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摆烂了,家父胡惟庸 作者:一千万字 简介: 胡庆余回到大明洪武年间,发现自己父亲是权臣胡惟庸,还有两年就要被诛九族了。 小命快没了,赶紧摆烂吧。 胡惟庸:儿子,咱家要和蓝玉联姻了。胡庆余:摆烂摆烂,坚决不娶。 胡惟庸:儿子,太子朱标点名要你当亲卫。胡庆余:摆烂摆烂,我要当燕王朱棣亲卫。 胡惟庸:儿子,这块坟地有龙气快把祖坟迁过来。胡庆余:摆烂摆烂,刨了自家祖坟。 朱元璋:有了胡庆余,咱的大明江山稳固了。 第1章 摆烂了 “少爷,大喜啊,老爷今天被洪武皇帝册封为左丞相了。” “听说老爷还为少爷寻了一门亲事,是手握重兵的淮西勋贵蓝玉家的小女儿,这下咱们胡府可了不得了,老爷是权势滔天的文官之首,又和淮西勋贵蓝玉是亲家,以后能在京城城里横着走了。” 一名穿着浅红色襦裙的丫鬟,叽叽喳喳的禀报喜讯。 胡庆余穿着暖和的绸缎袄子,站在香荷院子里,望着升腾起一层白茫茫雾气的小湖。 脑子里乱哄哄。 “我爹是胡惟庸?还被封了左丞相,这下完蛋了。” 胡庆余回到了大明朝,正准备过上一妻多妾的快活日子,谁曾想老爹竟然是明初第一权臣胡惟庸。 作为‘胡惟庸案’的主角,只当了两年丞相就被朱元璋杀了。 诛了九族。 前前后后株连了三万多人,杀的胡家连条野狗都不剩。 更让胡庆余浑身发寒的是,胡惟庸竟然要与蓝玉结亲! 蓝玉在各镇军队可是有大量旧部,旧部遍及各个卫所。 这两人要是成了一家人,朱元璋还能睡的着觉? “不行,绝对不能联姻。” 胡庆余根据记忆知道蓝玉极其宠爱小女儿,只要小女儿不同意这桩婚事,两家的联姻必然胎死腹中。 不过,为了不得罪手握重兵的蓝玉,不能太直白的拒绝蓝玉小女儿,需要婉转一些。 “有了。” 胡庆余坐在官帽椅上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一首绝情诗词告诉蓝玉小女儿自己心里已经有人了。 还是个男人,不能娶她。 说了自己有龙阳之好,就给蓝玉留足了面子。 胡庆余说干就干,很快写好:“去,安排家里的下人把这张宣纸交给蓝香君。” 丫鬟还以为是表达情意绵绵的求爱诗词,迈着小脚一路小跑送给了长随。 胡庆余看着丫鬟离去的俏丽背影,拧成一团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了,心情是大好。 躲过了一劫。 “胡庆余!” 还没等胡庆余高兴多久,香荷院子传来了一声娇喝。 胡惟庸和蓝玉都是淮西勋贵一员,也就都住在大时雍坊的官帽胡同,两座官邸相隔一条宽敞的官帽大街。 门对门,一座官邸在南,一座官邸在北。 胡庆余听见这声娇喝,知道正主来了,立即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样子走了出去。 只是看了一眼,顿时惊为天人。 蓝香君穿着一件胭脂红绸夹袄,腰身收的很紧,突出一对丰满的胸部,比起熟透的丰腴少妇还要丰满的多。 白皙的脸蛋偏偏又英气十足,给人一股子想要又极难得到的征服欲。 蓝香君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勋贵小姐,全都羡慕的盯着那对丰腴胸部,心里暗啐:生了孩子够爷俩吃的了。 正是因为这对盛开牡丹,蓝香君成为了公认的京城四大美人。 对于其他京城三大美人,勋贵小姐们多多少少的有些怨气不服,对蓝香君却是十分的服气。 盛开牡丹在那摆着,不服气的可以去比一比,别说勋贵小姐们了,就连生了孩子的贵妇人们也没谁能比蓝香君更大。 胡庆余瞧见那么大的一对牡丹,不免咽了咽口水。 太诱人了。 相比较诱人,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胡庆余烦躁的说道:“找本少爷什么事。” 蓝香君走到哪都是引来一堆勋贵少爷们的追捧,没想到胡庆余竟然只是看了她一眼,还一副你好烦的神情。 蓝香君本来就对这桩婚事一肚子怨气,瞧不上纨绔的胡家二少爷。 谁知胡庆余居然没看上她。 登时来了火气,蓝香君白皙的脸蛋都被气红了:“胡庆余你什么意思,本小姐嫁给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还敢退婚!” 退婚?! 一句话在勋贵小姐和勋贵少爷里激起了千层浪。 勋贵少爷小姐们本以为胡庆余这个草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苦苦哀求左丞相胡惟庸才求来这桩婚事。 蓝香君看不上胡庆余,来找他辞婚。 谁能想到,竟然是胡庆余主动退婚。 勋贵小姐们全都呆住了,愕然的看向草包胡庆余,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勋贵少爷们心里更是难受,从小到大追求蓝香君那么多年,都没被她正眼瞧过。 胡庆余竟敢主动退婚! 勋贵少爷们当场就炸了,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又是嫉妒又是气愤的当场就发作了。 “胡庆余你别不知好歹!蓝二小姐嫁给你那是焚琴煮鹤,简直就是侮辱了蓝二小姐,也侮辱了侮辱这两个字。” “何止是焚琴煮鹤,完全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让人感到恶心。” “就胡庆余这样的草包,连牛粪都不如,就是臭水沟里一滩烂泥。” 胡庆余从这些愤怒的喝骂声里,算是看明白蓝香君在勋贵少爷们心里的地位。 蓝香君一人堪比大小周后了。 “骂的好。” 胡庆余遭到这么多勋贵少爷的辱骂,反应出乎预料,竟然在替勋贵少爷们叫好。 这一幕把勋贵少爷们惊住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反常的行为。 勋贵少爷们因为气恼连绵不绝的骂声,戛然而止。 胡庆余瞧见勋贵少爷们不骂他了,更加反常了。 脸上居然出现了失望。 勋贵少爷小姐们赶紧后退了一步,心里神神叨叨,觉的胡庆余被鬼上身了。 胡庆余现在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让勋贵少爷们骂他,赶快上前紧跟了一步。 左丞相胡惟庸遭到朱元璋的猜忌,诛了九族。 最大的原因就是党羽太多,尤其是结交了过多淮西勋贵。 胡庆余现在巴不得勋贵少爷们骂他,让他的名声臭大街,成为没有任何党羽的孤家寡人。 胡庆余故意找茬了:“啧啧,你们追求了那么多年的京城四大美人,就连蓝香君的裙角都没碰过,却被本少爷主动退婚。” “不难过吗!不愤怒吗!” “还等什么,还不赶紧骂本少爷,快点的别磨蹭了。” 勋贵少爷们全都呆住了,胡庆余居然嫌弃骂的不够。 主动求骂。 这也太贱了! 第2章 真的有才 蓝香君顿时气的紧咬朱唇,丰腴胸口上下起伏,如同盛开的牡丹摇曳生姿。 勋贵少爷们哪里见过这等诱人光景,一个个不停的吞咽口水,心里想着只要能与蓝香君成亲。 哪怕只是一个晚上,死了也值了。 勋贵小姐们瞧了瞧上下晃动的盛开牡丹,又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嫉妒的柳叶眉都拧起来了。 同样是吃米长大,怎么差距那么大。 蓝香君从小到大受惯了勋贵少爷们的追捧,各种大献殷勤。 现在居然被胡庆余主动退婚。 本来一点也瞧不上的纨绔胡庆余,反倒是激起了她的逆反心。 “本小姐嫁定了,你不娶还不行了。” 蓝香君上前大迈了一步,两人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 盛开牡丹几乎快要贴在胡庆余胸膛上了。 胡庆余隐隐能够闻到蓝香君身上散发的处子幽香,是一种勾搭人浑身热血沸腾的香味。 为了避免魂被勾走,胡庆余赶紧向后退了几步,不小心碰到了蓝香君那双玉臂。 蓝香君的玉脸瞬间呆住了,泛起一丝丝红晕,周围散发着旖旎气息。 勋贵少爷小姐们也都愣住了,尤其是勋贵少爷们恨不能变成胡庆余,一个个嫉妒的心里发狂。 从小到大追捧了蓝香君不知道多少年,谁也没被蓝香君正眼瞧过。 可就在刚才。 蓝香君被人碰了身子。 勋贵少爷们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不愿意再看一眼折磨他们的胡庆余。 胡庆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只有无奈:“信里写的很清楚,本少爷是不可能娶你。”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不提起那封信还好,提起那封信。 蓝香君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情愫,忍不住在心里念起那首《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单凭这一首诗词,就足够成为京城四大才子。 蓝香君想到四大才子,又想到自己是京城四美,心里愈发的旖旎了,脸蛋更加晕红了。 还真是般配呢。 主动退婚,应该是过于自卑感觉配不上京城四大美人。 不过,只要是把这首《木兰花令》宣扬的人尽皆知,胡庆余真的成为了京城四大才子,两人就是真的般配了。 蓝香君带着一阵香风,离开了胡惟庸官邸。 准备举办了一场诗词会雅集,宣扬胡庆余写出的《木兰花令》。 胡庆余望着蓝香君婀娜的倩影,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她应付过去了。 要是不摆烂,他俩真拜堂成亲了。 成亲的当晚,左丞相官邸就会迎来无数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 掀起一场‘胡惟庸案’,一刀刀诛了胡家九族。 “胡庆余!你还真摊扶不上墙的烂泥,竟然退婚蓝香君小姐。” 等到蓝香君离开以后,勋贵少爷里的领头人之一王绅,忍不住怒斥了胡庆余。 胡庆余瞧见王绅终于是忍不住开腔骂他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半天没白等,终于是等来了淮西勋贵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胡庆余毫无畏惧的回怼了过去:“本少爷知道你爹是翰林侍制同知,是洪武皇帝身边的近臣之一。” “你又凭借自己的本事担任了虎贲左卫指挥使,手握整整一卫的禁军,本少爷在你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不过.......” 胡庆余以前还真是怕王绅,他不仅掌握着一卫禁军,还受到了朱元璋的关注。 现在嘛。 求骂。 骂的越狠越好,骂的他名声越臭越好。 只有摆烂自污。 变成唯一得到善终的汤河那般,没有任何威胁。 才是自救的唯一办法。 胡庆余话说一半,促狭笑了一声:“本少爷主动退婚了蓝香君。” 王绅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心情更糟了:“烂泥扶不上墙,如果你爹不是胡惟庸,迎娶蓝二小姐这件事哪里轮得到你。” “就凭你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别说风华绝代的蓝二小姐了,你问问在场哪一位勋贵小姐愿意嫁给你这样的草包。” 勋贵小姐们没有配合王绅的意思,在听到嫁给胡庆余几个字以后,下意识迈起绣花鞋一起后退了几步。 步伐整齐,是真的害怕嫁给胡庆余。 胡庆余遭受了这等侮辱,脸上的促狭不变,只有一句话。 “本少爷主动退婚了蓝香君。” “你!”王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握紧了拳头,倘若胡庆余不是左丞相胡惟庸的幼子,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王绅深吸一口气,缓和心里的气恼情绪:“不管你是想用退婚这件事哗众取宠,还是想在京城里抖一抖威风。” “本将劝你还是收回那句话,等着蓝二小姐退了你的婚约。” “不然的话......” 胡庆余作为男子汉大丈夫,听到要被一个女人退婚,依旧是没有半点遭到侮辱的恼怒。 让期待着的勋贵少爷们,大为失望。 胡庆余没有恼怒就算了,还是一脸的促狭笑意。 “本少爷主动退婚了蓝香君。” 蓝香君是王绅心里最不能触碰的软肋,三分两次遭到胡庆余的刺激。 王绅再也没了手握一卫禁军的沉稳气度,又是嫉妒又是愤怒的挥起了拳头:“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胡庆余早就防备这种情况,身边站着一帮子长随,全是从小熬练弓马骑射的好手。 长随们不敢殴打同样是淮西勋贵子弟的王绅,拦住他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飞扑向前,抱着大腿,拖着胳膊。 把王绅死死的拦住,拖在胡庆余身前一步开外的距离。 王绅心里憋着一股妒气和怨气,这一拳要是打在胡庆余脸上,气就顺了不会有大碍。 偏偏被一帮子长随拦住了。 王绅想打怎么也打不了,憋在胸口的妒气和怨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偏偏胡庆余的那张臭脸近在咫尺。 王绅越是憋着,脸色越是难看,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直接气昏了过去。 第3章 血压有点高 “王绅大哥!” “王绅大哥你醒醒啊。” “快,快把王绅大哥抬起来,送去最近的郎中那里。” 勋贵少爷们里有不少王绅的兄弟,从来没见过王绅因为哪一位顶尖勋贵子弟,大动一点肝火。 王绅作为禁军虎贲左卫指挥使,竟然是被一个草包胡庆余气昏了过去,可以说是京城今年最稀奇的一件事了,足够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勋贵兄弟们着急去给王绅看郎中,慌忙把他抬出了香荷院。 其他勋贵少爷们一个个赶紧离开了左丞相官邸,上赶着去追捧蓝香君了。 胡庆余望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勋贵少爷们,颇为遗憾:“本少爷听着正过瘾,怎么都走了。” “太让人失望了,连骂人都不会了,这还是欺行霸市的勋贵少爷吗。” 胡庆余连连叹气,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没人骂他还怎么摆烂。 胡庆余思索了很久,猛的一拍大腿:“勋贵少爷不骂本少爷,还有淮西勋贵的死对头浙东文官。” “浙东文官年轻一辈的才子们,可是一个个巧舌如簧,骂人骂上几十句都不会重样。” 胡庆余想到京城里的才子们,频频点头,感觉这件事大有可为:“就是有一点难办,怎么混进去才子们经常举办的诗词会雅集。” 胡庆余回到厢房里冥思苦想了半天,始终没想到一个好法子。 京城才子们举办诗词会雅集从来不会邀请勋贵少爷,更何况还是他这样的草包混账。 没过多久。 对门官邸又来人了,这一次蓝香君没有亲自过来,安排了一名贴身丫鬟送上了一封名帖。 胡庆余坐在官帽椅上接过来一看,脸上的忧愁没了,大笑着说道:“告诉你家小姐,明天一定过去参加兰室院的雅集。” 贴身丫鬟作了一个万福,又领了一钱银子的赏钱,心情雀跃的离开了。 胡庆余看着贴身丫鬟欢呼雀跃的离开,心情更是不错。 正愁没有摆烂的机会,瞌睡来了枕头,蓝香君就给他送了过来。 蓝二小姐真是好人呐。 第二天,辰时末。 胡庆余早早的就在丫鬟服侍下,穿戴好了文宫服色,坐上左丞相官邸里的官轿前去参加诗词会雅集。 蓝香君举办的诗词会雅集是在两淮盐帮修建的一座兰室院。 主厅正堂分为两部分,正堂里摆着一张张官帽椅,上首是一张筵席,专门为名士大儒准备。 偏厅用一面珠帘隔开。 蓝香君等勋贵小姐们坐在偏厅的苏绣软塌上,一双双妙目不停的望向主厅正堂。 全都看向了正堂的一角。 胡庆余懒懒散散的坐在一张官帽椅上。 “李兄来了。” “幸会幸会,赵兄也来了。” “诸位看那里,没想到京城里有名的草包也能进来,当真是大煞风景。” 京城才子们迈步走进正堂,寒暄着相互打招呼,看见胡庆余以后像是躲开泔水桶一样匆忙避开。 正堂的一角,出现了一片空缺。 胡庆余一点也不在意,京城才子越是厌恶他,心里还越是高兴。 京城才子们懂个屁,他要的就是臭大街名声。 胡庆余这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洒脱劲,反倒是吸引了众多勋贵小姐的瞩目。 “蓝二小姐,本将请来了雪篷先生。” 王绅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胡庆余,他有什么资格能进来。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好让胡庆余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京城才子们因为追捧多年的蓝香君相邀,在看见了胡庆余以后,没有拂袖而去。 但让京城才子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文官重臣都请不来的南园五子之一黄哲,竟然是被王绅请来了。 “幸亏没有拂袖而去。” 京城才子们暗暗庆幸,对王绅的地位权势莫名感慨,不愧是深受皇帝朱元璋关注的淮西勋贵子弟。 黄哲穿着一件大袖绣竹右衽衣,刚刚迈进主厅正堂的门槛,京城才子们没有了半分恃才傲物,全都恭敬的起身迎接。 只用一面珠帘隔开,坐在偏厅里的勋贵小姐们也是站了起来,作了一个万福。 只有胡庆余一个人例外,不仅没有起来迎接大儒黄哲。 还把腿翘在另一张官帽椅上,呼呼大睡,发出了很响的鼾声。 这种一点也不尊师重道的行为,立即引来了所有京城才子们的怒视。 要不是大儒黄哲没说话,早就怒骂胡庆余大逆不道了。 蓝香君作了万福,美目透过珠帘,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正堂空荡荡的角落。 又瞧见胡庆余在那呼呼大睡,忍不住捂嘴轻笑。 越发钟意胡庆余不遵循礼教的洒脱劲,真是有太白遗风。 为了避免一直刺激京城才子们,蓝香君把那封信纸交给了丫鬟,让身边的丫鬟交给了南园五子之一的黄哲。 “还请雪篷先生欣赏庆余的大作木兰花令。” 庆余? 大作木兰花令? 王绅听到这几个字,眼前发黑,又是一阵阵的气血上涌。 旁边知道内情的勋贵少爷们,为王绅感到了不值。 “王绅大哥为了能够请来大儒黄哲,可是把能够传世的黄公望字帖都拿了出来。” “唉,可不是,王绅大哥讨得蓝香君的欢心,连传世名帖都舍得送人。” “谁能想到,结果到头来,蓝香君居然是为了胡庆余。” 王绅听到身边的勋贵兄弟为他叫屈,没有缓解半点胸中的郁结。 反而是因为勋贵兄弟们的提醒,身体一踉跄,扶着旁边的官帽椅勉强站着。 越想越气。 只听‘噗通’一声。 王绅再次昏倒在地,这次比起在胡庆余家里那次更严重。 “王绅大哥!” “大哥你别吓我啊!” 平时没少在京城里作威作福的勋贵兄弟们,彻底慌了神,赶紧去掐王绅的人中。 第4章 出名了 大儒黄哲才不管晚辈们的恩怨情仇:“老夫就开始品评了。” 接过来那封信纸,大儒黄哲以为草包胡庆余想要在仕林文坛扬名。 写了一篇平庸之极的诗词,花费重金请来名士为他品评。 但以他刚正不阿的品性,绝不会为胡庆余说半句好话。 不过想到王绅付出的代价,大儒黄哲难免有些感慨:“王绅和胡庆余不愧都是淮西勋贵子弟,兄弟情深。” “为了给好友扬名,竟然拿出了老夫都拒绝不了的稀世名帖。” 王绅在身边勋贵兄弟们的救治下,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稍微喘了一口气。 听到当世大儒黄哲的这句话,两眼一翻。 再一次昏了过去。 心里一次比一次凄苦。 “好!” “好!” “好!” 蓝香君刚要安排手底下的健婢,制止厅阁里的骚乱,大儒黄哲突然连说了三声好字。 胡庆余是真的累睡着了,直到大儒黄哲连说三声好字,才被京城才子们吵醒了。 睡眼惺忪的四处看了看。 嗯?王绅好像也睡着了。 不过,王绅附近的勋贵兄弟们怎么围在他身边,像是在给他出殡。 不少京城才子们像是死了爹一样,坐在官帽椅上面如死灰。 胡庆余满脸茫然,难道错过了什么? 这时,不少京城才子忍不住了,怎么能让草包胡庆余爬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 奇耻大辱。 “我等信服雪篷先生的人品,却信不过胡庆余这个草包。” “李兄说的对,胡庆余的烂名不用多说了,他要是能写出诗词来,在下给他当垫马石。” “说的好!胡庆余这个烂人一定写不出名诗词,必定是找人代写。” 胡庆余等了大半天,等的无聊到都睡着了,终于等来京城才子们骂他了。 心里激动坏了,赶紧期待的看了过去。 京城才子们不服气的羞辱完胡庆余,看向了正堂的一角,想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样子。 结果,胡庆余哪有半点的恼羞成怒。 反倒是满脸的期待,好像刚才不是在羞辱他,是在夸赞胡庆余。 差点没把京城才子们气死。 蓝香君为了制止京城才子们的喝骂,早有准备。 让两名健婢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大轴字画,上面有她亲自誊写的一份《木兰花令》京城才子们立即怀揣着找毛病的心思,认真仔细的看了过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开头一句,便惊住了所有京城才子们。 从来没见过这么惊艳的诗词,所有京城才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没想到诗词还能这么写。 一直看到最后,京城才子们真的像是死了爹,彻底面如死灰。 别说是在场的京城才子了,全天下都找不出一名有这等才华的才子。 就连一代文宗宋濂,依旧是写不出这么文采灿然的诗词。 没有了任何代写的可能,只能是胡庆余自己写出来。 珠帘另一侧的勋贵小姐们,感触更深,毕竟这是一首互诉衷肠情意绵绵的哀怨情诗词。 里面所蕴含的丝丝哀怨,当即感染了在场所有勋贵小姐们。 在看到最后一句‘何如薄幸锦衣郎’,不少勋贵小姐再也忍不住了,低着珠钗发髻,小声啜泣起来。 这些柳眉杏眼,亭亭玉立的勋贵小姐们,全都痴了。 痴痴的望着那首《木兰花令》。 勋贵小姐们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情愫击中了心房,对胡庆余害了相思病。 大儒黄哲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文采灿然的诗词,给了一个盖棺定论般的极高美誉。 “以胡庆余的大才,当为京城四大才子。” 蓝香君要的就是这句话,有了大儒黄哲的盖棺定论,谁还敢说胡庆余不是京城四大才子。 只不过,看着那些痴痴望着《木兰花令》的勋贵小姐们,蓝香君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吃味。 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情绪,一时间让蓝香君的心口有些慌乱。 胡庆余愣住了,京城才子们怎么不骂他了? 反倒是一副输的心服口服,甚至开始佩服他了。 这首诗词分明是纳兰性德写给另一个男人顾贞观,写出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情分。 “情况不对啊,应该一起骂本少爷是个草包啊。” “不骂本少爷就算了,黄哲怎么还说本少爷是京城四大才子。” “摆明了是在害本少爷啊。” 胡庆余赶紧从官帽椅上站起来,想要反驳大儒黄哲。 还没等胡庆余开口说话,大儒黄哲脚步匆忙的离开了正堂。 迫不及待的要把这篇千古名诗词宣扬出去,尤其要给其他四位南园五子品鉴一二。 没了大儒黄哲,还有其他京城才子们,胡庆余赶紧开口说话:“这篇木兰花令不是本少爷写的,是找人代写的。” 京城才子们听到这话,对胡庆余的感观更好了,纷纷站起来拱手。 “不愧是能写出木兰花令的大才,真是谦逊。” “本以为胡先生是个草包,没想到这些年来一直在藏拙,着实令人敬佩。” “胡先生要是草包,晚生等都不配叫上一句才子,为了赔罪应该尽快把胡先生的名气宣扬出去。” “京城四大美人之一的蓝二小姐被称作女中巾帼,这首诗词以木兰为名,看来胡先生对蓝二小姐真是用情很深。” 胡庆余听到女中巾帼四个字,终于明白了,是自己想多了犯了认知错误。 只有自己知道木兰花令是写给顾贞观,其他人谁也不知道。 胡庆余又听到京城才子们要帮他宣扬名声,吓的赶紧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你们怎么不听劝,真不是本少爷写的。” 胡庆余越是解释,京城才子们越是认为这是在自谦,毕竟全天下只有他能写出来。 京城才子们刚刚只是敬佩胡庆余的才气斐然,现在更加敬重胡庆余谦逊的品性了。 一个个纷纷起身,离开了兰室院。 用最快的速度把《木兰花令》宣扬出去,替胡庆余扬名,最好能够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 胡庆余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京城才子们一个个离开。 瘫坐在里官帽椅上,喃喃自语。 “黄哲啊黄哲,你可害苦了本少爷。” 第5章 小娘子 胡庆余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兰室院,怎么被长随们送回家的都不清楚,脑子里一直想着摆烂失败这件事。 长随们以为少爷是高兴的过头了,赶紧把少爷扶上了楠木蝠纹大床。 胡庆余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了半天,一个更大的打击来了。 温暖如春的厢房内,突然刮进一阵寒风,卷草对扇木门被人推开,把院子里的雪花带了进来。 一位中年官员头戴乌纱帽,身穿一品仙鹤补子大红官服,走到了胡庆余床边。 在一旁伺候的两名小丫鬟,赶紧作了一个万福:“老爷。” 胡惟庸作为权倾朝野的左丞相,身上的官威很重,只是站在那里就压迫的两名小丫鬟畏惧发抖。 胡惟庸看了一眼瘫倒在楠木蝠纹床榻上的胡庆余,以为幼子掉进冬天的湖水里,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便没有因为胡庆余没个正形责骂他,看过去的目光比平时缓和了不少。 胡庆余听见两名小丫鬟的声音,知道严父胡惟庸来了,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没等他坐直身子,就听见了一条更大的噩耗。 胡惟庸放下手里朝笏,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二鼋,为父本来觉的你这些年只会架鹰遛犬的厮混,没想到竟然有这等才学。” “蓝香君这件事就此结束,为父给你找来了更好的良配,汝宁公主。” 胡庆余兄弟二人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胡惟庸为了长子和幼子好养活,便给他们取了两个寓意着长寿的小名。 长子叫大鼋,幼子叫二鼋。 自从胡庆余上了蒙学以后,父亲胡惟庸就没叫过他们兄弟的小名,心里惊喜了一把。 这个惊喜还没持续多久,就给他带来了更大打击。 胡庆余哪里敢娶汝宁公主,她可是个祸害,害死了后来的夫家吉安侯全家:“父亲,孩儿不想娶汝宁公主,只想着回到濠州老家做个富家翁。” “开国功臣的权利太大,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住口!” 还没等胡庆余说完,胡惟庸严厉打断了大逆不道的话:“朝廷政事,岂是你个毛头小子能够看明白。” “你可知道为父走到现在的官位,费了多少心机!以后休要再说这么不求上进的话,多学学你兄长胡汉山。” “还没及冠,就已经聚拢了大批年轻一辈的党羽,当真是有为父年轻时的风范。” 胡惟庸说到这里,颇为欣慰:“有了汉山在外笼络党羽,你在内与皇室结亲,咱们胡家的根基就彻底稳了。” “就会变成大唐年间的五姓七望那般,几百年兴盛不衰!” 胡惟庸说完不免有些神情激荡,转身离开了,赶回衙门抓紧结交党羽。 本想着躲过了蓝香君这一劫,没想到来了汝宁公主这么个祸害。 更让胡庆余感到晴天霹雳的是,兄长也在大肆的结交党羽,真是嫌朱元璋屠刀来的慢啊。 胡庆余不由的哀怨了一声:“少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不行,本少爷得赶紧摆烂,先把汝宁公主这件事解决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 只要与一名小娘子私定婚约下了聘礼,父亲胡惟庸就算是左丞相也不敢违背礼法道德,做出陈世美那般道德败坏的行为。 肯定会被全天下文人的唾沫淹死。 “为了防止汝宁公主作妖,这个要下聘礼的娘子还不能是一般人。” 胡庆余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只有他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的温柔贤惠娘子。 当初朱元璋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个老婆婆煮了一锅汤,救了朱元璋一命。 朱元璋十分怀念有救命之恩的老婆婆,后来还专门把老婆婆请进了宫里。 不过,这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这名老婆婆现在还过着清苦日子,以胡庆余的身份地位,想要娶走朱元璋救命恩人的孙女,太容易不过了。 “来人,赶紧给本少爷备轿,另外准备几样干礼和水礼。” 胡庆余找来了几名长随,坐着官轿赶往了西瓦厂墙下的草场院。 京城有两处私妓聚集的地方。 一个是西河沿,另一处就是草场院。 草场院说是一个院子,其实是一条胡同,应该叫做草场院胡同。 胡庆余乘着绸缎官轿来到草场院胡同,掀开禾穗纹侧帘四处看了看。 草场院胡同四周的黑瓦屋檐,大多都破败了,胡同里倒是干净,没有像其他贫民胡同那般污水横流。 胡同口蹲着不少青手,平时没少欺行霸市欺负老百姓,在瞧见绸缎官轿以后。 全都老实巴交的像个蒙童孩子,连看都不敢多看绸缎官轿一眼。 “少爷,真的要去?” 长随们知道草场院胡同是个什么地方,要是被老爷知道他们敢带胡庆余来找私妓,肯定会打断他们的狗腿。 胡庆余瞪了长随一眼:“赶快进去,出了事有本少爷扛着。” 长随们没有办法,只能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少爷敢在暗门子那里睡觉,就赶紧去找大少爷把二少爷带回官邸。 胡庆余坐着绸缎官轿进入草场院胡同,顿时引来了所有私妓们的注意,不管是接客的,还是没接客的。 全都跑到各自的院子门口,透着有些破烂的门缝,偷偷瞧着那顶绸缎官轿。 这些面容姣好身段不错的私妓们,心里全是不可避免的冒出了臆想。 臆想着绸缎官轿停在自家门前,里面的贵人看上了自己,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胡少爷,柳玉娘家里到了。” 负责带路的巡检百户谄媚喊了一声,弓着腰,像个奴才一样给胡庆余掀开了禾穗纹帘子。 胡庆余点了点头,随手赏了他一两银子,看向了不远处的一间破烂茅草屋。 破烂茅草屋前,站着一位布裙木钗的丰腴妇人,正在争执着什么。 两名身材粗壮的青年,指着丰腴妇人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快要动手打人了。 胡庆余看了一眼巡检百户。 巡检百户作为掌管这一带五六条胡同的土皇帝,只是被胡庆余瞧了一眼,瞬间汗都下来了。 巡检百户对于胡汉山不敢有半点欺瞒,小心翼翼的说道:“胡少爷,有一位青手掌柜看上了柳氏的闺女,想让她开门接客。” “住在这里的不全是私妓,还有不少穷苦人家,那位柳氏就是个从来没接过客的穷苦人家。” 第6章 母女俩 按照一般的俗套情况,胡庆余在这个时候应该出去装逼打脸了,来一个俗套的救下柳玉娘全家。 胡庆余就是不按套路出手:“去把那名青手掌柜叫来。” 巡检百户没敢多问原因,硬底官靴迈的飞快,很快就把青手掌柜叫来了。 青手掌柜在这附近七八个胡同欺男霸女,见了胡庆余以后,却是赶紧给一顶绸缎蝠纹官轿行礼:“在下张武,见过胡少爷。” 张武连见到胡庆余的机会都没有,只听见绸缎蝠纹帘子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本少爷看上了柳玉娘,想要签押一份卖身契。” 张武听到这话,明显是愣住了。 官轿里的权贵不仅没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昆曲,还要做幕后恶霸。 不过,他哪里敢过多询问胡庆余的事情,拍着胸膛打了包票:“您就放心吧,这件事包在在下身上了。” “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官轿从柳吴氏篱笆院旁边经过,保准给您办成这等好事。” 胡庆余平淡说了一句:“事成之后,赏你一个巡检司小旗。” 张武在听到巡检司小旗以后,脸容狂喜。 虽说只是一个掌管十名巡检的胥吏,但他的身份从这以后就由民转吏了。 张武赶紧抱拳:“在下一定不忘大人的大恩大德。” 巡检司百户望着张武赶紧去张罗的背影,暗骂了一句:大人是对家中父亲的称呼,真是没骨气,这么快就认爹了。 巡检司百户心里对张武鄙夷到了极点。 “你也算是有功劳,回头会给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说一声,可以酌情让你担任副千户。” 刚刚还在心里鄙夷张武的巡检司百户,谄媚的说道:“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小人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还没等巡检司百户磕完头,张武那边已经动手了。 张武带着两名粗壮青手,直接把篱笆院的破烂门给踹开了:“柳吴氏为了给你男人办丧事,你可是拆借了一两多印子钱。” “今天要么还上大明宝钞,要么让你女儿做个暗门子,不然的话.......” 柳吴氏听到这话,顿时花容失色,流着泪说道:“张爷行行好,再宽限一些时日,小女子到时一定连本带息的还上。” 张武双目一瞪,身上的凶悍气息,吓的柳吴氏连连后退:“老子又不是开善堂的,凭什么给你宽限。” “实话告诉你,刘老爷家长子快不行了,要买走你家柳玉娘去冲喜,今天除非有贵人相助,不然老子现在就把柳玉娘带走。” 柳吴氏听到冲喜二字,脚下一软,两瓣丰满白桃跌坐在地上,啜泣道:“张爷可不能这样,我家玉娘年纪还小,千万不能去和公鸡拜堂。” 张武咽了咽口水,要不是被权贵看上了,娘俩一起都收了:“不拜!你以为你家柳玉娘是权贵养的外室。” “除非是被权贵老爷看上,柳玉娘是躲不过去了。” 张武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赶紧给长随们暗中摆了摆手。 站在巷子口的长随看到张武的手势,立即钻进巷子里给胡庆余禀明了情况。 得到了胡庆余的允许,轿夫们抬着轿子走出了草场院胡同的小巷子,装作恰好从篱笆院路过。 柳吴氏已经绝望了,妙目里突然出现了一顶绸缎蝠纹官轿。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柳吴氏推倒低矮的篱笆,跪在了官轿子面前:“这位老爷行行好,奴家女儿要被张武卖给一户乡绅冲喜。” “只要老爷愿意救奴家女儿,奴家和玉娘愿意给老爷当牛做马。” 柳吴氏是个相当聪慧的丰腴妇人,哀求的同时还说出清楚了恶人的身份,只是一般的乡绅富户。 以官老爷的身份,随手就能救下。 柳吴氏哀求完以后,赶紧磕头。 木钗发髻还没磕在地上,一只有力的手掌,捏住了柳吴氏的娇容。 柳吴氏楚楚可怜的抬头一看,不是满脸褐斑的老头子,是一个俊朗的年轻少爷,暗自松了一口气。 胡庆余把柳吴氏扶起来,装模作样的瞪了一眼张武:“她女儿是本少爷的外室,胆敢抢本少爷的外室,你是活腻歪了。” 张武摆出背后有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外室?可有卖身契!” “倘若没有卖身契,说破大天了也要把柳玉娘带走,来人,去把柳吴氏的手指头按在这张卖身契上。” 两名青手早就得到了张武的吩咐,但还是畏惧的看了一眼胡庆余,好在没被柳吴氏发现。 等到两名青手来到胡庆余身边,一帮子长随一拥而上,把卖身契抢了过来。 不等长随说话,柳吴氏咬了咬朱唇:“只要少爷能够好好待玉娘,以后玉娘就好好服侍少爷了。” 柳吴氏接过来那张卖身契,不用胡庆余强迫,询问了胡庆余的名讳以后主动在上面签下了名字。 刚好巡检司百户就在旁边,作为衙门里的官吏,能够做个中人。 签了卖身契,又有众人在场。 柳玉娘就是胡庆余的人了,是死是活都由胡庆余说了算。 还没用强迫,是柳吴氏主动签订的卖身契。 胡庆余看了一眼卖身契,差点乐出声了,要的就是主动签了卖身契。 以后见了朱元璋,只要询问就会知道,胡庆余是救了柳吴氏母女二人,而不是强行霸占了柳吴氏母女二人。 就能在朱元璋那里落个人情了。 胡庆余挥了挥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长随们,扑向了张武和两名青手。 “饶命啊,少爷。”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少爷。” “饶了小人一条小狗命啊!” 胡庆余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吴氏,瞧见她一脸的解气,笑着说道:“看你还扎着白绳,玉娘还要守孝多久?” 柳吴氏作了一个万福:“回少爷的话,小女柳玉娘还要守孝两年七个月。” 胡庆余点了点头,嘱咐道:“本少爷在夫子庙附近有一座两进宅子,粗使婆子和丫鬟都齐,你们娘俩今晚搬到夫子庙去住。” 第7章 我可不嫌弃 柳吴氏在京城住了多年,知道夫子庙居住的都是什么人,全是书香门第的官僚士绅们。 没想到她能有一天,居住在夫子庙附近的胡同,还是一座两进的大宅子。 柳吴氏展颜一笑,盈盈下拜:“奴家多谢少爷了。” 只是一个瞬瞬,四周传来了不停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过,奴家的母亲还在,不知.......”柳吴氏为难的看了一眼胡庆余,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可以,当然可以!”胡庆余今天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曾经救过朱元璋一命的白玉汤婆婆。 胡庆余答应的太过急切,又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本少爷最看重孝道,你能继续赡养丈夫的母亲,这一点很好。” 柳吴氏松了一口气,又是盈盈下拜。 随后发生过的一切,让她有一种做了白日梦的感觉。 胡庆余把柳吴氏一家三口带到了夫子庙附近的私宅,直接就下了聘礼。 要不是柳玉娘还在守孝,当晚就洞房花烛夜了。 柳吴氏坐在一张苏绣软塌上,手指不停抚摸绸缎料子,喃喃自语:“莫不是在做梦,胡少爷竟然要明媒正娶了玉娘。” “是正室妻子,不是侧室小妾。” 白玉汤婆婆是个体态很是健壮的老妇人,当晚高兴的吃了三只猪肘子,又带着七八名粗使婆子在宅子里巡视了一圈。 不仅把宅子里唯一一个男人门房老头给辞退了,还在柳吴氏母女俩的院子门口住下了。 白玉汤婆婆满意的看着唯一进出的垂拱门,帮着胡庆余守好未过门娘子的贞洁。 连一只雄鸟都不放进去。 胡庆余忙活了一天,回到左丞相官邸以后,没有回到自己的香荷院。 直接前往了大兄胡汉山的十犬院。 胡汉山喜欢养狗,凭借这手架鹰遛犬的本事,甚至结交了一位藩王。 胡汉山正在给弟弟的苍猊喂食,瞧见弟弟过来了,替他整理了凌乱的圆领:“二鼋,以后莫要乱跑了。” “你要是有了三长两短,兄长怎么给九泉之下的娘亲交代。” 父亲胡惟庸整日在衙门里不回来,胡汉山带着弟弟长大,兄弟二人感情极为深厚。 胡庆余知道大兄宠爱他,直接说道:“哥,我不想娶汝宁公主,就想了个法子给一名小娘子下了聘礼,等到她过了守孝期就成亲。” 胡汉山知道弟弟喜欢干荒唐事,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干出了私定终身的荒唐事。 这件事还涉及到了汝宁公主,父亲胡惟庸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他。 胡汉山没有责怪弟弟,一直无条件宠爱弟弟的他,深思熟虑过后说道:“这段时间不要回香荷院了,就住在十犬院里。” “这件事兄长替你处理。” 胡庆余吊着的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欣喜的说道:“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了。” 说完,一溜烟跑回常住的厢房睡觉了。 只留下胡汉山一人在院子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 胡汉山已经去衙门里点卯了,胡庆余正在绸缎鲤鱼纹大床上呼呼大睡,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叫喊声。 “胡庆余!你给本公主滚出来。” “再不出来,本公主就把院子里狗全都煮了吃肉。” 胡庆余隐隐约约的听见娇喝,就知道是谁来了,穿上绸缎袄子走了出去。 汝宁公主怒气冲冲,双手掐腰,站在十犬院门口就是不敢进来。 宽敞的院子里养着十几条狼犬,低伏着身子,发出低低的犬吠,样子十分的吓人。 胡庆余走了过去,故意摸着一头苍猊的脑袋,促狭笑道:“有能耐你就进来。” 汝宁公主哪里敢进去,这些狼犬可是连左丞相胡惟庸都敢咬,唯独忠心于胡庆余兄弟二人。 这也使得那么大的十犬院,只有胡庆余兄弟二人能够随意进出。 汝宁公主紧咬着银牙,恨不得一口咬在胡庆余手臂上:“你父亲求了很久,母后才有意让本公主下嫁给你。” “论家世容貌,本公主哪里配不上你,你在昨晚居然给一个小娘子下了聘礼!” 胡庆余有点好笑,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你啊,太强悍了,简直就是一个河东狮。” “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多好,一口一个郎君的,谁愿意娶你这样的悍妇。” 汝宁公主差点没气晕过去,白嫩脸蛋有些发青:“你...你....呜呜.......”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汝宁公主弄哭别人。 今天居然被胡庆余给气哭了,顿时让跟在后面看热闹的勋贵少爷们,面面相觑。 “胡烂泥!” 王绅又一次冒了出来,看不惯的训斥道:“娶妻当娶贤你懂不懂,想要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多娶几房小妾不就行了。” “汝宁公主这么尊贵的身份,能够娶回家做正室妻子,这是多少淮西勋贵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可倒好,主动往外推。” 王绅越说越酸,先是主动退婚蓝香君。 这一次更绝了,为了主动退婚汝宁公主,直接给一名小娘子下了聘礼。 这时,王绅身边的一位勋贵兄弟,心生一计:“公主殿下,兄长王绅不仅是江南十大才子,年纪轻轻就掌控了一支禁军。” “可谓是文武全才,不如嫁给兄长王绅。” 汝宁公主也是被胡庆余的主动退婚给气急了,直接答应了下来:“好,本公主这就回宫请求母后,嫁给王绅。” 在场的勋贵少爷和小姐全都呆住了,没想到汝宁公主真的答应了。 王绅更是晕乎乎如同喝了一坛酒,满脸的醉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天上会掉下来这么大的一个馅饼。 汝宁公主居然愿意嫁给他。 胡庆余看向王绅的眼神,只有怜悯:“老王啊,你一定要挺住。” 王绅还以为胡庆余是在嫉妒他,为了报复前几次气昏的大仇,故意说道:“这还得多谢你这块烂泥,不然怎么能娶上这么一位贤妻。” 胡庆余憋笑憋的实在难受,快要憋不住了,只能用说话掩盖过去:“哈...嗯...贤妻,确实是贤妻。” “汝宁公主实在太贤了,希望你能把握的住。” 第8章 碰瓷 勋贵少爷对胡庆余这话很是认同,后悔刚才没有提出娶了汝宁公主。 要不然娶了公主,成为驸马爷的就是他们了。 “贤可不只是贤惠,是身份地位和家产田庄。” “整个大明还能有哪一家的官宦小姐比汝宁公主的地位还高,能比汝宁公主的嫁妆多。” “何止是多啊,汝宁公主可是有自己的皇庄,里面足足有七八千亩上等水浇田。” 王绅听着周围勋贵少爷们的羡慕,以他执掌一卫禁军的沉稳,脸上还是免不了出现了自得的笑意。 吃了这么多次亏,终于能够赢过胡庆余一次了。 王绅身边的那名勋贵兄弟周熙宁,不安好心的看向了胡庆余:“听说你昨晚给一名小娘子下了聘礼,只是碍于小娘子还在守孝没有入洞房。” “本少爷看来,不用守孝了,他们一家人很快就要团聚了。” 胡庆余知道周熙宁这话是什么意思,显然是在说柳玉娘一家得罪了公主。 让汝宁公主的名节受损,又是一户贫寒百姓人家,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赐死。 另一位勋贵兄弟杨缙明白了周熙宁的意思,接着话茬说道:“汝宁公主拿你没有办法,你爹毕竟是左丞相胡惟庸。” “那名小娘子一家没有权势,只是贫寒百姓,汝宁公主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蝈蝈一样简单。” 周熙宁和杨缙哪里是在为柳玉娘惋惜,分明是在给汝宁公主指明一条路。 拿胡庆余没有办法,却可以拿柳玉娘撒气。 汝宁公主正在气头上,手里的仕女团扇,直接砸向了胡庆余:“胡庆余有本事你就在十犬院里躲着别出来。” “走,跟着本公主去夫子庙。” 汝宁公主说完这话,带着一帮宫女宦官离开了十犬院的垂拱门。 王绅像是大获全胜的总兵,鄙夷的看了一眼手下败将胡庆余,大手一挥:“走,兄弟们。” “咱们去给公主殿下出气,好好整治住在夫子庙私宅的那个小娘子。” 胡庆余肚子里憋着坏,一直故意没说话。 王绅和汝宁公主前往了夫子庙,胡庆余彻底放心了,准备从后门走先一步前往夫子庙私宅。 胡庆余为了自己的安全,牵着号称能够搏虎驱狼的苍猊。 手掌刚刚牵着铁链,就看见苍猊尖利的犬牙咬住了仕女团扇,三两口撕咬了一个粉碎。 胡庆余心疼的拍了一下苍猊蓬松狗头:“这可是银作局打造的好东西,你个败家东西就这么给咬烂了。” “真是可惜,本少爷还想到打着汝宁公主曾经用过的名号,高价卖给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京城才子们。” 苍猊站起来高大如同一只马驹,都可以骑乘了,又极其的凶猛。 这么一只猛兽,遭到胡庆余的训斥以后,像个小狗一样用蓬松狗头噌着胡庆余的绸缎裤脚。 胡庆余拍了苍猊一下,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咱们赶紧去夫子庙。” 抬轿子的四名轿夫抄着近道,比汝宁公主和王绅等人早了一袋烟时间。 柳吴氏听说胡庆余来了,扭着丰腴身子,过来作了一个万福。 胡庆余摆了摆手,示意柳吴氏回到后院不要出来。 主动找上了白玉汤婆婆,交代了一些话。 一起来到了重檐脊兽的大门口。 胡庆余牵着苍猊,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万事俱备,就等着王绅上钩了。” 汝宁公主这一路相当引人注意,能够坐辇架,罗幔纱帐四周还跟着宫女宦官。 只有后宫嫔妃和公主,嫔妃不能随便出宫,坐在辇驾里的只有公主了。 辇架的后面,还跟着一顶顶蓝呢官轿。 官宦子弟小姐们全都坐着蓝呢官轿跟了上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真?胡庆余居然主动退婚了汝宁公主。” “愚蠢!左丞相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混账儿子,连汝宁公主这样的贤妻都能主动退婚。” “唉!可惜当时本才子不在那里,不然哪能让王绅摊上这等美事。” 官宦子弟里的才子们,自诩甚高,听闻汝宁公主居然同意了嫁给王绅。 一个个坐在蓝呢官轿里唉声叹气,错过了大明最富贵的一桩美事。 汝宁公主走下辇架,手里一把新的仕女团扇,直接扔了过去。 “胡庆余!给本公主让开。” 王绅看了一眼苍猊,拦住了准备上前动手的汝宁公主:“这样的小事,哪能劳驾公主的万金之躯。” 王绅递给身边勋贵兄弟一个眼神,玩味的看向了胡庆余,准备看他的笑话。 周熙宁和杨缙心里大为感激,郑重的朝着王绅拱了拱手。 没想到大兄王绅这么照顾他们,竟然把能在皇帝朱元璋面前露脸的机会让给了他们。 胡庆余脸上的神情更是玩味,心道:还不知谁看谁的笑话。 周熙宁和杨缙两人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眼里冒着凶光,冲向了苍猊。 周熙宁低声说了一句:“不管这头苍猊有没有咬到,咱们提前摔倒,到时候长随们就会扑过来。” 杨缙在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商量好了,阴险道:“不,最好让苍猊咬中绸缎袄子,这样咱们家里的侯爷长辈,就有借口打死这头苍猊。” “从小跟在胡庆余身边的苍猊一死,咱们就算为汝宁公主出了一口恶气。” 周熙宁和杨缙的脸上忍不住出现了笑意,似乎已经看到了汝宁公主给他们俩邀功请赏,见到皇帝朱元璋的场面。 “哎呦!” “杀人了,快来看啊,他们俩欺负我一个老婆子,要杀人了。” 周熙宁和杨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怎么他俩还没倒在地上,就躺着一个老婆子。 还躺在地上撒泼,诬赖周熙宁和杨缙要杀人了。 周熙宁和杨缙赶紧对视了一眼,全都是摇了摇头,没有动手。 汝宁公主还在后面看着,杨缙不耐烦的说道:“赶紧滚开,别耽误本少爷给汝宁公主出气。” 白玉汤老婆婆不管不顾,一个劲的躺在地上撒泼。 这件事再拖下去就办不成了,周熙宁满脸烦躁,直接抬脚踢了过去。 第9章 这不是巧了嘛 “住手!” “给咱家住手!” 周熙宁看到胡庆余冲过去把老婆子护在身后,没有要停下白底黑靴的意思,准备一脚踹在胡庆余身上。 不过,紧随其后传来了一声尖细喊叫声。 周熙宁对种尖细声音很熟悉,宫里宦官说话都这个腔调,连忙停下了踢出去的脚。 站在一旁的杨缙,还以为汝宁公主有什么吩咐,转过脸来询问道:“公主殿下,是有什么...元...元公公。” 这句话还没说完,杨缙愕然的张大了嘴巴,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在场所有勋贵官宦子弟小姐们看了过去,同样是满脸愕然,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位手持塵尾的大太监。 宫里的宦官们不是谁都能被尊称一句太监,只有宫内各个官宦衙门的头儿,才能被称为太监。 杨缙瞧见大太监元生,实在是绷不住了笑出了声:“哈哈,胡庆余你这回要倒大霉了,这位可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大伴,元生公公。” 周熙宁跟着嘲笑道:“看你干的蠢事,连汝宁公主都敢戏耍,惹怒陛下了吧。” “这回看你怎么办,干了这么大的一件蠢事,左丞相都救不了你。” 胡庆余还是一脸玩味笑容,把白玉汤婆婆扶了起来,没有理睬周熙宁和杨缙二人。 这个反应可把周熙宁杨缙二人气坏了。 本想着要看胡庆余后悔的神情,结果没看见不说,还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二人。 就好像周熙宁杨缙二人犯了天大的错。 元生公公走到了白玉汤婆婆面前,尖细声音柔和了很多:“请问您老可是姓白。” 白玉汤婆婆确实姓白,只不过和很多乡野女人一样,只有姓没有名。 白玉汤婆婆不明白这个宫里的公公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怯场:“老婆子姓白,不知道公公找老婆子有什么事。” 元生公公没有胡须的白净脸容,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当年在符离桥的破庙里,您老可是煮了一锅乱炖,救了一名少年的命。” 白玉汤婆婆更不明白了:“老婆子当年确实救过,但你和他长的不像,当时只有老婆子和那个孩子两人,公公怎么知道的。” 元生公公激动的流出了眼泪,赶紧下跪感谢:“元生替陛下谢过您老的救命之恩。”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勋贵官宦少爷小姐们全都呆若木鸡。 等着看好昆曲的神情一点也没了,只剩下深深的后怕。 辛亏他们刚才没有为了巴结汝宁公主,冲过去殴打这位老婆婆。 “当啷——”“当啷——” 只听两道清脆响声。 周熙宁和杨缙哆哆嗦嗦的右手,怎么也握不住佩刀了,掉在了地上。 两人不只是右手在哆嗦,全身都在发颤。 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 “啪!”“啪!” 元生公公从冰凉石板地面上站起来,直接走到周熙宁和杨缙面前,甩手就是两个巴掌。 用力很大,打的周熙宁和杨缙二人脑袋发昏。 元生公公再次摆出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好大的狗胆!竟敢袭击救了陛下一命的白婆婆。” “来人!给杂家把这两个狗东西押入诏狱。” 周熙宁和杨缙听到诏狱两个字,再也站不住了,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 “大兄!快救我们啊。” “公主殿下!求你救救我们兄弟啊。” 王绅听到诏狱两个字,作为虎贲左卫指挥使,忍不住心里一哆嗦。 凡是进去的人,饱受各种酷刑折磨,能够死去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王绅不忍心看着两名兄弟去送死,劝了一句:“他俩的背景公公是知道的,杨缙是营阳侯的从子,在整个京城也算是最煊赫的一撮权贵子弟。” “周熙宁更不用说了,是江夏侯周德兴的从子,江夏侯周德兴可是旧部最多的三位侯爷之一。” 元生公公见他搬出了两位侯爷,这两人确实也是两位侯爷的嫡亲,尤其还牵扯到江夏侯周德兴。 谁都没想到的是,元生公公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王绅。 看的王绅脑门都沁出了冷汗,想起来这位可是元生公公。 除了马皇后以外,与陛下最为亲近的大伴。 元生公公轻轻挥了一下塵尾,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一拥而上,押着周熙宁和杨缙前往了诏狱。 元生公公面对老婆婆时,换上了一副柔和面容:“还请您老坐上辇驾,陛下已经在宫里等您老多时了。” 白玉汤婆婆看了一眼孙女婿,胡庆余笑着说了一句:“大母放心过去,家里的事情不用您老操心。” 白玉汤婆婆是故意做给元生公公看的,告诉他胡庆余是老婆子的孙女婿。 元生公公早就知道了来龙去脉,临走以前,对着胡庆余郑重拱了拱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拱手动作。 就让在场所有官宦勋贵子弟嫉妒极了,心想救下老婆婆的怎么不是自己。 “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元生公公对谁这么客气过。” “是啊,就算是大明开国六大国公,元生公公也没对他们这么客气过。” “不止啊,各位藩王见了陛下的大伴元生公公都是要笑着说些客气话,胡庆余得到的这份客气,藩王们见了都要羡慕。” 胡庆余目送元生公公离开,玩味笑道:“王绅还要进去吗?” 王绅亲眼目睹了锦衣卫抓人,哪里还敢在这里乱闹,脸色铁青的说道:“胡庆余你故意的!一定是早就知道元生公公会来,故意陷害本将的两个勋贵兄弟。” 胡庆余无奈的说了一句:“本少爷怎么会知道,再者说了大母当年救了陛下一命这件事,就连陛下的亲女儿汝宁公主都不知道。” “本少爷又没有佛家的他心通,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一件事。” 王绅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拂袖而去,回去想办法救回两名勋贵兄弟。 胡庆余望着乌泱泱来,又乌泱泱去的王绅等人,嬉笑道:“确实是本少爷做的,是本少爷让大兄胡汉山故意说漏了嘴,弟媳的奶奶曾经在符离桥破庙救过一个少年。” “哈哈,你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本少爷是怎么刚巧娶了柳玉娘。” 第10章 终于有人闹事了 汝宁公主紧咬贝齿,坐上了罗幔纱帐辇架,自从元生公公来了以后,始终是一言不发。 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汝宁公主,比起在场任何权贵子弟都要了解元生公主与大明皇帝有多亲近。 公主府的贴身太监,尖细声音安慰道:“殿下,元生公公与陛下以前是一个庙里的师兄弟,感情深厚。” “各位藩王都对元生公公十分客气,殿下今天不算丢了面子。” 汝宁公主知道这是事实,但心里一直憋着胡庆余主动退婚的怨气,发泄不出去。 汝宁公主想了想,可以去找蓝香君的麻烦:“起驾,去蓝玉的官邸。” 胡庆余等到夫子庙大街门口没人了,让私宅里的管事大丫鬟锁死了大门,坐着官轿回官邸了。 绸缎蝠纹官轿刚刚停在厩房,胡庆余走进十犬院的院子。 “胡庆余!你个小畜生给本侯滚出来。” 随着一声愤怒的厉喝,一位头戴四方梁冠,身穿大红麒麟服的侯爷,手持雁翎刀冲了过去。 “汪!”“汪!” “汪!”“汪!” 十犬院里彻底乱了套,苍猊目露凶光的狂吠,低伏着犬身,随时准备扑向这位侯爷。 院子里的茹黄豹、斑锦彪、霜花鹞等十几名名犬,全都狂吠起来。 只要这位侯爷踏进垂拱门,就把他撕成粉碎。 “营阳侯莫要冲动,那些恶犬可是连左丞相都敢咬,只认胡汉山胡庆余兄弟俩。” 左丞相官邸的大总管跟在后面,瞧见营阳侯杨璟要冲进去,不停的擦拭老脸上的冷汗。 营阳侯杨璟站在垂拱门外,只是看了一眼院子里众多的名犬,就停下了脚步。 别说是他了,就是虎群进去了,一样会被撕成粉碎。 “胡庆余!还本侯侄儿命来。” 营阳侯杨璟不敢冲进去,憋屈的站在垂拱门门外,直接把手里的雁翎刀掷了出去。 营阳侯杨璟作为戎马一生的宿将,力大势沉,雁翎刀刀尖直奔胡庆余的胸口插去。 胡庆余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雁翎刀贯穿他的胸膛。 “当啷——” 千钧一发之际,苍猊一跃而起。 用锋利的犬牙咬住了刀背,救下了胡庆余的小命。 营阳侯杨璟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哪里肯轻易放过胡庆余,又拿起刀鞘砸了过去。 还没等他动手,闻讯赶来的其他胡党侯爷们,赶紧上前抱住了营阳侯杨璟。 “璟兄,万万不可,庆余可是大兄的嫡生幼子。” “璟弟,有话好商量,何必下这么重的狠手。” “从长计议,咱们还是好好商量这件事。” 平时一件都难见到的大红色麒麟服,在十犬院门口出现了十几件,全都在劝解营阳侯杨璟不要冲动。 左丞相胡惟庸得了信以后,立即就从丞相衙门赶了回来,看见了正在闹事的营阳侯杨璟。 营阳侯杨璟想给从子报仇,却被十几位胡党侯爷拦住了。 孤立无援,一时间竟是差点落泪。 “好啊!都是兄弟,你们只帮助胡惟庸,这兄弟不要.......” 营阳侯杨璟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威严声。 “璟弟,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救出从子杨缙,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胡惟庸匆忙走了过来,黑着脸盯了一眼胡庆余。 不提从子杨缙还好,营阳侯杨璟听到从子的名字,彻底爆发了:“救!怎么救!胡惟庸你告诉本侯怎么救。” “当年空印案死了那么多官员,怎么没见有一名官员从诏狱里出来,当初要不是空印案咱们也不可能抱团取暖。” 胡庆余牵着苍猊躲在十犬院里,看了一眼多达十几人的淮西勋贵侯爷,腹诽不已:你们这可不是抱团取暖。 这么多手握重兵的侯爷结成了朋党,简直快要把皇帝朱元璋给烧死了。 难怪会在两年后掀起一场‘胡惟庸案’,你们不死,哪一位皇帝能够睡的着觉。 你们但凡是像唯一得善终的汤和那样,不结党不营私,老老实实在家做个富家翁。 每一位侯爷都能得到善终,也不至于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营阳侯杨璟说话红了眼睛,想到从子杨缙还在诏狱里饱受折磨,忍不住落泪了:“你让本侯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幼弟。” “怎么给他说这件事,就说认的大兄幼子害死了亲弟的长子,还不能报仇。” 胡惟庸突然把脸转向了胡庆余,严肃说道:“孽子过来!给你璟叔跪下。” 胡庆余做出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营阳侯杨璟与胡党反目成仇,剪除父亲胡惟庸的党羽,尽快回家做个富家翁。 眼看就要成功离间一位侯爷了,哪能会半途而废。 胡庆余打了一个哈欠,满脸的无所谓:“啊哈——时间不早了,本少爷也该回去睡觉了。” “营阳侯你愿意闹就闹,想要报仇的话,有本事就走进十犬院。” 营阳侯杨璟正在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听到胡庆余这句话,咆哮了起来:“胡惟庸你要是不砍了幼子的一条手臂赔罪,从此以后,咱们就断绝来往。” “只认乡党,不认胡党!” 胡惟庸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慌乱,少了一位淮西侯爷,胡家变成五姓七望的可能就会大大降低。 其他淮西侯爷们不免大骂胡庆余的混账不是东西,从来没见过这么拆父亲台的混账儿子。 胡庆余已经快要走出前院了,听了营阳侯杨璟最后通牒,心里大喜。 大好事啊。 胡庆余转过身来,喜不自胜的说道:“脱离胡党?给你十个胆也不敢,别在这里乱叫了,打扰了本少爷睡觉。” “好!”营阳侯杨璟看着一直没有表态的胡惟庸,又想到没法面对的幼弟,老泪纵横的吼道:“从今天起,本侯就不是胡党的人了。” 说完,营阳侯杨璟一把推开了众多侯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左丞相官邸。 “小畜生!” 胡惟庸大怒,抄起掉在地上的刀鞘,就要冲进十犬院打死大逆不道的胡庆余。 “汪!”“汪!” 十犬院里的名犬只认胡汉山胡庆余两兄弟,又是一阵狂吠。 胡惟庸只能铁青着一张脸,回去找长子胡汉山了,让他把名犬全都拴起来。 第11章 有人要倒霉了 胡庆余回到厢房里没有睡觉,等到所有的侯爷们都走了以后,偷摸从后门走在官帽胡同大街上。 淮西勋贵的官邸全都在官帽胡同,营阳侯官邸也不例外。 胡庆余只带了两名贴身长随,又有软巾遮着脸,来往的行人以为他是生员,没有认出来他是左丞相嫡生幼子。 胡庆余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一处官邸:“没想到,两家挨的还很近,看来营阳侯和父亲的关系不是一般亲密。” “不过嘛,嘿嘿......” 营阳侯官邸门前停满了官轿,浙东文官们听说了这件事,弹冠相庆的赶过来看胡党损失了一名侯爷。 胡党侯爷们一样是全都过来了,过来劝营阳侯杨璟再考虑考虑。 营阳侯杨璟气的连夜就搬家,再也不与胡党有任何往来了。 营阳侯杨璟等到家丁仆僮把金银细软全部装上了马车,看着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勋贵和官员们。 一句话也没说,拿出从应天府衙门要来的封条,亲手把营阳侯官邸的大门封死了。 十几辆马车随着‘驾’的一声呼喊,渐渐消失在官帽胡同的大街尽头。 搬出了官帽胡同,前往了灯市的私宅。 “胡庆余真是太混账了,好端端的把他爹左膀右臂给砍了一只。” “何止是左膀右臂,这位可是多少官员想要巴结都巴结不来的侯爷,手握重兵。” “哎,谁要是摊上这样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营阳侯官邸前的众人,一直对着干就差拿着刀拼个你死我活的浙东文官和淮西勋贵,难得的同仇敌忾了。 从来都是相互对骂,今天罕见的一唱一和了。 全在破口大骂胡庆余的混账。 胡庆余听到这一声声喝骂,简直比柳玉娘软软糯糯的吴侬软语还要动听。 在这里站了足足有半炷香时间,直到有人好像认出来他了,迫于无奈离开了贴着封条的营阳侯官邸。 回到十犬院,胡庆余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十几天名犬还是趴在院子里,狗脖子上没有拴着铁链。 天色已经很晚了,胡庆余回到厢房刚准备睡觉,就听见门口一阵‘叮呤咣当’的声音。 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声怒吼喝骂。 一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吱呀——” 胡汉山一脸倦容的走进了厢房,脸上还有淤青:“庆余,这几天最好别出去了,刚才周德兴带着兵过来了。” “要不是其他侯爷叔伯拦着,就要替他从子周熙宁报仇了,说要砍了你一条手臂作为陪葬。” 胡庆余赶紧拍了一下床边的苍猊。 趴在地上的苍猊,立即竖起了耳朵,警觉的四处乱看。 胡汉山替弟弟胡庆余挨了揍,又毁了他和父亲的一部分大业,却没有丝毫责怪胡庆余的意思:“苍猊这些恶犬再是凶猛。” “真要是咬伤了旧部最多的侯爷之一周德兴,兄长和父亲也护不住你了,肯定要受到鞭刑。” “行了,别多想了,这件事有为兄给你担着,绝不会让你伤你半点毫毛。” 胡汉山说话时用的力气大了一些,牵扯到了淤青伤口,疼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转身去东厢房敷药了。 胡庆余望着兄长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到兄长的背影消失以后,喃喃自语:“兄长放心,弟弟也一定会护着你。” 接下来的几天,胡庆余老实了很多,整天就在院子里逗几只刚生的小狗玩。 玩了几天,实在是忍不住那颗想要摆烂的心。 带上十几名粗壮长随,牵着苍猊,出去逛了逛。 胡庆余掀开绸缎蝠纹官轿的侧帘,看着四周的店铺楼阁,这时迎面走来熟悉的罗幔纱帐辇架。 胡庆余感觉可能有事情发生,嘱咐道:“跟上去。” 汝宁公主的罗幔纱帐辇架一直走到左丞相官邸门前停下了。 胡庆余以为汝宁公主是来找他的麻烦,刚准备让轿夫离开这里,罗幔纱帐辇架抬进了对门的蓝玉官邸。 紧接着又出来了,前往了兰室院。 汝宁公主这一次举办诗会雅集就是为了蓝香君,昨天邀请她不来,亲自把蓝香君接到了兰室院。 兰室院的厅阁内坐满了勋贵少爷,勋贵小姐们坐在珠帘相隔的偏厅里。 等到正主蓝香君来了,汝宁公主对着珠帘的另一侧喊道:“王绅,听说你家里有黄公望的字帖,不如全送给本公主。” 胡庆余坐在勋贵少爷稀少的角落,听到汝宁公主这句话,明白她为何平白无故的开办一场诗会雅集了。 不远处的勋贵少爷们,同样是懂了,小声议论起来。 “本来以为汝宁公主举办诗会雅集,是为了气胡庆余,没想到是因为蓝香君。” “估摸着是因为未来夫君为了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想要借着这件事压蓝香君一头。” “汝宁公主真是小心眼,蓝香君的身份哪能比得上堂堂一位公主,何必为了这件小事这么的兴师动众。” 王绅脸上的春风得意,瞬间就没了。 他在过来以前,同样是以为今天的诗会雅集是为了气胡庆余,没想到祸从天降是为了气蓝香君。 王绅望向了珠帘另一侧,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蓝香君绝美的脸靥,一时间迟疑了。 “王绅!” 汝宁公主突然站了起来,未来夫君为了别的女人竟然不维护她。 简直是相当于当着正室的面,护着侧室小妾。 汝宁公主感觉很丢面子:“好!既然这样本公主就去父皇那里说你对本公主不好。” 汝宁公主推开珠帘,一刻也不能等的前往了皇宫。 “哈哈,没想到王兄未来的夫人竟然是这么的会撒娇。” “哈哈,可不是,与夫君吵了架不摔东西,反而是去父亲那里哭哭啼啼,脾气是真好啊。” “哎,王兄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举案齐眉,羡煞我等了。” 王绅本以为汝宁公主会给他一巴掌,让他在勋贵少爷面前下不了台,没想到像个小娘子一样回家哭诉。 王绅忍不住哈哈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以后相濡以沫的好日子。 只有胡庆余啧啧称奇的站了起来,一脸促狭笑。 “王绅,你完蛋了。” 第12章 都是曹贼 勋贵少爷们回头看了过去,瞧见角落里说话的是胡庆余,全都不耻他的人品。 “呵呵,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是在嫉妒王绅指挥使。” “本少爷就说胡庆余一定会后悔退婚汝宁公主,怎么样应验了吧。” “何止是后悔,听胡庆余这话的意思,肠子都悔青了才会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勋贵少爷们看见胡庆余站起来讥讽王绅,心里鄙夷,全都开口嘲讽他嫉妒王绅。 不少勋贵少爷出现了欣慰的大笑,从主动退婚蓝香君那天开始。 期待了这么久,终于见到胡庆余后悔了。 王绅拿出一把簪花仕女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满面春风:“后悔也没用了,本少爷与汝宁公主的美事。” “还得多谢胡贤弟的成全,要没有你的主动退婚,本少爷也得不到这么贤的汝宁公主。” 美事? 贤? 胡庆余看着自诩风流的王绅,拿着一把簪花仕女折扇在那扇来扇去,差点笑喷了:“确实是太贤了,那就恭贺王驸马了。” 王绅刻意准备了一把簪花仕女折扇,就是为了展现他的春风得意,想要把胡庆余也气晕过去。 为了当初主动退婚蓝香君那件事出口气。 前些天因为主动退婚蓝香君,可是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王绅见他不仅没气恼,反倒是一脸的高兴,脸色难看:“你别在这里故作镇定了,等到本驸马大婚那天,看你还能睡着觉。” 当然睡不着了。 胡庆余暗自腹诽了一句,他还要看王绅倒霉,怎么会睡的着。 继续待在厅阁里没什么意思了,胡庆余拍了一下苍猊的蓬松脑袋,牵着苍猊准备离开这里。 “胡庆余!” 厅阁里突然传出一声厉喝,一名勋贵少爷在十余名勋贵兄弟簇拥下,眼神凶狠的走了过去。 胡庆余赶紧退后了一步,退到了苍猊后面。 苍猊只是站起身来,一股凶猛气息扑面而去,那名勋贵少爷不敢往前走了。 胡庆余戒备的看了过去,忍不住笑了:“本少爷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杨通小侯爷。” 淮西勋贵子弟里能够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只有很稀少的二十几人。 对于官员权贵众多的京城来说,二十几位小侯爷便是京城里最显赫的小圈层。 营阳侯嫡长子杨通拦住了胡庆余,是为了幼弟杨缙被害那件事,死死盯着胡庆余:“按理来说,你只是左丞相的嫡二子。” “咱们俩不是一个层次,你大兄才有资格与本侯子说话。” 胡庆余听到他说了一句本侯子,险些乐出声。 虽说能够称呼一句本侯子的权贵少爷,整个大明只有二十几位嫡长子,但这个称呼过于好笑了。 杨通正在训斥胡庆余,瞧见他居然是一脸的憋笑:“混账!连长幼尊卑都忘了吗,这么多年你是吃麸糠长大的!” 勋贵兄弟们瞧见胡庆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纷纷训斥他。 “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勋贵少爷的样子,简直就是与那些吃麸糠长大的贱民一个样了。” “耻辱!真是淮西勋贵最大的耻辱。” “今天不给你一些教训,看来是不行了。” 胡庆余听见杨通等人要给他教训,乐出了声,一脸欠揍表情:“快点给本少爷教训吧,本少爷实在是等不及了。” “求你了。” 杨通当即就被胡庆余的贱样,气的大动肝火,想要给他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还没迈开脚步,凶猛的苍猊发出低吠的声音。 杨通立即收回了千层底冲呢官靴,故作平静的说道:“你害死本侯子幼弟那件事,本侯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吧,是去城外械斗,还是去番摊赌命。” 胡庆余肯定不会选择械斗,他哪里能打过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一的杨通。 胡庆余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勋贵少爷预料的选择:“两个都不选,你能拿本少爷怎么样,有本事过来打本少爷啊。” 胡庆余摆出了一副无赖样,打破所有勋贵少爷最看重的规矩,激怒了所有勋贵少爷。 “胡庆余!你这是把所有勋贵少爷脸面踩在了地上,难道就不顾及后果吗!” “胡烂泥可要想好了,你这是自绝于整个淮西勋贵。” “你确定要引起所有勋贵少爷的不满,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与所有人为敌? 太好了! 胡庆余巴不得和所有淮西勋贵划清界限,满脸期待的说道:“真的吗,只要本少爷不选择械斗和赌命,就能遭到所有勋贵少爷的唾弃?” 在场所有勋贵少爷们困惑了,不明白胡庆余这是什么反应。 没了乡党在朝堂上相互帮衬,胡庆余以后在大明官场肯定就会寸步难行。 杨通见到胡庆余这么一副烂泥样,一时间拿他真没了办法。 就在杨通无可奈何的时候,胡庆余突然说了一句:“听说两淮盐商为了巴结你这位小侯爷,送了你一名未开苞的一等扬州瘦马。” “不如这样,咱们俩打个赌,如若是王绅能够享福,本少爷就任你处置。” “如果王绅要是倒霉了........” 胡庆余脸上出现了玩味的促狭笑:“你就把没开苞的一等扬州瘦马送给本少爷。” 还没等杨通有所反应,他身边的勋贵兄弟看不惯胡庆余的无耻了。 “大胆!你这是在侮辱小侯爷的妻妾。” “小侯爷千万不能答应他,那可是一等扬州瘦马,从小就要通过层层挑选,一直培养到二八年华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子和心思。” “再说了,那位一等扬州瘦马,还是传闻中的三珠春水,可遇不可求。” 勋贵少爷们听到一句三珠春水,全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道道目光火热的盯着小侯爷杨通,浑身燥热,起了反应。 王绅本来还在旁边看昆曲,听到三珠春水四个字,身体也是燥热起来:“何止是可遇不可求,听说就连藩王们都享受不到这等美妙小娘子。” “只要能够洞房花烛,就能达到传闻里的极乐。” 第13章 看吧,倒霉的是你 胡庆余只是知道一匹扬州瘦马的珍贵,唯有公侯权贵才能豢养在私宅里。 从小就要挑选出一批美人胚子,请来专门的數师教她们梳妆打扮,还有行立坐卧的仪态。 还要精通弹琴、丹青、圈棋等等雅趣,培养出书香门第气质。 往往一批美人胚子才能培养出一名一等扬州瘦马。 胡庆余没想到两淮盐商送给杨通的一等扬州瘦马,还是一等扬州瘦马里最为罕见的三珠春水。 胡庆余心里火热,热切的说道:“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怎么样,赌不赌。” 杨通想到这名一等扬州瘦马还没开苞,不免有些舍不得。 但又想到真的是稳赚不赔,毕竟马皇后已经点头答应了赐婚王绅。 天底下还要比汝宁公主贤的良配? 杨通当即就答应了:“好,就这么定了。” 勋贵兄弟们没想到杨通真的答应了,就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那名一等扬州瘦马可是传闻里的稀世珍宝。 三珠春水。 勋贵兄弟们脑子里全冒出了想要成为曹贼的念头,为了驱逐乱了礼法念头,只能赶紧痛斥胡庆余。 “胡庆余这一场赌约,你是输定了,就等着大兄为幼弟杨缙报仇吧。” “本少爷看来,咱们不如挑断胡庆余的手筋脚筋,让他变成一个瘫在床上的废人。” “赵兄,还是心软了,咱们不如阉了他,送到宫里做个宦官。” 一句做个宦官落下,当即就引起厅阁内的哄堂大笑。 “哈哈,没想到杨通的勋贵兄弟真是有好点子。” “哈哈,这点子真够阴损的。” “哈哈,真要是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杨通和王绅没有看向对方,依旧是心照不宣的笑了。 杨通似乎已经看到了胡庆余送到净身房,进行阉割以后的凄惨嚎叫。 王绅比起杨通更加心情大好,送进诏狱的杨缙,可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结拜兄弟。 