真要是找了一个操心的，反而犯不上。” 　　于大为嘴角带着笑意，一把将韩静凡抱在炕上压到身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呢，是不是看出为夫最近不容易了？” 　　“嗯。这次回来，感觉你特别疲惫，心思也稍微重了些。”韩静凡温柔的伸出手，抚摸着自家丈夫的侧脸，好像比前些日子见面沧桑了许多。 　　她有些心疼了。 　　于大为忍不住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一下她的，触及则分：“放心好了，就是人比以前多了，要操心的事儿也就稍微多了些。” 　　“其实凡凡修理厂缺一个真正的管事儿人。”于大为起身开始脱衣服钻被窝，“老纪管技术行，但要说管理厂子大大小小所有细碎的活儿，他不行，做事不够细致，也不够起范儿。” 　　“没什么架子还不好？”韩静凡帮着自家老公脱去外衣，迭好放在了脚底下。 　　“没架子当然好，当然也不好。”于大为回头看了一眼韩静凡，想了想才说，“伱要是一个平易近人的老板，手底下的人跟你相处会很轻松，但对于你说的话也不太会重视。但偶尔稍微有点架子，其实就是所谓的距离感，会让员工更加信服。” 　　于大为上辈子错就错在太端着了，所以他跟老纪是两个极端，不过现在的于大为跟手底下的人相处，平易近人了很多。 　　“那你还打算找个管理人员？”韩静凡好奇的询问。 　　于大为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凡凡的脑袋：“再说吧。春宵苦短，媳妇儿早点睡吧！” 　　———— 　　第二天，于大为先把阿贵叫到外面，软硬兼施的训斥了一顿，主要目的还是让他好好读书，别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之后跟爸妈打过招呼以后，便开车带着小芳去了青县。 　　绥市下面有一个区，六个县，还有两个，在不远的将来会变成县级市。 　　青县占地面积不大，开车的话有半个小时就逛完一圈了，如今县城里有楼房，但都非常稀少，从远往近看，不过就那么几栋罢了。 　　有些是医院，有些是商场，都不过是两三层而已。 　　最高的还要数居民楼，两三排，大概六层楼左右。 　　青县一共两个高中，一个中专，一个职高。 　　高中的话，青县一中和青县六中不相上下，可能六中稍稍比一中高过一头。 　　不过这是现在，等未来的时候，六中也不知怎么的渐渐开始走下坡路，甚至收上来的学生都是一中不要的。 　　两个学校距离也不远，一个在县城中心南侧，一个在西侧。 　　于芳原本应该是三月一号就得去学校报道的，因为某些不确定的“病因”，反正四大爷给小芳“看病”都直摇头，硬是被这个狡猾的丫头拖到了三号，也就是今天。 　　昨晚他还跟自家媳妇儿说起小芳的事儿，后来才知道，这孩子大概是当老师给阿贵他们教课来了兴致，一点也不考虑自己也只是个半大不大的高中生了。 　　不过有机会能给她二姐做做老师，或许在小芳心里应该是极为开心的事儿吧。 　　只可惜，老爷子一忍再忍，终归是忍不住在昨天朝小芳发了一顿火，老妹儿也是终于不敢不来上学了。 　　“哥，你就给我放到前面十字路口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小芳坐在小轿车副驾，看了一眼路上来来往往朝这边看的学生，语气中带着无奈。 　　上次就是，大哥开车来县里办事儿，顺带买了些好吃的看她，结果被好些同学看见了，那叫一个羡慕呀，不过还有一些同学则是酸的不行，各种挖苦她。 　　说他大哥家的车是最便宜的，还有可能是租的，不然为啥一家人不住县城，而是在农村。 　　小芳懒得和她们废话，有时间还不如趴在宿舍的床板上睡会觉呢。 　　“想什么呢！后座还有个行李呢，你自己拿过去多不方便啊。我直接给你开到宿舍，然后帮你弄上去得了呗。”于大为开车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妹的表情。 　　“算了算了，要不，要不你停到大门口吧，反正行李也不沉，我一个人可以的。”小芳说着露出了一下雪白的胳膊。 　　“袖子掳下来，也不嫌冷。”于大为回头这才发现小妹情绪上的不对，大概也是想到了什么，便伸手指着远处学校墙壁外的马路牙子，“我就给你停那吧，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嗯嗯！谢哥。” 　　“不用，在学校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比啥都强，你要是能考上哈工大啥的。”于大为将车停在马路牙子边，回头看向小妹，戏谑道：“以后你想吃啥，我就给你买啥。” 　　“真哒？！不过哈工大是啥？”小芳刚上高中半年，明显还没听到过国内各个有名的大学。 　　于大为下车，打开车门一边帮小妹拿行李，一边解释说：“哈工大就是……” 　　他话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忽然一顿，目光紧盯着自西向东朝自己走过来的少年。 　　少年个子不高，脸色有些黝黑，右手挎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裹，左侧自肩膀处挎着一个斜挎式的绿色斜挎包。 　　少年似乎有心事，低着头皱着眉，眼睛呆直的盯着地面往前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右手的包裹握紧了几分。 　　“说呀，你咋说说停下了。”小芳从车上下来，然后顺着大哥的目光就看到了一位熟悉的少年。 　　她也没在意少年此时的状态，反而亲切的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刘顺！你也是才去学校报到吗？” 　　少年思绪被打断，下意识抬起头，随后便看见了熟悉的少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 　　少年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尤其是看到少女身旁站着一位高大威猛的男人，以及两人旁边那辆好看的红色轿车时，他的神态就更加拘谨了。 　　原来班级里传的都是真的，于芳有个很有钱的哥哥。 　　如今的青县，能开得起车的屈指可数，家里面不是做买卖发了的，就是某个谁家的亲戚，再不济也得是在县城有点实力背景的。 　　少年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心里则比嘴唇更加苦涩干裂。 　　人跟人真的天差地别，有些人吃穿不愁，有些人则得为新学期的学费卖掉家里的老黄牛。 　　少年没有发现，在他跟于芳打招呼的时候，旁边那位高高大大的男人一直在盯着他，眼中露出万分惊异。 　　巧了嘛，这不是巧了嘛！ 第297章 陆老师推荐的压路机学员 　　于大为之前还想着有机会见一下，自己这位未来的妹夫，没想到好巧不巧的今天竟然撞见了，不过看样子，对方的状态并不是太好。 　　“小妹，你就跟你的同学去学校吧，我就先走了。”于大为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将小芳的行李箱放在地上，转身便上了车。 　　“好的，大哥再见。”小芳朝于大为挥了挥手，便一个人背着书包提着行李跟在了刘顺旁边。 　　于大为太知道刘顺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为了上学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把家里的那头老黄牛卖了吧。 　　当初跟刘顺一起喝酒的时候刘顺就说过，人生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之一就是没有保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老黄牛。 　　家里的那头老黄牛春天帮忙耕种，夏天帮忙拉货，可以说一头牛养了一家人。 　　于大为知道刘顺更多是对老黄牛的愧疚，毕竟如果不是为了他上学，他爹也不会将老黄牛卖掉。 　　“唉，苦命的娃儿。”于大为发动汽车，他做不了什么，能做的或许就是在这两口特别困难的时候，帮他们一下。 　　他最后看了一眼并排而行的少年少女，少年挎着大大的包裹，肩膀上斜着一个背包，少女则是背着一个双肩包，双手用力抬着稍大的行李。 　　其实行李不重，里面都是小芳平日里换洗的衣服。 　　便是于大为收回目光，转弯离开之时，忽然瞥见少年跟少女沟通一下，主动将行李拿了过去，干瘦的身影就那么抱着两个大行李负重前行。 　　只是这一眼，于大为便像是看到了未来患上抑郁症的刘顺。 　　用尽一切要家人幸福，却好像活丢了自我。 　　“站在小芳大哥的角度，当然希望小妹过的幸福，可站在外人的角度，真的苦了刘顺了。”于大为知道这两个未来在一起的话，刘顺付出的会很多很多。 　　远不止今天帮小芳拿行李那么简单。 　　可爱情来了谁又能挡得住呢。 　　于大为不纠结这两人的事儿，抓紧时间去往县城技校，找到那位陆老师。 　　陆老师是技校里面教学年头比较长的老班主任了，不过听斧子说，陆老师不论带多少届学生都该表他暴躁的性子。 　　于大为将车开进不是太大的学校里面，之后顺着教师办公室很轻松的找到正编写教案的陆老师。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陆老师便开始给于大为分析起目前已经毕业的毕业生，以及还有半年毕业的毕业学生现状。 　　“如今开压路机的毕业生大多数都已经找到工作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两三个人，因为家里面没有人脉关系，再有毕业之后有一些事情给耽误了，便错过了招工的时间。”陆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三份学生的档案。 　　正常来说，档案会随着学生毕业参加工作的单位转过去，不过这三个孩子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工作，档案也就被放在了学校里面。 　　于大为看了两眼，不是太感冒，档案这个东西只不过是记录平日里在学校学习生活的一些总结，其实不具有参考性。 　　再者听陆老师话讲的这么漂亮，那三个孩子你到底为什么没有找到工作，具体原因还不好说，但真要是想找到一份开压路机的工作肯定不难，有野心去个大城市，基本都有招司机的。 　　“这三个学生里面最优秀的要数这位唐陈武同学，不仅实操技术好，每次笔试也是前几名，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按照我的了解，毕业到现在好像帮着家里种地呢。”陆老师随后又讲了一些这孩子开双钢轮压路机的一些实例。 　　不过陆老师也不是什么没有江湖经验的小白，看出于大为对眼前三人不太感冒，便又笑着开口说：“其实我们这届快要毕业的学生里，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像朱橙光，刘彦等。只可惜如今毕业前期，学校还得组织一场考试，真要是被提前聘走，后面还得回来考试才成。” 　　陆老师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将能告诉于大为的都告诉了对方。 　　主要如果自己能推荐出去一个学生的话，未来也能在家长面前提升一下名气，也会有更多的学生选择跟他一个班，他评优什么的，甚至升职加薪概率都大大提高。 　　于大为靠在黄色掉漆的椅子上，右腿迭放左腿，目光一直在打量眼前三个人档案上的照片。 　　现如今他缺司机的程度，如同行走在沙漠里的人缺水，这一届的应届生不是不行，对于大为而言学生的可选择性更多。 　　但六七月份回来考试，势必会影响于大为的工程进度，再有时间上，学生要考试，总得有复习时间吧，就算白天干活，晚上复习，这样的状态在干活的过程中真不会出现一点问题吗？ 　　这些于大为考虑了良久，最终还是在手中三份档案当中选择了一份：“这个叫唐陈武的同学，就劳烦陆老师通知一下了，薪资的话暂定一个月一千五，如果后期表现好的话还会增加。” 　　“他要愿意，明后两天让他到芦河镇凡凡修理厂找我，辛苦卢老师了。”于大为还是选择了小唐同学。 　　于大为打算先把他弄过来，然后观察一下对方的技术，如果真是技术不过关的，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于大为也可以手把手指导对方。 　　“行，我这就联系对方，让他明后天去您那报到。”陆老师很开心，像于大为这样的老板认识的越多，对他就越有利。 　　于大为随后和陆老师又闲聊了几句，眼看到中午了，便带着陆老师在校外一个餐馆简单吃了口东西。 　　按照斧子之前的交代，能给学校往外介绍同学，对陆老师也是有好处的，不需要额外给什么回礼。 　　所以于大为这次来就没带什么东西，不过他也想好了，要是那孩子后期在他这儿表现的真不错，等有功夫了，他买点东西过来看看陆老师。 　　而陆老师也是在吃饭的时候了解到，原来眼前这位于老板手上不仅有好几台工程车，更是一位修理厂的老板，这以后学生们毕业找工作，不想离家太远的完全可以过去工作，甚至如果深入交流的话，未来孩子们实习的地方也都有了。 　　陆老师越想越激动，一直到送于大为离开，都是满脸的热情。 　　另一边，于大为在技校忙完招人的事宜之后，立刻开车朝芦河镇的方向赶去，他得去一趟九号标段，下午那边新来的一个负责人，是代替老常的新任主管。 　　之前虽然见过面，而且对方对于大为也比较客气，但如果自己不知好歹，开会也不到场的话，后面还不一定有什么小鞋等着自己穿呢。 　　三点是开会的时间，于大为紧赶慢赶开会的前十分钟到了地方，开会的地点选在了宿舍旁边板房里面的员工办公室，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标段的几个老板。 　　至于会议的内容，依旧是老生常谈的几个问题，什么安全第一，什么各种工地工作的注意事项，还有一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 　　开的于大为头昏脑胀，一直到下午五点左右，于大为才迷迷糊糊的从里面走出来。 　　“于老板等等！”有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于大为刚想去九号标段看斧子一眼，闻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叫住自己的人看去。 　　此人面黄肌瘦，虽然身上穿的人模狗样，可常听人说对自家的司机师傅极度剥削，工资好像还没有姚金斧一半多。 　　去年一年的时间，总有一些人和事儿会成为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于大为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叫何廷国。 　　“何老板找我有事儿？”于大为表面笑嘻嘻，心里则是厌恶得很。 　　“哎呀，于老板平日里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直想跟于老板交个朋友，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何廷国腋下夹个黑色的皮包，手里还拿着一部黑色的手机。 　　不是大哥大，看型号应该是诺基亚最初的那几款之一。 　　九几年的时候大哥大已经快要成为过去式了，南方有很多小老板已经能用上更方便的2G手机，只不过北方这边用的人还不多。 　　今年年后，于大为带着礼品去二舅家，就看见二舅捅咕着他新买的手机，还在他面前显摆显摆，一副小孩子买到玩具的心性。 　　“何老板，太不凑巧了，今晚有约。”于大为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言语谦逊，“下次吧，下次一定。” 　　何廷国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是化作一道叹息，又跟于大为聊了几句以后，这才转身离开。 　　不过于大为看着对方背影，眼睛里却闪动几分警惕。 　　这老小子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平日里来工程部的次数确实不多，不太了解这个人，如今怕是得好好打听一番了。 　　这个九号标段快的话，半年左右就能完事儿，他可不想工程最后起了什么幺蛾子。 　　收回心思，于大为上车朝着斧子工作的地方走去。 第298章 嗅到一丝危险的错觉 　　于大为找到斧子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搭讪，而是下车靠在小红车旁边，抱着膀眼睛盯着老日立干活的具体情况。 　　去年冬天的时候，于大为抽空跟姚金斧一起检查了一下日立挖掘机，很多需要检修的地方，于大为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斧子，毕竟这台“老爷车”在维修的那段时间，斧子还没有跟在他身边。 　　老日立一些容易出现问题的地方，于大为还是需要重新交代一下。 　　目前来看，挖掘机不论是在旋转，还是在大臂小臂之间的联动上，都表现的非常好，一点也没有老车的影子。 　　于大为感觉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这台挖掘机还能再帮他干个三五年。 　　至于三五年以后，于大为可能会把它卖了，这样又能换回一笔不错的收入。 　　斧子看到大为哥来了以后，又抓紧忙了一会儿，这才倒出时间从挖掘机上跳下来：“哥，你咋来了呢？” 　　“开会来着，最近那位新来的张主管咋样？没有为难你的地方吧？”于大为从车后座里拿出一瓶娃哈哈矿泉水递给了斧子。 　　“没有啊！而且不论是跟我还是跟工友都特别客气。”姚金斧接过水，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而且最近食堂的饭都好吃了很多，听说是这位张主管主动申请给工友们加的餐。” 　　于大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返身自己也从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 　　“对了，七号标段有个挖掘机老板，姓何你知道吗？”于大为扭过头朝身侧斧子看去，而脑子里则是在想何老板离开时的微表情。 　　“伱是说那台小松的老板吧？那个何老板我不认识，不过司机倒是挺熟悉的。”姚金斧拧上瓶盖，回想了一下，“去年的时候，司机会偶尔找我聊聊开挖掘机的一些事儿，还有抱怨工资开的少，问我是多少钱，反正我也没具体说多少。” 　　“因为宿舍都离得不远，偶尔插科打诨什么总会有的。”姚金斧话刚说到这儿，眼睛下意识转动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哥，还真有个事儿。” 　　“那小子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有一次来找我，问我认不认识会开挖掘机的，我说不认识，毕竟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几个愿意跟我玩的。”姚金斧脑子里只有对这件事情比较有影响，其他的还真想不出来什么。 　　“他为什么会问你这个事儿呢？” 　　“好像是七号标段两台挖掘机，被挤走了一台，接过没多久似乎是活儿干不完，又弄过来一台挖掘机，这台挖掘机也是他们老板的，就是那位姓何的。这才有了问我挖掘机师傅的事儿。”姚金斧皱了皱眉，看向于大为，“咋地了哥？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儿吗？” 　　于大为将剩下的半瓶水喝完，空瓶子随手被他扔在了远处：“没事儿，你安心开车吧，等啥时候我闲下来，我努努力托人给你找个媳妇儿。” 　　“走了。”于大为拍拍斧子肩膀，瞧他一脸害羞的傻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想媳妇儿了，毕竟也算老大不小了。 　　原本于大为还打算，让这家伙再享受几年单身生活。 　　可上次他发现，斧子很喜欢听黄蛮被某个女孩各种追，而且整张脸上写满了羡慕，他就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是想女人想疯了。 　　“哥，姑娘啥的大几岁，小几岁的都没关系，漂亮和丑也都没事儿，主要是人好，人好比啥都强。”姚金斧太知道自家大哥说一不二的性格了，双手兴冲冲的把着车门边子嘿嘿笑道。 　　“知道啦。”于大为朝他翻了个白眼，在对方殷勤的关上车门后，开车离开了工地。 　　之后，于大为又去了银行，趁着银行快要关门之前取出来一些钱。 　　有一句话他没有骗何老板，今晚他真的有约，而且还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于大为取了钱，就去菜市场买了点菜，顺带着又去商店买了两瓶好酒，这才开车来到了老段废品回收中转。 　　如今段大哥的废品回收站，已经升级成为了中转站，多的那个项目就是把周围城镇的小型垃圾场的废品，也都弄到了自己这块，然后他再以薄利弄到大型废品回收厂。 　　于大为来的时候，车只能找个稍微有个空位的角落停下。 　　段大哥如今整个半晌地院子里，有近三分之二的废品，应该是这两天准备装车拉走的，好多废品已经分拣好了，看样子就等装车。 　　他刚下车，梁老板率先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笑呵呵的看着于大为：“八百里外就听见你小子要过来，我特意晚点走等你，哈哈，真被我等到了。” 　　于大为拎着东西，朝梁老板翻了个白眼：“我八百里外就猜到你肯定在这儿呢，压根就没去配件店找你过来，梁哥，你说我猜的准不准？” 　　“你小子敢挖苦我，我还不是怕老段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这才有事儿没事儿过来看看。”梁老板下巴一扬，“他还得感谢我呢知道不？” 　　“呵呵，那我可得谢谢你。”段大海从梁老板身后绕出来，语气戏谑：“谢谢你天天在我这儿蹭吃蹭喝，尤其是大为来了以后，你这家伙更是知道有好吃的，简直就不想回家了。” 　　“你们俩吃好吃的，怎么能少得了我呢，那是不是太不讲究了。”梁老板伸手从于大为那里接过东西，“大为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于大为耸耸肩。 　　自从二月末，于大为带着第二小队的兄弟们回来以后，梁老板在蹭饭这件事情上就打开了新姿势。 　　因为于大为回来以后没地方住，便一个人搬到了段大哥这里，早晨的时候一般都在段大哥这儿吃，晚上在厂子里吃，段大哥也会开着三轮车过去。 　　梁老板发现以后，就开始从隔三差五来这边，变成了天天来。 　　每天早晨来段大海这儿蹭个早饭，然后晚上搭着段大海的顺风车去凡凡修理厂蹭个晚饭。 　　好家伙，主打的就是一个能省则省。 　　前几天早晨的时候还比较热闹，黄蛮，老纪，姚金斧都在段大哥这里住的。 　　三月一号以后，黄蛮就被分配到了村村通项目部的宿舍里，三舅也是看在于大为的面子，特意给黄蛮安排了一个单间。 　　而姚金斧比黄蛮早一天离开了段大海这边，去了就好标段去年住的宿舍，随后就开始了新一年司机师傅的工作。 　　老纪也因为住的不习惯，回到了凡凡修理厂的小房子里，跟弟兄们寄到了一起。 　　这下子整个回收站这里，就剩下于大为跟段大海两个人了，屋子里也少了几分欢声笑语。 　　“大为，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这能吃的完吗？”段大海瞥了一眼梁老板手里的袋子，露出惊讶的神情。 　　“唉，大哥，我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你还不让我在你这儿喘口气儿。”于大为苦笑了两声，提了提手里的袋子，“今天给你们俩露一手，酒我都买好了。” 　　一听到有酒，段大海顿时来了精神，不由自主的朝于大为点点头：“可以可以，稍微喝一点就好，明天我还得带人送货呢。” 　　“明白，不多整，就买两瓶。”于大为嘿嘿坏笑，转身进了屋子里。 　　时间不长，天渐黑，屋子里的灯打开的时候，饭菜也做好了。 　　三个人开始一边吃着饭一边唠着家常。 　　不过于大为没有把正事儿忘了，之前借住在段大哥这儿的时候，曾经就跟他私下通过气儿了，想要把原来废品回收的那个院子买过来，然后希望段大哥能给个中肯的价格，也希望他回家能跟大嫂商量一下。 　　毕竟买院子这也不算小事儿，而且是夫妻共有财产，可能这个时候男人没有夫妻共有财产的意识，但于大为不一样。 　　毕竟他离过婚嘛，深知夫妻共有财产具有多大的法律效应。 　　段大海看到于大为那么认真，让自己回家跟老婆商量价格，也是选择了尊重这个小老弟。 　　赶上闲下来的一天，他就开着三轮车回家了。 　　今天于大为坐在炕桌旁，重新将买院子的这件事提出来，大家也都有所准备。 　　段大海更是直言不讳：“那间院子跟你嫂子商量了一下，按照原先破破烂烂的程度，你给个五千块钱就行了。” 　　此话一出，不论是于大为，还是梁老板都沉默了。 　　两人都猜出来了，这对夫妻内心善良的夫妻，又打算压低价格照顾于大为。 　　“哥，你不能总这样啊。”于大为抬起酒杯，与段大哥碰杯一笑，“房租你就已经要的便宜了，这现在卖院子，价格还比周围的地方低，我这实在是寝食难安。” 　　“那跟我无关。”段大海这次底气十足咧嘴一笑：“这个价格，是你嫂子定的，你要是不服，你开车去楚花屯子找他去吧。” 　　于大为无奈叹了口气，这热情也不能这么欠。 　　去年入冬的时候，凡凡修理厂身后也有个院子往外卖，面积跟段大哥原来这个差不多，都卖到了两万二，这差的也太多了。 第299章 购买段大哥原来的院子 　　“哥，你也知道，我靠这个院子挣了一些钱，你就要五千，实在是让我很难做。”于大为皱了皱眉，最后又开口道：“不如这样，咱们按照之前隔壁那家的价格，抹去个零头，两万块钱怎么样？” 　　“如今镇子里的房价涨得很快，一百多平米的小院都要四五千，就更别提你那个大院子了。”于大为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前些年于大为的二舅哥，就是那位在粮库干活的，也是在镇子里买的房子带院子，不过院子很小，开门以后也就两个停车位那么大，房子一共是四小间，像极了田字格的户型。 　　两个东屋，两个西屋，靠近北侧的东屋是厨房，用来做饭和烧炉子的，北侧西边的则是小仓房，用来放一些米面粮油啥的。 　　就这样一个十分紧凑的屋子，七八年前的时候，还卖小三千块钱呢。 　　“两万太多了，伱还没修缮围墙之前，那院子破成啥样了，那木头门都要烂了，后来还不是你换的门。”段大海坚决咬死五千块钱不松口。 　　最终这个买家往高了讲价，卖家往低了讲价的奇怪场面，还是被梁老板给打断了。 　　无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要我说呀，亲兄弟明算账。”梁老板从身后段大海平日里抽烟的簸箕当中，拿出一个包烟的纸条，又找来一支铅笔，之后便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先说院子，就老段那四亩半的地皮，五千块钱在芦河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别看这破地方不咋地，你要说买啥东西，那价格也不是屯子里能比的。”梁老板在纸上画了个小方块，“所以老段你给的五千块钱，确实不合理。” 　　于大为闻言，朝段大海扬起嘴角笑了笑，对方无奈摇头，喝了口白酒。 　　不过两个人对镇子里物价这块，还是深有体会的。 　　远的不说，有些东西去供销社里买，都会便宜很多。 　　当然了，芦河镇下面那么多个村子，多少人想来镇子里安家落户，价格不便宜也能够理解。 　　“问题除了院子，至少咱还有个屋子呢对吧，别看小但里面的桌子，柜子，吃饭的家伙事儿都是齐全的，这些综合考虑一下，两万块钱其实很合理。”梁老板说到这儿，见段大海又要反驳，赶忙说，“不过我觉得吧，毕竟都是熟人了，价格要是不优惠一些那根本不是老段的性格。” 　　梁老板用笔帽划动着嘴唇，最后开口道：“不如这样，价格定到一万五，然后大为你再送老段五十斤的龙魂酒，酒的话我们也不知道不好酿，所以也不着急，啥时候能酿出来啥时候给就行。” 　　“嗯嗯，我觉得可以，这酒喝不够啊。”段大海眼睛有些希冀的看向于大为，真要说的话，龙魂酒在他这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这，好吧。不过我得先说明啊，这酒啥时候酿出来还真说不好，我家里还剩下不到十斤，回头先给段大哥你拿过来吧。”于大为苦笑不迭，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很严肃的买卖交易，没想到说来说去又弄到白酒上去了。 　　随后于大为拿出买卖合同，一式三份，梁老板正好作为见证人，之后就是去官家那边办理过户了。 　　“老段，我这也算是帮你们从中调和了一下，你就不说有啥表示？回头那酒怎么的也得分我二三十斤吧？”梁老板一边夹着菜，一边打起了老段未来龙魂酒的主意。 　　“没有！最多给五斤。”段大海才不会听对方忽悠呢，白酒就是他的命根子，在这件事情上他可是很小气的。 　　“无趣。”梁老板翻了个白眼，随后又讲起了最近新认识的一些配件圈的朋友。 　　梁老板拓展圈子的能力很强，不论是在哈市，还是齐市，油城这些地方，几乎是遍布朋友。 　　不过这些朋友究竟是什么成色的，可能就不好说了。 　　“对了，最近隔壁面粉厂准备私有化你们听说了没？”段大哥将第一瓶白酒倒空，转身放在了窗台上，而后看向两个人，脸色带着几分红晕微醺开口：“听说是经营不下去了，三四十年的老厂子，说没就要没了。” 　　“咱们镇子里的面粉厂？”梁老板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不会吧，它背后可是有官家背书的，咋能说没就没呢，而且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也没见它咋地呀。” 　　“这次不一样。你还记得大为上次带回屯子那个姓田的小兄弟吗？”老段反问。 　　“记得记得。具体叫啥忘了，不过这小子倒是个明辨是非的，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爹妈给臭训了一顿。”梁老板可是忘不了去年年末那会儿，四大爷差点被冤枉死的事儿。 　　“就是他告诉我的。”段大海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捏了几粒花生米，随后手捧着几粒花生边吃边说：“前几天他家里有些旧货拿过来卖，还有一些在厂子里检修设备的工具啥的，我当时就感觉到不对劲儿。” 　　“这不问不要紧，一问之下才知道，小田已经被面粉厂给辞退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很多员工，原本四五十人的大厂，如今就剩下十来个人了。”段大海盯着盘子里的杀猪菜，眼睛微眯成一条缝儿，“也不知道这个面粉厂还能撑多久。” 　　“这么说，老面粉厂真要完啦！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梁老板盘腿坐在炕上喝了一口酒，随后右手有力拍了一下大腿。 　　不外乎他会如此震惊，镇子下面的好些个屯子里的人，都是从小被老面粉厂救济长大的。 　　家里有在老面粉厂打工的亲戚那可是了不滴！逢年过节啥的，总是能从亲戚那边弄点面粉厂的边角料回来。 　　少量的白面，配上家里常吃的棒子面儿，唉，能吃上这样的面条，那已经是没谁了。 　　可以说老面粉厂就好像你小时候吃过的卫龙，有一天告诉你，卫龙不干了，可能多少会有一些复杂的情绪，不知道从那个死去的记忆里钻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企业改革什么的，或者引进了先进设备，不再需要那么多人了呢。”于大为沉默良久，忽然开口打断了段大海沉思的思路。 　　他说完之后，还不忘从旁边将另一瓶白酒打开，给两位哥哥满上，最后是自己。 　　“嗯，大为说的在理！我看现在好些个办厂子的都改变策略了，从前你看一个厂子七八十号，有些一二百号子人。如今各种机器一上，就不需要太多人了，老面粉厂可能就是在转型。”梁老板果断站在于大为这边，毕竟心里是对老面粉厂是有感情的，下意识不想往坏处想 　　段大海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其实我还是偏向老面粉厂干不下去了。” 　　“这些年你们也看到了，家家户户虽然吃得起米面了，但东北这边的人其实更喜欢吃大米。”段大海朝二人进一步解释，“从前水稻产量低，再加上可能填饱肚子都难，大家当然觉得能吃口面是贼拉幸福的事儿。”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米无形当中抢占了白面的市场空间。再加上老面粉厂一直是给附近县城，多说了能覆盖到周围城市供应面粉，以如今的情况能打开市场吗？”老段目光转移到梁老板身上，戏谑提问：“知道什么叫推销吗？” 　　“废话！不就是买东西呢嘛。”梁老板当然知道推销员了，有时候去油城百货大楼，里面不是一抓一大把。 　　“哪里知道面粉也是需要推销的吗？老面粉厂从建厂到现在，一直就是谁知道它谁就过来买，不知道它也无所谓，毕竟有上头开工资，他们也不差这仨瓜俩枣。”段大海说到这儿，双目露出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酒杯，“可现在不一样，时代变了。” 　　上次去定城的时候，段大海就留意到，大街上有一些穿的很体面的人，挨家挨户的去推销一个彩色的小纸盒子。 　　他好信儿，问了之后才知道，人家是专门推销香皂的。 　　那东西他也看了，比胰子更细腻，更香，而且颜色啥的也更好看。 　　所以他当时买了三个，于大为，他，还有老梁一人一个，东西跟胰子比不算便宜，但在对方各种推销的话语讲出来以后，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最后就是买了。 　　从那时候起，段大海就很留心推销的事情，甚至回家之后，还翻看了不少相关的旧书籍。 　　“老段你行啊，这说的头头是道的，感觉面粉厂马上就要倒闭了一样。”梁老板跟老段碰了一杯，一口白酒下肚，他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在两老板看来，芦河镇最大的企业，咋能就那么轻易的垮掉呢。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儿。 　　而对面于大为则是一边吃着菜，一边低头思索。 　　老面粉厂的规模其实在以镇子里人的眼光去看，算是很大了，但要说干不下去往外抛售，也不是没人要。 　　最起码于大为怀疑，段大哥绝对是还有资本，还是能要得起的！ 　　ps:还有一章，12点 第300章 招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所以平时告诉你多看书、多看书。”段大海拿起筷子指向窗外西南边的位置，“我那个废书区，平日里没有八百本也有一千本，各种乱七八糟的书有的是，就看你翻不翻了。” 　　“这话说的，我要是爱看书学习，还用在镇子上开个小小的配件店？早去大城市开大公司去了。”梁老板无语的打了个酒嗝，双手靠在炕席上。 　　“面粉厂不论怎么样，过些日子肯定会有结果的，真要是换了新设备，也就不可能有倒闭这一说。”于大为放下酒杯，朝段大哥耐心开导：“反过来，要是真有倒闭的消息，其实想瞒也瞒不住。” 　　于大为说到这儿的时候，特意偷看了一眼段大哥的表情，见对方似乎听进去了，内心不禁松了口气。 　　他不太愿意让段大哥太过在意镇子上的面粉厂，主要害怕出现上辈子的悲剧。 　　犹记得屯子里人几年后跟他聊起来，因为面粉厂爆炸，间接毁掉了很多家庭的顶梁柱。 　　他最关心的还是段大哥，真要是接管了面粉厂，一家人是在屯子里抬起头来了，也找到了多年丢掉的自尊，但命没了有啥用。 　　段大海又聊了几句面粉厂的时候，随后几个人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三人便是迷迷糊糊的喝到了深夜，于大为隐约记得是把一万五千块钱给了段大哥之后，便倒在炕上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三人各自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屋子，之后于大为便跟段大海一起去了官家，将凡凡修理厂所在的院子，过给了于大为。 　　这中间还有个税费的问题，不多几十块钱。 　　弄好了以后，于大为将段大哥送回废品中转站，自己则是去凡凡修理厂，最近都是厂子里的工人在干活，他偶尔会去一下。 　　他打算先看看情况，厂子真要是离了他也没问题的话，后期也就可以撒手了，等空闲的时候就来遛一圈。 　　一到凡凡修理厂吓了于大为一跳，整个院子的西边有一大半都是跑长途的大客车，第二小队，包括老纪正在快速赶工，养护维修，各种叫递扳手的声音不断。 　　“老纪，这是啥情况？去县里的车咋都到这了呢？”于大为迈开静悄悄的步子，走到车里维修挡杆的老纪身侧。 　　这些客车不仅仅是他们村子的，还有民权，韩家岗村，楚花等等…… 　　“啊？老板！你这神出鬼没的太吓人了。”老纪正专心致志修车，被身后老板拍了一下肩膀顿时吓了一跳，“县里有个修理厂这些日子一直没开门，韩家岗村的那个客车司机不是年前来咱们厂修过车嘛。他这么一宣传，感觉价格都差不多，而且每天都路过镇上，也就都开过来检修了。” 　　老纪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一共六台客车，几乎镇子下面的客车来了三分之二，而且是急活儿，天黑了人家就要开走，他想不着急也不行。 　　“好吧。临走的时候用气泵把有灰的地方吹吹，整干净儿的，不然修完车弄的脏了吧唧的，容易留人诟病。”于大为撂下一句话，就从客车的门口跳到了地上。 　　“放心吧，老板，这事儿天天做，不能疏忽了。”老纪太清楚于老板是个修车特别喜欢扣细节的人了，平日里很多修车细微的交代，他也会按部就班的传达下去。 　　大家也都知道换了地方就等于换了规矩，所以也都没什么意见。 　　于大为又在厂子里面绕了一圈，看着大家修理的状态都还不错，也就准备开车走了。 　　近期他还得多去几趟九号标段，TMD总感觉那个何老板要搞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得找一些人，帮自己把厂子里修理间和住宿用的屋子盖上。 　　这事儿，于大为打算去找三舅，他手底下，不论是齐大肚子，还是四秃子都应该认识不少的泥瓦匠。 　　就在于大为一边想着，一边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有一个黑胖身影。 　　说是胖，可能用壮硕形容更加贴切，黄蛮的体型是手，大腿，肚子一眼就能看到全是肥肉的那种。 　　而远处大门口站着的那位，则是身材壮硕的匀称。只是那张脸，于大为怎么看怎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那人身上抱着一个深绿色的包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于大为看，二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对方咬了咬牙，这才快步朝于大为走过来。 　　