王绅和杨缙的亲近程度,一点也不比杨通少。 胡庆余看了一圈哄堂大笑的勋贵少爷们,也是忍不住笑了,说了一句在场勋贵少爷听不懂的话。 “这可是你主动送给本少爷的,到时候别赖账。” 赖账? 杨通鄙夷的看着胡庆余:“你也有脸说赖账,只要你这个京城第一混账到时候别赖账就行。” 提到赖账,杨通不免有些担心。 胡庆余要是躲在十犬院里不出来,真拿他没有办法了。 王绅同样是想到了这一点,提议道:“这里距离皇宫不远,汝宁公主很快就会回来,咱们不如在这里等汝宁公主。” “到时候请汝宁公主做个中人,胡庆余想赖也赖不掉了。” 京城里勋贵少爷们只要想到十犬院就一阵头疼,听到王绅的提议,不免为他叫好。 “好主意!” “王驸马不仅运气好,还相当的睿智。” “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不愧是娶了京城第一贤的王驸马。” 王绅听到左一句驸马右一句驸马,不免有些飘飘然,感到自己迎娶汝宁公主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胡庆余从来没见过主动找死的,索性就成全了王绅。 厅阁内的勋贵少爷们哪也不去了,就慢慢等着,亲眼看着胡庆余倒霉。 几炷香过后。 汝宁公主真的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帮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卫。 王绅瞧见未来的夫人来了,还带着官员权贵最畏惧的锦衣卫,有底气了。 想起当初被气晕的一幕幕,王绅颐指气使的指着胡庆余:“夫人,快让锦衣卫把胡庆余拿下。” “送到诏狱里待上几天。” 只要是进了诏狱,别说是待上几天了。 待上半天时间,不死也得脱层皮,周熙宁和杨缙两人连半天都没撑过去,就在诏狱里折磨死了。 杨通心里尘埃落定了,保住了私宅里的一等扬州瘦马,也能为幼弟杨缙报仇了。 告慰杨缙的在天之灵。 杨通走到王绅身边,没有说话,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王绅重重点头,不会放过胡庆余,一定要让锦衣卫多折磨胡庆余几天。 勋贵少爷们全都期待的看着,期待看到胡庆余被锦衣卫抓走的一幕。 “看你还怎么耍赖,这可是锦衣卫。” “呵,让你主动退婚蓝香君,我等勋贵子弟追捧了那么多年都没被睁眼瞧过,你可倒好竟敢主动退婚。” “哈哈,胡庆余今天就要为他的荒唐付出代价了,主动退婚了蓝香君还不够,还敢主动退婚我等做梦都娶不到的汝宁公主。” 终于能够看到大快人心的一幕了,在场所有勋贵少爷们心情好到想要高歌。 准备等到锦衣卫抓了胡庆余以后,好好的庆贺一番。 领头那名锦衣卫不是锦衣卫千户,是稳坐锦衣卫三把手的副指挥使宋忠。 宋忠在‘空印案’时杀了不知知道多少官员,还有不少的淮西勋贵。 宋忠上前几步,走到胡庆余王绅几人旁边。 杨通瞧见宋忠的长相,饶是作为大明最显赫的二十几位小侯爷,免不了忌惮的后撤了几步。 王绅的反应没比杨通好到哪里去,虽然他是汝宁公主未来的驸马,一样是忌惮的后退了好几步。 胡庆余站在原地没有反应,面对宋忠没有半点害怕,反倒是一脸的笑意。 勋贵少爷们看到胡庆余一点也不尊重副指挥使宋忠,心里更是期待,想要看看宋忠怎么折磨胡庆余。 就在所有勋贵少爷的期待里。 宋忠开口了:“来人,把意图谋反的王绅拿下。” “哈哈。”王绅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喜悦,放声大笑起来:“胡庆余你就等死吧,这回看谁还能救你。” “只要进了诏狱...嗯?” 王绅突然愣住了,难以置信的望着汝宁公主。 两名锦衣卫上前,用绳索捆住了王绅。 王绅以为锦衣卫不认识胡庆余,解释道:“两位兄弟绑错人了,他才是胡庆余。” 锦衣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力把王绅绑的更紧一些。 王绅感觉事情不对劲了,赶紧呼喊道:“公主殿下,快点救本将!” 汝宁公主怨毒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第14章 味道真的不错 一直到王绅被锦衣卫拖走,像只挨宰的死猪一样嚎叫,汝宁公主没有替他说一句话。 等到王绅消失在兰室院的厅阁里,死猪嚎叫渐渐消失。 汝宁公主的那张怨毒脸,出现了一丝快意。 转过身来,汝宁公主的玉手拿着一面苏绣金线团扇,轻轻扇动,朝着勋贵少爷们露出一个雍容端庄的浅笑。 勋贵少爷们望着那张雍容华贵的脸靥,没有了半点欲望,全都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砰当——” 名贵的花梨官帽椅跌倒一片,磕坏了不少,以两淮盐商的家资丰厚免不了心疼不已。 汝宁公主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不满的看着勋贵少爷们说道:“怎么,难道不想娶本公主了!” 勋贵少爷们全都沉默不说话了,没有了以前的争先恐后,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人。 胡庆余看人真准啊。 汝宁公主又想用小侯爷杨通来气胡庆余,笑靥如花:“小侯爷,本公主嫁给你怎么样。” 杨通看着那副笑靥如花的脸容,心里苦涩,腹诽道:这哪里是京城第一贤妇,分明是京城第一妒妇。 一名勋贵兄弟压低声音,赶紧劝了一句:“大兄千万不能答应,万一哪天惹恼了这名京城第一毒妇。” “王绅的下场,就是大兄的明天。” 杨通不用身边的勋贵兄弟劝诫,在见识了王绅的凄惨下场,早就没了娶妻当娶汝宁公主的想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侯子不敢轻易答应了公主殿下。” “这件事还要回去看看八字,只有八字合了才敢斗胆请求陛下赐婚。” 汝宁公主没有听出来这是杨通的托词,满意的扇了扇苏绣金线团扇:“本公主就在府里等你来提亲。” 汝宁公主带着一帮宫女宦官离开了厅阁,离开以前,还故意刺激了胡庆余一句:“有的是勋贵少爷想要娶本公主。” “瞧瞧这些勋贵少爷渴望的样儿,分明是抵挡不住本公主京城第一贤妻的诱惑。” 汝宁公主站在明开四扇鲤纹木门旁边,指了指勋贵少爷们。 抬着脸望向门口的勋贵少爷们,顿时噤若寒蝉,慌忙把脑袋低了下去。 勋贵少爷们这么敬畏一个女子,说明这名女子御夫有道,越发的贤了。 汝宁公主的金钗脑袋点了点,笑的更开心了,离开了兰室院。 一直到看不见汝宁公主的倩影,勋贵少爷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刚才真怕汝宁公主要嫁给本少爷。” “哎,王绅真够倒霉的,平白无故替胡庆余挡了灾。” “看来,真正睿智的是胡庆余啊,赶紧找了个小娘子下了聘礼,躲过了一劫。” 杨通听到勋贵少爷们的议论,心里更加苦闷了,王绅抓进了诏狱,继续替胡庆余挡灾的就是他了。 杨通想到诏狱,心里直哆嗦,没心思继续找胡庆余麻烦了,赶紧回家找父亲商议这件事。 杨通的一只脚刚刚迈出厅阁的门槛,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慢着。”胡庆余拦住了杨通,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小侯爷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名一等扬州瘦马应该交给本少爷了。” “难不成小侯爷要赖账了。” 胡庆余不在乎信义,其他所有淮西勋贵,不论是老一辈还是年轻一代,把信义看的比命还重要。 杨通恨恨的盯了一眼胡庆余,心情难受的说道:“走吧,去一趟夫子庙。” 兰室院距离夫子庙不远。 只用了半柱香时间,一顶顶绸缎蝠纹官轿停在了一座两进私宅的镇宅狻猊前。 门房瞧见大街上突然来了那么多顶官轿,吓了一跳,慌忙要把偏门关上。 仔细一看,领头的那人是小侯爷杨通,赶紧把偏门打开了。 杨通带着勋贵兄弟们走进了私宅。 大门一般是用来迎待贵客,能让杨通大开中门的贵客,只有六位小国公了。 胡庆余显然是不够资格,他没有在意这件小事,跟着一起进入了私宅的外庭。 穿过垂拱门。 只有杨通和胡庆余两人进入了内院,还有一只苍猊。 其他所有勋贵少爷们站在半圆形垂拱门门口,眼巴巴的往里面看着。 勋贵少爷里有的个头不高,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垂拱门门口堆积了一层又一层勋贵少爷。 杨通也是第一次见这名一等扬州瘦马,两淮盐商进献给他以后,刚好要在皇宫值守,今天刚刚休沐就去找胡庆余算账了。 私宅的管事大娘子作了一个万福:“见过小侯爷。” 杨通吩咐了一句:“去把玉珠儿请出来。” 管事大娘子看见小侯爷带着这么多勋贵少爷过来,认为他是在显摆稀世珍宝般的三珠春水,赶紧去厢房里喊玉珠儿了。 没过多久,在众多勋贵少爷们的期待里。 玉珠儿迈着莲步,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一袭粤绣牡丹阔边襦裙,脸上戴着一面薄纱,只有一对柳叶眉露在外面。 这股若隐若现的朦胧感,一举一动都显得极其媚人。 玉珠儿的芊芊十指扣在一起,盈盈作了一个万福,嗓音勾人:“请小侯爷给奴家拂面。” 杨通哪里还有资格给玉珠儿拂面,只有眼馋的份儿了。 勋贵少爷们鸦雀无声,全都是目光火热的盯着玉珠儿,只剩下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 听到一句‘给奴家拂面’,不免为杨通感到后悔。 “一等扬州瘦马这辈子只会让一名男人看到她的真容,这份独享的欢愉,更让玉珠儿显得珍贵了。” “这可是传闻里的三珠春水,有了这等美人恩,给个驸马爷都不换啊。” “驸马爷?恩,确实,就算是陛下的其他女儿要给本少爷,也不如玉珠儿的一夜春宵啊。” 胡庆余哈哈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他不想让勋贵少爷们看见玉珠儿的真容,直接隔着薄纱,在玉珠儿的朱唇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薄纱上印出了一道唇印,胡庆余的嘴上沾染了一点胭脂。 胡庆余‘咂么咂么’嘴,看着杨通和众多勋贵少爷们,促狭笑道:“有点甜呐。” 第15章 是个有心人 “可恨!这等六位小国公都得不到的美人恩,竟然被胡庆余一个嫡二子得到了。” “唉,那还不得多谢小侯爷杨通,把这么一个尤物拱手让人了。” “估摸着杨通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杨通双拳握紧,后悔的太过用力了,拳头的关节‘咔咔’作响。 玉珠儿勾走了杨通的魂儿,使得他的手掌不知不觉按在了雁翎刀上,眼睛看向了胡庆余的脖子。 胡庆余感觉脖子凉嗖嗖的,瞧见杨通要杀人的目光,松开了手里的铁链。 苍猊改变了趴卧在地上的动作,马驹般的巨大身躯,挡在了胡庆余前面随时准备扑咬过去。 杨通感受到苍猊的凶悍,只能心灰意冷的松开了手掌:“行了,你把玉珠儿带走吧。” 胡庆余早就想把玉珠儿带走了,望着垂拱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勋贵少爷们,一时间作了难。 勋贵少爷太多了,难保不会眼馋的伸出手占便宜。 “汪!”“汪!” 就在胡庆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私宅外庭突然传来了两声狗叫。 一只菇黄豹,一只斑锦彪,呲着锋利的狗牙,狂吠着跑了过来去。 勋贵少爷们慌忙让开了一条路,让这两只能够轻易撕开他们脖子的名犬,冲到了胡庆余身边。 胡庆余拍了拍两只名犬的脑袋,喜不自胜的说道:“大兄来了。” 勋贵少爷们只是听到一句大兄,一哄而散,从拥挤的垂拱门门口散开了。 胡汉山抄着手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余人,全是京城里最显赫的小侯爷。 整个京城让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共同畏惧的,只有一人。 左丞相嫡长子胡汉山。 杨通贵为大明仅有的二十几位小侯爷,依旧是退到了一旁,彻底断了夺走玉珠儿的念想。 胡汉山在一帮小侯爷的簇拥下,来到了胡庆余面前。 看了一眼薄纱半遮面的玉珠儿,同样是讶然传闻中三珠春水的勾人,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胡汉山平淡的说了一个字:“滚。” 众多勋贵少爷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全都离开了,坐上绸缎蝠纹官轿回家了。 外庭密密麻麻的拥挤不堪,很快变成了空空荡荡。 这时,一顶蓝呢官轿抬进了内院。 胡庆余明白大兄的意思,捏了一把白嫩的桃瓣:“坐着轿子跟本少爷回家。” 玉珠儿‘嘤咛’一声,薄纱下的脸靥泛起了红晕,迈着莲步走进了蓝呢官轿。 胡汉山从始至终没和杨通说一句话,带着幼弟胡庆余以及十余名小侯爷打道回府。 只留下杨通一人,望着空荡荡的内院发呆。 他的内心就像这空荡荡的院子,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胡汉山带着胡庆余坐上同一顶官轿,替他整理了凌乱的圆领,语重心长的说道:“庆余,既然给柳玉娘下了聘礼,就不能让她住在豢养小妾的私宅了。” “传出去对柳玉娘的名声不好,她毕竟是正室大妇。” 胡庆余半躺在宽敞官轿里,慵懒的说道:“大兄是知道的,权贵最讲究门当户对,我擅自做主给一户贫寒百姓下了聘礼,本来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真要是把玉娘一家接到香荷院,爹还不得气死。” 胡汉山揉了揉胡庆余的脑袋,笑着说道:“这件事不用担心了,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你无意中娶了白婆婆的孙女,成了陛下救命恩人的孙女婿。” “现在整个京城的权贵羡慕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把你和柳玉娘的婚事当做笑柄。” 胡汉山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夫子庙的私宅,掀开绸缎蝠纹帘子走了出来。 一起过来的小侯爷们,家里的正室都是权贵小姐,还是免不了感慨胡庆余娶妻比他们要贤的多。 “庆余弟,那可是陛下救命恩人的孙女,这份恩宠比你家嫂子还要厚重。” 胡庆余看到说这话的人是永成侯嫡长子,不免奇怪了:“薛兄,你家娘子可是郑国公的幼妹,怎么还能比不上玉娘。” 另一位小侯爷亲切的勾起了胡庆余的肩膀,玩世不恭的挑了挑眉毛:“再是国公的幼妹,论起亲近程度还是不如救命恩人的孙女。” “只要救命恩人的孙女一直锦衣玉食的活着,就是在说陛下是个重情重义的明君。” “赵弟!”胡汉山对于南雄侯嫡长子和幼弟的亲近很欣慰,但还是要训斥一句,说给锦衣卫的番子们听:“不可在外面妄议陛下。” 南雄侯嫡长子做出投降的动作,继续勾肩搭背胡庆余:“嘿嘿,其实吧,这只是其中一点,另外一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白婆婆已经被陛下封为二品诰命夫人了。” 胡庆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确定是二品诰命夫人?!” 小侯爷看见胡庆余瞪大了眼睛,全是忍不住笑了笑,没觉的他反应有些大。 胡汉山叹了一口气:“庆余,别说是你了,为兄和你的这些小侯爷兄长们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也是不敢相信。” “要不是宣读圣旨的是元生公公,差点把宣读圣旨的宦官当成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给抓起来。” 南雄侯嫡长子莫名有些感慨,脸上的玩世不恭难得消失了:“开国六大国公的正室夫人才是正二品诰命夫人。” “除了六大国公以外,大明最煊赫的淮西侯爷们,正室夫人最高不过正三品诰命。” “陛下的这份封赏,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恩宠。” 南雄侯嫡长子感慨完,一半玩世不恭的开玩笑,一半有些羡慕:“庆余弟在哪碰见的这种大好事,下次有机会别忘了哥哥。” “让哥哥也娶一位陛下救命恩人的孙女。” 已经娶妻的永成侯嫡长子,打趣道:“曾孙女也行。” “哈哈!”“哈哈!” 众多小侯爷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揶揄那个平时没少打趣他们的南雄侯嫡长子。 胡庆余跟着乐呵了一阵,心情大好,自己费尽心思的主动退婚汝宁公主,终于是没有白费功夫。 白婆婆有了二品诰命夫人,他就多了一层护身符。 第16章 给咱去死 胡汉山又指了指玉珠儿的官轿子:“有这么一位红颜祸水在,继续住在夫子庙的私宅就更不合适了。” 十余位小侯爷对胡汉山的这句话深表认同。 胡庆余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带着柳玉娘一家和玉珠儿回到了香荷院。 香荷院占地很大,前院东西两侧的厢房多达二三十间,后面还有竹林、荷塘、书斋等等亭台楼阁。 玉珠儿从小寄养在大明有名的豪商巨富两淮盐商家里,眼界和见识都极为不凡。 玉珠儿走进左丞相官邸的香荷院,还是看花了眼,尤其是见到了后院的荷塘。 哪里是荷塘,分明是种着荷花的小湖。 玉珠儿喃喃自语:“这一座院子就相当于两淮盐商家的三进大宅了。” 残荷摇曳的湖边,柳玉娘的软软糯糯嗓音响起:“比得上藩王的王府了。” 玉珠儿正在湖边赏雪,忽然听见一股独特的吴侬软语,杏眼看了过去。 柳玉娘在一大堆丫鬟婢女的簇拥下,正在查看香荷院的各处精舍楼阁,刚好来到了荷塘边。 玉珠儿盈盈作了一个万福:“贱妾见过夫人。” 柳玉娘不是什么强势悍妇,性子反而十分的柔弱,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她。 整个香荷院,不论是玉珠儿这样已经有名分的妾,还是管事大娘子,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杖毙。 这便是正室大妇。 胡庆余正在给小湖边的十几座楼阁题字,瞧见柳玉娘和玉珠儿一起来了。 一个温婉可人,一个天生尤物。 齐人之福啊。 难怪有一句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 柳玉娘的芳龄不过豆蔻,软软糯糯的吴侬软语撒起娇来:“夫君,奴家要这座楼阁。” 只是一句夫君,就让胡庆余的骨头都酥了,捏了捏柳玉娘略带一点婴儿肥的稚嫩脸蛋:“好好,都依你。” 柳玉娘踮起脚尖,‘啵’的一声,在胡庆余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处小小的樱桃唇印。 带着一众丫鬟婢女走进了楼阁,从内到外把楼阁清扫干净。 留下胡庆余一人在那傻乐。 玉珠儿羡慕的看了一眼柳玉娘身边众多的丫鬟婢女,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服侍老爷胡庆余,提高她在家里的地位。 胡庆余看了一眼孤零零一人的玉珠儿,捏了捏下面的两瓣白桃:“你也算是有了名分的妾,明天让管事大娘子给你挑两名使唤丫头。” “官邸里要是没有满意的,就让管事大娘子再去买来两名。” 胡庆余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座楼阁:“前院只能由玉娘这个正室大妇居住,以后你就住在这座楼阁里吧。” 玉珠儿薄纱下的脸靥,露出了勾人的浅笑,作了个万福:“谢老爷。” 一个人走进了楼阁。 胡庆余听着一声老爷,不免有些感慨:“有了妻妾就从少爷变成了老爷了,我爹就是太老爷了。” 胡庆余望着两座楼阁,摆烂的决心更坚定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女儿跟着一起死在锦衣卫的刀下。”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摆烂,皇帝朱元璋会有出现什么反应,希望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 胡庆余正在揣测的皇帝朱元璋,在官员们放衙以后,来到了文华殿的后殿。 文华殿不是只有一座前殿,还有后殿,以及各种讲经堂、静心斋、筵席馆等等宫殿。 朱元璋站在静心斋里,望着墙壁上的两句话。 驱除鞑虏,恢复汉制。 陈刚立纪,救济斯民。 这两句话的下方是一张供桌,摆放着几十个香炉。 朱元璋看了一眼旁边的贴身大太监:“朕听说王绅家里强占了百姓的田产,不知是真是假。” 元生公公如实回禀道:“回禀陛下,王绅家里确实通过强买强卖的手段占了一百多亩田地,逼死了十几户人家。” 元生公公说完句话,心里明白这都是王绅活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招惹汝宁公主。 要是没有汝宁公主这档子事,勾结抢占老百姓田地这件事也不会事发。 这可是踩到了皇帝朱元璋的底线,毕竟皇帝朱元璋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都是为了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 “可恨!”朱元璋突然拍了一下供桌,神情震怒:“咱最恨的就是欺负老百姓的官,有能耐去强占其他官员商人的田,咱绝对不会杀了他们。” “这个王绅居然逼死了十几户百姓,耻辱!这是咱当皇帝以来最大的耻辱!” “给朕把锦衣卫叫来。” 元生公公走到静心斋门外,吩咐一名小宦官赶紧把锦衣卫指挥使找来。 没过多久,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慌慌忙忙的赶来了,跪在静心斋外面:“臣毛骧,叩见陛下。” “给咱滚进来。” 毛骧作为执掌天下锦衣卫的指挥使,真的就像个狗奴才一样,滚了进去。 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朱元璋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毛骧身上:“你自己看看,王绅到底干了些什么!” “监察王绅的锦衣卫都是蛀虫!要不是王绅惹怒了汝宁,抄了王绅的家,还不知道王绅居然逼死了十几户老百姓。” 毛骧还是不敢说话,但这事儿不能怪锦衣卫。 锦衣卫只负责监察百官,暗地里为王绅干这事的那人,只是一个乡里的无赖。 锦衣卫再是无孔不入,也不可能跑到犄角旮旯去监视一名无赖,如果连无赖都要监视,起码得养上八九百万锦衣卫。 毛骧不敢叫屈,只能认罪:“臣回去以后,一定把监察王绅的锦衣卫发配到苦寒之地辽东。” 朱元璋又是重重踢了毛骧一脚,不理会在那瑟瑟发抖的锦衣卫指挥使,走到了供桌前:“拿一根香烛来。” 供桌上的香炉都写着字,全是淮西勋贵和浙东文官的名字。 香炉里插着檀香。 数量最多的快要插满了,写着胡惟庸。 数量最少的只剩下二三炷了,写着汤和。 朱元璋找到写着王绅父亲王祎名字的香炉,把只有一半檀香的香炉,一炷炷全部插满。 朱元璋接过来香烛,把插满檀香的香炉点燃。 祭奠墙上的两句话。 朱元璋愤怒的脸容,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说出了一句让毛骧和元生公公不寒而栗的一句话。 “夷灭王绅三族。” 第17章 都在这唱戏 清晨时分。 胡庆余躺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就听见门外‘砰砰’的敲门声,只能随便穿着一件绸缎袄子下了楼阁。 胡汉山亲自来找的胡庆余,语重心长的说道:“睡在这里可以,切记不能同房。” “小妾玉珠儿要是比正妻柳玉娘先怀孕生了男丁,对于权贵官宦来说是最大忌讳,长子只能由正妻所生。” “不然就是治家不严,会把小妾给杖毙了。” 胡庆余本来没当回事,在昨晚睡在玉珠儿楼阁里的时候,玉珠儿说什么不肯同房。 胡庆余还以为玉珠儿来了天葵,没想到问题出在了这里:“大兄就放心吧,等到玉娘守孝期过了,才会真正同房。” 胡汉山特意过来嘱咐弟弟,就是担心真有那么一天把玉珠儿杖毙了,弟弟就后悔莫及了。 交代完这件事,胡汉山又说了另一件事:“就在昨天,王绅被夷灭了三族。” 胡庆余心情更好了,美滋滋说道:“早就说了汝宁公主是个祸害,王绅不相信非得要娶汝宁公主,这下遭殃了吧。” “要不是给玉娘下了聘礼,遭殃的可能就是咱家了。” 胡汉山重重点头,感慨良多:“还是庆余看人准,要不然这次倒霉的就是咱们家了。” “父亲得知这件事以后,可是在大兄面前夸奖了你几句,觉的你有这等才能不应该窝在家里厮混,应当好好培养。” “刚好太子朱标的东宫要选拔仪卫司副将,父亲就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 啥? 东宫的仪卫司副将? 胡庆余脸上的美滋滋全都没了,变成了死了爹的丧气脸:真要是成了东宫的仪卫司副将,以后不就成了建文帝的亲信旧臣。 那自己不就会和方孝孺一起诛了九族! 还没应付完大明的太祖皇帝,得,又要得罪大明的太宗皇帝了。 胡庆余忽然摆出了一张期待脸:“大兄,我不想去东宫做个仪卫副将,能不能让我去燕王朱棣的藩王府做个仪卫副将。” “就算不能做仪卫副将,做个仪卫也行。” 胡汉山还以为弟弟是钦佩燕王朱棣的雄才大略:“燕王朱棣确实比优柔寡断的太子朱标要雄才大略的多,也更适合当大明的皇帝。” “但是别忘了,燕王朱棣只是陛下的第四个儿子,就算是太子朱标病死了做成不皇帝,按照长幼有序也得依次轮到二子秦王和三子晋王。” “怎么也轮不到四子燕王。” 胡庆余知道大兄胡汉山的想法是所有权贵官宦的想法,谁又能想到,最后偏偏是燕王朱棣做了皇帝。 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以为胡庆余疯了。 胡汉山知道弟弟又会破罐子破摔的不去,只能说道:“东宫这一次选拔仪卫副将是陛下的意思,已经钦点了所有淮西勋贵少爷都得去。” 胡庆余听到是皇帝朱元璋钦点的要去,没有办法,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的说道:“哎,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去,是去。 不过嘛。 胡庆余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摆烂。 胡庆余在玉珠儿的服侍下,穿戴好了绸缎袄子,捏了一把便恋恋不舍的坐着官轿赶往了东宫。 胡庆余坐在绸缎蝠纹官轿里,想起昨晚的温柔乡,忍不住回味起来:“不能同房,不过玉珠儿的其他本领倒是厉害的紧。” “难怪一等扬州瘦马这么抢手,单是请来教坊司名怜教导的鱼水手段,就值回了本钱。” 胡庆余还在回味昨晚的欢愉,绸缎蝠纹官轿停在了东宫门前。 掀开禾穗纹帘子,胡庆余走出官轿,差点没找到下脚的地方。 “杨兄来了啊。” “周兄近来可好。” “陆兄一起过去啊。” 宽广的东宫门前,停满了各种绸缎官轿。 熙熙攘攘,胡庆余还以为来到了客商遍地的钱市胡同。 胡庆余挤着走进了东宫,还没来得及欣赏东宫的宫殿,就被人群挤推着来到了东宫的校场。 众多勋贵少爷们,还有地方卫所指挥使家的长子,拥挤的站在校场边缘。 胡庆余仔细瞧了两眼,京城里的才子也来了很多,看来是想要争夺东宫仪卫副将的要职。 “左丞相嫡幼子来了。” 胡庆余只想在外面凑凑热闹就行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左丞相嫡幼子。 东宫大太监亲自走了过来:“胡少爷这边请。” 胡庆余来到了点将台,看了一圈,全是京城里最显赫的一撮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 全都是披挂一身罩甲,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 营阳侯长子杨通为了让自己的卖相更好一些,还在脸上挂了戏班子唱戏用的长髯。 胡庆余忍不住乐出了声:“搁这唱戏呐。” 营阳侯长子瞪了胡庆余一眼:“就连浙东文官的公子们都披挂上了罩甲,虽然罩甲里没有多少铁片,手里拿着青龙偃月刀,虽然是木头做的。” “就你一身平常穿的衣服,真是太怠慢了,简直就是没把选拔仪卫副将当回事。” 胡庆余看着一身正式戎装的营阳侯长子,先是讥讽了浙东公子们的银样蜡枪头,又骂了他轻视太子朱标:“真是个阴阳人。” 营阳侯长子还在为自己一箭双雕的话感到自得,听到一句阴阳人,顿时怒了:“你骂谁是宦官!” 胡庆余刚想说阴阳人不是这个意思,想了想也有这个意思:“谁是阴阳人谁知道,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把心仪女子拱手让人。” “你!”营阳侯长子听到这句话,没有抹腮红,整个脸变成了猪肝红:“胡庆余!等本侯子当上了仪卫副将。” “有你巴结本侯子的时候。” 巴结? 胡庆余巴不得不来。 胡庆余环视了一圈,发现四周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全是一脸的深以为然。 “可不是,以胡庆余那点弓马骑射本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呵,就他不学无术的样子,只会无病呻吟的这些公子们都比他有机会。” “这话有理,这东公子们起码还能无病呻吟,胡庆余除了那首木兰辞令,恐怕早就江郎才尽了。” 第18章 这也行? 胡庆余高兴坏了,终于有人说他江郎才尽了。 好人呐。 胡庆余美滋滋的听了起来。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彻底傻眼了,声音渐渐没有了,怎么被骂了江郎才尽还能是一件美事? “太子到!” 一道尖细声音传到了校场,太子朱标带着几名太监走上了点将台。 “叩见太子殿下!” “我等参见太子。” 点将台和校场周围全都赶快行礼,参拜太子朱标。 唯独有一个人例外,像个水火棍一样杵在那里,直棱棱的站着。 “这下有好戏看了,胡庆余肯定会遭到太子的责罚。” “遭到责罚还是次要的,只要在太子那里留下坏印象,这一次选拔仪卫司副将就没胡庆余的份儿了。” “还想选拔仪卫司副将?不问罪就算太子仁慈了。” 营阳侯长子等小侯爷都在参拜太子朱标,胡庆余故意只是拱手,算是给太子朱标行礼了。 胡庆余听到身边勋贵少爷的议论,心里大喜:果然就像本少爷预料的那样,只要摆烂就不会被太子朱标看上。 太子朱标走到胡庆余身边,却是露出了一个仁慈笑容:“不错,孤刚才就在注意点将台的情况,能在这么多权贵子弟的讥讽下还能荣辱不惊,当真是有古之良将的风采。” “现在更是不畏强权,着实是有开平王常遇春的大将风度。” 胡庆余脸上的喜色僵住了:“我尼马......” 营阳侯长子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更是一脸懵。 这他娘的也可以。 尤其是点将台上的营阳侯长子等小侯爷们,更是有些无言以对了。 “咱们为了能够选拔上仪卫司副将,费尽了心思,还特意扮成了关公的卖相,结果让胡庆余出了彩。” “他凭什么,应该得到太子赏识的应该是我等才对。” “呵呵,印象好有什么用,选拔仪卫司副将靠的是真本事,就凭胡庆余那稀烂的弓马骑射,本侯子能打他十个。” 太子朱标听到了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故意说给他听的话,想要破坏胡庆余留下的好印象,没有过多的在意。 等到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起身以后,太子朱标对旁边的大伴说道:“可以开始了。” 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仪卫司副将选拔与武举相同,分为弓马骑射和武经试策。” 营阳侯长子等勋贵少爷们摩拳擦掌,一个个跃跃欲试,准备在太子朱标面前好好的展示弓马骑射的本领。 浙东公子们同样是跃跃欲试,看向营阳侯等勋贵少爷,神情里多是不屑。 “弓马骑射的本事再好,也只能是个莽夫,最多做个先锋。” “仪卫司副将可是整个东宫排在第二的武臣,以后注定要当总督,可不是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 “可不是,只有像咱们这样熟读兵书战策,才能成为一方帅才。” 营阳侯长子等勋贵少爷们差点没伸出拳头,给那些浙东公子们来上一拳。 为了争夺仪卫司副将,脸都不要了,居然当着太子朱标的面败坏勋贵少爷们的名声。 “莽夫?就你们五体不勤的样子,走两步就喘,还想当帅才?本少爷看你们是想当然。” “莽怎么了!不服气咱们去校场比划比划,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莽有没有用了。” “呵,照你们的意思,开平王常遇春也是莽夫了。” 营阳侯长子最后一句话极为阴毒,开平王常遇春可是大明开国第一人,并且是受到皇帝朱元璋亲口御封的大明第一人。 这句话就是在暗讽浙东公子们骂皇帝朱元璋有眼无珠,选了一个莽夫当大明开国第一人。 浙东公子们就被气的满脸通红,论起嘴皮子还没输过谁,当即开始反击。 仪卫司副将的选拔还没开始,勋贵少爷们和浙东公子们就已经吵成了一团。 太子朱标不像他父亲朱元璋喜欢朝臣党争,便于控制,他希望朝廷里上下一心,和和睦睦的多好。 太子朱标头疼的把脸转向了大伴,刚好看见了不争不抢一副与世无争样子的胡庆余。 眼前一亮,对胡庆余的印象更好了。 大伴知道太子朱标仁慈,不喜欢臣子们相互争斗,赶紧用尖细声音喊道:“选拔开始,只有半天时间。” 营阳侯长子等勋贵少爷们和浙东公子们听说只有半天时间,当即停止了口水四溅的争吵,争先恐后的跑去选拔。 点将台上只剩下三人。 太子朱标和大伴,还有一人就是胡庆余。 大太监瞧见胡庆余没去,心里奇怪,想到他兄长胡汉山已经笼络了十几名小侯爷,等到太子登基以后还得仰仗胡汉山的照顾,提醒了一句:“胡少爷赶快去吧,错过了时间可就直接名落孙山了。” 胡庆余故意没去,就是想摆烂直接不参加,这样就直接丧失了成为仪卫司副将的机会。 胡庆余正在为自己的英明,感到美滋滋,大伴突然劝他赶紧去。 太子朱标就在旁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胡庆余没有办法只能过去了,暗骂了一句:老狗,要你提醒。 太子朱标见他又是一副不争不抢的云淡风轻,点了点头:“大伴,胡庆余必定有大才,不然不会这么胜券在握。” 大伴还在想着怎么巴结胡汉山,附和道:“殿下说的极是,一般在科举考试里只有学富五车的举子,才会不慌不忙的走进科举贡院。” 太子朱标为了给大明选才,监考了几次科举考试,对大伴的说辞深以为然。 正在往下走的胡庆余,听到这话,脚下一踉跄差点栽倒。 摆烂带来的美滋滋,变成了苦瓜脸。 大伴瞧见胡庆余差点跌倒的样子,赞叹道:“殿下只是夸奖了几句,胡庆余就激动的站不稳,真是对殿下忠心耿耿。” 皇帝用人,首先看忠臣。 王莽那般的臣子,再是有才干,也不能重用。 胡庆余有大才,又这么的忠心耿耿。 东宫仪卫司副将的选拔还没开始,太子朱标对胡庆余已经是极为满意了。 第19章 一个小老头 胡庆余走在校场上,没往正在进行弓马骑射的箭垛走去,也没往正在进行武经试策的书案走去。 反正已经铁了心的摆烂,说什么都不会去参加两项选拔。 再说了箭垛和书案附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胡庆余准备用挤不进去当做借口,太子朱标看见了不会多说什么。 胡庆余来到校场边缘的一棵棵柳树旁,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官帽椅上,拎起官窑茶壶准备给自己倒杯茶喝。 拎了一下,发现官窑茶壶是空的。 胡庆余环顾四周,摆放了上百张官帽椅的校场边,还是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他,另外还有一个五十左右的小老头,小老头身边还有一名年轻一些的家丁。 胡庆余走了过去,拎起小老头的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咂么咂么’嘴:“这茶可以啊,都赶上宫里的贡茶了。” 小老头旁边的家丁不是别人,是掌管天下所有锦衣卫的指挥使毛骧。 能让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小心陪在身边,全天下只有皇帝朱元璋了。 毛骧见他这么的无礼,眼睛一瞪,就要给胡庆余一巴掌。 朱元璋轻轻摇头,今天是嫡长子选拔亲信大将的日子,作为一名老父亲就亲自过来给嫡长子把把关。 朱元璋不想声张,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要是知道皇帝来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毛骧心里清楚别说胡庆余了,就是营阳侯长子这些淮西侯爷嫡长子都没见过皇帝,低声说了一句:“他就是左丞相的嫡幼子胡庆余。” 朱元璋因为白玉汤婆婆那件事,对胡庆余印象不错:“别人都争着抢着去当东宫的仪卫司副将,你怎么不去。” 胡庆余喝了小老头一杯茶,吃人嘴短,叹了一口气:“人太多挤不进去。” 朱元璋见他没说实话,一肚子小心思,感觉这个小辈挺有意思:“你可是左丞相的嫡幼子,真要是过去了,谁敢不给让个位子。” 胡庆余瞅了瞅小老头,见他是个生面孔,不是老一辈的任何一位淮西侯爷,放下心来。 又想到能够进入这里,怎么也得是两淮盐商、晋商、浙商等豪商巨富,过来疏通大明下一代皇帝的关系。 胡庆余过来的时候,大兄就交代过了,有可能在东宫遇见豪商巨富,到时候不能摆架子,这些豪商巨富的背后都有中枢重臣作为依仗。 胡庆余心生一计,想要通过这个小老头摆烂:“还真让您老说对了,小子是不想过去。” 朱元璋见他说了实话,心想品性还算不错,不像朝廷里的那些官员嘴里没一句实话:“这是为何。” 胡庆余半是摆烂,半是大倒苦水:“您老刚才已经说了,小子是左丞相的嫡幼子,说一句权势通天都是谦虚。” “毕竟,我爹是左丞相胡惟庸,我大兄的名望在年轻一代的淮西勋贵里是头一号,连六位小国公都不如我家大兄有名望。” “小子我若是再成为东宫的仪卫司副将,这份权势就太吓人了,说一句伊尹也不为过了。” 朱元璋本来只是闲聊,越聊越对胡庆余有了一个很大的改观:都说胡庆余是个混账,没想到朝廷重臣都没他看的通透。 朱元璋来了兴致,难得与一个小辈谈论起来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国相伊尹当年因为刚刚继位的小商王过于昏庸,可是放逐过小商王。” “虽说小商王后来知道励精图治了,国相伊尹又迎回了小商王,把朝政归还给了小商王,但他放逐国君的行为一直被历朝历代君王所厌恶。” 胡庆余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脸色一喜,拍了一下朱元璋的肩膀:“呦呵,挺有学问,读过不少书啊。” 毛骧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朱元璋总是听到英明神武的阿谀奉承,可还没人夸过穷苦人家出身的他有学问,老脸露出了笑意:“还行,以前家里穷没机会读书,现在家境富裕了就多读了一些经史子集。” 毛骧惊咦了一声,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谁因为阿谀奉承得到过好脸,全是遭到了皇帝朱元璋的训斥怒骂。 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厌恶阿谀奉承的皇帝。 没想到在今天,胡庆余竟然在皇帝朱元璋这里得到了一个笑脸。 胡庆余露出了一个深深佩服的神情,感慨道:“活到老学到老,你老真是让人敬佩啊。” 活到老学到老? 朱元璋忍不住点了点头,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能作为劝学教化的至理名言:“难怪能够写出木兰辞令,才学不浅。” 胡庆余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是古希腊一位改革家说的,没去解释,也没必要给一个经商的小老头解释:“不说这个了,咱们说回仪卫司副将那件事。” 胡庆余指了指争先恐后的勋贵少爷们,鄙夷的说道:“别看他们争抢的这么厉害,依小子看来,最后不可能有一位勋贵少爷选上。” 朱元璋心里一惊,胡庆余怎么知道了他的想法:“这话怎么说。” 胡庆余没有继续说,笑眯眯的看向了已经空了的官窑茶杯。 朱元璋看了一眼旁边的毛骧。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只能黑着脸给一个毛头小子倒了一杯茶。 胡庆余咂么了一口:“你这家丁还挺听话,看来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仆。” 毛骧听了这话,心里的一切不悦都没了,越看胡庆余越觉的他顺眼。 皇帝朱元璋最在乎的就是忠心了,尤其是对于职权敏感的锦衣卫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忠心。 朱元璋笑了笑:“确实,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毛骧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听到朱元璋对他的夸赞,还把他比作了对主人最忠心的狗,感动差点掉眼泪。 胡庆余没有理睬经商老头对一个普通奴仆的夸赞,咂么了一口茶说道:“大明凭借淮西勋贵打下了天下,建立了大明王朝。” “现在天下太平了,淮西侯爷手握重兵的兵权就成了尾大不掉。” 第20章 真是一份好礼 朱元璋听了这句真知灼见,对这名风评很差的胡庆余产生了浓厚兴趣:“京城里的官宦子弟都骂你糊涂。” “咱看来,谁也没你看的通透。” 咱? 胡庆余看这个经商老头挺顺眼,就是不懂官场上的规矩,好心提醒道:“您老不在官场混迹或许不清楚,英明神武的陛下喜欢自称咱。” “老百姓确实没有什么忌讳,但只要是当官的就基本没谁说这个字了。” 朱元璋见他心肠还挺厚道,在尔虞我诈的官场少有的像太子朱标,老脸更加和善了:“上句话还没说完,尾大不掉怎么了。” 胡庆余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神态有点像一个小老头:“淮西勋贵已经手握重兵了,下一代的淮西勋贵子弟又掌握着东宫和藩王府的兵权。” “谁知道淮西勋贵里会不会冒出来一个宋太祖,在一帮子骄兵悍将的挟持下来个黄袍加身。” “毕竟,淮西勋贵的旧部众多,还都是大明各个卫所的指挥使,谁还不想做个开国勋贵。” 毛骧听了暗喻谋反的话,冷汗都快下来了:小祖宗,你快闭嘴吧! 朱元璋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淡然一笑:“连这种话都敢说,看来是真没把咱当外人。” “等到真有那么一天,咱可以保你的嫡长子一命。” 胡庆余还以为经商老头要藏匿他的长子,给他留下香火,又拍了一下经商老头的肩膀:“你也不差啊,都说了咱这个字在官场是个忌讳。” “你还是坚持说了出来,看来也没把小子当外人。” 毛骧听了这话,神色讶然,紧接着就是羡慕了。 以朱元璋对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恩宠,都不可能在他犯了诛三族的大罪,留下一脉香火。 朱元璋很久没聊的这么畅快了,继续询问道:“太子子嗣不兴,到现在只有一个长子,还有早夭的迹象。” “你怎么不去投靠一位藩王,太子真要是没有子嗣,就只能兄死弟继位了。” 胡庆余认为经商老头说的很在理,土木堡战神朱祁镇被俘虏了以后,就是他弟弟朱祁钰继位,还有大明的崇祯皇帝,都是继承哥哥的皇位。 胡庆余担心附近有锦衣卫,急的他声音高了一些,劝解变成了呵斥:“您老千万别乱说!太子殿下一定会有更多子嗣,一定会躲过夭折继承皇位。” 胡庆余所担心的锦衣卫,确实有一位,还是天下所有锦衣卫的头儿。 毛骧听到一句呵斥,当即把手按在了佩刀上,想给胡庆余的嘴来上一刀。 碍于刚才在朱元璋面前夸赞他的情分,慢了几分,就是这几分朱元璋用眼神喝止了他。 朱元璋哈哈一笑:“难得有人会说太子有更多儿子,子嗣兴旺,如果太子真的生了更多儿子,咱再保你的正妻不死。” 托妻献子啊。 这是沙场上的袍泽兄弟才会有的情义,经商老头要是被查出来窝藏‘胡惟庸案’的要犯,还是嫡幼子的正妻和长子,全族都会受到牵连。 胡庆余很是感动,一把搂住了经商老头的肩膀:“看来你对太子殿下还真是忠心,放心吧,小子说有就一定会有。” 毛骧瞧见胡庆余胆大包天的搂着朱元璋肩膀,着实吓了一跳,大喝道:“赶紧放开,你这是......” 话说一半,想到朱元璋不让泄露身份,毛骧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胡庆余递给他一个我懂的神情:“我俩都是往年交了,就不要在意那些个长幼有序的繁文缛节了。” “累死个人。” “说的好。”朱元璋又是哈哈一笑,他本来就是武夫出身最是受不了约束,自从当上了皇帝以后,没少被那些所谓的礼法束缚:“朕都保了你一妻一子了,可不就是往年交。” 毛骧听到朱元璋说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胡庆余你真是个祖宗,本指挥使执掌锦衣卫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都没有今天的惊吓多。 胡庆余想了想,这份恩情真是大到没边了,要好好报答经商老头才行:“给您老银子吧,您老的大明宝钞都能把小子给埋了。” “要说给田产吧,小子混成这个样子,也拿不出来几亩水浇田。” “这份恩情还要拿出让陛下都心动的谢礼,才能对得起托妻献子的情义。” 朱元璋气定神闲的看着胡庆余,看他能够拿出什么谢礼来,能让富有天下的皇帝动心。 胡庆余猛的一拍大腿,想到了一件事:“小子的木兰辞令听说过吧,别的不敢说,在诗词方面绝对是大明文治第一人。” 毛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就是他这个心狠手辣的锦衣卫头子听了,都感到了情意绵绵。 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儿毛小宛,作为京城四大美人,整天念念不忘《木兰辞令》。 朱元璋颇为赞同:“就现在来看,大明文治确实没有比你更会写诗的了,但是再会写几句酸诗,也不可能让大明天子心动。” 朱元璋看着不服气的胡庆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有才,能比东坡先生有才情?东坡先生可是没少遭到宋神宗的嫌弃。” 胡庆余知道经商老头说的都是事实,不过嘛,他要拿出的可是一首帝王诗。 胡庆余四处偷看了一圈,只有他和经商老头还有一名家丁,没有锦衣卫在附近。 “咳咳。”胡庆余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的说道:“这首词本来是想等到乡试的时候,用来谄媚皇帝陛下。” “今天咱们这么投缘,就送你一场富贵了,等到乡试那天就在诗词的后面题上您老的名字。” 朱元璋来了兴致,到底是什么诗词,能让胡庆余大言不惭的说出能够谄媚皇帝陛下。 毛骧满脸的嗤笑,跟了朱元璋这么多年了,深知陛下最厌恶阿谀奉承的臣子了。 胡庆余压低了声音,却又能清晰听见,念出了一首诗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茫茫;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騒。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第21章 恍恍惚惚 满脸嗤笑的毛骧,渐渐变成了凝重,如同遭受到了寺庙铜钟的撞击,脑袋‘嗡嗡’乱响,耳朵轰鸣。 朱元璋更是老脸恍然,嘴里念念叨叨,不停的在重复一句话。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騒,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这首诗词如同黄钟大吕撞击在朱元璋心间,说出了朱元璋这么多年来的心声。 天朝上国几千年的历史,有谁能够比他朱元璋更雄才大略,只凭一个碗就能成为开国皇帝。 即便是汉高祖刘邦也是亭长出身,换成今天的大明那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乡绅。 他朱元璋只是一个乞丐。 “好!” 朱元璋大喝了一声,神采飞扬,身上似乎绽放着千古帝王气。 “太好了!”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看着胡庆余,狠狠的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单凭这一首诗词,你就是大明第一大才。” 胡庆余没想到经商老头的劲还挺大,拍的他龇牙咧嘴:“可不能乱说,这个名头太大,小子可不敢戴在头上。” “反正咱俩说好了托妻献子,今天就把这首诗词送给您老怎么样。” 朱元璋明白了胡庆余的意思,这是用这首诗词彻底敲定一妻一子的藏匿,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反悔。 朱元璋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毛骧回过神来,看到朱元璋老脸又一次出现了认真,心里骇然。 能让皇帝朱元璋认真对待的人和事极少,只有两次,一次是答应弥留之际的常遇春封国公。 大明立国以后,朱元璋不顾所有淮西勋贵的反对,册封常遇春的长子为六大国公。 “没能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一次。”毛骧忍不住呢喃了一句,看着龇牙咧嘴的胡庆余,心里只有唏嘘感慨。 朱元璋站起身来,认真的说了一句:“咱回去把这件事记下来。” 只是口头答应,还有修改的余地,朱元璋却准备回去写一份诏书。 只要盖上传国玉玺的大印,一切尘埃落定。 胡庆余还以为经商老头有健忘的毛病,见他要走,赶紧追问了一句:“您老叫什么名字。” 朱元璋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复了一句:“钟离先生。” 胡庆余愣了一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本少爷还铁拐李呐。” 等到朱元璋和毛骧离开以后,校场边缘的上百张官帽椅,只剩下胡庆余孤零零一个人。 日头渐渐西斜。 胡庆余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回家睡觉了,就不在这里等着大伴公布进入下一场选拔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了。 反正他没去,肯定不会有胡庆余三个字。 就在胡庆余站起来,迈开步子往家里走,还没走上两步。 大伴走了过去,尖细声音说道:“恭喜胡少爷,榜上有名了。” 有本少爷的名字? 胡庆余心里全是疑问,大伴已经说过了不参加选拔的视作名落孙山,怎么还会有他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原因,胡庆余不得不去,不然就是违背太子的命令会被砍头。 点将台上。 营阳侯长子、江夏侯长子、浙东才子方孝孺等人,满面春风的站在点将台上,意气风发的俯视下方众多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 “那么多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只有他们十来人榜上有名,都是人杰啊。” “唉,就差一箭,本少爷就差一箭便入选了,这件事一定会成为本少爷今生最大的遗憾。” “是啊,本公子现在做梦都想站上去,可惜没有那个命。” 就在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痴痴望着点将台,心里只剩下莫大的遗憾。 胡庆余苦着一张脸,一步步走了上去。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全都收回了目光,死死的盯着胡庆余,想要用目光把胡庆余给凌迟了。 营阳侯长子看见胡庆余一脸的苦相,感觉意气风发都没了滋味,心情极差:“胡庆余!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看不上仪卫司副将!” 这句话说完,旁边的江夏侯长子和方孝孺等人,暗自为营阳侯叫好,同时对他的嘴皮子感到深深忌惮。 只会用一句话直中要害。 这是把胡庆余架在火上烤,说他轻视太子朱标,彻底把他排挤出去,再无入选的可能。 江夏侯长子和方孝孺等人脸上没有表情,却在等着看胡庆余出丑,不管用什么话反驳都无济于事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本少爷不想当仪卫司副将。” 胡庆余满脸惊喜,看着为他说话的营阳侯长子,一副你是本少爷知己的神情。 胡庆余走到营阳侯长子身边,粗暴的挤开了方孝孺,亲切的揽着营阳侯长子的肩膀:“好兄弟啊,回头给你上香的时候,本少爷一定多给你送些纸钱。” 江夏侯长子和方孝孺等人因为胡庆余一句话,迟钝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住口!请殿下把目无尊长的胡庆余逐出去。” “大逆不道!等到离开了东宫,本公子一定要让你后悔。” “呵,还能什么离开东宫,看拳!” 江夏侯长子的父亲可是旧部最多的淮西侯爷之一,别人不敢在东宫动手,他却是毫无顾忌。 一只碗大的拳头,呼啸着砸向了胡庆余。 就在这时,营阳侯长子不耐烦的把胡庆余推开,方孝孺脸色不满的挤了过去。 “砰!” “哎呦——” 方孝孺痛苦的呼喊一声,捂着掉了一颗牙的流血腮帮子,倒在了地上。 江夏侯长子没想到居然打中了方孝孺,来不及致歉,拳头又砸向了刚好躲开的胡庆余。 “住手!” 太子朱标仁慈的脸容,难得出现了恼火,呵斥了一声。 江夏侯长子瞧见太子朱标的恼火,心里‘咯噔’一下,大呼不妙。 他一直在太子朱标面前谨慎维持形象,成了点将台上呼声最高的一人,几乎要把东宫仪卫司副将拿下了。 谨慎了一天了,结果在最后破了功。 江夏侯长子越想越是憋屈,差点气晕过去。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一直在注视着江夏侯长子,没想到勋贵少爷里最魁梧的江夏侯长子,现在看起来比方孝孺这等文弱书生还要虚弱。 第22章 这就是你的兵马 太子朱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江夏侯长子的身体更是孱弱了几分:“作为惩戒,最后选拔时只允许江夏侯长子带领一个总旗的兵马。” 江夏侯长子脸色惨白,心里只剩下了后悔,刚才就不应该招惹胡庆余,平白无故遭了殃。 追悔莫及。 营阳侯长子和方孝孺等人容光焕发,笑呵呵的看向了江夏侯长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这次争夺仪卫司副将的可能,大大增加了。 太子朱标惩戒完江夏侯长子,宣布道:“最后一场武略的考校,就在鸡鸣寺一带。” 鸡鸣寺位于玄武门外的玄武湖附近。 地形开阔,地势平坦,适合数百名官兵冲杀在一起。 营阳侯长子方孝孺等人为了能够成为东宫仪卫司副将,利用各自的关系,费尽心机挑选了一百名精兵。 营阳侯长子方孝孺等人挑选完精兵,来到了鸡鸣寺一带,却看到胡庆余早就来了。 心里感到了不妙,以胡党的权势,完全可以从整个大明最精锐的上十二卫挑选。 营阳侯长子方孝孺等人看了半天,只看见了坐在官帽椅上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还有一些东宫的宦官,没看见胡庆余身后有兵马。 方孝孺还以为胡庆余带着家丁参与,彻底放心了:“听说营阳侯长子是从五城兵马司挑选了一百精兵,看来这次的仪卫司副将非你莫属了。” 营阳侯长子对于这点很是自傲,京城里拥有兵权的衙门只有两处,一个是上十二卫,另一个就是五城兵马司了:“本侯子也不想啊。” “没办法,谁让五城兵马司的一位指挥使是家父的旧部,指挥使亲自挑选了一百精兵送了过来。” 胡庆余看着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营阳侯长子,心里感慨:都是好人啊,越是精兵越能帮着本少爷落选。 方孝孺憋着笑,摇头晃脑的欷吁道:“也是,整个京城只有令尊能够借来五城兵马司的精兵了,不像本公子只能从浙东的卫所挑选了一百名精兵。” 营阳侯长子脸上瞬间没有了自傲,脸色难看。 五城兵马司的精兵再是精锐,那也比不上身经百战的卫所官兵。 勋贵少爷们更是充斥着不满,破口大骂起来。 “浙东文官一定偷题了,要不然哪能刚巧有一百精兵。” “可不是,从浙东挑选一百精兵,还刚好都是京城人士,用探亲的借口赶回京城起码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最快也要七八天,昨天刚宣布,方孝孺今天就聚齐了,这一百名精兵还能会飞不成。” 浙东公子们还没等到开战,就与勋贵少爷们吵起来了。 就在双方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江夏侯长子只带了五十名精兵过来了。 就是这五十名精兵,让双方停止了争吵,营阳侯长子和方孝孺脸色都难看了。 居然是从上十二卫挑选的精兵。 营阳侯长子苦笑一声:“难怪说江夏侯周德兴是旧部最多的侯爷之一,也只有他有那个面子,能从上十二卫借来精兵了。” 江夏侯长子回到家以后,没少遭到周德兴的训斥。 训斥归训斥,周德兴最后还是舍出去一张老脸去求了皇帝朱元璋,让他家长子能去上十二卫借兵。 等到其他精兵陆陆续续到来,太子朱标带着大伴,还有更多的宦官来到了鸡鸣寺一带。 江夏侯长子看到一百多名宦官,满脸困惑:“太子殿下又不在鸡鸣寺长住,怎么带了这么多官宦。” 营阳侯长子和方孝孺全都是疑问,不明白太子朱标为了什么。 太子朱标等到人都来齐了,宣布道:“胡庆余请求孤调遣给他一百名宦官作为这一次参战的兵马。” 勋贵少爷和这个公子听了这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哈哈,居然选了一些没卵的阉人,真是笑死人了。” “哈哈,别说用一百精兵了,就是二十个浙东公子哥估摸着都能打赢一百名宦官。” “哈哈,别人为了这事费劲了心机,就怕自己选不上,胡庆余可倒好就怕自己选不上,选了一百名阉人应付事。” 东宫宦官们脸色阴沉,对于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充满了怨毒,唯独对胡庆余充满了和善。 “爷们们,就胡爷把杂家们当人看,等会儿可不能给胡爷丢脸。” “咱家就是拼着小命不要,也要帮胡爷赢了这一场。” “呵呵,敢看不起杂家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他们穿小鞋。” 大伴看着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有恃无恐的嘲笑宦官们,心里也是充满了怨毒,便低声给太子朱标说了几句话。 太子朱标点了点头。 “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名精兵在玄武湖附近铺开了,在各自百户的率领下,争夺仪卫司副将。 为了能让营阳侯长子等人施展开,用旌旗围起来的战场占地很大,涉及了树林、滩涂、土坡。 胡庆余带着宦官们只是领了一口木头雁翎刀,没有披挂甲胄。 准备找个土坡等着争夺结束,反正他选择一百名宦官的目的就是为了落选。 却没想到太子朱标身边的大伴,兴致勃勃的找上了他:“胡少爷,杂家们现在冲过去!” 胡庆余大惊失色,大伴什么时候混进来了,他万一有了闪失可就没法给太子朱标交代了。 另外他干爹可是元生公公,胡庆余可不想遭到元生公公的埋怨。 胡庆余连忙摆手:“不急不急,咱们先占据一个好的地形。” 胡庆余赶紧带着宦官们来到玄武湖旁的小土坡,为了能够最快速度脱离战场,小土坡旁边就是一杆杆旌旗。 宦官们哪懂什么地利形势,看到土坡以后,纷纷赞不绝口。 “左边是土山右边是玄武湖,有山有水,真是一块好地方。” “胡爷英明啊,杂家们养精蓄锐,让营阳侯长子等人狗咬狗。” “真是很英明啊,等到他们累趴下了,到时候咱家们坐收渔翁之利。” 胡庆余只是陪着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心想:随便十名精兵就能摆平宦官们,坐收什么渔翁之利。 再者说了,到时候根本就打不起来,直接宣布投降。 第23章 真的要输了 营阳侯长子、江夏侯长子、方孝孺三人早在昨晚就商量好了,只要胡庆余进入战场,就先把他消灭了。 现在胡庆余选了宦官,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营阳侯长子提议道:“咱们三人合兵一处,先把其他人击败,最后再由咱们三人选出谁是东宫的仪卫司副将。” “附议。”方孝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比起江夏侯长子还快的答应了一名勋贵少爷的提议。 江夏侯长子见他都答应了,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本将也赞同。” 三人的兵马是所有人选里最精锐的,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击败了其他所有小侯爷和浙东公子。 小侯爷和浙东公子们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战场,全都跑到太子朱标身边大喊不公。 “殿下不公平!营阳侯长子他们玩阴的,居然一起对付我等。” “请殿下严惩方孝孺三人,还给我等一个公道。” “对!一定要严惩营阳侯长子三人。” 太子朱标站在地势较高的鸡鸣寺附近,战场上的情况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子朱标只是说了一句:“不是所有的将领都是宋襄公。” 落选的小侯爷和浙东公子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战场上奇计百出,谁能像宋襄公一样老老实实等到敌人摆好阵型,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战场上为了区分人马,全都穿上了不同颜色的鸳鸯战袄。 营阳侯长子是正常的红色鸳鸯战袄。 江夏侯长子的人马由于是上十二卫穿上了金色鸳鸯战袄。 方孝孺由于敬仰白袍陈庆之,让精兵们穿上了白色鸳鸯战袄。 胡庆余没给官宦们披挂略显沉重的鸳鸯战袄,全是穿着各自的青绿色宦服。 太子朱标找了半天都没看见青色,只看见红、金、白三色鸳鸯战袄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到底躲哪去了。” 太子朱标身边剩下的几名小宦官们,赶紧四处查看,看看大伴干爹怎么样了。 一名小宦官眼尖的看到了旌旗附近的土坡有人,惊喜道:“殿下,就在最东面的旌旗旁边。” 太子朱标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堆青色窝在山坡下,无奈笑了:“竟然是在这躲着。” “其他人在那喊打喊杀,胡庆余可倒好躲在一边看戏,估摸着都快睡着了。” 胡庆余真的差点睡着了,要不是旁边有个热血沸腾的大伴,一个劲说些激励宦官们的鼓动话,已经呼呼大睡了。 大伴瞧见胡庆余没了困意,精神亢奋的继续请战道:“杂家刚刚派人在山坡上看过了,战场上只剩下营阳侯长子的红色鸳鸯战袄了。” “损兵折将很多,只剩下五十人了,其他的全都沾上了石灰退出了战场。” 胡庆余感到有些奇怪:“方孝孺故意选了白色鸳鸯战袄,完全可以玩些心计,让那些沾染了石灰的官兵带走更多敌人。” “怎么他也落选了。” 大伴早就知道胡庆余会这么问,对方孝孺很不屑的说道:“自以为耍了小聪明,却犯了大忌。” “营阳侯长子和江夏侯长子击退了其他人以后,一起对付了威胁最大的白色鸳鸯战袄。” 胡庆余也有些鄙夷方孝孺的人品,又询问了江夏侯长子的情况:“江夏侯长子虽然只带了一个总旗的官兵,可都是上十二卫。” “一个打两三个都没问题,怎么败给了营阳侯长子。” 大伴突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杂家给你说,胡少爷可别传出去。” “营阳侯昨晚也去求了皇帝陛下,都是淮西勋贵不好厚此薄彼,皇帝陛下就同意了营阳侯的请求。” “营阳侯长子为了担任东宫的仪卫司副将,真够费劲心机,居然把五十名上十二卫藏着不说。” 胡庆余彻底明白了,难怪营阳侯长子还能剩下多达五十人的官兵,原来是算计了江夏侯长子一手。 为了东宫的仪卫司副将,真是不择手段,殚精竭虑。 “胡庆余!” 就在这时,小土坡上传来了一声大喝,营阳侯长子率领多达五十人上十二卫,满面春风的俯视土坡下方的胡庆余。 东宫仪卫司副将就在眼前,营阳侯长子按耐不住心里的激荡,大笑起来:“哈哈,本侯子率领的可是上十二卫,你领着的不过是一帮子阉人宦官。” “本侯子又占着地利,这一次你输定了。” 战场上,只剩下胡庆余和营阳侯长子,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 太子朱标和小宦官们,所有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全都盯着一杆杆旌旗旁的小土坡。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看到营阳侯长子占领了居高临下的小土坡,知道大局已定了。 “胡庆余彻底完了,手底下本来就是一些阉人,容易冲锋小土坡又被营阳侯长子占领了,没有一点赢的希望。” “营阳侯长子就算是不占领小土坡,一个小旗十人的上十二卫就能把宦官打的哭爹喊娘,何况是整整一个总旗五十人。” “咱们要提前恭贺营阳侯长子了,以后就是勋贵少爷里最有地位的勋贵子弟之一了。” 太子朱标满脸的平淡,心想胡庆余选了一百名宦官,就一定有他的算计。 小官宦们全都握紧了拳头,心里焦急,却也只能承认胡爷没希望了。 营阳侯长子收起了笑容,随便点了一名小旗:“你带十人把他们击溃了,等到太子登基以后,本侯子必定保举你做百户。” 这要是在今天以前,作为上十二卫的一名小旗,不会把营阳侯长子这句话当回事。 现在不一样了,营阳侯长子已经板上钉钉的东宫仪卫司副将,以后就是皇帝朱标身边第二亲信大将。 小旗欣然领命,说话时带上了恭敬:“小侯爷放心,一定拿下那些个阉狗。” 小旗带着十余名上十二卫冲了下去,左手手持大盾,右手拿着木棍。 其他的上十二卫小旗,还有一名上十二卫的总旗,全是满脸的羡慕。 真是白捡的一份功劳,还是连升三级的功劳。 第24章 神勇无敌大将军 小旗等上十二卫本就身材魁梧,借助下坡的冲势,如同一匹匹辽东大马冲了过去。 胡庆余脸色大喜,终于要逃离东宫仪卫司副将了,准备开口喊出投降了。 还没等胡庆余开口,东宫大伴站了起来,白净无须的脸容格外亢奋:“爷们们!杂家们今天就让京城里的权贵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爷们。” 东宫大伴抄起沾了白灰的木刀冲向了小土坡,其他宦官们瞧见干爹这么勇猛,一个个更加兴奋的冲了过去。 “干爹说的对,就让对面的人看看谁才是爷们。” “殿下可还在后面望着,杂家们可不能给太子丢脸。” “咱家就不信了,一百号人还能打不过十名上十二卫。” 小旗瞧见宦官们有胆子主动冲杀,轻蔑的同时,心里不免对胡庆余御人的本事感到敬佩。 连这些胆小如女人的官宦,都能鼓动出一股子拼命的劲,真要是掌握了成为了仪卫司副将那还了得。 双方越来越近。 小旗大喝了一声:“举盾!用一波撞击把宦官们全部撞倒,随后再用木棍补上石灰粉。” “喝!” 十名魁梧的上十二卫,轻松的把大盾举到了胸前,双手握持,木棍插在了身后。 只剩下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了。 小旗脸上出现了狞笑:“哈哈,兄弟们立功的时候...额!” “收盾!快收盾!” 小旗脸上的狞笑还没维持一息时间,就看见了领头的那名宦官。 居然是东宫大伴。 他可是元生公公最亲的干儿子,太子朱标登基以后的内宫第一大太监。 真要是误伤了东宫大伴,小旗等上十二卫别说立功了,元生公公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小旗手里的大盾眼看就要把东宫大伴撞飞,没有办法,只能向旁边一扑。 其他的上十二卫慌忙扑向了两侧,飞扑的太过着急,全部‘轱辘辘’从小山坡上滚了下去。 一路向下滚去,碰撞了不少石块。 最后‘嘭嘭’不停砸在地面,东倒西歪,痛苦呻吟着躺在了胡庆余身边。 胡庆余张大嘴巴望着眼前的飞来横祸,一切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喊出投降两个字。 营阳侯长子站在山坡顶端,看着下方有些巫蛊的一幕,十余名上十二卫怎么就像突然中了邪一样。 突然向两边倒去,一个接着一个的滚下了土坡。 总旗想到了什么,破口大骂:“卑鄙!一定是在山坡上埋了绊马索,这才导致兄弟们凭空向前扑倒。” 营阳侯长子点了点头:“难怪胡庆余故意选了这么一个地方躲着,还不占领居高临下的地势,原来是耍了这些小心思。” 总旗站出来请命道:“这些小伎俩怎么可能难得上十二卫,小旗他们是因为没有防备才中了奸计。” “请小侯爷下令,让我等全部冲锋,击溃所有的官宦。” 营阳侯想了想,就同意了总旗的请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只要你们全部压上去,就不会有意外了。” “不过,一定要注意脚下,估计还有其他的绊马索。” 总旗欣然领命,怒喝了一声:“兄弟们!太子可在看着这里,可不能让储君看轻了上十二卫。” “喝!” “喝!” “喝!” 总旗带着四十余名上十二卫,气势如虹的冲了过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只是四十余人却冲出了数百人的气势。 总旗应对过绊马索很多次,往下冲的时候放慢了速度,从快速狂奔变成了一路小跑。 只要放慢了速度,绊马索就是废物。 东宫大伴望着四十余名上十二卫一点也不畏惧,甚至还产生了更多的亢奋:“爷们们,咱家算是明白了胡爷的心思。” “不要怕,上十二卫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咱家一根汗毛。” 东宫宦官们刚才还有一些担心,看到小旗等十名上十二卫慌忙扑倒在一边,彻底放心了。 “胡爷真是精明,营阳侯长子等权贵机关算尽,全被胡爷算计了。” “冲啊,是时候向太子展现杂家们的勇武了。” “杂家们这次在殿下面前露了这么大的脸,以后可不能忘了胡爷。” 总旗带着上十二卫一路小跑,由于是向下冲锋,速度逐渐快了,但还在能够跃过绊马索的速度内。 双方距离不到五十步了。 总旗脸上同样是泛起了狞笑,要让这些小官宦们知道上十二卫的厉害。 双方距离不到二十步的时候。 总旗慌了,终于知道小旗等上十二卫怎么中邪了:“兄弟们!赶紧躲开,千万别伤到了东宫大伴。” 四十余名上十二卫手里的大盾握不住了,神色慌张的滚向了一边,一个接着一个滚下了小土坡。 “嘭!”“嘭!”“嘭!” 上十二卫体型魁梧摔的就更惨了,横七竖八的在胡庆余面前躺倒一片,嘴里发出着痛苦的呻吟声。 胡庆余彻底慌了神,赶忙追了过去:“公公!公公!还有最后一个人,千万不要再动手了。” 东宫大伴在众多官宦的追随下,冲上了小土坡,弓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看着呆若木鸡的营阳侯长子。 本想着把他抓来当俘虏,由于距离太远,依稀听到‘最后一个人‘‘不要’。 东宫大伴如同大获全胜的神勇大将军,挺胸抬头的走了过去:“胡爷说了最后一个人不要放过,给杂家狠狠的打。” 还没等营阳侯长子反应过来,宦官们一拥而上,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都用力!别让胡爷失望。” “让开一些,咱家挤不进了。” “前面砍上几刀就行了,咱家的手伸不过去。” 官宦们力气不大,但是再是不大,这么多木头雁翎刀劈头盖脸的砸在营阳侯长子脸上身上一样是受不了。 胡庆余跑上了小土坡的顶部,看到围成一圈又一圈喊打喊杀的官宦们,脸色发苦:“等一等!等一会儿再打,先落选了再说。” 东宫大伴还以为胡庆余是在说营阳侯长子落选,挺着胸膛得意的说道:“放心,杂家在冲上来的时候,就用石灰沾在了营阳侯长子身上。” 第25章 燕王救我 胡庆余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绝望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完蛋了,这下彻底的完蛋了。” “躲了半天,偏偏又落在了本少爷脑袋上,惨啊!” 宦官们的喊杀声嘈嘈杂杂,东宫大伴没有听见胡庆余念念叨叨的在说些什么,还以为他是被喜悦冲昏了脑袋。 东宫大伴很能理解胡庆余的神神叨叨:“这可是储君的仪卫司副将,整个大明有谁会不动心。” 宦官们扔下了鼻青脸肿的营阳侯长子,望着胡庆余多了几分畏惧和巴结。 “胡爷这是中举后的癔症,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了路了,还是把胡爷抬过去。” 不知道哪一名宦官喊了一声,其他宦官们全都是满脸的赞同,握着手臂拖着大腿,七手八脚的把胡庆余抬了过去。 东宫大伴站在最前方,挺胸抬头像是获得一场大胜的神勇无敌大将军。 鸡鸣寺附近的太子朱标,从头看到了尾,赞叹道:“兵不厌诈,难怪胡庆余挑选了一百名宦官。”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与胡庆余不怎么对付,还是惊叹他的精明睿智。 “真是好计策,先是用宦官示弱,这样就避免了营阳侯长子三人的围攻。” “是啊,这一计当真是妙手,胡庆余就算是挑选了一百名上十二卫,还是抵挡不了营阳侯长子三人的围攻。” “后面就更睿智了,早就算准了营阳侯长子为了获胜一定会借来上十二卫,也多亏是守卫皇宫的上十二卫,换成了五城兵马司的精兵肯定不认识东宫大伴。” 太子朱标听到周围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的议论,对胡庆余的智计百出越发满意,更是对自己的识人之明感到欣喜:“在世诸葛。”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听到一句在世诸葛的评判,全都有些心惊,没想到太子朱标居然给出了这么高的评判。 想到整个大明最杰出的人杰全在争抢的东宫仪卫司副将,最后落入了胡庆余手里,难怪他昨天一副我不想要的贱样。 原来早就是庙算好了一切。 有恃无恐啊。 “谁是在世诸葛,能够当得起皇长兄这么一句评判。” 皇长兄? 京城里能够称呼太子朱标皇长兄,只有几位藩王了。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转过脸看了过去,瞧见了从鸡鸣寺里走出来的那人。 “参见燕王殿下。” 鸡鸣寺山道上,朱棣头戴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蟠龙服,剑眉星目,神态极其英武,带着几名亲随走了下来。 太子朱标看见朱棣从鸡鸣寺里出来了,一点也不觉的奇怪,还十分的欣慰:“皇弟,又来给父皇母后上香祈福了。” 这要是换成其他藩王从和尚庙里出来,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还会感到怪异,看到燕王朱棣却感到了合情合理。 燕王朱棣重孝,这是京城里公认的一件事。 朱棣走到太子朱标身边,行过礼以后,看见了像是过年抬猪一样抬过来的胡庆余:“他就是皇长兄选的仪卫司副将?” 太子朱标听出了朱棣语气里的质疑:“不是因为他爹是胡惟庸,他兄长是胡汉山。” “胡庆余是从众多人杰里依靠自己争来的。” 朱棣不怎么相信,京城里有名的草包胡庆余可是没少干荒唐事,他能凭本事从整个大明最杰出的权贵子弟里脱颖而出? 太子朱标知道朱棣有个习惯,没有亲眼得到印证的事情,不会相信。 太子朱标仁慈的笑了笑,讲述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朱棣越听眼睛里越有神光,半是打趣半是真情实意的说道:“燕王府还缺一个仪卫,皇长兄不如让给本王。” 朱棣要是说还缺一个仪卫司副将,太子朱标就会有些不放心了,担心朱棣真的想要抢走胡庆余。 只是说了一个仪卫,太子朱标放心了,这是在称赞他有识人之明的同时,打趣了一句。 毕竟,除非胡庆余疯了才会去四藩王朱棣府上当个小卒子,不是去储君的府上当个仪卫司副将。 