来到面前，还没等于大为开口，对方“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口里念了一声：“姐夫！” 　　这一道洪亮声音，瞬间引来了厂子里所有人的侧目。 　　有人还在客车里面维修，闻听之下，急忙放下手中工作，顺着窗户朝老板那边看去。 　　“这人是谁呀，老板娘的弟弟？” 　　“谁知道呢，估计是有亲戚看见老板开了修理厂，想过来蹭口吃的吧。” 　　“抓紧修车，别在这儿嚼舌根了。”另一台客车外面曾经第二小队队长涛子，伸手敲了敲隔壁客车的车身。 　　他手底下这四个家伙，平日里性子老实本分，干活也从不说一些闲言碎语，但最近可能是新环境，新事物，偶尔就会在干活的时候说一下有的没的。 　　他们几个人过来后，大队长还是直接任命自己为第二小队的小队长，所以这四个人他有事没事儿的时候，还是得说道说道，可不能让于老板挑出啥问题来。 　　至于纪大队长为啥给自己安排第二小队，没有第一小队，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咋想的。 　　还有他手下四个人里面，老赵和贲军两个人，还是兼职在他这边维修，主要负责的是野外救援队，并且还有专用的野外救援车，看着涛子那叫一个羡慕。 　　只是这些都是大队长的安排，他也没办法。 　　而另一边，于大为却是被一声“姐夫”和这一跪给吓懵了，脑子里也瞬间想起了对方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那位年后去老丈母娘家，遇见的那位看似老实的孙顺利！ 　　也是韩家岗韩雁雁姑娘的爹，不过却是喜当爹。 　　“兄弟，伱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咱有话好好说！”于大为两步走到对方面前，弯腰伸出双手，抓着对方的胳膊就要把对方提起来。 　　可这家伙五大三粗的，真要是认定不起来，于大为实则也毫无办法。 　　“姐夫！俺把家里的地给租出去了，媳妇儿也被我送进去了，如今无牵无挂，只求您能看在一面之缘的份上收下我，让我做个司机，或者修理工，反正能留下来就行！”孙顺利一米八八的大个子，直接不顾于大为双手托起的动作，跪在地上给对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仅姿态放的极低，甚至说话也是滴水不漏。 　　他没说看在小凡姐的面子上，因为能跟老韩家攀上关系也都是靠韩雁雁，如今韩雁雁被送进去了，他跟老韩家更是没了瓜葛。 　　所以他说的是一面之缘。 　　也知道跟于老板之间缘浅，所以把姿态放的更低了。 　　农村人想出人头地，学个技术，还不用交钱的，真是比登天都难。 　　今年他已经24岁了，自从将韩雁雁送进去后，他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出人头地，想着靠技术吃饱饭，不再看天老爷过日子，更要让屯子里看不起的他人，从此对他刮目相看。 　　“兄弟，你先起来，咱俩岁数差不多，你这咣咣给我磕头，我也受不了啊。”于大为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好心劝诫。 　　“姐夫，今天我过来，是打定主意跟着你干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算跪死也不起来！”孙顺利语气坚决，神情也是异常严肃。 　　于大为眼睛微眯，收回双手，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真当他还是以前的驴事儿都不愿想的于大为呐，对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不好说，但就看对方如此“逼宫”的架势，在于大为心里就极为不讨喜，甚至在心底已经给对方打上了最差分。 　　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在这里当着众人面，逼着我帮你算什么怎么回事儿。 　　除此之外，于大为还对这小子把自家媳妇儿送进去这件事儿比较好奇，有心想了解一下情况。 　　毕竟韩雁雁当年也算是抹黑过韩静凡的人，甚至于大为都想抽出时间搞对方一下子了。 　　思来想去，于大为心里来了主意，双手重新搀扶对方：“你快起来吧，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不过我可有言在先，除了包吃包住，我不会给你一分钱。啥时候你能干出点名堂来了，到时候再说。” 　　“没问题！俺过来就是为了找姐夫学手艺的，啥脏活累活俺都干。”孙顺利听到于大为松口了，心下也是高兴起来，抬头朝着对方咧嘴直笑。 　　“行，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做的不好，可别怪我翻脸把你赶走。”于大为这下终于将对方扶起来，语气和神情却格外严厉。 　　“姐夫你放心，我肯定会努力干活和学习的！”孙顺利深知于大为对自己有了些厌恶情绪，急忙拍拍胸脯认真保证。 　　“行吧。”于大为也没再说什么，“先进屋，详细聊聊你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301章 始末 　　“说说吧，你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于大为将孙顺利领进屋。 　　小屋子举高不到两米五，孙顺利这一米八八的大个子一进来，就显得特别局促，就好像矮人国里面，突然走进来一位巨人似的。 　　孙顺利挑了个小凳子坐在了火炉旁边，双手接过于大为递来的热水，深深喝了一大口：“我家在楚花屯子算是最穷的人家，因为穷这些年一直没混到媳妇儿，正巧就有媒婆给说到了韩雁雁他们家。” 　　“虽然对方怀了别人的孩子，可我一想，只要好好过日子，其实是不是亲生的也无所谓，后面又不是不能再要个亲生的，甚至我都想好了，好好种地，好好干活赚钱养家，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孙顺利双手捧着茶缸子，目光渐渐空洞，“可好日子并没有来。” 　　“怎么了呢？”于大为一边听着，一边往炉子里添了点柴火。 　　三月份的天已经不是太冷了，但屋子里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些倒春寒，每天稍微烧一会儿炉子，能缓解很大的事儿。 　　“这娘儿们刚开始的时候就看不上我，嫁到我们家不仅对我爱搭不理，还总是对我妈说三道四。”孙顺利说到这儿，孔洞的眼中带着几分愧疚，“我妈为了息事宁人，选择一个人去隔壁仓房去住，甚至吃饭都不跟我们一桌，就这样忍让也换不来韩雁雁的宽容，最后更是用耗子药把我妈药死了！” 　　孙顺利下意识攥紧了杯子，杯壁的搪瓷甚至发出了崩裂声，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手里的杯子，这才松开手，害怕弄坏了人家的好杯子。 　　“药死了？！”于大为一脸震惊，丝毫没有在意对方手里杯子的死活，“那你当时没报警！” 　　“没有，因为我感觉事情还没那么简单。那臭娘们当时哭的梨花带雨，说我妈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屯子里的大夫给看过了，也是这么说的。” 　　“我就顺着他们的说的，先把我妈葬了，然后自己开始偷偷调查。”孙顺利害怕自己又一不小心捏坏了杯子，小心地将杯子放在了旁边凳子上。 　　“我调查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毕云杰。”他说。 　　“这里还有他的事儿吗？”于大为感觉这瓜吃的越来越邪乎，忍不住喝了口热水压压惊。 　　毕云杰，就是米瑶的丈夫，去年那位在自己面前装逼，结果被打脸的那个。 　　虽然于大为感觉对方说话做事很不靠谱，但杀人这事儿，那家伙有这个胆量吗？ 　　“有！我们结婚以后，我就知道韩雁雁每次赶集去镇上，其实是去私会毕云杰了。”孙顺利拳头紧握，“这孙子穿的人模狗样的，其实不干好事儿，我调查过他，镇上也好，屯子里也好，都有他的姘头。” 　　“那你知道以后，没打算离婚啥的吗？”于大为对这位大哥的想法也是无法理解。 　　“离婚？”孙顺利抬起头眼睛通红，“俺娘为了我能结婚，操了不知道多少心，而且屯子里夫妻要是不过了，总会有人说闲话，多数都是婆婆不好，我不想俺娘在屯子里落个坏名声。” 　　“当时俺就想，大不了，大不了就算了，忍忍这辈子也就过去了……或者等俺娘走了，到时候就再说。”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还是俺娘！” 　　于大为皱了皱眉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孙顺利：“那伱有证据吗？” 　　“有！年后的时候我直接去县城堵毕云杰去了，揍了他一顿，又威胁他如果不说真相，就把他跟我媳妇儿的那些事儿告诉给他媳妇儿！”孙顺利眼中浮现出阴狠。 　　“那他说了吗？” 　　“说了！然后去县里租了个随身听，又买了盒磁带，把他说的全录下来了这才离开。”孙顺利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起头看向于大为，“姐夫，这事儿还得谢谢你。” 　　“我？”于大为茫然的伸手指向自己。 　　“对，我原打算是血债血偿的，可杀人这事儿自己是什么结局我也知道。因为一个贱人毁了自己一生，想想也确实不值得。”孙顺利长叹一口气，“所以最后我没选择报仇，而是选择了报警，事后法医想要挖坟在我母亲身上找到被药死的证据，我也同意了。” 　　“我不仅要让韩雁雁进去，我还要她死！只有她我是不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的！”孙顺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股子恨意又冒出来了。 　　哪怕屯子里的人都对他挖坟这事儿指指点点，他也无所谓，他一开始本就没打算活着，还在乎别人的三言两语！ 　　也还好是冬季，最后法医对死者部分身体进行鉴定，证明确实有大量的老鼠药。 　　再加上屯子里的赤脚医生也顶不住压力，主动自首，称韩雁雁给她三百块钱，让他欺骗孙顺利一下。 　　最可笑的，警官们在搜查孙顺利家里寻找其他证据的时候，竟然找到了还剩下半包的老鼠药。 　　当时孙顺利差点没忍住暴起杀了韩雁雁，最后终归是理性占了上风。 　　事情最终也就这样结束了。 　　韩雁雁前些天刚进去，陪同进去的还有屯子里的那位赤脚医生，按照警官的说法，对方具有帮凶身份，需要带回去具体再定。 　　当然包庇罪肯定是跑不了了，按照最新刑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都有可能。 　　只有毕云杰，按照孙顺利的叙述，他也是没选择放过对方，不仅找到了毕云杰的媳妇儿米瑶，还把韩雁雁跟毕云杰，以及孙顺利查到的其他几个有关联的女人，一股脑的都告诉了米瑶。 　　之后还贴心的把复制好的全新录音带送给了米瑶，让对方听听开头毕云杰交代自己跟韩雁雁有过几次关系。 　　于大为坐在炕沿上，越听越心惊，最后更是打心眼里不想收孙顺利这个人。 　　这人你说他老实吧，他确实也老实，但真要是不老实吧，他甚至能为了复仇，把老妈从坟里刨出来的狠人！甚至能狠到最后还要再捅毕云杰一刀。 　　这样的人真的能服管吗？于大为是不行的。 　　“那最后毕云杰和米瑶咋样了，你有听说吗？”于大为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是开始好奇自家媳妇儿的好姐妹具体情况。 　　“不太清楚，但徐警官前些天特意开车去屯子里找过我，说毕云杰也有杀人嫌疑，要我去派出所再做一次详细的笔录。”孙顺利回忆了一下，“徐警官说韩雁雁的杀人动机，很可能是因为俺娘不小心撞见了他们俩的好事儿……然后毕云杰随口说了一句，咋不用耗子药药死这个老太太呢……” 　　于大为也是无语，这虎娘们儿是真虎，估摸着也是仗着自己在孙顺利家谁都能欺负，忘了老实人究竟有多不好招惹了。 　　不过看这情况，毕云杰应该还能出来，毕竟只涉及了道德问题，不涉及太多的法律问题，但韩雁雁这个人，绝对是十死无生。 　　至于韩雁雁的那个孩子，不用想了，肯定是毕云杰的，两人结婚之前和结婚之后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 　　“你先在屋子里休息休息吧，我出去跟大队长说一下你，看怎么安排。”于大为放下茶缸子准备起身离开。 　　“姐夫，您费心了。”孙顺利也知道自己不太受待见，急忙起身局促的搓了搓手指。 　　“没事儿。”于大为回头看了这小子一眼，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于大为不是圣母，表面稳住对方，内心绝不能动半点恻隐之心。 　　无他，这位“老实人”注定不好管理。 　　一位敏感，却极为忍耐的人在厂子里干活，结局可想而知，不是默默继续忍耐，就是和人爆发更强烈的冲突。 　　“老纪，你过来一下。”于大为走到大巴车门口，朝老纪招招手。 　　“好的，老板，稍等。”老纪将挡位螺丝拧紧一颗后，赶忙放下扳手脱下手套，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于大为身边。 　　于大为瞧了一眼第二小队那边后，又带着老纪走到了自己小红车旁边。 　　“屋子里那个叫孙顺利，大致的情况我跟你简单交代一下。”于大为说着从车里拿出一盒长白山，抽出一根递给老纪，剩下的则是扔到了车里。 　　老纪拿过烟，从口袋里又拿出火柴点了一根。 　　平日里厂子内是不能抽烟的，一般抽烟都会选择来到小红车这边的角落旁。 　　于大为自然也知道像老纪这种烟民干活不抽烟忍得有多辛苦，一般找他单独聊天的时候，都会从车里递根烟给他，边抽边聊。 　　随后于大为简洁赅要的讲了一下。 　　“情况就是这样，你看这人怎么安排？”于大为目前没什么好主意，看看老纪能有啥好想法。 　　“既然老板跟他是这个关系，恕我直言哈，这个人……留不得呀。”老纪靠在东墙下吸了口烟，舒服的吐出一口烟气，“真要是把他安排在修理厂，他这闷葫芦的性格，谁开了一句玩笑啥的，哪个人知道他受得了受不了，再说大家都是糙汉子说话也没个把门的。” 　　“老板我听你说他做的这些事儿，这人绝对是狠茬子！”老纪眼珠子一转，“要不然让他跟斧子学开车，学不明白直接让他滚蛋。” 第302章 压路机的司机师傅到来 　　“斧子么……”于大为陷入了沉思。 　　斧子是个心善的人，他跟老纪那种可不一样，说不定前脚把孙顺利安排到那，后脚斧子就可怜对方实心实意的教人家。 　　而且这个孙顺利跟斧子不一样，看似老实实则十分有手段，去年过年的时候为了种好地，特意不要脸面的去老韩家，努力亲近他大舅哥。 　　论心机，斧子肯定玩不过他。 　　黄蛮的话，那就更别提了。 　　老纪在一旁也发现了斧子性格的问题，一时之间也皱起了眉头，一边吸着烟，一边帮老板分担着问题怎么解决。 　　“请问于老板在吗？”也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大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叫声。 　　于大为二人回过头去，正好瞧见一位手拿黑色行李箱的青年，对方也在这时看到了于大为他们俩。 　　“请问您是于老板吗？”青年第一眼就定格到了于大为身上，很明显这个人穿着干净，而旁边那位估摸着应该是厂子的管理者。 　　毕竟别人都在干活，就他能陪着老板聊天，还能明目张胆的在老板面前抽烟。 　　青年心里确定好了人，双手拎着大行李，快步朝于大为二人面前走去。 　　“我是，你是哪位？”于大为好奇地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戴着针织帽，脖子上挂着花格子围脖，左半张脸上有一块小小的青色胎记。 　　一双三角眼，看他们俩的时候，总感觉是没正眼瞧他们，又或者说没敢瞧。 　　“老板，我是陆老师介绍过来的压路机司机，我叫唐陈武，去年在技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样子看起来很羞涩。 　　抛开长相不谈，于大为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还是蛮认可的：“旁边就是你要开的那台压路机。这样，你先上去试两下子，钥匙就在座子底下的手扣里呢。” 　　“行！”青年也不矫情，放下行李迈步就走了过去，身后于大为二人也同时跟上。 　　“这是宝马格的BW160，它这岁数可不小了，能开吧老板？”青年刚想爬上去，又有些犹豫，便是回头问了一嘴。 　　万一这车是坏的，自己被赖上了咋整，多少还是得留个心眼的好。 　　“伱小子，放心吧，这车现在好的不能再好了，你开吧。”于大为无语的摇摇头，一看也是个小机灵鬼，不过还好，于大为从不讨厌这种灵丘的人。 　　“轰隆隆。”压路机启动，青年仿佛血脉觉醒了一般，开始调整振动开关，挂挡，踩油门，各种熟练操作之后，压路机开始缓慢移动。 　　此刻，于大为跟老纪，早已经躲到了远处墙根底下看着青年如何秀操作。 　　“这小子双钢轮耍的还行，不过一看也不是什么熟练的手子。不过靠他那份灵丘劲儿，一年半载的铁定能把这车玩转了。”老纪不吝夸赞，顺便带上于大为，“老板您可真是慧眼识珠，这小子乍一看平平无奇，结果一上手还真可以。” 　　于大为朝他翻了个白眼：“干活的话马马虎虎吧，勉强能达到标准，不过短时间内，我得费心看着他了，不然就这手子，开壕沟里我都信。” 　　“唉，这莫名其妙的多了两个员工。”于大为有些心烦的伸手指向大门口，“你回头把大门口的招聘告示撕了，今天要不是想到门口还有个招聘告示，跪破了天我也不能同意要老孙这个人的。” 　　“行行，老板，我现在就撕了它。”老纪刚往出走两步，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啥有了？”于大为被老纪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 　　“老板，我想到怎么安排这个孙顺利了。”老纪扭过身子兴冲冲凑过来，小声道：“咱可以把他安排开压路机压，就跟这小子学！” 　　“首先，孙顺利要是跟着小年轻学开压路机，小唐这家伙肯定是有危机意识，那干活还不得更努力一点，不然万一孙顺利哪天学会了，他要是表现不好还不得直接下岗。” 　　“再者就是孙顺利跟着小唐学，肯定学不到啥玩意儿，毕竟一个刚毕业的小家伙，肚子里能有几两香油。短时间内，孙顺利肯定学不懂，那咱们不就有理由……嘿嘿。” 　　于大为闻言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更是有些嫌弃的看了老纪一眼：“咱说话就好好说，别嘿嘿的，听着咱俩像大反派似的。” 　　“咱们也不是不给他机会，就让他跟着唐陈武学，三个月之内学会基础操作就留下，学不会我也按照正常压路机师傅的薪水，给他开三个月的工资。”于大为沉着冷静的决策着。 　　“不愧是老板，仁义！”马屁精竖起大拇指，适时奉上香屁。 　　“老纪，收敛点。你总让我有一种自己是个大反派的错觉。”于大为抬头看了一眼开到不远处的压路机，“你去把他叫停，我亲自去门口把告示撕了。” 　　“好！”老纪应了一声，快步朝着压路机走去。 　　叫停了压路机，于大为又跟唐陈武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工作和薪资情况。 　　一个月一千五，年底有奖金。 　　