胡庆余一直在装疯卖傻,心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在听到了朱棣的这句话,碰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胡庆余挣扎着站了起来,慌不择路的跑到不远处朱棣身前,喜不自胜的说道:“胡某愿意去燕王府当个看门的仪卫。” 这句话落下。 鸡鸣寺山下顿时变的一片寂静。 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哗啦啦’声响。 很快又吵闹了起来。 “胡庆余别不知道好歹,难道燕王府的一名小卒子还不如东宫的仪卫司副将!” “呵,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玩脱了。” “请殿下一定要责罚胡庆余,重新选拔仪卫司副将。”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还是抱着担任东宫仪卫司副将的一丝黄粱美梦,期待的看向了太子朱标,真的希望能够重新选拔。 太子朱标没把胡庆余的这句话当回事,只当他是在恭维朱棣,换成谁也不会放弃以后必定成为一位总督的东宫仪卫司副将。 燕王府的一名仪卫? 一辈子都只是个看门的小卒子。 胡庆余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的预料,走到一名亲随身边:“兄弟借你的雁翎刀一用。” 胡庆余不等对方答应,‘呛啷’一声抽出了雁翎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燕王殿下要是不答应,胡某就死在燕王和太子面前。”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心里又惊又喜,要不是太子朱标还在,早就大声狂笑起来。 他们又有机会了。 太子朱标那张仁慈脸容,出现了难以置信,望着以死相逼的胡庆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棣看似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似乎是因为胡庆余对太子不敬的行为,产生了不悦。 朱棣看了一眼说不出话来的太子朱标,心里早就有了笑意:都说本王重孝,尊重兄长,但谁又能知道本王的野心。 真要是收下了胡庆余,岂不是说本王比太子还要有帝王之相,不然胡庆余怎么会放弃东宫的仪卫司副将也要投在本王门下。 第26章 燕王府小卒子 胡庆余是谁不重要,他投靠燕王府很重要。 朱棣一直不说话,就是想要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到最广,最好是让整个京城都人尽皆知。 太子朱标的脸色逐渐从仁慈变成了失望:“你真的想要放弃东宫仪卫司副将,甘愿去燕王府做一个看门的仪卫。” 胡庆余就等这句话,太子朱标好不容易松口了,赶忙敲死这件事:“谢太子殿下的恩赐。” 太子朱标只是一句随口询问,没想到胡庆余直接赖着脸皮说这是太子的恩赐,完全出乎了预料。 太子朱标望着满脸喜色的胡庆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赶紧指责胡庆余,想在太子朱标面前表现一番来争取东宫的仪卫司副将。 方孝儒抢在所有权贵子弟前面,率先指责道:“不识抬举!从今往后我等浙东学社不会再与你有任何来往。” 黄子澄立即附和了一句:“目无尊长!我等江西学社从此也不会与胡庆余有任何瓜葛。” 浙东公子们听到两大学社的闻人,先后宣称与胡庆余断绝了关系,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只是听到‘断绝’两个字,就忍不住一阵的心悸。 “两大学社可不是一般读书人,全是从各个布政司脱颖而出的举人,准备参加科举的贡士。” “大明的京官都是从各个学社的举人里产生,胡庆余彻底失去了笼络京官为党羽的机会。” “何止是京官,举人们就算是落第了也能在府县当官,胡庆余这是自绝于官场。” 方孝儒黄子澄等人说出这番话,为的就是让胡庆余产生悔恨,说上一句悔不该当初。 只要说了这句话就能让太子朱标心情变好,就会对方孝儒黄子澄等人产生好感。 等待了半天,胡庆余脸上没有任何悔恨,还满脸的惊喜:“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都说出来了,可不能反悔。” “谁要是反悔了,谁就是小人。” 嗯? 方孝儒黄子澄等浙东公子们怔住了,怎么没有半点的悔恨意思,反而是让他们不能反悔。 胡庆余怎么会是这么个反应,应该悔恨到痛哭流涕才对啊。 江夏侯长子换了个法子:“殿下请让末将与这个不忠不孝的胡庆余械斗,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长。” 胡庆余更绝了,直接往地上一趟:“来啊,有本事来打死本少爷啊。” “你!”江夏侯长子气的脸色通红,提起拳头就要给胡庆余来上一拳,想到太子朱标还没说话。 只能恨恨的作罢。 营阳侯长子见胡庆余这个无赖软硬不吃,谁也拿他没有办法,知道这件事不能从他身上入手了。 营阳侯长子直接跪倒在太子朱标面前,故意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末将愿意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就算今天落选了仪卫司副将,只要太子殿下肯收留,末将愿意给太子殿下看守东圊。” 在场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一片哗然,东圊是太子如厕的地方。 胡庆余情愿去燕王府当个看门卒,也不愿意当东宫的仪卫司副将,营阳侯长子更狠,直接说只要能够进入东宫太子府,情愿去看东圊。 太子朱标看着跪在地上哭着表忠心的营阳侯长子,心里大为触动,亲手把他扶了起来:“好,孤收下你了。” “不过不会让你这等人杰去看守东圊,以后你便是东宫的仪卫司副将了。” 胡庆余还没后悔,方孝儒等浙东公子们肠子都悔青了,他们刚才应该放下矜持直接跪倒在太子朱标面前,仪卫司副将就是他们的了。 勋贵少爷们全是钦佩,看向营阳侯长子的眼神多了几分巴结。 胡庆余长松了一口气,喜不自胜的说道:“燕王殿下一直都是礼贤下士,怎么连仪卫都不愿意赏赐给胡某。” 朱棣一直不说话是想扩大影响,还有不好喧宾夺主,毕竟是太子朱标在选拔仪卫司副将。 东宫的仪卫司副将现在已经敲定了,朱棣没有后顾之忧了:“你冲撞了太子殿下不能不罚,就在燕王府做一段时间的仪卫吧。”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彻底不能接受了,本以为胡庆余是在要挟太子殿下,野心极大的想要担任仪卫司正将。 没想到他是真的想要去燕王府投奔燕王。 “这算什么事?难不成燕王比太子殿下更值得投靠?” “燕王终究只是四藩王,按照祖宗礼法对皇位的继承权排在第四,还不如二藩王秦王和三藩王晋王。” “想不通,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朱棣听到在场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毫不忌讳的说出来,还是当着他的面,剑眉星目的脸庞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这是事实,还是官场公认的一件事实,燕王朱棣没有继承皇位的一丝希望。 胡庆余心里偷着乐:整个大明只有本少爷知道最没希望的朱棣,偏偏登基称帝了,你们觉得朱棣当不了皇帝就不怕报复的方面说出来。 哈哈,尤其是你方孝儒等着吃挂落吧。 朱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声,拱手道:“皇长兄还要在这里与营阳侯长子庆贺,皇弟就先带着不成器的胡庆余回去了。” 不成器? 庙算了所有小侯爷的胡庆余要是不成器,败给他的小侯爷们又是什么。 太子朱标依旧是对大才胡庆余念念不忘,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弟是所有皇子里最英武最像父皇。” “也只有皇弟能够折服胡庆余这等大才了。” 朱棣听到太子朱标还是为损失了胡庆余感到惋惜,心里舒爽的差点笑出声,但他不能,只能强憋着:“哪是什么大才,一个不成器的混账罢了。” 营阳侯长子担任了仪卫司副将,本来应该受到太子朱标和朱棣的瞩目,结果两人却在那里争抢胡庆余。 营阳侯长子脸上没了志得意满,气的他脸色铁青。 不知道的还以为胡庆余当上了仪卫司正将。 第27章 香炉香炉 太子朱标念念不忘的看了一眼胡庆余,知道这件事没法挽回了:“以后在燕王府要好好做事,皇弟不会亏待你的。” 胡庆余郑重拱手:“太子殿下必定会子嗣大兴。” 营阳侯长子听着太子朱标和胡庆余情意绵绵的对话,咋的,你俩这是送别情郎的互诉情肠。 营阳侯长子很想大吼一声,担任仪卫司副将的是本将,本将才是今天的主场。 可惜他不是胡庆余那个毫无顾忌的无赖,只能憋着。 正憋的说不出话来,宋忠带着一旗锦衣卫来到了鸡鸣寺山下。 “哈哈!”营阳侯长子终于有机会说话了:“胡庆余!看你还怎么耍无赖,锦衣卫一定是因为你冒犯了太子殿下来抓你了。” 勋贵少爷们望着越来越近的飞鱼服绣春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想到前段时间抓进诏狱折磨到死的勋贵少爷。 很快就把心里的畏惧变成了怜悯,看着胡庆余的眼神只有怜悯。 方孝儒等浙东公子们更是胆寒,不过他们有多胆寒锦衣卫,现在就有多弹冠相庆。 锦衣卫来抓胡庆余了。 朱棣立即把胡庆余护在了身后,神情严肃:“放心,只要是燕王府的人,本王不会放弃一个。” 胡庆余没想到朱棣会为了一个刚刚进入燕王府的新人,甘愿正面对抗锦衣卫,得罪乾纲独断的皇帝陛下。 胡庆余心里大为触动的同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难怪朱棣能够成就大业。 胡庆余没有把锦衣卫当回事,神色轻松的说道:“燕王殿下放心,胡某要死也不是在今天。” 朱棣见他满脸轻松,没有因为锦衣卫要把他抓进诏狱出现半点畏惧,更加欣赏了:“本王若是保不了你一命,这个藩王不做也罢。”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听到朱棣这话,全都是感到了嫉妒,没想到胡庆余一个嫡幼子能够得到燕王朱棣这么大的庇护和青睐。 同时感到了可惜,有了朱棣的这番话,胡庆余肯定死不了了。 营阳侯长子看到燕王朱棣这么青睐胡庆余,心情很差,继续用得意掩盖失落道:“就算是死不了,到了诏狱里也得脱一层皮。” “不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能被放出......” 来字还没说出来,宋忠直接走到了营阳侯长子面前:“有官员揭发你贩卖私盐,跟本将去一趟诏狱。” 贩卖私盐? 营阳侯长心里还没得意多久,愕然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宋忠:“贩...贩...贩卖私盐!” “本侯子什么时候贩卖过私盐,一定是有人污蔑本侯子。” 宋忠知道营阳侯长子没有贩卖私盐,但他犯的错要比贩卖私盐要严重多了,谁让他抢着当东宫的仪卫司副将。 尤其是作为淮西勋贵的小侯爷,这是犯了大忌。 宋忠不是给营阳侯长子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带走。” “仓啷——” 营阳侯长子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袋昏涨的拔出来东宫仪卫的雁翎刀,又急又慌的对着宋忠说道:“本侯子可是营阳侯嫡长子,宋忠你敢抓我!” 宋忠本来还不想折磨营阳侯长子,毕竟是一位小侯爷,现在他居然敢反抗:“弟兄们,让他知道知道锦衣卫的手段。” 别说小侯爷了,就是淮西侯爷都抓过。 锦衣卫小旗狞笑一声,一脚踹在了营阳侯长子的命根子上,用劲太大已经开始渗出了血迹。 其余锦衣卫一拥而上,把营阳侯长子捆绑结实,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拽着绳索离开了。 营阳侯长子因为下身的剧痛,只能虚弱的不停重复一句话。 “太子殿下救我...太子殿下救我...” 太子朱标的仁慈说好听点是仁善,说难点就是优柔寡断,直到营阳侯长子都被拖走了,还在想着要不要救下营阳侯长子。 胡庆余笑了一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说道:“燕王殿下怎么样,胡某没说错吧。” 朱棣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最后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的太子朱标,叹了一口气:皇长兄一直这样优柔寡断,以后怎么可能压制的住手握重兵的淮西勋贵。 父皇怎么能放心,就这么把天下交在你的手里。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看着营阳侯长子被锦衣卫拖走,又看了看跟在燕王朱棣后面离开的胡庆余。 只能连连叹息。 “营阳侯长子看来是做了替死鬼,替胡庆余挡了灾。” “真是倒霉,他和王绅还真是难兄难弟,一个眼看就要迎娶公主,一个已经坐上了东宫仪卫司副将的官位,结果全是替胡庆余遭了难。” “乐极生悲啊,营阳侯长子就算是侥幸不死,也会被这巨大的落差打击到崩溃。” 宋忠抓着营阳侯长子进了诏狱,让锦衣卫们好好招待他以后,赶紧回皇宫复命。 文华殿的静心斋内,朱元璋站在供桌前,看着营阳侯的香炉没有说话。 两尊衔香铜鹤旁边,没有一人站着。 没过多久,元生公公推开明间开六扇窗花楠木门走了进来:“宋忠已经把营阳侯长子的罪名坐实了,何时去抓营阳侯的三族。” 朱元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长子朱标,指着营阳侯香炉叹气道:“大伴,规矩你是懂的。” “咱已经给淮西侯爷们留足了情谊,除非是触碰了咱的底线,每一次犯了大明律才会往香炉里插一根香。” 元生公公看着四句花下的香炉,知道朱元璋已经够念着淮西勋贵的情分了。 在触碰了朱元璋底线以后。 香炉里插满了,诛三族。 五十根檀香,杀两族。 四十根檀香,杀一族。 三十根檀香,发配边疆。 如果没有檀香,就能得到善终。 营阳侯香炉里足足有四十根檀香,朱元璋已经忍了营阳侯四十次的大大小小罪过了,若不是东宫仪卫司副将触碰了底线,还是继续选择顾及情分。 朱元璋拿出了灯笼,准备点燃营阳侯的香炉,只杀他一族。 这时,明间开六扇窗花楠木门门外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滚开!你们不过是重八哥养的狗,竟然敢挡着本侯的路,给本侯让开!” 第28章 见到了成效 朱元璋了解这帮嚣张跋扈的淮西勋贵,知道他不出去,营阳侯就会一直闹下去。 朱元璋只能带着元生公公走出了静心斋,门口有漆彩婕妤对扇屏风相隔,看不清静心斋里的摆设:“营阳侯!在宫里瞎闹些什么。” 营阳侯听到这一声呵斥,没有了一点嚣张跋扈的劲儿,‘扑通’跪在了地上:“请陛下开恩,饶了不懂事的长子。” “本侯愿意从此与淮西乡党断绝关系,还会在朝堂上从与胡惟庸拼个你死我活。” 朱元璋听了营阳侯许下的承诺,不免有些意动了:胡惟庸身边的淮西侯爷足足有十八位,每一位淮西侯爷都有旧部,真要是哪天来一场黄袍加身,少说也能拉起数十万兵马。 咱一手扶持了浙东文官,就是为了让浙东文官与淮西勋贵相顾党争,消耗淮西勋贵的势力,要是还有其他淮西侯爷与胡惟庸党争,对朝廷当前的局势可谓是十分有利。 朱元璋为了彻底把营阳侯逼迫到胡惟庸的对立面,忍着笑意,绷着脸说道:“咱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暂时饶过杨家。”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杨家除了你以外全族大大小小官员全部削职为民,另外发配苦寒之地辽东。” 营阳侯望着朱元璋离开的背影,呆住了,紧接着痛哭流涕:“好你个胡庆余害的本侯一家这么的凄惨,从今以后不是你胡家死就是我杨家亡。” 营阳侯跪在地上,朝着朱元璋离开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营阳侯从官窑御砖地面站起来,扶正脑袋上的四方梁冠,拍了拍大红色麒麟服上的灰尘,准备把宅子卖了搬到夫子庙去住。 “出来了。” 胡庆余的贴身长随来福,戴着瓜皮小帽,穿着绸子对襟,一直在正阳门外守着。 来福瞧见营阳侯出来了,赶紧跑到了金水河畔的雕螭玉栏旁,禀报道:“少爷,营阳侯坐着官轿从正阳门出来了。” 胡庆余掀开绸缎蝠纹帘子,看了一眼前方渐渐消失的绸缎官轿:“赶紧跟上去,记住别让营阳侯发现了。” 两顶绸缎蝠纹官轿一前一后的跟了过去。 胡庆余坐在前面,后面官轿里抬着的是斑锦彪,苍猊到了配种的年龄送到城外田庄生小狗去了,便带上了更为凶猛的斑锦彪,要不然还不敢把它放出来。 一路尾随营阳侯的官轿,最后在夫子庙一座名叫青词院的宅子停了下来。 胡庆余在街巷的拐角处,透过绸缎蝠纹帘子的一条缝,瞧见营阳侯进了青词院心里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宽敞的官轿里还有一人,闻名整个京城的玉珠儿,正用青葱纤细手指,在胡庆余胸口划着圆圈。 玉珠儿温软的身子半躺在胡庆余怀里,奇怪的问道:“老爷,这个院子名字咋就那么像青楼。” 胡庆余心里躁动:“这可和青楼扯不上关系,青楼是道士们修身养性时在青藤纸上写的文辞,院子的意思是修身养性,” “里面住的也不是教坊司的扬州瘦马,是前任左丞相,现在的总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督圜丘工、韩国公李善长。” 玉珠儿脸靥‘噌’的一片晕红,有些气喘:“老爷,这个大官有这么长的官衔,一定很有权势。” 胡庆余又不能害了玉珠儿的性命,只能用其他事情转移心里的躁动:“名头再长也没用,现在不过是天坛的监工罢了。” 国公在玉珠儿脑袋瓜子里是大到没边的官了,羊脂玉般的手指捂着樱桃小嘴,惊诧道:“怎么可能,奴家不信呢,老爷又在骗奴家了。” 不信? 胡庆余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党争的结果,左丞相就一个,胡丞相想要坐上去,李丞相就得下来。” “啪!” 胡庆余呼吸粗重的说了一句:“走,回官邸看好戏了。” 两顶绸缎蝠纹官轿刚离开青词院的附近,营阳侯的官轿就像胡庆余预料的那样,抬着营阳侯赶往了左丞相官邸。 胡庆余先一步回到左丞相官邸,这才心有不舍的前往了香荷院的正堂厅阁里坐着。 端起官窑茶杯还没喝上几口,前庭的垂花拱门被人用力砸响了。 “砰!”“砰!” “胡庆余赶紧给老子开门,不然本侯就冲进去了。” 自从胡庆余有了一妻一妾,香荷院只留下了丫鬟和女俾。 作为管事大娘子的柳吴氏扭着丰腴身子,打开了垂花拱门的院门:“你这汉子真是无礼,大白天的敲别人家门。” 营阳侯饶是见过很多美人,见到了丰腴诱人的柳吴氏,还是不由得呆了一呆。 想到是过来兴师问罪,营阳侯只能强行把目光移开,怒斥道:“胡庆余这个小畜生,害的本侯从子没了一条命不说。” “现在居然害的本侯全族削职为民,还要发配到苦寒之地辽东。” 胡庆余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手里还牵着斑锦彪,找抽的说道:“那是你长子自己找死,与本少爷有什么关系。” 京城里谁不知道斑锦彪的凶猛,这条恶犬是真的咬死过一头豹子,甚至传闻还吃过应天府衙门的死囚。 营阳侯见到斑锦彪以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感觉掉了面子,心里的怒气更是没地方发泄了。 营阳侯转过身去,看向追赶着过来的几位侯爷,还有从衙门里匆忙赶来的胡惟庸。 说出来一句让胡惟庸和几位侯爷都大惊失色的话。 “从今以后,本侯与淮西乡党彻底划清关系,咱们以后在官场上见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完,营阳侯头也不回头的离开了。 柳吴氏看到胡惟庸那张铁青的脸容,赶紧把垂花拱门的院门给关上了,安慰了几句:“老爷已经有了一妻一妾,有着男女大防的礼法在,太老爷就算是老爷的父亲也不能进来。” 柳吴氏为了安慰胡庆余,走近了几步,丰腴身子一不小心碰到了胡庆余。 闹红了脸,慌乱的离开了。 第29章 王爷的一条好狗 胡庆余暗骂了自己一句曹贼,望着扭来扭去逃走的丰腴身子,心情更好了。 胡庆余走回正堂厅阁,掏出了一张名贵的鹅黄虎皮宣纸,美滋滋的划掉了一个名字:“胡党一共有十八名侯爷,去掉一个营阳侯还剩十七名侯爷。” “虽说人数还是多的吓人,凡事总有过个过程,现在终于能够一步步的剪除胡党羽翼了。” 胡庆余把这张鹅黄虎皮宣纸折好,放回挂在腰间的鲤纹荷包里,又拿出来一张鹅黄虎皮宣纸,在上面加了一个名字:“李党啊李党。” “等到你有十八名侯爷了,本少爷这一家老小的命就算彻底保住了。” 胡庆余看了一眼正堂厅阁内摆放的铜胎嵌银灯漏,已经辰时末要去燕王府点卯了:“来人,伺候本将穿戴甲胄。” 刚刚逃走的管事大娘子柳吴氏,只能红着脸带着几名丫鬟过来,伺候胡庆余披挂。 胡庆余只不过是个看门的仪卫,哪里有什么虎头兜鍪、银镜罩甲。 东厢房内的一面铜镜前,胡庆余望着身上的鸳鸯战袄,红袄鞋,雁翎刀,怎么看怎么好看:“给个上十二卫都不换呦,这可是燕王府上的看门卒。” 胡庆余穿戴整齐以后,手托着红笠军帽,趾高气扬的走向了厩房。 瞧他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十二卫的指挥使。 胡庆余为了给朱棣留下一个好印象,骑上一匹辽东大马赶往了燕王府,冻的他腮帮子发青。 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是来到了燕王府。 崇饰富丽的燕王府大门,用的全是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门口的镇宅狻猊用汉白玉雕刻而成,四周是高大的红墙,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深处。 胡庆余跃下辽东大马,把缰绳扔给了看门的门房,啧啧称奇:“王府到底是王府,比左丞相官邸富丽堂皇多了。” “给本少爷的马喂上最好的青豆,记得往里面加一些蛋清,本少爷的马金贵的很,要是有一点不适,本少爷打断你们的腿。” 胡庆余前脚刚到,燕王府仪卫司千户李祺骑着辽东大马赶到了,老老实实的把马拴在门口。 李祺听到这么嚣张放肆的话,还以为是燕王世子:“不对,燕王哪有这么大的世子,前面这位是谁。” 更让李祺看不明白的还在后面,平时见了小侯爷们都爱答不理的燕王府门房,竟然客客气气帮那人把辽东大马牵了进去。 李祺可是韩国公的长子,却也不敢在燕王府这么放肆,打听了一句:“刚才那位是哪家的少爷?” 倒座房里有好几名门房,其中一名门房爱答不理的回答道:“左丞相的儿子。” 李祺听到左丞相三个字,第一反应想到了自己,紧接着又自嘲的笑了:“原来是胡庆余,难怪在燕王府都敢这么的放肆。” 门房知道曾经的左丞相长子是在讥讽他们畏惧左丞相的权势,他哪里知道,这位爷是真的混账。 只要不顺了胡庆余的心意,直接拿着鞭子抽人,他们这是吃过亏了。 朱棣刚好要出门,瞧见了胡庆余嚣张放肆的样子,眼皮跳了跳:“你这个小混账,看本王......” 责罚的话还没说完,胡庆余腆着一张脸跑到了朱棣面前:“王爷,您说怎么责罚,末将就怎么受着。” 朱棣看着胡庆余的一副无赖样,笑骂道:“行了,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本王刚好有事要去一趟四夷馆,你跟着一起来吧。” “得嘞。”胡庆余赶紧挤到了朱棣身边,一屁股挤开了牵马的仪卫,亲自给朱棣牵马。 朱棣有些惯着胡庆余的意思,就是因为他虽然无赖,但做事总能让朱棣感到舒心。 胡庆余堂堂一位左丞相的嫡幼子,居然给人牵马,即便是这人是一位藩王。 足够让朱棣在太子朱标和各位藩王面前,大大的涨了脸面。 李祺看着亲自为朱棣牵马的胡庆余,心里不是滋味:“换成本世子肯定做不到胡庆余这般低三下四。” “或许,这就是本世子在燕王府不受待见的原因吧。” 前往四夷馆的路上。 朱棣或许是真的有些欣赏胡庆余了,踌躇了片刻,准备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你觉得小国公李祺升任燕王府的仪卫副将怎么样。” 胡庆余本来还在美滋滋的给明太宗朱棣牵马,听到这一句闲谈,心情瞬间就不美了。 胡庆余毫无顾忌的说道:“千万不能啊王爷,他可是一位小国公。” “嗯,换句话说,他可是淮西勋贵里最显赫的小国公,淮西勋贵已经掌握了大明上百万官兵,可不能再让下一代的淮西勋贵子弟,继续掌握藩王府的兵权了。” 朱棣坐在辽东大马上,看着正在那不遗余力挖自己根基的胡庆余,眼睛里的欣赏越发浓重了:“你怎么会给本王说这些话,你可是淮西勋贵里最显赫的少爷之一。” “这些话可不是你的立场所能说出来,这些话要是传到勋贵少爷们的耳朵里,你就不怕被孤立。” 朱棣一切尽在掌握的看向了胡庆余,接下来应该就能从他脸上看到懊恼和后悔了。 朱棣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胡庆余居然是没有半点后悔,甚至还有些期待:“传出去就传出去,末将巴不得传出去。” 胡庆余正在发愁自家在淮西勋贵里的名望,当然巴不得传出去。 朱棣却以为他是不惜得罪所有的淮西勋贵,也要对他说实话,这份投诚的重量让朱棣都感到了沉重。 朱棣伸出右手,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你的这份忠心本王知道了,早晚有一天会有回报。” 提到一句会有回报,朱棣莫名的有些自嘲,他自己都知道这辈子没有希望继承皇位了,何况是其他人。 整个京城,甚至是整个大明没有一人相信吧。 胡庆余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朱棣的预料,脸上出现了感激涕零,就像是真的是得到了大明天子的赏赐:“胡某以后就是燕王殿下最忠诚的狗。” 第30章 谁才是真正的 狗? 这一个字把见过大风大浪的朱棣给说愣了。 权倾朝野的左丞相胡惟庸嫡幼子要给他当狗,换成了是谁都会始料未及,朱棣毫不例外。 “咳...咳...” 一个忠犬,让正准备说话的朱棣,呛到了口水。 朱棣怀疑胡庆余是在说笑,看着他那感激涕零的认真表情,恐怕是真的了。 朱棣深深的感动到了,手掌用力的按在胡庆余肩膀上,久久沉默不语。 后面还跟着一队仪卫。 仪卫们看见这一幕,赶紧把红缨帽儿盔偏到了一边, 心里不停的打着嘀咕。 “从来没见过王爷与谁这么亲密过,莫不是好男风?” “哎,本官要是有胡二爷那么俊朗就好了,虽说是兔儿爷,但那也是燕王的兔儿爷。” “男宠到底是男宠,王爷的手掌按在上面都快一盏茶了。” 胡庆余感受到手掌使了很大的力道,疼的呲牙咧嘴,暗暗嘀咕:“朱棣不愧是向北打到罗刹国的捕鱼儿海,向南一直打到西洋的千古一帝。” “这弓马骑射的本事比起很多开国公侯都要厉害的多。” 朱棣瞧见他那呲牙咧嘴的模样,笑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刚来燕王府寸功未立,本王不好直接提拔你。” “不过,能够把本王哄的这么舒心,整个京城就属你独一份了,不能不赏。” “这样吧,从今天起你从五军千户所,调到仪卫司。” 胡庆余心里大喜,这一连串的表忠心没有白费,居然获得了天大的好处。 燕王府有五个千户所也就是五军千户所,仪卫司相当于朱棣身边的锦衣卫,亲近程度可比胡庆余所在的五军千户所密切多了。 胡庆余感恩戴德的都快哭了,挤了半天眼泪没挤出来,尬尴的赶紧说些吉祥话:“多谢王爷赏赐,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早日荣登大...额...大破北方鞑子,开疆拓土到捕鱼儿海。” 胡庆余差点没给自己的嘴来上一下,怎么还把荣登大宝的实话说出来了。 朱棣知道胡庆余悻悻收回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是在说他早日荣登大宝登基称帝。 简直说到了心坎里。 朱棣的更舒心了,骑在辽东大马上哼起了昆曲。 远远追在后面的李祺,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佞臣。” 附近的仪卫们最是看不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的小国公李祺,免不了要噎他几句。 “李爷长的也十分清秀,不如多去王爷面前搔首弄姿,说不定就能把胡二爷给挤下去了。” “哈哈,到时候咱们兄弟一定给李爷随上干礼。” “可惜啊,兄弟我没有李爷长的清秀,不然早就去了。” 几句噎人的话落下,顿时引起了仪卫们的哄堂大笑,对胡庆余的印象更好了。 总算是让眼高于顶的小国公李祺吃瘪了。 朱棣带着胡庆余前往四夷馆,是奉命去接见一名来自安南的朝贡使者,现在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了:“不知道胡惟庸的香炉怎么样了。” 此时的朱元璋正站在胡惟庸的香炉前,整个供桌上檀香最多的香炉,没有之一。 已经超过了四十五根檀香,距离诛三族的五十根檀香,只有不到五根了。 朱元璋伸出手放在了胡惟庸香炉上方,不知道是想拿走,还是想继续放上一根:“大伴,胡惟庸和他长子胡汉山最近又结交了多少党羽。” 元生公公拿出来锦衣卫撰写的胡惟庸番报,掀开最新的一张:“陛下,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淮西侯爷或者中枢重臣成为胡党的一员。” “另外,没有一名小侯爷或者部堂公子成为胡汉山的好友。” 元生公公又翻开一张宣纸,说了一句近年来从没说过的番报:“相反,有一位淮西侯爷彻底与胡党划清了界限,还去青词院找了李善长。” 朱元璋知道这人就是营阳侯,去找李善长是为了让他出山:“李善长现在还是整天的谈玄论道,不问世事?” 元生公公亲身经历了李善长的垮台,当初扶持胡惟庸就是为了对付日渐势大的李善长,没想到胡惟庸的权势比李善长更大:“根据番报上说李善长一直在修身养性。” 根据番报上说? 难不成李善长的打坐观想只是假象,还一直对左丞相的官位念念不忘。 朱元璋询问了一句:“大伴,依你的看法,李善长是真的想到就此隐居山野,还是在蛰伏着等待一个时机。” 元生公公看了一眼李善长只剩下十余根的香炉,一针见血的指出来问题所在:“李善长如若是真想修身养性的当个道士,去京城附近的镇江府茅山岂不是更好?” “偏偏选在了供奉孔圣人的夫子庙,也就是文庙,李善长这是不甘心左丞相的官位被他亲手带入官场的胡惟庸夺走了,等待时机准备东山再起。” 朱元璋一切尽在手掌心的笑了,从胡惟庸香炉里拿出一根檀香,插在了李善长香炉里。 胡惟庸香炉,从四十六根变成了四十五。 李善长香炉,从十根变成了十一根。 朱元璋看着一减一增的两尊香炉,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人和事,笑出了声:“整个京城都在说胡惟庸的嫡长子胡汉山最是像他父亲,有希望在两代以内把胡家变成大唐年间的五姓七望。” “胡庆余的风评反倒是最差,就拿营阳侯这件事来说,整个京城都在骂胡庆余混账拖累了左丞相胡惟庸一家。” “却不知道,胡庆余才是整个京城活得最通透的那个人。” 元生公公同样是在看着一减一增的两尊香炉,对胡庆余的评价也很高:“尤其是宁愿舍弃东宫仪卫司副将,也要去当燕王府守门卒这件事。” “这些天京城内外可是把胡庆余骂惨了,却不知道他才是得到大明天子欣赏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来,淮西勋贵的年轻一辈,还有浙东文官的公子们,没有一人能够得到陛下的欣赏。” 朱元璋提到胡庆余,心情就明显不错,笑骂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着实是有趣。” 第31章 可恶的陋习 胡庆余放衙回家,一手拖着红缨帽儿盔,一手牵着斑锦彪,刚刚走到垂花拱门门口。 还没等小丫鬟给他开门,就在湘妃竹摇曳的门口,遭人堵住了。 胡庆余看了过去,是他大兄胡汉山,松了一口气:“大兄,怎么有空来香荷院,走,去院子里喝口茶。” 自从柳吴氏柳玉娘母女和玉珠儿搬到香荷院以后,胡汉山就再也没去过,就算是幼弟主动邀请也不会去。 男女大防可不是儿戏。 胡汉山不仅自己不去,还经常帮着弟弟守好家里,就像他想要为弟弟争取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爷:“现在天下太平了,战事没有多少了。” “想要成为世袭罔替的伯爷就得从其他方面入手,不管怎么样,首先名望一定要高。” “右丞相汪广洋不是淮西勋贵,同样是赐封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忠勤伯,为兄就想着也为你争来一个伯爷。” 胡庆余知道大兄疼他,但是真不想要什么名望或是伯爷,他已经搭上了明太宗朱棣,只要忠心耿耿以后少不了一个靖难功臣。 现如今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赶紧想办法躲过‘胡惟庸案’。 家里还有三个美娇娘等着胡庆余洞房,胡庆余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可不想要什么名望......” 还没等胡庆余说出借口托词,胡汉山直接把一卷名册放在了他手里:“这件事已经办妥了,等到旬假的时候只需要前往夫子庙的梅林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你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京城四大美人之一的蓝香君和毛小宛听说是你举办的诗会雅集,看也没看名帖就答应了。” 胡汉山还要去参加一位小侯爷纳妾的宴席,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湘妃竹摇曳的门口。 来福戴着瓜皮小帽,一脸谄笑的走了过来:“少爷就放心吧,小的可是举办各种宴席的行家里手了,绝对给少爷办的漂漂亮亮。” 胡庆余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了狗奴才的身上,骂骂咧咧道:“谁让你个狗奴才办的漂漂亮亮了,本少爷才不想要所谓的名望。” “记住了,凡是来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一个不少的全收大明宝钞,不能让他们白吃白喝。” 来福哭丧着一张脸:“少爷,哪有诗会雅集还收银子的,整个大明就没有谁这样干过,也太让少爷跌份儿了。” “再说了请来的可都是京城里最显赫的一波人,这样不利于少爷以后在官场上混啊。” 胡庆余没去翻看宣纸名册,听到来福说是京城里最煊赫的少爷公子,肚子里有了坏水。 胡庆余狡黠一笑,搓了搓手指手:“这么说的话,都是有银子的爷了。” 来福还以为少爷明白了这里的利害,瓜皮小帽脑袋如同捣蒜般快速点头。 有银子就好办了,胡庆余就怕是帮没钱的穷酸书生:“这样吧,每一位想要参加诗会雅集的少爷公子,收取一两....不...十两银子的费用。” 十两银子! 来福吓得呆住了,没想到少爷居然要收取这么高额的费用,都够一户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仅仅只是为了能够进入一场诗会雅集。 来福急的脑门冒汗,苦苦劝了起来:“少爷啊,若是收取十两银子的费用,恐怕不会有一位少爷公子们前来。” 胡庆余得意的笑了,对于十两银子很是满意:“要的就是不来,真要是来了不就随了你家老爷的心愿。” “本少爷可不想要什么名望,反而希望名望越低越好。” 来福知道自家少爷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但是没想到少爷纨绔到了这个地步。 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办砸了这次的诗会雅集,但是少爷说的一切就是来福的圣旨,只能苦着一张脸去办。 就在来福安排家丁去通知少爷的决定,胡庆余虎着一张脸,吓唬来福说道:“要是有一人没缴纳十两银子的费用,就从你的月钱里扣。” 来福听到这话,赶紧去通知了,就怕到时候有人不知道这事,真的让他补上银子。 胡庆余心情好多了,脚步轻快的走进了香荷院,盯着柳吴氏扭来扭去的丰腴身子,心里燥热:“又是一次完美的摆烂呐。” “我胡庆余还真是一个摆烂的好手。” 唯一让胡庆余的心情不爽的是,三个美娇娘只能看不能吃。 却也没有办法,柳玉娘还在守孝期,对于重视孝道的大明来说,他真要是在守孝期乱来,不用等到两年后的‘胡惟庸案’,现在就得砍了脑袋。 胡庆余走进东厢房,让两名小美人胚子丫鬟给他宽衣解带,换上了一身绸缎常服。 顺着遮风挡雨的画廊,一路走向玉珠儿的楼阁。 胡庆余来到荷塘小湖边,还没拐弯,就被柳吴氏拦住了:“老爷,奴家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胡庆余盯着柳吴氏诱人的身段,多看了几眼襦裙后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柳吴氏穿的还是一身素色襦裙。 要想俏,一身孝。 柳吴氏靠近过来,还不知不觉的扭来扭去。 胡庆余赶忙夹紧了双腿,免得被柳吴氏看出了窘态:“那个...那个...有什么事找本老爷。” 说到一句老爷,胡庆余真希望是柳吴氏真正的老爷。 柳吴氏靠的太近,几乎要贴在胡庆余身上了,一股熟透了的味道让胡庆余浑身酥麻。 柳吴氏咬着红唇,说出了心里的不满:“老爷这段时间经常住在玉珠儿的厢房里,却把奴家的女儿给冷落了。” “奴家女儿虽然是个豆蔻少女,整天欢呼雀跃的蹦来蹦去,但时间久了院子里的丫鬟婢女可就有小心思了。” “这样对于老爷的后院来说,可是容易起火。” 胡庆余明白了柳吴氏的意思,难怪要把他拦下来,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 柳吴氏咬着红唇,脸靥忽然晕红,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了一句:“等到老爷与玉娘洞房的那天,按照规矩奴家要在一旁亲身教导。” “到那时...到那时...希望老爷怜香......” 话还没说完,柳吴氏扭着身子逃走了。 胡庆余呆了一呆,望着逐渐消失的丰腴襦裙,深深感慨了一句。 “万恶的旧社会啊。” 第32章 卖出一个天价 清晨,胡庆余在挂着竹帘的楼阁内,舒舒服服的躺在苏绣软榻上。 玉珠儿戴着面纱,穿着襦裙跪坐在一旁,娇躯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纤细手指轻柔的给胡庆余揉着肩膀。 “少爷。” 楼阁门口的荷塘小湖边,来福在几名粗使婆子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呼喊着胡庆余,像是有事情禀报。 胡庆余从苏绣软榻上起身,掀开竹帘来到了朱漆围栏旁:“大清早的搁这叫魂呐。” 来福赶紧给少爷行礼,抬头望着二楼的少爷,谄媚笑道:“少爷大喜事啊,京城四大美人之一的蓝二小姐和毛四小姐答应给十两费用。” 胡庆余脸上的悠闲瞬间就没了,垮着一张脸,气恼的说道:“怎么就答应了,太不合常理了。”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给蓝香君毛小宛一千两银子都请不了,本少爷一毛不拔,还找她俩要了十两银子,居然是答应了。” “怪事了,太怪了啊。” 胡庆余不死心,再次问了一句:“你可曾说清楚了,是十两文银,不是十两大明宝钞。” 京城里的钱市行情,大明宝钞贬值了不少,纸钞已经没有银子贵重了。 来福给少爷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从进门笑容就没停过,笑的更谄媚了:“放心吧少爷,小的再三问了几遍,说了是十两纹银。” “蓝二小姐和毛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已经把十两纹银给了小的。” 来福邀功请赏般的拿出了二十两纹银,还专门用一块红布包着,掀开红布以后,两块官银就放在托盘里。 胡庆余本以为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还真让这个狗奴才把银子带来了,气的把手里的《金瓶梅》砸向了来福。 砸飞了瓜皮小帽,来福赶紧捂着脑袋上书卷,前倨后恭的谄媚笑道:“谢少爷赏赐。” 胡庆余撒了气,知道这事不怪来福,他只是忠心耿耿的办着少爷交代的事情。 胡庆余没有心情在这里享受温柔乡,要想个法子尽快组织这场梅林戏院的诗会雅集。 在荷塘小湖边走了半天,胡庆余又想到了继续摆烂的办法:“备轿,本少爷要去一趟夫子庙。” 夫子庙的梅林是一座宽敞的戏院,是由松江府的紫花布商人捐造而成。 梅林戏院都是一些昆腔班,在这里唱戏念曲儿。 胡庆余的绸缎蝠纹官轿停在梅林戏院门口台阶下,走出来看了一眼青砖绿瓦的大宅子,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人都死哪去了。” 负责看门的门房赶紧从门口倒座房里走出来,慌忙行礼:“小人见过胡少爷。” “自从听说胡爷要办诗会雅集,戏院就暂时停下来了,就等着胡爷的大驾光临。” 胡庆余对于门子的解释很不满意,停什么停,一直唱着多好,这样说不定就不用举办诗会雅集了。 不过嘛,事情到了这一步,梅林戏院办不了,其他用来办诗会雅集的地方多了去了,躲是躲不过去了。 胡庆余走到庭院的大门口,吆喝了一声:“把大门给本少爷关上,从今天开始要卖戏票。” “吱呀——” 随着梅林戏院的大门关闭。 胡庆余搬来一张黄花梨书案,一张黄花梨官帽椅,大模大样的坐在了大门口雨檐下。 旁边,趴了看似人畜无害的一头斑锦彪。 来福紧接着拿来了一面江湖术士用来行骗的布幌子,插在了胡庆余的身边,上面写着票凭五百两一张。 门子看见五百两的天文数目,脚下一软,吓得差点跪倒在地上:“五百两都够在乡下造个大宅子,娶上两房妻妾,再买上四十亩良田,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日子了。” “谁疯了才会花费五百两纹银,只是为了进去参加一场诗会雅集。” 一语成谶了似的。 票凭买卖正朝着胡庆余所希望的那样发展,前前后后有不少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过来,全都是摇了摇头,没有掏一分银子的意思。 “胡庆余真是想银子想疯了,居然把一张票凭卖到了五百两银子的天价。” “可不是,这些银子放在前朝,都够买一个知县当当了。” “呵,京城里的各种诗会雅集,每天没有十场也有八场了,为了凑足人数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又是送果脯茶水,又是安排丫鬟服侍,胡庆余可倒好一点东西不出,还痴心妄想的想要卖出五百两银子。” 胡庆余听着来来往往少爷公子们的拒绝,心里舒服多了。 摆烂终于是奏效了。 等了很久,眼看就要黄昏了,还是没有一个少爷公子愿意花五百两银子当冤大头。 小国公李祺放衙离开燕王府以后,听说了京城发生了这么一件奇葩事,找上几位小侯爷好友一起赶往了梅林戏院。 胡庆余端着官窑青瓷茶杯,慢悠悠的吹着热气,抬头看了一眼越聚越多的勋贵少爷和这东公子:“不买就赶紧回家,都在这杵着作甚。”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都在等着看胡庆余出丑。 别说是今天了,就是卖上一年也不会有人当这个冤大头。 李祺下了官轿,先是给熟悉的小侯爷和部堂公子打了招呼,紧接着走到了最前排。 李祺看着在那悠闲喝茶的胡庆余,嗤笑着说了一句:“胡家二少爷看似悠闲,事实上内心慌死了,看来今天要成为京城里的笑话了。” 笑话? 胡庆余都快笑死了,没人买才好,这样就能彻底搅乱诗会雅集,大兄请来的那些名士就不会给他宣扬名望了。 李祺在燕王府一直受到冷落,对于前些天燕王朱棣看重胡庆余,一肚子牢骚:“白送给本世子都不要,更别说五百两银子。” “胡庆余真是穷疯了,京城里除非有另外一个疯子,不然没人会买你的戏票。” 附近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纷纷点头,认同李祺的这句话。 就在这时,一个人挤了过去。 “五百两银子?” “真是便宜啊,来上一张。” 第33章 抢疯了 胡庆余和在场少爷公子们的反应一样,这个人应该是左丞相嫡长子胡汉山请来的托,免得让今天的卖戏票变成一场笑话。 胡庆余寻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并不认识这人,忍不住骂了一句:“哪里来的骚包,敢在这里捣乱。”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看了过去,这人的穿戴还真是骚包。 这人身穿一件金线粤绣圆领服,头戴镶玉束发冠,还缀着红绒球,手里拿着一只金丝楠木打造的鸟笼。 盖在鸟笼上的帘子还是用云锦织造,那可是用来织造明黄龙袍的布料。 李祺恼怒这人坏了他的好事,正要上前呵斥几句,看向这人的长相,立即换了一副笑脸:“中山侯世子怎么回京城了。” 中山侯世子? 胡庆余知道这人是谁了,唯一得到善终的汤和,他家嫡长子汤鼎。 汤鼎没有理睬小国公李祺,连句话都懒得说,拎着金丝楠木打造的鸟笼子,走到了大门口。 ‘啪’的一声,把一摞大明宝钞拍在了黄花梨书案上。 汤鼎财大气粗的说道:“给本侯子拿一张票凭。” 李祺为了看胡庆余的笑话,想要等到明天把这件事说给燕王朱棣听,破坏胡庆余的好印象。 李祺上前走过去,劝了一句:“汤贤弟家里是有银子,但也不能浪费在胡庆余身上,不就是吃亏上当了。” “再者说了,以汤贤弟的身份地位,没必要给胡庆余站台。” 汤鼎斜瞥了一眼李祺,就说了一个字:“滚。” 小国公李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众多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面前丢了大脸,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他真得罪胡庆余,却不敢得罪汤鼎。 整个京城谁都知道,中山侯父子二人最受皇帝的宠信。 胡庆余有些不明白汤鼎这么做的原由,一边数着大明宝钞,一边问道:“小侯爷在京城里可是谁也瞧不上,连小国公李祺都敢骂。” “今天怎么想着买一张戏票,相当于给本少爷站台了。” 汤鼎掀开鸟笼的云锦帘子,给金丝雀喂了几口黄瓜条,心不在焉的说道:“就凭你现在是京城里有名的混账。” “过去只有本侯子一人是混账,现在多了一个混账兄弟,不帮你帮谁。” 胡庆余没想到汤鼎居然看上了他,倒是一件大喜事:“多了一百张大明宝钞。” “小侯爷还是把多出的大明宝钞拿回去,本少爷一口唾沫一个钉,说是五百两就是五百两。” 汤鼎还以为胡庆余是缺银子花,才卖出五百两银子的天价,就多给了一百两大明宝钞。 汤鼎拿回多出的五十张大明宝钞,打量了胡庆余几眼:“有意思,有意思。” 忽然有一种感觉,胡庆余可能真是一路人。 李祺还不死心,但是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不好直接开口说话了,就让旁边的几名小侯爷劝了几句。 “听闻中山侯父子不热衷官场,反倒是喜欢经商,中山侯甚至不惜用掌控西北所有布政司兵马的总督,替长子换来了一个小小的盐运使,今天看来果然是真的。” “汤兄经商那么多年,应该是最不喜欢赔本买卖,今天怎么做了冤大头。” “唉,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就为了一场诗会雅集?” 李祺对于几名小侯爷说的话很是满意,一个冤大头,足以让天下所有商人产生强烈反感。 勋贵少爷和这东公子们频频点头,几位小侯爷说的话肯定能拦下来戏票买卖。 汤鼎今天是真的铁了心为胡庆余站台了,收好了梅林戏院的票凭,故意大声说了一句:“蓝二小姐和毛四小姐都会参与这一次的诗会雅集。” “机会难得,各位好好想一想。” 李祺身旁的那几名小侯爷,脸上瞬间没了尽在掌握的微笑,全是有些慌乱。 今天出门忘记带银子了。 李祺的脸都快气绿了,看着几位小侯爷的神色变化,还能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蓝二小姐和毛四小姐再是风华绝代,也不可能让权贵子弟们花费五百两银子的天价。” “只是为了见她们俩一面。” 还真能。 李祺这句话倒是提醒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梅林戏院的诗会雅集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见到两位风华绝代美人的罕见机会。 一些少爷公子拿不出五百两银子,只能酸溜溜的说上几句。 “本少爷要是能拿出五百两银子,一定买上一张,那么多年了还没正儿八经的见过蓝二小姐。” “唉,蓝二小姐还好,好歹前段时间举办过一次诗会雅集,毛四小姐可就真是久居深闺了。” “可不是,那么多年了,就没见毛四小姐参加过诗会雅集,这一次可是头一回。” 站在最前面的几名部堂公子蠢蠢欲动。 其他少爷公子拿不出五百两银子,他们作为一部尚书或是侍郎家的公子,虽说拿出五百两银子很肉疼,但还是能够拿出来。 胡庆余看戏看了半天,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了:“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买吗,怎么还跃跃欲试起来了。” 李祺身边的一名小侯爷默默喜欢蓝香君很多年了,难得碰到一个能够接近蓝香君几步的机会。 这名小侯爷不顾李祺都快气绿了的脸色,快步走到了胡庆余面前,掏出一摞大明宝钞拍在了黄花梨书案上:“给本侯子来一张票凭。” 又是五百两大明宝钞到手,胡庆余没有一点喜色,变成了苦瓜脸:“怎么又要翻车了。” “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 胡庆余思来想去,只有人多才能宣扬名望,减少进入梅林戏院的人数就行了。 胡庆余再次有了摆烂的办法,急忙说道:“戏票最多卖二十张。” 这句话落下,‘轰’的一下,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彻底炸开了。 刚才还那犹犹豫豫,现在只剩下十八张,彻底的站不去了。 一窝蜂的冲向了胡庆余。 “给本侯子来一张。” “本公子也要一张。” “滚开!别抢本侯子的票凭。” 卖了一天没卖出去的戏票,就因为胡庆余一句话,瞬间一扫而空。 胡庆余呆呆的望着面前一摞又一摞的大明宝钞,双目无神,心里一片凄苦。 汤鼎看向胡庆余的目光越发有意思了,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胡兄弟真是经商奇才啊。” 第34章 生产队的驴 胡庆余没想到一句只有二十人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只能生无可恋的离开了梅林戏院,坐上绸缎蝠纹官轿回家找三个美娇娘疗伤了。 距离梅林戏院的诗会雅集还有几天,胡庆余照常去燕王府点卯,没了往日的插科打诨,整天病殃殃的没有精神。 朱棣坐在藩王府的豹房,手里端着木叶天目盏,喝着宫里每月按例都会送来的贡茶:“本王旗下虽说有数千兵马,但是战袄罩甲等军械已经老旧了。” “需要十万两大明宝钞整顿军备,不知道各位有什么良策。” 胡庆余只是一名小小的仪卫没有资格插话,站在豹房的朱漆围栏边,望着下方校场上的汉子与凶猛豹子对峙。 朱棣的豹房可不是用来白养一些豹子,养的都是一群能够搏杀豹子的塘骑。 经常有各个卫所的猛士为了出人头地,来到燕王府的豹房参与搏杀豹子,为燕王源源不断的打造了一支雄兵。 塘骑。 胡庆余正想着在朱棣面前立功,看了过去,低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过来商议十万两大明宝钞的全是未来靖难功臣。” “四大国公之一的成国公朱能,泾国公陈亨,恩!那个穿着玄色僧衣的不会是黑衣僧人姚广孝吧。” 胡庆余欣赏了一圈靖难功臣,只有一个人比较突兀,仪卫司千户李祺。 看着突兀,现如今却是燕王府里背景最显赫的一位,毕竟是一位小国公。 李祺看了一眼小小的仪卫胡庆余,轻蔑一笑,走上前抱拳道:“殿下,末将有一计倒是能帮殿下寻来十万两大明宝钞。” 朱棣放下了手里的木叶天目盏。 靖难功臣们全都看向了李祺,不知道他有什么良策,能够解决众人束手无策的十万两大明宝钞。 胡庆余自从进了燕王府,不知道为什么遭到了李祺的针对,这要是换了其他勋贵少爷早就吓得给小国公李祺赔罪了。 胡庆余可不会惯着他:“呦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一位淮西侯爷全部的家产,最多也就七八万两大明宝钞,你这一张嘴就答应了,真以为你爹是财神爷挥一挥手就能变出一座金山来。” 李祺愣了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他作为小国公没去找胡庆余的麻烦,他已经烧高香。 胡庆余居然还敢主动找一位小国公的麻烦。 李祺为了风度不会像胡庆余那样,在燕王面前一副无赖样,只能强憋着心里的不痛快:“燕王就坐在这里,怎么会说笑。” “末将养了三个戏班,在京城里有着很大的名头。” “末将已经珠算过了,祁州班、武陵班、松江班这三个戏班,一场戏就能赚三十两银子,一天唱戏十场,就是三百两大明宝钞,三个戏班就是九百两大明宝钞,只需要持续不断的唱上三四个月就足够了。” 在场所有人听了李祺的建言,全都是有些惊住了。 磨坊里的驴也不敢这么干活。 已经不把三个戏班当人了,全变成了牲口。 但这三个戏班是小国公李祺养在官邸里的,是李祺的私有戏班,靖难功臣们不好多说什么。 胡庆余却是毫无顾及:“可以,够狠,李祺你是真的狗。” 李祺不明白真的狗是什么意思,只要和狗字沾边就不是什么好词。 连续两次遭到了胡庆余的讥讽,李祺恨不得给胡庆余来上一刀,看了一眼坐在官帽椅上的燕王朱棣。 李祺只能是继续忍了,要保持风度:“你要是看不上李某的计策,也可以献上一条计策为燕王殿下排忧解难。” 李祺想起了昨天卖戏票的事情,借着那件事噎了胡庆余一句:“呵呵,听说胡少爷昨天在梅林戏院一天就卖出去一万两银子。” “不如多卖几张戏票,就能帮燕王殿下解忧了。” 李祺说完这句话以后,看向了周围将领的反应,果然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 没有什么反应。 朱棣不想看到麾下将领们明争暗斗,帮着胡庆余说了一句:“整个京城里能够掏出五百两大明宝钞的权贵子弟,只有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 “总共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卖出去二十张已经实属不易,还要多亏了胡庆余的那句只有二十张,让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产生了紧迫感。” “原本不想买的,脑子一热也买了,这才卖出去了二十张,想要再卖已经不可能了。” 胡庆余正在为这事懊恼,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了。 好在经过了这一次的吃亏上当,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已经清醒了。 往后不论是谁再办这样的诗会雅集,能够卖出三五张已经顶天了,绝不会再卖出二十张的惊人数目。 李祺想到那二十张戏票,气不打一处来,因为这事让他丢了很大的面子,又有些酸溜溜:“前去参加诗会雅集的人数虽说很少,只占五百二十个座位的极少一部分。” “但都是京城最显赫的小侯爷和部堂公子,看来令兄胡汉山为你宣扬名声的谋划,还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 还有作用? 这不完蛋了嘛。 胡庆余瞬间垮了一张脸,都没有心情讥讽李祺了:“这可咋办啊。” 李祺心里大为恼火,肯定是在用这事气他,有这样的好事还能不高兴?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朱棣和靖难功臣们全都被逗笑了,还真是个小无赖,居然用这副样子气小国公李祺。 朱棣打趣了一句:“真想要搅黄了诗会雅集,不如让燕王府的粗鄙军汉们坐满剩下的五百座位。” “以那帮子军汉的粗鄙,别说是一起吟诗作对了,能够把自己名字写出来就不错了。” “真要是去了,吵吵闹闹,满嘴的荤段子还不得把名士们给气的拂袖而去。” 胡庆余眼睛一亮,大呼了一声:“殿下高明啊。” “末将怎么没想到这一招,真是太妙了。” 在所有靖难功臣错愕的目光下,胡庆余掏出了剩下所有的五百张戏票,一股脑的全给了朱棣。 朱棣拿着厚厚的一摞戏票,一时间无语。 看着喜不自胜的胡庆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35章 好大的封赏 “胡庆余就在这里。” “燕王也在?刚好可以请燕王出来说情。” “小侯爷您夫人与燕王妃关系很好,今天就这事全都仰仗小侯爷了。” 朱棣正想着把戏票还给胡庆余,豹房外面就传来了吵闹声,英武脸容有些不悦。 不等朱棣训斥朱能的御下不严,居然让外人随便进了豹房,一群文宫服色的权贵子弟们来到了空旷的豹房。 豹房是个校场,只修建了只能遮雨不能挡风的凉棚,还有一间间喂养着豹子的牢房。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给朱棣行过礼以后,又是嘈杂的说了起来。 朱棣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英武脸容出现了笑容:“你们是说京城第一才女毛小宛为了帮胡庆余办好这一次的诗会雅集。” “决定在梅林戏院唱一出西厢记。” 领头的小侯爷部堂公子们不停的点头,眼巴巴望着朱棣,已经看到了那一摞厚厚的戏票。 这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毛小宛的首唱。 这些年来想要见毛小宛一面都难,更别提亲耳听到她唱西厢记了。 朱棣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胡庆余:“没想到你早就谋划好了一切,难怪要借着不想举办诗会雅集的名头,要把票凭塞到本王的手里。” “本王懂你。” 靖难功臣同样是深深看了一眼胡庆余,这份运筹帷幄的心思权谋,让在场所有靖难功臣们感到了赞叹。 难得的同时对一个人夸耀起来。 “先是邀请了蓝香君和毛小宛,又用一句话拿捏了二十名小侯爷和部堂公子,然后又摆出来一副我真的不想出名的姿态。” “其实吧,早就用出卖色相求着毛小宛唱上一段西厢记,这么一来剩下的五百个座位就不愁卖了。” “这一连串的谋划当真是精彩,老衲佩服,以后当为燕王的左膀右臂。”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全都是一脸的深以为然,又恨的牙痒痒,遭到了胡庆余的算计。 逼的他们不得不去买剩下的戏票,观看千载难逢的毛小宛唱《西厢记》小国公李祺更是用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胡庆余,要不是为了在燕王面前保持风度,已经扑过去咬死胡庆余了。 李祺刚才还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像是掌控了一切,滔滔不绝的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简直成了燕王麾下第一智囊。 结果,话刚说完,胡庆余已经把十万两大明宝钞给燕王送来了。 李祺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丑角。 胡庆余满脸无辜,懵懂的看着豹房里发生的一切,只有一句话。 “我不知道啊。” 朱棣英武脸容上的笑容更浓了:“真是谦逊,立了这样的大功,还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不愧是本王看重的人。” 靖难功臣们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胡庆余这么谦逊,这个年纪的权贵子弟哪个不是性情张扬,一件小事都能吹上天。 胡庆余这般谦逊的品行,真是屈指可数。 一名靖难功臣提议道:“王爷,立了功劳就该赏,不如升任胡庆余为仪卫司小旗,领书启差遣。” 李祺听到这句封赏的提议,不由的愣住了,难得说了一句实在话:“王爷,封赏的有些过了。”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眼睛全在盯着那一摞戏票,听到封赏的提议,全都不由自主的移开了目光。 心里的想法全都和李祺不一样,不是有些过了,是太过了。 仪卫司小旗与卫所小旗不一样,卫所小旗是个不入流的武官,仪卫司小旗却是与锦衣卫小旗一样,属于从七品官职。 胡庆余相当于越过了从九品、正九品、从八品、正八品,直接担任了从七品武官。 连升四级。 李祺最担心的还是后面的差遣:“这份功劳让胡庆余连升四级已经算是王爷过分恩宠了,书启差遣会让其他藩王说王爷宠溺佞臣了。” 朱棣本来也认为书启的差遣过于恩宠了,不准备赏赐书启差遣,听了李祺一句其他藩王说闲话。 朱棣最是厌恶藩王们左右他的决定,直接拍板了:“赏赐胡庆余仪卫司小旗,领书启差遣。” 说完这句话,朱棣想到胡庆余很多时候行为与正常人不一样,豹房里又有来了这么多权贵子弟,有些担心他拒绝:“怎么,又想像拒绝太子一样,拒绝本王?” 太子能和朱棣一样吗! 胡庆余是被这份隆恩给吓住了,连升四级的小旗已经是白捡的了,确定了他在燕王府的官位,后面书启差遣是他平时真正要做的政务。 为燕王朱棣拆封信件。 不就是相当于以后的司礼监太监。 胡庆余赶忙谢恩,满脸狂喜:“谢王爷赏赐,末将一定肝脑涂地的为王爷卖命。” 朱棣见他这么的感激涕零,心情更好了,毕竟胡庆余这个混账可是连太子朱标都敢拒绝:“行了,你个小兔崽子还卖命,有了战事还不得躲在本王身边。” 李祺等小公侯和部堂公子听到燕王朱棣笑骂了一句,没有一点幸灾乐祸,全是嫉妒。 谁都能听出来燕王朱棣对胡庆余的袒护。 朱棣甩了甩手里的戏票,英武笑道:“本王今天心情不错,你们说说看想用多少大明宝钞买走票凭。” 正戏来了,一位小侯爷站了出来:“王爷,这些普通的座位可是与二十张青龙位不一样。” “可不能像青龙位一样,清楚看向毛小宛的身形,只能听个戏腔。” “最多二百两大明宝钞,不能再多了。” 朱棣有些为难,想要更多的大明宝钞。 但他作为王爷不能像个市侩商人一样,在这里与淮西小侯爷讨价还价。 等了一会儿,没有一个将领幕僚站出来,都是做不出来市侩的商人行为。 朱棣叹了一口气,正要答应。 胡庆余一把夺过了朱棣手里的票凭,斤斤计较的说了起来:“最少三百两大明宝钞,少一个子都不卖。” 小侯爷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胡庆余,还像个商贾一样斤斤计较:“胡小旗,你可是从七品的武官了,还是显赫的勋贵少爷,怎么像个下贱的商人。” 第36章 谁能有我会赚钱 胡庆余懒得理睬这名小侯爷,比起市井小贩还要在乎蝇头小利:“三百一十两。” 小侯爷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从来都是往少了说。 哪有胡庆余这样还价,没有减少一两银子,反而是涨了银子。 小侯爷狠下心来加了五十两银子:“二百五十两大明宝钞,这已经是本侯子等商量出来的最高银价,不能再多了。” 胡庆余只有一句话:“三百五十两。” 这次不仅涨了,还从二百两涨到了惊人的三百五十两。 小侯爷怒斥了一句:“放印子钱的也没有你黑心,这才几句话就多要了一百五十两大明宝钞,五百张票凭就是七万五千两大明宝钞。” 胡庆余的坐地还钱,让靖难功臣们都感到了黑心,那些敲骨吸髓的放印子钱商人比起胡庆余来都算是有良心了。 转念想到这些大明宝钞都是用来给他们充实军备,操练手下的兵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了。 再黑心一些。 胡庆余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三百两已经榨干了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的荷包,肯定拿不出三百五十两,话锋一转:“这样吧,银价降到三百两大明宝钞。” “到时候毛小宛多唱一出望江亭,这样总行了吧。” 读过书的人最喜欢折中,一直坚持三百两大明宝钞,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一定不会同意。 但是从三百五十两降到了三百两,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就会觉得占了便宜,何况还有多听一出望江亭的添头。 却忘了一件事。 票凭是从二百两涨到了三百两,他们曾经的底线最多就是二百两。 小侯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所有人都是一副占了便宜的神情,全都同意了。 小侯爷露出了笑容,足足降低了五十两,真是占了大便宜。 不过,小侯爷没有继续与胡庆余说话,担心他又要变卦,直接找上了燕王:“王爷,这是三百两大明宝钞。” 朱棣随手把票凭交给了一名亲信指挥使,让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去找那名亲信指挥使买卖票凭。 朱棣看向又在那病殃殃没有精神的胡庆余,等到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离开以后,说了一句让靖难功臣们讶然又赞同的话。 “庆余真是本王的萧何。” 胡庆余在名望和朱棣之间选择了后者,正因为名望这事发愁,听到燕王对他的一句赞叹。 胡庆余来了精神,喜滋滋的说道:“末将哪能与汉初三杰萧何相比,末将只不过会赚银子罢了。” 朱棣亲密的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感叹了一句:“本王缺的就是能赚银子的人才,没有银子拿什么招兵买马。” “没有银子大军吃什么喝什么,遇到了敌人都不用打,就不战自溃了。” 胡庆余理解朱棣的这句感叹,别看燕王手下有数千兵马,但都是吃朝廷的俸禄。 一旦断了俸禄,除了豹房的塘骑以外,没有官兵愿意跟着燕王朱棣。 想要谋求大业,就要有属于燕王自己的银子来源。 朱棣麾下一直急缺这样的人才,都快放弃寻找了,直到胡庆余的出现填补了这一块空缺。 黑衣僧人姚广孝担心朱棣操之过急了,及时劝了一句:“陛下的身体健硕,想要掌握燕王府独有的财源需要一步步来,千万不能太着急了。” “要是让陛下感觉到王爷对太子的储君位子有了威胁,对于燕王府来说就不利了。” 朱棣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更加看重胡庆余,因为胡庆余足够年轻。 再有才干,如果年纪老迈,还不等朱棣开始大业就已经埋进土里了,那样的人才要了也没用。 李祺站在一旁,盯着抢走他功劳的胡庆余,脸色难看。 却又不可能放弃立功的机会,眼看燕王就要离开,李祺争取着说了一句:“常言道银子多多益善,虽说王爷已经有了十五万两大明宝钞。” “但是再多十万两大明宝钞,可以让王爷操练更多的兵马。” 朱棣的志向是君临天下,当然希望麾下的人才越多越好。 不过相比较对待胡庆余的态度,对待李祺的态度就平淡多了,朱棣只是说了一句:“你要是也能为燕王府赚来十万两大明宝钞,也算你立了大功。” 李祺拱手下拜:“末将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襄助王爷完成打到捕鱼儿海的大业。” 靖难功臣们听到一句捕鱼儿海的大业,全都是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胡庆余来了没多久,已经看出燕王朱棣真正的大业是皇位,李祺在燕王府待了那么多久了,还以为是打到捕鱼儿海。 真是人与人的差距,比起人与狗的差距还大。 朱棣听到了小国公李祺的表忠心,反而是对他的态度更平淡了,只是轻轻点头,连句话都懒得说离开了豹房。 李祺还以为是因为胡庆余抢了功劳,也抢走了燕王对他的宠信,针锋相对的说道:“论家世你不过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嫡幼子,本嫡长子可是能够继承国公。” “今天这事算是本嫡长子的一个磨砺,拿你当磨刀石磨砺自身,等到本嫡长子继承了韩国公,你就知道你与本嫡长子之间的差距。” “比人和牲口还大。” 说完,李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胡庆余看着李祺离开的身影,脸上有了阴笑:“还磨刀石,本小旗让你变成李善长出山的抛砖。” 胡庆余可是比李祺会做人多了,朝着还在观看塘骑选拔的靖难功臣们抱了抱拳,迈步离开了豹房。 放在今天以前,靖难功臣们不会给胡庆余一点面子,不会搭理他的抱拳。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靖难功臣们已经认同了胡庆余,纷纷抱拳回礼。 胡庆余看到靖难功臣们的回应,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回去的途中一直在想着怎么继续搅黄诗会雅集:“反正大明宝钞已经到手了,也就没了顾虑,还是要继续想办法捣乱。” “有了,不如玩上一出红叶传情的把戏。” 第37章 红叶传情 夫子庙戏院的诗会雅集,在万众期待里终于是开始了。 蓝香君和毛小宛如约而至,从后门走进了梅林戏院的二楼,这里勋贵小姐和官宦小姐们专属位置,不用再费神的铺开珠帘或者漆彩仕女六扇屏风隔开。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难得起了一个大早,想在夫子庙戏院等着蓝香君和毛小宛的官轿。 “蓝二小姐来了吗?” “没看见,应该是没来。” “诸位别等了,蓝二小姐和毛四小姐已经从后门进去,还有很多勋贵官宦小姐们。”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听到这话,只能遗憾的走进夫子庙戏院的大门,在门口拿出票凭给了来福以后,坐到自己的官帽椅上。 等到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坐好了位置,勋贵官宦小姐们坐在二楼,透过竹帘看向下方。 梅林戏台在众人的期待里走出来一人。 却不是期待已久的毛小宛,而是一身彪纹补子武官服的胡庆余。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还以为胡庆余要在毛小宛唱昆腔《西厢记》以前,按照戏班的规矩,说几句吉祥话。 胡庆余看着戏台下面一排排的权贵子弟:“毛小宛的西厢记要在最后唱,不过在这以前,先来上一场红叶传情。” 这句话落下,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全是交口称赞,从来没像今天这般看胡庆余顺眼。 “好!这几百两大明宝钞没有白给。” “哈哈,蓝二小姐和毛四小姐可是在楼上,说不定能够看上本公子。” “嘿嘿,别说是这两位京城四大美人,本少爷可是听说今天还来了很多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胡庆余激起了勋贵少爷和这东公子们的迫不及待情绪,便让丫鬟婢女们去二楼取来写着名字的一片片红叶。 蓝香君挺着盛开的牡丹,坐在最靠近竹帘的第一排官帽椅上,用龙飞凤舞的文字写上了胡庆余的名字。 坐在旁边的毛小宛,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我见犹怜的温柔美,一双妙目似泣非泣,任何男人看了都想揽在怀里好好呵护。 两名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便是二楼的两颗明珠,成为了最光彩夺目的存在。 毛小宛性子柔弱,却有自己的坚持,说话时轻声慢语:“不知香君姐姐写的是哪一位少爷。” 蓝香君听到一句少爷,就知道我见犹怜的毛小宛准备与她相争了,挺直了腰肢,盛开的牡丹颤了又颤,让勋贵官宦小姐们看了都眼馋:“自然是曾经有过婚约的胡庆余。” 提到婚约二字,毛小宛那双似泣非泣妙目,流露出了一丝哀怨,低下了玉钗发髻,轻声慢语的说道:“胡郎文采斐然,喜欢的应该是才女。” “这才会主动退了香君姐姐的婚约。” 蓝香君听了这句话,心里虽然不认同,却有几分信了。 贝齿轻咬,盛开的牡丹又是颤了几下,豆蔻少女般赌气的把红叶扔在了托盘上。 毛小宛看了一眼乱颤的牡丹,心里暗暗想着:这对牡丹要是放在自己娇柔的身上,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会因为前坠过重导致摔倒。 唉,香君姐姐真要是放下身段来,恐怕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禁受不住那对盛开牡丹的诱惑。 毛小宛用一手秀气的小楷,写上胡庆余的名字,羞答答的把红叶放在了托盘上。 楼上的勋贵官宦小姐们各有心思的开始写名字,胡庆余把唱名交给了一名丫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坐的青龙位是面对戏台,胡庆余坐的是戏台旁边的班主位置,面对着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 用一面竹帘隔开,旁边是登上二楼的木梯。 胡庆余刚刚坐下,就发现摆着两三张官帽椅的班主位子,有一位熟人:“老哥怎么来了。” “不对,老哥这么大的年纪了,也是来看毛小宛?”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听到这么一句打趣,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谁敢对皇帝朱元璋这么的放肆。 朱元璋笑眯眯的审视着竹帘外的权贵子弟们,没有把胡庆余这句话当回事:“听说临安公主也来了,老头子就跟太子要了两张票凭。” “太子找到燕王拿了票凭,便过来了。” 胡庆余听了这话,越发笃定这名两淮盐商与太子朱标关系不浅,甚至有可能是太子朱标的钱粮师爷:“这可是心腹中的心腹,是太子的钱财来源。” “也是本小旗在燕王府最终目标,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朱元璋没听清胡庆余的嘀嘀咕咕,问了一句:“你觉得临安公主会被哪位少爷公子看上。” 堂堂一位公主,还是大公主。 还能愁嫁? 胡庆余知道这里面的原由,与太子朱标关系极好的临安公主,因为肥胖被京城权贵子弟取笑为京城第一丑女。 为了这件事,皇帝朱元璋把几名口无遮拦的酸腐书生关进了应天府大牢,却坐实了京城第一丑女的名声。 临安公主没少因为这件事哭泣,好几次差点悬梁自尽。 胡庆余奇怪的回应了一句:“临安公主好像是许配给了小国公李祺,老哥怎么还会问能被谁看上。” 朱元璋不仅是皇帝,还是一名父亲:“别提那个不懂感恩的李祺了,居然因为临安公主的样貌,多次想要悔婚。” 胡庆余暗暗咋舌,这个李祺真是够大胆的,那可是一位公主,居然想要不给皇帝朱元璋面子。 胡庆余见他知道这样的皇室秘闻,已经笃定老盐商是太子朱标的钱粮师爷了:“李祺花了五百两大明宝钞买了一张站票。” “老哥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站票? 朱元璋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胡庆余朝着五百多把官帽椅的最外围努了努嘴。 朱元璋看了过去,差点没把刚刚沏好的茶喷出去,明白了什么是站票。 李祺作为天底下仅有的六位小国公,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最外围。 由于距离远,看不清最前面的情况,急的他抓耳挠腮,只能伸着脑袋向前看。 就差上蹿下跳了。 第38章 真是一顶不错的帽子 五百两大明宝钞就买了这? 胡庆余摊了摊手,一副我可没忽悠他的样子:“李祺自己愿意当冤大头,本小旗也没办法。” 朱元璋自然是不信,胡庆余现在是京城里有名的赚银子能手,搜刮了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的大明宝钞,襄助燕王府淘换了军械。 给朝廷省了十万两大明宝钞。 朱元璋难得的夸奖一名勋贵少爷两句:“就因为你会赚银子,太子这两天没少感到可惜,说是当初就不应该让给燕王。” “要不然这样的太仓人才,就是潜邸旧臣了。” 朱元璋故意说了一句潜邸旧臣,是想看一看胡庆余的品性怎么样,燕王再好终究只是一个王爷,再是文韬武略以后只是太子朱标的臣子。 京城官员只要想保住荣华富贵只能去巴结太子朱标,燕王朱棣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还不如二藩王秦王。 胡庆余听到‘潜邸旧臣’这几个字就胆寒,东宫的潜邸旧臣方孝儒、解缙等人,没有一个好下场:“您老可别乱说。” “本小旗这辈子生是燕王的人死是燕王的鬼,绝对不会给燕王以外的任何一人效力。” 朱元璋最是欣赏忠贞不二的臣子,对于胡庆余的品性大为满意,面对潜邸旧臣四字都能耐得住,可谓是能够殉国的忠臣。 至于效忠太子朱标,等到太子朱标登基以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燕王是新皇朱标的臣子,臣子的臣子当然也是新皇朱标的臣子。 就在两人闲聊的空闲。 一名名美貌丫鬟端着托盘走上了戏台,受到胡庆余委任的香荷院丫鬟,准备开始唱名了。 夫子庙戏院里的噪杂声,很快消弭一空,没有一人交头接耳的说话了。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全都看向了戏台,神色颇为紧张,就怕他们没有被选中。 “咱们这些人里也只有李祺高枕无忧了。” “哈哈,小国公李祺可是与临安公主有婚约在。” “真是天作之合啊。” 李祺本来还有些自得,心里笃定临安公主一定会红叶传情他,听到一句天作之合,知道了是在讥讽他:“你们就是嫉妒。” “临安公主好歹是一位公主,丑是丑了点,能够与本小国公成亲是她天大的福分,不过好歹是一位公主。” “要不是因为她是公主,本小国公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丑女。” 胡庆余听了这话,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老盐商。 这名东宫近臣的反应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脸色有些阴沉。 朱元璋听到别人公开说自家长女相貌丑陋,这个人还是长女未来的夫君,真想走过去掐死李祺:“还不赶快去戏台,愣着作甚。” 胡庆余宽慰的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走过去制止又开始吵闹的夫子庙戏院。 毛骧站在一旁,看见胡庆余的动作,眼皮跳了跳。 来到戏台上,不用胡庆余说话,戏台下方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渐渐闭上嘴。 真怕做事总是荒诞不经的胡庆余,来上一句毛小宛不唱《望江亭》了。 香荷院丫鬟等到夫子庙戏院里再次鸦雀无声,开始唱名了。 “两淮盐商赵小姐写的是,胡庆余。” “江西布政使长女李小姐写的是,胡庆余。” “靖海侯长女吴小姐写的是,胡庆余。” .......小侯爷们自诩英武,部堂公子们自诩风流,刚开始还满怀期待,想着能够获得八名还是十几名勋贵官宦小姐们的芳心。 随着香荷院丫鬟的唱名,渐渐麻木了。 别说是十名八名了,就是有一名也行。 结果念到最后,只剩下三片红叶了,全都是胡庆余的名字。 朱元璋多看了几眼胡庆余:“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招人喜欢。” 毛骧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心道:是招小姐们喜欢,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可就不会喜欢他了。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全都是恨恨的看着胡庆余,合着整个京城就胡庆余一个男人。 其他都是没卵的宦官是吧。 胡庆余站在戏台上,一副欠揍的无辜样,像是在说勋贵官宦小姐们都选他,他也很无奈。 在万众期待里。 香荷院丫鬟拿出了蓝香君的红叶,长幼有序,就先读蓝香君的红叶了。 “蓝二小姐写的是,胡庆余。”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一片唉声叹气。 “唉~~” “早该想到的。” “虽说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了,还是不想相信啊。” 香荷院丫鬟又拿出了毛小宛的红叶。 “毛四小姐写的是,胡庆余。”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从唉声叹气变成了更加悲痛的捶足顿胸。 “啊?本公子没听错吧,毛四小姐居然也写的是胡庆余。” “胡庆余!我等与你势不两立。” “唉,其实也应该想到的,毛四小姐可是为了胡庆余出来唱了两出昆腔。” 李祺不像其他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那样,气急败坏的说出要与胡庆余势不两立,他心里十分的紧张。 只剩下临安公主的红叶了。 李祺与临安公主可是有婚约,可不能也写胡庆余。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似乎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满脸玩味的看向了他。 本来一点也不在乎京城第一丑女的红叶,现在倒是颇为期待了。 香荷院丫鬟在众人的迫切期待里拿出来最后一片红叶。 “临安公主写的是,胡庆余。” 戏院内的氛围突然一滞,紧接着引起了满堂的哄笑。 “哈哈!小国公李祺这可是当众戴了绿帽子。” “哈哈!按照本朝的规定,家里有娼妓的男丁都要戴上绿头巾,小国公家里要是没有,本公子可以给他买上几顶。”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把乌纱帽染成绿色不就行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乌纱帽染成绿色,彻底让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捧腹大笑,差点没笑出眼泪。 李祺脸色铁青,站在少爷公子们刻意避开的空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众戴了绿帽子,还是在众多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面前。 李祺最在意的名声,让胡庆余彻底给毁了。 第39章 你的胃口真是好 李祺为了挽回作为男人的颜面,指着二楼呵斥起来:“临安!你真是不知好歹,本小国公这么的仪表堂堂,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勋贵官宦小姐想要嫁到李府。” “如果不是陛下赐婚,谁能看上你这个丑女,竟然下贱到写上胡庆余的名字,不写上本小国公的名字。” “除了本小国公,谁能看上你这只肥猪。” 一句肥猪落下,夫子庙戏院内一片哗然。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怎么也没想到,李祺居然这么的歹毒,能够当众骂出这么侮辱一名女子的话来。 这名女子还是皇帝朱元璋的长女临安公主。 朱元璋坐在竹帘内,老脸彻底阴沉了,盯着在那侮辱临安公主的李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毛骧的手掌按在了绣春刀上:“陛下,李祺竟敢这么的侮辱公主殿下,请陛下允许把他抓进诏狱。” “末将一定会好好招待他,让李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朱元璋拦住了毛骧,声音毫无感情的说了一句:“不急。” 短短两个字,却让毛骧浑身一激灵,嘴唇干涩的咽了咽口水,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的感到了一股透心寒意。 跟在皇帝陛下身边这么多年,毛骧很清楚陛下越是平静,事情就越是严重。 二楼楼阁。 所有勋贵官宦小姐一脸耻笑的看着临安公主,坐在一把官帽椅上,几乎都快装不下她了。 整个楼阁内只有蓝香君和毛小宛没有流露出对她的嘲笑。 其他勋贵官宦小姐们在听到唱名以后,忍不住小声嘀咕一起,嘲笑临安公主的痴心妄想。 “她也不照照铜镜,就她副肥胖样子还想嫁给胡少爷,真是个疯婆子。” “呵呵,胡少爷可是连蓝香君这位人间绝色都拒绝了,能够看上她。” “看来临安公主不仅是京城里的第一丑女,还是最不要脸的丑女,胡少爷就算是眼睛瞎了也不会看上她。” 临安公主看似肥壮,此时此刻,却比任何一位勋贵官宦小姐瘦小。 不仅遭到了李祺等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的讥讽,谁也看不上她。 还遭受到了所有勋贵官宦小姐的嘲笑,孤苦伶仃,被所有人抛弃了,受到了所有人的针对。 临安公主望着竹帘外的漆彩围栏,心里再次萌生了自尽的念头,眼泪婆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就在所有人的嘲笑和讥讽里,临安公主万念俱灰的绝望时。 受到所有勋贵官宦小姐追捧的胡庆余,满脸笑容的说了一句话。 “本小旗,能。” 戏台外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愣住了。 楼阁上的勋贵官宦小姐们愣住了。 就连一脸平静的朱元璋也是愣神了一息时间。 李祺直接脑袋上的冠帽摔在了地上,指着胡庆余:“你...你...你说什么。” 胡庆余看着下方全都满脸难以置信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语气坚定的说道:“本小旗能够看上临安公主。” “噔——噔——” 临安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让京城所有勋贵官宦小姐们念念不忘,所有红叶都只写了他名字的胡庆余,竟然当众说出选择临安公主。 给了身在绝望中的临安公主,唯一一丝亮光。 已经不顾男女大防了,没有走外侧,踩着戏台内侧的楼梯来到戏台上。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看到戏台上的临安公主,全是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心想李祺真是没有说错。 确实是一头肥猪。 胡庆余反倒是点了点头:“样貌其实不难看,毕竟她的母妃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妃子,就是过于肥胖了,让她成为了京城第一丑女。” 临安公主站在戏台上,再次看到众多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让她绝望的厌恶眼神。 临安公主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胡庆余,居然没有看到半点的厌恶,卑微的想着:胡少爷真的看上我这个丑女了。 胡庆余走到临安公主面前,直接把腰间的玉佩放在了临安公主手上:“晚生有幸能够得到了公主的垂怜,实在是三生有幸。” “无以为报,就用这块玉佩当做信物。” 晚生? 垂怜? 临安公主虽然肥胖,但从小深受宫廷礼仪的教导,低声啜泣起来。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像胡庆余一样用平视的目光看待她。 一切只会发生在黄粱梦里,书生幽会美人的戏码,终于是发生在了她身上。 那位书生只是一名普通书生就满足了,没想到却是京城最风流倜傥的胡庆余。 胡庆余暖心的安慰了临安公主几句,却让她哭的更加梨花带雨了,只能让香荷院丫鬟先把临安公主带下去:“李祺。” 李祺花了整整五百两大明宝钞,却在这里受够了窝囊气。 没有理睬胡庆余,大喝了一声:“临安!” “把玉佩给扔了,不然本小国公也会来上一次主动退婚!” 临安公主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佩,转过身来,绝望的看着这个有着一纸婚约却从不袒护她的李祺。 临安公主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京城的权贵子弟和小姐们都在这里,正好做个见证,我今天退了李祺的婚约。” “从今以后,我与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哈哈。” 李祺如释重负的笑了,却也有些戴绿帽子般的憋屈,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摆脱了临安公主这个累赘:“这样最好。” “本小国公可能没有那个命娶到京城四大美人,娶上一位面容姣好,尤其是腰肢纤细的官宦小姐,还是绰绰有余。” 胡庆余听到临安公主一直在用‘我’来自称,莫名有些心疼,就因为这些人的排挤,才让她变得这么卑微。 听到李祺用一句腰肢纤细来讥讽临安公主,胡庆余讥笑着说了一句:“你信不信,最多一个月的时间。” “临安公主会成为整个京城最风华绝代的美人。” 李祺在胡庆余手上吃过亏,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在这做白日梦:“笑话,简直是京城里最大的笑话,这头肥猪要是能够成为京城里的美人。” “本小国公就敢吃人中黄。” 第40章 找到病根了 李祺真是个狠人啊,连这种都敢说得出口。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全都是一脸的佩服,没想到李祺还真是个猛人。 却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除非临安公主能够在一个月内减去四十斤肥肉,不然还是一头肥猪。 胡庆余见他主动想吃那玩意,就决定成全李祺:“好,就这么说定了。” 眼看对方要走,李祺自信满满的拦了下来:“既然是赌约,双方都要下注才行,倘若临安公主要是在一个月以后还是一头肥猪。” “你应当如何。” 胡庆余摆了摆手,站在旁边等着伺候少爷的来福,赶紧把八千两大明宝钞送了过去。 大明宝钞的最大面值是一贯,也就是一两。 八千两大明宝钞装了足足半麻袋。 胡庆余一脚踢在用来运送漕粮的麻袋,口子歪向外面,露出了一堆堆大明宝钞。 勋贵少爷和这东公子贪婪的盯着麻袋,要不是来福带着一帮子狗腿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已经冲上去抢走了。 朱元璋见到这么多大明宝钞,不免打趣了一句:“看来让你家女儿毛小宛嫁给胡庆余也不错,京城的权贵子弟里有谁能像他这么会挣银子。” 毛骧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么多的大明宝钞真是令人眼馋,想到问出这句话的是皇帝朱元璋。 顿时汗流浃背,赶紧摇头。 戏台下方的一道道贪婪目光,早就在胡庆余的预料之内:“这一次诗会雅集一共是收了一万两大明宝钞。” “除了给蓝香君和毛小宛各一千两的润笔费以外,剩下的全在这了。” “只要本小旗做不到这件事,八千两大明宝钞全归你了。” “好!”李祺急切的答应了下来,担心胡庆余会赖账,主动说道:“先不急着走,请来应天府的推官做个中人,签字画押过后再走。” 李祺说完以后,眼巴巴的看着胡庆余,生怕他不答应。 只要签了字画了押,藩王都不能赖账。 胡庆余差点笑喷了,还真有挖了坑把自己埋了以后,还嫌弃不够结实,自己又去踩上两脚。 “好。”胡庆余答应了这个提议,决定帮李祺完成吃人中黄的愿望:“本小旗就在这里等着,你赶紧安排人去应天府衙门。” 李祺急不可耐的要签字画押,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就办好了一切。 按上了手印,李祺甩了甩衙门凭证,像是拿到了胡庆余的卖身契:“这下你可赖不掉了,八千两大明宝钞先在你那里存着。” “一个月以后,本小国公再来取。” 胡庆余笑歪了嘴,确实成了卖身契:“好,一个月后,本小旗就在东圊等候你的大驾。”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目光始终是落在那张‘卖身契’上,全都是满脸的羡慕。 “折腾了半天,胡庆余最后为小国公做了嫁衣。” “唉,早知道本少爷就出头了,那可是半麻袋的大明宝钞。” “真是便宜了小国公李祺了,八千两足够夜夜笙歌的花天酒地二三十年了。” 朱元璋视线始终在胡庆余身上,为胡庆余感到惋惜,白白浪费了八千两银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毛骧肯定是不相信临安公主能在一个月内减去四十斤肉,除非是用刀子从身上刮下去,却又不敢说出袒护李祺的话:“末将觉得可能有些希望。” 不是有些。 是半点都没有。 朱元璋这些年来可是没少见临安公主各种减重,甚至都不吃肉了,只吃馒头和米饭,结果是越减身体越发的肥胖。 谁家的父亲不希望自家女儿过的开心,唯一能让临安公主开心的就是不再肥胖。 朱元璋一点不信,却又怀揣着极大的期望:“或许吧。” 临安公主居住在宫里。 胡庆余不是宦官,一年进去见一面还有可能,想要整天待在后宫不会得到允许。 思来想去,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京城里找了个叫做春水庵的尼姑庵,临安公主去给父皇母后上香祈福来当做借口,暂时住在春水庵一个月。 胡庆余也是用上香祈福卫来当借口,去春水庵里找临安公主,不过不用住在尼姑庵里。 胡庆余和李祺的赌约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别的男女在尼姑庵里相见,肯定被骂私通的狗男女。 临安公主那头大肥猪? 就算是临安公主和胡庆余亲口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春水庵的一处幽静禅院。 胡庆余悠闲的躺在一张藤椅上,一名姿色出众的宫女跪坐在一旁,勾勒出曼妙身段,剥着一颗颗葡萄喂到他的嘴里。 还有两名宫装美人,给他捶背捏肩,享受着王爷般的逍遥日子。 临安公主为了感谢胡庆余为她出头,从众多宫女里专门挑选了这几个最可人的宫女:“胡少爷,什么时候开始。” 胡庆余张嘴接了一颗葡萄,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空:“不急,等太阳出来了更适合熬练。” “你平时在宫里都是怎么熬练身体。” 临安公主提到这件事就满是委屈:“这么多年了,在宫里就没怎么吃过肉,整天还走来走去的不闲着。” “饿了就只吃馒头和米饭,吃了那么多年的素,却一点也不见减轻,身体反而是肉眼可见的肥胖。” 胡庆余听到一句只吃馒头和米饭的委屈话,张大了嘴巴。 碳水爆炸啊,整天吃这么多碳水,不长肉都怪了。 难怪临安公主越减越胖,原来病根在这里。 美貌小宫女还以为胡庆余是想多吃几颗葡萄,便塞了五六颗葡萄在张大的嘴里。 等到胡庆余反应过来,嘴里都塞满了,含糊不清的说道:“以后不能吃馒头和米饭了,改成吃牛肉和青菜。” 临安公主听着含糊不清的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吃肉?” “吃素都瘦不下来,吃肉不就更胖了吗?” 胡庆余就算解释了,临安公主估计也听不明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中年女官:“牛肉可以买到吧。” 第41章 大人物 按照朝廷的规定,私自杀牛是重罪。 不过,每年都有大量老死病死的牛,在衙门里签字画押以后,可以拉到菜市口屠宰。 市井百姓买不起昂贵的牛肉,对于临安公主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中年女官能够采买到牛肉,却不敢去买,分明是在谋害临安公主:“买是能够买到,只不过......” 话还没说完,中年女官看向了临安公主,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在说公主有人想要谋害你。 临安公主心里同样是认为吃了肉会让她更胖,宫里的太医已经说了,再胖一些就有容易气血不足的死去。 临安公主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还是选择了把命交给了胡庆余:“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切都按照胡少爷吩咐的去做。” 中年女官没有办法,只能惴惴不安的走出了禅院,离开春水庵去采买牛肉。 此时。 在幽静禅院旁边的一座佛塔二楼。 朱元璋透过佛塔的窗户,关心的看着禅院里的情况。 朱棣与临安公主同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在众多皇子皇女里算是最好的。 听说要去给临安公主买牛肉吃,朱棣半是担心,半是袒护的骂道:“父皇,是儿臣没有管教好部将,胡庆余居然想要谋害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的身体状况,佛塔内的几人都是一清二楚,每次太医前去诊脉都会关切的在一旁看着。 不能再胖了。 再胖就活不了多久了。 太子朱标听说胡庆余能够让妹妹临安公主瘦下来,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一切国事奏章,前来春水庵查看情况。 没想到居然看到买牛肉的一幕,太子朱标着急的说道:“父皇,赶快拦下来那名女官,临安妹妹不能再胖下去了。” “以临安妹妹的身体状况,现在只能吃馒头和米饭。” 同样是遇到了危急情况。 燕王朱棣一直在镇定的想办法,还把部将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太子朱标却只是着急,只想着拦下女官。 朱元璋看了一眼两个儿子,心里又冒出那个不该有的想法,老四要是嫡长子就好了:“不急,胡庆余这个小兔崽子就是鬼点子多。” “王绅,营阳侯全都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替罪羊,老四想要银子整顿军备,这小兔崽子没过几天就给老四送上了十万两大明宝钞。” 朱棣难得听到父皇的称赞,还是在储君朱标面前,终于是扬眉吐气了:“父皇,是十五万两。” 朱元璋想起锦衣卫的禀报,笑骂了胡庆余几句:“胡庆余这个小兔崽子可是堂堂左丞相的嫡幼子,身世显赫,为了老四能够多有一些银两整顿军备。” “不惜放下身份,像个下贱的商人一样讨价还价,真是忠心耿耿。” 朱元璋说完以后,看了一眼太子朱标,似是在说东宫人才济济,能够容易找到弓马骑射远超胡庆余的人才,也能很轻松找到学问远超胡庆余的人才。 但是愿意为了太子朱标连脸都不要了,做出不亚于当众裸奔的市侩行为,找不到第二个胡庆余了。 太子朱标嘴里苦涩,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父皇的看法。 悔不该当初啊。 就不应该把胡庆余让给燕王朱棣,让他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太子朱标已经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着急:“那就再等等,看胡庆余到底有什么鬼点子。” 胡庆余等到女官采买来了牛肉,太阳也已经出来了,嘱咐道:“牛肉除了不能放油以外,是蒸熟、煮熟、还是烤熟,就看临安公主爱吃哪一样了。” “另外,多煮一些青菜。” 胡庆余看着转身就要走的中年女官,本来还想说放些辣椒,想到现在还没有辣椒:“另外把茱萸晒干磨成粉......” “算了,搬个烤架来,本小旗亲自烤给临安公主吃。” 胡庆余本来还想偷懒,担心灶房的厨娘为了让牛肉好吃一些,私底下偷放猪油,只能亲自上阵了。 宫里充满了勾心斗角,为了谄媚皇子皇女,官宦宫女们可是会想尽各种办法。 安排中年女官去准备吃的东西,胡庆余走到了临安公主面前,开始教导她一套最好用的减肥姿势:“一个月减去四十斤。” “一天就是一斤多,只要肯吃苦,完全可以做到。” 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靠近过临安公主,何况还是只有夫妻才会有的亲密距离。 临安公主顿时羞红了脸,用力点了点头:“一定不会辜负胡少爷的教导。” 胡庆余用心纠正了临安公主的姿势,不可避免的会有肌肤相亲,每一次触碰到临安公主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皮肤是真细嫩。 肤若凝脂说的就是临安公主。 真要是瘦下来四十斤,一定会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绝色美人。 朱元璋看着在那卿卿我我的两人,没有觉得不妥,也不认为两人做出了违背男女大防的悖逆:“临安能够遇到这么一个真心待她的胡庆余,也算是给这辈子留下了一点好念想。” “你们俩可能不知道,太医上次诊脉过后,没敢告诉临安和她母妃。” “这件事到现在只有为父一人知道,临安由于肥胖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最多还能活一年。” “父皇.......”太子朱标性情仁慈,最是看重感情,不敢相信最疼爱的妹妹已经命不久矣:“临安妹妹还没有嫁人,还没有生出一儿半女。” “生孩子可是临安妹妹最大的夙愿,说是等她哪天不行了,只要有孩子在,走的就安心了。” 太子朱标病急乱投医了:“临安妹妹这么喜欢胡庆余,不如赐婚......” 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胡庆余已经有了婚约,娘子还是白婆婆的孙女,不可能拆散两人。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除了胡庆余以外,临安公主不会嫁给第二个人。 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了。 佛塔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一父,两兄。 沉默的望着禅院里有说有笑的两人。 心里不愿意相信,却又都怀揣着极大的期望。 期望会有祥瑞发生。 第42章 结果怎么样 临安公主穿着一件单薄的荔枝红苏绣褙子,站在原地也不动,只是摆了一个姿势。 还没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香汗淋漓,荔枝红苏绣褙子透了光,好在里面还有一件纹绣内衬,不至于看光了身子。 “胡爷,茶来了。” 真的起了作用,奉茶的宫女都殷勤了三分,稚嫩小手端来了豆青釉盖碗:“胡爷,这是六安小蚬春尝尝是否还顺口。” 胡庆余接过来尝了一口:“不错,确实是好茶,不愧是每年都要挑选一批送到金陵的贡品。” 中年女官站在一旁,忙不迭回应了一句:“胡爷既然喝着顺口,回头让宦官给香荷院送上三斤。” 皇帝赏赐六安小蚬春,一次不过一斤两斤,临安公主送了足足有三斤。 胡庆余没有半点的受之有愧,收的是心安理得,真要是帮临安公主减去四十斤,每年送来三斤六安小蚬春都愿意。 浮雕佛塔内的三人。 看到临安公主这么快就香汗淋漓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心里的情绪缓和了很多。 太子朱标心情转好:“父皇,看来胡庆余是真有鬼点子,临安妹妹这次有可能减去四十斤。” “能够保住性命不说,还能从此摆脱京城第一丑女的蔑称,真正的开心颜了。” 朱元璋担心这个情况只是暂时的,不能长久保持,却也是免不了情绪愉悦:“老四,看来你捡了一个大便宜。” “白捡了这么一个总有点奇招的小兔崽子。” 又得到父皇的赞誉了,今天已经两回了。 朱棣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从他看待胡庆余的欣喜眼神能够看出来,胡庆余真是给他长了脸。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临安公主饿的两眼发昏,却又不敢开口要吃的,担心辜负了胡庆余对她的付出。 胡庆余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临安公主,嘱咐道:“你们先扶着临安公主坐下,先给她喝一些加盐的茶水。” 胡庆余亲自烹调牛肉,咬了一口感觉差不多了,撒上磨成粉末的茱萸,连带着青釉刻花折盘里的菜蔬,一起端了过去。 胡庆余把牛肉和菜蔬放在黄花梨八仙桌上,听到临安公主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笑着说道:“可以了,这些都是给你吃的。” 临安公主羞红了脸,从小接受各种三从四德礼仪,讲究一个笑不露齿站不倚门,肚子发出声音是一种严重失礼。 还是在念念不忘的胡庆余面前,更让她羞愧交加。 临安公主看着牛肉有些迟疑了:“真的可以吃吗?” 胡庆余已经提前吃饱了,端着豆青釉盖碗,坐在旁边的黄花梨官帽椅上:“放心吃吧,就是专门烹调给你的。” 临安公主用象牙白筷子夹起一片,细嚼慢咽的小口吃了起来,看起来很是文雅同时又赏心悦目。 只是吃了一口,临安公主的眼睛就亮了,没有任何的高汤,只是最简单的烤熟撒上了一层茱萸粉,却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味。 胡庆余对于临安公主的反应,早在预料之内,金陵菜和淮扬菜以清淡为主,突然吃到辛辣的烹调,当然会感到美味了。 朱元璋闻到了牛肉掺杂茱萸粉的香味,口舌生津:“咱没想到简简单单的烹调牛肉,到了胡庆余手里居然有了妙手回春的变化。” “老四,回头让胡庆余在你府上烹调一次,咱去尝一尝。” 自从立了太子以后,父皇基本上就没去过藩王们的府邸,没想到今天因为胡庆余,让父皇准备去一趟燕王府。 朱棣心中不免激荡:“孩儿随时在燕王府恭候父皇的大驾。” 太子朱标也想去燕王府,不仅是想吃胡庆余亲手烹调的牛肉,更眼馋胡庆余这个人:“皇弟,到时候孤会与父皇一起去。” 朱棣对于太子朱标是一百个不欢迎,还能看不穿他的心思,是想着挖墙脚了,却也没有办法拦着不让他去:“皇长兄要是能去,燕王府那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就在父子三人说话的功夫。 临安公主吃完了青釉刻花折盘里的所有肉菜,换了一种新的姿势开始减重。 时不时的喝上几口加了精盐的茶水,缓解口渴,避免身子过度的虚弱。 一直到黄昏时分。 临安公主彻底累瘫了,躺在一张苏绣软榻上,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胡庆余让她歇息了半炷香时间,等到几名宦官搬来了一杆秤,开始给临安公主称量身体:“公主殿下可以起来了,看看今天的成果。” 临安公主在两名小宫女的搀扶下,惴惴不安却又满怀期待走了过去。 等到宦官们架好了秤砣,临安公主偷偷看了一眼胡庆余,咬了咬牙开始称量身体。 禅院里没有了幽静,充满了紧张的氛围。 中年女官和小宫女们心里紧张死了,都不敢看了,一个个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似乎是在向菩萨祈祷,希望临安公主的瘦了一些。 朱元璋父子三人同样是有些紧张,一句话也不说了,屏气凝神的注视着禅院里的情况。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临安公主似乎是认命了,闭上了双眼,眼角还含着泪。 只有胡庆余一人悠闲的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端着豆青釉盖碗,慢悠悠的喝茶,一点也不担心。 “一斤八两!” “殿下比昨天瘦了一斤半。” “大喜啊,胡爷真是起死回生的孙思邈在世啊。” 临安公主满脸的不敢相信,睁开眼睛赶紧看向了秤砣:“真的吗...真的吗...” 等到亲眼看见了秤砣上的重量,临安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小声的啜泣起来。 “父皇!” 太子朱标本就是仁慈感性之人,得了临安妹妹活命的消息,哪里还能矜持的住紧紧握住了朱元璋的手臂:“父皇您都听见了吧。” “临安妹妹真的瘦了。” 朱元璋拍了拍太子朱标的双手,心里已经想到了对胡庆余的赏赐:“只要临安在一个月以后,真的能够瘦下来。” “咱就给他一个对得起这份功劳的赏赐。 第43章 计中计 朱棣知晓父皇喜欢重孝道的皇子,所以他经常去鸡鸣寺上香祈福,现在哪里肯放过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 朱棣声音都哽咽了:“小崽子真是没白看重他,为了临安甘愿拿着半麻袋的大明宝钞来当做赌注,一片赤诚的忠心耿耿。” 朱元璋在所有儿子里,对待嫡长子朱标用情最深,此外最看重的就是老四朱棣了。 尤其是看重老四朱棣的重孝道,在众多皇子里最有人情味。 朱元璋伸出另一手摸了摸朱棣的脑袋,似乎是从朱棣的有情有义感受到了温情。 胡庆余不知道旁边浮雕佛塔内的父慈子孝,天色不早了,走到禅院门口牵着斑锦彪离开了。 离开春水庵以前,胡庆余又交代了一句:“晚上可以沐浴,别又是整天小心翼翼,这个不敢那个不敢。” “除了吃喝以外,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临安公主带着小宫女们作了一个万福,目送胡庆余离开,盯着浪荡公子般的背影,有了一个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心思。 胡庆余悠闲了一天,没有什么睡意,牵着斑锦彪去西河沿闲逛,领略一番金陵的秦淮河风光。 秦淮河畔别的不多,各式的酒楼娼妓最多。 在这其中头一份热闹的还要数教坊司,官营的风流场所不是一般的秦淮酒楼能够媲美。 胡庆余还没走进教坊司的大门,几名小厮热络的迎了过去。 “胡爷可真是稀客,赶快里面请。” “都让让,胡爷来了,还不赶快让开道儿。” “赶快通知那些个清倌人,胡爷来了。” 胡庆余没想到自己这么吃香,却也心里明白,因为自己是京城里余钱最多的勋贵少爷之一。 开门迎客,就是为了见利。 手里有半麻袋大明宝钞的胡庆余来了,当然要好生招待。 好巧不巧,碰见熟人了,李祺在正厅里大手大脚的宴请,已经点了十几匹银价昂贵的二等扬州瘦马。 整个教坊司能够露脸的二等扬州瘦马,基本上都被李祺花银子请了出来。 旁边一名小侯爷拿着荷包似是有什么难处,急忙劝了一句:“李兄,银子实在是不够了,等明日再来。” 二等扬州瘦马已经要了,这个时候离开,传出去了还怎么还京城里厮混。 李祺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摆了摆手:“不怕,可以挂账,反正一个月以后就会有八千两大明宝钞入账。” 胡庆余正想要嘲笑他两句,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一些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说起来闲话。 “你们听说了吗,从春水庵里传出来的消息,临安公主真的瘦了。” “瘦了?消息可靠吗。” “可靠,买通了一名有意还俗的小尼姑,这个小娘子本来就是被迫出家,早就想要还俗了,给了她十两纹银就把春水庵里的消息说出来。” 李祺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就醒酒了。 这两天因为八千两大明宝钞,李祺可是没少挥霍,欠了不少的银子就等着八千两银子还账了,不然这个窟窿就堵不上了。 李祺一把抓住了那名浙东公子的苏杭青圆领,神色有些慌乱:“当真!临安公主真的瘦了!” 浙东公子认出来了李祺,实话实说道:“当然了,小尼姑还说临安公主可能是瘦的太多了,连吃了两顿牛肉。” “哈哈!” 这句话说完,教坊司厅阁内引起了一片哄笑。 “你肯定是被小尼姑骗了,吃肉怎么可能会瘦,已经不合常理了。” “这位仁兄还真的说对了,临安公主身边的女官买了黄牛肉,临安公主还真的按照胡庆余的意思吃了。” “哈哈,小国公这下不用着急了,八千两大明宝钞就快要到手了。” 李祺的双手松开了那名浙东公子,整理了一下衣冠,又恢复了满脸春风的风采。 刚准备说话,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胡庆余。 李祺现在对他好感大增,面目没有以前那么可憎了:“原来胡大善人也在这里,一起喝两杯。” “哈哈,善财童子还差不多。” “哈哈,那可是八千两大明宝钞,哪里是善财童子,分明是财神爷。” “呦呵,那么说本少爷回头得多拜拜了。” 就在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取笑胡庆余的时候。 胡庆余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厅阁中间,所有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慌忙让开了路,没办法实在是怕那条斑锦彪。 胡庆余直接把中间的那张八仙桌上的碗碟掀翻,在一阵‘叮叮当当’里,猛地拍了一下八仙桌:“本少爷今天就在这里开个番摊。” “赌注是一赔一,不管是珊瑚玳瑁等珠宝首饰,还是田产地契,只要值银子的东西都能拿来赌。” 轰的一下。 教坊司厅阁内炸开了,在场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彻底把胡庆余当成了财神爷。 上赶着给他们送银子。 李祺不急不慢的说了一句:“那八千两大明宝钞可不能动,你还能拿出什么来赔。” 胡庆余知道在场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不是担心赢不了,是在担心他赔不起。 胡庆余早有腹案,敲了敲八仙桌桌面,让厅阁安静下来:“各位应该知道,家兄掌管着盐引的发放。” “只要各位下了赌注,到时候就用盐引来抵账。”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彻底放心了,盐引可是比大明宝钞还要金贵,完全可以当做银子来使用。 “这可是你说的,在这里等着,本少爷这就回家筹银子。” “劳烦小国公看着胡庆余,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对,千万不能让他跑了,今年能不能过个肥年就看这一次的番摊了。” 李祺神情自若的拱了拱手,示意各位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回去筹银子,绝对不会放跑了财神爷。 胡庆余牵着斑锦彪,看着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离开,心里嗤笑:真以为本少爷缺银子花?翻谈不过是借口。 本少爷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你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第44章 贱兮兮 勋贵少爷和这个公子因为家教甚严的缘故,手里的闲钱不多,家里却有的是银子。 回去与家里一合计,那些不畏惧左丞相胡惟庸权势的官员们,趁着这个机会坑一把胡惟庸,让账房们拿出银子交给了家里小辈。 还有一些在官场上看不惯胡惟庸的官员,明面上不敢说话,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好时机,抵押了家里的茶庄、绸缎铺子等产业。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胡庆余手上就有了四五十万两的大明宝钞。 胡庆余从禅院回来,端着豆青釉盖碗喝茶,瞧见院子里二十几麻袋的大明宝钞,眼皮直跳。 临安公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只是过了半个月就有了风华绝代的美人轮廓,再过半个月肯定能够完成赌约。 胡庆余喝了一口六安小蚬春,喜滋滋:“京城里的少爷公子们真是好人呐,又帮着本少爷在燕王心里加重份量。” “有了这四五十万两银子,燕王就能把整个燕王府卫所的军械淘换一遍了。” “本少爷可不就是成了燕王的萧何,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钱粮。” 胡庆余把手里的豆青釉盖碗放在茶几上,趾高气扬的站了起来:“来福,找来骡车拉着大明宝钞去燕王府。” 来福赶忙去安排家丁去牵来骡车,对于少爷把这么多大明宝钞运到燕王府一点也不心疼。 胡家从来都不缺银子,二少爷真要是缺银子,随便张张嘴就能从大少爷那里扣下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盐引。 可惜,也不知道二少爷怎么想的,从来没张过嘴。 胡庆余带着五六辆骡车招摇过市,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一直走进燕王府才没了指指点点的人群。 胡庆余大模大样的走进偏门,用指挥家奴的口气说道:“把这些麻袋全部搬着跟本小旗走,要是少了一个,本小旗拿鞭子抽死你们。”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仪卫司小旗,早就被轰出去了,没办法谁让胡庆余还领着书启师爷的差遣,王爷对他的宠信正隆。 门房们只能照办,赶紧搬着麻袋排成一条长队跟在后面。 胡庆余顺着王府里的重檐画廊,来到了朱棣经常豹房,瞧见豹房凉棚里还有两件盘领窄袖蟠龙服。 胡庆余走过去,肩膀碰了一下靖难二十六功臣里的第一悍将朱能:“朱大哥,王爷身边的是哪两位王爷。” 朱能最是看不惯卖宠的佞臣,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胡庆余可不一样,以后还指着从他手里多要一些钱粮用来操练兵马。 朱能咧了咧嘴,脸色不忿的说道:“还能是谁,秦王和晋王又来显摆了。” 说完这句话,就不肯再说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胡庆余靠近了过去,听见了三位藩王的对话。 晋王扫了一眼靠近的胡庆余,见他只是一身彪纹补子官服,没把他当回事:“四弟可不知道,晋商们这一次过来送了各种潞绸、貂皮、人参孝敬。” “这算成大明宝钞不多,也就三十万两,刚好足够王府里一半的军械淘换。” 朱棣知道这是因为晋王的藩地就在晋商们居住的府县,一个个上赶着巴结,每年都会送来价值不菲的孝敬晋王等了半天就是不见朱棣说话,故作大方的拍了拍朱棣肩膀:“四弟要是缺银子就说一声,别的没有,借你三五百两大明宝钞还是可以的。” 三五百两? 这哪里是借银子,分明是在埋汰人。 是在说燕王的藩地贫瘠,没有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乡党商号,燕王府更没有什么财源,穷困潦倒的几年没有淘换军械了。 也就在前些天,勉强找来了十来万两大明宝钞,仅仅够一个千户所淘换军械。 靖难功臣们在旁边看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晋王说的全是事实,燕王府确实是没有多少大明宝钞。 朱棣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没有任何在意,心情却是变得很差。 “呸!谁说我家王爷没有大明宝钞。” 晋王坐在官帽椅上正得意着,突然一口唾沫吐在了千层冲呢底靴面,糟践了堂堂一位藩王。 还没有谁敢对他一个藩王这么的无礼,不要命了! “贱奴!谁也保不住你,燕王也不行。” 晋王满是怒容的一看,居然只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小旗,抽出腰间的佩刀就要给他一刀。 要看明晃晃的雁翎刀就要砍到小旗身上,以护犊子著称的燕王朱棣,还是在那喝茶,没有半点要阻拦的意思。 那名小旗也不躲,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让他砍。 晋王担心这里面有什么圈套,强忍着怒气说道:“给本王跪下,饶你一条狗命。” “一条狗命?” 胡庆余没有一点求饶的意思,得寸进尺的说道:“一条哪够,最好是宰了本小旗全家。” 晋王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狗都不如的小旗,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贱奴!本王今天就成全你。” 晋王不管不顾的砍了过去,还没等他的刀砍到一半,手掌突然被人拦住了。 秦王轻轻摇头,说出来胡庆余的身份:“他爹是左丞相胡惟庸。” 晋王听到胡惟庸三个字,立即就没了挥刀的心思,收起了僵持在半空的雁翎刀。 太子朱标子嗣不兴,就一个长子还整天一副要夭折的样子,继承人只能从兄弟们里挑选。 以现在的朝局来看,谁要是得到了胡党十七位淮西侯爷的支持,谁就有机会继承皇位。 胡庆余知道对方听说了他爹是谁,不说想要拉拢他,但是绝不会想要因为他得罪胡党。 胡庆余今天就是要为朱棣出了这口窝囊气,伸长了脖子:“来啊。” “你不是挺厉害的,这会儿怎么怂了。” “有种就砍本少爷一刀。” 晋王打算给胡庆余一个台阶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识抬举,脸色难看:“贱...别以为你爹是左丞相,本王就不敢动你。” “再敢多说一句,本王饶不了你。” 第45章 抢起来了 “一句。” “两句。” “八句,十句。” 胡庆余说了一连串的话,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继续揶揄晋王没有一点要顺着台阶下来的意思。 晋王从来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人,给脸不要脸了,神色更加难看了。 靖难功臣从胡庆余吐唾沫开始,看的那叫一个解气,尤其是看到晋王被揶揄的说不出话来,浑身舒坦极了。 这些年来,晋王可是没少给燕王气受。 “你......”晋王憋的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动了真火。 燕王出了一口恶气,没想到胡庆余这个混账小子对他这么忠心,甚至不惜得罪更有希望继承皇位的晋王。 事情再发展下去就收不了场了,朱棣袒护了胡庆余一句:“还不赶紧退下,真要是惹怒的晋王你全家都吃罪不起。” 这是在替晋王说话吗!分明是在威胁晋王。 吃了一个哑巴亏的晋王,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想要整治胡庆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法子。 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胡庆余,坐回了官帽椅,又气又恼的灌了一大口茶。 胡庆余听见朱棣对他的袒护,就知道这一次的表忠心有了作用,邀功请赏的继续说道:“王爷请看。” 朱棣不知道胡庆余又要作什么妖,看向了豹房前方的空地,摆放了二十几个麻袋。 心头一震,难不成......家丁仆役们在胡庆余的嘱咐声里,打开了所有的麻袋,当场就看花了眼。 全是一张张面值最大的大明宝钞,像是菜市口包肉的油纸一样,一摞摞的堆在麻袋里。 靖难功臣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大明宝钞,全被胡庆余的手笔给惊住了。 “这也太多了,起码有二三十万两大明宝钞。” “二三十万两?应该是有五十万两大明宝钞。” “五十万!本将不是在做黄粱梦吧,燕王府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银子了。” 正在气头上的晋王,不禁也被胡庆余的手笔给镇住了,更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 他刚才还在显摆二三十万两大明宝钞的孝敬,讥讽燕王朱棣的穷困潦倒,府里连淘换军械的大明宝钞都拿不出来,要借给他三五百两。 结果,胡庆余直接献上了五十万两的大明宝钞,比晋王手里的大明宝钞多了二三十万两。 究竟谁才是穷鬼?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王,从来没把胡庆余当回事,五十万两大明宝钞摆在面前,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几眼胡庆余:“京城里一直都在传胡庆余是个荒唐的混账。” “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胡庆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四弟一直想要五百匹祁连马扩充塘骑,不妨做个交换,只要四弟把胡庆余让给本王,五百匹祁连马就是你的了。” 五百匹祁连马! 靖难功臣没想到秦王为了胡庆余,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竟然愿意用战马里最上等的祁连马换胡庆余。 还是多达五百匹! 那可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宝贝。 朱棣同样是没有想到秦王舍得这么大的代价,换成任何一位藩王都会心动:“多谢二皇兄抬爱了。” “祁连马虽然珍贵,但胡庆余这小子使着顺手,本王身边要是没有这么一个机灵小子伺候,还有些不自在。” 胡庆余昂起了脑袋,对于朱棣的这番话得意极了。 秦王没想到居然没有说服朱棣,那可是五百匹祁连马,只能调转了心思:“胡庆余不如投在本王门下,本王可是二藩王。” “只要你肯投在本王门下,本王举荐你做上十二卫的千户。” 上十二卫的千户可是比一个燕王府的小旗有前途多了,一个是皇帝身边的近卫,一个是区区四藩王身边的护卫。 官职更是没法比较,千户是正五品,小旗不过是从七品。 靖难功臣们全都有些紧张,恐怕没有谁会拒绝平步青云的机会。 只有朱棣一个人淡然自若,不过从他坐直了的盘领窄袖蟠龙服能够看出来,内心不平静。 胡庆余瞧也没瞧一眼秦王,拜倒在朱棣面前,嬉皮笑脸的讨赏道:“末将这一次又立了大功,王爷可不能亏待末将。” 朱棣绷紧的盘领窄袖蟠龙服,松懈了下来:“能力难得,忠心更是可佳,赏你个塘骑总旗如何。” “哈哈!太好了。” 胡庆余还没开口说话,朱能憋不住的大笑起来,他掌管的就是塘骑,胡庆余到了他的麾下以后钱粮发放肯定先紧着塘骑。 “不行,王爷不如让胡庆余这小子去左千户所。” “左千户所有什么好的,本将的前千户所才是精锐。” “谁敢和谭某争!不服气的可以去练练手。” 靖难功臣们怎么会不清楚朱能的打算,开始抢夺刚刚进入燕王府没多久的胡庆余,争抢一个小小的总旗。 朱棣看了一眼秦王没有说话,英武的笑着,慢慢品尝黄山松萝茶。 秦王更对胡庆余上心了,更像朱棣所说的那样,忠心才是最难的:“四弟有这样的忠心耿耿部将,真是羡煞本王了。” “只要四弟愿意把胡庆余让给本王,等到你请命攻打捕鱼儿海的时候,本王就不和你争先锋大将了。” 朱棣这次是真的心动了,没了秦王的争抢,攻打捕鱼儿海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成了。 要是放在今天以后,朱棣应该会答应,现在是不可能的了:“这要看胡庆余的意思,只要他愿意本王就同意。” 秦王听了朱棣的托词只能惋惜的坐回官帽椅,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以胡庆余最难得可贵的忠心耿耿,肯定不会答应这件事。 胡庆余拱了拱手:“虽说跟着秦王有前途多了,但末将就是个贱骨头,已经跟了王爷这辈子都不会有半点二心。” “砰——” 晋王突然拍了一下茶几,由于这份难得的忠心耿耿,心里已经没有气恼:“说的好!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忠臣。” “难怪你不怕得罪一位藩王,原来不是不怕,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为自家王爷出口气。” “四弟能够你这样忠心不二的部将,真是莫大的幸事。” 第46章 临安公主登场 胡庆余没想到自己这么抢手,丢了颜面的晋王也有意招揽。 待价而沽,突显他的才能和忠心更加可贵。 胡庆余在众多靖难功臣的期待里,领了朱棣的赏赐:“多谢王爷的赏赐,末将以后就在塘骑当个总旗。” 秦王和晋王两人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对于没有招揽到胡庆余感到了很大的遗憾。 靖难功臣们一副没看错你小子的表情,同时又对朱棣的赏赐颇有异议。 “好事全让塘骑给占了,王爷真是偏心。” “嘿嘿,不着急,胡庆余以后立功了还有赏赐,到那时说什么也要换一个仪卫所了。” “胡兄弟最近有没有空闲,你我自家兄弟喝上几杯。” 靖难功臣谭渊眼看争不过塘骑,有了从胡庆余身上入手的心思,勾肩搭背的要请胡庆余喝酒。 胡庆余知道这个谭渊是靖难功臣里仅次于朱能的悍将,是朱棣身边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早就有结交他的心思。 胡庆余刚要开口答应,还没等他说话,朱能一把拉走了胡庆余:“走走,去看看塘骑兄弟们的操练。” “有了这么一帮天下精锐的帮衬,以后立功还不是手到擒来,少说也能帮胡兄弟挣来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爷。” 何止是伯爷,朱能成为了世袭罔替的国公。 胡庆余对着靖难功臣们拱了拱手,告罪一声,跟着朱能离开了,心里美滋滋:靖难功臣们可是和淮西勋贵不一样,这二十六位公侯来自天南地北。 从来不结党营私,还经常因为一些事在朝廷里争来争去,全部得到了善终,结交他们完全不会引起猜忌,还能把地位巩固的更加牢靠。 靖难功臣瞧见朱能又要吃独食,全都是咬牙切齿的大骂朱能,谭渊更是差点要与朱能械斗。 燕王英武脸容,眉眼含笑,心情畅快的说道:“半个月以后的夫子庙戏院,两位皇兄如果有兴致可以前去。” 秦王和晋王对于这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临安公主那件事,早有耳闻,皇子们明争暗斗的再是厉害。 全对长妹临安公主有着很深的感情,更对胡庆余多了几分好感。 秦王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正好闲来无事,本王到那时也去看看。” 晋王在众多藩王里性情最为耿直,扫视了一圈燕王府的仪卫:“什么小国公不小国公,别让本王见到李祺,不然一定打断他的一条狗腿。” 朱棣亲自送两位藩王离开,对于李祺在夫子庙戏院的行为,同样是大为不满,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等到这件事过后一定要罢免了李祺在燕王府官职。 得罪了韩国公李善长也在所不惜。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一顶顶宝石蓝蝠纹官轿,停满了夫子庙的梅林戏院,堵塞了宽敞大街,造成了难有的水泄不通。 这一次进入夫子庙戏院不收大明宝钞了,院子里站满了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 李祺在几名小侯爷的簇拥下,走进了夫子庙戏院,笑容款款的打着招呼,似乎又回到了他父亲李善长还是左丞相的那些年。 “李兄,这一次赚了那么多大明宝钞,可是要在酒楼宴请一场。” “要是放在今天以前,就算是请人喝酒恐怕也有人会不去,往后可就不同了。” “是啊,以后就是李兄挑人跟他喝酒了。” 李祺又听到来京城权贵子弟们熟悉的恭维声,笑容的更肆无忌惮了,一直走到最前面的青龙位。 李祺大马金刀的坐下,看向空无一人的戏台:“胡庆余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赔不起大明宝钞携款潜逃了吧。” “呵,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赔大明宝钞就去找胡汉山索要盐引。” 胡庆余早就来了,故意吊着李祺和权贵子弟们。 等到人来的差不多了。 胡庆余牵着斑锦彪从戏台后面走了出来,讥讽了李祺一句:“跑?本总旗今天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总旗? 李祺等权贵子弟们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胡庆余又升官了,从掌管十人的小旗变成了掌管五十人的总旗。 燕王殿下还真是宠信胡庆余。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等到秦王燕王两位藩王坐在了班主位置。 胡庆余回头喊了一句:“临安公主,可以下来了。”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聚精会神的看向了戏台,脸上的嗤笑和不屑,很快就变成了呆若木鸡。 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从二楼走了下来。 临安公主还是一身荔枝红苏绣褙子,却没了半点的臃肿,只有身姿曼妙的国色天香。 只是往那一站,这么多年皇宫礼仪的教导,浑身透露着任何一位勋贵官宦小姐都难以媲美的端庄大气。 最让人心动的是她那肤若凝脂的肌肤。 整个人像是褪去石胎的美玉,只是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就让在场的权贵子弟们胸口‘砰砰’乱跳,脸上全是痴迷。 “这...这...是临安公主,怎么感觉是京城四大美人来了。” “别忘了临安公主尊贵的身份,恐怕从今以后全天下的风流才子们最想娶的美人,就要变成临安公主了。” “嘿嘿,李祺还不得后悔的吐血。” 李祺呆呆的站了起来,先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很快又变成了后悔,一直到坚定的否决:“不可能!” “台上的那个女人不可能是临安公主,天底下怎么会有人一个月减去四十斤,一定是胡庆余找人冒充了临安公主。” 李祺越说越是坚定,说完以后,坚信他所说的才是事情真相。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有不少人下了重注,心里正在滴血,赔了那么多的大明宝钞。 听到李祺的话,同样是认为胡庆余找人冒充了临安公主。 “对!一定是这样,怎么可能会有人一个月内减少四十斤,还是在每天吃肉的情况下。” “小国公说的不错,必然是胡庆余想要赖账,耍了这么一个偷梁换柱的手段。” “胡庆余这一次怎么也逃不脱了,说破大天了也要赔偿盐引,别想着逃过这一次的赔偿。” 第47章 芳心何许 胡庆余早就知道李祺和权贵子弟们不会相信,就连他自己见到梳妆打扮后的临安公主。 像个登徒子一样呆了又呆,念叨了一句西施貂蝉也不过如此。 胡庆余朝着戏台旁边的班主位置,拱了拱手:“还请王爷出来做个见证,告诉他们到底是不是临安公主。” 朱棣戴着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蟠龙服,从戏台的一旁走了出来。 朱棣昨天就亲眼见过临安公主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直到现在还感觉是在做黄粱梦:“虽然本王也有些不敢相信。” “但站在台上的绝代佳人,确实是临安公主,不是找来了旁人冒充。” 李祺坚定的内心,因为燕王朱棣对胡庆余的袒护,像是遭到了抛弃的糟糠之妻,差点掉出来眼泪:“王爷,本小国公这么多年在燕王府也算是尽职尽责。” “同样是王爷的部将,本小国公还是千户,为何燕王一味的袒护仅仅是一个总旗的胡庆余!” 朱棣听着他一句一个本小国公,有些无语了,还有脸在这期期艾艾,这些年来什么时候真正把自己当成了燕王府的人。 胡庆余自从进入了燕王府,一口一个末将一个卑职,可谓是忠心可嘉。 偏偏这个时候又不好训斥李祺,不然真就成了不辨忠奸宠信佞臣的昏庸王爷。 “呵呵,听说胡庆余又给燕王献上了二十几麻袋的大明宝钞,说不定今天这事就是燕王和胡庆余合起伙来诓骗我们。” “张兄这话说的对!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一个月内减去四十斤,肯定是勾结在一起诓骗大明宝钞。” “那可是五十万两的大明宝钞,换了任何人都会心动,不就是说几句谎话,换成是本小侯爷也愿意。”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在听了李祺的埋怨以后,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戏台上的临安公主一定是假的,是为了诓骗他们的大明宝钞。 朱棣和胡庆余对视了一眼,神态自若的笑了,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死不认账的情况。 朱棣请来秦王和晋王不是随口说说,为的就是彻底堵住权贵子弟们的死不认账。 “住口!” 秦王脸色不愉的走了出来,开口就是训斥在场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 藩王们为了兄死弟继的皇位争斗再是激烈,始终是家事,碰到了这种不尊藩王的情况,不管怎样都会一致对外。 秦王走到戏台上,不容置疑的说道:“她就是本王的皇妹临安公主,谁要是还有质疑,就站出来与本王当面对质。” 秦王可是二藩王,子嗣不兴的太子朱标死了以后,按照长幼有序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秦王。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不敢对秦王不敬,以后说不定还要在秦王的治下当官,再也没有了顶撞燕王的不服气。 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不敢多说一句话。 胡庆余站了出来,盯着满脸悲痛的李祺,促狭笑道:“京城里又要出现一件奇观了,某位小国公要吃人中黄了。” 李祺还在想着这段时间挥霍了那么多银两,全是挂账,怎么填补亏空。 听到一句吃人中黄,脸色一白,转身就要向外跑去。 “你往哪里跑!” 晋王憋了很久了,从见到李祺的那一刻起,就想把他给狠狠收拾一顿。 抬手就是一拳,打在了李祺的脸上,身后的晋王府仪卫们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李祺。 胡庆余又站了出来,欠揍的说道:“晋王还是放开小国公李祺为妙,他爹可是韩国公李善长,在淮西侯爷里威望很高。” “皇帝陛下对韩国公都是礼敬有加,晋王要是得罪了韩国公,恐怕会吃罪不起。” 这一句话直接拿捏住了晋王,彻底堵死了李祺的后路。 晋王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脾气耿直又执拗,真要是来硬的就连皇帝朱元璋都敢顶撞。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全都是心里一颤,暗骂胡庆余的心肠歹毒。 晋王就像胡庆余预料的那样,上去就给了李祺一巴掌,又犯了爱顶牛的劲儿:“把李祺带到东圊,让他好好知道惹恼本王的下场。” 晋王府仪卫们拖着死狗般的李祺,走向了夫子庙戏院的东圊,没有因为李祺小国公的身份胆敢有半点的徇私情。 “晋王...不要啊!”李祺想到人中黄,当即就吓出了眼泪,哭喊着求情。 不管李祺怎么求情,甚至搬出来了韩国公李善长,因为胡庆余的一句话已经没了半点作用。 胡庆余要是没说那句话,兴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心痛抵押了部分祖产的银子,看着死狗一样拖着的李祺,更是一阵阵的怜悯。 “谁能想到临安公主真的瘦下来了,还是这么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 “小国公李祺原来可以抱得美人归,还是他做梦都想娶回家的京城四大美人,这下可倒好,娶不了美人还要遭受这么大的罪。” “谁说不是,要是换做了本公子错过了这么一位绝代美人,这辈子都得在悔恨里渡过了。” 胡庆余听到下台下方的议论声,走到临安公主身边:“今天过后,京城四大美人就要有一位被公主压下去了。” “以公主的尊贵身份,想必还会是京城四大美人里的第一美,也不知道谁能有幸娶了公主殿下。”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听到这话来了精神,临安公主的芳龄不小了,已经是二八年华了。 京城里的很多官宦小姐们在十六岁这个年纪,已经生了孩子当娘了,要不是李祺嫌弃过去的临安公主,婚事一拖再拖,两人早就成亲了。 临安公主对于京城四大美人一点也不在意,吃吃笑了一声:“本公主这辈子只嫁胡少爷一人。” “胡少爷不如退了柳玉娘的婚约,迎娶了本公主。” “本公主可是皇上的长女,整个大明的勋贵官宦小姐们再也没谁比本公主尊贵了,不知胡少爷意下如何。” 第48章 现在知道抢了 夫子庙戏院里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胡庆余,料定他一定会答应这件事。 晋王笃定的说道:“柳玉娘再是父皇救命恩人的孙女,也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小娘子,怎么能与大公主相比。” “再说了,也不是柳玉娘曾经对父皇有一饭之恩,关系可就差远了。” 秦王看了一眼朱棣,不知道怀揣着什么心思:“就算是真的有一饭之恩又能怎样,大公主可不是五妹汝宁,父皇的宠溺,还有在宫里的地位完全不是一个品级。” “胡庆余可不是嫡长子,以后继承左丞相家业的只能是胡汉山,迎娶了大公主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一辈子富贵。” 朱棣知道秦王的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胡庆余再是忠心耿耿,但是碰到了成为皇帝女婿的机缘,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朱棣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心里虽然不愿意看到胡庆余抛妻弃女,造成私德有亏的影响,还是为胡庆余着想的说道:“这件事不用有负担。” “换作是本王碰到成为驸马爷的机缘,应该是会做出迎娶公主的决定。”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满脸的羡慕,以他们这些嫡长子的显赫地位,想要娶上一位公主都是十分艰难。 更不要说是大公主了,如今更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胡庆余会答应,三位藩王认为这样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多谢临安公主的美意,胡某虽然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幼子,但是既然与家妻订了婚约,就不会抛弃糟糠之妻。” 胡庆余直视临安公主的妙目,声音坚定的说了一句。 小侯爷和部堂公子们全都不明白了,胡庆余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放弃了全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胡庆余到底在想着什么,就算是想要在官宦小姐们面前展示自己的忠贞不渝,没必要拿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来当垫脚石。” “不明白,真是想不通,胡庆余怎么会放弃迎娶临安公主。” “就算是想要展示也没机会,夫子庙戏院里又没有几位官宦小姐。” 晋王担心临安公主伤心,耿直的脾气又发作了,拿起豆青釉盖碗摔在了地上:“胡庆余!你不要不识抬举。” “临安公主能够看上你,是你们胡家祖坟冒青烟了,竟然还敢拒绝。” 还没说上几句,晋王骂骂咧咧的就要动手。 朱棣站起来拦住了晋王,对待糟糠之妻的忠贞不渝,让他对胡庆余更加信任了,又通过了一次审视。 晋王的倔脾气上来了,皇帝朱元璋说话都不顶用,何况是地位比他还低的燕王朱棣。 朱棣知道拦不住晋王,只说了一句话。 “胡庆余身边趴着的名犬,可是闻名京城的斑锦彪。” 晋王走过去的身形顿了一下,看向了早有耳闻的斑锦彪。 斑锦彪刚好抬起狗头,望向了晋王。 只是看了一眼,晋王骂骂咧咧的又坐回去了,心里直嘀咕:别人都以为斑锦彪吃过人是传闻,当时咬死应天府大牢里的几名东洋武士,本王可是就在旁边站着。 晋王脾气耿直,气恼来的快,走的更快,又打起了斑锦彪的主意:“本王当年自从见了斑锦彪,就看上了这条名犬。” “你出个银价,不管是多少银子,本王都答应你。” 晋王没有得到回应,又加了一句:“本王的库房里有十几匹正红石榴纹宁绸,这些可都是用来裁制朝廷大员官服的贡品。” “想买也买不到,只要你肯答应,本王就把十几匹正红石榴纹宁绸送给你。” 朱棣和秦王都对想一出是一出的晋王,颇为无奈,却没想到他为了斑锦彪居然用正红石榴纹宁绸去交换。 着实是败家,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少不了一顿鞭子。 胡庆余没有搭理晋王,正红石榴纹宁绸再是贡品,也没有斑锦彪在他心里重要:“时间不早了,胡某就先离开了。” 临安公主不敢相信胡庆余一点留恋都没有,面对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说走就走。 临安公主端庄华贵的上前几步,靠近了胡庆余身边。 胡庆余感到一股股香风往鼻子里钻,勾的心口‘砰砰’跳的很快,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 还没等他后退,临安公主的玉指轻轻拉住了胡庆余手臂。 “无耻!赶紧放开公主殿下。” “胡庆余真是目无王法,应该把他抓进诏狱。” “诏狱?如果不是几位藩王在这里,本公子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三位藩王还没说话,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群情激奋的喝斥起来,临安公主与胡庆余那么的亲近,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胡庆余收回了准备后退的千层冲呢底官靴,一把揽过临安公主曼妙的细腰,促狭笑道:“本少爷不仅靠近了,还能揽着临安公主。” “嫉妒了?发狂了?” “有本事来打本少爷啊。” 胡庆余说完这话,贱兮兮的伸出了右脸,似乎是在等着挨打。 方孝儒首先就忍不住了,撩起苏杭青袖子,咬牙切齿的要给胡庆余脸上来上一拳。 还没走上几步,斑锦彪抬起狗头望着他。 方孝儒心里一颤,怯懦的退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胡庆余揽着曼妙细腰:“你好歹也读过圣贤书,难道忘了什么是礼义廉耻。” 不知廉耻,是对读书人最大的羞辱。 浙东公子们心想胡庆余肯定会松开贱手了。 胡庆余依旧是揽着临安公主,贱笑道:“我读春秋的。” 方孝儒没有惹怒胡庆余,倒是被他一句读春秋气到了,现如今盛行朱熹老夫子的学说,凡是其他学说一律都是歪门邪道。 先秦时期的春秋,当然不会儒林正道所认可。 “气死本少爷了!” 就在方孝儒气的说不出话来,一名小侯爷抽出雁翎刀要冲过去与胡庆余械斗。 还没等到小侯爷迈开脚步,旁边的勋贵兄弟拉住了他:“你敢动胡庆余一根汗毛,就不怕他兄长胡汉山把你堵在巷子里。” 第49章 已经晚了 这名小侯爷赶紧收回了脚步,小时候只要是欺负过胡庆余的勋贵少爷,全被胡汉山带人堵在巷子里殴打。 还不是打一次,堵上整整一个月。 那些勋贵少爷们都不敢去读书了,在家里躲了大半年才敢出来。 胡庆余贱兮兮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教训他,又犯贱的说道:“真是没用啊,本少爷让你们打都不敢。” “留着下面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阉了去宫里。”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都快气疯了,没想到胡庆余居然还敢得寸进尺,只能在心里诅咒胡庆余不得好死。 心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今天的羞辱还回去。 胡庆余慢慢放开了手臂,已经感觉到了临安公主的不对劲,玉腿发软,身子几乎靠在他身上:“公主殿下,胡某是不可能休了玉娘。” “公主也不可能嫁到胡家做小妾,你我注定有缘无分了。” 临安公主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的心已经许给了胡庆余,再也难以容下第二个人了:“本公主这辈子非你不嫁,既然郎君不愿意,以后就在春水庵出家。” “这辈子没有别的想法了,只想着能为心上人生个孩子,希望郎君晚上能来春水庵。” 偷香窃玉? 胡庆余怦然心动,差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了反应:武则天还是武媚娘的时候就在感业寺出过家,临安公主这是在玩女冠尼姑的诱人把戏。 胡庆余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了,担心未婚生子会害了临安公主,又舍不得这么一个雍容华贵的绝代佳人。 临安公主留下一个念想,消失在了众人恋恋不舍的视野里。 最后那些话是临安公主贴在胡庆余耳边说的,晋王没有听清楚,打听道:“临安妹妹最后给你说了些什么?” 胡庆余还在纠结到底去不去,敷衍了一句:“没什么,希望本少爷好好对待家里的娘子。” 晋王看出了胡庆余的敷衍,又来了火气。 还没等他发火,晋王府仪卫副将走了过来:“王爷,小国公李祺已经整治过了,是否放他回去。” 晋王厌恶的看了一眼东圊方向,摆了摆手:“从后门扔出去,别让他脏了本王的眼。” 仪卫副将领了命令,抬脚就要离开。 一群锦衣卫走了进来,在夫子庙戏院里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寻找的人。 锦衣卫百户走到了胡庆余面前,抱了抱拳:“听说小国公李祺今天过来与胡少爷履行赌约,不知道李祺在哪里。” 只是锦衣卫找人,尤其是找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保准没有好事。 胡庆余每次看见飞鱼服绣春刀都有些担惊受怕,担心锦衣卫准备掀起一场‘胡惟庸案’了。 胡庆余硬着头皮回答道:“正在从后院离开,现在过去还能追的上。” 锦衣卫百户挥了挥手,示意一名锦衣卫总旗带领一部分锦衣卫去后院,他继续带着剩下的锦衣卫在前院守着。 锦衣卫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外人的话。 朱棣看出来锦衣卫的来着不善,李祺毕竟还是燕王府的武官,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兴师动众的需要锦衣卫亲自出马。” 换作是其他人,就算是小丞相胡汉山询问,锦衣卫百户不会吐出半个字。 皇帝朱元璋的儿子就不一样了,锦衣卫百户挑拣一些尽量能说的解释起来:“启禀王爷,小国公李祺这一个月以来,让戏班连续不停的唱戏。” “已经连续累死了五名戏子,却一直瞒着,偷偷把尸体埋在戏班后院。” “后来还是一名班主哭着去锦衣卫衙门告御状,这件事才告白于天下。” 草菅人命! 还是老百姓的命。 胡庆余没想到李祺居然敢干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情:“陛下可是与历朝历代的其他皇帝不一样,其他皇帝看重官员士大夫的人命。” “陛下却是把老百姓的命看的比官员们重要多了,李祺这回是真的完了。” 晋王从来不在乎所谓的藩王风度,破口大骂了一句:“这是把戏班当成了牲口,李祺就应该剥皮。” 剥皮是不可能了,毕竟这是针对贪官污吏们的酷刑。 秦王一直都是谋定而后动,总是在一旁观察形势,到了合适时机再说话。 现在这个时候,明显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秦王还是因为五条人命的触目惊心说话了:“这背后可是五户人家,李祺怎敢这么的草菅人命!” 李祺是燕王府的武官,这时候最应该说话的朱棣,却是一直没有说话。 