至于休息假期，正常养车的老板很少给假，因为工地当中一到下雨天就干不了活，无形当中就已经是在休假了。 　　之后于大为又深入的了解了一下对方的家庭情况，爹妈生了五个孩子，四个姐姐，一个他。 　　目前四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最小的四姐也是去年就嫁到了别的县里的屯子。 　　于大为大致了解差不多之后，这才主动跟对方说起对方还有一个学徒的事儿。 　　“就是他。”于大为带着唐陈武进了小屋子，“今后你就带他，没事儿的时候就教教他怎么开压路机。” 　　唐陈武跟在于大为身后，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一进厂就开始带起徒弟来了？ 　　那岂不是说，以后端茶送水，鞍前马后的这不就有人了吗？ 　　不过看样子对方比自己年纪大好多呀，感觉应该跟于老板一个岁数的。 　　“姐夫。”孙顺利见于大为带着人进了屋子里，急忙从炕沿边上坐了起来。 　　唐陈武一听见“姐夫”两个字，顿时心里的各种想法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这位是唐陈武，是请过来的压路机师傅，今后你就跟在他身边学习怎么开压路机。”于大为扭过头看了唐陈武一眼，“你去把纪队长叫过来。” 　　“好。”唐陈武放下行李箱，快步走出了屋子。 　　于大为见对方离开了，这才重新将目光聚集到孙顺利的身上：“兄弟，既然跟着我干，有些规矩我还是得跟你讲清楚。” 　　“您说。” 　　“我这里从不养闲人，你其实算是特例。所以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跟着小唐学习开压路机，三个月以后如果学会了，你就是我这里的正式员工，如果学不会的话，那就抱歉了。”于大为没有背地里耍什么阴谋诡计，因为他是凡凡修理厂的老板，完全可以直白的告诉他自己定下来的规则。 　　厂子里不养闲人这是铁律，连自家大徒弟也都会修车，就更别提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孙顺利了。 　　他既然选择要在凡凡修理厂工作，就必须接受对应的规则。 　　其实于大为已经做出让步，小帮了对方一下子了，赶人的方式千千万，而他或许是想到了平日里温柔对待自己的妻子，他也没有冒出戾气，温柔的对待了一把孙顺利。 　　“行！三个月如果我没学明白，那就是我自己没本事，也没脸留在这儿。”孙顺利声音斩钉截铁，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好吧。”于大为拍拍孙顺利的肩膀笑笑，“好好学，好好干。” 　　原以为能把这家伙吓得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哥们还是有那么点决心的。 　　“你收拾一下东西，一会跟我走。”于大为话刚说完，唐陈武就带着老纪走进了小屋。 　　“老板，找我？”老纪问。 　　“对，忘记跟你说了，这个院子已经过到我手里了，过些日子我就找人开始动工弄修理间和宿舍。”于大为有些头疼的一手扶额，“设备厂那边的修理设备还没弄回来了，这些事情回头你多帮我经点心。” 　　“晓得晓得。修理工具这几天我就找人弄回来，能放外面的先放外边，不能放的就弄到西北小仓库里。”老纪知道于大为这几天可能就要离开厂子，也是认真做出保证，“盖修理间和通铺的事儿，我也肯定精心着，保证把干活的兄弟们都安排好。” 　　“行。那我就先带他俩去废品中转站了。”于大为带着二人刚想离开，又想起什么回头朝老纪嘱咐道：“厂子里的钱省着点花，大家赚点钱都不容易。” 　　“放心吧老板。”老纪点点头，笑着应承了一声。 　　之前于大为，姚金斧，老纪都在厂子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把管钱的钥匙，如今于大为跟斧子都有事要离开，管钱这事儿就得交给老纪了。 　　老话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老纪真行差踏错，但他老子也绝对值得信任。 　　除此之外，就冲对方毫无怨言每天坚持记《大队长维修手册》这一点，也相信对方是真的在为厂子变好而努力。 　　他的《大队长维修手册》最近也派上了用场，涛子几人对一些汽车维修不懂的地方，总是能从类似车型里面找到答案。 　　夏利，老解放，三菱面包，大众……里面都有记载详细的维修记录，以及更换配件记录。 　　于大为打算后期进入信息时代，直接将老纪的《大队长维修手册》整理成文档，看看能不能出个书啥的，或许也能赚钱外快。 　　上辈子总听说“卖书赚钱，卖书赚钱的”，有机会他尝试一下倒也无伤大雅。 　　或许自家媳妇儿也能帮着润色一下也不一定。 第303章 不同凡响的夜晚 　　于大为将孙顺利和唐陈武两个人安排在段大海这边，之后便去了梁老板那，借用梁老板的电话联系常经理。 　　目前压路机的司机已经找到了，就看常经理那边怎么安排，于大为打电话的目的是先探探对方的口风，别过去了人家没有能安排的地方，那可就太尴尬了。 　　不过好消息是，询问过后，油城南边有段公路正好缺车，完全能安排，而且工期不短，今年肯定是弄不完的。 　　于大为感谢了领导以后，二人约定两天以后带人带车直接过去，合同的话也会一同准备出来。 　　挂断了电话，于大为也是长舒一口气，他修那台宝马格双钢轮压路机，至少投了六万块钱。 　　这在如今小老百姓的眼里，绝对是件十分疯狂的事情。 　　可养车的成本很高，像于大为这种连修带装的已经算是能节约很大一部分了。 　　等于大为回到段大哥屋子里的时候，发现唐陈武正教孙顺利看书，炕上好几本返还掉页的旧书，有些是横开的，有些则是竖着翻的。 　　“老板回来了。”唐陈武听见开门声就朝门口看去，看到了于大为以后急忙打了声招呼。 　　如今老板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不仅干活要手脚麻利点，也得保证人不到话先到。 　　“你们这是从哪整的书啊？”于大为眼中带着好奇。 　　“是段老板院子里的。”唐陈武放下书，“段老板说他院子里有好多从各地方收上来的旧书，可以去瞅瞅有没有开车相关的。我寻思孙大哥四轮车都不会开，至少得从基础上学，就去翻了翻。” 　　“挺巧的，里面翻到了两本农机维修，一本工程机械操控指南，还有一本翻斗车的。孙大哥要是多看看这些书的话，对开压路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大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些书要是都能看进去，至少在机械圈子里混也算是有点底子了。 　　“不错，你们继续吧。”于大为也没打扰他们，转身去了隔壁的屋子。 　　今天一天段大海都在忙着装废旧回收的东西，一直到下午三四点左右，这才带着几台大车离开，直奔废品回收厂。 　　于大为坐在炉子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放了点猴子牌茶叶沫子，又将茶缸子放在了炉子上，也算是另类为围炉煮茶。 　　眼下老日立，轮挖都进入了正轨，但轮挖本身毛病太多，去年冬天检修的时候又修复了几个问题。 　　接下来抽空，于大为还得多去黄蛮那边看看，可别起什么幺蛾子。 　　再有得找人抓紧把厂子里的修理间，通铺都建好了，不然从油城设备厂拿回来那么多工具设备，总放在外面肯定也不合适，甚至还会加速老化。 　　“明后天先去找一下蛮子，然后再问问三舅他们，弄几个泥瓦匠，草图我自己画一画就行。”于大为说着就走到里屋，从段大哥常用记东西的地方找到了笔和本，之后便开始写写画画。 　　通铺其实很简单，采用南炕北墙的设计，炕上面弄几扇窗户，中间再弄上两根大梁，炕的面积不能太小，至少得招的下十到二十个人。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人多人少，烧炕浪费木柴的情况，于大为直接将草图火炕从中间割开，分成两个火炕，然后右侧弄上两组烟头，如此人少的时候就用第一组火炕，人多的话就用两组。 　　屋子隔成里屋和外屋，以及最外屋。 　　最外屋的话是放柴火的，紧挨着大门，之所以跟里面的火炕隔开一下，主要是怕冬天开门来回走往里面钻风。 　　“嗯，凡凡修理厂顶了大天也就十多个人，到二十个人的规模时，估计我也养不起。”于大为对凡凡修理厂的客流，心中是有一个概念的，也知道自然流的极限差不多能到什么程度。 　　上辈子他在国道开过三次修理铺子，所以深知自然流才是真正占据多少修理铺子的收入。 　　弄好了员工用来睡觉的通铺，于大为又开始研究修理间的板房大小。 　　这种东西其实可以模仿油城设备厂的修理间，但不能全都模仿，因为投入成本太大！ 　　“其实可以选择适当的降低举高，而且修理间可以和工具分开，弄出一个专用的工具间……嗯，这个想法不错。”于大为想法在脑子里快速成型，手中的钢笔在薄薄的纸张上乱舞。 　　很快一张修理间的草图也画好了。 　　一个大一点长方形旁边连带着一个稍小一点的正方形。 　　按照于大为的计算，修理间大概弄到三百平米，能够同时放下两台大型的挖掘机就行，这样冬天所有的维修工作都能忙的开。 　　“门要弄的大一点，不然的话，后期出个车会特别的不方便。”于大为又稍微修修改改了一番。 　　就这样到了弄到了晚上，于大为带着里屋两个人坐上小红回到凡凡修理厂吃晚饭。 　　因为今天新来了两个人，老纪去市场上买了两颗白菜，还有农村晾晒的豆角干，豆角干炖上土豆子，再稍微放两片肉，其实和炖正常的豆角子味道差不多。 　　唐陈武回到凡凡修理厂很快就和第二小队的涛子几个人打成了一片，因为性格开朗，说话的时候也是荤素不忌，很符合涛子几个人的脾性。 　　倒是孙顺利，虽然也跟大家聊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选择去帮老纪烧菜看火了。 　　于大为也只是将两个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并没有如何，转身又去了段大海所在的废品中转站，路过梁老板配件店的时候，顺带着将他叫上。 　　今晚厂子里伙食还行，段大哥一会儿回来肯定是没吃饭，正好就都带过去了。 　　果然于大为二人刚一进院子，就看见段大海风尘仆仆的赶回家，正烧了一壶开水，洗手洗脸呢。 　　“老段，这几车东西没少挣吧。”梁老板站在门口笑嘻嘻的问了一嘴。 　　“还行，也是辛苦钱，你们闻到我身上散出来臭味儿吗？”段大海自嘲一笑，随后看向于大为，“伱们稍等我一会，我得换件衣服再去，不然有我在他们这饭也就没法吃了。” 　　“有我在，哥，你穿啥都行。”这话于大为不是说说而已，如果有人敢对段大海皱一下眉头，也就不用在凡凡修理厂干活了。 　　收垃圾的和修车的有区别吗？本质上干的都是脏活儿累活，身上冒着的都是怪味儿。 　　“话不能这样说，咱终归还是得讲究一下。”段大海趁换衣服的间隙，又开口询问，“你那个叫孙顺利的员工，是你之前跟我们讲的那个人吗？” 　　三人如今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有些大小事儿，平日里喝酒都能提上一嘴。 　　孙顺利那人，于大为之前就提过，段大海也还记得。 　　“是，不过这狠人干出来的事儿，你们都想象不到。”于大为左右也是等，便简单讲了一下孙顺利。 　　事情大概讲完以后，梁老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于大为：“这狠人你还敢留？你不要命啦？” 　　“他求着我有什么办法，而且门口我是贴了招聘的。”于大为说起这个就头疼。 　　“既然收了，你就多留个心眼，这种人我也经常见，屯子里其实有不少老实人都这样，你不惹他，他也没啥不好的，你惹他了也没关系，别把人家逼急了就行。”段大海倒是觉得孙顺利还是有可为之处。 　　至少不至于一棍子打死，如果让孙顺利一直当个司机师傅，每天独立完成工作，也不太跟周围人进行社交的话，其实还是可以的。 　　路上，段大海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跟于大为交流了一下，后者也对孙顺利重新做出了思考。 　　但大体的思路还是没有变化，能让他主动知难而退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真的学会了开压路机，也证明了这人悟性可以，留下个人才对他于大为来说也不是坏事儿。 　　几个人进屋的时候，饭菜也差不多好了，土豆炖豆角子也被孙顺利盛出锅，大晚上没事儿，于大为也不介意喝点白酒，这也算欢迎新人嘛。 　　众人开始吆喝着两位新人介绍自己，有些骚的直接要求报尺寸和爱好了，之后各种荤素不忌的段子，就好像灯光下的烟圈满天飞。 　　吃饱了以后，各回各家。 　　一直到半夜，出事儿了！ 　　首先是凡凡修理厂，也不知道炕上是谁的被窝里，率先蹦出来一记响屁，紧跟着接二连三的就开始不绝于耳。 　　黑夜里，终于有人撑不住率先开口：“哥几个，忍着点吧，不能再在被窝里崩了，不然这被和（huo）不得崩稀碎呀！” 　　“不行，这屋里太臭了，我去外面躲躲。”涛子摸着黑率先起身穿衣服。 　　话是这么说，实则是屁股已经冒尖了，要是再待下去，绝对会出大问题！ 　　“确实得躲躲，也不知道你们一天都吃啥了，这也太味了。”第二小队，也是隶属于救援队的老赵同样抹黑起身，而他穿衣服的速度明显比旁边的涛子快了几分。 　　涛子黑暗中听到比自己还快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顿时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夹紧屁股，穿衣服的速度更快！ 　　无他，如今凡凡修理厂就只有一个土坑厕所，先到先得！ 　　还有一章，12点。有谁还记得某某人间吗？碰巧看到有个花魁是东北的…… 第304章 集体中毒！再见米瑶 　　“你们啊，一天天太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了。”老纪起身沉着冷静将电灯打开，随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飞快穿起了衣服，眨眼间套上棉衣棉裤第一个冲出了屋子。 　　“卧槽！大队长跟咱们玩阴的！” 　　其他兄弟们见状，也都不再遮遮掩掩了，毕竟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顾及自己的面子了，纷纷起身穿上衣服，快步冲出屋子。 　　“老赵！你跑什么跑！你能跑的过大队长！”涛子紧跟在老赵后面。 　　“总好过在后面排着吧！”老赵才不会被涛子这点小伎俩动摇了，厕所二号位他认定了！ 　　涛子出了门眼看老赵跑去厕所方向了，他咬咬牙转身打开院子的大铁门，快步转入到路对面的林子里。 　　后面的几个兄弟有样学样，全都跟着涛子哥一起冲了进去。 　　随着各种噼里啪啦的声音，众人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身体不行，应该是大家吃错了东西！ 　　“该死的！涛子哥，咱们不会食物中毒了吧！”贲军距离涛子不远，双手扶着冰冷干枯的树干开口询问。 　　“不会吧，晚上吃的东西，之前也都吃过不也没事儿么，可能就是天气凉集体拉个肚子，也不是不可能。”涛子分析了一下，“回头让大队长给窗户里面也钉一层塑料膜就好了，要不然脚底板太凉，就容易闹肚子。” 　　“说得对。” 　　“有道理。” 　　直到此刻，众人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至第一轮结束，紧跟着当大家刚躺下的时候，有人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咕噜起来，随后一股无法遏制的急切心思直冲天灵盖。 　　第二轮开始！这一次，所有人都怀疑是食物有问题了！ 　　“该死，咱们晚上一定是吃坏东西了，不会那个肉坏了吧？”贲军痛苦的倾诉。 　　“应该不会，肉在外面铁箱子里冻的好好的。”涛子再次反驳。 　　“应该是豆角子！”老赵在不远处，嘴里叼着烟斗，经过上一轮的教训，他已经知道今晚可能还得来，提前把烟斗里塞满了烟丝。 　　“大队长炖豆角子没炖熟！哎呀，这狗东西干点啥越来越糙了。”贲军也是跟着大队长干了好几年，知道大队长性子有些马虎，心里忍不住为自己默哀两秒半。 　　“扯犊子！我是炒的豆角子没错，可后面看火的是新来的那个老孙，孙顺利。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小树林的寂静。 　　贲军：“老，老大，您，您不是应该在院子里的厕所么？” 　　“唉，厕所的直线距离，已经达不到我奔跑的需求了，林子距离门口更近一些。”老纪嘴角带着几分戏谑与冷笑，“小军儿啊，明天有台沃尔沃挖掘机要换大泵，伱一个人抓紧干，干不完不准吃饭。” 　　“老大我错了。”贲军蹲在林子里，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与此同时，老段废品回收中转。 　　于大为躺在炕上刚要睡着，朦胧中忽然感觉肚子一阵难受，熟睡的过程中自然是下意识想忍忍。 　　可那股子的难受的劲儿越来越汹涌，最后实在忍不住摸黑穿上了衣服，随手拽了几张废报纸，朝大门外的墙根底下走去。 　　段大海的厕所距离屋子的门口更远，走路都得花两三分钟，所以于大为晚上起夜上大号的时候，一般都直接来大门口外的墙根底下。 　　于大为此时此刻心里还纳闷呢，今天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呀，怎么会坏肚子呢。 　　还是说晚上的时候喝了那口凉水喝的。 　　“你也来啦。”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把正会沉浸式思考的于大为吓了一跳。 　　“额，段哥？你也闹肚子了？”于大为吃惊了一下，他起来的时候还没太注意段哥已经不在炕上了。 　　“嗯，比你早点。”段大海叹了口气，有些虚脱的开口：“多来了两三趟吧。” 　　“晚上吃什么东西吃坏了呢？”于大为再次沉思起来，“也不知道隔壁屋的那两个家伙有没有事儿。” 　　“老板我在。”不远处黑暗中，唐陈武的声音十分殷勤的响在于大为耳边。 　　“老板，我也在。”更远处孙顺利的声音也飘荡在黑夜里。 　　好家伙，两间屋，四个人，全军覆没。 　　“顺利，你豆角子炖了多长时间？”于大为此时回想了一下今晚的菜系，如果说真的能有中毒的东西，也只能是豆角子了。 　　“啊？我不知道啊！”孙顺利有些无辜开口，“我只知道我从大队长那接过火儿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分钟？” 　　完！于大为一听这家伙如此心虚的回答，就知道问题出在了豆角子上。 　　不过此时也不是责怪谁的时候，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只不过有些连累了段大哥跟着一起受罪。 　　“段哥，不好意思哈，手底下的人没做好饭。”于大为对着黑夜歉意一笑，随后话锋一转，“那啥，你这有泻立停吗？” 　　泻立停在1999年左右电视上做过广告，当时这款药火遍大街小巷。但在拍摄广告之前，这个药就已经在市面上兴起了。 　　除了泻立停之外，还有同样有止泻效果的诺氟沙星，易蒙停这些，只不过易蒙停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销声匿迹了。 　　“没有，我平时都不吃药，现在去药店和镇卫生院估计也都关门了吧。”段大海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两三趟已经让他快虚脱了，后面还不知道要经历几次。 　　从这之后，他无论如何也要备点常用药了。 　　于大为无奈叹了口气，眼睛瞥了远处黑暗一样，心里真是将孙顺利骂了千万遍，不会做菜看火你就不要做嘛。 　　结果这搞的，估摸着凡凡修理厂的那几个家伙也都是现在这副惨样子吧。 　　“老孙呐，听我的，以后少回凡凡修理厂吧，我怕你会被揍死。”于大为迎着夜晚冻屁股的冷风，语气不咸不淡的对孙顺利说道。 　　“嗯。”孙顺利知道这事儿主要责任在自己，估计以后少不了被厂子里的同事翻白眼。 　　只是如今大家虽然都知道了“凶手”是谁，可又能怎么样，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凡凡修理厂也没有常备药，大家都是干体力活的，生病的时候太少了。 　　只能默默熬到天亮，于大为拖着虚脱的身体，开车去了镇上卫生院买点止泻药。 　　拉开厚重的红漆弹簧木门，于大为直奔卖药的窗口，也是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他弯腰对着小窗户喊了一嘴：“给我来四瓶泻立停，再来几盒氟哌酸。” 　　氟哌酸其实就是诺氟沙星，只是老百姓嘴里一直都喊氟哌酸。 　　“你说的几盒是几盒呀？”小屋子里，女孩皱了皱眉，抬头本想确认一下，这一看四目相对，全都有些讶然。 　　“瑶瑶姐？”于大为是站在小窗户外面的，对方则是坐在小屋子里，所以一个俯瞰，一个仰头，视线里的对方都比较奇怪。 　　于大为脸色有些苍白，眼前还有些浮肿，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觉。 　　而米瑶则是精神疲惫，仿佛刚生过一场大病一样。 　　“妹夫？你买这么多止泻药干嘛？”米瑶也是万万没想到，这才回到镇里没几天就碰见了熟人，心里难免会有些尴尬。 　　“先别说，快给我两片泻立停，一会儿要绷不住了。”于大为发现是熟人，也顾不得其他，从小窗口伸进胳膊，直言不讳的讨要起来。 　　“那，好吧。”米瑶唯唯诺诺的起身，朝窗户外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将一瓶泻立停偷偷放到于大为手心里。 　　“哎呀，咱又不是做贼，一会儿我给钱。”于大为快速打开瓶盖，倒出两片，也没要水，直接扔进了嘴里，吞了一下去。 　　米瑶看了这生猛的妹夫一眼，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搪瓷水杯，顺着小窗口递了过去。 　　“谢谢。”于大为其实没水也行，有水顺一下更好。也就毫不客气的喝了两口，他这才算是长舒了口气。 　　随后于大为除了止泻药以外，又买了几盒常备药，这才有时间跟米瑶站在卫生院门口外浅聊一会儿。 　　“你啥时候回来的。”于大为其实也有几分尴尬，没想到碰见对方是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 　　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唉，算了，不敢回忆。 　　饶是他身高八尺的壮汉，也受不了昨晚的雨打风霜啊，剩下三个小卡拉米更是，稍微能强上一点的，也就剩老孙自己了。 　　“前天。”米瑶穿着一件白大褂，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或许是外面风太大，帽子也太大，她一边用手捂着脑瓜顶的帽子，一边回答于大为的问题。 　　于大为能看到她眼睛里带着血丝，原本八十分的娃娃脸，如今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写满了惆怅与伤感。 　　“你的事儿，我听说了，那个孙顺利昨天找到我，非要我收他当个小工。唉，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于大为想起孙顺利，又想起这小子昨天毒翻了所有人，心里对他的印象分又低了几分。 第305章 于大为的灵光乍现！ 　　“他是个好人，只是……或许换了谁，被逼成那样都会崩溃吧。”米瑶双手插进白色的大衣口袋轻声一叹。 　　她其实站在孙顺利的角度上，还是很能理解对方的，那个人说出的一切行为，也不过是反抗和挣扎。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还要感谢对方。虽然明知道对方是以报复的方式，来告诉自己毕云杰的所作所为，但却让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真正的嘴脸。 　　“我离婚了，在毕云杰被抓进去调查之前。”米瑶朝着来来往往的公路人流，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可笑吧，如果孙顺利没有拿着录音带找到，告诉我一切，我甚至到现在还被这个人蒙在鼓里。” 　　“我有个舅舅是这样说的，人性是最禁不住揣测的。平日里你看上去和你和和气气的同事，那也可能趁你不注意，往伱水缸子里下毒呢。”于大为淡淡一笑，扭头朝米瑶安慰道：“瑶瑶姐，你对待感情和这个世界太单纯了。” 　　“你说的对，可我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估计这辈子都改不掉了吧。”米瑶抿了抿嘴，有些伤感的转过头，朝于大为挤出一丝笑容，“你快走吧，你那些兄弟们应该等着你去营救吧，咯咯咯。” 　　米瑶想起某些大型场面，就忍不住捂嘴偷笑，随后又道：“还有你以后就叫我米瑶吧，你这么五大三粗的人，还比我大一岁叫我瑶瑶姐，怎么听怎么不适应，不如凡凡叫的好听。” 　　“我能跟我媳妇儿娇声细语的声音比？”于大为无语的回给对方一对白眼儿，转身上了轿车：“走了。” 　　米瑶站立于大门口，伸出右手，幅度很小的朝于大为的小红车摆了摆，这才重新走进卫生院里面。 　　殊不知，此刻二楼院长办公室，沈院长正站在窗台门口，一边手里拿着茶缸子，一边低头看着二人各自离开的场景。 　　上次的开假证明事件，让沈院长捡回了半条命，不仅没有被罚，反而树立起了工作严明的标杆。 　　他如今距离离开镇卫生院，到县大医院就差一步。 　　不过还好，目标距离自己太过遥远，他也不是非去不可。 　　只是通过那件事，他对老梁的好兄弟于大为，有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原来这小子跟米瑶认识啊。”沈院长不咸不淡的喝了口茶水，“看来以后得多扶持米瑶一下，一个卫校毕业的学历，要成为坐诊大夫可不容易。” 　　老梁这人无利不起早，他能跟于大为关系这么铁，沈院长琢磨着肯定有利益绑定在里头，或者说明于大为这人很有潜力。 　　哪一点，都值得他去结交一下，留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老沈了，人情练达什么的，多少还是会一点的。 　　———— 　　于大为开车回去的时候，想着米瑶肯定是因为在县城里无依无靠，又被自己丈夫背刺了一下，这才伤心之下灰溜溜的回到了镇子里。 　　也不知道米瑶最近发生的事儿，老姨他们一家知不知道，但不管如何，于大为是不会没事儿闲的到处宣扬，最多也就是回老屯以后，跟自家媳妇儿说叨说叨这事儿。 　　忽然间，于大为灵光乍现！脚下刹车差点当油门踩了！ 　　“米瑶现在属于单身吧……性格又好，长得也不赖，娃娃脸，皮肤还挺白……这不妥妥的斧子的准媳妇嘛！！！”于大为赶紧将车停在马路旁边，低着头认真思索起两个人的性格来。 　　斧子肯定是个老实人，平时也不太吱声，米瑶这个大姨姐也还行，算是比较温柔的一款，心地也善良，不然当年也不可能如此照顾小凡。 　　最关键的是，这俩人岁数都差不多，斧子跟自己同岁，米瑶比自己小一岁，这不妥妥一对儿么。 　　“哎呀哈！”于大为激动的双手用力拍打了一下方向盘，“没跑了！就她了！如今米瑶被情伤所困，这不正是斧子挽救人家受伤心灵的时候吗！” 　　于大为打定了主意，今天没啥事儿就去找斧子，跟他聊聊米瑶的事儿去，如果斧子在意人家结过婚那就算了，要是能接受的话，这事儿成的概率八九不离十！ 　　一路上于大为越想越兴奋，甚至连对孙顺利的气也稍稍小了几分。 　　到了段大哥这边，先让大家吃上药，随后于大为带着孙顺利和唐陈武一起去了凡凡修理厂，临走之前，于大为将止泻药放在段哥这儿几盒，万一下次再碰见这事儿呢，也不至于像昨晚那么遭罪。 　　等于大为三人开车来到凡凡修理厂的时候，一进屋就看见五六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炕上，要不是各个有说话声，喘息声，于大为差点就要去镇卫生院叫大夫了。 　　几乎于大为带着孙顺利进来的时候，炕上一双双目光便仇视的朝孙顺利盯去。 　　“老孙，你特么是不是给俺们下药了，从昨晚到现在，老子跑到树林里八趟，八趟啊！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黝黑脸颊的贲军躺在炕上，牙齿轻咬着嘴唇，他哭死！ 　　跟别人不一样，他爱吃辣，昨晚他喝酸菜汤的时候，特地放了好些灶坑烧好的干辣椒，等坏肚子的时候，可想而知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你八趟算个屁吧，老子去了十趟！整个人最后是拄着拐杖回来的。”老赵现在想抬起手，抽口烟斗里的烟都已经不能了，彻底虚脱了。 　　“我去了十二趟。” 　　“我最惨，我昨天后半夜蹲在小树林都睡着了。”有人躺在炕上不忿有气无力说。 　　于大为一边听着也没吱声，而是给大家冲了几碗盐水，又把药放在了炕上。 　　“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兄弟，俺，俺也不知道那豆角子炖多久了，看老板回来了，俺就一着急盛出来了。”孙顺利满脸透红，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他本是好心去帮忙，结果弄成这样。 　　“都先把盐水喝了，把药吃了。”于大为站在炕沿边上吆喝一声，“今天上午就休息吧，就这副样子，让你们干活还不得出事故啊。” 　　于大为也有些脱力，脱鞋上了炕，而后目光扫过孙顺利和老纪两个人：“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捋一捋炖豆角子的前后经过。” 　　“老板，这事儿也怨我，昨天我炒完豆角子放了水以后，就让老孙看着点锅，忘记告诉他多长时间了，他以为我已经炖了一会儿了。”老纪苦笑了一下，“而且这豆角干还是咱们屯子里的一点红。” 　　之后老纪就没有再说，因为大家都明白一点红炖不熟的厉害之处。 　　一点红豆角子是东北特色，也是油豆角的一种，而它如果炖不熟的话，轻则厕所蹲坑，中则上吐下泻，重则直接医院。 　　不过虽然没炖熟之前比毒寡妇还毒，但炖熟了以后，味道也比其他品种的豆角子好吃不知多少倍。 　　只是于大为不太喜欢吃豆角子，他大儿子也不喜欢吃，主要是因为豆角子两边吃的时候会有嚼不烂的丝儿，非常影响口感。 　　也正因如此，于大为昨晚才吃的不多。 　　“唉，这豆角子让你们炖的。”于大为深深看了老纪一眼，便也没再说什么，带头躺在了炕上角落。 　　“老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保证我做饭不会让他人出手。”老纪有些心虚的笑了笑，朝于大为再三保证。 　　老纪的心思，其实于大为能明白。 　　只是做法欠妥当，做事不能一棒子打死，终归得给人一点机会不是？ 　　看大家如今瞅孙顺利的眼神就知道，大家已经彻底将他给孤立了。 　　毕竟老纪是大队长，就算出现失误，大家也只会下意识怪旁边帮忙看火的，没看好火，直接把汤给炖干了。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翻篇了。 　　大家休养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于大为依旧让孙顺利跟着唐陈武学习，自己则是去找姚金斧了。 　　简单跟斧子说了一下米瑶的大致情况，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想媳妇想疯了，竟然没有一点犹豫，非得让帮忙介绍一下。 　　于大为想了想，觉得介绍不如巧遇，便给斧子支招，让他晚上下班有工夫，就去镇卫生院看看去。 　　至于怎么去？段大哥那里刚好收进来一台报废自行车，上次想着修一修就没有卖，这不就用上了么。 　　斧子兴奋的全程都在点头，认真听从于大为指挥。 　　这件事儿就这么先定下来了，随后于大为又忙着去找黄蛮，看看他那边活儿干的怎么样。 　　和去年不同，村村通项目的覆盖面更广，整个芦河镇下面所有村子里，都已经同时开展挖坑，连接电线，人员方面相比于去年也有所增加。 　　黄蛮如今在二道沟村，每天晚上有专门的四轮车拉这些工人回宿舍，当然也有选择就地在屯子里找个地方睡觉的，这些三舅也不管，第二天正常上班就行。 　　轮挖与黄蛮目前都没啥问题，甚至于黄蛮还很开心，他在屯子里又享受到了那种被人尊敬的感觉，谁见了都一口一个“黄师傅”喊着。 　　老舒服嘞！ 第306章 压路机干活进行中 　　于大为简单跟黄蛮聊了一会儿，随后也不敢太耽误他干活，只是稍微看了一眼轮挖，感觉没啥问题便开着小红车离开了。 　　目的地，直奔村村通项目部。 　　到了地方以后，于大为这才发现，项目部人都走光了，三舅不在，四秃子不在，唯有齐大肚子一个人，眉头紧锁的坐在课桌旁，用笔规划着什么。 　　他甚至连于大为进来了，都不曾发觉。 　　“你们最近挺忙啊。”于大为诧异的走到课桌边，伸手抓过来一把破旧的椅子，椅背朝前，反方向挎着双腿坐在了上面，两只胳膊自然而然的搭在了椅背上。 　　“大为呀，吓我一跳。”齐大肚子抬起头朝左边看了一眼后，继续埋头苦干，“你咋有时间过来呢，最近不是又招了好几个人呢么，不忙？” 　　“忙啊，我忙着给厂子间隔修理间和宿舍啥的，不过现在缺几个会搭棚子的人。”于大为朝齐大肚子嘿嘿一笑，那意思不言而喻。 　　齐大肚子停下了手中的笔头子，朝于大为翻了个白眼：“就这破事儿还用过来找你三舅？亏了伱三舅今天下屯了，不然非得撅你。” 　　“宿舍和修理间打算投入多少钱？”齐大肚子又问。 　　于大为赶忙将自己之前画的草图拿出来，双手摆在了课桌上：“宿舍打算直接干打垒，便宜。修理间嘛，一大一小想弄成板房。” 　　“那就是用彩钢呗，这东西目前来说还算比较便宜，出工出料的最低能到三十每平方。这还是你这举高六米的情况。”齐大肚子低头看了一眼于大为画的草图。 　　修理间举高低了不行，这一点齐大肚子是知道的。 　　“不过我建议你底部绕一圈砖混，这样能增加一下稳定性，彩钢便宜是便宜，但也是真不牢固，咱们这儿遇不到台风，真要像南方似的刮了八九级的台风，彩钢房就得呼扇呼扇的，说不定棚子都能刮飞了。” 　　齐大肚子说到这儿嘿嘿坏笑了两声：“以前我们在工地帮一位领导盖彩钢房，那家伙贪得无厌，非要偷工减料盖的彩钢板房，TM有一年刮大风，头顶上的铁皮直接就干飞了，事后自己垫资又找我们重新盖的。” 　　“幸好当事人没啥事儿，不然也就被撸下来了。”齐大肚子看向于大为，“所以我说的这个价格是标准的行货价，你想要偷工减料再便宜一些的，也不是不能办，看你。” 　　“没必要，给自己地方盖房子省钱干什么，我又不是脑抽。”于大为从怀里拿出一盒长白山，给齐大肚子点上，“齐哥，那你看这事儿。” 　　“彩钢好整，一万块钱人工加料子都能搞定，旁边的小工具间都能给你带出来，这事儿我就帮你办了。”齐大肚子左手夹着烟，食指点了点另一张宿舍草图，“这东西就更不用说了，等暖和了，让你们厂子的人拉点土和点干草，整几个模具，做点土坯子出来，屯子里请一些人就能帮你盖好了。” 　　“需要的横梁，木头啥的我这边随便就能给你划了点儿，这都不事儿，也就出点务工费，两千块钱不到，答对板正儿的。” 　　于大为一听这话，瞬间放心了不少：“那行，就按齐哥说的办，你帮我跟三舅知会一声，钱的话直接汇到你们这边得了。” 　　齐大肚子十分有深意的看了于大为一眼：“你这小子，你是甩手掌柜的当上瘾了。亏了你碰见我了，要是今天四秃子在这儿，你看他答不答应。” 　　于大为闻言，太懂对方的意思了，直接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条烟递了过去：“还有问题不。” 　　“有问题？谁的问题？什么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齐大肚子故作茫然的伸手，将两条中华摸到了桌堂里，“不仅没问题！土啥的都不用你操心了，你齐哥我全权给你办了。” 　　哼！就知道你是这样的老齐！ 　　见齐大肚子眼睛滴溜溜直转，还想说点什么。 　　于大为咧嘴冷笑道：“放心，我今天只是单纯的来找你帮忙，你只是单纯的答应了。什么烟不烟的，四秃子肯定不知道。” 　　“你懂我呀！”齐大肚子一脸感动。 　　那狗屎王八蛋，上次于大为送给他几条烟，回去以后全被他抢跑了，还找各种理由跟三哥告状，说什么烟就应该是三哥的，然后他好死不死的拿走一半。 　　这次他爷爷的休想！老子辛辛苦苦诓骗，啊不对，用智慧从这臭小子手里搞到的东西，看哪个王八蛋敢碰。 　　“行了，盖房子的事儿越早越好，现在我厂子里的小屋子炕上足足挤了六个人，都快要迭罗汉了。”于大为起身准备赶往下一个地方，回老屯找媳妇儿。 　　“我做事儿你放心，只要天气允许，很快就派人去你那边。”齐大肚子见于大为送到门口，忽然眼神微动，“对了，你二舅如今在油城弄了块地，有时间多去他那走走。唉，那块地拿下来，弄的他压力挺大的。” 　　“行！正好最近我可能要常驻油城那边一段时间，到出功夫了我就去瞅瞅。”于大为上辈子没有见到一位资本大鳄崛起，这辈子有幸，说什么也要去瞅瞅二舅人生建造的第一套房产！ 　　交代好盖房子的事儿，于大为开车直奔老屯，过了明天以后，可能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了，得跟媳妇儿把最近一些琐碎的事情交代好。 　　顺便还得去一趟四大爷家，帮着老纪问问他母亲治病的事情。 　　老纪的母亲瘫痪好多年了，之前一直跟于大为说，想让四大爷去他们屯子看看，诊金啥的不是问题。 　　于大为在孝顺方面，跟老纪算是惺惺相惜，当即答应下来，不过一直没有兑现。 　　这次于大为回屯子里，就把答应老纪的事情给办了。 　　到了四大爷家，父子俩一个都没在，四娘正在院子里翻土，开春翻土，后期好种菜啥的。 　　于大为简单跟四娘聊了一会，将老纪母亲的病情，还有瘫痪的具体原因说了一下。 　　四娘平日里虽然是个刚强的性子，可心底里比他们父子还柔软，最见不得各种为了谁的真情流露。 　　知道老纪这人特别孝顺，甚至为了母亲的病情年轻的时候一人打三份工，便是一口答应下来，哪怕自家那口子不愿意去，四娘绑也给他绑过去。 　　于大为听到四娘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也就放下了心。 　　临走的时候还给四娘人了五十块钱，算是当他们爷俩去屯子里的路费了，四娘开始还有些推脱，但于大为知道四大爷给人治病不容易，坚持将钱放在了炕上。 　　一系列琐碎的事情办完终于回家了，来到后院，老爷子正在里屋教孩子们读书。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大为总感觉念书的孩子们好像又多了几个。 　　韩静凡则是在炕上安安静静的看张校长给她的教案，很多教学的细节和经验都写在了上面，甚至一些对学生提问的方式，以及鼓励的话术。 　　韩静凡最近在一直琢磨，看的是津津有味。 　　“回来啦。”大概只有于大为出现，才能让她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走出来。 　　“回来了。”于大为从二燕手里接过小沐雨，一段时间不见，孩子又长大了一些，“告诉爸爸，有没有想爸爸？” 　　小家伙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是呆萌的看着于大为，然后伸手摸着于大为的大鼻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咋突然回来了呢？”