朱棣穿戴着盘领窄袖蟠龙服,脚步匆忙的就要离开夫子庙戏院,始终没有一句回应。 胡庆余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朱棣的名望,猜测着说道:“人是李祺害死的,真要是抚恤五户老百姓也应该是韩国公李善长。” “王爷没必要因为一个罪人,把草菅人命的骂名揽到自己身上。” 朱棣停下了脚步,本想着回应一句,回头看见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全都是点了点头明白了。 知道胡庆余帮他化解了一次名望上的污蔑。 “本少爷还以为燕王是去袒护李祺,想办法把他保下来。” “保下来?那叫徇私枉法,死的可是五条活生生的人命。” “哎,王爷仁义啊,都在想着怎么给李祺定罪,只有王爷一人想着抚恤五户贫苦人家。” 夫子庙戏院里的一声声议论,印证了朱棣的想法。 朱棣关心则乱的只想着抚恤老百姓了,忘了按照权贵子弟们的想法,对于同党首先要做的是徇私枉法。 朱棣招了招手,示意胡庆余跟着他一起离开:“这件事就给你办了。”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朱棣居然会把这件事交给刚刚进入燕王府没多久的胡庆余,应该交给跟在身边多年的朱能等旧将。 胡庆余也没想到一句话起了那么大的作用,欣然领命:“王爷就放心好了,末将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 “绝对不会让一厘大明宝钞遭到贪墨,用来抚恤的银子全部都会交到他们的父母妻儿手里。” 第50章 出山了 朱棣了却一桩心事,宽厚的赏赐道:“这件事办成以后,去一趟燕王府库房,领走三匹正红石榴纹宁绸。” 正红石榴纹宁绸是江宁织造局进贡到皇宫的贡品,市面上买不到,在整个京城的诰命夫人和官宦小姐们之间风靡,一直都是有价无市。 能不能穿上一件正红石榴纹宁绸裁制的霞帔或是褙子,关系着夫人小姐们在圈子里的脸面。 胡庆余这段时间正在发愁,怎么求来几匹正红石榴纹宁绸给家里的三位美娇娘,撑一撑场面,免得出门被其他夫人小姐看不起:“末将,谢过王爷。” 朱棣每次赏赐部将总能赐予部将们最想要的东西,英武的笑了笑:“只要能够立功,本王就会不吝赏赐。” 燕王朱棣这一番厚待部将的行为,在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里赚了一波好名声。 “都说燕王是最像陛下的王爷,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真要是想建功立业,跟着燕王去边疆攻打北方鞑子,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不错,建功立业最担心的就是功劳被上司贪墨,看来跟了燕王就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胡庆余想要坏名声,朱棣成就大业就需要盖过所有藩王,甚至是太子朱标的好名声和名望了。 因为胡庆余的忠心耿耿,朱棣得到了迫切想要宣扬的好名声,英武大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本王的福将。” 秦王晋王二人看着臭名昭著的胡庆余,更想把他招揽到各自的藩王府邸了,回去以后一定要把师爷幕僚商议这件事。 胡庆余迈开步子,牵着斑锦彪,颇有着小人得志的喜滋滋模样,带人去西河沿附近的胡同,抚恤那五户贫寒人家。 胡庆余不想把这件事拖下去,免得失去了顶梁柱的贫寒人家活不下去了,一家子老弱妇孺投河自尽。 连夜就把所有的抚恤银子发到了贫寒人家,足够他们二十年所用了。 胡庆余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没有去燕王府点卯,坐着绸缎蝠纹官轿去了夫子庙的青词院,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翻了进去。 “国公!事情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要无动于衷的在这里写一些青词。” 一位头戴四方梁冠,身穿大红色麒麟服的侯爷,在一位素色道服的道士旁边,急躁的走来走去。 胡庆余透过纸糊窗户的缝隙,瞧见了预料之中的营阳侯:另外那个一身道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李善长了。 李善长盘腿坐在张天师画像前,清心寡欲的打坐,没有理睬旁边的营阳侯。 营阳侯气不过,直接把李善长手里的拂尘给扔了,近乎咆哮的说道:“都到现在了还缩在这里,本来不想说,本侯爷是不得不说了。” “你家长子摊上了五条人命!” 李善长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平淡:“是真的背上了五条人命,还是遭人陷害。” 营阳侯很想说是遭到了胡庆余的陷害,但他还没沦落到诬陷小辈的地步,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详细真实的说给了李善长。 李善长收起打坐的双腿,从张天师画像前站了起来,看向了左丞相胡惟庸的官邸方向:“本想着修道谈玄,就此过完一生。” “胡惟庸一家欺人太甚,本国公不出山不行了。” 营阳侯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国公李善长,就连刘伯温和杨宪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营阳侯脸色激动,这些天以来难得的出现了快意,笑出了眼泪:“胡惟庸!从今天开始将会迎来你人生中最大的政敌。” “哈哈,本侯能够得偿所愿的报仇了。” 胡庆余躲在一边,比起营阳侯还要高兴,谋划了那么久总算是有了结果。 李善长终于出山了。 胡庆余躲在窗户边的竹林里,虽然知道青词院只有两三个老仆,一般不会进入主院,还是又小心翼翼的藏了更隐蔽,更加仔细的偷听起来。 营阳侯一刻都不想等了,迫不及待的询问道:“胡惟庸身边还有十七位淮西侯爷,胡党权倾朝野,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李善长对于胡惟庸现在拥有的权势,一样是有着很大的忌惮,却也不慌不忙:“就从胡庆余入手。” “胡惟庸的幼子从小就混账,长大以后更是变本加厉,要不是他的荒唐混账,营阳侯想必还是胡党的左膀右臂。” 营阳侯尴尬一笑,当年把李善长从朝堂里赶出去,他没少出力。 担心李善长误会他来到青词院是胡党的计策,营阳侯立即表明了心意:“本侯可不是另有目的,是真心想要国公出山.......” 不等营阳侯说完,李善长平淡的笑了笑:“就算是想要算计本国公,也不会把全族老小的前途搭上。” “从当年的李党到现在的胡党,淮西侯爷聚在一起不就是想要一个五姓七望般的数百年兴盛不衰。” 营阳侯放心了,最为担心的就是李善长不信任他:“国公说起要从胡庆余入手,不知道这个入手从哪里开始。” 胡庆余更加集中了精神,贴着墙根,偷听李善长将会说出的庙算。 李善长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拂尘:“胡庆余现在京城里名声,可以说是臭名昭著,只要稍加引导让他继续与胡党的小侯爷们相互攻讦。” “只要是沦落到营阳侯这样的下场,就能把一位位淮西侯爷聚拢到青词院。” 营阳侯要的就是这一点,以他的名望不足以让淮西侯爷聚拢在身边,整个京城里除了胡惟庸有个名望以外,就剩下李善长了。 营阳侯三番两次的过来劝李善长,正是看中了他的名望:“那么接下来要从那件事入手。” 李善长知道营阳侯还想听一些具体的谋划,这样才能放心。 不是对谋划放心,而是不再顾虑李善长不信任他。 想要扳倒胡党,信任二字是一切的根基。 李善长不再有任何的保留,信赖的把下一步详细谋划说了出来:“寿身寺。” 第51章 香炉情况 胡庆余没能听到更详细的谋划,李善长在说了寿身寺以后,就闭口不谈了,没有给营阳侯说一个字。 胡庆余只能轻手轻脚的从后墙翻出去,坐在绸缎蝠纹官轿里,脑子里一直都在想寿身寺到底是什么。 来到燕王府,去库房领了赏赐以后,来到朱棣身边当值。 胡庆余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试探的询问道:“王爷,什么是寿身寺。” 朱棣刚刚熬练完弓马骑射,坐在一把黄花梨官帽椅上擦汗,喘匀了气息说道:“你问这个作甚。” 胡庆余随便找个了借口:“路过钱市胡同的时候,听人念叨了一句寿身寺,感觉这个名字挺奇怪。” “寺庙不是寺庙,道观不是道观,更不是尼姑庵了,心里好奇就想着询问王爷。” 朱棣因为胡庆余接二连三的功劳,对他很是看重,居然和一个总旗闲聊起来:“确实不是寺庙道观,不过也不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淫祠野寺。” “宫里的一些宦官因为是阉人,死了以后不能进祖坟,再有权势也只能落了一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宦官们担心自己死了以后没人祭祀烧纸,就在寺庙旁边营造了香火院,用来供奉他们。” 朱棣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胡庆余,像是打着什么主意。 胡庆余浑身有些发毛,无赖的笑道:“末将可不是扬州瘦马,王爷这么瞧着末将就不怕燕王妃嗔怪。” 整个燕王府从内到外都很敬畏朱棣,靖难功臣们在朱棣面前更是夹着屁股做事,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了事。 燕王府内只有姚广孝一人,能在朱棣面前自在一些。 但是像胡庆余这样胆敢拿朱棣来打趣的臣子,绝无仅有了。 靖难功臣们相互看了一眼,想到了那一袋袋的大明宝钞,心道自己要是也有聚宝盆的赚钱本事,也敢在燕王面前嬉皮笑脸了。 可惜的是,整个燕王府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 朱棣笑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真是没大没小。” 一句轻飘飘的笑骂,就揭过了。 靖难功臣们已经看出来了,这哪是责骂,分明是因为这番话心情还不错。 胡庆余嘿嘿一笑,讨了个罪:“是末将口无遮拦了,不如这样,就罚末将给燕王府搭建一支马帮,每年给燕王府带来最少十万两大明宝钞的银利。” 一次掏出四五十万两大明宝钞,搭建每年给燕王府带来十万两大明宝钞的马帮,难度不在一个层次。 前者只能做一次,想要再来一次已经不可能了。 后者涉及到了人手、商路、关系人脉等等各种错综复杂的棘手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没个六七年不可能搭建完成。 知道搭建完成了,对于燕王府的帮助更是不在一个层次。 朱棣摆了摆手让部将们都退下了,只剩下他和胡庆余两人:“听你这口气,五年内就能完成?” 胡庆余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 朱棣产生了好奇:“只需要三年?” 胡庆余又是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 朱棣脸色从好奇变成了认真:“两年?” 胡庆余没有继续吊着胃口,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年。” “甚至不到一年就能搭建好。” 朱棣的脸色再次有了变化,从认真变成了严肃,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一年。 听起来真像是天方夜谭。 朱棣想到那二十几麻袋的大明宝钞,说不定真的有奇事发生,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尽力去办便可。” “如果实在是办不成,时间就拖长一些。” 胡庆余知道朱棣不会相信,就算是说给当今的皇帝朱元璋听,恐怕也不会相信能在短短一年内搭建银利十万两的马帮。 胡庆余自信满满:“王爷就等着吧,末将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到做到。” 朱棣瞧见他这么有志气,英武的笑了:“好!本王就等着,如果需要燕王府的支持,就尽管开口。” 一年内搭建银利十万两马帮,着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功劳。 朱棣彻底不想损失了胡庆余这个人才,忍不住喃喃自语:“希望胡惟庸的香炉里香烛,不要那么快插满。” 就在朱棣念叨的时候,朱元璋正在供桌前注视着香炉。 自从拜访了香炉以来,朱元璋罕见有心情不错的时候,面带笑意:“大伴,这一次应该从胡惟庸的香炉里拿走多少香烛。” 元生公公知道皇帝老脸上的笑容是因为什么,想必是因为胡庆余保住了临安公主的性命,还让她成为了京城四大美人里的第一美人。 元生公公平时没少给朱元璋提一些建言,但是涉及到香炉就不敢多嘴了:“一切以陛下的意思来办。” 朱元璋笑着训斥了一句:“你啊,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学会了推诿,一点谏言也不肯说。” 朱元璋嘴上是在训斥,心里却对元生公公的这种举动很是满意,也是元生公公身上最让他欣赏的地方之一。 朱元璋伸出手掌,从胡惟庸的香炉里拿走了一根香烛:“首先是夫子庙戏园子的博取名望,搅黄了这件事只是不增加一根香烛。” “拿走的这一根是给把赚来的大明宝钞全部献给了燕王府,整顿了军备,给朝廷省了一大笔银子。” 朱元璋拿走一根香烛以后,脸色有些不善,直接把香烛插进来李善长的香炉里:“李善长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竟敢羞辱咱的长女。” “给你的香炉里只插上一根香烛,算是便宜你了。” 朱元璋又从胡惟庸的香炉里取走了一根香烛:“这一根是因为临安。” 一根香烛对于临安公主的性命来说,有些少了,朱元璋想了想又拿出来一根香烛:“胡庆余这个小崽子办事得利,咱也发发善心,拿走两根香烛。” 李祺侮辱临安公主的行为,让朱元璋对他意见很大,又把这两根香烛插到了李善长的香炉里,没有说话。 元生公公看了过去。 淮西侯爷想要拿走一根香烛都难上加难。 胡庆余这一次居然是一次拿走了绝无仅有的香烛数量。 三根! 第52章 腰疼就扶着墙 天色蒙蒙亮。 胡庆余从春水庵里走了出来,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时不时的扭一下,双腿像是绵软无力,已经走不动路了。 胡庆余扶着砖墙从后门走出春水庵,一直走到附近的绸缎蝠纹官轿,摸着后腰松了一口气:“真够狠的。” “差点把本少爷给榨干,用各种手段硬是折腾了本少爷几炷香。” 胡庆余伸手摸了摸趴在脚边的斑锦彪狗头,无气无力的说道:“走吧,赶回香荷院。” 来福戴着瓜皮小帽,蹲在墙角,抄着手等着少爷回来。 不知道少爷去哪里了,也不敢多问,招呼了一声:“快走,抬着少爷回宅子。” 回到香荷院,胡庆余搂着柳玉娘睡了到了下午,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后腰还是有些发酸。 端着珊瑚釉盖碗,喝了几口六安小蚬春。 一等丫鬟走进来作了万福,传了一句话:“大老爷在十犬院等着老爷过去。” 香荷院的丫鬟女俾多达数十名,分为三等丫鬟、二等丫鬟、一等丫鬟,地位再高就是通房丫鬟和管事大娘子了。 一等丫鬟负责伺候老爷胡庆余和夫人柳玉娘,也只有一等丫鬟能够进出东厢房,其他丫鬟就连小妾玉珠儿都不能进入东厢房。 胡庆余放下珊瑚釉盖碗,走到厢房门口牵着斑锦彪走进了十犬院。 胡汉山正在给茹黄豹喂食,听见身后的动静,也没有回头:“李祺因为晋王对他的惩戒,一病不起的躺在床上很多天了。” “不过,这件事无需担心,为兄已经帮你处理好了善后事宜。” 大兄胡汉山又给他擦屁股了,胡庆余的神色有些尴尬:“又给大兄找来麻烦了。” 胡汉山摆了摆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兄长的不给你善后,还能给谁善后。” “以后再有这种事,记住不要亲自出手,李祺这样的小国公人脉和背景都要比你要深厚的多。” “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来找兄长便可,为兄来给你出头。” 胡庆余知道自己可以说是兄长胡汉山一手带大,胡汉山一直对他无条件的袒护,心里早就决定一定要带着兄长胡汉山一起躲过‘胡惟庸案’。 还没等两兄弟说完,胡汉山颇为倚重的账房师爷杨士奇,头戴绢布软巾,身穿梅子青右衽衣,手持一把簪花仕女折扇,走到了垂花拱门外面。 杨士奇年纪轻轻就成从众多师爷幕僚里脱颖而出,成为小丞相胡汉山的首席师爷,一是在于他的才学,更为重要的是他在江西官僚缙绅里的关系。 胡庆余亲自带着杨士奇走进十犬院的正堂,这也是外人唯一能够进入十犬院的办法:“杨师爷今天怎么有空来十犬院。” “听说金陵学社正在筹办一场关学盛会,杨师爷作为金陵学社的领头人应该是全力筹办,难道是来找大兄来要银子?” 杨士奇摇了摇手里的簪花仕女折扇,气度不凡的说道:“东主早就给了足够的银子,学生这一次过来不是找东主。” “恰恰相反,学生是来找胡二少爷。” 找本少爷? 胡庆余知道聚拢在小丞相胡汉山身边的小侯爷和才子们,心甘情愿的为小丞相胡汉山驱使,却都有些瞧不上小丞相的混账弟弟。 认为胡庆余是在破坏小丞相胡汉山正在打造的五姓七望局势,给小丞相胡汉山丢脸,败坏了宗族福泽。 胡庆余打量了几眼来意不明的杨士奇,直接说道:“本少爷可帮不上什么忙,真要本少爷帮忙,说不定还会破坏了你们的关学盛会。” 杨士奇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自顾自的端着豆青釉盖碗喝了一口茶水,笑容款款的说道:“学生可不敢找胡二少爷帮忙。” “这一次过来,是为了完成左丞相和小丞相的嘱托。” 杨士奇拿出了一张舆图放在了黄花梨茶几上,感叹了两句:“学生要是像胡二少爷这么混账,家里早就把学生给放弃了。” “圈禁在家里,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胡庆余拿过来制作精良的舆图,上面画的是一幅寺庙构造图样,标注了清晰的榫卯。 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营造,就能营造出一座重檐脊兽青碧绘饰的寺庙,只是供奉的罗汉相貌古怪。 没有一点罗汉的威风凛凛,更像是一名宫里的太监。 胡庆余想到寿身寺,拿捏不定的迟疑道:“这座寺庙难道是一座寿身寺?” 杨士奇没想到不学无术的胡庆余,还能知道寿身寺,惊异的‘咦’了一声,笑容款款的说道:“没错,正是寿身寺。” “但不是一般的寿身寺,胡二少爷可曾听说过陛下身边的大伴元生公公。” 胡庆余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是给元生公公营造寿身寺,没有回应询问。 杨士奇还以为胡庆余不知道元生公公是谁,暗暗摇头,想要在京城官场出头,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理清京城最有权势的那波人各种关系。 杨士奇想到这也可能是东主让他办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元生公公曾经在庙里当过和尚,与当今的陛下是师兄弟,不过这件事一定不要多嘴。” “陛下当过和尚这件事,在官场是个忌讳。” “左丞相和小丞相为了你以后的前途着想,准备让你去给元生公公营造寿身寺,只要凭借这件事落下一个人情,以后在官场基本上就畅通无阻了。” 杨士奇这些师爷幕僚们不止一次提过建言,希望让小丞相胡汉山操办这件事。 结果不管是左丞相胡惟庸还是小丞相胡汉山,全是坚决要把这个能与皇帝大伴搭上关系的天赐良机,让给混账的胡庆余。 杨士奇等师爷幕僚们感叹胡庆余真是有个好爹好兄长的同时,又在为小丞相胡汉山感到可惜。 “不去,本少爷坚决不去。” 胡庆余立即拒绝了这件事,其他人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情。 胡庆余却是一清二楚,皇帝朱元璋可是下令捣毁了寿身寺,严禁太监营造淫祠野寺。 第53章 蹭吃蹭喝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情,胡庆余毫不犹豫就会营造寿身寺,这可是难得能够巴结到皇帝朱元璋贴身大太监的机会。 谁也预料不到的是,朱元璋竟然会捣毁寿身寺。 “当真?” 杨士奇‘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簪花仕女折扇,对这个决定感到了惊喜:“胡二少爷当真不愿意去。” 还没等杨士奇高兴多久,胡汉山抄着手走了正堂厅阁:“不去也得去,这件事已经和父亲商量好了,容不得你拒绝。” 不能拒绝,那就摆烂吧。 胡庆余改变不了去给元生公公营造寿身寺,却能做主怎么去营造,心里也已经有了主意:正愁着没机会摆烂,这不就送上门了。 胡汉山担心幼弟胡庆余又要作妖,已经找好了人看着他:“济宁侯次子顾永熹应该还记得吧,小时候经常一起去读书,当时你俩坐在一起。” “你俩小时候也算是关系不错,刚好济宁侯想要借助这次的机会,让次子顾永熹的官帽子再厚一些。” “父亲就答应了济宁侯,让顾永熹与你一起营造寿身寺,到时候你不用管事,一切大小事务都由顾永熹去处理,到时候就能跟着一起落下人情。” 杨士奇没想到顾永熹居然是胡庆余的好友,同样是在一起读书,长大以后的差距真是大。 顾永熹已经是上十二卫的虎贲左卫副指挥使,是皇帝朱元璋身边的亲信武官之一。 同样作为次子的胡庆余,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还是不受官员们待见的燕王府总旗。 胡庆余早就忘了顾永熹是谁了,很多年没见过了,不妨碍他借助这次机会坑一把顾永熹:“大兄就放心吧,一定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 胡汉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像样子,为兄还要与杨先生商议关学盛会的事情,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先行离开。” “寿身寺的事情已经安排差不多了,只需要每天过去盯着就可以了。” 胡庆余已经等不及摆烂了,招呼都没打一声,牵着斑锦彪急匆匆赶往了营造寿身寺的地点。 太监们营造寿身寺一般都会选在有名的寺庙旁边,用来保证香火的旺盛。 前去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得知旁边还有一座寺庙,都会顺道去一趟拜拜神佛。 胡庆余坐着绸缎蝠纹官轿来到了鸡鸣寺,元生公公寿身寺的选址就在鸡鸣寺附近,毕竟这是京城里与大报恩寺齐名的寺庙。 胡庆余走下官轿,瞧见鸡鸣寺旁边早就有了大批匠人,正在卖力的营造寿身寺。 负责营造的管事之一,就是左丞相官邸的一名管事,赶紧上前行礼:“见过二少爷。” 胡庆余找了一圈,没有看见顾永熹,询问道:“顾永熹怎么没来。” 管事不知道顾永熹也参与了营造寿身寺,满脸困惑:“小人没听说顾指挥使要来,难道少爷要在这里宴请顾指挥使。” “小人这就去安排一桌上好的席面。” 鸡鸣寺的香客众多,时间久了,附近就形成了繁华热闹的街市,有着不少擅长素斋的茶馆酒楼。 管事转身就要去最有名的素斋酒楼,准备安排最好的席面,毕竟宴请的是上十二卫的副指挥使,可不能让二少爷丢了面子。 胡庆余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坑顾永熹,那里有银子请他喝酒:“不用去了,本少爷找他有别的事情。” “本少爷就在狮子楼的鸡鸣寺分号等他,要是见了顾永熹,就让他去狮子楼找本少爷。” 狮子楼是两淮一带最有名的酒楼,分号遍及两淮各府,只是京城里就有十几家分号。 香客众多的鸡鸣寺,也有一家分号。 狮子楼的十几家分号里,鸡鸣寺分号做的素斋最有名。 胡庆余还没走进狮子楼,就有小厮赶紧迎了出来:“胡爷来了,是在热闹的一楼用膳,还是去二楼的雅间。” 放在以前,狮子楼小厮难能认出来胡庆余,听说了那二十几麻袋的大明宝钞以后,全把他当成了财神爷。 以至于胡庆余的工笔画画像,在京城里成了紧俏字画。 胡庆余看了一圈,突然瞧见了一个熟脸,笑着走了过去:“老哥最近荤腥吃多了,过来尝尝素斋?” 朱元璋看见漆彩天女屏风被推开,还没看见是谁,只是听见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咱听说鸡鸣寺的素斋不错,就过来尝尝。” 显然不是听说了素斋不错,是听说了有人要给大伴元生营造寿身寺,过来看看是谁在主持这件事。 胡庆余一屁股坐在官帽椅上,没把自己当外人,用霜白釉酒杯倒了一杯素酒:“您老一个人吃饭挺孤单,小子我就勉为其难陪您老吃一顿。” 毛骧看了一眼朱元璋,憋着笑意,没想到还有人跑到皇帝面前蹭吃蹭喝,还是杀贪官不眨眼的洪武皇帝。 朱元璋也是没想到,胡庆余这个混小子敢蹭他的吃喝,却也难得有人不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皇帝,始终是孤家寡人一个。 伸手抽了一下胡庆余的脑袋,朱元璋笑骂道:“你小子可是真够赖皮的。” 胡庆余喝了一口素酒,咂么几下,撇了撇嘴说道:“难怪叫做素酒,这酒可真是够淡的。” 蹭吃蹭喝就算了,还挑三拣四。 朱元璋一把夺过来霜白釉酒壶,又是笑骂了一句:“嫌酒难喝,你小子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银子多,不如请咱喝壶好酒。” 毛骧本以为胡庆余肯定会答应,毕竟二十几麻袋大明宝钞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 能够给燕王府进献那么多大明宝钞,胡庆余手上多多少少也会留一些,怎么也得有个上万两大明宝钞。 毛骧惦记着胡庆余赚银子的本事,还真有了一丝想把女儿毛小宛嫁给他的念头。 胡庆余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说道:“小子也想啊,可惜穷啊,实在是没有大明宝钞请您老喝好酒。” “要不然一定买上一壶狮子楼里最贵的贡酒。” 第54章 洪武皇帝的看法 穷? 朱元璋如果没记错的话,胡庆余手上还有八千两大明宝钞:“你小子还穷,难不成那八千两大明宝钞让狗吃了不成。” 胡庆余下意识捂了腰间的宝蓝色鲤纹荷包,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子还指望用这八千两大明宝钞当做本钱,为燕王府开辟一条财路。” 两淮盐商通常是积攒了几辈子的家业,才能成为一年赚来上万两大明宝钞的富商。 朱元璋对于胡庆余这句开辟财路没怎么当回事,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第一年不亏本钱就算成了,到了第二年能够赚上几千两大明宝钞,应当都是大功一件了。” 胡庆余还以为老盐商在传授经商门道,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不赚?那就是亏。” “第一年怎么也得赚上个十万两大明宝钞,勉强算是对得起王爷的厚望。” 十万两大明宝钞! 还勉强? 朱元璋只当是胡庆余在胡乱吹嘘,没把他的话当真,想当初富甲江南的沈万三也不会说自己能用八千两本钱开辟一条十万两的商路。 这可不是在赌坊里的赌钱,来的快,去的更快。 商路涉及各种问题,马帮、桟单、疏通官场等等一大堆错综复杂的关系,能够不亏钱已经是难得的经商人才了。 胡庆余知道精通陶朱之术的老盐商,不会相信一个年轻后辈吹嘘的无稽之谈,继续神秘兮兮的说道:“赚银子还得落在窗户外的那件事。” 三人所在的隔间就在临近鸡鸣寺的窗户边,透过半开的贴花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朱元璋毛骧两人看了过去,窗外只有络绎不绝前往鸡鸣寺的善男信女,还有就是正在营造的元生公公寿身寺。 朱元璋看着一个个穿戴绫罗绸缎的善男信女,应该是赚他们的银子:“你这是要卖佛像?还是要卖开过光的念珠?” “这两样倒是能够赚不少银子,先不说鸡鸣寺不会让你抢走财路,就是让你去经营这桩买卖,一年能够赚个一千多两大明宝钞已经很了不得了。” 胡庆余说的是寿身寺,老盐商明显曲解了他的意思,偷偷夹了一筷子素狮子头。 还没等他夹走,朱元璋的筷子敲在了胡庆余脑袋上:“咱说你小子怎么半晌没说话,原来在这暗度陈仓。” 胡庆余嘿嘿一笑,掩饰心里的尴尬:“这不是怕最后一块凉了伤胃,就替您老吃了。” “你小子怎么不怕伤胃,咱的胃口好得很。”朱元璋夹起最后一块素狮子头,放在了嘴里,经过胡庆余这么一玩闹,沉闷的气氛欢快了很多。 朱元璋心情不错,看到胡庆余的眼睛一直在偷瞄寿身寺:“咱想起来了,你小子可是寿身寺的主营造,不会是在打着寿身寺的注意吧。” 能有这么一个巴结元生公公的机缘,付出的不过是一些银两罢了,胡庆余应该会自鸣得意才对。 胡庆余却是满脸的烦闷:“您老是东宫的亲信应该知道这座寿身寺是给元生公公营造,京城里的权贵子弟都羡慕死了本少爷。” “他们不知道的是,本少爷都快因为这件事吃不下饭了。” 朱元璋看了一桌子的杯盘狼藉,这可不像吃不下饭的样子,胃口分明好的很。 “砰!” 胡庆余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的说道:“说是供奉罗汉,谁不知道是在坑害老百姓的银子。” “过来上香的如果全是官宦富商,给了银子就给了,像这种小庙一般都是贫苦老百姓去烧香,一年到头结余的银子全被坑了去。” “本少爷最看不惯的一点,还是淫祠野寺容易滋生邪教,这可就是荼毒乡里了,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魔障一般的疯子只知道信奉神佛。” 朱元璋带着毛骧过来,就是为了元生公公的寿身寺。 从当年还没成为皇帝开始,就厌恶淫祠野寺,尤其是厌恶阉人们的寿身寺,但是迫于他与元生公公那么多年的情谊,不好直接捣毁寿身寺。 朱元璋过来巡视情况,想要看看是谁在为这件事卖力,要把这个罪魁祸首给问罪。 朱元璋本来还在为燕王府感到可惜,失去一个善于财赋的人才,没想到胡庆余也对营造寿身寺深恶痛绝:“朕给你讲个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当年有个宦官的寿身寺为了香火旺盛,就谎称求子灵验,乡野里的老百姓刚开始半信半疑,后来带着娘子儿媳过去求子,果然是回家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一时间,这个寿身寺的香火大旺,前去求子的老百姓络绎不绝,直到后面发生了一件事。” 胡庆余听到这里正在兴头,老盐商却是不继续往下说了,无奈只能喊了一声:“来人,上一壶最好的六安小蚬春。” 狮子楼的小厮很快就把八仙桌收拾干净,提过来一只豆青釉茶壶,又端来几份精美茶食。 朱元璋什么没吃过,不过能从铁公鸡胡庆余手里坑来一壶茶,格外的茶香扑鼻:“后来,寿身寺求子灵验的秘密无意中被人撞破,原来是庙祝和几个信徒侮辱了娘子儿媳。” “娘子儿媳不敢声张,这才让寿身寺变成了求子寺,直到事情撞破了以后,可就害苦了那些老百姓了。” “一个个落的是家破人亡。” 胡庆余怎么也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么的凄惨,更加坚定了破坏寿身寺的决定:“那些庙祝信徒真是该杀。” “害谁不行,非得害命已经够苦的老百姓,杀了都不解恨,就应该剥皮。” 朱元璋听到剥皮两个字,眼里闪过一道神采。 当初这件事告到应天府衙门,朱元璋知道以后,通过锦衣卫直接提审到了御前,把寿身寺的所有人全都剥了皮。 还亲自到场观看,让诏狱里的锦衣卫在菜市口剥了两天,折磨了四五天才死去。 朱元璋想起来剥皮的场景,就相当解恨,却又叹了一口气。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第55章 秀气小相公 “好诗,好诗!” 胡庆余听了这两句话,由衷的称赞了起来:“您老还真是文采斐然,比起小子当初的那首帝王诗不相上下。” 浙东官员们全都畏惧锦衣卫的屠刀,私下了没少腹诽乞丐出身的皇帝,粗俗不堪不懂诗词韵律。 朱元璋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赞他有文采:“哈哈,你小子就会哄老人开心,一句打油诗罢了,还能比得上你的千古绝句。” 毛骧腹诽了一句,满朝那么多官员,可没有一个人能哄皇帝开心。 胡庆余瞅了一眼大半天没有说一句话的管事,要不是还喘气,都以为他是个泥塑人了:“这两句诗不仅押韵,境界也高。” “堪比前朝大诗人张养浩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了。” 这句话戳中了朱元璋的心坎,他才不关心诗词是不是有文采,只关心百姓:“哈哈,你小子真是会说话。” “以你的这份本事不如进宫当个宦官,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就能取代元生公公,成为皇帝陛下身边最宠信的太监。” 胡庆余,去了一趟春水庵折腾到了半夜,食髓知味,哪里会放弃这人间最美妙的鱼水之欢:“看您老说的,小子还没有后代香火。” “哪能去宫里做宦官,还想着这辈子子孙满堂。” 朱元璋深深看了一眼胡庆余,只要左丞相胡惟庸和小丞相胡汉山一天不放权,子孙满堂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在胡庆余身上。 自身的性命都保不住,何况是子孙。 一直没有说话的毛骧,走到了朱元璋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陛下,虎贲左卫的副指挥使顾永熹来了。” 朱元璋不想让有趣的胡庆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旦知道了,估计又会像其他官员那样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半句话。 难得找到了一样趣事,还想着时不时找点乐子。 “咱有事去一趟楼上,你小子在这慢慢品茶。”朱元璋交代了一句,带着毛骧走向了二楼的隔间。 位置刚好在一楼隔间的斜对面,能够清楚看到胡庆余这里的情况。 胡庆余站起来送走了老盐商和管事,漆彩天女屏风又被人推开了,一名年轻人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豹纹补子官服,走进了隔间。 年轻人身后还跟着几位小侯爷,能够与他们成为好友,这名年轻人的身份一定不低。 胡庆余通过他的补子官服,大致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你就是顾永熹。” 胡庆余对他没有半点的小时候情谊,顾永熹说话同样是不客气:“本将这次过来,是因为小丞相的人情。” “这一次营造元生公公的寿身寺,涉及了各方的利益交换,小丞相还有本将舍出去不少的人情和官位。” “虽说给小丞相一个面子,让你能够坐享其成,但是营造前殿和罗汉像的头功就别想了,你就去负责营造后面用来休息的厢房。” 顾永熹大马金刀的坐在官帽椅上,张嘴闭嘴就是人情官位,一点也看不出来乡党情谊,更没有一起读书的同窗情谊。 胡庆余对于坑他没有了半点心理负担,大度的说道:“都给你,本总旗一点也不想参与,更不想与这件事沾染半点关系。” 顾永熹的相貌随他母亲,长的颇为秀气,甚至可以说上一句男子女相。 但他却是上十二卫的副指挥使里最阴狠的一位,心思多疑,总是怀疑别人要算计他。 顾永熹秀气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秀气脸容里带上了一丝讥讽:“呦呵,那么多年没见,学会以退为进了。” “看来真是长本事,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兄长后面狗仗人势的怂包了。” 几位小侯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想起了当年的那个怂包胡庆余。 “你就别想着套交情了,实话给你说了吧,当年顾指挥使经常和你一起读书,其实就是为了不被欺负。” “顾指挥使小时候长的秀气,总是被人骂作小相公,为了借你兄长小丞相胡汉山的势力,才不得不与你这个怂包一起读书。” “这件事本小侯爷可以作证,说起当年的事情来,本小侯爷还与顾指挥使共进退过一次。” 胡庆余无奈,他是真的不想营造元生公公的寿身寺。 还涉及各方面的人情和官位,显得这件事多难得,却都不知道费尽心思去营造的寿身寺,触了皇帝朱元璋的霉头。 看来只是解释,没有人相信他了。 “啪!” 胡庆余直接把青花釉盖碗摔在了地上,正在为顾永熹说话的小侯爷全都吓得一激灵,后退了一步。 “你找死啊!” “没事手贱的摔什么盖碗。” “呵呵,应该是感觉自己被耍了,气不过了。” 几名小侯爷神情各异,有的吓了一跳,有的骂骂咧咧,还有的继续在那讥讽胡庆余。 漆彩天女屏风推开以后没有合上,隔间里的情况一览无遗,又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狮子楼里的食客们全都望了过去,瞧见了闻名京城的胡庆余,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是臭名闻名京城。 富商们赶紧拿出大明宝钞结账,离开了是非之地,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又能凑热闹了,一个个放下了筷子,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隔间。 胡庆余就等着吸引所有权贵子弟的视线,指着顾永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娘们唧唧的货,真要是想谄媚元生公公,怎么不阉了自己去宫里。” “你要是能够成为元生公公的兔儿爷,啧啧,还不是想怎么升官就怎么升官。” 顾永熹秀气脸容爬上了一丝阴狠,听到了一句,眼里全是怨毒。 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谈论他的秀气容貌,当初年少不懂事,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 结果到了第二天,嘴唇发白的顾永熹直接送进了医馆,成了半个阉人。 这件事一直是顾永熹心里的一根刺,为了保住秘密,甚至阴狠的偷偷毒死了给他治病的郎中。 第56章 你就是在算计 顾永熹直接抽出了腰间佩刀,阴狠笑着,一刀劈向了胡庆余。 能够杀人不眨眼已经是个狠人了,顾永熹谋害了一条人命,居然是还带着笑意,无情无义到了一定地步。 还没等佩刀砍在胡庆余身上,一声没吭的斑锦彪突然暴起伤人,划起一道残影,扑向了顾永熹的脖子。 好在顾永熹知道斑锦彪的凶名,一直在注意着斑锦彪的动向,就在恶犬飞扑的那一刻赶紧躲到了一边。 乌纱帽滚向一旁,发髻也乱了,披头散发看起来很是狼狈。 斑锦彪在众多恶犬里少见的通人性,没有疯头疯脑的只知道扑咬,又跑回来胡庆余身边,凶光毕露的注视着每一个可能攻击胡庆余的小侯爷。 没有‘汪汪’大叫,只是爪子牢牢的抓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吠声。 顾永熹狼狈的后退了很多步,直到手底下的亲兵护卫了过来,这才心惊胆战的走进了隔间:“该死的畜生,早晚有一天要把你煮了吃肉。” 顾永熹阴狠的盯着胡庆余,心情缓和了很久还是心有余悸,要不是他躲得快,脖子就要被斑锦彪给撕开了。 胡庆余听到有人要吃狗肉,用官靴把斑锦彪向前推了几步,贱兮兮的说道:“行啊,赶紧快过来带走斑锦彪。” “到时候别忘了分本总旗一口,本总旗也想尝尝狗肉是什么味道。” 顾永熹只是为了恐吓胡庆余一句,他很会利用上十二卫副指挥使的身份,往往很多事情一句恐吓就能解决。 有时把握住了部堂公子的心思,一句话就能让高高在上的部堂公子服软。 没想到胡庆余根本不吃这一套,还贱兮兮的说上一句分一杯羹,当场就让顾永熹下不来台。 顾永熹因为从小遭受了各种嘲笑白眼,比一般的勋贵少爷更为在乎面子,在乎旁人的看法。 顾永熹现在是不杀了斑锦彪没面子,真去杀了斑锦彪又不敢:“本将不想在这里和你废话,如果现在给本将赔个罪,看在小丞相的面子上就暂时放你一马。” “如果你还死鸭子嘴硬,就别想从营造元生公公寿身寺这件事里分一杯羹了。” 勋贵少爷和这东公子只是想看热闹,没想到闹了这么大,不知道是该幸灾乐祸,还是怜悯胡庆余了。 “真是可怜啊,一句话就被顾指挥使给拿捏了。” “胡庆余面对小国公李祺挺嚣张的,现在不得不怂了。” “两件事可不一样,再多的大明宝钞也没有元生公公的人情重要,那可是陛下身边的大伴。” 胡庆余差点没过去握住顾永熹的手,一个劲的说多谢你的大恩大德,脸上还是出现了让人看不懂的喜不自胜。 “这可是你说的。”胡庆余像是得到了十匹正红石榴纹宁绸,满脸的喜色:“就这么定了,给元生公公营造寿身寺这件事。” “从今天开始与本总旗没有半点关系,功劳全给你,本总旗没事先走了。” 顾永熹和几名小侯爷怎么也看不懂胡庆余的举动,营造寿身寺好像不是足够让十二卫副指挥使跨过十几年的苦熬,一步登天,担任上十二卫的指挥使。 成为皇帝朱元璋身边的十二心腹武官。 “你不能走。”顾永熹派遣身边的亲兵护卫挡住了去路,胡庆余越是一副放手不管的样子,越是感觉这里面有诈。 顾永熹多疑的性子又开始揣测胡庆余的真实心思,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了:“你是想回去找小丞相告状吧。” “想必在过来以前,小丞相已经告诉你了,只要本将把功劳分摊给你,就发动小丞相的人脉和关系帮助本将担任上十二卫的指挥使。” “好一个假道灭虢的计策,看似是想退出营造寿身寺,却是想要用这件事来威胁本将,好让本将把功劳的大头分给你。” 胡庆余满脸的无语,他是真想回家躺着,却因为他的一番实话,让顾永熹脑补了一出精彩的大戏。 胡庆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不去当戏作家都亏了,要是辞官去写昆曲儿,说不定能够成为关汉卿那般的大家。” 顾永熹听到一句辞官,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你就算是用戏子来侮辱本将也无济于事,今天你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来人,把狮子楼的大门和窗户看好了,绝不能放跑了胡庆余。” 二三十名亲兵护卫立即守在了门口和窗户边,视线始终都在胡庆余身上,不会让他离开狮子楼半步。 顾永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胡庆余有没有亲身参与营造寿身寺,只要他坐在狮子楼里不离开。 就能给他安上一个督造的名头,等到寿身寺营造完成以后,就能捞上一笔功劳了。 小丞相胡汉山答应顾永熹的支持,想赖都赖不掉了,他的父亲济宁侯又是胡党的一位淮西侯爷。 上十二卫的指挥使,十拿九稳了。 胡庆余看着那张秀气又带着一丝阴狠的脸容,始终是阴晴不定,顾永熹不知道又在脑补些什么:“哎,口水都快说干了。” “你怎么就不信,本总旗确实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的不想给太监营造寿身寺,就这么简单。” 顾永熹自以为凭借深沉的城府,拿捏住了胡庆余的谋划,秀气脸容的阴狠消失不见:“单纯?” “你若是单纯,王绅和营阳侯长子能够给你当替罪羊?就连小国公李祺都栽在了你手里,这一次必然是想要抢走营造寿身寺的头功。” “再者说了,元生公公的寿身寺,能是一般太监的寿身寺,你问问在场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哪一个不想搭上元生公公的人情?”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听了这一番颇有算无遗策意味的说辞,全都是不停的点头,全都对顾永熹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顾永熹不愧是上十二卫的副指挥使,要不是他的一番剖析,本少爷还真的以为胡庆余准备放弃这一次的营造寿身寺了。” 第57章 烧尾宴 “本少爷就说胡庆余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原来这里面有着深沉的心机谋算。” “放弃?谁会放弃一个搭上元生公公的机会,本公子早就看出来胡庆余有所图谋。” 胡庆余折腾了半天,没有推脱掉营造寿身寺就算了,怎么功劳的大头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年头说句实话没人信了,实话全成了有所图谋。 功劳的大头可不能往身上揽,等到皇帝朱元璋要清算这件事,可就变成了主谋罪人。 胡庆余从怀里拿出来那张舆图,当着顾永熹的面说道:“你可要看好了,这是营造寿身寺的舆图,本总旗现在就把舆图给撕了。” “给你们说了不想营造寿身寺,就是不信,非得逼着本总旗出此下策。” “刺啦——” 只听一声纸帛撕裂的声音,胡庆余把舆图撕成了两半,不解恨的又撕了好几下,直到寿身寺舆图变成了一片片碎纸。 胡庆余转身走到窗户边的六棱天女画灯笼旁边,拿来灯罩,点燃了所有的碎纸片。 寿身寺舆图彻底成为一堆灰烬。 胡庆余用官服袖子捂着口鼻,烟呛的咳嗽了几声:“这回相信了,本总旗是不想与元生公公扯上关系,所以主动放弃了营造寿身寺。” “功劳都是你的,本总旗懒得去抢,也从来没有要抢的心思。” 顾永熹看着地上的一堆灰烬,秀气脸容再次阴晴不定起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阴狠又出现在秀气脸容上:“好啊,你可真是够贪得无厌。” 胡庆余满脸疑问,还以为顾永熹相信了,却说了一句贪得无厌,这都是哪跟哪。 不止是顾永熹脑补了一堆阴谋算计,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似乎是也想到了什么,全是一脸的好算计。 顾永熹这次没有退步:“寿身寺的舆图就这一张,你在过来以前肯定记在了脑子里,现在一把火烧了说是不参与营造,其实是想逼迫本将退出。” “没有了寿身寺舆图,本将想要营造也造的不完善,寿身寺又讲究一个风水,真要是营造的风水不利于供养罗汉,就不是搭上一个人情了,是谋害元生公公。” “到那时元生公公不怪罪本将就算好的了,上十二卫的指挥使这辈子都别想了。” 一些没有想通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神色恍然,明白了胡庆余更深一层的图谋。 为了不得罪元生公公,顾永熹只能放弃营造寿身寺。 这个时候,胡庆余就可以出手了,凭借记忆重新把风水舆图画出来,独自一人营造寿身寺。 独占大功! 胡庆余听了顾永熹多疑性子脑补出来的一堆谋算,都快以为自己就是那般人了:“本总旗真是无话可说了,你要舆图是吧。” “来福!来福!” 来福带着一帮子家丁冲了进来,站在胡庆余身前,对峙腰悬佩刀的亲兵护卫,全都是摩拳擦掌的准备动手。 来福还以为要动手了:“少爷放心,大少爷给您挑选的家丁全都是从小熬练弓马骑射,父辈都是胡家庄子的庄丁。” “一个个忠心没得说,打架也都是好手。” 胡庆余知道这些家丁,颇有点类似明末关宁铁骑那般的总兵亲丁,踢了来福一脚:“谁让你们打架了。” “安排个人去一趟金陵学社,去找杨师爷要来一张寿身寺舆图。” 不打架? 来福脸上出现了失望,已经好一阵子没跟着少爷揍人了:“你们两个赶紧去一趟金陵学社,就说二少爷要一张舆图。” 两名家丁离开以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亲丁护卫,没有动手还有些不甘心。 胡庆余坐回了官帽椅,闹腾了这么一阵,肚子有些饿了:“来人,赶紧给本少爷来上几桌上好的席面。” “来来来,都坐下,本少爷有的是大明宝钞,今天心情好就不分主仆了一起吃。” 胡庆余可以不分主仆,来福等长随家丁可就不敢了,坐在了旁边的几张八仙桌上。 主桌只有胡庆余一个人,孤零零的挺寒碜,显得他在京城的权贵圈里没有人缘。 胡庆余脑子一转,换上了一副笑吟吟:“顾指挥使就别在那里干愣着了,既然一起营造寿身寺了,就一起吃顿席面。” “刚才只是说笑,哪能自私独占所有的功劳。” “你也是知道,本总旗只是一个燕王府的总旗,顾指挥使可是堂堂上十二卫的副指挥使,前途无量,说不定哪天还要请你帮忙。” 顾永熹多疑的性子又开始琢磨了,总感觉哪里不对,胡庆余的那张笑脸怎么看怎么像是笑面虎。 但是他又不愿意放弃给元生公公营造寿身寺,只能心思重重的坐在了官帽椅上。 狮子楼小厮小跑着来到胡庆余身边,弓着腰询问道:“胡爷吃些什么。” 胡庆余大气的说了一句:“听说狮子楼里有一种京城最贵的烧尾宴,本少爷这一桌,还有本少爷的家丁们那两桌。” “一共三桌烧尾宴,赶紧给本少爷端上来。” 烧尾宴是金榜题名以后,进士们的庆贺宴席,大多是由两淮盐商、宁波商帮、晋商等等不缺大明宝钞的富商们抢着举办。 一桌烧尾宴就要吃掉六部部堂一个月的俸禄,胡庆余张口就要了三桌。 小厮差点没把胡庆余当做财神爷供起来:“得嘞,烧尾宴三桌!” 烧尾宴的烧制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到两名家丁拿来寿身寺舆图的原稿,过去了三炷香时间。 烧尾宴刚好开始端上桌了。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的眼睛不停看向一个接着一个的红漆托盘,青白釉酒杯里的酒水寡淡无味了,八仙桌上看着还不错的席面,寒碜的没有地方下筷子了。 顾永熹不是进士出身,没有吃过烧尾宴,直到一道道名菜上桌了,多疑的性子暂时松懈了:“不管你今天有什么图谋,能够吃你一顿烧尾宴,也算是不亏了。” 不亏? 当然是不亏了。 胡庆余直接把寿身寺舆图原稿扔给了顾永熹,一句话不说,埋头就是大吃大喝。 第58章 坑你没商量 顾永熹半信半疑的接过来寿身寺舆图,还没等他拆开。 站在旁边的绍兴师爷,合上手里的折扇,算准了胡庆余的小心思:“东主,小心这是假的,胡庆余在京城里出了名的能挣银子,却也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 “想必是用烧尾宴麻痹东主,掩盖他拿来的寿身寺舆图是假的,甚至还有可能是风水不好的舆图.......” 还没等绍兴师爷说完,顾永熹展开的舆图说明了一切,这份寿身寺舆图是原稿,不存在任何造假的可能。 绍兴师爷一肚子主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尴尬的打开了折扇,用力扇着掩盖老脸上的窘态。 得亏是他脸皮厚,不然就得遮着脸离开了。 顾永熹多疑的性子让他拿到了原稿还是不肯相信,胡庆余会有这个善心,直接就把原稿给他了没有提出一些要求。 “一起来看看。”顾永熹展开了寿身寺舆图,喊了绍兴师爷一起来看寿身寺的风水有没有问题。 绍兴师爷懂的多又杂,对于风水也是略知一二,低着脑袋认真的查看了起来。 直到胡庆余已经吃完了,打了一个饱嗝,顾永熹和绍兴师爷还在查看是不是真的原稿。 “咕噜噜——” 胡庆余端起已经换成了珊瑚釉的盖碗,奢侈的用六安小蚬春漱口,‘噗’的一声,吐到了旁边的花鸟纹边盂里。 吃饱喝足了,胡庆余站起来直接离开,路过顾永熹身边说了一句:“本少爷先走了。” 顾永熹的注意力全在舆图原稿上,没有在意胡庆余的离开,只能‘嗯’了一声,全神贯注的查看着舆图原稿。 来福等长随家丁平时能够吃上一顿席面就不错了,这辈子只有这次机会能够吃上烧尾宴了,一个个像是猪抢食一样,早在胡庆余吃完以前就把一桌子名菜吃光了。 来福带着家丁们赶紧起身,跟在胡庆余身后准备离开。 亲丁护卫们挡住了胡庆余的去路,忠实的执行着顾永熹的命令,不让胡庆余离开。 胡庆余指了指认真查看舆图原稿的顾永熹:“你们将军刚才可是答应了本少爷可以先离开,舆图原稿都给他了,本少爷不在这里待着也没影响。” 亲丁护卫们确实听到顾永熹答应了,只能恭敬的让开了路,不再拦着了。 “哈哈!” 胡庆余走出来狮子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今天的烧尾宴真是不错,一桌子名菜没几样素菜,全是银价昂贵的山珍海味。” “你们吃的怎么样。” 来福等长随家丁们全都是吃的肚皮圆滚,跟着一起乐呵呵的笑着。 “真是美味啊,要不是少爷把主桌吃不了的菜端给小的,还真是没吃过瘾。” “吃了一桌半的烧尾宴,这回可真是吃过瘾了。” “少爷没花一两大明宝钞,吃的是白食,这顿烧尾宴吃的更美味了。” 来福最后来了一句没花大明宝钞,顿时引起了家丁们占尽便宜的小人得志嘿笑。 “嘿嘿——”“嘿嘿——” 胡庆余嘿笑了一声,轻轻踢了一脚来福:“这句话说的好,烧尾宴没有白吃。” “赶紧走,千万别让顾永熹反应过来找本少爷要银子。” 四名吃饱喝足的轿夫,松了松腰带,迈开了脚步一路狂奔。 逃命似的离开了鸡鸣寺一带,不知道还以后后面有狼群撵着他们。 “胡庆余!” 就在胡庆余刚刚离开没两步,狮子楼里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大叫声,只是听声音,狮子楼外面的善男信女们还以为是哪个小娘子的凄厉喊叫。 善男信女们赶紧远离了狮子楼几步。 顾永熹终于查看完了,确认无误的是舆图原稿,心情很好的端起了青花釉酒杯要敬一杯酒:“人...人...去哪里了。” 顾永熹抬头一看,三桌子席面那里还有一个人影,只剩下三桌子的杯盘狼藉。 小厮这个时候走了过去,陪着笑脸说道:“胡爷说今天的烧尾宴,全部由顾爷结账,走的时候已经给顾爷说好了。” “您看吃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把银子给了。” 顾永熹这是被胡庆余给耍了,气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当他看到三桌烧尾宴的账目,凄惨的大叫了一声。 “好你个胡庆余!本将与你没完。”顾永熹看到账目里触目惊心的大明宝钞,差点没站稳,露出跌倒在地的丑态:“寿身寺这事的功劳大头就别想了。” “你让本将吃残羹剩饭,本将也让你吃营造寿身寺的残羹剩饭。” 顾永熹的苏绣如意纹荷包里带的大明宝钞挺多,却远远不够三桌烧尾宴的银子,只能让绍兴师爷回去取银子。 顾永熹只是一个副指挥使,俸禄本就不如六部的部堂,为了能够早日成为上十二卫指挥使,从来没贪墨过一两银子。 家里的夫人孩子都依靠着俸禄过日子,平时少不了各种迎来送往,日子过的紧巴巴。 今天一顿饭就吃掉了顾永熹一年的俸禄,没有当场气昏过去,已经是万幸了。 “哈哈!” 朱元璋实在忍不住了,龙颜大悦的笑出了声。 毛骧站在旁边,憋的难受,低着头发出了憋笑声。 两人在二楼雅间从头看到尾,看到了胡庆余一个劲的推脱营造寿身寺,顾永熹偏偏人文只是阴谋,一个劲的把营造寿身寺往他身上送。 一直看到了胡庆余坑了三桌烧尾宴,像个兔子一样逃窜离开了。 顾永熹发出了小娘子一样的凄惨大叫,走出狮子楼的时候,险些摔倒在地上。 “顾永熹真是太惨了,咱都不忍心看了。” 朱元璋老脸上难得露出了年轻时的玩味笑容:“胡庆余这个小兔子崽子真是阴险,就连上十二卫里最多疑的顾永熹,都被这个小兔崽子坑惨了。” 毛骧憋不住的呵呵笑了起来,不免也是为顾永熹叫屈:“顾永熹多精明的一个副指挥使,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他吃过亏。” “没想到今天栽在了胡庆余手上,还不是小亏,是一个让顾永熹这辈子都难忘的痛苦记忆。” 第59章 坑走数千亩土地 朱元璋笑过以后,老脸多了几分深沉:“看来胡庆余这一次在劫难逃了,虽说不是主谋,却也逃脱不了一个从犯的下场。” “咱听说他很宠爱小妾玉珠儿,等到寿身寺营造完成以后,只是问罪顾永熹肯定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只能让玉珠儿代他受过了。” 毛骧脸色一寒,知道要玉珠儿要替胡庆余斩首示众了,看向胡庆余离开的方向多了几分异样心思:正常来说,都会把官员的全家老小斩首示众。 胡庆余成家以后,却只是杀了一个小妾,看来皇帝陛下对他还真是优待。 朱元璋得知了营造寿身寺的主犯和从犯是谁,带着毛骧离开了狮子楼,回到宫里以后,立即派遣了上百名锦衣卫在这里盯梢。 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第二天一大早,顾永熹暂时给五军都督府告了假,这段时间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营造寿身寺。 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胡庆余的影子,顾永熹看向了绍兴师爷:“在胡庆余家里盯梢的家丁真的见到他出门了?” 绍兴师爷知道东主这么关心胡庆余不是关系有多密切,是想讨回三桌烧尾宴的银子:“几名家丁都看见胡庆余坐着轿子出门了,不可能有假。” “刚才还有家丁过来说了胡庆余的动向,已经到了鸡鸣寺,就是不知道胡庆余怎么没来参与督造。” 想要搭上元生公公的人情,怎么说也得露几次脸,真要是一次脸都见不到,人情可就要减轻了很多。 绍兴师爷正要询问家丁,小济宁侯带着几名长随来到了寿身寺前。 顾永熹看着他那一身红色麒麟服,眼底全是羡慕,淮西侯爷的嫡长子可以文宫服色。 文宫服色指的就是拥有爵位继承权的小侯爷,可以穿戴红色麒麟服。 顾永熹做黄粱梦都想穿上红色麒麟服,可惜他只是次子,没有继承权:“见过兄长。” 小济宁侯与顾永熹从小关系就很差,原因在于顾永熹仗着济宁侯对他的宠溺,逼着济宁侯说出为了补偿次子顾永熹不能继承爵位,老死以后分给顾永熹一半的田庄。 小济宁侯记恨次子分了他的家产,没少欺负顾永熹:“这次事情办的不错,算是给本小侯爷长了不少脸面。” 顾永熹这年来头一次见到小济宁侯对他有好脸色,暗道一句势利眼,不咸不淡的回答道:“没办法,谁让本将没有混吃等死的荫蔽。” “想要荣华富贵只能全靠自己去争取,这一次能够搭上元生公公的人情,全是时运好。” 小济宁侯听到话里有话的讽刺他,刚要恼怒的发作,想到顾永熹从此以后搭上了元生公公,只能忍了:“本小侯爷刚好在今天也要与元生公公搭上人情。” “你废了那么大的劲去争来,这份天赐良机却主动找上了本小侯爷,没办法谁让本小侯爷生的好。” 附近围观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早就对济宁侯两个儿子的关系有所耳闻,小济宁侯在今天破天荒的没有刁难顾永熹,让众人感到惊奇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合理。 元生公公的人情,足够让小济宁侯改变对顾永熹的态度了。 小济宁侯看到周围权贵子弟的表情,面子有些挂不住:“你有人情,本小侯爷也有人情,以后记得长兄如父四字。” “见了本小侯爷不说跪迎了,少不了要把腰弯下来。” “人情?”顾永熹一点也不给长兄面子,当着京城权贵子弟的面嗤笑了一声:“你真当陛下大伴的人情是萝卜白菜,随便一找就是一堆。” 公然遭到了讥讽,在权贵子弟面前落了面子,小济宁侯勃然大怒:“你还别不信,这一带的数千亩荒地全被胡庆余买走了。” “说是只给元生公公营造寿身寺还不够,还要给元生公公营造一些大雄宝殿菩萨殿等庙宇。” 小济宁侯拿出来一份地契凭证,神色颇为得意:“胡庆余这人还算不错,说是等到事成以后帮着本小侯爷表一份功劳。” 元生公公的寿身寺占地不过七八亩,胡庆余却要把数千亩地都拿来给元生公公营造更多的庙宇。 真是好大的手笔,元生公公还不得把他当成干儿子看待。 “来了来了。” 胡庆余终于出现了,还带着应天府衙门的官员当作中人:“数千亩荒地按照一亩一钱大明宝钞的银价买走,还搭上了元生公公的人情。” “唉,本总旗真是个菩萨心肠。”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全都是点了点头,确实是菩萨心肠,这些可都是种不出任何粮食的砂土地。 泥土里混杂了大量的石块,耕牛犁不动土地,种不了任何庄稼。 一钱大明宝钞一亩,虽说比起最少二十两大明宝钞的下等旱田,简直就是在抢,但是搭上元生公公的人情就不亏了。 小济宁侯直接从胡庆余手里接过来地契凭证,比他还急的按上了手印:“从今天开始,鸡鸣寺一带的数千亩荒地就属于你了。” 胡庆余老学究般的摇了摇头:“不是属于本总旗,是属于燕王府。” 小济宁侯还以为胡庆余要把元生公公的人情,分给燕王府一份:“不管属于谁,数千亩荒地就算卖出去了。” “赶紧拿银子。” 胡庆余从来福手里接过来数百两大明宝钞递了过去:“小侯爷可要清点好,回去以后要是少了可就不能再来找本总旗了。” 小济宁侯哈哈一笑,亲密的拍了拍胡庆余肩膀:“不用数了,本小侯爷相信你的人品。” 人品? 胡庆余还有人品?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腹诽了一句,却也知道那一摞大明宝钞肯定有数百两。 站在一旁的顾永熹,脸色越发阴狠,看着在那勾肩搭背的小济宁侯和胡庆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亲兄弟。 “够了。”顾永熹伸手要去夺走大明宝钞,脸色难看:“父亲早就说过了,家业分一半给本将,你手里的大明宝钞拿出一半来。” 第60章 这不完犊子了嘛 小济宁侯后退了一步,一厘大明宝钞也不会分给顾永熹:“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你敢仗着父亲的宠溺分走一半的家产。” “本小侯爷这些年就敢私自卖一些铺子田产,想要和本小侯爷玩阴的,你还嫩了点。” “不错确实嫩了点。”胡庆余不等顾永熹回答,躲到了斑锦彪后面,身边还有一帮子长随家丁:“实话给你俩说了吧。” “本总旗从来没想过要掺合营造寿身寺,这数千亩荒地当然不是用来给元生公公营造所谓的大雄宝殿。” “本总旗准备营造一些墓地,开始做买卖棺材坟地的买卖。” 正在争吵的小济宁侯和顾永熹全都呆住了,没想到胡庆余居然做出了这么下作的事情来。 难道不要脸面了! 小济宁侯亏的内衣两当都不剩了,窝火的去抓胡庆余的圆领,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了凶光毕露的斑锦彪。 小济宁侯只能退回来,神情大怒:“胡庆余!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不要脸皮的权贵子弟。” “本小侯爷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结交党羽。” 小济宁侯可不是什么好鸟,利用手里的权利,没少侵吞老百姓的田地。 一家老小全部上吊的老百姓,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了。 为了一些良田,手上沾了十几条人命。 胡庆余甩了甩手里的地契,贱兮兮的吹了吹墨迹:“唉,可真是便宜啊,几千亩地只用了几百两大明宝钞就买到手了。” “不服气?来打我啊。” 小济宁侯瞧着胡庆余那一张贱兮兮的脸容,还主动把脸伸过来给他打,盛怒的脸色通红:“有种把斑锦彪牵走。” “一对一,本小侯爷不把你的骨头给拆了。” 胡庆余踢了踢斑锦彪,名犬向前挪了几步:“还不赶紧过去,这位小侯爷在叫你。” 斑锦彪刚刚迈开四肢,小济宁侯又是愤怒,又是慌张,赶紧退到了几名长随家丁身后。 小济宁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从来都是他侵吞别人的田产,没想到栽在了胡庆余手里,气的是面红筋暴:“把数千亩土地还给本小侯爷!” “倘若是胆敢不还,本小侯爷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整个京城的权贵圈都知道你的厚颜无耻.......” 小济宁侯说到一半顿住了,最让权贵子弟们在意的名声威胁,对于胡庆余来说毫无作用。 胡庆余的名声以后臭大街了,再臭一些又如何。 胡庆余的反应更是让小济宁侯气急败坏,直接扬了扬手里的田产凭证,对着附近的权贵子弟说道:“哎呀,本总旗真是厚颜无耻,侵吞了小济宁侯数千亩田产。” “你们赶紧去到处说闲话,赶紧把本总旗的名声给败坏了,小济宁侯的心情说不定就能好一些了。” 好一些? 小济宁侯都快气炸了,又拿胡庆余没有任何办法。 打他吧,当年咬死东洋武士的斑锦彪挡在前面,谁也不敢过去,众多东洋武士拿着太刀一起围攻斑锦彪都被咬死了,长随家丁们怎么可能是斑锦彪的对手。 用名声威胁吧,胡庆余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没皮没脸到了一定境地。 “胡庆余!”小济宁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再次厉喝了一声,反而是让他的嗓子喊哑了:“咳...咳...你给本小侯爷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本小侯爷手里。” 小济宁侯吃了大亏,又是气恼,又是憋屈,只能带着长随家丁离开了这里。 坐在绸缎蝠纹官轿上,越想越是窝火,竟是气的偷偷抹泪。 小济宁侯走了,顾永熹可没走。 相比较损失了数千亩土地的小济宁侯,顾永熹的愠怒更胜三分:“你想做什么买卖,本将不关心。” “但你不能在寿身寺附近营造乱七八糟的坟地,好好的风水宝地被你这么一破坏变成了乱葬岗。” “破坏了元生公公寿身寺的风水,就算是你父亲胡惟庸也吃罪不起元生公公的谗言。”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见识了胡庆余的混账,却从来没像今天这般荒唐。 “这都不是愚蠢了,分明是在找死,那可是陛下的大伴。” “元生公公常年伴随在陛下身边,到了一些关键时刻,随便说上一句无心的话,就能让本该升官的官员,变成流放边疆。” “胡庆余他父亲是左丞相又如何,他兄长是权贵子弟里党羽最多的胡汉山又如何,真要是让元生公公记恨了,左丞相早晚有一天连官都做不了。” 胡庆余激动了。 脸色狂喜的望向了周围的权贵子弟,高兴又期待的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话?” 顾永熹等权贵子弟迷糊了,相互看了一眼,满脸的迷茫。 勋贵少爷和这个公子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 “刚才说的是做不了官,还是官运长盛不衰?” “本公子记得是做不成官了,千真万确不会有错。” “本少爷记着也是不能做官,怎么胡庆余是一副娶了蓝香君的激动,难不成记错了?”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看向了顾永熹,他是出了名的记性好。 顾永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不再自我怀疑了:“要是一个人记错还有可能,怎么也不会全部都记错了。”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自我怀疑的更甚了。 没说错的话,胡庆余怎么是这么一副激动万分的神情。 难不成,胡惟庸从高高在上的左丞相变成没有任何权利的闲散乡绅,是一件好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胡庆余靠近了顾永熹几步,脸色和善亲切的问道:“真要是得罪了元生公公,左丞相多久能够辞官回家。” 顾永熹都产生迷茫了,秀气脸容甚至没了阴狠:“额?嗯...大概需要十年吧。” “毕竟,左丞相权倾朝野,身边还有十七位淮西侯爷,这等煊赫权势少说也要十年才能败完。” 十年? “那不完蛋了嘛。”胡庆余大失所望的没了精神,病殃殃的不想说话,本以为一两年就能败完,怎么还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第61章 站队了 顾永熹彻底的迷茫了。 当官的哪个不希望永远掌握着权势,大唐年间的五姓七望更是连公侯勋贵们都梦寐以求,左丞相胡惟庸和小丞相胡汉山一直在为此殚精竭虑的努力。 胡庆余却嫌弃败家败的慢了。 顾永熹等权贵子弟面面相觑,是自己没有睡醒正在做黄粱梦,还是耳朵出现了幻听。 胡庆余不等顾永熹想明白,喜滋滋的带着一帮狗腿子走向了寿身寺旁边的荒地:“寿身寺以后就全权交给你了,可与本总旗没有任何牵连了。” “想怎么营造那是你的事情,别再来烦本总旗了,反正寿身寺的舆图已经在你手里了。” 顾永熹懵懵懂懂的注视胡庆余走到了旁边,看看寿身寺,又看看胡汉山指挥着招募来的工匠大兴土木。 心里凌乱了。 顾永熹主动走了过去,迟疑不定的问道:“当真不参与营造寿身寺了,这么一来,营造寿身寺的功劳可是全都落在了本将身上。” 胡庆余正忙着挣大明宝钞,没有功夫搭理顾永熹,嘴巴不停的安排着工匠们:“只要办好了本总旗交代给你们的差事,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 “你们所有人的工钱全都按照市价上浮三成。” 工匠们来的时候没有一人心甘情愿,这些年来给这些京城权贵做工,少不了要遭到压榨,能给一半的工钱就不错了。 遭到了压榨还没地方说理去,应天府衙门哪里会为一些泥腿子得罪京城里的权贵。 胡庆余作为权贵里的权贵,没有压榨工钱不说,还上涨了三成。 “胡少爷真是大善人啊。” “胡少爷就放心吧,小老儿一定把每一个墓碑当做给自家老爹雕刻一样用心。” “俺们一定用心,绝对不会让胡少爷失望。” 顾永熹等权贵子弟没有等来胡庆余的回答,工匠们的欢天喜地就是最好的回答。 更让顾永熹打消了顾虑的是,胡庆余为了兑现承诺,直接让来福搬来了半麻袋的大明宝钞,在工匠们做工以前就把这个月的月钱发放了。 勋贵子弟和浙东公子们站在寿身寺前,一个个躲避瘟疫一样从胡庆余身边躲得远远。 “胡庆余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真要营造大片的坟墓。” “他不会疯了吧!竟敢破坏元生公公寿身寺的风水。” “疯了!疯了!胡庆余一定是魔障了,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烂泥事。” 顾永熹心里窝着火,不想再劝胡庆余了,良言难劝要死的鬼,既然胡庆余想要找死就成全了他。 反正只要把寿身寺营造完成,不管是元生公公会不会下葬在这里,就得承了顾永熹的人情。 毕竟,顾永熹确实是用心营造了寿身寺,风水遭到破坏那是因为胡庆余修了一堆的坟墓,以至于寿身寺旁边变成了乱葬岗。 所有人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不论是勋贵少爷浙东公子,还是路过这里的官员和富商,全都等着看胡庆余哭天抹泪的后悔。 只有两个人例外。 狮子楼旁边还有一些茶馆,朱元璋带着毛骧找了一个就近的位置坐下,一直关注着寿身寺营造的情况。 朱元璋放下手里的青花釉盖碗,笑骂道:“这个小兔崽子真是福大命大,干出了所有人都认为荒唐的烂泥事,偏偏躲过了这一次的问罪。” “咱要不是从来没说过,都怀疑是你提前泄露了消息。” 满朝文武都忌惮三分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只是听了一句轻飘飘的笑骂,顿时后背冷汗淋漓。 吓得心脏骤停,毛骧满脸恐惧的跪在了地上:“陛下明鉴,末将也是刚刚知道没有多久,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一直在陛下身边。” “从来没有离开过,根本不可能走漏任何的风声。” 毛骧因为皇帝朱元璋的一句问话,想起了‘空印案’的一颗颗官员脑袋,杀的是秦淮河都染红了。 毛骧越想越是恐惧,这么一个让官员们畏惧的杀人不眨眼刽子手,竟是哽咽的哭了起来。 朱元璋见到毛骧这么一副哭丧样子,感觉真是无趣:“行了别跪着了,朕知道你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唉,满朝官员都和你一样,无趣的紧,还是胡庆余这个小兔崽子有意思。” “记住,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咱的真实身份,免得又像你等这般变得无趣,咱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少了滋味。” 毛骧听到皇帝朱元璋不允许他哭了,赶紧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毛骧立即领命:“陛下放心,就算是让中枢重臣看见了陛下,也会派遣官员身边的番子告诫他们,陛下在体察民情不能泄露身份。” “否则就是欺君大罪,直接就会抄家灭族。” 朱元璋对于毛骧的办事能力一直都很放心,要不然他也不能从众多心狠手辣的锦衣卫里脱颖而出,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看来只要不主动告诉胡庆余,身份就不会泄露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看向了寿身寺旁边,又有几个熟脸来了。 顾永熹的阴狠性子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为了报复昨天三桌烧尾宴,准备坑胡庆余一把狠的。 就在工匠们热火朝天的开始营造坟墓。 上十二卫的虎贲左卫几名千户,一起走了过来,来到了寿身寺前却在想着先是给胡庆余抱拳行礼,还是给顾永熹先打招呼。 胡庆余感觉身后有人,陡然一激灵,赶紧躲到了斑锦彪后面:“原来是你们几个,怎么今天不在宫里当值,跑来鸡鸣寺烧香了?” 胡庆余认识的官员不多,这三名虎贲作为千户全是熟脸,前些天还陪着兄长胡汉山一起宴请他们三人。 虎贲前卫一共有五名千户,兄长胡汉山为了五姓七望的数百年兴盛不衰,不免就要拉拢淮西勋贵下一代的出彩人杰。 三名虎贲左卫千户们听到了胡庆余的主动问话,又想到小丞相可比副指挥使有权势的多,就准备先给胡庆余打招呼了。 算是一种默认的站队。 第62章 真的在摆烂 顾永熹也是一直在拉拢三名千户,有了这三名千户的支持,另外两名千户里还有一人是他夫人的同宗弟弟。 五名千户有四名是他的人。 上十二卫的指挥使位子,不需要小丞相胡汉山的支持,等到下一次京察已经稳稳的落在手里。 顾永熹在三名千户开口以前,秀气脸容带着阴险说道:“胡庆余正在元生公公的寿身寺旁边营造了大片的坟墓。” “说是要做棺材铺子的坟墓买卖,现在正在兴头上,三位千户可别打扰了他。” 坟墓买卖? 不就成了乱葬岗! 三位千户顿时噤若寒蝉,张开的嘴巴还没说出半个字,又是赶紧闭上了。 三人的反应与权贵子弟们如出一辙,胡庆余在他们眼里成了瘟神,慌忙躲到了顾永熹旁边。 顾永熹快要笑出了声,为了避免露馅,只能强忍着开怀大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惜啊,本将正在给元生公公营造寿身寺,事情繁琐,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三位若是有时间,不如给本将帮忙一二。” 想要拉拢三位千户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需要付出真金白银,顾永熹的一句帮忙,就是比真金白银还要让人心动的筹码。 三位千户想要投靠小丞相胡汉山就是借助他的权势,等到升迁的时候,能够帮忙在兵部多多美言几句。 元生公公在朝廷里说句话,可比小丞相胡汉山有用多了。 三位千户对视了一眼,难掩脸上的狂喜,一起郑重的拱手下拜。 “我等三人以后就全都仰仗顾指挥使照顾了,倘若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的地方,我等三人绝不会有二话。” 顾永熹多年的夙愿终于完成,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高兴,放肆的大笑起来:“只要有本将一口肉吃,就不会让你们喝汤。” “喝汤有什么滋味,一起吃肉才有滋味。” 顾永熹说这些话的时候,故意看向了胡庆余,想要从他脸上看到痛哭流涕的后悔。 勋贵少爷和这个公子也是笑吟吟的看向了胡庆余,等着看好戏了。 “本少爷就说胡庆余早晚会吃大亏,这下亏的内衣都不剩了,不知道胡汉山会不会教训他一顿。” “哎呦,这话说的,胡汉山可是出了名的兄友弟恭,怎么舍得打他幼弟,不就是一直想要笼络的三名千户投奔了顾永熹,没了也就没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卫所千户,是上十二卫的千户,不是淮西勋贵嫡亲子弟不能担任,以后下放到地方少说也能担任一方布政司的都指挥使,那可是掌握一省兵权的封疆大吏。” 顾永熹听到权贵子弟们的一声声议论,更是志得意满了,看向胡庆余的视线越发玩味起来。 茶馆里的朱元璋看的是更有有滋有味了,回头问了一句:“你说胡庆余会不会后悔。” 毛骧还没从刚才的恐惧里缓过劲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强颜欢笑的说道:“应该会吧,毕竟那三位是上十二卫的千户。” 