老妈张云芹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穿上鞋准备给大儿子做好吃的。 　　“明天我要带两个新招的工人去油城，最近这些天可能回来的次数要少一些。”于大为话虽然是回答老妈，但眼神却是看向了身旁的妻子。 　　“别累着了。”韩静凡明显感觉到于大为比前些天更疲惫。 　　当然，她肯定不知道于大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虚脱，要不是吃了止泻药，估计现在还躺在炕上恢复了。 　　“我还好。不过有个消息要分享给你。”于大为随后坐到韩静凡身边，将米瑶的事情告诉给了妻子。 　　韩静凡刚开始听到米瑶回镇里上班还很惊讶，但当她听说事情的起因经过后，顿时明白了米瑶的选择。 　　她甚至已经猜到米瑶应该把县里房子都给卖了，瑶瑶姐跟自己不一样，她是个敢爱敢恨，外柔内刚的人。 　　“有时间的话，我去镇卫生院看看她。”韩静凡抬起头，看向身侧的于大为，想询问对方的意见。 　　“可以，她应该是在镇子上定居了，你要是不担心你家崽子的话，甚至可以陪她过夜。”于大为对此没什么意见，甚至巴不得自家媳妇儿能跟米瑶常联系。 　　这样后面还能帮斧子说点好话。 　　想想有一天好兄弟，竟然变成了连桥，只能感叹缘分可真奇妙。 　　不知道今天的斧子有没有好好工作，最好别给他出什么岔子。 　　“还有个事儿，厂子那边最近打算盖个修理间，还有员工宿舍，人越来越多，后期住宿也会有很大问题。”于大为想了想，还是将最近花销的地方简单说一下。 　　两人相处，都要互相主动坦白一些，否则等对方问起来，平添反感。 　　“那你不再需要我帮忙监工吗？”韩静凡还以为于大为需要她帮忙，单纯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等待爱人回应。 　　“不需要，做好你这位老师的工作就好，阿贵能不能考上初中可全靠你了。”于大为伸手溺爱的摸摸妻子的脑袋，刚想亲昵的偷偷拉一下小手，这才发现周围一圈孩子盯着他俩看呢。 　　于大为就相当无语，小孩子的好奇心都这么强吗？ 第307章 压路机日收 　　隔天，于大为便开车去镇上，将唐陈武和孙顺利两个接上，又从门口机械租赁市场找了一辆拖车，跟压路机一起前往油城公路项目所在位置。 　　紧赶慢赶九点之前到了，常经理已经在项目部等着了，当然今天他过来主要目的还是指导监管下面人的工程质量和进度，每一个供应商的资料他大致都扫了一遍。 　　负责管理南线哈油公路的项目负责人姓徐，算是今年刚来北方的新晋主管，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于大为敲门进来的时候，徐主管正站在办公桌旁给老常安静的汇报工作。 　　为什么说是安静？因为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再无其他人，而且徐主管说话的时候异常拘谨，很像一只受伤的麋鹿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先坐那待会儿，等我这儿忙完的，渴了自己倒水。”老常转过头越过徐主管的视线看了于大为一眼。 　　“好。”于大为比了一个“OK”的手势，扭头随便找了一个木头椅子坐下了。 　　“公路原全长138.2公里，目前一期已经建设完成，按照方案后续五个收费站也已经部署完毕，之后会按部就班的建设二期工程。”徐主管有条不紊的将后续交代的事情讲完。 　　常斌盯着手上的这份报告：“二期最快得多久能完成？” 　　“二期全长八十公里，最快的话也得一年半。”徐主管心中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守的说法，工期如果再快一些也不是不行，只是没必要自讨没趣。 　　“虽说正常工期写的两年，但这毕竟是省内最重要的一条高速路段，是我们以后的招牌，能加快工程进度尽量加快一些。”常斌将报告扔在了桌子上，“人不够就招人，设备不够就找设备，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只有把这条公路快速修完，我们八局在北方的名头才能打出去。” 　　“再有，平日里多和一些承包商见见，我们后面很多的事情其实都要和他们合作，华夏大地的市场太大了，光靠我们一家是吃不下这块饼的。”常斌表情冷淡，小小的装了逼。 　　这话是上次回总部开会，大领导单独跟他说的，拿来物尽其用正好。 　　“明白。”徐主管表情更加拘谨了一些，内心深处对这种承包商合作的新兴模式非常抵触。 　　“行，正好压路机的于老板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常经理目光看向于大为，对方会意起身走了过来，“于大为，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认识他吧。” 　　于大为：“？？？” 　　认识我？自己也没见过这人，怎么就认识自己呢，他于大为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么。 　　正当于大为疑惑之际，徐主管圆圆的脸盘子闪过一丝惊异，从对方进门到现在他从没有正视过对方的双眸，此刻却异常严肃认真的盯着对方，眼底甚至流露出丝丝愤怒。 　　或许八局的其他人不知道对方，可作为曾经交建八局的核心人员怎么可能没听过。 　　可以说八局的“改革派”之所以能成功，其中整个天平不确定的那个“鹅毛”就在这里。 　　徐主管面色复杂的伸出手，努力保持优雅：“伱好，于老板，久闻大名。我是负责哈油公路的总工程师，徐晃，目前职位是主管，你可以叫我徐主管。” 　　“徐主管好。”于大为伸出宽大的右手，跟对方小手紧握到了一起。 　　听对方的口音就是南方人，身高比自己矮了大半头，于大为跟对方握手的时候没敢太使劲，害怕把这个小身板的右手给握废了。 　　虽然有说男人之间的握手要用力，可也得掌握点分寸。 　　“那之后的安排就由老徐你来弄吧。”常斌坐在一旁没有起身，反而是继续盯着几个承包商的资料，脑子里联想着各种关系和门道儿。 　　“这样，我们先出去验收一下你的压路机，之后根据使用情况，我再给你一个合理的报价。”徐主管回头看向常斌，“领导，你看这样行吗？” 　　“安排吧。”常斌没有抬头淡淡的回了一句。 　　徐主管对此也没放在心上，转头看向于大为：“那就麻烦于老板了。” 　　“客气。”于大为笑着推开办公室的门，对徐主管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项目部的主管办公室。 　　“啪。”待二人走后，常斌将手里的资料一下子甩在了桌子上。 　　他整个人靠在黑色的椅背上，有些头疼的长叹一口气：“我的第一劫，就靠你帮我了兄弟。” 　　常斌知道大领导有意栽培他，但他能力上确实跟罗长青有很大差距，原本大领导上位前，他还有时间带带自己，但如今却不行了。 　　领导需要他证明，他行！他常斌也需要证明自己行，这样才能继续跟在黄总身边继续做事，否则的话，自己的下场很可能就是多年的偏居一隅，甚至因为工作无法回到家乡。 　　外面，于大为跟徐主管站在一起，看着唐陈武操控着压路机的进行初步测试。 　　于大为心里想的是老常之前给自己许诺，一天四百块钱压路机佣金的事儿，如今看来身边这位徐主管绝不是大领导他们那边的人。 　　最让他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在常斌面前表现的很拘谨，甚至是唯诺，可当面对自己的事情时，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硬气起来了。 　　像个疯子在条条框框的枷锁里，不管不顾的彻底疯狂。 　　于大为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某一刻想带着压路机离开这里。 　　他这台压路机是绝对能出活儿的那种，就算不在这里赚钱，直接去找二舅，那边也是刚需。 　　甚至放到油城的机械租赁市场，一两天绝对能碰到工程活儿。 　　只是自己主动出尔反尔的话，似乎有些影响声誉，毕竟他跟八局之间联系还是比较紧密的。 　　思来想去，于大为琢磨，如果对方报价佣金低于400一天，他就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回头再跟老常解释一句。 　　也省得未来在这边发生什么不确定情况。 　　“于老板应该去过八局总部庆城吧。”徐主管一边双眼盯着压路机的动作，一边开口询问于大为。 　　“对，去年冬天那会儿去过一次。”于大为不清楚对方什么意思，也就没敢再继续往下说。 　　“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认识你。”徐主管转过头眼神平静的看向对方，“因为你成功维修阿特拉斯的事情，在当时的高层里面传的沸沸扬扬。当然，大家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甚至有人还扬言找人杀你呢。” 　　于大为脸色一变，原本和善的表情微微有些阴沉，拳头下意识攥紧了。 　　“开玩笑呢，别当真。”徐主管见于大为反应这么剧烈，话锋一转安抚道：“都是过去式了，曾经的我不也是保守派的一员么，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你的车没问题，给你安排到四号标段路那边吧，佣金的话综合评定，能给到五百一天。”徐主管将A4的本夹拿在手里，用笔在上面写了一些东西，“员工食宿全包，限定两位一下。老板有单独的宿舍群，跟员工是分开的。” 　　“每天早晨和晚上，所有雇佣与非雇佣员工，都需要进行一次点名，老板除外。”徐主管将压路机综合评估的那张纸扯下来，递到了于大为手里，“你看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说实话，于大为这一刻想要离开的决心无比强烈。 　　可想来想去，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评估表：“以后多指教。” 　　“放心，一定会指教你的。”徐主管伸出食指，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框，转身走进了项目部里面。 　　此事，于大为还得问问老常是什么情况，他觉得老常要不是二逼，绝对不会把自己送到这儿来，所以他需要找个机会问一下老常。 　　于大为叫停了唐陈武开的压路机，这才转身进了项目部主管办公室。 　　一进屋，徐主管就从抽屉里，将已经拟订好的雇佣合同拿了出来，合作时间暂定一年，而佣金那一栏，原本应该是四百，如今也被改写成了五百。 　　于大为签完了合同以后，给老常一个眼神便先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安排住宿的地方，也是在项目部周围的板房里，在旁边路人的指引下很轻松的找到了负责后勤的人。 　　对方很快给唐陈武与孙顺利，安排到了一个八人间的宿舍。 　　于大为进去看了一眼，这个板房里面之前是六个人，余下来两个上铺，被放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如今外面工人都在干活，只能是这两个人自己收拾一下了。 　　紧跟着后勤负责人又带于大为去了承包商，以及设备雇佣老板的宿舍，虽然也是板房，但明显比工人的板房要干净一些。 　　而且相比八人间的板房，老板们住的宿舍，面积更小，但好处是只有两张床。 　　于大为看见旁边的床铺，有被子，褥子，还有一本厚厚的书，不知道哪位老板是住在这里的。 第308章 回春面馆里的熟人，徐晃的身份 　　“这个人是承包商老板，对方是个很好的人，你们肯定能合得来。”旁边后勤负责人见于大为站在旁边打量着四周，忍不住帮忙说了两句好话。 　　如今空房间还有，但按照徐主管的指示，只有宿舍房间住满了人，才能找新的房间。 　　当初有些老板过来，虽然是临时住在这里，但要求换个单间，弄的他也是无奈，有些脾气好的老板，听劝的能忍受一下跟别人住在一起。 　　有些脾气暴躁的，直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他是深有体会。 　　眼前这人五大三粗，他看得出来明显是不好惹的，把对方好好哄进去住，之后的事情，那就不归他管了！ 　　“行吧，就在这儿吧。”于大为对住的地方没啥太大的要求，就算旁边是个打呼噜的也无所谓。 　　论起打呼噜，他还从来没怕过谁！ 　　自由调控，百倍加速，随便吃点啥喝点啥，他都能做到。 　　“那好那好，我帮您拿东西去。”后勤负责人很开心，没想到这家伙成功被自己忽悠住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您忙吧。”于大为没敢耽误对方的时间。 　　闻言，后勤负责人更加感动，甚至差点没愧疚的说出住在这儿的人的个人信息。 　　不过最终对方还是绝情的走了，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等于大为再返回项目部停车场的时候，看见常经理正站在原地等自己。 　　“吃饭了没？也快到中午了，我单独请你吃点。”常斌见于大为满脸阴沉的走过来，顿时脸上赔笑，一点也没有刚才在办公室的领导架子。 　　“等我吧。”于大为开着小红车走了，先将自己的行李在宿舍放好，随后他又找到唐陈武两个人，嘱咐他俩去食堂吃饭。 　　之后才折返到停车场，拉着常斌离开了项目部。 　　“想吃啥？附近的酒楼随便你点。”常经理有些心虚的靠在座椅上笑了笑。 　　“可别，咱这穷头老百姓，可消费不起那些个大馆子。”于大为撇撇嘴，一脸便秘的盯着前方路况。 　　“我请客伱怕啥，想吃鸡腿吗？最近油城新开了一家麦当劳，要不带尝尝去？”常经理再次开口。 　　“你这消费降级的挺快呀，一下子从高档饭店降到了快餐食品。”于大为斜睨了老常一眼，“你要不诚心请，咱就不去了。” 　　“你看你，我这不是不知道你想吃啥嘛，再说人家麦当劳可火了呢，而且也不便宜的好吧。”常经理眼睛一转，“实在不行，下午给你找个特殊服务。” 　　“停，盲人按摩还是免了吧。随便找一家餐馆，安静一点就行。”于大为算是服了这个老六了。 　　去年有几天老常休假，对方也没啥地方去，就带着他跟斧子去了县城。 　　让自己请他吃饭，完事儿后他请斧子跟自己做个特殊服务。 　　于大为自然是当场拒绝的，不过想到了兄弟单身狗这么久了，还是个老处男，就让老常把斧子带走了。 　　结果斧子兴冲冲的去了，垂头丧气回来的。 　　事后于大为才知道，老常喜欢的特殊服务之一就是盲人按摩。 　　“说说吧，那哥们啥情况，现在讲明白，我可不希望一会儿吃不进去饭。”于大为最终不得不面对现实，想听听老常什么意思。 　　“徐晃原本是总部保守派的红人，比我早入职好几年，反正深得总部那帮老家伙们的欢迎。”常斌伸手摇下车窗，让车里面的热气往外流通一下，又深深吮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不然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宝贝疙瘩似的，走哪给他带到哪，甚至年纪轻轻就让对方坐镇在总部里。” 　　或许是感觉到外面空气还是冷，常斌又把车窗摇上了：“虽然徐晃是坚定不移的保守派，不过都知道，他只不过是牺牲品。” 　　“大领导是个把人才看的很重的人，这种人才如果不能为其所用，也不会让对方轻易离开。不然去了其他对手公司，绝对会成为不小的威胁。”常斌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些惆怅，“所以基于此，总部他是待不下去了，大领导想了又想，就把这家伙派到我这边了。” 　　于大为一边开车一边皱起了眉头，这跟把自己放到他手底下有什么关系？ 　　整个省内工程那么多，负责各个标段的主管那么多，非要把自己安排在他那里？ 　　他可是听明白了，老徐那家伙摆明了就是“前朝余孽”呀。 　　自己是谁？自己就好比帮着新王立稳脚跟的“韦小宝”，你觉得鳌拜的儿子看见韦小宝会是个什么反应？ 　　于大为这下子才恍然，难怪对方对自己的态度那么莫名其妙的，真要是换了自己，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去，不暴起杀人就不错了。 　　“回春面馆，去那里吧。”于大为看见一个新牌子的饭店，目光示意了一下。 　　东北的面馆分规模，规模小的十几平方的，一般是纯粹的面馆。 　　稍微大一些的，特色是面，至于炒菜什么的也都是样样俱全。 　　这家“回春面馆”在凤龙区十字路口南侧位置，牌匾新颖，门口还有停车位，一看就很高档。 　　“没意见。”老常随意摆摆手，在东北待了好几年，早已经习惯了东北的味道了。 　　大米比老家的好吃，其实面也比他们老家的好吃。 　　他老家很少吃手擀面的，或者是包饺子，但这边都是现包现擀，那味道自然不必说了。 　　“所以，你把我安排在他手底下干什么？让他报复回来解解气是吗？”于大为将小红车停在面馆门口，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是那么阴暗的人吗？这不是有事儿求到你了嘛。”常斌从车里面下来，用力关上了车门口，下巴朝面馆里面一指，“屋里面说。” 　　于大为锁上车门，只好先跟对方进去。 　　一进门于大为就闻到了一股刚装修过的木头香，整个一层都是八仙桌的样式，旁边放几个长条凳子，柜台在最里面，肚满肠肥的女老板正扒拉着算盘珠子。 　　有些小地方的店铺小老板，在这个时候更喜欢用算盘珠子算账，倒不是说计算器用着不方便，只是潜意识，还是觉得算盘珠子打出来的更靠谱。 　　谁知道那计算器里面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当然守旧的人终归是少数，不过今天倒是让于大为跟常斌他们俩碰上了一个。 　　“两位贵客里边请！”老板娘看见有人来了，急忙放下手头上琐碎的事儿，绕过实木柜台打里面走出来，圆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咱们店里煎炒烹炸啥都能做，打卤面也是本店特色，喝酒的话我们家也有自己酿的烧刀子。” 　　“喝酒就不必了，下午还有事儿，给我们找个雅间，点两个菜吧。”于大为看了一眼老板娘，对方虽然长得圆胖，可身体底子不赖，就算是胖成如此，也没有那种油腻腻的感觉。 　　评一句丰满，绝不过分。 　　没看旁边的老常都已经看痴了么。 　　“不喝酒行吧？”于大为扭头看了老常一眼。 　　“啊，听你的。”老常收回了目光，眼底带着几分追忆。 　　“那行，那我带二位上去。”老板娘迈步带着二人朝楼上走，临转身时，还不忘瞥了一眼身后的老常。 　　这几乎不可查的细微动作，顿时被于大为捕捉到眼里，如今他这份眼力，好歹也是经历了许些风霜雨打的。 　　这俩人不会有什么J情吧，看样子绝对是认识的，还认出来了。 　　瞬间，于大为对老徐已经变得兴致缺缺。 　　人们总是对别人的隐私，更加的好奇，也更有探究欲，比如于大为。 　　一进包间，关上门，于大为就忍不住凑到老常身边，挤眉弄眼的盯着对方：“认识？” 　　“不认识。”常斌佯装淡定，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哦，那就奇怪了哈。”于大为接过茶水，右手下意识揉搓着下巴，“刚才我怎么看见这老板娘朝你抛媚眼呢。” 　　“啧，别瞎说啊，最多就是看我一眼，抛什么眉眼。”常斌见于大为还盯着自己不放，最重要的是嘴角一直挂着坏笑，终归屈服在了对方嘲弄的眼神下，“也不是什么特殊关系，就是以前经常去她家面馆吃面。” 　　“不应该呀，这么单纯吗？老常，你不老实啊。”于大为屁颠屁颠的从原座起身，挨到了老常身侧。 　　“你不是要听徐晃的事儿么，怎么车轱辘歪到别的地方了呢，还说不说徐晃了？”