朱元璋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心里却是与毛骧的想法一致,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后悔。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胡庆余恭恭敬敬的给顾永熹弯腰作揖,恭敬的有些过头了,有些像是在给灵堂里的死人行礼:“多谢顾指挥使了帮了本总旗一个大忙。” “以后有时间本总旗一定要好好谢谢顾指挥使,请你吃上一顿烧尾宴。” “哈哈。”顾永熹看似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但谁都能看出来他脸上的阴狠:“不就是三桌烧尾宴,莫要拿这件事来报复心里的后悔。” “只要是能够得到三位千户的帮助,别说是三桌烧尾宴了,就是十桌烧尾宴一样是值得。” 胡庆余摸着下巴,看了看顾永熹,又看了看三位千户。 越看越是感觉和善可亲,都是他的贵人啊。 当时跟着兄长胡汉山去宴请虎贲左卫的三位千户,差点没把胡庆余吓死,淮西勋贵看似还在按照规矩办事,按照皇帝朱元璋希望指挥使和千户们一条心的规矩办事。 但那都是老黄历了,天下大乱的时候当然要一条心了,这样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击败敌军,现如今可是天下太平了,哪个皇帝会希望将校们上下一心? 顾永熹在胡庆余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就像是收买了三位千户的人心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是一件抄家灭族的大罪:“呵,你再是用不在乎的情绪来掩饰心里的后悔,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木已成舟,寿身寺舆图在本将的手里,营造寿身寺的主导权也在本将手里,三位千户是不可能投靠小丞相胡汉山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胡庆余生怕顾永熹反悔,一个劲的点头称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赶紧去营造寿身寺吧,还在这里费什么话。” “难不成带着三位千户一起分润元生公公的人情,是一句空话是用来哄骗三位千户?” 顾永熹瞧见胡庆余到现在了还不肯死心,还在争取三位千户,彻底放心了。 顾永熹满脸的瞧不上胡庆余,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再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你啊,后悔都来不及了!” 三位千户转头看向了顾永熹,心里的疑虑全被胡庆余说了出来,元生公公的人情要是换成了他们绝对不肯分给别人,一个人独占了多好。 顾永熹还能不明白三位千户的意思,只用了一句话完全捆绑了三位千户:“下一次的京察还希望三位千户多多支持。” 原来是有求于他们,三位千户不再有疑虑了,欣喜的拱了拱手。 “不就是警察,顾指挥使请放心,我等三人一定全力支持。” “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等不支持顾指挥使还能支持谁。” “这话说的在理,等到下一次京察,虎贲左卫的指挥使一定是顾指挥使。” 还没开始京察,三位千户一口一个指挥使,顾永熹秀气脸容上没有了一丝阴狠,只有春风得意了。 第63章 燕王的不甘 顾永熹脸上的春风得意,在不远处茶馆里的朱元璋看来,就变成了面目可憎。 站在一旁的毛骧,脸上只有对他的嘲弄:“陛下,顾永熹实在该杀,居然明目张胆的勾结陛下身边的亲卫。” “只要控制了虎贲左卫的数千亲卫,想要做霍光就可以借助亲卫控制皇帝。” 朱元璋一直就对淮西侯爷在各个布政司拥有大量旧部感到了忌惮,一直以来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守卫皇宫的上上十二卫。 顾永熹公然拉拢虎贲左卫的行为,触碰了朱元璋最为忌讳的底线。 另外,还要勾结朱元璋身边的大伴元生公公,更是让他感到了厌恶。 朱元璋和和气气的笑道:“哪里是霍光,分明是王莽。” 毛骧瞧见朱元璋出现和和气气的笑容,心里一颤,杀性十足的洪武皇帝每次流露出这种和气笑容,有人就要遭殃了。 尤其是说了一句王莽,虽说霍光和王莽都是汉朝的逆臣,但是霍光只是控制了皇帝,王莽却是改朝换代的谋反了。 毛骧看向春风得意的顾永熹,脸上的嘲弄更浓了,还多了几分杀意:“末将立即派遣锦衣卫监视顾永熹的一家老小,还有那三名千户的一家老小。” 朱元璋轻轻颔首,随后带着毛骧离开了茶馆。 顾永熹带着三名千户营造寿身寺,胡庆余独自一人营造坟墓。 寿身寺已经营造了一小半,胡庆余才开始营造坟墓,却比寿身寺营造完成的快了几天。 工匠们感激胡庆余的不克扣工钱,甚至还上涨了三成,一个个卖力营造坟墓,赶在寿身寺前面营造好了坟墓。 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直通鸡鸣寺官道,石板路两旁种了一棵棵松树。 郁郁葱葱,颇有几分公侯陵墓的气派。 石板路尽头是一座三门四柱浮雕镂刻汉白玉牌坊,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泽白亮如华表,恍惚间真的置身于公侯陵墓。 胡庆余站在汉白玉牌坊的正门下,看着牌坊上的义庄二字,喜滋滋的说道:“当初答应王爷需要用一年的时间,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 “有了这座义庄,每年少说能赚十万两大明宝钞。” 鸡鸣寺义庄营造完成以后,朱棣为了给胡庆余站台,不嫌晦气的亲自过来了。 朱棣望着汉白玉牌坊,迟疑不定:“气派倒是很气派,旁边可是元生公公的寿身寺。” “本王等藩王们对待元生公公都是礼敬有加,何况是元生公公的徒子徒孙,不会有宦官冒着得罪元生公公的可能,在这里埋上一座坟墓。” 太子朱标因为二十几麻袋的大明宝钞,对于有着财源本事的胡庆余上了心,想要把胡庆余拉拢到东宫。 朱棣不嫌晦气的带着朱能等武将过来了,太子朱标依旧是不嫌晦气的带着方孝儒黄子澄等读书人过来了。 太子朱标的观点难得与莽夫弟弟相同:“元生公公可是与一般的藩王大伴不同,他曾经是父皇的师弟,感情深厚可是连孤等皇子都无法媲美。” “官僚缙绅都有自己的祖坟,老百姓可是买不起银价高达五百两大明宝钞的坟墓,手里有银子买卖坟墓的只有两种人。” “一个是宫里和藩王府的宦官们,另一个就是两淮盐商、晋商等富商。” 太子朱标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剩下的话不用多说,义庄牌坊前面的所有人都清楚。 宫里的宦官们都不敢得罪元生公公,何况是两淮盐商、晋商等富商。 胡庆余喜滋滋的没有说话,神情里却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悠闲神态,让在场的众人摸不清头脑。 胡庆余知道没有人会相信,除了皇帝朱元璋,指着走过来的顾永熹说道:“这件事还得落在顾永熹的头上。” “只要有顾永熹的帮忙,用不了多久就能卖出去十万两大明宝钞的坟墓。” 胡庆余不解释还好,解释了以后更让太子朱标、朱棣等人困惑了。 顾永熹现在与胡庆余虽说不是世仇,但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恨不得阴狠的害死胡庆余,怎么会主动帮他。 更不会帮着胡庆余破坏寿身寺的风水,替一个仇人得罪元生公公。 “笑话!”顾永熹秀气脸容看向胡庆余,只有阴狠:“本将就是悬梁自尽,都不会帮你一丁点忙。” “可别说要与本将五五分成,就算是一九分成,本将都不会帮着卖一座坟墓。” 顾永熹为了当着太子朱标的面打压胡庆余,显示胡庆余的昏聩无能,找到三名千户凑了上百两大明宝钞送给宫里的几位掌印太监当做茶水费,过来了一趟。 几名掌印太监瞧见了太子朱标,直接跪了下来:“奴婢等拜见太子殿下。” 几名掌印太监对待同样是皇帝儿子的朱棣,态度完全不同了,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见过燕王。” 胡庆余赶紧转头观察朱棣的神情,果然是握紧了拳头,脸上多了几分心灰意冷。 胡庆余差点笑出了声:顾永熹怎么就这么好呐,整个官场都很轻视陛下的第四个儿子朱棣,因为他没有任何兄死弟继位的可能,上面还有两个皇兄,长幼有序是国本,就连皇帝朱元璋都不能违背。 这样就越发显得我的难得可贵。 顾永熹等到掌印太监们行过礼以后,同样是跪在了地上:“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对待燕王朱棣的态度就很轻视了,顾永熹甚至连拱手都没有,直接无视了燕王朱棣,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朱棣的脸色阴沉了很多,却也无可奈何,心里叹息:整个大明的官员谁会在乎一个四藩王,顾永熹这样的武官更是直接无视了本王,就是因为过于巴结太子朱标了,生怕落下一个勾结藩王的坏印象。 可是!本王不甘心啊! 凭什么都是父皇的儿子,太子朱标和二藩王秦王有机会坐上皇位,成为君临天下的大明皇帝,本王就只能做一个臣子,建立了再多的功业只不过是博得皇帝一笑罢了,自身的生死全凭他们来决定! 第64章 磨刀霍霍 就在掌印太监和上十二卫武官无视了燕王朱棣,所有官员都不看好燕王朱棣。 胡庆余作为权倾朝野的左丞相嫡幼子,京城里最显赫的一撮权贵子弟,摇尾乞怜的谄媚道:“在本少爷的眼里,王爷才是最英明神武的那一位,值得本少爷一生去追随。” “至于太子殿下和秦王等藩王嘛......” 胡庆余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笑吟吟看向了太子朱标。 太子朱标仁慈的笑着,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泰然自若,显然是没把胡庆余对他的看法当回事。 不过,方孝儒黄子澄等读书人却看出了太子朱标脸上的不自然,极为在意胡庆余的看法。 掌印太监能够在勾心斗角的深宫爬到现在的位子,一个个心细如发,也是看出了太子朱标的在意。 顾永熹的容貌秀气,心思更是谨慎,一直在注意太子朱标的神情变化,同样是看出了太子朱标的在意。 就在所有的期待里。 胡庆余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和秦王等藩王不及王爷的一成。” “哈哈!” 朱棣再也无法抑制心里的喜悦,放声大笑起来,说出来一句在场众人都不怎么在乎,只有胡庆余一个人在乎的一句话。 “你不负本王,本王必不负你!” 成了! 胡庆余差点跳起来欢呼,顾永熹真是自己的福运,居然是得到了太宗皇帝这么真切的一句承诺。 从今以后,胡庆余彻底得到了太宗皇帝的信任。 太子朱标彻底失望了,没有说一句话,带着方孝儒黄子澄等读书人离开了。 顾永熹一副关心病人的眼神,看了几眼胡庆余的脑袋,摇了摇头离开了:“居然为了燕王朱棣得罪太子殿下。” “整个京城没有比你更蠢的了。” 当然还有,那就是顾永熹自己。 文华殿里的朱元璋通过锦衣卫的番报,得知了鸡鸣寺义庄发生的一切,没有关心哪个儿子争抢到了胡庆余。 关心了一件看似毫无相关的事情。 北方平阳府的旱情,前段时间顾永熹身负皇恩押送粮食前去的府县。 只是区区一个府的旱情,朱元璋依旧的关心到每日一问:“大伴,平阳府的赈灾粮食运过去第几批了。” 元生公公早有备案,如数家珍的把详细情况说了出来:“陛下,已经是第三批赈灾粮食了,还是像前两批一样还没出京城就被户部的陕西清吏司截留了一半。” “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布政司衙门再次截留一半,运到平阳府以后还是截留一半,一直运到平阳府各县县衙照例是截留了一半。”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说道:“从京城六部的清吏司一直到府衙县衙,还真是贯彻了照本宣科的层层盘剥。” “这已经是第三批粮食,若不是只是一府发生了旱灾,国库的粮食还不够这帮贪官污吏贪墨。” 元生公公瞧见朱元璋的这副神情,知道这次负责赈灾的所有官员都要遭殃了:“陛下,也就第三批粮食还能剩一点给灾民。” “前两批剩的那点粮食全让县衙发放给了不缺粮食的乡绅,说是代发,最后全都进了乡绅们堆了满满的粮仓。” “灾民们没了活路,只能把手里的田地贱卖给乡绅,再由乡绅孝敬给府县的官员们,完成了对土地的兼并,等到官僚乡绅吃饱喝足了这才开始真正赈灾。” 朱元璋早就在元朝时经历过官僚乡绅的累累罪行,没想到已经是大明朝了,这帮子官僚乡绅还是死性不改,用尽一切手段兼并土地。 真以为远在北方边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朱元璋的老脸上却只有和和气气,心里只想剥了这些贪官污吏的皮。 “咱记得负责运送前两批赈灾粮食的上十二卫是顾永熹,应该没有记错吧。” 朱元璋当然不会记错操办这件事的人是谁,之所以故意这么问了一句,元生公公也知道原因。 寿身寺。 元生公公因为这件事对于顾永熹没有半点的好感,只有厌恶,让他平白无故遭到了皇帝朱元璋的不满。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元生公公直接说道:“陛下,户部主管这一次赈灾的清吏司郎中是顾永熹的叔父,陕西布政司负责赈灾的推官和地方府县的官员也都是顾永熹的宗族叔父兄弟。” “这一次的赈灾虽说只是一个府,却是顾永熹整个宗族的欺上瞒下,想要借助这件事发财,兼并老百姓的土地。” 朱元璋通过锦衣卫的禀报早就知道了这里面的门道,一直隐忍不发,就是还需要这些官员赈灾。 第一、二批赈灾粮食已经喂饱了官员们,第三批赈灾粮食就能剩下一些用来赈灾,暂时缓解了灾情,给了老百姓一条活路。 现在突然从上到下替换那么多官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上任,耽误了赈灾不知道要死多少老百姓。 元生公公为了表明寿身寺不是他授意营造,不留情面的说道:“陛下,是不是派人把顾家整个宗族全部抓了。” 朱元璋想了想,否决了:“先不说没有半年时间,不能抽调那么多的官员,就算是官员上任以后,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贪污赈灾粮食。” “现如今负责赈灾的官员,全是吃饱了的肚皮圆滚豺狼,新上任的官员可都是饿的两眼放光的饿狼。” “不管如何,先要等到赈灾结束,不就是贪墨了赈灾粮食,朝廷里有的赈灾粮食,只要能先让老百姓活下去,就让这些贪官污吏再多活几天。” 元生公公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无论贪墨多少赈灾粮食,不过是先在贪官污吏的家里存着。 等到抄家灭族的那一天,连本带利的一起吐出来。 朱元璋明白了元生公公的心意,知道了寿身寺这件事只是一场无妄之灾,叫来了毛骧:“派遣大批的锦衣卫去这些官员的家里守着。” “记住,不仅要看住人不能让这些官员的家人跑了,更要看住金银粮食,不能让一点民脂民膏流出去。” 毛骧欣然领命:“陛下放心,倘若是有一点纰漏,末将提头来见。” 说完这句话以后,毛骧火速离开了文华殿,用最快的速度处理这件事。 连续好几天没有合眼,熬的人都有些憔悴了,还是不管不顾的要把皇帝朱元璋交代的事情处理到万无一失。 第65章 寿身寺真是一件好事? 平阳府的灾情结束,正好是寿身寺营造完成的那一天。 顾永熹邀请了众多好友过来观礼,平日里闲着没事干架鹰遛犬的勋贵少爷,还有整天吃饱了只会狎妓空谈的浙东公子,纷纷赶过来凑热闹。 鸡鸣寺在今天比起盂兰节还要热闹几分,寿身寺前到处都是穿着喜鹊登枝金花绸缎的权贵子弟,还有闲来无事过来凑热闹的两淮盐商、晋商等富商。 顾永熹为了今天的隆重日子,穿了一身正红石榴纹宁绸剪裁的右衽衣,这是当时分家时济宁侯夫人用自己的贡品布料给次子剪裁了一身。 顾永熹不到隆重日子不会穿出来,穿戴贡品布料剪裁的新衣,更加自信了三分:“多谢各位赏脸,等到吉时到了以后,就请一起去里面观赏寿身寺。” 三名千户同样是换上了一身隆重的新衣,虽说不是正红石榴纹宁绸这样的贡品布料,却也是崭新的喜鹊登枝金花绸缎。 三名千户满脸喜色,挺着胸膛站在寿身寺门口,腰杆笔挺的像是接受皇帝朱元璋的检校。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望着寿身寺前的四人,情绪各异,多是充满了羡慕。 “折腾了那么多天,没想到元生公公的人情居然是落在了顾永熹的手上,本少爷要是虎贲左卫的副指挥使就好了,这等福运就落在本少爷头上了。” “别说是成为顾指挥使了,就是在他手下担任一名千户也行,平时那三个千户在众多勋贵少爷里不算出彩,这次大大的出了风头。” “还是顾指挥使仁义啊,看来等到下一次京察去他手下当值,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顾永熹听到权贵子弟们的议论,秀气脸容红光满面,感受到了金科状元骑马游京城时的春风得意。 顾永熹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三名千户对他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心潮澎湃:“不枉本将让出去一部分元生公公的人情。” “这一次除了要拉拢三名上十二卫的千户,还要大大提高本将在权贵子弟里的名望,小丞相胡汉山不过是仗着父亲是胡党的闻人,才在权贵子弟里有那么高的名望。” “本将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本将依靠自己的本事争取来的。” 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众多,真正有继承权的嫡长子,每座官邸只有一位。 顾永熹故意说出来的这番话,很快就让权贵子弟们望向他的眼神不一样了,多了几分对他的敬重。 顾永熹感受到了众多权贵子弟的态度转变,再也没了往日的谨慎忍耐,得意的大笑起来:“哈哈!” 三名虎贲左卫千户心情也是极好,这一刻不仅属于顾永熹,也属于他们三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们只能看着别人春风得意,心里有了决定,今天晚上一定给顾永熹的官邸投上一封拜帖。 “胡庆余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胡庆余来了,围绕着寿身寺门口站了密密麻麻的权贵子弟,用最快的速度出现了一片空缺。 倒不是因为胡庆余有多高的威望,是因为权贵子弟们都把他当成了扫把星那般的霉神。 亲手把元生公公的人情拱手让人,可不就是京城里最大的倒霉蛋,谁都不想靠近他一步,免得沾上了霉运。 胡庆余牵着斑锦彪来到了寿身寺门口,本来还发愁怎么挤进去,没想到权贵子弟们主动给他让开路:“不错不错,算你们懂事。” “回头想要买坟墓,本总旗只加两成。” 勋贵少爷和这些公子们脸都黑了,差点没被这句话气死。 年纪轻轻谁要谁要买坟地,这不就是在咒他们死。 还只加两成,鸡鸣寺义庄的坟墓白送给权贵子弟们都不要,难不成加了两成还是胡庆余发了善心。 顾永熹说出来权贵子弟们的心声:“就你那些坟墓,营造的再好,只是白费功夫的浪费大明宝钞。” “京城里谁会买?谁又敢买?” 顾永熹忍不住阴狠笑了一声:“除了皇帝陛下,还有元生公公自己,谁敢得罪元生公公。” “恐怕太子殿下和各位藩王都要给元生公公三分薄面,哪里会去得罪,你就等着坟地砸在手里吧。” 方孝儒为了看胡庆余的笑话,早早的就来了,直击胡庆余的要害:“你不就是因为能够赚银子得到了燕王的看重。” “先不说燕王在官场上遭到了所有官员的无视,如果只会赔银子了,你最想谄媚的燕王也就不会对你那么倚重了。” “等着后悔吧。” 胡庆余故意夸张的叫了一声:“啊!本总旗真是后悔死了。” “后悔没有把寿身寺占用的荒地也给买了,用来营造坟墓。” 顾永熹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听到前一句话,脸上有了满意的笑意,都准备说上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了。 当权贵子弟听到了第二句话,笑意很快就变成了愠怒,这是把他们当成了私塾里的蒙童,在这逗他们玩。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敢逗弄我等权贵子弟,你就等着元生公公的整治吧!” “呵呵,只要在洪武皇帝询问元生公公的紧要时候,比如派遣谁去边疆云南当官,胡庆余就只能去边疆遭罪。” “可不是真要是去了云南边疆,只是那里的蚊虫瘴气,就能要了胡庆余的小命。” 云南? 大好事啊。 胡庆余摸着下巴,都有了主动去得罪元生公公的念头,大明年间真正成为大唐五姓七望的勋贵官员,只有永镇云南的黔国公沐氏一族。 世世代代享受着荣华富贵,过着妻妾成群的舒坦日子。 胡庆余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询问方孝儒:“只要得罪了元生公公,真的能去云南当官!” ??? 方孝儒的嗤笑僵在了脸上,不明白胡庆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去边疆当官还能是一件好事。 胡庆余一定是在故作镇定。 是了。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不可能有人愿意一辈子待在远在西南边疆的云南布政司。 第66章 你叫啊 在场所有的权贵子弟想法与方孝儒一样,胡庆余一定是在强颜欢笑,掩盖心里的失落和痛苦。 胡庆余痛苦了,顾永熹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可就高兴了,跃跃欲试的准备讥讽胡庆余,让他更加痛苦。 “见过元生公公。” 几名浙东公子心情愉悦的准备去附近狮子楼喝酒,转身看见了元生公公带着锦衣卫来了,赶紧行礼。 顾永熹得知元生公公来了,心里激动又亢奋,赶紧带着三名虎贲左卫千户走了过去,郑重下拜:“末将见过元生公公。” “我等见过元生公公。” 顾永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元生公公的子侄辈,不等元生公公说话就结束了行礼,显得有些随意了。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没有因为顾永熹的随意动作,感到半点心惊肉跳,有的只是理所当然的感慨。 顾永熹上前几步,站在个头比他高的胡庆余面前,却有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感觉:“看你干的蠢事,惹怒了元生公公。” “现在把锦衣卫都招惹来了,要捣毁义庄的坟墓,还不赶紧跪下谢罪。” 顾永熹居高临下训斥那人可是胡庆余,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左丞相胡惟庸,兄长是笼络众多小侯爷的胡汉山。 现在不得不在他面前当孙子,这种感觉太美妙了,以至于让顾永熹都有些陶醉其中了。 差点发出了浑身舒坦的呻吟声。 就在顾永熹等着看胡庆余脸上的惊慌失措的时候,看着他哭诉着连连求饶。 顾永熹奇怪的发现,方孝儒等众多权贵子弟全都是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惧的后退了一步。 胡庆余的表现更是怪异,没有半点的惊慌失措,反倒是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你们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不成。” 顾永熹回头看了过去,还没等他把脑袋转过去,一口绣春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锋利刀身泛着暗红色光泽,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能洇染出这么渗人的光泽,大明已经没了战事,杀的都是官员。 顾永熹脖子上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心慌的直揪心,缩着脖子赶紧拱手:“宋指挥使认错人了。” “本将是上十二卫的副指挥使顾永熹。” 顾永熹说完这句话以后,擦了擦秀气脸容上的冷汗,故作淡定的笑道:“一定是认错人了,各位不必惊慌。” “宋指挥使应该是来抓捕胡庆......” 话还没说完,宋忠果然是收回了绣春刀。 还没等顾永熹松一口气,听到了让他坠入冰窖的一句话。 “抓的就是上十二卫副指挥使顾永熹。” 宋忠不带一丝感情的说完这句话,立即就有两名锦衣卫上前,用铁锁链把顾永熹绑了起来。 顾永熹比谁知道进了诏狱是个什么下场,再也没了任何得意,困兽犹斗的哀嚎起来:“本将犯了什么法,难道营造寿身寺触犯了大明律!” 宋忠是杀人如麻的酷吏,说话时都带着血腥味:“顾氏宗族除了济宁侯和小侯爷以外,整个宗族一个不剩的全要抓进诏狱。”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顾永熹彻底呆住了,秀气脸容只剩下凄惨,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了皇帝大伴:“元生公公看在寿身寺的情分上,还请元生公公救末将.......” 元生公公听到寿身寺这三个字就有一股子无名火,要是想要营造寿身寺早就营造了,还用等到今天。 元生公公一直勒令徒子徒孙们绝不能营造寿身寺,就是知道皇帝朱元璋的心思,痛恨太监们营造淫祠野寺。 元生公公不等顾永熹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一次的赈灾,顾永熹宗族上下贪墨大批赈灾粮食,证据确凿,交由诏狱关押。” “除了济宁侯和夫人长子以外,顾氏宗族满门抄斩,祖产全部充公。” 顾永熹心里恨啊,当初就应该揭发宗族叔伯兄弟干出的脏事,只不过后来担心父亲济宁侯骂他狼心狗肺,不分给他祖产了,就想着只有自己不贪墨就没事了。 谁能想到,最后还是牵连到了他。 顾永熹又惊又怕,声音呜咽的开始给自己辩白:“公公明鉴,本将只是负责押运粮食,没有参与贪墨赈灾粮食。” 元生公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顾永熹再也无话可说:“难道你不知情。” 元生公公不想再见到顾永熹,摆了摆手,厌恶道:“赶紧带走,杂家看见他实在厌烦。” 宋忠对于元生公公没有半点恭敬,只是点了点头,便带着锦衣卫离开寿身寺。 一起抓走的还有三名虎贲左卫千户,当时他们没有跟着去押送赈灾粮食,但是从参与营造寿身寺那天开始,就已经没了活路。 随着顾永熹的哀嚎声渐渐消失,元生公公带来的宦官们搬着桐油走进了寿身寺,一桶桶桐油从内到外泼遍了寿身寺。 等到整个寿身寺到处充斥着刺鼻的桐油味道,元生公公走了过去。 方孝儒等众多权贵子弟还没从顾永熹抄家灭族的震惊里缓过劲来,望着手持火折子的元生公公,一个个更是满脸惊愕。 “不...不会吧,元生公公这是要亲手烧了自己的寿身寺。” “难道说营造的不满意?不应该啊,已经是按照最高规格营造了,规格再高就是僭越了,肯定遭到洪武皇帝的责罚。” “那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来,不是元生公公想要烧了寿身寺,是朝廷不允许宦官们营造寿身寺!” 似乎是在印证方孝儒的猜测,只听‘嘭’的一声,寿身寺泛起了漫天大火。 在熊熊大火的照耀下。 一座雄伟的寿身寺,顷刻间化作了灰烬。 顾永熹费尽心血营造的寿身寺,用来巴结元生公公的人情,化为了乌有。 元生公公扔下手里的火折子,无须白净脸容出现了一丝轻松,迈步走向了站在一旁看戏的胡庆余。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松了一口气,看来胡庆余没有躲过去,也要遭殃了。 营造了顾永熹都遭到了问罪,更不会轻饶了破坏风水的胡庆余。 第67章 滇石棺材 在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前来烧香的官员富商等人的戏谑眼神下。 元生公公说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句话:“咱家想从胡少爷这里买走一块坟地,不知道银价如何。” 得知了元生公公带着锦衣卫前往寿身寺,太子朱标在方孝儒等读书人的恳求下赶了过来,还有着笼络胡庆余的心思。 结果在过来的路上看见了哀嚎的顾永熹,又听见了元生公公要买走一块坟地,放心的同时,不免有了期待。 难道说真能成为宦官们固定埋葬的义庄,每年给燕王府带来十万两大明宝钞。 方孝儒心里苦涩,早知道就不恳求太子朱标过来了,本想着是让胡庆余在太子朱标面前留下坏印象,破了能赚银子的功。 谁曾想,元生公公不仅没有问罪胡庆余,反而是想买走一块坟地,方孝儒做着最后的争取:“公公说的是买坟地,不是要捣毁坟地?” 元生公公看了一眼说话的这人,知道他是年轻一代读书人里最有名望之一的方孝儒,没有理睬他,只是笑着等待胡庆余回话。 相比较权贵子弟官员富商们的震惊,胡庆余早就预料到了,看向了不远处。 朱棣担心麾下的钱货人才胡庆余遭到元生公公的刁难,带着靖难功臣们赶了过来。 等到朱棣能够听到说话声了,胡庆余开口了:“不贵,一千两大明宝钞一座。” 在场所有人还没从元生公公要买义庄坟墓的震惊里缓过来,听到一句一千两大明宝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的心莫不是黑色的,营造一座坟地不过几钱银子,算上买地的银子不超过五两大明宝钞,一张嘴就是一千两大明宝钞,借贷子钱都没有你黑心。” “何止是黑心,简直就是把宫里的公公们当成了冤大头,从来没见过利滚利能滚这么高。” “元生公公莫要买,胡庆余分明就是想狠狠宰一次公公。”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群情激奋的说了各种阻拦的话,一是说给元生公公听让他不要买坟地,二是说给燕王朱棣听让他看看胡庆余是有多么的私德有亏。 元生公公还是没有理睬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对于这个银价很满意:“便宜没好货,以本公公的身份肯定不能埋在五十两大明宝钞的便宜货里。” “一千两大明宝钞刚好在僭越的边缘,配得上杂家的身份了。” 胡庆余把银价定在一千两大明宝钞不是随口说的,就是要把义庄坟墓的银价卖到违背朝廷规格的边缘。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听到这话以后,愣了一下,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说出的这些话没有阻拦义庄买卖,还帮了胡庆余一把。 太子朱标从来只是关心国家大事,没有在意过宦官们的想法,不明白元生公公怎么会对宰人行为感到满意。 方孝儒情绪萎靡的低声解释了起来。 “宦官们阉割了以后,不能进行鱼水之欢了,对于钱财有着执念般的着迷,又极度在意旁人的看法,极端在意面子。” “权贵子弟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为元生公公考虑,但是落在元生公公耳朵里就有看低他拿不出一千两银子的意思。” 太子朱标不关心宦官们的想法,却也知道别说是元生公公了,就是宫里的小宦官们熬上个二三十年时间,也能拿出看似很多的一千两银子。 宦官们每次出宫到官员家里宣读圣旨,还有去采买各种宫中用度,都能得到不少茶水银子。 就像官员们的冰敬炭敬一样,这些银子不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贪污,是人情世故的规矩,一直都允许。 太子朱标看着在那一副喜滋滋模样的胡庆余,招揽的心思又冒了出来:“胡庆余应该是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才把义庄坟地的银价定那么高。” “哈哈,不错。”朱棣站在旁边笑出了声,他本就是习惯于争强好胜,对于一千两大明宝钞没感到半点的私德有亏,认为这么做才对得起他的认可:“这小子的手段还真是让人放心。” “本王就怕他瞻前顾后,畏惧这个担心那个,最多把银价定在六七百两大明宝钞。” “没想到这么有魄力,本王喜欢。” 太子朱标在任何事上都压过朱棣一头,唯独在胡庆余这件事上,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也不知胡庆余是怎么想的,不在东宫效力,总想着给四藩王府立功。” 朱棣听到一句东宫和四藩王府,笑的更畅快了,太子朱标也有被他压一头的时候。 元生公公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胡庆余的回话,不免有些担忧,今天开口买来一座坟墓的目的和烧了寿身寺一样,就是为了让皇帝朱元璋放心。 胡庆余一直不回话,显然有些打乱元生公公的谋划,继续说道:“一千两大明宝钞还是有些低了,还有其他丧葬纸钱要卖吗。” “咱家一样是要最好的。” 元生公公不是真的想买,是想多给一些大明宝钞,就在今天敲定这件事。 胡庆余的回答出乎了元生公公的预料:“当然还有了,本总旗知道普通的棺材配不上元生公公的身份。” “棺材分为三等,一是最普通的硬木棺材,二是要加五百两的檀木棺材,三是产自云南布政司大理府的滇石棺材,不过要加一千两大明宝钞。” 元生公公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胡庆余真的准备了这么金贵的厚葬,由于涉及到最在意的身后事,尖细声音都带了几分急切:“滇石棺材。” “咱家要一副滇石棺材。” 元生公公说完这句话以后,有些怀疑胡庆余的能力:“滇石一直都是有价无市,不是说有银子就能买到。” “云南布政司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又多是崎岖山路,想要运送一尊滇石棺材少说也需要好几年时间。” “京城的权贵那么多,地方上还有更多的大乡绅,滇石棺材往往还没到京城就被人半路买走了。” 第68章 胡氏印钞局 滇石银价昂贵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云南布政司到处都是连绵大山,山路崎岖,马帮运送茶叶绸缎等轻便货物都费时费力,更不要说沉重的滇石棺材。 以至于滇石棺材又被叫做金棺,以元生公公的显赫尊贵都渴望厚葬用的棺材是滇石棺材,珍贵稀少的程度可见一斑。 胡庆余只是空口白牙的说,肯定不是让元生公公相信,即便他是权倾朝野的左丞相嫡幼子,就连左丞相胡惟庸死了以后所用的棺材,都不能保证是滇石棺材。 胡庆余早有准备,指了指石板路中间的牌坊:“元生公公看那个牌坊是用什么打造成的。” 元生公公只看了一眼,白净无须脸容渐渐变得认真严肃,似是还有些不敢相信,走过去用手摸了摸。 真切的感受了牌坊的石材,元生公公的手掌有些颤抖了,就连说话时都有些颤音:“难不成是汉白玉。” 汉白玉是滇石里最精髓的一部分,银价还要比滇石金贵很多。 没想到区区一座义庄居然能用汉白玉雕刻打造成的牌坊。 胡庆余看了一圈周围的官员富商,脸上全是贪婪,要不是不能用来打造棺材了,说不定现在就要想办法抢走:“打造汉白玉牌坊所用的石材,够不够打造一座棺材。” “够了够了。”元生公公的褐斑老手不停抚摸汉白玉牌坊,像是在抚摸处子的肌肤,又有些痛心疾首:“这么上等的石材打造两尊棺材都够了。” “却用来打造了牌坊,真是暴殄天物。” 滇石对于大明所有的官僚缙绅来说都珍贵稀少,对于胡庆余来说想要多少有多少,不是他有神仙搬运的手段。 胡庆余记得山东布政司的莱州府也有一座滇石矿山,便派遣最信任的来福亲自去了一趟莱州府,果然是在莱州府发现了滇石矿山,立即买下了这座还没被发现的滇石矿山。 滇石从云南布政司运出来很困难,从山东布政司就简单多了,直接利用三面环海的海运从莱州府运到京城。 只需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能运来成百上千尊滇石棺材。 胡庆余拿出了一张凭证,美滋滋说道:“公公相信本总旗的手段了吧,只要签下这张凭证,半年内保证给元生公公运来滇石棺材。” 元生公公跟随在皇帝朱元璋身边,这些年来处理了各种国事政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急切。 元生公公直接从胡庆余手上抢来了凭证,赶紧从旁边小宦官手上按了一下印泥:“应天府的中人就不用请了,太子殿下和燕王...恩...燕王殿下都在这里。” “应该愿意当做咱家的中人?” 太子朱标虽说储君,却也对皇帝身边的大伴礼敬有加:“孤自然是愿意。” “本王也愿意。”朱棣从来没听过元生公公带着敬意的喊他一句殿下,这份喜悦之情堪比赚了二十万两大明宝钞,畅快大笑着答应了下来。 胡庆余能够理解元生公公这些身体不完整的宦官对死后事情的看重,就连权贵官员都对死了以后的坟地风水、棺材、发丧规格看的比活着时候还重要。 何况是对不起祖宗的阉人。 “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余,咱家也买一座坟墓和滇石棺材。” “咱家也要,两千两不够还可以再加。” “只要有滇石棺材,咱家可以加到一万两!” 权贵子弟和官员富商们听到一句一万两大明宝钞,全都咽了咽口水,胡庆余哪里是能挣银子,简直就是活着的户部印钞局。 不是做买卖赚取大明宝钞,是在印制大明宝钞。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心里嫉妒的发狂,又无可奈何,要是吟诗作对整个大明没有谁能比的过他们。 赚银子的本事,就只有嫉妒的份了。 太子朱标一直念念不忘招揽胡庆余,始终都有着不服气小小一个燕王压过他的原因,现在更多的是因为胡庆余翻手间赚来无数大明宝钞的本事了。 太子朱标说出了让在场所有权贵子弟和官员富商难以置信的一句话:“孤实在是喜欢胡庆余,不如用方孝儒与燕王做个交换。” 这要是放下以前,朱棣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方孝儒不仅自己是个难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在于他背后的浙东官僚缙绅关系网。 拥有了方孝儒,燕王府就能切入浙东官僚缙绅了。 朱棣很想要方孝儒,但不会拿更被他看重的胡庆余来交换:“多谢太子的美意了,本王更不愿意失去能够印制大明宝钞的胡庆余。” 方孝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着不忿,怎么在太子和燕王的眼里,背后站着这些官僚缙绅的他,还不如一个连继承权都没有的胡庆余。 只是说出这些话的是太子朱标和燕王朱棣,要不然早就带着浙东公子们抨击的对方狗血淋头。 胡庆余更是欠揍的得意洋洋看了一眼方孝儒,脸上全是让方孝儒气疯了的鄙夷。 “咱家给两万两!” 胡庆余一直没有说话,一名掌印太监直接报出来一个让太子朱标和燕王朱棣都瞠目结舌的银价。 胡庆余故意吊着胃口,就是在等着这么一个天价,脸上没有半点的贪婪,只是平淡:“本总旗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却也知道信义二字怎么写。” “银价不变,坟墓一千两大明宝钞一座,滇石棺材同样是一千两大明宝钞。” 元生公公身边的掌印太监们全都高看了胡庆余一眼,没想到他在金山银山面前还能保持住本心。 更让掌印太监们长舒了一口气,两万大明宝钞都能拿出来,不过就要遭到皇帝陛下的严惩了,两万大明宝钞真的就是一座银堆了。 “总旗仁义,杂家记在心里了。” “杂家看来,总旗不像传闻里的那么不堪,莫不是那些酸腐文人嫉妒总旗的本事。” “胡爷高义,那些嘴碎的酸腐文人要是有胡爷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整天就知道抱怨施展不了才学,不是施展不了,是真的不行。” 第69章 立个赌约 掌印太监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来买走坟地和滇石棺材,还有闻讯赶来的太监们源源不断的过来买坟地和滇石棺材。 在太子朱标和朱棣眼前,还有众多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和官员富商们面前。 胡庆余手里的大明宝钞不停的扔进漕粮麻袋里,大明宝钞逐渐装满了一只麻袋,又渐渐变成了装满三只麻袋。 五只麻袋。 七只麻袋。 十只麻袋! 官员们想要收取一张大明宝钞的浮收,都要想尽各种办法,胡庆余可到好只用了短短半天的功夫,就有了十只装满大明宝钞的麻袋。 胡庆余累的是口干舌燥,偏偏太监们又不相信别人,只有从他手上拿走凭证才会心安。 终于是忙完了,胡庆余接过来一只豆青釉盖碗,连忙一口喝完了茶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真是累死本总旗了,银子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来福,去把装了大明宝钞的麻袋全部送到燕王府。”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听到他那一句不耐烦,本来心情就不好,差点气的破口大骂。 权贵子弟们还没继承家业,平时想赚一张大明宝钞都得费心费力,方孝儒曾经还给死人写过有辱斯文的墓志铭。 胡庆余轻飘飘赚了二十多万两大明宝钞不说,还嫌弃累坏了,分明就是在气吃不到葡萄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酸死了的权贵子弟。 围在附近的两淮盐商、晋商、潮州帮等富商,一个个的连连叹气。 “本以为我等两淮盐商最能挣银子,但是说起赚钱的速度来,远远不如胡少爷了。” “何止是赚银子速度快,能够每年获利十万两大明宝钞的晋商都算是一方府县的首富了,胡少爷只用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富甲两个府县了。” “谁说不是,潮州帮为了赚银子每一次出海都饱受了各种苦难,少了三个月多了需要几年才能回乡,胡少爷只是站在这里动动手,就赚来了一支海运船队一年的银利。” 太子朱标从来没缺过大明宝钞,东宫的一切吃穿用度全部是由内帑负责,对于胡庆余能赚大明宝钞只是一个模糊念头。 听到富甲天下的商人们对胡庆余发自内心的赞誉,太子朱标有了一个确切感受。 原来胡庆余一人就相当于一支海运船队! 太子朱标仁慈的脸容,看向胡庆余多了几分重视,有想要开口找朱棣索要胡庆余了。 朱棣一直在注意太子朱标的神情,今天是彻底扬眉吐气了:“太子富有天下,也有求本王的时候。” “别的还好说,本王可不想失去胡庆余,失去了他就相当于失去了一支海运船队。” 太子朱标听了这话还能不明白朱棣的心意,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心里越发的失望了。 朱棣难得能够揶揄了太子朱标,看着一只又一只装满了大明宝钞的麻袋,装上骡马车送往燕王府。 大明宝钞实在是太多了,朱棣甚至担心有人半路劫道,抢劫燕王府的大明宝钞:“朱能,带上一个百户的塘骑,亲自护送来福去燕王府。” 来福没想到他的贱名能够入了燕王的口,还能让燕王府的仪卫正亲自护送,心里高兴坏了,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操办少爷的滇石买卖,绝不能泄露半点消息。 好在挖掘滇石的地方偏僻到没有半点人烟,又围成了一个庄子,从潮州帮等海商手里买了大量南洋奴隶挖掘滇石,一直到死都不可能离开庄子,谁也发现不了滇石棺材的出处。 朱能比起燕王还要关心大明宝钞的安危,等到这些大明宝钞进了燕王府,首先就要分给塘骑使用:“王爷放心,末将没了都不会让大明宝钞有一点损失。” 朱能立即派遣一名塘骑去附近喊来了一个百户的塘骑,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塘骑们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眼睁睁看着一只麻袋又一只麻袋的大明宝钞运走,眼睁睁看着太子朱标越发重视胡庆余。 方孝儒不甘心被一个没有继承权的胡庆余压在头上,到处找着胡庆余办事里的纰漏,还真的找到了:“今天少说也要卖了上百尊滇石棺材。” “这可是云南布政司十几年才能运送出来的数量,你可能答应了各位公公,只需要半年就能让公公们见到实物。” 元生公公没有在意这句话,只要有了滇石棺材首先得到的一定是他,其他太监们全都是紧张的望向了胡庆余。 胡庆余一直在等人说这句话,没想到方孝儒还真是配合,真希望他长命百岁啊,以后少不了他的配合。 胡庆余开始给方孝儒挖坑了:“估摸着在场没有谁会相信本总旗能够在半年内运来上百尊滇石棺材,你我不如定个赌约。” 方孝儒听到赌约两个字,立即想到了下场凄惨的小国公李祺,迟迟没有回应胡庆余,免得又落入他挖好的坑。 钱帛动人心,胡庆余有的是办法让方孝儒答应:“除了送给燕王府的大明宝钞,本总旗手上还留了二三万两大明宝钞的本钱。” “如果不能在半年内运送来一百尊滇石棺材,本总旗就把这二三万两大明宝钞送给你。” 方孝儒听到二三万两大明宝钞已经心动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倘若是运来了,你想要什么。” 方孝儒还以为胡庆余会说要他做一段时间的燕王幕僚,想要借助他切入浙东官僚缙绅,却说了一个让他窝火的条件。 胡庆余早就想好了要什么:“金银粮食全都不要,到时候只要你借助背后的浙东官僚缙绅势力,从皇帝陛下那里求来赦免张玉的一份诏书就行了。” 胡庆余为了能够在朱棣身边站稳脚跟,不仅要能赚财,还能赚才。 张玉以后可是靖难四公之一,还是一位难得的帅才,只要帮他进入了燕王府,到死都得记着胡庆余的人情。 更重要的是,张玉曾经担任前朝的枢密院知院,所有人都以为他一个汉人不过是师爷幕僚罢了。 第70章 有人要被剥皮 实际上他凭借才能掌握了枢密院的一部分职权,掌握了很多番子,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指挥使。 大明开国不过十年,各地还遗留着很多前朝的番子,倘若是张玉不去召集他们这辈子就会无声无息的老死了。 张玉要是召集了这些番子,就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 方孝儒不知道张玉是谁,询问了身边的浙东公子:“原来只是前朝的一个知院,说是知院应该只是师爷幕僚。” “张玉可是一个汉人,怎么可能得到前朝的信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方某答应你了。” 胡庆余满脸的喜色,方孝儒果然不出预料的掉进坑里了,别说是他了就是皇帝朱元璋都认为张玉不会得到前朝的信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名师爷幕僚。 直到张玉帮助朱棣得了天下,翻出来过去的旧事,才知道原来张玉手上掌握那么一股可怕的力量。 胡庆余心急敲定这件事,直接说道:“就请太子殿下和王爷做个见证,今天本总旗和方孝儒立下一个赌约。” 太子朱标听到一句尊敬的殿下,没来由的一阵酸楚,对他真是见外,对于四藩王的那一句王爷真是亲密。 太子朱标没有说话,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朱棣畅快大笑着说道:“好,本王就替你们做个见证。” 有了众人见证,胡庆余拿出来早就写好的凭证,喜滋滋说道:“别愣住了,赶紧把手印按上。” 方孝儒等权贵子弟看到胡庆余直接拿出来凭证,没有找人写上一份,愣了一下,居然是早就写好了。 难不成又掉进了胡庆余挖好的坑。 方孝儒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胡庆余除非是话本里的神仙,有移山填海的本事,否则绝不能在半年内运来上百尊滇石棺材。” 权贵子弟们全是认同方孝儒的这句话,给了他更多信心。 “别说运到京城了,区区半年的时间都不够滇石棺材运出云南布政司,胡庆余这一次肯定要遭殃了。” “那可是二三万两大明宝钞,足够一名寒门子弟买上大量的田地,成为书香门第了。” “方兄这一次真是走了大运,回头赢来了大明宝钞别忘了请我等喝酒。” 方孝儒彻底放宽了心,风度翩翩的拱了拱手:“胡庆余主动把银子送到方某手里,那就却之不恭了。” “各位放心,等到拿了大明宝钞,一定请各位去京城里的狮子楼好好喝上一顿美酒。” 方孝儒有了定计,心里比起胡庆余还要急切多了,这可是二三万两大明宝钞:“就这么定了,好好保存方某的大明宝钞。” “到时候要是拿不出来,方某可就要去找令兄胡汉山索要盐引了。” 胡庆余喜滋滋把凭证收好,有了这张凭证就相当于拿到了张玉的卖身契,事情已经办成了就不再理睬方孝儒,跟着燕王朱棣回去了。 方孝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里窝火:又是这般,办完事情以后,一点不留情面的把他晾在了这里。 方孝儒冷哼一声,掩饰尴尬的处境,跟在太子朱标身后回了东宫。 没有了正主,寿身寺前很快有变得冷冷清清,只有七八名孤寡老人得了一条活路,尽忠职守的看守着义庄。 元生公公带着众多宦官们回到了皇宫,一路上皆大欢喜,白净无须脸容上全是比捞了银子还高兴。 心里更是心痒难耐的不停念叨:希望滇石棺材能够早些来,用上了这等名贵棺材,到了地府就不用受罪了,下辈子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就不会因为贫寒去宫里当官宦了。 进了皇宫以后,宦官们回了各自的衙门,只有元生公公一人前往了皇帝朱元璋所在的文华殿。 元生公公推门而入,来到了朱元璋身边:“陛下,寿身寺已经烧了,奴婢擅自做主在鸡鸣寺旁边的荒郊野外买了一块坟地。” 朱元璋只是不想见到宦官们营造寿身寺,对于元生公公还是希望能够厚葬:“不想着埋进祖坟了。” 元生公公心里苦涩,白净无须脸容只有平淡:“奴婢这样的宦官再是有权势,终究还是阉人,进了祖坟只是亵渎了祖宗。” “就算奴婢家里只是一般的贫寒百姓,依旧是不会让阉人进祖坟。” 朱元璋知道元生公公等阉人的无奈,宽慰了一句:“有了胡庆余这个小兔崽子打造的滇石棺材,不比进了祖坟差了,甚至还胜过了进入祖坟。” “也算是对你等宦官有了一个交代,以后不必挖空心思的去营造寿身寺了。” 元生公公心中一凛,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帝朱元璋:“陛下放心,奴婢一定会盯着宫里的宦官们,不会让他们营造一座寿身寺。” 朱元璋站在供桌前,从胡惟庸的香炉里拿走了一根香烛:“咱赏罚分明,胡庆余没有参与寿身寺的营造,这一次便不会添加一根香烛。” “解决了咱一直头疼的寿身寺,算是胡庆余这小子立了一功,可以拿走一根香烛了。” 胡惟庸香炉里的香烛,从四十二根变成了四十一根。 元生公公看了看旁边的汤和香炉,没有减少,整个供桌只胡惟庸的香炉减少了一根香烛。 元生公公不免产生了一个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念头:要是照着这个形势发展下去,说不定再过个十年,胡惟庸香炉的香烛比汤和还要少。 胡庆余减少了香烛,顾永熹可就凄惨多了,整个宗族都要凄惨了。 元生公公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今天把顾永熹抓进诏狱以后,涉及贪污赈灾粮食的几百名官吏已经全部抓起来了。” “什么时候开刀问斩。” 朱元璋听到这些贪官污吏已经全部逮捕了,神情里只有狰狞:“咱可不怕什么骂名,不管有多少骂名担着就是了。” “咱可不是宋朝的皇帝,只要官员们敢欺压老百姓,就不能轻饶了他们。” “主犯剥皮,剩下的全部砍了脑袋!” 第71章 胡党少一人 锦衣卫领了圣旨以后,挎着绣春刀把几百名贪官污吏一个个送到了菜市口,准备开刀问斩。 老百姓听说要砍了贪官污吏的脑袋,蜂拥而至,整个菜市口围满了老百姓。 “开斩!” 随着一声令下,刽子手们挥起手里的大刀,砍下了一颗又一颗的脑袋,血水四溅。 密密麻麻的老百姓们望着一颗又一颗脑袋落地,没有感到半点的害怕,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起来。 “好!洪武皇帝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 “说得对!这要是换成了宋朝,别说是几百名当官的了,就是想要砍了一个文官的脑袋,都要考虑好多天,拖着拖着就不砍了。” “有洪武皇帝给俺们撑腰,平时没少欺压俺们的官员,都不敢明目张胆索要贿赂的银子了。” 胡庆余站在附近一间酒楼的二楼,欣赏着京城里少有奇观,却又每年都会发生:“啧啧,洪武皇帝对于贪官污吏的绝不容忍,在历代皇帝里绝无仅有了。” 靖难功臣谭渊为了多争取一些大明宝钞,有事没事经常来找胡庆余闲聊,以他向来瞧不起文官的脾性,着实是让其他靖难功臣大为诧异。 提到洪武皇帝,谭渊整天燕王最大,老子第二的臭脾气,还是充满了敬意:“洪武皇帝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除了秦皇汉武以外,没有谁能比肩洪武皇帝了。” 谭渊津津有味的看着血腥场面,视线随意一扫,在人群里瞧见了一位熟人,撞了一下胡庆余的肩膀:“胡兄弟还是早点回去,家里要不安宁了。” 胡庆余看了过去,明白谭渊这么说的原因了,济宁侯换了一身便服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望着一批批问斩的贪官污吏。 其中有不少都是济宁侯的宗族族人。 济宁侯看到最后,眼睛模糊了,痛不欲生的老泪纵横:“好你个胡庆余,害的本侯一家好苦。” 胡庆余已经走出来酒楼,准备离开菜市口,回家去看另一出好戏,听到了济宁侯的话撇了撇嘴:“本总旗可是从来没陷害过你家。” “营造寿身寺是顾永熹上赶着要巴结元生公公,贪污赈灾粮食是你宗族官员们想要兼并老百姓的土地,属于是自己找死。” 谭渊对着济宁侯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鄙夷的说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竟敢污蔑本将的兄弟,活腻歪了。” “他要是敢找胡兄弟的麻烦,告诉老哥一声,一定要让他尝尝本将这双铁拳的厉害。” 谭渊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瞄向了胡庆余腰间的鲤纹荷包,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胡庆余从来没想过靖难功臣里武力排在前三的猛张飞谭渊,会对他这么关心,瞅见他的眼神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最多一万两大明宝钞。” “不能再多分了,要不然还不得被王爷的其他部将给烦死。” 谭渊耗了这么多天的时间,还真的多分了一万两大明宝钞,乐呵呵的大笑起来:“胡兄弟够义气,以后要是有谁找你械斗,赶紧来找老哥。” “别的不敢说,弓马骑射方面还没怕过谁,就是朱能也不见得比本将厉害。” 胡庆余知道谭渊的本事了得,要不然武力也不能在骁勇善战的靖难功臣里排在前三,心安了不少:“那就多谢谭老哥了。” “哈哈,好说好说,以后有了好事别忘了谭老哥就行。” 谭渊笑的合不拢嘴,心里盘算着一万两大明宝钞应该更换那些军械,美滋滋的回去了。 胡庆余坐着绸缎蝠纹官轿赶回来香荷院,刚刚走下官轿没多久,就听见香荷院门口传来吵闹声。 管事大娘子柳吴氏扭着丰腴身子,打开了垂花拱门。 济宁侯见到了柳吴氏的反应与营阳侯一样,绕是见过各种清丽妩媚的美人,还有呆了一呆。 想到身后还跟着胡惟庸和几名淮西侯爷,济宁侯又是尬尴又是气恼的骂道:“胡庆余给老子滚出来。” 现在正是收获的时候,胡庆余不用喊就牵着斑锦彪走了过去,满脸喜色的不停打量济宁侯。 济宁侯本就是满腔的愤怒,瞧见胡庆余幸灾乐祸的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你害的本侯整个宗族只剩下几个人了。” “虽说宗族也有过错,但这件事是因你而起,就是因为你才导致锦衣卫严查顾永熹,以至于连带着查出了贪污赈灾粮食。” 济宁侯突然转头,双眼瞪圆,咆哮到近乎嘶哑的说道:“胡惟庸你记住,就是因为他,因为你的幼子才让胡党痛失一名淮西侯爷。” 这句话说完以后,胡惟庸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心里已经想好了各种劝解的话,此时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胡惟庸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损失了一名手握重兵的淮西侯爷。 距离五姓七望的可能,再次遭到了重创。 济宁侯看见胡惟庸老脸上的痛苦神色,心里莫名的产生了快意:知道后悔也已经晚了! 这股子快意还没维持多久,济宁侯差点气的吐血,转头看向胡庆余本想着从他脸上看到更大的后悔。 胡庆余还是一脸喜色的瞧着济宁侯,甚至还在憋笑,就快要憋不住了。 “胡庆余!”济宁侯红了眼,直接从大红色麒麟服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刀,‘咔嚓’一声折成了两段。 济宁侯把断成两截的长刀扔在胡惟庸面前,声音嘶哑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本侯与胡党再也没了半点关系。” “本侯今晚就会从大时雍坊的官帽胡同搬出去,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胡惟庸没想到济宁侯决绝到这个地步,却也知道已经没有了任何缓和的余地,颤抖的伸出来右手,想要说话解释几句。 说什么都没用了,济宁侯全族上下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还能有什么缓解的余地。 胡惟庸最终只是颓然垂下了右臂。 胡党的淮西侯爷再次减少一人。 十八名淮西侯爷变成了十六人。 第72章 立功赏赐 胡庆余望着恩断义绝离开的济宁侯,憋不住笑了,赶紧让柳吴氏关上了香荷院的院门,大笑着说了一句:“真是舒坦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胡庆余高兴的过头了,路过柳吴氏身边的时候对着后翘的襦裙,来了一巴掌。 “啪——” 一道清脆响声过后,圆圆翘起的襦裙荡起了一层波。 柳吴氏脸红的愣住了,偷看了一眼胡庆余,匆匆忙忙的扭动着赶紧离开了。 胡庆余先是呆了呆,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得意忘形了,做出了这么浪荡的行为。 忽然想到柳吴氏羞涩的说过要在女儿大喜之日,亲身指导房事。 胡庆余鬼使神差的把手掌伸到了鼻子前,脸色陶醉:“真是香啊。” 想到今天还要去燕王府当值,只能暂时放过玉珠儿的香舌了。 胡庆余坐在绸缎蝠纹官轿里赶往燕王府的路上,心猿意马,一直在想着亲身指导这句话:“到底是亲自上阵,还是在旁边看着。” “虽说都是参与其中,但这里面的差距有点大,可惜还要到两年后才能知道结果。” 胡庆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笑了一声,亲身指导过于让人心动了,就连谭渊主动给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让其他靖难功臣想不通的是,谭渊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居然没有因为胡庆余不给面子的行为,给他来上一拳。 谭渊反而是露出了一种男人都懂的神情,跟着嘿笑了一声:“看来当初小国公李祺送给胡兄弟的扬州瘦马,功夫果然是了得。” 靖难功臣全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谭渊,像是今天第一次认识他,很快又都出现了恍然大悟。 “谭渊一定是偷摸去找胡庆余了,多分了一部分大明宝钞!” “谭渊这就不讲究了,早就说好了谁都不去找,没想到他谭渊竟然这么的厚颜无耻。” “只要能够给麾下兄弟们争取一些大明宝钞,脸面算什么,不要就不要了。” 靖难功臣这些年来穷酸怕了,居然全都是对不要脸面的达成了一致看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胡庆余来到了朱棣旁边,总算是回过神了:“末将见过燕王。” 朱棣这几天一直在等胡庆余回来当值,放下了手里的珐琅釉盖碗,英武脸容全是欣赏:“过去没有多久的时间,又为燕王府带来了二十万大明宝钞,这份功劳可不小。” “毕竟,这二十万两大明宝钞可不是只有这一回,是每年都有。” 朱棣说到这里,对于胡庆余的欣赏更浓了:“燕王府总算是开辟了独有的稳定财路,这条财路还是每年二十万两大明宝钞,远远超过了你小子当初对本王的承诺。” “本王与姚广孝商议过后,决定让你担任塘骑百户。” 胡庆余大喜过望,没想到只是凭借能赚银子,就能在为天下最骁勇的塘骑,担任一名百户。 进入了燕王府的中高品级,关键是在朱棣心里的地位变化,从燕王府的众臣里脱颖而出,成为了朱棣心里的能臣。 胡庆余距离一直渴望的内臣,只差两步了,只要再立下大功成为近臣,下一步就是内臣了。 胡庆余立即行礼:“末将多谢王爷的恩赐,以后一定给燕王府多多建立财路。” 朱棣看了最为倚重的师爷幕僚姚广孝一眼,两人都是满意的轻轻颔首。 这一次赏赐胡庆余塘骑百户,从众多的众臣里脱颖而出,成为了燕王府能臣,也算是对胡庆余的一个勘察。 能不能守住本心,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能力是什么,而不是在拥有了一定权势以后就轻浮的想要去干不擅长的行军打仗。 不然再有能力,只是下一个马谡。 胡庆余不知道自己又在朱棣和姚广孝心里加重了欣赏,趁着朱棣心情不错,赶紧说道:“末将已经答应了谭渊,多分给他一万两大明宝钞。” “不知道王爷能否答应。” 胡庆余倘若还是众臣,以权谋私去拉拢一位燕王心腹,肯定会给朱棣留下坏印象。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能臣有能臣的待遇,朱棣没有丝毫在意:“小事一桩,本王答应了。” “看来谭渊貌似是最鲁莽的一个,却也有着远超旁人的精明,知道多要一些大明宝钞找本王不会有结果,去找了你小子。” 谭渊只是在一旁傻乐,等到朱棣的视线从他身上收走,朝着胡庆余挤眉弄眼,像是在说没有白喊一句胡兄弟。 胡庆余回应了一个挤眉弄眼,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是在说咱俩谁跟谁都是自家兄弟。 义庄坟墓还有后续。 这个后续不只是方孝儒的赌约,更是为了财路的万无一失。 胡庆余提了一条建言:“王爷就藩的地方是蓟辽,每年带来二十万两大明宝钞的义庄却是在金陵。” “只要洪武皇帝还在一天,不会有人打义庄的主意,等到新皇继位以后可就不好说了,难免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巧取豪夺了王爷的义庄。” 姚广孝早就在义庄买卖滇石棺材的时候,就查遗补漏的指出了弊端,没想到胡庆余也能看到这一点。 朱棣对于胡庆余的见识眼界有了更深的认识:“你小子有什么好的建议,能够解决这个弊端。” 胡庆余早有腹案,指了指北方:“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在北平城营造同样的义庄就可以了。” “义庄的买卖搬到了王爷的藩地,新皇就算是想要染指义庄买卖,由于天高皇帝远也没有办法。” 姚广孝经过一次次对胡庆余的勘察,难得能够欣赏一个年轻人,替他查遗补漏的说道:“没有一个宦官愿意远离京城的繁华之地。” “全都想着埋在有龙气的地方,下辈子托生一个不愁吃穿的富贵人家。” “义庄买卖主要就是卖给宦官,就连京城都不想远离,何况是远在蓟辽的苦寒之地,埋在那里岂不是下辈子又要托生穷苦人家。” 第73章 燕王的心病 胡庆余当然考虑到这个弊端,对着姚广孝拱了拱手,多谢他的提点:“关于这一点,本将早有腹案,单凭嘴说始终显得有些乏善可陈。” “不如这样,王爷和姚先生稍等片刻,本将回家一趟拿个东西过来。” 胡庆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急忙赶回家去了。 仿佛稚童般的率性而为,没让坐在官帽椅上的朱棣感到幼稚,觉得挺有意思:“难怪父皇这么严苛的一个人,曾经无意中说过胡庆余有趣。” “这小子着实是有意思,单凭这一点都能进宫当个大太监了。” 姚广孝同样觉得胡庆余是块当宦官的好料子,能够哄皇帝开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比治理一个布政司简单多少。 姚广孝随着燕王一起笑了笑,脸色很快又有些忧虑:“为燕王府笼络一群读书人已经拖了很多年。” “眼看没有几年就要就藩了,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就算是引起太子朱标的忌惮还有洪武皇帝的猜忌,也要出手了。” 燕王府都不能说过于武隆文弱,全是武运,几乎没有多少文脉,这样瘸了一条腿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没有文脉的危害已经越发严重了,已经开始影响燕王朱棣的名望了。 朱棣只要提起这件事,就是满脸的愁云:“只是笼络一批读书人,姚先生有无数法子,但是想要避过太子的忌惮,还有父皇的猜忌可就难上加上了。” “只是招揽了一帮子武夫,还能用远征捕鱼儿海的志向解释清楚,一旦笼络了一批读书人,燕王府有了大批将领又有了治理地方的文臣,相当于告诉了太子和父皇,本王有不臣之心想要篡夺皇位。” “到时候就要做出取舍了,要么只留下将领,要么只留下读书人。” 朱棣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姚广孝和亲信将领们都清楚会做出什么选择。 全都要。 将领文臣缺一不可。 姚广孝不想逼迫朱棣做出什么决定,但是燕王府缺少一批读书人瘸腿情况,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不能再拖下去了。 姚广孝从几年前就一直在忧虑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块心病:“在仕林影响最大的几个学社,除了金陵学社在暗中支持胡汉山以外。” “剩下的浙东学社、江西学社、应天学社、苏州学社全都是太子的人,在整个仕林可谓是一呼百应。” “蓝玉作为太子妃的舅父,一直极力维护太子的地位,像只护院的恶犬一样,凶狠撕咬任何一个威胁太子皇位的藩王。” 这件事不仅成了姚广孝的心病,更是朱棣的一块心病,这也是燕王府近年来最亟待解决的一项危机。 朱棣忧心忡忡的说道:“蓝玉已经授意掌控浙东学社的方孝儒,还有掌控江西学社的黄子澄等人,在仕林散播谣言,用来污蔑本王。” “导致本王在仕林的名望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都开始影响各位卫所将士们对本王的看法,燕王府又没有自己的学社与其他学社争辩,让散播的谣言变成读书人之间的吵架,尽量降低对于各位卫所的影响。” 朱棣忧虑的同时,对于掌控浙东学社的方孝儒产生了很多不满,如果说蓝玉是东宫最会咬人的恶犬,方孝儒黄子澄等人就是东宫最会叫的吠犬。 偏偏方孝儒黄子澄等人还掌握着仕林的舆论风向,各个学社聚拢了大批背景深厚的举人,父辈们全在中枢朝廷和地方布政司担任要职。 谭渊脾气火爆的说道:“再敢乱说,末将带人打碎他们的狗嘴。” 朱棣知道谭渊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会去做,这样只会加重燕王府在仕林的恶劣名声,影响名望。 朱棣不是脑子里只有武力的莽夫,在众多藩王里难得的是文武兼备,摆了摆手:“这样不就给了蓝玉一个械斗的借口。” “本王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一位心腹爱将。” 谭渊听到燕王说了一句心腹爱将,先是一喜,却又臊的是满脸通红。 这句话分明是在说他打不过蓝玉,真要是械斗起来,很有可能命丧在蓝玉手里。 谭渊一直不服气燕王府第一悍将朱能,面对蓝玉不敢乱说了,他可是公认的大明第一悍将:“蓝玉的年纪可是比末将大了十来岁。” “末将要是能够多熬练十年的弓马骑射,不见得比蓝玉差多少。” 这话说的没错,年纪优势也是优势的一种,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即便是能够打成平手,浙东学社这件事也不能用武力去解决,朱棣耐心的教导着心腹爱将:“任何事都有解决的门道,浙东学社这件事只有用同样的手段才能根治。” “一味的使用武力,只会毫无作用起不到任何效果。” “王爷!”姚广孝打断了朱棣教导部将,狠下心来说道:“燕王府现在不得不断臂求生了,只有这样才能改变燕王府迫在眉睫的困局。” 一句断臂求生。 靖难功臣全都蔫了,就连脾气暴躁的谭渊都是闷不吭声,一句话不敢乱说了。 靖难功臣谁也不想离开燕王府,更不要说把他们挤出去的那人还是文弱书生,不是弓马骑射胜过他们的将领。 真要是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挤出来燕王府,与其憋屈的活着,还不如上吊自尽。 朱棣看着站在一旁的燕王府将领们,眼里全是不舍:“按照姚先生的意思,少说也要断七八条手臂。” “对于本王来说,别说是七八条手臂,就是一条手臂也不想断。” “这些可都是本王多年来积攒的心腹股肱。” 姚广孝何尝不心疼这些骁勇善战的将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必须要做出取舍了:“燕王!”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就真中了方孝儒等人的奸计,让各个卫所的将领们对王爷离心离德。” “为了提高王爷在地位卫所的名望,燕王府这些年来付出了太多,不能让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第74章 胡庆余是个好郎中 朱棣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相反做事一直都很果决,甚至有一些铁石心肠。 在面对驱逐骁勇善战部将这件事上,朱棣迟疑了,不是不想做出决定,是从来就没想到过要把培养了那么多年情义的部将赶出燕王府。 胡庆余拿着一卷黄册来到了豹房附近,喜滋滋的还没开口说话,就瞧见朱棣和姚广孝都是满脸的忧虑。 靖难功臣脸色难看,像是死了爹一样的如丧考妣,哪里还像是意气风发的燕王府部将,分明是一个个准备押往刑场的犯人。 胡庆余捅了捅旁边谭渊,询问道:“离开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变成死了亲戚一样,难不成太子薨了?” “不应该啊,太子要是薨了,应该是一件大好事,怎么全是愁眉苦脸。” 谭渊心情正不好,突然有人碰了他一下,脾气暴躁的刚要发作,就算是朱能都要吃他一拳。 谭渊转过脸来看见是胡庆余,闷闷不乐的收回了拳头:“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燕王府没能掌控自己的学社读书人,让人随意的污蔑。” “虽说一直都是王爷的心病,但还没像现在这么紧迫,已经开始影响王爷在地方卫所的名望了........” 胡庆余听到了心病两个字,神色大喜:燕王的心病,不就是本百户立功的好机会。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胡庆余打破了平静,自信满满的说道:“不就是招揽属于燕王府的学社,这件事简单,要不了多久就能办妥这件事。” 朱棣没有听出来自信,只有大言不惭。 姚广孝清楚他这是不了解这里面的门道,提点了起来:“招揽学社确实不难,倘若真是简单招揽一个学社,燕王府早就动手了。” “但是这里面涉及了太子的忌惮和洪武皇帝的猜忌,这就很难办了,只要招揽就会遭到忌惮猜忌,不招揽只能眼睁睁看着燕王名望一天天降低,陷入了死结。” 这个死结要是放在以前,胡庆余肯定也是满脸的愁眉苦脸,现在就不同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本百户还真有解决的办法。” 胡庆余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黄册:“这件事还得落在这卷黄册上。” 朱棣不想困扰了很久的心病,只用一卷黄册就能解决了,迟疑的接了过来。 翻看了几眼,不过是蓟辽读书人的履历,还都是一些寒门读书人的履历,父辈没有一个当官,在仕林的影响微乎其微。 胡庆余不管有没有看懂他的意思,直接说道:“这卷黄册是为了北平义庄做的一些准备,北平的义庄不是用来卖给官宦富商,用来埋葬那些无子无女的阵亡将士。” “将士们阵亡以后有不少的抚恤银子,没有子女养老送终,只能草草的埋在荒山野地,没有任何人祭奠沦为孤坟。” “不如用抚恤银子买来义庄的坟墓,逢年过节还有个人烧些纸钱。” 姚广孝接过来黄册,同样只是看到了一行行寒门读书人的履历,刚开始也是皱起了眉头,当他听到了一句北平义庄。 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不停的颔首。 不过,还没等姚广孝说出看法,靖难功臣一个个嫉恶如仇的大声拒绝起来。 “燕王府是仁义之师,怎么能图谋抚恤银子,这是在吃人血馒头!” “不错,方孝儒等人本来就掌控着仕林的舆论风向,真要是干出了这样的脏事,不就是给了浙东等学社攻击王爷的把柄,到时候更影响王爷的名望。” “何止是影响,简直就是让地方卫所将士们厌恶王爷,谁也不想自己用命换来的银子,最后被人贪了去。” 靖难功臣越说越是激动,甚至说出了一个贪字,显然是把义庄赚取抚恤银子的行为与剥皮的贪污大罪,看作了相同的十恶不赦。 胡庆余没有半点的恼怒,脸上的喜滋滋更浓了,靖难功臣现在有多误会他,等会儿就有多愧疚。 胡庆余等到靖难功臣说的口干舌燥了,没有人情绪激动了,笑吟吟说道:“这一次买卖坟地就不是为了银子了,是为了燕王府的名。” “王爷可以翻开黄册的最后几页,全是戟门、明伦堂等县学建筑,其实是为了在义庄里开办义学。” “想要读书就会不事生产,需要有人供养,贫寒读书人的父母就连自己都是勉强苟活,哪里多余粮食供养一个不事生产的读书人,本将就想着开办义学免费供养蓟辽贫寒子弟读书。” 朱棣越听眼睛越亮,从姚广孝手上接过来了黄册,翻开最后几页竟是忍不住念出了声:“秀才分三等,功名最好是禀生,发给钱粮,其次增生不给钱粮,最次附生。” “义学供养的读书人就是以增生、附生等贫寒读书人为主,资助他们免费读书,甚至可以资助贫寒读书人盘缠,参加科举。” “不过每逢清明、中元、重阳要给墓地祭扫,祭奠用抚恤银子筹办义学的阵亡将士。” 谭渊是个直性子,忍不住连连叫好,其他靖难功臣因为刚才的误会,不禁产生了羞愧,同时又对胡庆余更加好看了一眼。 “好好好!别说是无子无女的阵亡将士了,就是本将这样有家有室的武官都心动了。” “那些可都是读了诗书的秀才公,能给泥腿子出身的边关将士们祭拜,估摸着死了都能笑醒。” “本将可是还没娶妻,真要是有那一天,埋进义庄里真是不错,起码每逢三节能有秀才公给本将祭拜,抚恤银子花费的值了。” “好!”就连朱棣都高声赞誉了一声好,这么一来不仅解决了阵亡将士的后事,顺带着还为燕王府笼络了蓟辽学社的读书人。 在朱棣看来,阵亡将士的后事比起他的心病重要多了,虽然那些将士效忠的不是他,以后效忠的也不会是他。 朱棣招了招手,示意胡庆余走到近前,亲切的拍了拍胡庆余肩膀:“等到这件事办成以后,不论能不能笼络读书人,本王都让你再升一级。” 第75章 第一步成了 再升一级就是近臣了,胡庆余只是想了想,今晚做梦都会笑醒:“王爷放心,保准办成这件事。” “要是办不成,就罚末将一辈子给王爷牵马执鞭。” 牵马执鞭是王府长随的活计,论起亲近程度却比塘骑百户要密切的多,胡庆余哪里是惩罚自己分明是在明降暗升。 朱棣轻轻踢了一下滑头的胡庆余,笑骂道:“你小子要是真能立下大功,以后给本王牵马执鞭的宦官就换成你了。” 胡庆余听了一句宦官,登时就没了心思,一溜烟跑个没影:“末将先去操办义庄了,早点立功,领了王爷的赏赐。” 胡庆余刚才还腆着脸硬贴想要为燕王牵马执鞭,现在溜的比谁都快,生怕与牵马执鞭扯上关系。 他这哪里是不想牵马执鞭,是不想与宦官啷个字沾边。 “哈哈!”“”哈哈!”“哈哈!” 朱棣被他那猢狲模样逗乐了,靖难功臣们同样是哄堂大笑起来。 一路跑回五军都督府衙门,胡庆余松了一口气,免不了要腹诽几句:“燕王也真是的,拿个宦官来打趣本将。” “要不是溜的快,说不定真被燕王府的那帮憨货宦官架去了净身房,燕王府的宦官可是出了名的顺从听话。” 五军都督府掌管天下所有的卫所,胡庆余过来找兄长胡汉山,是为了边关阵亡将士的抚恤问题。 衙门口,巡栏瞧见过来的那人牵着一条凶猛恶犬,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来人可是胡二少爷。” 胡庆余早就听说了五军都督府的大门最难进,在里面任职的官员全是勋贵侯爷,巡栏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了大爷,宫里的宦官们来了都敢拦着索要好处。 胡庆余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最擅长的欺男霸女,巡栏就像孙子一样小心问候,满脸困惑:“本百户来的还是五军都督府吗?” 巡栏们脑袋点的如捣蒜,赶紧回答起来,就怕慢了脸容挨上一巴掌。 “是是是,这里就是五军都督府,胡少爷赶紧请进。” “胡少爷可别多想,您现在有官服在身还是武官,进入五军都督府不会触犯禁令。” “胡爷里面请,小的给您带路。” 胡庆余趾高气扬的走了进去,手里还牵着一条恶犬,活脱脱走进青楼的二世祖。 衙门口还站着不少官员等着传话,瞧见胡庆余的架势,全都怀疑面前的官署衙门到底是最难进的五军都督府,还是教坊司的青楼。 一名六部官员等了大半天了,窝了一肚子火,抬脚就要进去。 还没等他迈进门槛,两名巡栏立即拦住了这名官员,虎着脸说道:“老实在一边等着。” 官员不服气了:“刚才那人不过是个六品百户,本官可是正五品的高官,比他高了两个品级。” “凭什么他能直接进去,本官却要在衙门口等着。” 训练斜看了他一眼,鄙夷道:“刚才进去的胡爷可是小丞相的幼弟,你能与胡爷相比?” 官员听到那人是胡庆余,一点也不闹了:“原来是胡庆余,那没事了,本官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胡党可是有着十几位淮西侯爷,谁敢在淮西侯爷掌控的五军都督府与胡庆余比拼权势地位? 官员只能老实巴交的退回去,不敢多说半个字。 胡庆余直奔兄长的衙门,还没等他走进到胡汉山的官署衙门,就有一人早早的在仪门站着。 胡汉山奇怪的看了一眼幼弟,这些年来胡庆余是第一次来衙门里找他:“发生了何事,居然是让你走进了最厌烦的官署衙门。” “又缺银子花了?” “害,你看兄长这记性,差点忘了我家幼弟是燕王麾下最能挣银子的武官,在京城里还有着小万三的美誉。” 胡庆余脸上的得意洋洋瞬间就没了,恨的牙痒痒:“是谁在谋害本将,别让本将查出来,否则一定要让他知道碗大的拳头是有多大的力道。” “还小万三,直接叫沈万三得了,哪里是赞美分明就是在咒本将早死。” 胡汉山早在风声刚传出来就知道了,第一时间就尝试着阻断谣言,可惜他在舆论风向方面远远逊色于东宫的方孝儒等人。 越是安排金陵学社反唇相讥,越是让谣言传出去的更广,只能让时间慢慢淡化这个毁誉参半的名号。 胡庆余没有得到兄长的回应,却也知道是谁说的,脸上全是阴险:“不就是依附在身边的学生多,要不了多久就让方孝儒有阉割般的剧痛。” 胡汉山乐得见到幼弟胡庆余与浙东公子们勾心斗角,可以慢慢磨砺幼弟的城府,做出了全力支持的姿态:“说吧,这次又想让为兄帮你谋取什么。” 胡庆余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在北平营造一出义庄,大明宝钞和荒地都好解决,现在唯一就是销路问题。” “北平靠近边关重镇,经常会发生战事,就想着让阵亡将士们掏出来抚恤银子,厚葬在义庄里。” 胡汉山明白自家幼弟为什么来最厌烦的官署衙门了,这是在图谋抚恤银子。 要是被淮西侯爷们知道了还不得追着打断胡庆余的狗腿,还不解气的要在胡庆余脑袋上吐几口唾沫。 胡汉山要是答应了这件事,相当于帮着幼弟抗下了所有淮西侯爷的愠怒,让他这位小丞相也是吃不消:“这件事不能着急,要徐徐图之。” “第一批名额没有太多,只能给你三百阵亡将士的名额。” 胡庆余本来都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兄长还真的愿意帮他背着这么大的一口黑锅,喜不自胜的说道:“兄长放心。” “只要兄长挡住某些一根筋的淮西侯爷,等着这件事办成以后,淮西侯爷肯定会赞叹兄长的慧眼识珠。” 慧眼识珠? 小丞相胡汉山脸上有了一丝苦笑,只要不把他打的半死就烧高香了,更别提什么赞叹了。 虽说淮西侯爷们的赞叹,是他一直最在意的认可,但是涉及到了抚恤银子,没有一位淮西侯爷不会气急败坏。 第76章 误会 谷雨时节。 应天府在这个仲秋节气本来应该秋高气爽,是一个携带三五姬妾出门嬉戏的好日子,今天却反常的下起了大雪。 瑞雪兆丰年。 这场大雪下的过早,就不是瑞雪了,而是一场灾害。 金瓦红墙的皇宫渐渐被大雪覆盖,这座整个大明最金碧辉煌的宫殿,只剩下了白皑皑一片。 “真想披麻戴孝。” 朱元璋穿着一件大襟四团常服,坐在文华殿内的苏绣软塌上,望着窗外的白茫茫大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皇宫都覆盖了这么多雪,老百姓可要受苦了,地里的庄稼不知道要冻死多少。” 朱元璋望着呼啸的大雪,忧虑的说出了两个字。 “抚恤。” 大明开国不过十年,北方还残存着大量元蒙鞑子,经常发生战事,阵亡将士们的埋骨之地就成了朱元璋一直忧虑的问题。 朱元璋看了一眼大明殿灯漏,时间已经不早了,嘱咐道:“大伴,去把制敕房的几位大臣叫来。” 早朝在宋朝,已经不是每天都举行了。 改成了每旬三次,逢三、六、九为期。 十天举行三次,一个月最多举行九次早朝,碰到祭祀、大雨、风雪还要改时间,或者不举行。 今天本来是要举行早朝,不过应天府卷起这么大的风雪,早朝按照惯例就不举行了。 朱元璋想要商议政策,还有其他的法子,去把六部的大臣请来。 元生公公走到文华殿门口,刚刚打开文华殿的红漆木门,大雪随着呼啸的寒风瞬间吹进了文华殿。 吩咐一名宦官去宣六部的大臣,立即关上了红漆木门,回到朱元璋身边。 默默站立。 朱元璋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静静等着大臣的到来。 大臣们处理政务的制敕房在皇宫内,位于皇宫的东侧,紧挨着皇宫南墙。 对面便是文华殿,相隔不过数百步,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皇帝与大臣商讨政务。 文华殿往北数百步则是太子居住的东宫慈庆宫。 文华殿在东宫和六部的中间,一是为了便于处理政务,另外一个是便于培养太子。 慈庆宫后面是宫城的城墙,里面居住着妃子。 宫城门口有内廷锦衣卫把守,除了皇帝以外,任何男人不能进入宫城。 朱元璋还在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几名大臣迎着风雪,走进了文华殿。 等到几位大臣坐在花梨官帽椅上。 朱元璋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忧虑:“前段时间,边关又发生了一场战事,阵亡了许多将士,有些将士们可以葬回祖坟,还有很多将士们只能葬在荒山野岭。” “将士们为了大明抛洒了热血,不能再让将士们在死了以后,没有一个安稳的葬身之地,不知道各位大臣有什么良策。” 说到这里,朱元璋故意停顿下来,审视眼前的大臣们。 几位大臣的老脸上依旧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好像这件事与他们没有半点牵连。 朱元璋脸上有了不悦的神色:“带兵打仗的是淮西勋贵,善后的事情一直都是交给你们这些六部官员。” “不要觉得将士们得不到厚葬就会怨恨淮西勋贵,从而离心离德,真要是这样就不不是党争了,是在害国。” 两侧的黄花梨香几上摆放着宣德炉。 升起丝丝缕缕沉香,洇染出一股股清幽宁远。 文华殿内的清幽宁远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被几位大臣的一句句推诿,变成了压抑和愠怒。 “丧葬一直是由礼部来筹办,还请礼部的部堂给出一个良策。” “礼部?阵亡的可是官兵,应该是由兵部来筹办才对。” “兵部又没有工匠,怎么说也应该是工部来负责。” 朱元璋听着一句句刺耳的推诿,看着几位大臣一点也不害臊的老脸,说不出话来。 浙东文官为了各自的私利,恨不得把淮西勋贵的祖坟都给刨了。 现在有了一个机会可以逐渐瓦解淮西勋贵在威望,浙东文官不给淮西勋贵使坏都算是心善了,那里还肯帮着淮西勋贵善后。 不就是在帮着淮西勋贵提高威望,更对浙东文官在朝堂里的局势不稳了。 朱元璋知道这帮子官僚缙绅是个什么德行,厌烦的说道:“怎么一个个都变成了长舌妇,平时怎么没见你们有这么多话。” “回去好好想一想有什么良策,最多给你们三个早朝的时间,不然咱就要问罪了。” 六部官员们如蒙大赦的赶紧回去了,回到了各自的衙门,又都恢复了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种事见识了太多,六部官员们有着无数办法推诿,开始提笔写出各自的良策。 只不过这些良策到底是不是有用,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反正已经提出了良策又没有尸位素餐的一句话不说。 朱元璋烦躁的在文华殿里踱步,心里抑制不住的涌现一股子杀欲,想要把六部官员的脑袋全砍了:“要不是还要留着你们制衡淮西勋贵。” “就凭今天利用抚恤来党争,咱就会砍了你们全家的脑袋。” 今天下了大雪,朱元璋不准备出宫体察民情了。 就在这时,元生公公收到了一封番报,不知道要不要递给皇帝朱元璋,他的滇石棺材还没运过来,可不想胡庆余这么早的死了。 朱元璋正愁着不能出宫体察民情,现在来了一封来自宫外的番报,直接拿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让大伴都开始迟疑不定了。” 朱元璋刚开始没有当回事,以为又是哪里遭了灾,需要赈济灾民了。 只是看了一眼,朱元璋老脸就有些难看了,一直看到最后,愠怒的大喝了一声:“胡庆余真是无法无天了!” “为了赚取一些大明宝钞,竟敢打起了阵亡将士抚恤银子的主意。” “真是活腻歪了!” 元生公公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皮子猛地一跳,免不了责怪胡庆余的胆大包天。 碰什么不好,非得碰皇帝朱元璋最在意的抚恤银子。 吃人血馒头已经是朱元璋要剥皮的大罪了,何况吃的还是阵亡将士。 第77章 这群狗还挺能叫唤 元生公公因为寿身寺对于胡庆余还是有一些好感在的,用自己的办法帮了他一把:“奴婢这就安排锦衣卫去把胡庆余抓进诏狱。” “胡庆余不管以前有多么的懂事,这一次吃了人血馒头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朱元璋经过这句话的提醒,想起来胡庆余过去的精明,明显是不会做出这么昏聩的脏事。 朱元璋迟疑的想了想,暂时放下了逮捕胡庆余的念头:“这件事非同小可,咱亲自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把毛骧叫来,让他陪着咱出宫一趟。” 元生公公在关键时候的这句话,就是顾永熹等权贵子弟们梦寐以求的人情,果不其然救了胡庆余一次。 朱元璋带着毛骧前往了大时雍坊官帽胡同,还没等他见到胡庆余,胡同口围满了各个学社的读书人。 前后胡同全都堵着密密麻麻的读书人,好在不是放衙的时间,不然勋贵侯爷们连家都回不去了。 朱元璋挤在读书人里看了看,京城里最有名望的几大学社基本上都来了。 方孝儒等浙东学社,黄子澄等江西学社,齐泰等应天学社,解缙等苏州学社,还有对阵亡将士最关心的蓟辽学社,在王艮的带领下也都来了。 这就有些荒诞不经了,读书人什么时候关心过边关将士的死活,朱元璋还没开口询问,旁边的一名操着浙东口音的读书人,敬佩的拱了拱手:“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参加这一场盛会,晚生佩服。” 盛会? 抚恤银子怎么就成了读书人的盛会。 朱元璋的脸色有些不愉:“京城里的学社怎么全来了,对于读书人来说为了区区抚恤银子,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浙东读书人看向左丞相的官邸方向,幸灾乐祸的说道:“还不都是因为胡庆余以前把读书人得罪惨了,尤其是经常与京城各个学社的闻人作对。” “什么是闻人,那可是京城学社的领头人,也是最有名望的才子,毫不夸张的说掌握着仕林的舆论风向。”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抨击胡庆余的机会,这一次就要让他彻底身败名裂,让燕王府也容不下他。” 毛骧听到一句舆论风向,心里都是一颤,这个浙东读书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小心翼翼的看向了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就黑了,才子这两个字格外刺耳:“没想到京城里的学社本事还挺大,这么说来的话,能够轻松煽动民意了。” 浙东读书人胸中充满了自豪:“那是当然,说句托大的话,就是皇帝陛下也不见得有方孝儒黄子澄等几位大才子说话管用。” 毛骧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方孝儒黄子澄等大才子,差点笑出了声,好端端的过来抨击胡庆余,想要给皇帝朱元璋留下一个好印象。 结果,啧啧........留下了一个煽动民意的恶劣印象。 朱元璋的脸色更难看了,阴沉着盯着笑容款款的方孝儒黄子澄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胡庆余出来了! 随着一声大喊,方孝儒等人带着读书人立即围了过去,很快就把胡庆余围在了中间。 胡庆余看着密密麻麻的读书人,还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学社读书人,没有半点的心惊胆颤。 胡庆余扬了扬手里的狗绳,贱兮兮的说道:“怎么都来斗狗了,本百户的狗刚好喂饱了,正想着消消食。” “有一个算一个,看看那一只狗厉害。” 官帽胡同大街上只有斑锦彪一条恶犬,胡庆余这句话是把方孝儒等读书人说出了狗,准备趴在地上与斑锦彪狗咬狗。 方孝儒从来没遭受过这样的侮辱,不在等了立即开始抨击他:“你这次贪墨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可以说不死也要脱层皮。” “听说你在燕王府混的是如鱼得水,燕王很是看重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燕王府的能臣。” 方孝儒说到这里,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痛快笑容:“不知道当所有卫所官兵都开始厌恶你的时候,燕王是愿意保住你,遭受名声在各地卫所降到最低的恶果。” “还是会抛弃你,保住燕王在各地卫所的名声。” 想要报复胡庆余就要打碎他最在乎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胡庆余怎么会上赶着巴结一个小小的四藩王,但是能够报复他就足够了。 学社读书人幸灾乐祸的附和起来。 “当然是抛弃胡庆余了,一个小小的胡庆余哪能与天下卫所的名声相比。” “拿点名声可是四藩王唯一能够拿出手的东西,也是四藩王在兄死弟继位时唯一的依仗了。” “虽说只是微弱到随时会熄灭的希望,燕王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胡庆余,放弃仅有的希望,注定会被抛弃。” 朱元璋听到这群读书人一口一个兄死弟继,分明就是在咒太子朱标子嗣不兴,即便这是一个事实,却也听不得这等大不敬的话。 等了半天,胡庆余没有半点后悔,反而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学社读书人。 方孝儒轻轻挥了挥手,只是一个挥手动作,就让京城大部分读书人安静了下来:“瞧见没有,这就是名望带来的作用。” “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了,只要浙东学社、江西学社等众多学社一起散播抚恤银子这件事,要不了多久,胡庆余这三个字就会成为各地卫所最臭不可闻的名字。” 方孝儒‘哦’了一声,算无遗策的笑道:“差点忘了,以杨士奇为首的金陵学社是你兄长胡汉山的人,完全可以让金陵学社帮你澄清。” 黄子澄就等着这句话,一唱一和:“我等读书人还挺期待杨士奇帮你澄清,以金陵学社的名声肯定能把这件事闹的更大。” “闹的更大,胡庆余这三个字的臭名也就传的更快。” “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摆上一桌酒宴,感谢杨士奇的帮忙。” 学社读书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是让胡庆余吃瘪了。 “哈哈!到时候一定要多敬杨士奇几杯。” 第78章 还是燕王能显摆 “哈哈!何止要多喝几杯,学生都想给杨士奇立个生祠牌位了。” “哈哈!不至于,不至于,不如给杨士奇立个牌坊。” 学社读书人听到一句牌坊,笑的更猖狂了,不就是在说当了娼妓还要立牌坊。 朱元璋若有所思,以前还觉得胡汉山掌握着金陵学社是个威胁,现在看来金陵学社支持淮西勋贵,也不是一件坏事。 还得多亏了方孝儒的提醒,不然就要着手剪除金陵学社了。 胡庆余没有理睬方孝儒黄子澄等人,把那张来自边关的文书狠狠摔在方孝儒脸上,是在等着几个人的到来。 等了没多久,要等的那几位果然是来了。 “太子驾到!” “秦王来了,速速让开!”“快给晋王让路。” “燕王骑马来了。” 太子朱标头戴冕冠,穿着纁色衮龙服,来到左丞相官邸门前,难掩仁慈脸容的失望:“胡庆余真是太让孤失望了,如果不是从方孝儒等才子的嘴里得知。” “孤还不知道你竟敢图谋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没想到孤一直想要招揽的陶朱人才,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秦王和晋王两人失望透顶的摇了摇头,再也没了招揽胡庆余的心思。 从东宫仪卫司副将那件事来看,胡庆余看似不在乎太子朱标的看法,其实是尤其在意。 太子朱标作为储君,能够在很多事情上影响到洪武皇帝的决定,另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只有在太子朱标、秦王、晋王眼里炙手可热,才能更让朱棣感到他这个陶朱人才的难得可贵。 胡庆余等来正主了,摇头晃脑的说道:“胡某虽说不是朱圣人那般的千古完人,却也是大明少有的谦谦君子。” 方孝儒等读书人面露鄙夷,他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厚颜无耻到了你这个份上,也是整个大明独一份了,把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都给贪墨,还敢说自己是谦谦君子。” “世上有哪位谦谦君子图谋抚恤银子?无耻之尤!” “呵呵,这是学生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要是谦谦君子,难不成我等奉公守法的读书人是小人。” 胡庆余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们不是小人,是小丑。” 小丑? 不就是戏园子里的丑角,还是最下等的小丑角。 方孝儒等读书人的脸上没了笑容,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把胡庆余在各地卫所的名声彻底搞臭。 太子朱标心里的失望,已经变成了不可救药:“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难道还要嘴硬?” “只要你把银子还回去,跪在正阳门外给父皇认个错,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还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只会有一个抓进诏狱的下场,燕王你说对吧。” 太子朱标的最后一句话,是想让朱棣劝一劝,勉强还有一条活路。 太子朱标回头看了一眼,朱棣脸上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了,怎么没有半点的失望,还是一副津津有味看戏的神情。 胡庆余从怀里拿出来一张文书,双手交给了太子朱标:“殿下请看,看了这封文书以后一切都明白了。” “如果到时候殿下还对本百户感到失望,本百户不用锦衣卫来抓,自愿进入诏狱受刑。” 别说一封薄薄的文书了,就是一道圣旨都不能扭转当前的局面。 真要是扭转了,说句扭转乾坤都不为过。 方孝儒等读书人半点也不信,认为胡庆余一定想借着太子的仁慈,求他帮忙躲过这一次的大难临头,以后马首是瞻只给东宫赚取大明宝钞。 太子朱标同样是不信,冷淡的打开了文书:“若是求情,就不用浪费笔墨了,孤.......” 还没等太子朱标说完话,仁慈脸容再也没有任何失望,更没有了冷淡,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欣赏,甚至还多了热切。 能够让储君想要热切得到的人才,京城年轻一辈的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里,稀少的可怜。 秦王不明白只凭区区一封文书,太子朱标对待胡庆余的态度怎么差别那么大,怀揣着极大的好奇从太子手里接过来文书:“恩?恩!” “胡庆余可谓是京城第一谦谦君子。” 太子朱标的前后态度反差很大就算了,怎么到了秦王嘴里,直接就成了京城第一谦谦君子。 这可比谦谦君子的名头大多了,就连方孝孺都不敢称呼一句京城第一。 晋王性子直,直接抢了过来:“好!好!好!本王真是没有看错你。” “窝在燕王府这辈子没什么出路,不如跟在本王身边,直接赏你一个近臣的职务。” 方孝儒等读书人彻底被震住了,太子朱标和秦王的称赞也就算了,作为三藩王的晋王直接给了落在实处的好处。 还是近臣的官职,这是很多学社举人们挖空心思都得不到的恩宠。 秦王喜欢谋定而后动,这一次却是后动不住了,许诺了更大的好处:“只要你肯效忠本王,两年内必定保举你成为漕运使。” 方孝儒等读书人偷瞄了一眼胡庆余,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了。 “漕运使可是监管整个大明的漕运,可以说是大明最肥的官缺之一,秦王未免也太看重胡庆余了。” “何止是看重,为了拉拢胡庆余都开始投其所好了。” “可不是,都知道胡庆余喜欢赚取大明宝钞,最能赚银子的漕运使还能不心动?” 胡庆余又一次成为了太子和藩王们争抢的焦点,喜滋滋的站在一旁,始终都在关注朱棣的神情。 朱棣慢悠悠的接过来文书,没有展开来仔细查看,只是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早就禀报给本王了,这一次办事还算得力。” “没有出现纰漏,勉强算是立了一功。” 太子朱标、秦王、晋王三位听了没有半点炫耀的话,却成了最大的显摆。 你们一直想要笼络的人才,始终是在给燕王府用心办差。 这不是显摆还能是什么。 朱元璋站在人群里不免有些心痒痒,想要知道那封文书到底写了什么,居然真的逆转乾坤了。 第79章 忠心不二胡庆余 胡庆余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直接念了出来:“本百户在蓟辽营造了义庄,本来是想着多赚点银子。” “但是当王爷知道以后,当即就劈头盖脸的狠狠训斥了本百户一顿,让本百户不准用一分银子,全部拿来修建义学。” “资助蓟辽的贫寒学子们读书,另外还会拿出一部分银子资助蓟辽举人们盘缠,用作进京赶考的费用。” 蓟辽是边关苦寒之地,比起南直隶、浙江布政司等地的读书人,简直就是穷困潦倒的乞丐。 方孝儒等浙东学社的读书人听到资助两个字,全都是面露轻蔑,看不起谁呢这是。 浙东学社的读书人哪一个不是穿着喜鹊登枝金花绸缎的乡绅,身边还有婢女长随等奴仆伺候,入嘴的茶不是上等茶叶都不会喝一口。 方孝儒、黄子澄等江南读书人看向了一旁的蓟辽读书人,基本上都是一身寒酸的棉料儒衫,就连蓟辽学社的闻人王艮都穿不起一件绸子右衽衣。 王艮感受到周围读书人瞧不起的眼神,脸容一红,知道他们蓟辽读书人平时没少遭到一句穷酸的讥讽。 此时此刻,王艮却没有了半点羞臊,一步步走到了朱棣面前,深深下拜:“晚生等蓟辽读书人谢过王爷的高义!” 蓟辽读书人过的一直都是很拮据,朱棣每人派发十两大明宝钞的盘缠,看似不起眼,还不够浙东读书人在教坊司一夜风流的开销。 如果是采买干粮,足够蓟辽读书人从北平赶到京城参加科举了,不用绝望的困在家里,只不能眼睁睁看着光宗耀祖的机会一点点消失殆尽。 家乡父老的失望眼神,折磨疯了不知道多少蓟辽才子。 蓟辽读书人一起来到了王艮的身后,面对着最没希望继承皇位的朱棣,深深下拜。 “燕王的大恩大德,我等蓟辽读书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赵兄啊!你明年终于能来蓟辽参加科举了,呜呜.....” “有了燕王的恩典,我等蓟辽读书人终于不会在家乡父老失望的眼神里,穷困痛苦的度过一生了。” 朱棣已经预料到了北平义庄能够笼络蓟辽读书人的人心,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作用,只是区区十两银子就让蓟辽读书人潸然泪下。 要不是担忧给朱棣招惹麻烦,不少蓟辽读书人差点痛哭流涕的跪在磕一个响头。 朱棣没想到蓟辽读书人过的这么凄苦,有感而发的眼眶红了:“是本王疏忽了,倘若是能够早些营造义庄义学,就能救下更多的蓟辽举人了。” 朱元璋看向四子朱棣的视线,多了几分看重,听了这番话又感到有些怪异。 太子朱标才是君,朱棣不过是一个臣,这番话应该是由太子朱标来说才对,怎么让朱棣这个臣说出口了,还办了实事。 朱元璋早就知道蓟辽读书人的穷困潦倒,为了顾全大局,没能颁布资助盘缠的政令。 毛骧为了宽慰皇帝朱元璋,翻出了锦衣卫的番报:“陛下,大明的疆土何止万里,蓟辽的读书人给了银子,贵州布政司、四川布政司等西南各省的读书人也要给银子。” “陕甘、山西等西北布政司也要给银子,为了一碗水端平,即便是南直隶、浙东、江西等江南布政司还是要给银子。” “国库每年少说要拿出几百万两银子,朝廷现在正在进攻元蒙在辽东的残存势力,国库早就入不敷出了,哪有那么多的银子。” 朱元璋真正在意的地方,朱棣一心为国解决了蓟辽的一项弊政,另外朱棣懂了父皇的心思:“太子怎么就明白咱的心意,这么好的一个笼络蓟辽人心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拱手让人了。” “在这一点上,所有的藩王都不如燕王,难怪有朝臣说燕王最肖父。” 毛骧听到一句燕王最肖父,心里一惊,不就是在说燕王最适合当接班人:看来以后要对燕王恭敬一些了,今天在皇帝陛下心里留下这么一个印象,燕王也有机会争夺皇位了。 朱棣不知道皇帝朱元璋就在附近,也不用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会事无巨细的禀报上去。 朱棣做戏就要做全了,走到胡庆余身边,直接踢了他一脚:“这小子确实有些唯利是图了,要不是本王拦下了他,险些酿成大错。” “不过总算是坏事变好事,了却了本王的一桩心愿,以后蓟辽读书人只需要用功读书就可以了,不用再为进京赶考的盘缠忧虑了。” 胡庆余故意做出了一个向前扑倒,一瘸一拐的站起来,装作很疼的样子。 胡庆余心里都快美死了:嘿嘿,本百户越是遭到蓟辽读书人的唾弃,看似对本百户的名声造成了很大影响,王爷亏欠的越多。 嘿嘿,其实吧,本百户巴不得名声臭大街,还真是一桩无本的买卖,不,应该是一桩两头都赚的买卖。 朱棣果不其然有着袒护胡庆余的想法:“本王已经教训过了胡庆余,你们莫要再抨击他了,不管怎么说办了一件善事。” “对于他声名狼藉的名声来说,应该会缓和一些。” 胡庆余一听这话就急了,好不容易通过摆烂搞臭了名声,怎么能让名声变好。 胡庆余急声道:“哼!本百户最是厌恶读书人了,要不是王爷逼着本百户建立义学,疯了才会把大明宝钞白给你们这些只会无病呻吟的读书人。” “真是越想越气,都怪王爷过于心善仁义,要不然一年少说也能赚来二三十万两大明宝钞。” 朱棣还想再袒护几句,听到胡庆余为了他的大业,一个劲的往身上泼脏水,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朱棣心里已经把胡庆余当成了忠心不二的臣子,以后即便是有人说些他的谗言,不会轻易相信了,还有着多多补偿胡庆余的愧意。 朱元璋感慨了一句:“胡庆余还真是一个忠臣,能够为了主上的名声,不惜自污,这一份忠心都快赶上伯仁了。” 第80章 就是这么抢手 毛骧继续在心里加重了胡庆余的份量,怎么也想不到皇帝朱元璋会给胡庆余的忠心那么高评价。 伯仁可是大明开国第一大将常遇春。 方孝儒等读书人不会允许其他藩王染指仕林的舆论风向,找了半天发现了朱棣说话时的漏洞,立即转变了目标开始抨击朱棣:“燕王只是臣。” “以后也只会是我等这般的臣子,公然笼络蓟辽读书人,已经算是僭越了吧。” 学社读书人正在发愁怎么在太子朱标面前展露自身,眼前一亮,像是苍蝇般围了过去。 “何止是僭越,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哪有藩王笼络读书人的道理,难不成燕王有不臣之心。” “学生今天劝燕王一句,莫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读书人,耽误了自身以后的大好前程。” “等到太子继位以后会怎么看待燕王先不说,燕王这么做恐怕会引起皇帝陛下的猜忌。” 浙东、江西等学社读书人苍蝇逐臭一般,围着燕王朱棣‘嗡嗡’乱叫,差点就把他说成反贼了。 朱元璋听到一句刺耳的猜忌,突然想杀人了。 胡庆余的谋划起了效果,不等胡庆余转出来与学社读书人对骂。 王艮面对密密麻麻的读书人没有半点退缩,温文尔雅的脸容出现了疏远:“燕王只是想要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善事,就遭到了这么多攻击。” “学生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等浙东读书人平日里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一心为国,到头来不过是一群只为一己私利的小人。” 蓟辽读书人同样是选择了站在朱棣身上,替他说话了,不忿的回应着一声声污蔑。 “你们算是什么读书人,莫不是眼红了我等蓟辽读书人有十两银子的盘缠资助。” “呵,我等蓟辽读书人就活该受苦,活该只能穷困潦倒的坐在家里等死,满腹经纶不能参加科举,免得抢了你等江南读书人的进士名额。” “想要不让燕王资助我等蓟辽读书人,可以,只要你等江南读书人愿意每年掏出二三十万两大明宝钞,我等就不会拿燕王一分银子。” 方孝儒等读书人听到要让他们掏银子,一声不吭了。 没有一位读书人愿意拿出那么多的大明宝钞,就算是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一两银子,还是不会愿意。 胡庆余以前没少与方孝孺等读书人吵架,经常是吵的口干舌燥没有半点作用,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效果。 胡庆余津津有味的看着读书人们相互吵架:“王爷,还是以毒攻毒好啊。” “还没说上两句,方孝儒这个伪君子就哑口无言了,刚才叫唤的挺厉害,说到要掏银子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朱棣轻轻颔首,笼络了一批读书人真是裨益良多,别的不说,蓟辽读书人帮着磨嘴皮子功夫,轻松了很多。 朱棣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然本王还会一直受到仕林舆论风向的打压,败坏本王在各地卫所的名声。” 胡庆余听到这一句夸赞,像是吃了人参果,浑身舒坦的都快升天了。 太宗皇帝朱棣要说狠辣,不比朱元璋逊色多少,尤其是不能被朱棣记恨,不然等到登基以后就没有好下场。 方孝儒就是个例子,成为历史上唯一诛了十族的人,比起‘胡惟庸案’还要残酷无情。 朱棣要说对谁好,那是真的好,靖难二十六功臣全部得到了善终,子孙后代还得到了世袭罔替的世代富贵。 胡庆余哪敢有半点自满,谦逊了很多:“这里面哪有末将的一点功劳,全是王爷仁慈,体恤蓟辽的读书人。” “按照末将的想法,到手的银子哪能白白的送人。” 朱棣已经想好了赏赐,等到这件事结束以后,就要重赏帮着燕王府笼络了整个蓟辽学社读书人的胡庆余。 朱棣没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读书人吵架,转头看向了太子朱标和秦王晋王。 太子朱标靠近了胡庆余几步,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拉近双方的关系。 刚才已经见识到了胡庆余不惜自污也要帮着朱棣的忠心耿耿,拉拢胡庆余就不能操之过急了,需要徐徐图之。 太子朱标刚要开口,已经想要了赐给胡庆余的妻妾十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再是刚正不阿的臣子,妻妾子女往往都是软肋。 不过,还没等太子朱标开口,胡庆余像个滑溜的泥鳅一样,远离了几步。 胡庆余可不敢在朱棣心里留下哪怕一丝坏印象,尤其是不能与不忠沾上一点边,若无其事的说道:“哎呀,这个天真是热,还是这边凉快一些。” “本百户就怕人多天热,喜欢待在凉快的地方。” 太子朱标仁慈的脸容皱起了眉毛,胡庆余哪里是在说天热,分明是在说东宫的火太旺了,往里面扔柴火的人也多,就不想去凑热闹了。 还是燕王府的冷灶好,只想着烧冷灶。 太子朱标仁慈脸容有些不愉,想他堂堂一国储君,什么时候屈尊纡贵到这个地步,胡庆余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 太子朱标轻轻甩了一下袖子,没有半点靠近胡庆余的意思了。 朱棣一直在注意胡庆余的表现,他最是记恨墙头草,燕王府的部将们能够得到信任,全都是只听燕王一人的命令,不会有一点巴结太子的心思。 胡庆余的表现让朱棣感到了满意,一点也不比相处了多年的亲信部将们逊色多少。 胡庆余瞧见太子朱标甩袖子了,没有一点紧张不安,反而是眉开眼笑的像是得到了很大好处。 迈开脚步,彻底站在燕王身边,胡庆余搓着手,主动讨赏了:“嘿嘿,王爷这一次误打误撞的立了功,能不能多赏一些正红色石榴纹宁绸。” “官邸里的妻妾们嘴上不说,自从得了上一次的正红色石榴纹宁绸赏赐,赶紧就剪裁了新褙子。” “每次出门都会穿上,也有脸面去京城里一些夫人小姐们的官邸了,甚至还有一位诰命夫人主动邀请柳吴氏去寺庙里烧香。” 第81章 燕王的赏赐 正红色石榴纹宁绸是由江宁织造专供皇宫的贡品绸缎,由提督织造太监主管,藩王都没有权利插手。 朱棣等藩王府内的正红色石榴纹绸缎,全是因为赏赐得来,还想着给女儿出嫁的当做嫁妆,毕竟是燕王府的郡主出身,嫁妆太轻了就会被夫家看不起。 尤其是正红色石榴纹宁绸这种嫁妆,想要积攒不是三五年的事情,往往能够看出妻家的底蕴。 朱棣再是想要给女儿留作嫁妆,今天只能忍痛割爱了:“本王的恩赐不如太子和秦王晋王,正红色石榴纹宁绸还是能够赏赐的起。” “明日去库房一趟,赏你十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 方孝儒黄子澄等京城里名望极高的大才子,听到朱棣赏赐了十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停下了引经据典的争辩。 全都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胡庆余,脸上充满了羡慕神色,他们家里不过是有三四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藏着掖着不给任何人,就是想要以后当了四品大员不至于窘迫到没有宁绸做常服。 朱棣开口就是赏赐十匹宁绸,已经是一位四品大员积攒了五年的赏赐了。 王艮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能让老娘穿上一件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剪裁的襦裙,亲眼见到朱棣对于部将的出手阔绰,心里多了几分愉悦:看来给燕王当差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朱棣莫名的有些心酸:“咱对燕王的关心是不是少了一些。” 毛骧想说当然少了,太子朱标每年都是赏赐几百匹宁绸,秦王晋王也都在上百匹,燕王与其他藩王每年不过十来匹宁绸。 毛骧不能挑明这件事,只能说些好话:“正四品绯袍大员一年不过是有两次宁绸恩赐,燕王一年有十匹宁绸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朱元璋因为今天这件事看出了朱棣的一心为国,顿时感到平时对朱棣苛刻了很多,看向朱棣的视线多了几分父亲的慈爱:“回到宫里以后,通知大伴派人去给燕王府送去一百匹宁绸。” “恩...燕王府刚刚添了一个女儿,一百匹宁绸还是有些少了,送上二百匹宁绸吧。” 毛骧以前只是让夫人参加太子妃和秦王妃晋王妃的庆辰,今年燕王妃的庆辰,准备让夫人去一趟,送上一份薄礼。 这一次可是赏赐了两百匹宁绸,可见燕王在洪武皇帝心里的地位加重了多少。 朱元璋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便带着毛骧离开了,回宫尽快把二百匹宁绸送到燕王府。 胡庆余得到了想要的赏赐,美滋滋的握住了辽东大马的缰绳:“王爷,什么时候回府。” 胡庆余这么一副猴急的样子,哪里是想要回府当值,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宁绸拿回家给夫人显摆。 朱棣笑着没说话,翻身骑上了辽东大马:“京城里的学社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堵门了,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胡庆余小心扶着燕王上马,比宫里的宦官还像个奸佞,亲自牵马执鞭赶回来燕王府。 “真应该阉了以后,送到宫里当个宦官。” 方孝孺等读书人冒着酸水,干看着胡庆余与一位藩王亲密无间的相处,心里也想给太子朱标前倨后恭的谄媚,无奈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只能想一想。 读书人要有气节,不论是真有还是假有,尤其是方孝儒等大才子都要表现出气节。 燕王给了蓟辽读书人一个出路,王艮等蓟辽学社以后就是燕王的人了,每一个蓟辽籍贯的读书人都要承了这份人情,不然就是忘恩负义。 王艮带着蓟辽学社的读书人率先离开了左丞相官邸,赶回蓟辽学社的路上,着重交代了一句:“往后不论是与浙东、江西、苏州等学社的读书人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只要是碰到任何不利于燕王的舆论风向,都要据理力争,倘若是谁敢说一句燕王的牢骚话,就不必回蓟辽学社了。” 蓟辽学社的举人们全都是心里一凛,脸上出现了凝重,不只是他们要摆正心态,还有休书一封让整个宗族的读书人摆正心态。 蓟辽学社就是盘根错节的乡党,一个举人要是没了乡党,丧失了整个蓟辽系官员的人脉,在官场上步履维艰,还会受到其他乡党的随意欺压。 胡庆余自绝于淮西乡党,还是整个天下权势最大的乡党,始终是让蓟辽学社等京城读书人匪夷所思。 胡庆余不在乎京城里的读书人怎么想他,亲手抱着两匹宁绸,后面还跟着几名抱着宁绸的宦官,美滋滋的回家了。 燕王妃穿着金绣云霞翟纹霞帔,站在经常给父皇母后上香祈福的佛塔里,望着渐渐消失的十匹宁绸,不免有些心疼:“赏赐什么不好,非要赏赐宁绸。” “燕王府一年不过十来匹的宁绸,还要给父皇母后进献新衣,给孩子们做新衣,一年到头也就能剩下二三匹宁绸。” “省吃俭用的好不容易库存了三四十匹宁绸,就想着等到女儿出嫁了当做嫁妆,可不能让夫家看不起,王爷可到好嘴皮一张就赏出去十匹宁绸。” 燕王妃是开国六公之首的魏国公徐达的长女,在军中的声望最高,在皇帝朱元璋面前都是平起平坐。 燕王妃能够嫁给四藩王,是朱棣高攀了。 朱棣这些年来对于燕王妃有着很大的愧疚,作为统领天下兵马的魏国公徐达长女,从小是无肉不欢。 自从朱棣展现了重孝,燕王妃从那以后再也不吃肉了,十年如一日的吃素,每天还要像个青灯古佛的尼姑,前往佛塔里给父皇母后祈福。 朱棣知道燕王妃不是心疼赏赐,作为一位母亲想给女儿留一些嫁妆:“你也知道胡庆余这一次的功劳有多大,虽说已经赏赐了本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典仗,成为燕王府的近臣。” “总要有一些其他赏赐,宁绸只是死物,本王以后不穿新袍了便是。” 燕王妃还是免不了有些埋怨:“再是不穿新袍,也得好几年才能省出来十匹宁绸,燕王府又不是东宫,每年赏赐几百匹宁绸。” 第82章 燕王妃的好感 燕王妃这句话带上了不少怨气,同样都是皇帝的儿子,凭什么厚此薄彼到那么大的差距。 朱棣没有说话,更没有自哀自怨的埋怨,以洪武皇帝那么重的杀心,除了太子朱标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讨得洪武皇帝的欢心。 “圣旨到!” 六部官员们最怕突然听到一句‘圣旨到’,朱棣和燕王妃突然听到宦官的尖细声音,心里同样是一惊。 不是逢年过节,最近也没有大的战事,洪武皇帝怎么下了一道圣旨,难不成府内的部将有谁要被抄家灭族了。 朱棣和燕王妃来不及多想,立即摆上了香案,沐浴更衣过后迎接圣旨。 元生公公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宣读了令人战战兢兢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朱棣辅弼有功,才品程之,功实定论......” “赏赐二百匹正红石榴纹宁绸,以彰显功绩........” 圣旨的宣读说了一大堆,朱棣和燕王妃听懂了圣旨究竟在说些什么,就是因为北平义庄那件事讨得了洪武皇帝的欢心,赏赐了足足二百匹宁绸。 朱棣领了圣旨,看向了缓缓站起来的燕王妃,两人脸上全都是难以置信的心潮澎湃。 燕王妃又把圣旨看了一遍,这才相信是一道赏赐的圣旨:“没有听错吧,父皇居然赏赐了二百匹宁绸,这份恩宠都快赶上东宫太子了。” 宣读圣旨的大太监走了,留下了几名宦官正在搬运正红色石榴纹宁绸,燕王妃望着装满了两车的宁绸,雍容华贵脸容全是笑意:“胡庆余现在已经是近臣了。” “在进一步就是燕王府真正的中枢臣子内臣了,到时候的那顿王妃御膳,一定要给胡庆余多准备两道热菜。” 燕王府每一个成为内臣的臣子,都会吃上一顿燕王妃亲自烹调的菜肴,从此进入燕王府的中枢。 朱棣轻轻颔首,颇为期待胡庆余吃到王妃御膳的那一天:“希望这小子不要等的太久,本王记得最快吃到王妃御膳的部将是谭渊。” “不知道胡庆余能不能超过谭渊的半年时间,成为燕王府最快吃到王妃御膳的臣子。” 燕王妃的妙目始终不离开一匹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因为二百匹宁绸的赏赐,对于胡庆余增加了不少好感:“说不定还真的有望超过谭渊。” “虽说谭渊是因为在战场多次救过王爷的性命,只用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吃到了王妃御膳,从胡庆余这段时间的功绩来看,他的窜升速度不比当年在战场上的谭渊慢了。” 朱棣很少听到燕王妃替谁说话,没想到胡庆余这小子还真是讨人喜欢:“那就拭目以待了,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只要胡庆余在一个月内再立大功,还得是不亚于当年谭渊救了本王性命的大功,才有可能只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就吃到了王妃御膳。” 燕王妃的心思全在女儿的嫁妆上,等到宦官们搬完了所有的宁绸,亲自去了王府库房一趟。 朱棣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得到这么重的恩宠,甚至超过了秦王晋王,直追东宫的太子朱标,喜上眉梢的一起去了库房。 已经回到香荷院的胡庆余,还不知道得到了燕王妃的好感,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欣喜若狂。 胡庆余还没走进后院,柳吴氏扭着曼妙的身姿,作了一个万福:“老爷,蓝香君邀请了京城里的一些夫人小姐正在后院赏景。” “这些夫人小姐仰慕老爷的文采,希望老爷能够隔着屏风吟上几首诗词。” 胡庆余没有心情吟上几首酸诗,一门心思的想着接下来的摆烂,尽快让胡家成为第二个汤和。 胡庆余想了想说道:“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能来已经给足了玉娘面子,本典仗不去一趟也不合适。” “这样吧,过去打个招呼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后院的荷塘湖边围上了七八面漆彩仕女屏风,这也是官邸的一种底蕴,要是一般没有底蕴的官邸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出那么多名贵屏风。 胡庆余跟在一扭一扭的柳吴氏后面,没走几步,就出现了夹紧双腿的窘态,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后翘,咽了咽口水。 不是很远的一段青砖路,却成了煎熬,胡庆余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压住了心里扑倒美娇娘的胡思乱想。 胡庆余站在漆彩仕女屏风后面,等到身姿曼妙的柳吴氏消失在眼前,长松了一口气,有精力听见夫人小姐们在说些什么了。 “京城里的夫人小姐谁没有几件正红石榴纹宁绸剪裁的褙子,听说蓝香君小姐每年都能穿上一件新的宁绸褙子。” “没办法谁让蓝香君的父亲深得陛下恩宠,又是东宫的红人,不过要是说起正红石榴纹宁绸,还得是毛小宛家里最多。” “谁说不是,毛小宛的父亲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的朝廷大员每年不过赏赐两匹宁绸,赏赐给毛小宛父亲的宁绸足足有八匹,都快赶上藩王了。” 这一次夫人小姐们聚在一起,虽说主人家是柳玉娘,京城里夫人小姐们全围在蓝香君和毛小宛身边。 柳玉娘冷落在一旁,哪里还是主人家,分明就是陪衬。 柳玉娘轻咬嘴唇,眼里有了雾气,为了维持胡二少爷家里的大妇身份,只能强忍着因为缺少宁绸遭到的冷落。 说是冷落,其实就是瞧不起柳玉娘没有多少宁绸,就算是找她说话也搭不上话茬。 胡庆余差点一脚把漆彩仕女屏风踹翻了:“这群势利眼的京城贵夫人,不就是宁绸,看谁有我家娘子的宁绸多。” 胡庆余叫来了一名一等丫鬟,对于总喜欢比较胭脂绸缎的京城贵夫人们露出了促狭笑意:“你去把库房里刚刚存进去的十匹宁绸全部拿出来。” 一等丫鬟早就心疼夫人柳玉娘了,小脸全是惊喜,赶紧跑去了库房:“哼!让你们瞧不起夫人。” “这一次一定要用宁绸给你们涂满了胭脂水粉的脸上狠狠来上一巴掌,看谁家的宁绸多!” 第83章 从不委屈自己 一等丫鬟带着几名小丫鬟捧着一匹匹正红石榴纹宁绸,昂着双环髻小脑袋,神气十足的走进了荷塘湖边。 京城里权贵夫人小姐们捧玩了蓝香君和毛小宛,又顺带着踩了一脚草场院出身的柳玉娘。 “皇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要是没有几件像样的宁绸褙子,哪里有脸去宫里见皇后娘娘。” “就算是曾经给了陛下一顿饱饭又怎么样,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能够赏赐一个诰命夫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说起这事就来气,京城里几位部堂夫人也不过三品诰命,一个草场院出身的粗使婆子居然爬到了部堂夫人的脑袋上。” 柳玉娘小脸一白,小门小户出身的她哪里知道京城权贵的各种繁文缛节,燕王府上一次赏赐的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全让祖母剪裁成了宁绸褙子。 她和娘亲还有玉珠儿用完了所有的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已经没有剩余的宁绸给祖母剪裁霞帔和褙子了。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看出了柳玉娘的手足无措,知道她家里没有剩余的宁绸,一张张涂满了胭脂水粉的脸容,出现了等着看笑话的神情。 “夫人,燕王赏赐给了老爷十匹正红石榴纹宁绸。” 一等丫鬟把宁绸两个字咬的很重,伸直了白皙的小脖子,一副高傲的大白鹅模样。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瞬间张大了嘴巴,用苏绣手帕捂住了嘴唇,脸容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十...十匹...我家老爷可是正三品中枢重臣,一年不过是赏赐两匹,柳玉娘今天一次就得到了五年的赏赐。” “五年?有些中枢重臣就当了三年便遭到了贬官,这辈子也没见过十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 “气死本小姐了,有了十匹宁绸的赏赐,以后不就是要被柳玉娘压了一头,本小姐可是书香门第出身,凭什么被一个小门小户压一头!” 柳玉娘不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受了气还要摆出好声好气的涵养,直接拿出赏赐给了一等丫鬟:“哼!宁绸有什么珍贵的,就连本夫人家里的丫鬟都能穿戴一身宁绸褙子。” “这一皮赏给你了,以后好好服侍老爷,还有更多的赏赐。” 一等丫鬟知道夫人这是在气权贵夫人和小姐们,赶紧作了一个万福:“谢夫人的赏赐,奴婢给老爷倒夜壶的时候,便会穿上宁绸褙子。”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的俏脸都要气歪了,她们这些人里还有不少人没有宁绸褙子,就是在说她们还不如一个倒夜壶的丫鬟。 这让最看重颜面的权贵夫人和小姐们哪里受得了,一个个瞪圆了美眸,胸口发闷,感觉因为这番话起码少活了几年。 蓝香君和毛小宛两人就在一旁看戏,她们俩早就对权贵夫人小姐们的势利眼,看不顺眼了,碍于不想给家里招惹是非,没有出口讽刺。 没想到这些自诩高贵的权贵夫人小姐们,今天在小门小户出身的柳玉娘这里吃了闷亏。 柳玉娘不依不饶,继续火上浇油:“拿出两匹宁绸,去给玉珠儿送过去。” 玉珠儿只是一个妾室,不能参加权贵夫人小姐们的手帕会,地位更是低贱到被人看不起。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听了这话,嫉妒的美眸都发红了,心里多了几分酸楚和哀怨。 “胡庆余家里的一个妾室都有两匹宁绸,本夫人每年还在为两匹宁绸的赏赐剪裁,扣扣搜搜,各种算计,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够分。” “本小姐一直快要到嫁人了,家里才给做了一身正红石榴纹宁绸褙子,真是气死本小姐了。” “老爷真是没用,当了这些年的官还没有胡庆余一年的赏赐多,京城里夫人们经常因为各种事找到交好的权贵夫人借些宁绸,难不成本夫人以后要巴结一个小门小户的柳玉娘?”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嘴上不肯服输,说着高贵出身的她们打死也不会去巴结小门小户出身的柳玉娘。 一双双美眸就没离开过正红色石榴纹宁绸,想到家里好几个女儿要出嫁,心里只能泛着酸楚服软了。 迫于无奈只能去求柳玉娘了,虽说会被她踩在头顶,让她心里欢快得意极了。 但是没法子了,谁让柳玉娘手里还有整整七匹正红石榴纹宁绸。 永嘉侯夫人刚好侯府的第三个女儿要出嫁,前两个女儿已经掏空了侯府的宁绸,本想着年纪还小再等个几年侯府又能存上几匹宁绸了。 谁能想到,三女儿与人私会已经怀有身孕了,就得赶紧嫁出去免得让永嘉侯丢了老脸。 永嘉侯夫人平日里最是看不起柳玉娘的低贱出身了,没少说闲话,现在却要低三下四的去求她了:“按照辈分你是晚辈,本夫人就厚着脸皮喊你一句侄媳妇了。” 柳玉娘知道这一句亲密的侄媳妇,是在打着什么主意,肯定是想借一匹宁绸。 以前为了帮着老爷笼络京城里的人脉,没少委曲求全喊上一句婶娘,永嘉侯夫人都是横了她一眼,说出一句你不配。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了胡家。 柳玉娘横了永嘉侯夫人一眼,娇蛮的说道:“侄媳妇?” “你不配。” 永嘉侯夫人顿时气的脸靥一阵青一阵白,差点没忍住用染红的指甲,像个泼妇一样挠花了柳玉娘的小脸蛋。 当着京城这么多权贵夫人小姐的面前,让她颜面扫地了。 柳玉娘从小就养成了有仇必报的性子,有恩也是必偿,转着插了金钗的小脑袋看向了一位一直不说话的夫人:“听说云郡伯夫人要嫁女儿了,家里应该缺少宁绸。” “大丫头去拿一匹宁绸来,送给云郡伯夫人了。” 云郡伯早就战死了,夫人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糟糠之妻,这些年在京城里没少被冷落,出于同病相怜就对柳玉娘很友善。 云郡伯夫人感动的几乎落泪,局促的接过来一匹宁绸,又是庆幸又是心酸的掉了眼泪:“谢过侄媳妇了,家里还是有个有本事的男人好。” 第84章 立功的好日子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心里不是味了,一个死了男人不受待见的云郡伯夫人,得到了一匹宁绸。 永嘉侯夫人堂堂一位侯爷夫人,永嘉侯还在朝廷里大权在握,已经说了些服软话居然没能借来一匹宁绸。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心里只剩下后悔了,悔不该当初对柳玉娘那么刻薄,要不然得到宁绸的就是她们来。 当年瞧不起柳玉娘,现在却要去求她。 柳玉娘心里开心极了,欢呼雀跃的想要蹦起来了。 漆彩仕女屏风外面的胡庆余,瞧见了屏风内发生的一幕幕,心里舒坦,冷哼了一句:“现在让你们深刻理解一句话。” “以后的路还很长,指不定谁辉煌。” 胡庆余放心的离开了,带着来福去找曾经帮过忙的张武,准备送给他一场富贵,给他一个去豹房的机会。 洪武朝最忌讳的一件事是结党。 到了永乐朝,靖难功臣们抱团取暖就会得到鼓励,这是只有胡庆余知道的圣意。 胡庆余坐着绸缎蝠纹官轿来到草场院附近的胡同,这里也有一座狮子楼,坐在狮子楼里还没端起青花釉盖碗。 张武穿着鸳鸯战袄,挎着腰刀就走进了狮子楼,直奔胡庆余的八仙桌:“胡爷多多谅解,这两天忙着卖铺子的粮食,忙的晕头转向这才来晚了一些。” 张武瞧见八仙桌上还没有上菜,豪爽的说道:“来人赶紧给胡爷上一桌最好的席面,挂在张某的账上。” “你们可要记住了,以后胡爷在草场院狮子楼吃喝,所有的花销全部挂在张某的账上。” 胡庆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出神,没有回应张武这一番热情张罗的话。 张武还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让胡庆余感到不愉快了,紧张的站在一旁,脑子里快速的胡思乱想:“难道是没给胡爷上供银子。” “不对啊,张某已经给了银子,胡爷府上的大管家来福却是分文不要。” “难不成当初那件事让柳吴氏记恨了张某,哎,要是枕头风那就没办法了。” 就在张武胡思乱想的为前途担忧的时候,胡庆余突然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正在忙着买粮食?” 张武听到只是询问买卖粮食,松了一口气,赶紧附和道:“回胡爷的话,张某在京城里有两间粮铺,囤积了不少的粮食。” “眼看夏粮就要通过漕运运到京城了,到时候米价肯定大跌,就想着赶紧把粮食卖了,免得到时候赔了本钱。” 张武不知道是应该愁眉苦脸了,还是应该高兴:“大明已经风调雨顺十年了,年年粮食丰收,今年也不例外。” “又是一大批新粮要运进京城了,为了不赔钱,京城里的粮商们都在赶紧抛售囤积在粮号里的陈粮。” 胡庆余经过抛售粮食的提醒想起来一件事,风调雨顺了十年的大明会发生旱灾,虽说到了这个时节不会影响夏粮的丰收。 但是造成了漕运河道的断流枯竭,夏粮一时半会儿运不进京城,粮商们又因为夏粮的丰收抛售了所有陈粮,导致京城出现了饥荒。 等到朝廷紧急抽调马帮运送救急的粮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造成京城老百姓饿死了上万人。 胡庆余当即说了一句:“不准卖,一粒粮食都不准卖!” “啊?”张武摸不清头脑,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像是犯了癔症一样:“胡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某实在不明白。” “粮食不是金银能够放个几十年,陈粮要是时间长了,可就要发霉,全部烂在手里了。” 胡庆余解释了也不会相信,风调雨顺了十年的大明会有旱灾,整个大明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胡庆余不用解释,直接拍板道:“想不要立功,你这次只要听从本典仗的安排,保证你能进入燕王府。” 张武可不知道藩王之间的明争暗斗,在他眼里燕王就是高不可攀的天潢贵胄,激动的差点给胡庆余跪下:“胡爷的话以后就是圣旨了。” “胡爷怎么说,张某就怎么做,别说是两间粮铺了就是所有的身家全都交给胡爷了。” 囤积粮食可是一件大事,需要深思熟虑的谋划一番。 胡庆余邀着张武坐在了八仙桌上,亲自给张武的青花釉盖碗倒了茶水:“粮铺里还有多少粮食。” 张武受宠若惊的接过来青花釉盖碗,大大的涨了脸面,红光满面的说道:“粮铺还没开始抛售粮食,现在只是正常的卖给老百姓。” “库存的陈粮还有不少,一共还剩下三千一百五十三石左右的粮食。” 胡庆余点了点头,没想到张武的身家这么殷实,只是粮食就有近四千大明宝钞。 不过,三千多石的粮食远远不够,少说需要五十万石的粮食,才能勉强渡过这一次的危机。 胡庆余又给张武倒了一杯茶:“买来五十万石的粮食能不能做到。” 张武双手捧着青花釉盖碗接着第二次倒茶,已经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大对,当他听到五十万石的粮食差点没把青花釉盖碗给摔了,苦着一张脸:“胡爷莫不是在打趣张某。” “别说是张某了,就是京城里最富有的那几家两淮盐商,一起出手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 “以张某的身家,就算是把祖宅卖了,勉强就能凑够一万石的粮食。” “好。”胡庆余重重的拍了一下张武的肩膀,满意的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把祖宅卖了凑够一万石粮食。” “剩下的四十九万石粮食,本典仗来想办法。” 张武的脸色比黄连还苦了,卖祖宅只是说话,哪有真去卖祖宅的人,不就成了崽卖爷田的败家子。 想到燕王府三个字,张武狠下心来,决定放手一搏了:“张某拼了,这一次就听胡爷的安排,明天就联系伢人把祖宅给卖了。” 胡庆余也只是说说,毕竟没谁会为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卖了祖宅,张武居然真的做出了决断。 这份做事果决的魄力,颇有大将之风。 胡庆余想到靖难功臣里的成阳侯就叫做张武,心思立即就活泛了,连忙问道:“你家的籍贯是哪里。” 第85章 粮食换战马 张武不明白怎么没着没落的问了一句籍贯,难不成担心他是浙东人,赶紧解除了误会:“张某是湖广布政司浏阳人。” 胡庆余眼睛放光了,火热的不停打量对方身体,确定了就是成阳侯张武。 张武感觉自己成了一等扬州瘦马,被火热目光看的心里发毛,干笑一声问道:“张某可不是浙东人,应该不会是胡爷仇家的宗族子弟。” 胡庆余挪着官帽椅,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搂着张武的肩膀说道:“别整天胡爷的喊着,听着挺生分,你我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只要有兄弟在,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张武神色狂喜,说这话的人可是左丞相的幼子,别人说这话有可能是在画大饼,胡庆余说这话就是他的贵人。 能让这么一位贵人看上,他张武终于要出人头地了,在京城厮混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坐着官轿回乡里。 张武感激涕零,声音哽咽的郑重下拜:“张某以后不忘胡兄弟的大恩大德,不就是京城里的宅子,张某卖了。” 张武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立即就离开了狮子楼,用心去办胡庆余交代他的囤粮差事了。 走到柜台的时候,不忘把席面的花销挂在了他的账本上。 想要囤积五十万石的粮食,银子是一个巨大的缺口,胡庆余坐着绸缎蝠纹官轿赶往了燕王府。 刚刚来到燕王府大门口,就碰见了要出去的燕王仪卫。 朱棣招了招手,示意胡庆余跟着一起走:“今天去东宫小朝廷议政,你若是没有什么差遣,就跟着一起去东宫。” 胡庆余听到这话顿时乐开了花,不枉他千方百计的成为近臣,作为近臣的好处之一当即就体现出来了。 燕王府的能臣众多,跟着燕王去东宫小朝廷,可是近臣才能拥有的恩宠。 胡庆余眉开眼笑的挤开了燕王府大伴,亲自给燕王牵马:“牵马这么荣幸的事情可不能交给别人,只要末将在就得抢走。” 燕王府大伴暗自朝着胡庆余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 燕王大伴是个阉人,身体连一般人都不如,更不要说朱棣这样从小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将帅了,每一次给朱棣牵马都对他来说是个负担。 有了胡庆余的主动代劳,燕王大伴就能跟在后面慢慢走了,着实是轻松了很多。 左丞相胡惟庸的幼子给燕王牵马,可比一个宦官有面子多了,朱棣脸上虽然还是不动声色的平淡,心里却对胡庆余抢着牵马的举动很是满意。 一行人来到东宫。 黄琉璃瓦的宫殿,大红色绵延而去的宫墙,比燕王府富丽堂皇多了。 胡庆余跟在朱棣身后,踏着黑亮如玉的金砖,走进了以红黄色为主的东宫主殿。 除了燕王朱棣以外,还有七件盘领窄袖蟠龙服,胡庆余心里了然:“看来各位藩王都已经到齐了。” 太子朱标坐在大殿正中间,一座形似龙椅的金线大团软榻上。 等到朱棣站在左边的第四个位置。 东宫大伴敲响了东宫的小朝钟,尖细声音庄重威严了很多:“朝议开始,闲杂人等无故不可喧哗。” 方孝儒站在东宫大殿里,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俨然已经成了权倾朝野的左右丞相。 方孝儒端着仪态,走出了朝班:“启禀殿下,近来京城里的米价大跌,粮商们都开始抛售粮食了。” “大明已经连续多年的五谷丰登,是前所未有的太平世盛,眼看夏粮就用运进京城了,太仓库里还囤积着上百万石的粮食。” “要是不能及时发买的话,这些陈粮就会发霉烂在太仓库里,还请殿下早做定夺。” 太子朱标没有因为方孝儒的一句话就做出决定,询问了掌管太仓库的官员:“太仓库的粮食还有多少。” 掌管太仓库的官员,是一个胡庆余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小济宁侯走出了朝班,看了一眼站在燕王身后的胡庆余,眼里全是吃人的目光:“启禀殿下,太仓库的情况正如方孝儒所说的那样,还剩下一百一十二万三千一百七十石粮食。” “按照往年的惯例,去年的陈粮都会低价卖给京城里的老百姓。” “但是京城里的粮商已经在大批量的抛售粮食了,太仓库的上百万石粮食恐怕卖不出去了。” 胡庆余第一次来参加东宫的朝议,准备只是听一听,没有说话的心思。 听到方孝儒和小济宁侯在东宫大殿上一唱一和,琢磨出味道来了,对于上百万石粮食的处理应该早就想好了。 小济宁侯接下来的话,证实了胡庆余的想法:“朝廷正在平定西蕃,由于缺少上好的战马,前方的战事有些吃紧。” “太仓库里的上百万石粮食与其烂在库房里,不如从北方的高丽换来辽东大马。” “一来避免了陈粮的浪费,二来还能给正在征讨西蕃的前线提供大量上等战马,可谓是一举两得。” 小济宁侯说完这句话以后,看向胡庆余露出了报复般的快感。 方孝儒黄子澄等东宫属臣,全都是看向了燕王朱棣,一个个的似笑非笑,气势更是如虹。 其他七位藩王一样是把视线落在了朱棣身上,神色各异,基本上都带着一丝玩味。 只是卖粮食,难不成还能与朱棣扯上关系? 谭渊靠近胡庆余的耳朵,低声提醒了一句:“征讨西蕃的主帅是蓝玉和沐英。” 胡庆余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俩,难怪太子这么不遗余力的支持征讨西蕃。” 蓝玉和沐英两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太子党,一直以来都是太子在卫所官兵里最忠诚的拥趸。 朱棣因为从小跟在常遇春和徐达身边南征北战,在卫所官兵里的威望是所有藩王都不能赶得上,就连太子朱标都逊色很多。 只要蓝玉和沐英能够顺利征讨了西蕃,立下大功,就能提高东宫在卫所官兵里的威望,从而打压了朱棣的威胁。 “好啊!” 胡庆余突然大喊了一声,看着小济宁侯和方孝儒满脸的钦佩:“当真是一条妙计。” 第86章 邪门的胡庆余 大殿里的谁都能拍手叫好,唯独以燕王府忠臣自居的胡庆余不能。 偏偏他第一个拍手叫好了。 这就有些怪异了。 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东宫属臣们如虹的气势大涨,望着一惊一乍的胡庆余,摇了摇头满脸鄙夷。 “胡庆余还真是一个墙头草,感觉燕王要垮台了,就急不可耐的给太子表忠心。” “呵,再有才能的人只要是沾不忠这两个字,谁会重要他?” “现在知道投靠太子了,早干嘛去了,当初要不是他主动放弃了东宫仪卫司副将,主管这件事的人哪里还能轮的上我等。” 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整个东宫大殿听清楚了。 说给太子朱标听的同时,也是说给燕王朱棣听,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把朝秦暮楚的骂名戴在胡庆余头上。 朱棣没想到胡庆余会是这个反应,听了那些刺耳的话还是没有怀疑他有二心,却也充满了疑惑。 朱棣看不出心思的说了一句:“确实是一条良计。” 胡庆余准备囤积粮食以前还在发愁太仓库里的陈粮,要是不卖光的话,到时只是凭借太仓库的粮食就足够度过饥荒了。 着手囤积的五十万石粮食就砸在了手里,成了只能低价卖的陈粮。 到手的功劳没了不说,还降低了他在朱棣心里能赚银子的信任。 胡庆余心里免不了感慨良多: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真是好人啊,尤其是方孝儒,几次帮他主动解决了难题,主动给了自己一方的党羽一刀。 太子朱标的反应果然就像方孝儒等人预料的那样,对于胡庆余的品性产生了怀疑,不悦的说道:“你认为这是一条好计策?” 胡庆余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好,也不好。” “征讨西蕃这件事是大明的头等大事,当然要想办法提供一切军备,用陈粮换来一匹匹上等战马当然是一条良策。” “但是吧,本典仗略懂天象,感觉大明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旱灾,太仓库的粮食要是没了,京城的老百姓就要饿肚子了。” 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人明白了,胡庆余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赶紧走出了朝班,大声呵斥起来。 “住口!大明已经风调雨顺的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旱灾,莫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还懂的看天象?你怎么不说自己是诸葛亮!为了在太子殿下面前争功邀宠,居然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奸佞!为了一己私利,竟敢阻拦蓝玉沐英两位将帅征讨西蕃,耽误了国事难道就不怕当今陛下问罪吗!” 在一句句的声讨里,胡庆余已经成了大明第一奸臣,为了个人的私利,无所不用其极。 胡庆余还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样子,坚持说道:“殿下千万不要听小济宁侯的谗言,要是饿死了京城里的老百姓,才是真正的大罪。” 胡庆余越是坚持会有饥荒,越是坐实了他阻拦蓝玉沐英立功的心思,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小济宁侯故意冷笑了一声,引起了所以人的注意:“你不愧是左丞相的好儿子,学了一手党争的好本事。” “颠倒黑白的本事,都快赶上赵高了。” 一句党争说出口,顿时让大殿里的人脸色一变,胡党在朝廷里结党营私是个公认的事实,但是绝不能把党争两个字说出来。 这是个忌讳,更何况后面还加了一句赵高。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最厌恶的奸臣就是赵高,导致了大秦王朝的二世而亡,这是要把胡庆余往绝路上逼,不让他有任何投靠东宫的机会。 藩王们饶有兴趣的看向了胡庆余,想要看看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会用什么话进行理屈词穷的反击。 结果,胡庆余的神情让藩王们看不懂了,已经把他骂成赵高了,却是得了一句吉祥话的眉开眼笑。 胡庆余低声说了一句:“赵高好啊,末将真要是赵高,现在就阉了自己投靠太子。” “王爷就可以做个刘秀,等到登基的那一天可别忘了末将的功劳。” 胡庆余这句话同样是不大不小,故意没说刘邦,说了一句刘秀,告诉大殿里的所有人在他心里燕王朱棣才是中兴大明的那个人。 小济宁侯被他无赖的性子,折磨的无话可说,只能用吃人的目光恨恨望着他。 痛斥胡庆余是赵高都没任何作用,吃人的目光更是不痛不痒了。 不只是秦王晋王对胡庆余有兴趣了,所有的藩王们都对他有兴趣了。 这番话不仅洗清了胡庆余有二心的嫌疑,还众多藩王们见识到了情愿得罪太子也要维护燕王的忠心。 哪里是贰臣,分明就是能够跟着发起玄武门之变的忠心耿耿。 朱棣立即训斥了一句:“乱说些什么,今天不过是商议用陈粮换军马,怎么还扯到赵高身上了。” 胡庆余对谁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样子,只是听了燕王的一句训斥,就像个鹌鹑一样缩到后面去了。 朱棣在众多藩王面前挣足了面子。 “燕王说的对,今天是商议怎么处置太仓库里的陈粮,太子殿下还是早点定夺。” 方孝儒总觉得胡庆余有些邪门,明明是他们立功的机会,怎么到头来变成了胡庆余展示忠诚的品行,赶紧拉回了正题。 太子朱标又一次见识了胡庆余的忠心,心里对于陈粮换军马的心思转移了不少: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孤真要是发动唐太宗那般的玄武门之变,能够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追随左右的属臣,不会有一个。 燕王身边的其他人不说,胡庆余一定会跟在燕王身边,单就是忠臣这一项,孤身边的属臣不如燕王了。 朱棣略微抬高了脸容,身材本就最高的他,有些俯视在场所有藩王的意味了。 秦王晋王等藩王明白朱棣这是什么意思,权势或许不如太子秦王等人,忠臣方面却要胜过一筹。 “有胡庆余这样的部将,真是长脸啊。” 第87章 比胡庆余更能赚银子的人 朱棣本就觉得胡庆余给他大大的长脸了,听到心直口快的晋王说了一句羡慕话,更是脸上有光。 东宫的小朝会是为了让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人在诸位藩王面前露脸,结果让胡庆余出尽了风头。 小济宁侯憋屈的扯回了正题:“末将已经联络好了高丽的王室,明天就把陈粮装上福船运往高丽,为大明换来三万匹辽东大马。” 小济宁侯说完这话以后,期待的看向了大殿里的藩王们。 藩王们听到一句三万匹辽东大马,视线全都从胡庆余身上收了回去,颇为惊异的看向了小济宁侯。 晋王的藩地内有着商号开遍了大明的晋商,贩马生意一直是晋商主要营生,对于辽东大马各种情况了如指掌:“确定是三万匹辽东大马,不是一万匹辽东大马?” “按照当前的市价,一匹上等辽东大马少说能卖到一百两大明宝钞,上百万石粮食最多也就能换来一万匹辽东大马。” “小济宁侯却说能够换来三万匹辽东大马,已经是与白送没有什么区别了,高丽王室的脑子难道让驴踢了。” 小济宁侯嘲弄的看着胡庆余,脸上全是挑衅的表情,似是在说不只是你会赚银子,本小侯爷赚银子的本事比你更强。 方孝儒适时的站了出来,帮腔作势的说道:“都说胡庆余是京城里善于赚银子的权贵少爷之一,凡事啊就怕个比较。” “胡庆余这段时间以来,满打满算赚了不过四五十万两的大明宝钞,小济宁侯翻手就赚了两万匹上等辽东大马。” “谁更胜一筹,一目了然。” 黄子澄等人跃跃欲试,他们这些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向来是能言善辩,有着信口雌黄的本事,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现在有了小济宁侯在经商方面压过胡庆余的依仗,底气十足到都快冲到嗓子眼了。 不吐不快。 “说得好!” 胡庆余又是抢了黄子澄等人要说的话,不吐不快真的憋在了嗓子眼,黄子澄等人百般难受,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想说,又没话说了。 黄子澄等人只能瞪着眼珠子,想要瞪死抢话的胡庆余,瞪了半天,对方没有半点痛痒,只是把眼睛瞪得干涩了。 没有一点作用。 胡庆余满脸的敬佩,自愧不如的叹了一口气:“小济宁侯在经商方面的才干胜过本典仗十倍,要是真能换来三万匹辽东大马。” “别说是本典仗了,就是小财神汤鼎以后见了小济宁侯都要退避三舍了。” 小济宁侯脸上的得色没有了,这番话要是别人说出来还能接受,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胡庆余,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胡庆余又在给他挖坑了? 上一次的寿身寺,用廉价到白送的银价卖给胡庆余那么多土地,结果让他卖出了天价。 小济宁侯成了京城里的笑柄,成了公认的冤大头,不得不防:“殿下,陈粮换来三万匹辽东大马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末将先去处理这件事了,免得到时候有人从中作梗,坏了殿下的大计。” 这一次的三万匹辽东大马,受到了太子朱标着重关注,关系到东宫在卫所官兵里的威望。 太子朱标许给了重赏:“只要卿家能够办好这件事,上十二卫的指挥使随你挑选。” 小济宁侯大喜过望,赶紧跪下谢恩:“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储君的厚望。” 今天的小朝会主要商议的事情就是太仓库陈粮的处置,接下来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随即就结束了小朝会。 一直回到燕王府,朱棣宽慰了几句像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胡庆余:“小济宁侯纵是有名相范蠡的才干,那他只是东宫的人。” “本王不会因为他对你小子有任何看轻,你小子已经是燕王府的近臣了,不同于一般的能臣。” 胡庆余熟练的干起了宦官们的活计,给朱棣的天青釉盖碗里倒满了茶水,一点也不在意的说道:“王爷误会末将了。” “末将哪里是在为倒霉催的小济宁侯发愁,是在忧虑即将到来的旱灾,是在为京城百姓的活路发愁。” 已经离开东宫了,胡庆余还在坚持会有旱灾的说话,莫不是还在为小济宁侯的三万匹辽东大马耿耿于怀。 朱棣的想法与众多藩王一样,旱灾只是胡庆余死要面子的硬撑,实在没话反驳陈粮换来三万匹辽东大马了,信口开河找了一个借口。 