老常强行打断于大为夹枪带棒的语言攻势，准备开始转移话题。 　　“你看看你，我被你利用了我都不找你，你说你着什么急。”于大为点了点桌子，“今天的开胃菜这不就有了么。咋回事，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下午就带着压路机走了。” 　　老常：“……” 　　至于这么狠么！ 第309章 常主管的谋划与开出的条件 　　老常也是无奈摇头，碰到这个玩意，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能一五一十的交代道：“她家之前面馆开在萨区那边了，因为好吃嘛，我就经常去，她家夏天还卖烧烤呢，有一次正赶上有几个本地人喝大了闹事儿。” 　　“我跟几个同事看不惯就把对方那一伙儿劝走了，反正事后再来那姑娘总是有意无意的看我。”老常忽然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的表情，“不过我可以保证啊，自始至终我们俩都没说过一句话！” 　　“我懂我懂。”于大为点点头，暧昧嘛，他大儿子的日记里有写过。 　　“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派到芦河镇那边做项目了，今天也是没想到这家面馆竟然是她开的。”常斌用嘴吹了一下茶杯上的热气，浅浅喝了一口茶水，“在我的印象里，她好像还挺瘦的，结果今天再见面，发现她胖了好多。” 　　“估摸着是结婚了吧，一般结婚以后不都会胖很多么。”常斌自顾自的分析着。 　　话刚说完，旁边的门就被老板娘推开了，对方手里拿着几碟小菜，面馆里一般都会赠送一些小咸菜之类的，可能是黄瓜片，也可能是咸萝卜。 　　只是常斌跟于大为却有些尴尬起来，也不知道二人的谈话被门口进来的老板娘听了几分。 　　“本店赠送的小菜。”女人随后又拿出菜单放到了于大为面前，至于旁边的常斌，则是完全被无视了。 　　“咳。”于大为拿起菜单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来一份熘肉段，一份红烧排骨，一个尖椒干豆腐，再弄一个凉菜，凉菜我就不看了随便上一个就行。” 　　东北这个时候饭店里的凉菜没有啥东西，多数都是白菜切成丝，再跟粉丝子拌到一块，高级一点的饭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会弄一些长条黄瓜，弄个凉菜拍黄瓜。 　　“再给我们弄两碗打卤面。” 　　“什么卤儿？我们家比较有特色的尖椒鸡蛋，还有肉酱卤。” 　　于大为想了想：“两碗尖椒鸡蛋吧。” 　　他知道老常是能吃辣的，也就不用问他的意见了。 　　老板娘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包间，中间没多看旁边之人一眼，就好像你平日里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小女友一样。 　　“尴尬。”常斌喝了口茶水，下意识的吧唧吧唧嘴。 　　于大为笑了笑，老常是个单身汉，不过不是母胎单身三十一年的那种，而是离过婚的。 　　老家还有个六岁的孩子，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 　　对于前一段的感情，用老常的话说就是，“给不了她想要的。” 　　他跟前妻可以说是大学班级里的最后一对儿，而且是完美走入婚姻殿堂的，只不过女人对婚前浪漫和婚后琐碎之间的反差，一般都很难适应。 　　并没有什么狗屁倒灶的狗血剧情，绿帽剧情，就是单纯的价值观不在一条路上了，然后对方就分了。 　　去年于大为跟老常在县里喝酒的时候，他还提到过前妻结婚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呢。 　　因为找了个特别有钱的主儿，估摸着是想当着老常的面炫耀一下。 　　“老常，要我说这女人不错，你当时就应该主动一点。”于大为给对方出谋划策。 　　“主动什么，人家都有家了。再说我一个离过婚的，不太往那个方面想。”常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看向于大为反过来有些讨好的意味，“大为，你看饭也请伱吃了，好奇心也满足你了，咱们是不是能谈谈徐晃了。” 　　“行吧。”于大为伸手将旁边座位上的茶杯拿了过来，“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你先说说看。” 　　“是这样，之前黄总有意想拉拢他，毕竟是个可造之才。”常斌十分认真且客观评价道，“徐晃在建筑方面也确实是个非常有天赋的，不论是构图能力，空间想象力，还有逻辑思维能力。哪怕是老罗，罗长青，都不一定能比得过他。” 　　“这么厉害？！”于大为脑子里提取出跟徐晃见面的记忆，金丝眼镜，长相平平，身高平平，哪有一点天赋大佬的气质。 　　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以为呢，老罗跟徐晃属于不一样的类型。罗长青是那种努力型选手，任何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严于律己，逼出自己的全部潜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常斌拇指与中指夹着杯子：“徐晃则是天赋+努力型选手，这种人只要不是行差踏错，注定是站在行业顶点的人物之一，可惜呀……” 　　于大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有些感叹，万万没想到那个四眼仔这么讷吗，了不起了不起。 　　“那大领导最后没拉拢成功？”于大为又问。 　　“要是对方真的能那么容易改变想法，也就不用被下放到这里来了。徐晃曾经的职位比我高，被保守派那几个老家伙洗脑也是比较严重的。”常斌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黄总见对方油盐不进，还天天写辞职信，一气之下将对方派到这边来了。” 　　“至于离职，查账的时候各种乱七八糟的赔款都在他身上压着，想走就得看黄总心情了。” 　　于大为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的，看来大领导是铁了心用尽各种手段，将那个四眼仔留在八局，绝对是得不到就毁掉的意思。 　　“所以说……”于大为大概猜出了大领导的意图。 　　“嗯，你想的不错，大领导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他那边搞不定，就把徐晃派到了东北来。”常斌苦笑了一下，“估计是想让我用爱来感化他。” 　　“那你倒是感化他呀，你安排我到他手底下干啥！”于大为坐不住了，常斌这老小子明显是让他来分摊痛苦来的。 　　常斌无奈抬起头，朝于大为露出一张沮丧的脸：“你以为我想吗？这不是没办法嘛兄弟。” 　　“你今天也看到了，徐晃从来我这儿到现在，一直恭恭敬敬，可以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像极了一个王八壳。”老常说着说着，看向于大为的眼睛一亮，“可你今天看见没有，你去了以后，他就有些破防了。” 　　“人啊，只有在有情绪的时候，我跟他之间才能进行有效的沟通，或者摩擦出一些不一样的火花。”常斌笑眯眯的看着于大为，“所以大为兄弟，这次就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不论你发生什么事情我肯定会护着你的。” 　　于大为算是明白了，就好像钓鱼必须得放饵料一样，你要是钓翘嘴，你不搭个窝，鱼钩上不放个饵，那鱼从你鱼钩旁边游过，根本理都不会理你。 　　只有勾动对方的情绪，才能有可能勾住对方。 　　只是这个事情，于大为吃力不讨好，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常斌到底还是了解一些于大为的性子的，直接开口解释说：“大为你想，大领导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后期集团那边对你的能力是不是会更加认可。” 　　“再者，你要是真的能将徐晃跟大领导的价值矛盾化解开，对你以后就没有一点好处吗？别忘了，徐晃的潜力是完全可以接替大领导位置的。”常经理坐在一旁努力蛊惑着于大为，还不忘给对方倒满茶水。 　　投资潜力股么…… 　　细细想来，于大为这一年多投资的潜力股已经不少了，自家大徒弟蒋贵，妥妥的潜力股吧。 　　自己还费劲巴力的让他去认真读书，他师娘还亲自教导他。 　　再有张木匠屯的大表哥和二表哥，这俩人自己资助了研究生的学费，也算是一种长远投资了吧。 　　因为这些是于大为能看见的，他愿意投资。 　　可那个四眼仔不一样，首先对方对自己内心深处绝对是充满敌意的，想要化解对方的敌意，甚至改变对方的思想，这精神消耗太大，性价比不高。 　　甚至最后对方就算真的扭转了价值观，未来是不是真的能接替大领导那还两说呢。 　　一切都太遥远了。 　　综上所思所想，于大为心底里是拒绝的。 　　常经理见于大为还在犹豫，咬咬牙再次加码：“公司未来几年准备出售一部分工程机械设备，油城这边我会先把那两台沃尔沃阿克曼挖掘机弄出去，你要是想要价格好商量。” 　　于大为闻言，双眼露出精光，随后转过头打量着常经理：“价格好商量，是有多好商量？” 　　“五折。”常经理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相当于买一台送一台，送的那一台事成之后你可以先拿走。怎么样，这还不行？” 　　于大为自然是心动的，不过还是担心这家伙把单体价格提的贼高，有些怀疑的看着对方：“那价格……” 　　“放心，绝对是上面一台的合理报价，只不过机器旧了，我算是给你做了个折旧，这个我完全能定下来。”常经理发现于大为已经上套了，又补充道：“如果你对其他的工程机械感兴趣，我还可以帮你联系另外两个省份城市的工程设备。” 　　“好！这事儿老子接了！”于大为十分豪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虽然对四眼仔有些抵触情绪，但好歹看在车的面子上，怎么的也得试试！ 第310章 去二舅所在的项目工地 　　“不过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于大为抱着膀想了又想，“这个事情的困难程度，就好像你喜欢老板娘，可却不敢跟对方说一样难。” 　　“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呀，再说我会喜欢她？胖的跟一头小母猪似的。”常经理朝于大为翻了个白眼，十分笃定自己对某位面馆里的老板娘毫无兴趣。 　　最重要的是，就算有兴趣，看样子人家都已经结婚了，自己还能挖人家墙角？！ 　　“吱嘎。”恰在这时，包间里的门又开了，老板娘面若寒霜的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于大为心道一个“好家伙”，老常这点儿也太衰了吧，两次背地里说人坏话都被人赶上了。 　　他现在就期待包房的隔音效果杠杠好吧，要不然，耶稣来了也救不了他。 　　“二位，你们的菜好了，面条已经下了，马上就端过来。”老板娘放下几道菜以后，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有停在这里的意思。 　　老常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张嘴想开口解释两句，可一时间又有些退缩，能解释什么，自己跟人家有那么熟吗？ 　　于大为将两个人各自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一些个不成熟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没多久两碗面条子上来了，这次往二楼送餐的人换了，是个系着白布围裙的老人。 　　老人斑白的头发，穿着一件蓝色的外衣，双手袖口处套着两个纯白色的套袖，一双老手的手背上在端起面碗的那一刻青筋暴起，最后“啪”“啪”两声放到了二人面前。 　　“菜齐了，您二位慢用。”老人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转身合上了包间门，转身下了楼。 　　“快吃吧，吃完早点走，这破地方一秒钟都不想待了。”常斌刚说完，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老大爷，手里还拿着两头蒜，刚站在门口的他自然是将对方说的话听的是清清楚楚。 　　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忍着气将两头大蒜放在了桌子上，“蒜。” 　　说完，老人家便扭头走了。 　　完犊子了，下次真的不用再来了。常斌含泪吃下了一口打卤面。 　　嘶，好辣！ 　　“那个啥，伱慢点吃，我去重新打壶水去。”于大为放下筷子，拿起水壶便朝楼下走。 　　见到老板娘的时候，于大为发现对方正气鼓鼓的扒拉着算盘，那手劲儿，感觉算盘珠子得疼死。 　　“老板娘，麻烦再帮我倒壶水。”于大为将银色的小水壶放到了柜台上面。 　　时间已经不早了，楼下逐渐有了人气，周围吵吵闹闹的。 　　“稍等。”老板娘将茶壶拿过来，扭头拿起地上的暖壶，将热水倒在了茶壶里面。 　　于大为看准时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对方闲聊了几句，或许是他于大为跟某个人比较熟悉的缘故。 　　哪怕是旁边有人催着拿东西，眼前这位老板娘也假装没有听见，跟于大为多说了两句话。 　　于大为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这才提着茶壶上楼，不动声色的坐在老常对面，继续秃噜面条子。 　　“老常，徐晃的事儿我这边倒是有个想法，不过你得帮我兜个底。”于大为一边秃噜面条子一边询问，“之前你跟徐晃开会的时候，我听说他似乎对承包商们有很大的抵触情绪。” 　　“那可不，之所以有保守派和改革派的说法，就是围绕着承包部分工程做的文章。以黄总为首的几个领导，是站在轻资产重效率的改革方向，而保守派这恰恰相反，他们想要自己吃下这块蛋糕。”常经理对公司的矛盾特别理解。 　　他当初是坚定不移站在黄总身边的，甚至当初有保守派的人拉拢自己，后来都被自己给拒绝了。 　　那时候他只知道，黄总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是自己进入这个行业的领路人，他可能没啥大本事，但感恩的这颗心还是有的。 　　听到老常这么说，于大为停下了吃面条的动作，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有些事情老常站在更上一层楼，实在是没办法去搞，但他如今可是站在徐晃的下一层楼，拆两根木头柱子，整个楼就得倾斜一下。 　　对他而言，常斌可能没办法实现的事情，他反而能做的轻巧。 　　只是这事儿急不来，甚至有时间还得请教一下三舅，论拿捏人性，一百个于大为也比不上一个三舅。 　　想让徐晃乖乖就范，不使点手段是不行的。 　　于大为自己为了那台阿克曼挖掘机，也是拼了的。 　　二人吃过了面，于大为开车带着老常便是离开了回春面馆。 　　只是于大为开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老板娘跟老常之间，你看我，我不看你，我看你时，你又在看别处，看的于大为心里直腻歪。 　　他谈恋爱最不喜欢这种暧昧来，暧昧去的。 　　“老常，不是我说你，你要是真喜欢，你就跟对方说呀，还偷看人家干什么。”于大为开车离开了回春面馆门口，“都知道人家已经结婚了，还偷偷瞅人家，你不太地道了啊。” 　　“她结婚了？” 　　“那一位我刚才下楼干啥去了，不就是帮你打探底细了嘛。”于大为向右打转向灯，挂挡踩油门，“人家就是等不到你那一年相亲结婚的，岁数也不小了二十六七了都没个对象，人家爹妈能不急？” 　　“我感觉这事儿得怨你，总去面馆跟人家搞暧昧，平白耽误了人家两三年。”于大为白了对方一眼。 　　“哦。”老常表情很失落，呆呆地看着挡风玻璃外面的风景，一时之间眼神仿佛失去了神采。 　　“咳，你也别难过。”于大为见气氛差不多了，又开口解释说，“前两年她嫁的那个男的天天家暴她，这老板娘也是个不认屈儿的，二话不说直接选择了离婚回娘家。” 　　“这不休息了一年多，大姐收拾了一下心情，又跟老父亲在这边开了一个新的面馆。”于大为笑嘻嘻的扭过头，“这女的离婚都搞到法院去了，男方是个文盲，无形当中分走了一部分资产，不然也开不起来这么大的一个面馆。” 　　“是么。”常斌明显换了副面孔，整个人眼睛不仅有光了，而且平静的注视着车窗外的一切，就好像重新手拿把掐了似的。 　　于大为心里是无语死，不过终归是别人的私生活，他也只能侧面稍微点两句：“如今对方也离婚了，你也是个离婚的，真要是再不主动一下，呵呵……老弟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再说吧，太忙了。”常斌眼中又泛起了犹豫与挣扎。 　　主要是虽然二人认识了三四年，可从没有说过一句话，这突然告诉人家自己喜欢她，对方能接受？！ 　　而且今天好几次说坏话被人家听见了，还被人家亲爹听见了，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唉……算了，爱咋咋地，跟我有啥关系。不过就是少喝顿喜酒的事儿。”于大为也是无奈了，老常的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 　　喜欢，但又害怕被拒绝，不论如何都不敢迈出交流的第一步。 　　这事儿啊，真要是想成，还得从那彪悍的老板娘入手。 　　随后的时间，于大为先将常经理送到了八局油城分公司，紧跟着开车去开发区二舅所在项目的工地。 　　二舅年后的时候跟他提过一嘴，小区体量不大，十几栋楼的样子，叫什么学苑新区。 　　印象应该是在黎明湖不远的地方，只不过那所谓的“黎明湖”对现在来说还根本不存在呢。 　　只不过是油城一个大一点的水泡子罢了。 　　开了大概三十多分钟，路上颠簸，再加上于大为的小红车本身速度也不快。 　　还好，于大为入眼就看见了一个大水泡子，学苑新区这个名字他听过，上辈子骑自行车送大儿子上学的时候，他也路过。 　　按照早已经不知道多久的记忆，于大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工地所在。 　　巧的是工地指挥干活的竟然是许久不见得四秃子，对方正对着一个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一顿输出，手里的稿子圈起来朝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又一下。 　　“干啥呀，这么大气。”于大为将车停在旁边，迈步走了过来。 　　“小于老板啊。”四秃子循声看到一个熟悉身影，随后气不打一处来的指着身边人骂道：“这王八犊子，下面的人打成团了他都不知道，还在那旮瘩盘算着工期呢，你der啊！” 　　“四哥我错了，我这就去看看啥情况。”那人岁数跟四秃子差不多，耷拉着脑袋，头上的黄色安全帽都歪了，也不敢扶正。 　　“用你去？黄花菜都凉个屁的。”四秃子忍不住又教训道：“手底下的人一定要管好了！要是有人不服你，直接拎到我面前来，你要不彰显出实力，老萧没有一个人服你，二哥都保住你，我说的。” 　　“明白。” 　　“行了，滚吧，别在这儿碍眼了。”四秃子挥了挥手，有些厌恶的撇了对方一眼。 　　见对方扭身离开之后，四秃子这才回过头，笑脸相迎的快步来到于大为身边：“小于老板咋有工夫过来呢？” 第311章 二舅对未来的迷茫 　　“最近把那台宝马格送到油城干点活，这不想起二舅应该在油城项目大院这块嘛，就过来看看。”于大为解释完，抬了抬下巴，“那位老哥咋回事啊？” 　　“唉，还不是二嫂子么，年初非要让她老哥跟着二哥干活，结果干的啥也不是，屁事儿都摆愣不明白。”四秃子回头瞥了一眼对方的背影，下意识呸了一口痰，“就这样的还要跟二哥学当承包商呢，包工头都干不明白的玩意儿。” 　　于大为拍拍四秃子的肩膀：“人家的家事儿，你那么操心干什么，早晚二舅还不明白对方是啥人。” 　　“唉，二哥就是太明白了，这才把我从芦河镇那边叫过来看工的。”四秃子从口袋里摸了一盒烟，“这老小子干啥唯唯诺诺的，要不是二嫂子去年过年跟二哥用离婚威胁，二哥还不同意呢。” 　　“这么严重？”于大为砸了砸舌，“对了，这边情况怎么样啊？” 　　“整体还行，都是砖混房，也没啥难度，就是人不好管理。”四秃子想起老萧就来气，深吸一口烟，“你二舅在项目大院里呢，你要是想找他直接去就行。” 　　“好，那伱先忙吧。”于大为招呼了一声，转身便朝着远处的学苑新区的项目部所在开去。 　　到门口的时候，有个保安大爷，穿着破衣服站在大门外溜达，一看于大为开车要进去，急忙伸手拦下来了。 　　“干什么的？”大爷脑袋瓜子上两三根毛迎风飞舞，朝于大为深深皱起眉头询问起来。 　　“您是民权的张叔吧？我，大为。”于大为摇下车窗看了一眼老人。 　　这老人他见过，跟二舅一个屯子的，是二舅隔壁家的邻居，之前去民权的时候见到过一次。 　　于大为有些懵逼，这怎么干活，亲戚邻居的都来了呢。 　　“哦哦，大为呀，你等一下啊，我这就把门给你打开。”老人见于大为是侯万强的熟人，也没敢刻意刁难，快步走到大铁门前将两扇大门打开了一扇。 　　“谢了，大爷。”于大为感谢了一声，将小红车开进了大院儿里。 　　整个院子四周全都是板房，中间的那一栋两层高，右手边不远处就是停车的地方，于大为停好车，将后座的两袋子水果拎了出来，这才朝里面迈步走去。 　　来到一楼走廊最东边，找到总经理办公室，于大为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二舅。”于大为推开门，侯万强正坐在办公座椅上抽着烟，盯着一张草图默默的看着。 　　整个办公室大概五六十平，算是比较宽敞的了，远处有一张休息的单人床，上面被褥都是崭新的迭放在那里。 　　在靠近南侧窗户的位置，有一排黑色的真皮沙发，旁边还有一盆半人高的金钱树，花盆的一侧放着一个浇水的水壶。 　　二舅侯万强坐在老板椅上，前面是一张红漆的实木桌子，对面还有两张黑色真皮座椅。 　　在二舅身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鹏程万里”的四字挂画。 　　整体办公室给人的感觉就是贵气，而且跟三舅那边项目部的办公室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想芦河镇那边三舅办公的时候，还只是用一张小学学校淘汰的课桌，以及一张坐上去就嘎吱嘎吱的凳子，于大为瞬间心疼三舅三秒钟。 　　“你咋有工夫过来呢。”二舅抬头见来人是于大为，随即将嘴里的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捻了一下，“厂子里的事儿忙完了？” 　　“算是交接完了吧。”于大为随手将水果袋子放到了旁边的真皮沙发上，一屁股坐在二舅大办公桌对面，有些赞叹的打量着：“二舅你这儿不赖呀，我三舅看见了不得嫉妒啊。” 　　“他嫉妒个屁呀，当时我就让他这么搞一下办公室，毕竟来个老板啥的，看着一屋子寒酸相那能行？”二舅是深得人际交往的，如今外面套着黑色的呢子大衣，里面都是加厚蓝色褂子。 　　“你那个厂子后来又招了几个人啊？”二舅伸手从桌子上翻手拿过一个茶杯递到了于大为面前，拿起茶壶给于大为倒了一杯热茶。 　　“五个，然后又加了两个。”于大为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那五个之前在八局设备厂干活来着，后来八局设备厂不是裁员嘛，我就给接手了。” 　　“假期都是倒班休的，有几个是大庆的。之后两个，是我招的压路机师傅，一个是刚毕业的技校学生，一个楚花那边的，说亲戚也算不上亲戚，反正年后死乞白赖的找到我。”于大为说到这儿叹口气，“反正目前没给钱，先用着看看吧。” 　　“唉，用人呐，真是个头疼的问题。”二舅听到于大为语气当中的左右为难，联想到自己，也是忍不住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下意识拿起烟盒里面的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 　　“从前我就认识村里那点人，同龄的也不少，正好带着一起出去闯闯。如今屯子里的人看见我混的好了，都来凑热闹。”二舅吐出一口烟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去年年底我回家，屯子里但凡跟我们家有点关系的都过来了。” 　　“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今年我要盖楼房的，非要问我能不能便宜卖一套，甚至还有说干活抵房钱，真是越说越离谱。”二舅扬起嘴角冷笑出声。 　　“还没有门口那个老张你见过吧，我们家隔壁的。” 　　于大为点点：“见过。” 　　“这家伙年后看我要走，求着我给他找个工作，带着他干点活挣点钱。他家啥死色（sai）我还不知道吗？这老登不是去大儿子那作妖，就是去小儿子那要饭的。”二舅眼里面写满了嫌弃，“要不是看见多年邻居的情分上，早把他打发走了。” 　　“最近我还听说这老登仗着是看门的，就开始对个别人员索要好处。我现在是没到出时间，等我到出时间来的……”二舅眼神阴翳，嘴里吸了一大口烟。 　　于大为算是见识到二舅如今的状态了，真是被各种大小事情缠身，自己跟二舅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慢慢来吧，二舅，啥玩意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于大为简单安慰了两句。 　　侯万强闻言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大为，这婚姻就是枷锁，真没啥意思。” 　　每次他回家，不是吵架就是在酝酿吵架，自家的那个媳妇儿好像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为了这个家拼了多少。 　　两个儿子更是不像话，见到自己回来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甚至有时候都怀疑，这两个崽子性格这么唯唯诺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 　　“二舅，你跟二舅妈之前主要是缺乏沟通，彼此之间都没有安全感，尤其是二舅妈。她一个家庭妇女懂啥，就知道伺候孩子，剩下的就看你钱越赚越多，那肯定怕你花天酒地啥的。”于大为太理解二舅妈在屯子里一个人带俩孩子的心情了，就好像当年的韩静凡似的。 　　“唉，大为，我这种干工程的，三教九流要是都玩不明白，也就不用在这个圈里混了。可你二舅妈是对我深深的不理解。”二舅右手夹着烟，吞云吐雾道：“这日子越过越拧巴。” 　　“今年年初的要开工的时候，吵着闹着要把我那个小舅子安排到工地当个小领导。这家伙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二舅双眼之中明眸不定，“最近四秃子帮他摆平了不少事儿。要是再继续让他干下去……我这项目估计都得赔他手里！你说到时候我怎么跟官家交代？” 　　于大为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这个项目真正的大股东是油城这边的官家出资，出地皮。 　　算是油城官家的家属院，二舅之前跟他提过，这个工程项目如果做好了，后期各个油厂附近的家属院他都有机会参与一下。 　　油城一共有十三个厂区，从采油一厂到采油十三厂。 　　目前油城的出油量依旧在“春秋鼎盛”的阶段，家属院的扩建自然是势在必行的。 　　当年三舅好像就是因为采油某几个厂的家属院建设，才快速积累资本，最后各种修桥修路全都拿下。 　　各种公园建设，办公楼建设，全都有万强集团的影子。 　　“唉。”二舅神情复杂的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看了于大为一眼：“晚上别走了，喝点。” 　　“喝点呗，我现在这酒量……反正能比以前强点。”于大为刚想吹嘘一下，结果一看眼前这位也是属酒蒙子的，便悻悻然收回了吹牛的勇气。 　　之后于大为开始讲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事情，也就是目前徐晃的事儿，想让二舅给出出主意，如何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融入到新的环境中来。 　　二舅给出的建议是多在对方面前刷存在感，从陌生到熟悉到推心置腹，让对方拿你当朋友，后面再用更大的利益去绑定对方，说不定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尴尬境地会选择妥协。 　　不过二舅还给出建议，让他有空可以跟三舅探讨一下，或许对方有更加简单粗暴的办法也不一定。 　　在摆弄人心这块，二舅没有三舅那份狠劲儿。 　　聊着聊着就到了夜晚，二舅要在办公室简单吃一口，于大为便开车去外面买熟食去了。 　　这次来找二舅，于大为最大的发现便是二舅身上的那股子锐气没有了，整个人犹如一条大海上的小舟，飘飘摇摇，仿佛随时都能被一个海浪掀翻一样。 　　虽然他上辈子不知道二舅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但这辈子既然于大为碰上了，终归不能坐视不管。 　　陪他喝喝酒，聊聊天，这两点于大为自认还是能做到的。 第312章 于大为被强行拖拽到夜总会去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于大为最近遇到的都是一些感情问题。 　　先是孙顺利因为背叛，选择报复爱情。 　　之后是米瑶灰溜溜的回到县城，不过这不是坏事，无形中给了斧子一个从老处男变成男人的机会。 　　还有就是老常这家伙，好巧不巧碰到了曾经相好的。 　　紧跟着就听到二舅为家庭婚姻拖累的不成样子，在自己面前各种吞云吐雾，唉声叹气。 　　他好像也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跟不跟媳妇儿离婚。 　　于大为在想，难道是因为春天到了的关系吗？大家体内的荷尔蒙开始变得异常混乱…… 　　“唉，只有我一个人，是在为了赚钱而苦恼么。”于大为想起徐晃在工地盯着自己就头疼。 　　抽个时间他真得回趟芦河，请教一下三舅咋处理这事儿。 　　回来的时候于大为带回来一只烧鸡，一小袋子酱牛肉，一小袋子猪头肉，还有去饭店弄的两道凉菜。 　　酒没有买，二舅办公室里临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有两箱子白酒，安静的待在沙发旁边的角落里呢。 　　回来的时候，二舅点着绿色罩子的小夜灯，正用钢笔在写什么东西，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估摸着都二舅吩咐食堂做的，酒也已经放到了茶几旁边。 　　“啧啧，二舅早知道你们食堂有大厨，我还特意跑出去干啥。”于大为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低头笑呵呵的看了桌子上的几盘菜一眼。 　　“总吃一个人做的菜也腻了，偶尔换换口味嘛。”二舅放下钢笔，将钢笔帽跟笔身合到一起后，这才起身朝于大为走过来，“烧鸡是我说的那家地不？” 　　“是，老板听说是你要买，特意拿了只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呢。”于大为将烧鸡的那只袋子拿出来，又将包裹烧鸡外表面的牛皮纸撕开，一股椒香味瞬间钻入鼻孔。 　　“对！就是这个味道。”二舅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黑色真皮沙发上，也不管自己没有洗的双手，上来就拽出来一截翅根吃了起来，“好吃啊！早些年刚来油城打工，根本买不起，只能路过闻闻味儿罢了。” 　　“我也来尝一块。”于大为转身将旁边的椅子搬过来，随后从烧鸡上掰下来一块鸡腿放进了嘴里，手上还不忘拆一瓶白酒，给两个人空杯子倒满。 　　“干！”二舅抬起酒杯，跟于大为碰了一个，一口将塑料杯子里的白酒喝了个干净。 　　于大为一边嚼着鸡腿，一边看了一眼自杯子里的白酒，咬咬牙，也一口闷了！ 　　“好！以后你这酒量还得练知道吗，一个做生意的人，不会喝酒是很吃亏的，喝少的，甚至喝慢的也很吃亏。”二舅翘起嘴角，将旁边两个袋子的猪头肉和酱牛肉也打开，“所以练酒量练的是什么？一个是喝的猛，一个是喝的多。” 　　“我年轻的时候会抽烟不会喝酒，酒量比伱现在都不如，后来就是天天喝，一点点突破极限，慢慢就好起来了。”二舅吃了口酱牛肉，香的直摇头，是自己平日里光顾那家店的口味。 　　“二舅，我怎么看你好像有白头发了呢。”于大为之前还没注意，如今坐的近了便看见，二舅的额头前面有几根白头发明晃晃的。 　　“唉，愁的呗。”二舅见于大为又给自己倒满了，也没客气一口又周了。 　　“啪。”蓝色的塑料空酒杯放在了桌子上，二舅有些惆怅道，“自从我接了这个学苑新区的项目，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断，光是治安检查的就来了几波，各个部门各个层级的就好像闻着腥味的猫一样，全都跑过来叨我一口。” 　　于大为皱起了眉头，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小口：“不是说有官方入股的么。” 　　二舅闻言朝于大为笑了笑，伸手在茶几上画了个圈：“你家老爷子过生日，我买了个大蛋糕，名义上是给老爷子买的，当然大部分要分给老爷子，你于大为是你家老爷子的大儿子，朝我要一块蛋糕吃，我能不给吗？” 　　“老二老三看见大哥都吃了一块，也过来想吃一块蛋糕，你说我给是不给？那属于我一块呢？又能分到多少？” 　　“大为你再想想，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兄弟姐妹，我手里的这块小蛋糕，又能分给家里人多少？” 　　二就说到这儿的时候，伸手将一支烟递到了嘴里，点燃之后深吸一口：“所以我有时候特别羡慕马会杰，他有自家亲戚当靠山，做事可以大手大脚，毫无拘束。我不行啊……” 　　于大为沉默了，这种东西确实很无解，只能给二舅倒上酒了。 　　随后二人闲聊之间，又喝了很多，主要是于大为陪着二舅，他也不用怎么劝酒，二舅就那么一杯杯的往肚子里扔。 　　扔到最后，脸色通红，脑子也终于上头了，开始搂着于大为的脖子，畅想着自己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未来。 　　“等二舅有钱了，弄个热力公司，再弄个发电厂，建很多很多的楼房！有了热力公司冬天多暖和咱自己说了算，不至于睡个觉都冻脚丫子，甚至半夜都能冻醒！” 　　“再弄个发电厂，家家户户二十四小时供电，只要有钱想开多久开多久！黑漆漆的夜晚，抹黑撞墙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了！” 　　“而且我要那些当年跟着我的兄弟们，都住上我建的房子，我要让那些曾经瞧不起我们家的人都知道，跟着我侯万强的，后半辈子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但一辈子绝对衣食无忧！” 　　二舅说着说着眼睛微微泛红，好像看见了小时候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破败不堪，夜晚几身乍冷的旧房子里。 　　“可惜呀……”二舅松开了于大为，坐在一旁惆怅的吐出一口烟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一天。” 　　最近这个项目的各种事情，让他对自己对未来的判断，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有几个外行的老板，都说房地产是个九死一生的行业，如今家家户户有多少人有钱买得起楼房，别说外地乡下的，就算是本地的也少有人能买得起。 　　如今大多数建房子的建筑公司太少了，多数都是给什么学校建家属楼，厂区建家属区这些。 　　至于商品房，别说油城，就算是隔壁哈市，敢把所有其他建筑项目抛弃，单单建商品房的都很少。 　　多数还是靠着建造家属区，修路来稳定公司运行。 　　“二舅，你要相信你看到的，房地产这个行业在未来肯定会很好的。”于大为给自家二舅倒上酒，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两口凉菜，“目前来看很多人不看好房地产这个行业，只觉得修路做基建赚钱，是因为还没有碰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契机……是啊，有官家提供资金盖的家属楼还好说，商品房想要起来，是真的需要一个契机。”二舅被身旁于大为的一句话点醒。 　　就好比他一个人站在河这边，能清晰的看到河那边各种五彩斑斓的宝石闪烁，可脑子里总是想不明白该怎么过去。 　　今天有人告诉他了，从河这边到河那边，需要一个“桥”，而这个“桥”的意思很宽泛，可以是石桥，木桥，甚至在水里铺上石子，做成简易的石桥。 　　但如今商品房没有“桥”，这就是他侯万强最担心的一件事儿！ 　　“二舅？喝酒啊。”于大为还以为二舅喝蒙了呢，伸手碰了对方一下，无形中打断了对方的思路。 　　“好！碰一个，你小子偶尔也能放两个香屁。”侯万强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脑子里已经对“桥”有了概念，后期沉下心来慢慢规划就好了。 　　只是规划都是以后的事情，眼前这些糟心事该怎么办呢！ 　　首先就是用了一些不该用的人，这些人就好像影响园子里青菜生长的蛀虫，这里面还包括自己的媳妇儿，对他事业而言都是影响生长的因素。 　　他要连根拔掉吗？那肯定是舍不得，就算用农药，他也会心痛，尤其是对自己的媳妇儿，他还没有冷漠到能一刀两断的程度。 　　“唉……”二舅将一切惆怅化作了深深的叹息，酒精作用在脑袋里，让他下意识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决定了！” 　　“决定啥了？”于大为正唆了一块鸡脖子，差点被二舅拍大腿这一下子吓一跳。 　　“走，带你去夜总会玩去！”二舅好像是喝蒙了，不管不顾就要拉着于大为往外走。 　　“不是，二舅，你这怎么就突然想去夜总会了呢，这跟上下文也没啥关联啊！”于大为一脸懵逼的啃着鸡脖子。 　　“不知道，反正就是想去一个闹腾点的地方发泄一下，走走走走走！就趁着这股酒劲还在才好玩呢！”二舅拽着于大为的胳膊，拿起旁边二手越野的钥匙就出了门。 　　“别别别！二舅，我答应过我媳妇儿，不去那种乱七八糟地方的。” 　　“大男人，哪里去不得！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咱是堂堂正正去那里喝酒的！” 　　于大为：“……” 　　真这么堂堂正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