胡庆余等了半天,朱棣没有任何回应,心里清楚这是把旱灾当成了信口雌黄,坚持说道:“王爷,真的会有旱灾。” “末将不会拿京城百姓的性命来说笑,京城看似仓廪充实,等到漕运河道因为旱灾暂时断流,丰收了再多的粮食一时半会儿运不进京城。” “京城权贵们倒是会在宅邸里窖藏足够吃上二三个月的粮食,京城里还有很多穷苦百姓,全都是上一天工挣一天的口粮,漕运粮食运不进京城就会造成粮食短缺,穷苦百姓可就买不到粮食吃了。” 朱棣听了半天,大致明白胡庆余是什么意思了,这是准备把整顿军备的四十万两大明宝钞要走,买上几十万石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朱棣敲了一下胡庆余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有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说那么一大堆的话。” “想要四十万两的大明宝钞可以给你,不过,就看你的人缘怎么样了,王府里的部将们早就把大明宝钞瓜分的一干二净,本王手上是一厘银子也没有。” 胡庆余揉了揉脑袋,嘿嘿一笑,通过朱棣的这个举动,知道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近臣的恩宠没有半点减少。 “咳咳!” 胡庆余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周围的靖难功臣们,想了个托词准备找他们要来还没有换成军械的大明宝钞。 姚广孝还没等胡庆余开口,像是料定了胡庆余的心思,抖了抖剑眉:“四十万两大明宝钞都是香客赚来的,全部拿走合情合理。” 第88章 胡庆余的人缘 “不过,香客可不要忘了,王府里的部将们能够爬到现在的高位,成为王爷身边的近臣,全是当年在沙场上用命换来的。” “就拿谭渊来说,跟在王爷身边一起驱除鞑虏,先后三次救了王爷的性命,才有了今天的富贵,别说是四十万两大明宝钞了,就是一百万两大明宝钞抵不上一次救命之恩,拿走了大明宝钞可就是相当于抹杀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功劳。” 一句句的当头棒喝,胡庆余心里没有半点的埋怨,充满了对于姚广孝的感激。 这不是在反对他,是在提点他。 银子是他胡庆余赚来的,却也换来了谭渊那般用命搏杀的功劳,在燕王府内一步步高升,得到了燕王的重用。 莫要得意忘形,只想着银子是自己赚来的可以随意使用,忘了这些银子换来的功劳。 胡庆余不敢怠慢这一句句用心良苦的提点,立即解释道:“银子先拿去囤积粮食,回头肯定加倍还给各位。” 靖难功臣们没有一人相信会有旱灾,到手的大明宝钞已经商谈好了军械买卖,还给手底下的将士们夸下了海口。 将士们可都在翘首以盼,眼巴巴等等崭新军械替换了破旧的鸳鸯战袄,还有带着豁口的腰刀。 胡庆余感觉没戏了,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却又不好把话说的过于直白没有人情味。 “哈哈!”谭渊憋不住了笑出了声,搂着胡庆余的脖子:“不就是一些俗物,给了。” “本将手里的大明宝钞还没有使用,全部给你了。” 就在胡庆余因为谭渊的义气深感触动,谭渊末了又加了一句:“这笔大明宝钞翻上一倍可是你亲口说的,可不能赖账。” 周围的靖难功臣们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给谭渊作证的同时,也给自己作证。 “嘿嘿,又能多买一些军械了,真是一桩好买卖,谁不给谁是傻子。” “胡典仗可是出了名的一诺千金,不会赖了亲口说出的承诺。” “这话说的,银子原本就是胡庆余挣来的,属于物归原主了,哪里是看上了翻一倍的承诺。” 胡庆余有些哭笑不了,靖难功臣们的反应出乎了预料,得偿所愿的拿走了四十万两大明宝钞是小事。 胡庆余自己都没想到,在京城里人缘差到人嫌狗憎,打从进了燕王府以后,人缘好到了一等扬州瘦马的程度。 招得王府内所有靖难功臣的满意。 姚广孝又提出了反驳:“你们可要想好了,囤积的是陈粮不是其他丝绸瓷器,万一没有发生旱灾,所有的陈粮可就砸在手里了。” “到时候可别找王爷哭穷,哭天抹泪的要银子整顿军备,王爷没有四十万两大明宝钞拿给你们。” 谭渊毫无在意的说道:“本将不是一时脑热,因为义气才把大明宝钞给了胡庆余。” “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这些大明宝钞是用来买陈粮了,还是一把火烧了,不会有半点怨言。” 靖难功臣们又是频频点头,赞同谭渊的话,他们可不是东宫的那帮属臣,恨不得长一百个心眼,只是单纯的欣赏胡庆余这个人,值得拿出所有的大明宝钞。 只有朱能心情郁闷,作为燕王府第一大将,风头全让谭渊给占了。 还让他在胡庆余心里留下了更好的印象,以后分银子...咳...担任副千户的时候不就让谭渊捷足先登了。 胡庆余琢磨着要不要给姚广孝找个尼姑搭伙过日子,不然还真对不住他的仗义直言,帮着敲死了靖难功臣们哭穷的口子:“姚先生真够仗义,回头一起去西河沿喝花酒。” “只要是姚先生看上的清倌人,一切花销交给本将了。” 姚广孝不是一般的和尚,早就想要见识秦淮河的风流韵事了,碍于和尚的身份一直没有机会,含糊不清的说道:“那些女菩萨饱受苦难,贫僧到时一定要好好给女菩萨们讲一讲佛经。” 们? 胡庆余和靖难功臣们露出了敬佩的神情,姚广孝还真是老当益壮,一个还不够,还要来上一群。 朱棣多看了几眼姚广孝,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没有风流韵事方面的需求,今天倒是让胡庆余这个混小子说的浑话,试出来了内心需求。 看来是他这个王爷疏忽了。 胡庆余得到了想要的大明宝钞,喜滋滋的拱手道:“末将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去操办囤积陈粮,当值的事情可就不能准时了。” 朱棣重视军纪,治理王府一直是用沙场军营的规矩,不能准时点卯是军纪里的大忌,轻了要打四十军棍,重了直接砍头。 朱能曾经因为喝酒睡蒙了,晚到了一盏茶时间,不留任何情面的打了四十军棍。 朱棣笑吟吟的说道:“你小子自从进了燕王府,什么时候当值准时过,行了,别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了。” “囤积那么多的陈粮肯定有着其他原因,就别拿旱灾来搪塞本王了。” “你不想多说,本王也就不多问了,总之别给本王丢脸。” 燕王答应了胡庆余的懒散行为,靖难功臣们早就预料到了,却又羡慕不来。 没办法,谁让胡庆余有着赚银子的本事。 每次耽误了点卯都用外出公干当做借口,靖难功臣知道这是借口,主管军纪的姚广孝偏偏又找不到惩戒的理由。 胡庆余确实为燕王府带来了一麻袋一麻袋的大明宝钞。 “王爷放心。”胡庆余满满全是自信,嗤笑着说了一句:“本将都不需要挖坑,小济宁侯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这一次肯定会让小济宁侯吃不了兜着走,恩...不对...应该是抬着走。” 朱棣和靖难功臣们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无趣了,胡庆余又要在京城里搅风搅雨了,全都多了几分期待。 谭渊偷偷说了一句:“当初王爷去找小济宁侯要军粮,这人竟然不识抬举,为了巴结太子没少扣留王爷的军粮。” “你小子要是让他受的罪轻了,本将可就不高兴了,你小子以后别想着有懒散日子过了,往后每一天的点卯都不能迟了。” 第89章 谁是朱元璋最爱的孩子 胡庆余真心有些佩服小济宁侯了,佩服他在作死上一骑绝尘的本事,等到他继承爵位可就是永乐朝了,以永乐皇帝从来不以德报怨的脾气,活下来的可能不大。 胡庆余信心满满的说道:“小济宁侯这次主动撞到了铳口上,哪能轻易放过他,罢官免职都是轻的,保证让他发配到边疆受折磨。” 谭渊等靖难功臣没人相信发配边疆这四个字,认为胡庆余在吹嘘。 能够让一位小侯爷罢官免职已经难如登天了,发配到边关,过着比起死了还痛苦的折磨日子,怎么看都像是喝醉酒以后的吹嘘。 胡庆余瞧见谭渊等靖难功臣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也没有废话,胸有成竹的离开了燕王府,前往了东江米巷。 胡庆余坐在骡马车上,亲自赶着装满了五六麻袋大明宝钞的马车,停到了临街全是粮号的大街上。 东江米巷大街上平时来来往往很多买米的管家和老百姓,此时门可罗雀,大街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个客人。 胡庆余把手里的鞭子扔给一路小跑的来福,牵着斑锦彪走向了湖广米商的粮号。 粮号里的几名伙计,无精打采的蹲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大街街口,嘴里念念有词的求神仙告奶奶。 “老天爷行行好吧,赶紧来个主管米面菜蔬的管家吧,生意再这么惨淡下去,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不求是丫鬟家丁多达几百的权贵,家里有几十人的大宗族也行啊。” “哎,还是你们敢想,我现在只求能有十几口的士绅过来买粮食就满足了。” 几名伙计正在发愁越来越少的月钱,瞧见一位少爷牵着大狗走了过去,赶紧上前迎接:“这位少爷来店里买些什么。” 儿子吃了中举人。” 几名伙计看着胡庆余眼生,却从那一身喜鹊登枝金花绸缎看的出来,他父亲在京城里的官位不低。 胡庆余没有功夫搭理这些伙计,直接迈进门槛,坐在迎客的官帽椅上:“叫你们东家出来,本典仗找他有大买卖。” 再大还能买光粮号所有的粮食不成? 掌柜摆出一张客客气气的笑脸,心里不以为然:“这位少爷有什么话给本掌柜说就行了。” “东家正在后院盘点账目,一时半会儿没有时间过来。” 来福充分发挥了狗腿子的本性,上去就是一巴掌甩在了掌柜脸上,瞪着他说道:“狗东西滚一边去,你也配与我家少爷说话。” “我家少爷大名叫做胡庆余。” 掌柜听到胡庆余三个字,身体一哆嗦,没有了半点挨了巴掌以后的愠怒,惊慌失措的赶紧作揖:“是小人眼瞎了,居然没能认出来胡爷。” “胡爷在这里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后面把东家叫来。” 掌柜慌不择路的赶紧跑向了后院,伙计们手里拿的钎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一个个战战兢兢缩在一旁,差点一起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怎么撞了一位从来不按官场规矩行事的胡庆余。 只是一般的权贵少爷和浙东公子倒没有那么害怕,不管什么事都按规矩来,偏偏胡庆余从来不守任何规矩,说不定等会儿就把他们喂狗了。 伙计们想到斑锦彪吃人的传闻,双腿打摆子,脑门上冒出了冷汗。 “哈哈!本王怎么说今天有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登门。” 八藩王潭王掀开布帘子,从后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精美的镂纹描金鸟铳,只有巴掌大小,是来自占城国的贡品。 胡庆余通过张武的禀报,早就知道这家粮号幕后东家是潭王,明面上的东家只是一个摆设。 没想到潭王不在王府里待着,没事跑到粮号来查账了。 胡庆余立即从官帽椅上站起来,主动迎接道:“本典仗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潭王,正好谈一笔大买卖。” 胡庆余对于潭王不敢有半点怠慢,潭王的年纪是藩王里很小的一个,小就有小的好处了,朱元璋和马皇后在他身上满足了含饴弄孙的情感。 潭王一直以来最得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宠爱,尤其是在太子朱标子嗣不兴的情况下,年纪将近五十的朱元璋把十来岁的潭王当成了孙儿宠溺。 十来岁的潭王常年在宫里长大,已经有了很深的城府:“本王对买卖不感兴趣,倒是对你挺感兴趣。” “要不要来本王的府上当官,只要你愿意,以后必定保举你获得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爷。” 胡庆余撇了撇嘴,潭王还真是会画大饼,要不是知道朱棣是未来的永乐大帝,保不齐已经被世袭罔替的伯爷骗走了。 胡庆余只对朱棣一个人崇敬,那是因为他是真正实现了万国来朝的永乐大帝,向北打到了贝加尔湖,向南打到了印度洋。 对于京城里官员子弟们上赶着巴结的潭王,胡庆余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平淡回应了一句:“本典仗这次过来只是为了给燕王府办差,其他的一概不考虑。” “再说了,潭王身份再是尊贵,能够太子尊贵?” 潭王被人不咸不淡的刺了一句,礼贤下士的笑容不变,心里却是有些阴沉: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要不是因为你父亲胡惟庸和兄长胡汉山,本王能看得上你一个下三滥的混账。 就在胡庆余赶往东江米巷,小济宁侯借助京城学社的鼓吹,带着学社读书人一起过来,想要败坏胡庆余的名声。 小济宁侯来到粮号门口,听到这么一句明显有些讥讽意思的话,心里喜死了,胡庆余真是不学无术,不知道潭王受到了洪武皇帝多年来的宠溺。 方孝儒等读书人呆住了,充满了怜悯,无知真是可怜。 “潭王就算是想要笼络陶朱公般的人才,首先考虑的那人已经不是你胡庆余了,已经变成了小济宁侯。” “只要小济宁侯还在京城一天,就永远压你一头。” “啧啧,胡庆余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敢讥讽潭王殿下,就应该用目无尊长的罪名抓进诏狱。” 第90章 潭王忠臣在哪里 方孝儒等人不愧是从童生、秀才、举人一路厮杀出来的学社读书人,扣帽子的本事一流,只是说了一句冒犯话就变成了抓进诏狱的大罪。 王艮等蓟辽读书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燕王府的人,虽然燕王府一直在撇清关系,立即针锋相对的耍起了嘴皮子。 “大罪?胡庆余这是忠心不二,世上哪有抓忠臣的道理。” “能赚银子固然可贵,但是忠心更加可贵,扪心自问你们谁愿意得罪太子殿下,也要守住心里的忠孝礼义廉耻。” “何止是可贵,陛下应该赏赐给胡庆余一个忠义牌坊,用来彰显朝廷对忠孝礼义廉耻的重视,引起天下人的效仿。” 胡庆余对于王艮等蓟辽读书人的反应很满意,要想反击读书人的嘴皮子还得是另外一批读书人的嘴皮子。 效果显著啊。 抓进诏狱又变成了赏赐忠义牌坊。 胡庆余美滋滋欣赏了学社读书人的泼妇吵架,闹的越大越好,更能突显他的忠心了,可惜蓟辽读书人的嘴皮子数量有限,很快就被更多的嘴皮子淹没了。 好在淹没以前把他对潭王的冒犯,变成了忠心,并且已经影响到了潭王。 潭王经过王艮等蓟辽读书人的提醒,想了想还真是,哪里是对他的冒犯,分明就是藩王们最在乎的忠心了,虚伪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胡先生请说。” “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买卖,能够让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带来一车大明宝钞。” 方孝儒等人听到一句胡先生,嘲弄的笑容变成了愠怒,差点忍不住要给蓟辽读书人一通老拳,都怪这些背叛了清流的叛徒坏了他们的好事。 胡庆余紧张的看向了骡马车,张武带着五大三粗的青手围着骡马车站了一圈,放下心来:“买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只是想要买走潭王粮号里所有的粮食。” 潭王露出了一种看见傻子的困惑,再次确认了一句:“你可知道东江米巷八成以上的米铺都是本王的人在经营,想要吃下这么多的粮食,少说需要四十万两大明宝钞。” “你可知道夏粮就要通过漕运运进京城了,到时候囤积的粮食都要砸在手里了,金陵湿气重,粮食不易长时间储存,容易发霉变烂。” 方孝儒等读书人听到潭王的提醒,快要急死了,胡庆余当初在东宫说出有旱灾需要囤积粮食,以为这是他用来阻拦陈粮换马的托词。 没想到胡庆余真是疯了,真的来囤积粮食了。 只要再过一个多月,胡庆余能赚银子的名声就毁了,让他付出屡次主动招惹学社读书人的代价。 方孝儒等读书人赶紧拦了一句。 “胡庆余对于大明的忠心可谓是日月可鉴,为了有可能发生的旱灾,自己掏腰包囤积粮食,这事要是传到洪武皇帝耳朵里,肯定要赏赐一座忠义牌坊了。” “胡庆余的忠心耿耿,着实是让学生等汗颜,自愧不如啊。” “一个月以后,不论情况如何,学生等都要在京城里宣扬胡庆余的忠义啊。” 忠义? 蠢货还差不多。 胡庆余能不知道这些一直不对付的学社读书人是什么心思,想用捧杀,让他不要放弃囤积粮食。 到底谁是蠢货,一个月以后就知道了,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胡庆余没有理会方孝儒等读书人的捧杀,也拒绝了潭王的好意:“多谢王爷的关心了,不过早就想好了这件事,王爷还是喊来粮号的账房先生们。” “尽快完成这宗买卖,本典仗还要安排人手把粮食运到燕王府的府库。” 潭王心眼多的很,迟疑不定的又在心里揣测,难不成胡庆余心动了世袭罔替的伯爷,主动用燕王的大明宝钞帮着本王处理了陈粮。 表现面上是买粮,实际上是投诚? 想到这里,潭王身上多了几分王者风范,暗戳戳的想着太子都搞不定的人,本王搞定了! 潭王挤眉弄眼的给胡庆余递了一个眼神,本王懂你,喜出望外的说道:“你这么仁义,本王也不能让你吃亏。” “这样吧,就按照一两大明宝钞一石的银价卖给你,这可比当前一两一钱大明宝钞一石的市价,低了一钱银子。” 潭王卖出粮食的银价确实不高,从乡绅手上收来的本钱最少需要九钱银子,算上运到京城的损耗,一两大明宝钞已经不赚银子,算是赔本卖了。 胡庆余拱了拱手,真心实意的感谢了一句:“那就多谢潭王了。” “来福,立即与张武一起去燕王府,把剩下的大明宝钞全部拉来,另外告诉王爷一声,尽快安排五百名仪卫搬运粮食。” “好的,少爷。”来福立即赶往了燕王府,领着张武一起操办少爷交代的事情。 方孝儒等人看着一麻袋又一麻袋的大明宝钞搬进粮号,彻底放心了,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又赶紧把幸灾乐祸收了回去,生怕胡庆余看出破绽,不会自掘坟墓的囤积粮食了。 胡庆余把一切看在眼里,暗骂了一句傻货,站起来准备离开粮号了。 潭王看着一麻袋又一麻袋的大明宝钞搬进来,已然把胡庆余当成了自己人,热情的留他吃饭:“胡先生不着急走,本王做东,今晚请你去京城里最好的狮子楼吃一顿烧尾宴。” 囤积粮食的大明宝钞还有十万两的缺口,胡庆余准备用这个缺口,为自己谋来一项重要私利,摆手拒绝道:“潭王的美意心领了,本典仗会去还有要事。” “就不在这里就留了,回头有时间本典仗做东,请潭王去狮子楼吃一顿。” 潭王又是挤眉弄眼,全是我懂你的神情,心里感慨良多:真不愧是本王的好忠臣,帮着本王处理了棘手的陈粮不说,连一口热饭都不舍得吃,总想着给本王省银子。 忠臣啊,本王现在都希望有旱灾了,这样就能得到对于藩王来说最重要的民心了,这可是本王甘愿白白送出百万石粮食的渴求。 可惜,大明已经风调雨顺的那么多年,昨天还下了一场雨,不可能发生旱灾。 第91章 卖出天价 胡庆余回到家里,没去后院找玉珠儿享受腐化日子,直奔正妻柳玉娘居住的东厢房。 柳玉娘手里拿着针线,亲自给胡庆余缝制一件苏杭青石榴纹宁绸常服,一双小手扎了十几个针眼。 稚嫩的小脸蛋偷偷抹泪,想到这是亲手给老爷缝制的第一件常服,又娇憨笑个不停。 柳吴氏坐在一旁,教导豆蔻女儿的女红,又是心疼又是感到好笑。 “夫人,今天怎么没去毛小宛家里的戏园子听戏。” 柳玉娘听见了老爷的声音,稚嫩脸蛋一慌,赶紧把还没绣完的常服藏到了花梨木剔红圆角柜里。 胡庆余走进东厢房,柳吴氏扭着丰腴的身子走了出去,侧身从珠帘圆门走过,丰腴后翘轻轻碰了一下胡庆余。 胡庆余碎碎念了好几遍道经佛经,勉强顶住了,走到天青釉胆瓶旁,捏了捏柳玉娘的小脸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柳玉娘眨了眨一双无辜的眸子,天真的问了一句:“老爷,洞房有那么好玩吗?” “娘亲很久以前说过一次,洞房的时候要在旁边亲身教导,奴家听娘亲说洞房可好玩了,到底怎么好玩。” 胡庆余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柳玉娘,只是伸出手又捏了捏柳玉娘的稚嫩脸蛋:“到时候就知道了,今天刚好有件事要找你。” “等会儿把柳吴氏叫来,就以要给老百姓囤积粮食为借口,把京郊的田庄押给张武乔装打扮的一名两淮盐商。” “记住,老爷我坚决不同意卖了京郊田庄,你一定要坚持卖了田庄。” 柳玉娘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卖了太老爷给二房置办的田产,没了这些田产二房连个糖葫芦都买不起了。 柳玉娘点了点金钗发髻,娇憨的说道:“奴家一切都听老爷的处置。” 胡庆余轻轻咬了一下柳玉娘稚嫩脸蛋,满足的离开了东厢房,出去放消息了。 没过多久,出现了一个震动京城的消息。 有人干出来崽卖爷田的荒唐烂泥事,数目还是惊人的一千亩良田,京城里彻底沸腾了,上到权贵官僚,下到乡绅富户们全都涌向了夫子庙戏园子。 方孝儒立即召集了浙东学社的读书人,准备一起吃下所有的良田,事后根据银子的多少分配良田的份额。 两淮盐商、晋商、潮州帮等商号就要财大气粗多了,全都拉着一辆骡马车的大明宝钞,停在了夫子庙戏园子外面。 方孝儒黄子澄等读书人焦躁不安的等着,生怕胡庆余不来了,担心这是一个诓骗人的做局。 “要是大宋朝就好了,我等读书人想怎么兼并百姓的土地就怎么兼并,可惜是大明朝,当今皇上还是洪武皇帝。” “哎,可不是,在洪武皇帝眼里我等可不是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了,下贱的老百姓反倒是比我等士大夫要金贵,谁要是敢公然兼并老百姓的土地,直接抄家灭族。” “银子总有用完的时候,只有换成了一茬茬长出粮食的土地,心里才安稳啊。” 胡庆余在众人的期待里,从后面走到了戏台上,乐呵呵俯视下方。 真是一棵棵可爱的韭菜。 戏园子里的喧嚣吵闹,渐渐消弭了,方孝儒等人乐呵呵望着胡庆余。 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败家子。 张武用方巾包着脸,迫不及待的站起来甩了甩手里的大明宝钞,急声道:“三万五千两大明宝钞!这座田庄全包了。” 张武包着脸的怪异行为没有引起方孝儒等人的注意,为了一千亩良田的祖产,很多商人豁出去了不准备让步了,避免给自己招来记恨,不少商人用方巾包住了脸。 张武抢先说出了银价,商人们如坐针毡的坐不住了,这个银价可不低,胡家二房田庄里的田地多是中田,按照当前的市价,一亩中田差不多是二十三两大明宝钞,张武给出的银价赫然达到了一亩三十五两大明宝钞。 一名两淮盐商让在场的众人见识了什么叫做腰缠万贯,财大气粗的吼道:“五万两大明宝钞!” 两淮盐商的这一声吼叫,震住了方孝儒等读书人,暗骂了一句土财主,更加忧心忡忡了。 胡家二房田庄里的田地虽说多是中田,却是左丞相胡惟庸七拼八凑了很长时间才凑齐了一千亩良田。 在洪武皇帝的虎视眈眈下,不能兼并老百姓的土地,多亏了胡惟庸是权倾朝野的左丞相才能在几个月内凑齐一千亩良田,其他权贵官员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晋商们按耐不住了,一声高过一声的争抢起来。 “五万五千两大明宝钞。” “六万两大明宝钞。” “八万两大明宝钞!” 富商们已经红了眼,挥动着手里的大明宝钞,一千亩良田的银价推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价。 方孝儒等读书人心急如焚,再这么下去,一千亩良田可就归别人了。 方孝儒紧急与众多读书人商议了过后,直接喊出来一个天价:“十万两大明宝钞!” 两淮盐商、潮州帮等商人全都是满脸愕然,这是相当于用一百两一亩的银价卖了中田,上等水浇田不过五六十两一亩。 经过十万两大明宝钞的刺激,两淮盐商、潮州帮等商人清醒过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庆幸刚才喊出十万两大明宝钞的那人不是自己。 “好!” 胡庆余神色大喜,方孝儒终于上钩了,这一次不仅是让他白白掏出十万两大明宝钞,等到旱灾来临以后,还要他把一千亩良田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天底下最大的冤大头,方孝儒当定了。 胡庆余牵着斑锦彪一个健步来到了方孝儒身前,请出来一直在看戏的朱棣:“这一次的中人就劳烦王爷了。” 朱棣满脸奇怪的走了出来,像是见到了大傻子一样,奇怪打量东宫重要属臣之一的方孝儒。 就在喊出十万两大明宝钞那一刻,方孝儒已经后悔了,他这是激情上脑的一时冲动,心里琢磨着反悔。 第92章 为燕王妃长脸 燕王朱棣从戏台后面走出来。 方孝儒想哭了,这是不给他活路啊,有一位藩王做中人谁也别想赖了这些的买卖,除非那人想要戏弄皇室的威信。 胡庆余没有理会方孝儒的欲哭无泪,热情的把他拉到一面八仙桌旁:“来来来,别客气,赶紧把手印按了,以后京郊的一千亩良田就是你的了。” 方孝儒现在只想哭,像个木头人一样,在胡庆余的强拉硬拽之下木然的签字画押。 得到的不是一千亩良田,而是要做兔儿爷的卖身契。 胡庆余喜气洋洋的甩了甩十万两银子的凭证,志得意满的说道:“王爷,怎么样,一百两大明宝钞一亩的银价做到了吧。”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一百两大明宝钞。” 那都是方家的血汗钱! 方孝儒心里在怒吼,当着燕王朱棣的面又不敢说出来,真的快要哭了。 朱棣无语的看着摆来摆去的凭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二十三两一亩的中田,卖出了一百两大明宝钞的天价。 这要是放在今天以前,朱棣肯定以为有人在捉弄他,谁能想到还真的让胡庆余做到了。 “胡庆余还真是个经商奇才。” 朱棣的嘴皮子没动,怎么还有人敢冒着得罪方孝儒等浙东官僚缙绅的风险,说出来有些讥讽意味的话。 戏园子里的众人左顾右盼的四处看了看,瞧见了戏园子门口的一件纁色衮龙服。 所有人赶紧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恭敬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方孝儒等来了做主的人,半真半假的哭嚎了起来,样子可怜极了:“殿下可要给臣做主啊。” “一座不过上千亩中田的庄子,却让臣花费了十万两大明宝钞,可把臣给.......” “做什么主。”太子朱标不悦的看了一眼方孝儒,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又不是强买强卖,孤怎么给你做主。” “十万两大明宝钞是你自己喊出来的银价,又没人强迫你,难道让孤做出强迫人的暴君行为不成?” 方孝儒吸溜着鼻子说不出话了,只能更加可怜的嚎啕大哭,这一次没了半假,真情实意的哭嚎起来。 十万两大明宝钞啊! 一向抠门的老父亲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得打断他的狗腿。 胡庆余清楚的知道方孝儒父亲是个抠门的守财奴,为了避免拖欠银子,脑筋一转打起了太子朱标的主意:“殿下,方孝儒毕竟是东宫的属臣。” “本典仗要是堵着东宫门口要账,有损太子殿下的威仪,不如这样,太子殿下先把大明宝钞垫付了,以后绝不靠近东宫半步。” 太子朱标不在乎十万两大明宝钞,极其爱惜东宫威仪的羽毛,别人不敢堵着东宫大门要账,以胡庆余的混账名声。 能够做出这等荒唐事。 太子朱标很满意胡庆余的为他考虑,满口答应了下来:“孤明天就让大伴把大明宝钞送到左丞相官邸。” “哇!” 方孝儒听到这话,哭嚎的更大声了,心里的最后一丝赖账的希望没了。 “哈哈!”胡庆余喜不自胜的大笑了一声,又赶紧收了回去,开始埋怨起了柳玉娘:“唉,本典仗真是娶了一个败家娘们。” “只是在家里提了一嘴京城有可能发生旱灾,家妻就逼着本典仗卖了一千亩良田的祖产,也要多囤积一些粮食。” “本典仗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没办法,谁让本典仗疼媳妇,不就是一千亩良田卖了也就卖了,就当博红颜一笑了。” 在场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妇人之见,心里暗骂败家的同时,更加破口大骂胡庆余的为了夫人一笑就连一千亩良田都舍得卖。 京城里的权贵夫人和小姐们本就对胡庆余的才学念念不忘,现在又有了这么疼媳妇的行为,他们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 凡事就怕个对比,权贵夫人和小姐们还不得有事没事就提一句胡庆余怎样对待夫人。 太子朱标听了这话,都露出了苦笑:“太子妃昨天还因为孤不给她营造戏园子,正在置气,你这话要是传到太子妃的耳朵里。” “孤的耳朵可就不清静了。” 胡庆余看向了一旁的燕王。 朱棣被迫长了面子,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还是燕王妃知书达理,这些年来从来没无理取闹过,一直帮着他提高名望。 太子朱标因为胡庆余的一句话,不得不想法子安慰太子妃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鸡飞狗跳:“这回肯定要修戏园子了。” “孤又不想用宫里的民脂民膏大兴土木,胡典仗有什么高见,这件事可是因你而起,不许置身事外。” 就连太子朱标都免不了太子妃的唠叨,在场的权贵富商们更是牢骚满满。 “你疼夫人就疼夫人,非得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昨天刚刚拒绝了家妻要买正红色石榴纹宁绸的无理取闹,这下好了,撒尽家财也得买了。” “你家夫人只是要正红色石榴纹宁绸还好,只要肯花银子,总能从高官家里买来,我家夫人却是要给长子每年五百两大明宝钞的花销,唉,慈母多败儿啊!” “五百两已经算是不错了,我家夫人竟然是要答应长子娶个娼妓为妾,先不说丢人现眼吧,只是赎身的大明宝钞就要一千两,为了这事没少吵闹,这下好了,不赎身也不行了。” 胡庆余没想到这一次买卖千亩良田,还带来了家门不宁的影响,大好事啊。 这不就越发显得燕王妃的贤良淑德。 燕王妃要是知道因为他获得了那么大的好名声,肯定会对他心生几分好感。 太子朱标说出了让朱棣感到得意的话:“还是燕王妃贤良淑德,平时看不出来,等到胡庆余为了夫人一笑豪掷一千亩良田的事情传出去。” “家里闹的不安宁的京城权贵,必然会搬出来燕王妃的贤良淑德,到那时燕王妃的贤明就会传遍京城了。” “说不定都会传到母后的耳朵里。” 第93章 胡庆余多少钱一斤 朱棣心里舒服极了,说出酸溜溜羡慕话的这人可是他只能仰视的太子朱标,嘴上却是十分谦虚:“太子谬赞了。” “燕王妃不过孝顺了一些,勤俭持家了一些,也没有多少贤良淑德了。” 太子朱标更不是滋味了。 重孝,勤俭持家,可是洪武皇帝和马皇后最在意的两样品德,只是凭借这两点就能让马皇后对燕王妃更加亲近。 “四嫂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礼佛烧香,为父皇母后日日夜夜的祈福,终于要厚积薄发了。” 潭王的言语里充满了倾慕,带着几名米行大掌柜走进了戏园子,本来是想从胡庆余手上买走田庄,在听到冤大头方孝儒喊出十万两大明宝钞以后,果断坐在辇架里没有出来。 等到方孝儒欲哭无泪的签字画押以后,潭王从辇架里走了出来,耳闻了胡庆余不知道是在自哀自怨,还是在显摆的一句话。 潭王已经确定要娶五军都督府佥事于显的女儿,未来潭王妃还不知是什么品行,正色道:“本王以后的王妃要是有四嫂一半好,就心满意足了。” 朱棣很重视与潭王的亲疏关系,潭王掌控的各大粮号所能提供的粮食,足够供养数十万大军。 只要潭王能与他一条心,燕王府准备起事以后,每年所需的粮草高枕无忧了。 朱棣略带拉拢意味的说道:“八弟妹要不了多久就要过门了,往后可以与你四嫂多走动,整天在佛塔里烧香祈福挺无趣。” “有个经常说知心话的妯娌,日子也能多些乐趣。” 潭王是个聪明人,知道朱棣这是借着妯娌之间的来往,拉近燕王府与潭王府的关系。 潭王也有自己的打算,只要潭王妃与燕王妃交往的多了,肯定会沾染一些贤良淑德,不求潭王妃能够勤俭持家,能有重孝的表现就行:“那感情好,到时候四哥可不能嫌弃八弟妹扰了燕王府的清闲。” 从燕王到四哥,两人的亲近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燕王心里颇为惊喜,没想到在浙东、江西等学社刻意遮掩下,燕王妃那么多年的名声不显,今天因为胡庆余折腾出的一场闹剧,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八弟说的哪里话。” “四哥巴不得她们妯娌之间多走动,你四嫂也就能有个说知心话的姐妹了。” 太子朱标看着燕王和潭王在那兄友弟恭的唠些家常话,略显尴尬,言传身教弟媳的重任通常来说应该是太子妃这个长嫂来做。 想到太子妃挥霍无度,太子朱标实在没有那个脸说出口,只能干看着燕王和潭王说些兄弟间的家常话。 唉,当初父皇要是让孤娶了魏国公长女该有多好。 胡庆余自己也没想到,一句为了夫人谋取功劳的铺垫,起到了那么大的效果,居然是让关系淡薄的燕王和潭王有了联系:“万事开头难,有了这层关系的突破。” “以后总会有些人情往来,感情就那么回事,往来的多了感情就深了。” 朱棣不会忘了胡庆余这个功臣,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胡柳氏若是有空闲,可以经常去找燕王妃说些贴己话,京城里的规矩多。” “多了解一些京城里的规矩,总没有坏处。” 胡庆余瞪大了眼珠子,心里全是惊诧,这是靖难四公朱能才有的恩宠,居然逾矩的落在了他头上。 虽说凭借本事受到的恩宠正隆,比起朱能这样的嫡系大将还是有着很多差距,单单就从功劳来说,还差的很远。 难不成听说了柳玉娘因为出身在京城里的处境不好,让燕王妃为她撑腰。 胡庆余什么都不在乎的摆烂,唯独妻妾是心里软处,深受感动:“多谢王爷,末将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朱棣笑了笑,待人以诚是他一直对待部将的态度,尤其是他真的欣赏胡庆余:“囤积粮食这件事不管是有什么目的。” “只要你是燕王府的人,就放开手脚去干,一切的后果自有本王替你担着。” 戏园子里的众人不论是和朱棣不对付,还是平时瞧不上四藩王朱棣,此时全在佩服朱棣的有担当。 做了燕王的部将也不算太差。 洪武皇帝的震怒,可是就连太子朱标都不敢说能够担着。 胡庆余扫了一眼始终没有说话的小济宁侯,促狭笑了:“王爷放心,这件事不需要燕王府担着,还能拔一拔燕王府的名望。” “当然了,末将已经挑明说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末将所说的旱灾,恐怕王爷也没相信。” “不过不打紧,等到一个月以后,一切都见分晓了。” 潭王比谁都关心旱灾,因为这件事关系着胡庆余的投诚,能够把一千亩中田卖出十万两天价的经商大才,说什么都要笼络在手里。 潭王担心胡庆余的主动投诚会给他留下坏名声,用着玩笑话的语气说出了真话:“胡庆余留在四哥府上也没什么大用,顶多就是开辟几条财路罢了。” “四哥不如让给八弟,这样精通经商的人才在潭王府才能发挥出作用。” 潭王顿了顿,知道只是空口白牙的说不可能让燕王放人,狠心割了一块肉:“不如这样,用潭王府的一家粮号换走四哥府里的胡庆余。” 戏园子里,瞬间鸦雀无声了。 太子朱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潭王。 代价过大了啊。 粮号不是粮铺,粮铺只是一间卖米面的铺子,粮号是一家字号,可以拥有无数间粮铺。 潭王手里的粮号每一家都能给两个卫所的将士提供一年的粮食,那可是能养活整整两个卫所的米面。 胡庆余这人......成香饽饽了。 太子朱标萌生了争抢的念头,潭王不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还好,有人争抢了更觉得胡庆余难得可贵了:“八弟拿出了一家粮号,孤怎么也得凑凑热闹。” “这样吧,只要四弟把胡庆余让给孤,送你三名一等扬州瘦马。” 鸦雀无声的戏园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音,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 第94章 朱元璋知道了 朱棣心动了,摆出一副真要把胡庆余卖了的似笑非笑:“你小子的作价都快赶上一斤肉一斤黄金了,一等扬州瘦马可遇不可求,太子殿下居然愿意用三名一等瘦马换走你。” 戏园子里的众人竖起了耳朵,翘首以盼的等着朱棣说出一句换了,胡庆余再怎么金贵也没有三名一等扬州瘦马金贵。 傻子才不换。 胡庆余没有半点的忐忑不安,还摆出为朱棣考虑的样子:“三名一等扬州瘦马要是落在方孝儒这些俗人手里,肯定是自用。” “落在雄才大略的王爷手里可就不一样了,完全能用一等扬州瘦马为燕王府笼络三名才干胜过末将的俊杰。” 朱棣心动的原因就在这里,不是贪恋美色,而是能够为燕王府带来三名俊杰。 朱棣摇了摇头,颇为心疼可惜的说道:“一等扬州瘦马虽好,胡庆余只有一个。” “试问东宫的众多才子谁能给太子牵马执鞭,方孝儒?黄子澄?还是齐泰?” 朱棣说出的这三个名字不仅是享誉京城的大才子,身后还站着庞大的官僚缙绅,得到了方孝儒就得到了浙东官僚缙绅的站台,黄子澄齐泰等学社闻人都是一样。 众人看向了方孝儒。 方孝儒暗自鄙夷胡庆余的厚颜无耻,自以为有气节才能更加得到太子朱标的看重,满嘴的大义凛然:“断不可能!” “牵马执鞭是对读书人最大的侮辱,方某怎么会如此的没有气节。” 一个牵马执鞭还扯到气节上了? 胡庆余心里只有嗤笑,当年越王勾践还尝过吴王夫差的人中黄,这可比牵马执鞭丢人现眼多了,方孝儒要是干出了这种事,还不得羞愧的上吊自尽。 谁又能说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不是一代雄主。 黄子澄齐泰等读书人深表认同的不停点头,方孝儒已经成了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太子朱标看了看方孝儒,又看了看黄子澄齐泰等人,眼里尽是失望。 朱棣失去了三名一等扬州瘦马,却还是浑身的神清气爽,带着仪卫离开了夫子庙戏园子。 潭王陷入了沉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难不成胡庆余买走那么多粮食不是投诚? 为了旱灾? 潭王看了一眼脚下潮湿的青砖,京城昨夜还下了一场雨,怎么可能有旱灾,却还是感觉怪怪的:“算了不想了,米行还有不少陈粮要处理。” “先把陈粮卖了,再想其他的时候。” 拥挤的夫子庙戏园子,没过多久空无一人了。 胡庆余前往了燕王府亲自处理陈粮的贮存,免得出了差错,引起走水烧光了粮食。 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人回去以后,总觉得胡庆余是个威胁,愁眉苦脸的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怎么败坏他的名声。 商讨了半天,小济宁侯信心十足的说出了胡家最大的弱点:“左丞相胡惟庸和小丞相胡汉山最大的夙愿就是让胡家成为大明的五姓七望。” “胡家对于名声可不是一般的爱惜羽毛,不如就用囤积居奇来泼脏水,保准能让胡庆余后悔的用头撞墙。” 方孝儒等人闻言大喜,十分佩服小济宁侯的才思敏捷。 “还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啊,小济宁侯说的不错,胡庆余最忌讳的莫不是胡家名声臭大街了。” “呵呵,胡家的名声要是臭了,看他们家还怎么笼络党羽,当真是绝妙极了。” “不错!说不定胡党的官员们都会离心离德,大大消减胡党在朝廷里威望,从此再也不可能成为浙东文官的对手,胡庆余还不得后悔死。” 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人越说越是激动,似乎已经见到胡庆余因为名声太臭,后悔到痛哭流涕的一幕了。 小济宁侯心情激荡的当场拍板:“事不宜迟,这件事就仰仗各位在舆论风向方面的影响力了。” 方孝儒又是激动又是亢奋,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道:“行军打仗你们淮西勋贵最擅长,说起嘴皮子,谁能有我等学社读书人巧舌如簧。” “我等学社立即分头行动,在京城里的各大酒楼茶馆大肆的痛斥胡庆余。” 方孝儒激动到面色通红,一晚上也不想等了,率先带着浙东学社的读书人前往了钱市胡同,这里的遍布商号。 通过商人们能够把胡庆余的劣迹斑斑,尽快散播到整个京城。 方孝儒安排浙东学社的读书人去了钱市胡同各大酒楼茶馆,他自己带着几名才子,去了钱市胡同的狮子楼。 朱元璋正在坐满了天南地北商人们的狮子楼里体察民情,瞧见方孝儒走了进来,知道准没好事:“胡庆余这小兔崽子最近又招惹方孝儒了?” 毛骧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胡庆余难不成是专门与官僚缙绅做对的惹祸精,想到锦衣卫番子们一炷香以前送上来的密报。 还真是。 毛骧照实说道:“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一件新鲜事,陛下还没看过番报应该还不知道,胡庆余坚称一个月内会有旱灾,拿走了燕王府所有的大明宝钞,买了足足四十万石的陈粮。” “嗯...不对,根据一炷香以前的密报所说,胡庆余的夫人为了筹措更多的粮食,逼着胡庆余卖了一千亩良田,又囤积了十万石陈粮,总共是五十万石陈粮。” 十万石陈粮? 朱元璋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皇帝,对于民间的各种情况不仅是了如指掌,还亲身经历过老百姓的苦难,怔住了:“不就是说一千亩良田卖了十万两大明宝钞?” “难道一千亩良田全是上等水浇田,也不对,胡庆余手上的田庄是什么土地,咱最清楚了。” “当初胡惟庸筹集一千亩良田的时候,锦衣卫日日夜夜的盯着,不过是以中田为主,还有不少的下田,最多也就能卖二三万两大明宝钞。” 毛骧看到皇帝朱元璋诧异的询问目光,憋不住笑了,朝着口若悬河的方孝儒努了努嘴:“不是别人,就是这位用十万两大明宝钞买走了胡庆余的田庄。” 第95章 扫把星本星 朱元璋颇为哭笑不得。 这也可以........胡庆余还真是成了官僚缙绅的灾星。 方孝儒等官僚缙绅碰到了胡庆余以后,没有一个不倒霉。 朱元璋实在想不通一千亩中田怎么能卖出十万两大明宝钞,板着脸说道:“胡庆余难不成是强买强卖?用他那头吃人的恶犬逼着方孝儒掏出了十万两大明宝钞。” 毛骧听到一句问责,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表情古怪的说道:“怪就怪在了方孝儒是自愿,没有任何人逼迫他。” “如果不是当时记述密报的那人是宋忠,末将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收了胡庆余的银子。” 毛骧因为这事过于离奇了,有些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了,直接从松江紫花布袖口里拿出来番报,交给了皇帝朱元璋。 仔细看了几眼,朱元璋彻底无语了。 方孝儒的满腹经纶享誉整个京城,朱元璋看过他的治经文章,确实是有真材实料,不愧是浙东官僚缙绅年轻一代的第一才子。 担任浙东学社的闻人,名副其实。 只是......碰到了胡庆余以后,怎么变得蠢笨了许多,又栽进了胡庆余挖好的大坑。 朱元璋板着的脸,变成了表情古怪:“胡庆余这小兔崽子难不成是扫把星下凡,每一次干出一些出的预料的荒唐烂泥事,偏偏都是别人倒霉。” “退婚蓝香君是这般,不去东宫当值也是这般,最近给寿身寺捣乱还是这般,谁招惹了这个小兔崽子准没有好事。” 毛骧想了想还真是,胡庆余每一次干出荒唐烂泥事都能成为扫把星,让别人倒了大霉。 心里又是忍不住暗暗可惜:胡庆余为了博夫人一笑,舍得把一千亩中田都给扔了,当初就不应该拦着女儿接触胡庆余,就疼娘子这一点来说,他还真是一个好归宿。 还没等两人古怪完胡庆余的扫把星本事,方孝儒走一路说一路,来到了朱元璋旁边。 方孝儒说了大半天了,口干舌燥,端着青花釉盖碗喝了一大口,扫了一圈四周一眼就看中了朱元璋。 气度真是不凡。 就凭他那一身气度少说也是个银号的大掌柜。 方孝儒拿捏着架子走了过去,只是略微拱手,一副给足了朱元璋面子的高高在上:“学生精通相面,以你的面相来看,应该是个掌柜。” 毛骧登时就气炸了,差点没人用拳头给他脑袋上开瓢。 朱元璋的脸色更古怪了,示意毛骧不要节外生枝,点了点头:“咱算是老百姓的掌柜,给老百姓们看着属于他们的东西。” 方孝儒乐了,果然是让他猜中了,还真是一个给老百姓守着银子的银号掌柜:“看你面生的很,应该是刚来京城没有多久。” “在京城里一定要留神,要是请托办事千万不能去找左丞相的小儿子胡庆余,他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混账。” “就拿最近的一件混账事来说,胡庆余为了赚黑心钱,居然十恶不赦的开始囤积居奇。” 囤积居奇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不仅知道,曾经还亲身经历过,奸商每逢灾年都会囤积粮食,翻上几倍的银价卖给老百姓,老百姓买不起粮食就不得不用家里的土地抵账,甚至是卖儿卖女。 朱元璋看着振振有词的方孝儒,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大明这些年风调雨顺,夏粮已经在运往京城的路上了。” “不是灾年,怎么能说是囤积居奇。” 方孝儒振振有词的大声说话,戛然而止,嚅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场面十分的尴尬。 狮子楼里的富商们全都盯着方孝儒,想要看看他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到底是胡庆余囤积居奇,还是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方孝儒被揶揄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随着富商们的目光越来越奇怪,脑门子上冒出来细汗,心急如焚,今天要是解释不清楚,他就成了诬陷胡庆余的小人了。 方孝儒急切的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怎么解释,使出了惯用的伎俩,指着朱元璋信口雌黄的说道:“你一定是胡汉山手底下的伢人!” “装什么银号掌柜,今天过来一定是奉了胡汉山的命令,帮着他幼弟胡庆余挽回囤积居奇的名声。” 方孝儒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朱元璋的反唇相讥,更是来劲了:“被方某猜中,没话说了吧。” “胡汉山的这点小伎俩瞒的过别人,可是瞒不过方某,劝你还是不要掺合这件事,否则没有好下场。” 毛骧忍不住了了,抬手就是一拳砸在了方孝儒的脸上。 “哎呦!” 只听一声惨叫过后,那张还算是中人之姿的书生脸,冒出来一个貘眼。 方孝儒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满嘴的威胁:“有辱斯文!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出手偷袭我一个年轻人。” “圣人的礼教都被你的东家扔了,真是没有教养,看来你的东家也是和胡庆余一样不学无术。” “这事不会善罢甘休,方某记住你了。” 毛骧乐了,还有敢威胁他,轻飘飘说了一句:“我也盯住你了。” 锦衣卫头子去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位浙东高官当场吓得尿了裤子,深知被锦衣卫头子盯住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方孝儒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招来了多大的横祸,只是在意一件事,能用挨的这一拳填补多少买卖田庄的损失。 方孝儒等了半天,坐在官帽椅上的掌柜始终没有掏出一张大明宝钞,捂着淤青的眼角,疼的呲牙咧嘴:“韩国公亲手制作的青檀宣还不错。” “只要你家东家能够赔偿一刀,方某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不追究了。” 宣纸? 好啊。 毛骧想的可不是青檀宣多么的阳春白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诏狱的里一种酷刑。 贴加官。 毛骧似笑非笑的盯着方孝儒:“你真敢要?” 方孝儒赶紧捂住了另一个眼,连连后退了几步,想到跟着一起过来的都是读书人,没带身强力壮的家丁。 方孝儒只能暂时吃了这个哑巴亏:“回去告诉胡汉山,这件事没完。” 第96章 备受关注的胡庆余 朱元璋望着匆忙离开的方孝儒,又一次因为胡庆余倒霉了,心里越发的古怪。 胡庆余这个扫把星的威力那么大,难不成这一次真会被他说中,漕运河道会因为旱灾暂时断流。 不只是朱元璋,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从没像现在这般关心天象。 一天过去了,京城下了一场雨。 三天过去了,京城又下了一场下雨。 十天过去了,京城里一些浅井里的井水漫出来了,淹了不少低洼的百姓人家。 胡庆余难得在燕王府当值,不过没有照常去豹房,一步不离的守在燕王府粮仓门口:“下吧下吧,越是下雨,小济宁侯距离大祸临头就越近一天。” 谭渊这些天被胡庆余拉来守粮仓,站在黑瓦雨檐里躲着绵绵细雨,愁眉苦脸的说道:“京城已经连续下了那么多天的雨了。” “距离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天了,就算是从现在开始干旱,不见得能够让漕运河道暂时断流,你怎么还说小济宁侯大祸临头了。” 谭渊回头看了一眼一座又一座的粮仓,愁眉苦脸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应该是燕王府要倒霉了。” “这些粮食本来就是陈粮,现在又下了那么多天的雨水,肯定要发霉了。” “这回惨了,五十万两大明宝钞全砸在手里了。” 胡庆余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的失魂落魄,还是满脸的悠闲,只是回应了一句:“不着急,再等等谭老哥就知道了。” 十五天过去了,京城下了一场大雨。 十七天过去了,那场大雨连续下了三天总算是变成了小雨。 二十天过去了,江宁县因为连日的大雨,淹了一条长街。 燕王府的靖难功臣们急躁不安的望着天空,又在下着绵绵细雨,一个个站在豹房里开始心神恍惚了。 心疼承诺给将士们的崭新军械,心疼五十万粮大明宝钞变成了发霉的粮食。 不过没有一个人后悔把大明宝钞给胡庆余。 谭渊四处看了看,二十天没有缺席当值的胡庆余,今天快到晌午了还没来:“王爷,胡庆余怎么没来当值?” “难不成是因为愧对王爷的信任,躲在香荷院里不出来了?” “这可不成,恳请王爷允许末将去左丞相官邸找他,一个人要是没了心气可就毁了。” 朱棣的注意力全在张武身上,这个胡庆余举荐的俊杰,已经搏杀了一头豹子了:“胡庆余清晨的时候来过一趟了。” “说是要把陈粮运出去一批赈灾,本王想着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承受不住方孝儒等人传遍了京城的讥讽,气的病倒了。” “现在应该正在潭王的粮号里借骡马车,估计过了午时就会离开京城了。” 谭渊的愁眉苦脸立即就没了,压着心里的喜色,绷着脸说道:“胡庆余一个人出去万一想不开就麻烦了。” “末将还是陪着一起出去一趟,免得他做出什么傻事。” “好!”朱棣猛地一拍官帽椅扶手,热血沸腾的叫了一声好,视线一直在豹房的校场上。 满身血污的张武,又搏杀了一头豹子。 已经杀了两头了。 谭渊不明白这声‘好’是在说张武,还是同意他陪着出去一趟,脾气本就急躁的他等不及了:“末将就当王爷答应了。” “王爷放心,末将一定把胡庆余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直到谭渊离开了豹房,朱棣似是因为热血沸腾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一些,看向张武的视线没有了忧心忡忡:希望胡庆余这小子不要因为这事没了心气。 谭渊来到东江米巷找到胡庆余的时候,对方哪里有半点的颓然,满面红光与人推杯换盏。 胡庆余举着酒杯,赶紧站了起来:“潭王仁义,以后要是有什么能够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潭王本想说你就不要装了,本王已经知道了一切,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在为潭王府考虑,京城的大雨就是铁证。 潭王刚要开口,瞧见了走进来的谭渊,为了不让胡庆余难做赶紧闭嘴,挤眉弄眼的说道:“本王借给你骡马车,全是看在四哥和四嫂的面子上,你不要多想了。” “这件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绝对没有。” “也根本不可能有。” 潭王连说了三句没有,彻底的放心了,胡庆余肯定能领会他的意思,借出骡马车全是因为胡庆余的面子。 胡庆余腹诽了一句这个大明王爷的废话还真是多,为了面子上能够过得去,还是摆出了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帮了胡某大忙了。” “胡某一定铭记在心,绝不会忘了潭王的相助。” 潭王很满意胡庆余的深受感动,不过对于话语里的潭王有些不悦,应该亲近的喊上一句王爷才对。 想到谭渊还在边上,潭王忍不住暗暗赞叹胡庆余的做事严谨:“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你这一路前往常州府,虽说路途不远,却也不近。” “还是早些过去为好,免得耽误的赈灾。” ??? 谭渊听着两人在那高谈阔论赈灾,满脸的疑问,怎么越听越是听不懂。 京城现在还在下雨。 哪里来的旱灾啊。 谭渊实在忍不住了,关心的说了一句:“潭王要不要请宫里的御医来一趟。” 潭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病了?有病就去看郎中,别在这里待着碍眼。” “宫里的御医可不是随便就能请来,出诊费可不低,你要是有毛病还是找个京城里的老郎中为好。” 我有病........你俩才有病,没病在大雨天谈论赈灾。 谭渊强忍着要揍人的暴脾气,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了:“王爷让本将跟你一起出京城,要是谈好了骡马车的事情,就赶紧走。” “本将陪你走完这一趟,还要忙着操练军阵,可没有闲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胡庆余大呼来的及时,早就想走了,也不知道潭王这个话唠怎么那么多的话,一直拖着不让他走:“胡某就先告辞了。” 第97章 官字两张口 胡庆余与谭渊两人出了应天府,刚刚踏在常州府的官道上,道路两旁的河流干涸,露出了龟裂的河床。 一直来到府城附近,就没看见一条有水的河流,宽阔的漕运河道只剩下裂开一道道缝隙的河床。 谭渊心头震动,反复的打量胡庆余,情绪十分的复杂,喃喃自语:“难不成胡庆余真有刘伯温能掐会算的本事。” “朝野内外谁都认为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年,只有胡庆余笃定会有旱灾发生,满嘴的扯谎真成了事实。” 谭渊骑了一路子马的疲惫,很快一扫而空,精神奕奕:“胡庆余来的时候已经说了,要以燕王的名义赈灾。” “太子和各位藩王都没来赈灾,只有燕王派人来赈灾了,收获的民心可不是一般的大,老百姓说不定要给燕王立个生祠牌位。” “老爷行行好,买了我家女儿吧。”“我家孙子不要钱,只要能给口饭吃就成。” 胡庆余谭渊周围突然冒出来一大批面黄肌瘦的老百姓,穿着破破烂烂的对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要把亲生骨肉卖给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胡庆余和谭渊面面相觑,赶紧下马扶起了身边的一名老汉,遭了灾的老百姓只是一个劲的跪在地上磕头,怎么都不愿意起来。 胡庆余强拉硬拽着一名老汉起来,和善的说道:“老翁都能当我爷爷了,给我磕头实在是折寿,千万别再跪了。” 老汉的眼泪止不住往外流,老泪纵横的哭诉道:“老头子也没有办法,谁能想到来了旱灾,知府不仅不赈灾,还趁着旱灾抬高粮价,老头子只能用低价把家里所有的田地卖给知府。” “卖光了田地,家里就断粮了,老头子整个宗族足足三十人,死的只剩下俺们爷孙俩了。” “少爷行行好,俺家就剩这一个独苗了,求少爷带到府上当个奴仆。” 胡庆余破口大骂了一句畜生,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马帮还需要半天时间才能抵达府城,就算是事后要问罪,今天本典仗也要把府衙的粮仓打开。” 谭渊愠怒的点了点头:“本将跟你一起干了,事后有什么罪责,一起担着。” 两人策马赶往了府衙。 两匹辽东大马来到崇饰富丽的衙门口,胡庆余谭渊两人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府衙的大小官员已经站在衙门口迎接,一个个脸色红润,身宽体胖,附近却躺着一个个骨瘦嶙峋的灾民。 大部分灾民进气多出气少,双目无神,麻木的躺在官衙附近,要不了多久就会活生生饿死。 知府主动给品级不如他的胡庆余行礼,前倨后恭,巴结谄笑道:“本官已经在府衙摆好了酒席,给胡二少爷和潭副将接风洗尘。” 知府为了攀关系,刻意说了一句:“可惜本官是戊申年中的科举,要是推迟几年,参加庚戌年的科举,左丞相就是下官的座师了。” 胡庆余冷哼一声,跃下辽东大马,走到满脸谄笑的知府面前,一脚踹在了他身上:“你也配。” 由于净街在地上洒了不少水,知府‘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胡庆余看见宝贵的井水全洒在了地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很多井已经干涸了,老百姓为了喝水已经开始啃食井里的湿泥了。 只是为了巴结左丞相的小儿子,居然把能够让百姓活命的井水洒在地上。 胡庆余又是一通老拳,殴打的知府连连惨叫。 大小官员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懵逼的望着惨遭殴打的知府,差点以为躺在地上哀嚎的是灾民,不是整个常州府的土皇帝知府。 谭渊只踢了一脚差点把知府给踢废了,只能不情愿的拉了一把胡庆余:“别因为他赔上了性命,不值当。” 胡庆余殴打的有些累了,停手喘匀了一口气,看向了常州府的大小官员。 官员们齐刷刷后退了一步,再也没了欺压百姓的嚣张,全成了鹌鹑,缩在一起不敢说话。 连抬头看一眼胡庆余都不敢,生怕遭到他的殴打。 谭渊心里舒坦多了,直呼过瘾:“恶人还需恶人磨。” “亏了是不在乎名声的胡庆余,要是换成京城里的任何官宦子弟,哪里敢当众殴打官员,还是一位地方大员知府。” “不得不说,真解气!” 胡庆余朝着一名推官,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过来:“府衙的粮仓在那里。” 推官本来是想赶紧缩到官员人群里,谁曾想官员们一起后退了一步,只留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推官欲哭无泪,只能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说了硬气话壮胆:“胡少爷可不能乱来,权贵子弟哪有这么不遵守官场规矩的人。” “大明立国那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哪一位权贵子弟不分青红皂白就殴打官员,殴打的还是地方大员知府。” 胡庆余懒得理睬推官絮絮叨叨的说话,冷着脸说了一句:“带着本典仗去粮仓,要是敢耍小心思,让你尝尝碗大的拳头有多厉害。” 推官瞄了一眼凄惨躺在地上的知府,哆嗦了一下,忙不择路的朝着府衙附近一条街跑去。 胡庆余谭渊两人跟着走了过去,一路上碰见的瘦骨嶙峋老百姓更多了,全是双眼空洞,麻木的等死。 来到粮仓前,由于灾民过多,二十几名衙役在这里守着,吃饱了无聊正在赌钱。 班头瞧见了推官来了,巴结的问了一句:“推官要不要来上两把。” 推官面对班头的时候,趾高气扬了,虎着脸呵斥了一声:“废什么话,赶紧把粮仓打开。” 转过脸来,又摆出了前倨后恭的谄媚:“胡少爷请进,这里就是粮仓了。” 班头是个有眼色的人,瞧见推官都要巴结那名年轻人,赶紧弓着腰站在一旁。 胡庆余路过班头身边的时候,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身上,把他踹翻在地走进了粮仓。 本来应该堆满了粮食的粮仓,空空如也,没有一粒粮食。 第98章 呦呵,老熟人了 胡庆余都想提刀砍人了,脸色不善的问道:“粮食都哪里去了。” 推官瞬间就懂了,难怪胡少爷要殴打知府了,暗骂了一句确实该打。 知府把粮食都贪完了。 胡少爷还贪什么。 推官高兴的快要手舞足蹈了,老天爷待他不薄,把立功的机会送给了他。 苦熬了那么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 推官没有半点战战兢兢,多了几分羽扇纶巾的潇洒风度,捋了捋胡须说道:“粮仓的粮食当然是全都用来赈灾了。” “不过,还请胡少爷放心,本官知道粮食分发给了哪些乡绅,一定不会少了胡爷的那份孝敬。” “地方官员做这种事都是熟手了,绝不会出现半点纰漏,熟稔的避过了大明律,不会留下一点把柄。” 一只拳头,立即就把推官打回了原形。 推官捂着浮肿的右脸,委屈的看着胡庆余,眼里隐隐有泪光,不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 分明已经说出了孝敬,怎么还遭到了殴打。 孝敬?! 推官猛地一拍大腿,彻底想通了,再一次神采飞扬起来:“本官懂了,胡爷要的不是孝敬,是想独吞...嗯...暂时借走所有的粮食。” 府衙仓库里的粮食可是多达三四十万石,换成银子就是三四十万两大明宝钞,这一次他可要立下泼天大功了。 胡爷只要随便给左丞相提上一句,赏他一个京官坐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推官激动的身体乱颤,他的出头之日到了,慌忙在前面带路:“胡爷跟着本官来,现在就去那些乡绅家里交代清楚。” “让他们把胡爷的粮食贮存好,要是有一粒粮食发霉,就让乡绅们用自家的粮食来赔。” “翻番的赔偿!” 胡庆余暂时收敛要把推官痛扁一顿的念头,不想给参与这件事的任何一个人留条活路:“谭老哥知道常州府的锦衣卫官署衙门在哪里?” 洪武年间的锦衣卫还没有南北镇抚司,府县只有锦衣卫的百户所。 谭渊来了精神,提到杀人尤其是杀贪官污吏,可比在这听府衙官员扯皮有意思多了,拍了拍胸膛:“这事就包在本将身上了。” “说起来,常州府的锦衣卫百户以前还曾经在王爷麾下当过小旗,只是没想到后来进了锦衣卫。” “有王爷的面子在,请来锦衣卫不难。” 胡庆余放心了,常州府官员不敢招惹他这个左丞相小儿子,锦衣卫可是连左丞相的面子都不给。 胡庆余的脸色缓和了很多,像是看着一头待宰的肥猪看着推官,哼了一声说道:“赶紧带路,本典仗倒是要看看这些肥猪...咳...这些乡绅有多肥。” 推官对于肥这个字很是认同,没想到自己与未来的东主居然这么的心有灵犀,潇洒的仪态又回归了身上。 推官可惜手上没有羽扇,只能捋着胡子说道:“乡绅们这一次肥的快要流油了,趁着旱灾在知府的支持下,没少侵吞泥腿子们的良田。” “经过这一次的旱灾,乡绅们的祖产少说也要多上几千亩良田,这还是把大头分给了知府等府衙官员,只留下一小部分在手里。” “都该剥皮!” 胡庆余愣住了,心里话怎么自己说出来了,声音还那么的洪亮。 转头一看,在常州府碰见了一个老熟人,东宫的那名财神爷。 朱元璋得知了旱灾的消息,没有像宋朝皇帝那般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赈灾,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也不管老百姓能不能领到粮食。 朱元璋立即带着毛骧等锦衣卫前往了常州府,要亲眼看到老百姓领了粮食,或是没有领到粮食。 胡庆余正愁着没人把燕王赈灾的消息传回京城,脸色一喜,故意说道:“本典仗这一次是奉了燕王的命令过来赈灾。” “您老可要记住了,是燕王要赈灾,本典仗只不过是跑个腿罢了。” 朱元璋像是不认识胡庆余一般,重新审视他,居然给胡庆余解释起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可知道这一次的赈灾,能够带来多大的名望。” “笼络多大的民心。” 胡庆余听到民心这两字就肝疼,脸色顿时就急了,都想给东宫财神爷那张臭嘴来上一下:“您老快小点声,这件事要是传到锦衣卫的耳朵里,让皇帝陛下知道了。” “小子我可就惨了。” 朱元璋的脸色一黑。 他有那么心狠手辣吗! 朱元璋看了毛骧一眼,似是在询问难不成在官员眼里,洪武皇帝连宋朝的皇帝都不如? 毛骧‘咦’了一声,低着脑袋始终在看脚尖,嘴里神神叨叨:“常州府的蚂蚁真够肥的,都长翅膀了。” “以前怎么没见过蚂蚁长翅膀,真是怪事。” 五六名锦衣卫听到指挥使的神神叨叨,佩服啊,不愧是能从众多锦衣卫里脱颖而出成为锦衣卫指挥使。 看似什么都没说。 又什么都说了。 朱元璋没听清毛骧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倒是对咬字很重的肥听清楚了,咬牙切齿:“在官员眼里不堪怎么了!连怂包宋朝皇帝都不如又如何!” “洪武皇帝只要在位一天,这些害死老百姓的官僚乡绅一个都跑不了。” “全都要剥皮!” “说得好!”胡庆余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这些话比起任何韶音都要让他如痴如醉,激动万分的大声叫好:“您老说的真是太好了。” “洪武皇帝不愧是千古一帝!这份得罪官僚缙绅只是为了给百姓做主的魄力,秦皇汉武都做不到!” 朱元璋老脸一红,虽说他的功业远超宋朝所有的皇帝,但是千古一帝这个词,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戴在头上。 只不过.......他最是厌烦只会哄皇帝开心的谗臣了。 怎么感觉胡庆余说话好听,又是个人才,让他喜欢的紧。 朱元璋不免又老生常谈的问出来一个问题:“你难道真的不想进宫?” 胡庆余的笑容凝固了,差点从辽东大马上跌下去,慌忙摇头:“进宫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宫。” 朱元璋只能惋惜一声:“可惜你这一身本事了。” 第99章 谁贪砍了谁的脑袋 胡庆余装作没听见一样,迎上了带着锦衣卫走过来的谭渊,乐呵呵说道:“谭老哥赶紧来,给你介绍东宫的财神爷,以后说不定还能一起发财。” 谭渊听到东宫财神爷几个字,眼睛冒出了绿光,靖难功臣这些年真是穷怕了,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东宫财神爷一声令下,两淮盐商、晋商、徽商等天下各大商号,运着一车车的大明宝钞前往东宫。 这要是能够运到燕王府......谭渊擦了一下口水,浓眉大眼四处乱瞅:“哪呢?东宫财神爷在难呢?” “你说是把他敲闷棍绑走,还是用麻药把他麻翻了绑进燕王府。” 胡庆余有些无语。 能把一个靖难功臣逼成张口闭嘴只说绑人。 燕王府这些年还真是穷疯了。 胡庆余回头一指,愣住了,哪里还有半点人影,那位东宫财神爷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怪事了,刚才还在谈论朝政,怎么一转脸人就没了。” “算了不管那位老先生了,还是先处理赈灾的事情。” “接下来就麻烦谭老哥跟着这个推官去抓人,还有别忘了安排好马帮运来的第一批粮食,本典仗需要先回京城一趟,赶紧把王府里的粮食全都运过来。” 谭渊没有结识东宫的财神爷,闷闷不乐,他是真想着勒索对方。 反正是个奸商,与其让他把大明宝钞送给那些贪官污吏,不如拿来给燕王府的将士们更换军械。 至于秋后算账。 呵。 一个小小的奸商罢了,还敢得罪堂堂王府的千户不成。 谭渊不死心的说道:“下次再见到这位东宫财神爷一定要留住了,等本将来了绑走...咳..请他吃上一顿好酒好菜。” 胡庆余不相信这句话。 穷的叮当响的谭渊,哪里请人吃好酒好菜。 能有一点荤腥,都算是过年了。 呵。 肯定是想白吃白喝一顿,他太了解这帮穷鬼了。 胡庆余随口敷衍了一句:“小事一桩,发放粮食这件事只相信你一人,可别让乡绅们代发,另外盯紧了那些发放粮食的小吏。” “要是谁敢趁着这个时候捞些浮收,就用燕王府的名义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谭渊虎躯一震,来了很大的兴致,不用发往刑部审问,等到秋天再砍脑袋,直接一刀砍了衙蠹的脑袋。 够狠。 他喜欢! 谭渊心里乐开了花,笑的合不拢嘴:“本将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担心王爷顶不住御史言官们的口水,只能强忍着。” “哈哈,现在有了你爹左丞相一起顶着,本将就可以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了。” 这是在给左丞相胡惟庸泼脏水啊。 胡庆余喜出望外,同样是笑的合不拢嘴了:“好!太好了!” “就这么干了,你要是不多杀几个贪官污吏,别怪本典仗以后少给你大明宝钞。” 谭渊浓眉大眼的眼珠子,发出了绿油油光芒:“要是杀的贪官污吏多,有什么好处?” 胡庆余的脸都快笑歪了:“当然是给你不少于朱能的银子。” “好!”谭渊激动的现在都想砍人了,乐不可支的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就等好吧,我谭扒皮可不是浪得虚名。” 胡庆余知道谭渊当年在战场对于鞑靼的赶尽杀绝,就像是地主老财对于佃户敲髓吸骨一样,榨的干干净净。 留下了一个谭扒皮的恶劣名声。 谭渊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毕竟赶尽杀绝的都是把汉人当做四等人的鞑靼。 胡庆余安心落意了,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佩服的神情:“有谭老哥这句话,本典长就放心多了。” “事不宜迟,就先回燕王府运粮食了。” 谭渊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了,胡庆余干劲十足的离开了府城。 当天深夜。 胡庆余顶着困倦的眼皮,撑着没有睡觉,亲自安排一个百户的燕王府将士们运送粮食,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清晨。 等到忙完了第二批粮食的运送。 胡庆余两眼布满了血丝。 锦衣玉食的贵少爷脸容,多了几分憔悴,很像是在教坊司里纵欲过度以后的样子。 “啊哈。”胡庆余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回家去睡觉了,还没走出王府的大门,就碰见了精神抖擞的张武。 张武赶紧给胡庆余行礼:“胡爷先别回家,王爷今天去东宫参加小朝会,指名道姓要让胡爷一起陪着去。” 胡庆余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进了王府以后就别低三下四的再叫他胡爷了,不合适。 张武是个知恩图报的豪杰,坚持要喊胡庆余一句胡爷,实在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燕王的车驾已经在王府门前准备好了。 另外,还贴心的准备了一顶绸缎蝠纹官轿,燕王大伴亲自邀着胡庆余走进了官轿,让他趁着前往东宫的时间,歇息一炷香时间。 靖难功臣陈圭感慨了一句:“在王府待了那么多年了,没见过谁能让王爷这么考虑周到,胡庆余这小子独一份了。” 朱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绷着脸说道:“你要是能救活许多受灾的老百姓,天天坐官轿都没管你。” 救人? 陈圭等靖难功臣杀人倒是在行,救人就捉襟见肘了。 靖难功臣们感慨的不是能坐官轿,他们从来都瞧不上娇弱官员们乘坐的官轿,感慨的是燕王对于胡庆余的关心。 绸缎蝠纹官轿来到东宫,在朱棣的授意下,停顿了一袋烟功夫,又让胡庆余多休息了片刻,这才叫醒了他一起进了东宫小朝廷。 胡庆余每次走近都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在靖难功臣们的后面,一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胡庆余的一只官靴刚刚迈进东宫大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位藩王的视线全都落在了他身上,而不是走在最前面的朱棣。 胡庆余跟着燕王站好了位置,对面的官员们和几位藩王,还是时不时的打量他,像是在打量一件宋朝的木叶天目盏。 “孤没想到这一次的旱情,居然真被胡庆余料到了,着实是匪夷所思,难不成胡庆余曾经拜师了刘文成。” 第100章 推诿的好手 文成是刘伯温的谥号。 小济宁侯等东宫官员心知肚明是因为提前一个月料定旱灾这件事,过于匪夷所思了,只能找些奇人异士来解释。 胡庆余拜师刘伯温这件事绝不可能,作为浙东文官曾经的闻人,刘伯温就是被胡惟庸李善长两人整死了。 小济宁侯到了现在还满脸得意,甚至有些看不起胡庆余:“殿下,从高句丽换来的三万匹辽东大马已经运到京城了。” “请殿下尽快挑选可靠的官员,把这批辽东大马及时的送给蓝玉将军。” 小济宁侯很是不满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风头偏偏让胡庆余给占了,轻蔑的说道:“不就是有了旱灾,多死几个灾民罢了。” “蓝玉将军要是平定了西蕃,那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比起一些微不足道的泥腿子饿死,平定西蕃才是头等大事......” 还没等小济宁侯把话说完,一口绣春刀砸向了他的脑袋,好在弓马娴熟及时的躲了过去,不然肯定要给他的脑袋开个口子。 晋王怒不可遏的大步走了过去,嫉恶如仇的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小济宁侯脸上:“混账!现如今每天都有百姓饿死。” “你居然还在这里搞党争,你把我等藩王当成了什么,是唐朝的牛李党争,还是宋朝的新旧党争!” 不论是牛李党争,还是新旧党争。 当官的依旧是纸醉金迷,老百姓受了大难。 大明朝的淮西勋贵和浙东文官相争,结果却是相反,官员们一个个夹着尾巴过日子,老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过的有滋有味。 小济宁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懵了,也扇醒了,他只想着三万匹辽东大马能够换来多大的功绩,忘了当今的皇帝陛下。 可是洪武皇帝。 在官僚缙绅和百姓面前,永远只会选择袒护老百姓。 小济宁侯掩面而泣,哭的伤心极了:“好你个胡庆余,你个扫把星转世,凡事和你扯上关系准没有好事。” “一件天大的功劳都能让你变成杀头的大罪。” “本小侯爷倒霉啊。” 胡庆余满脸的无辜,也有些无语:“是你自己非得要用粮食换辽东大马,本典仗可是早就说过了有旱灾,你非是不信。” “只是说也就罢了,在燕王的大力支持之下,还买了五十万石的粮食,就是在提醒你有旱灾,结果你非要用太仓库里的陈粮去换辽东大马。” “拦都拦不住,良言难劝要死的鬼,你想不开非要主动寻死,这能怪谁。” 不信? 藩王们也没有一个人相信,偏偏旱灾还真的发生了。 小济宁侯真够可怜,换了谁都会当场崩溃。 太子朱标再是仁慈也忍不住了,现在真想用鞭子抽死小济宁侯:“够了!不要把过错强加在胡庆余头上了。” “这一次是孤错了,孤不想推卸罪责,你也别想着逃过问罪,当前至关重要的是怎么赈济灾民。” 太子朱标这一次是真的愠怒了,没有粮食吃可是要死人,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片一片的累累尸骨。 不仅是受灾府县的老百姓没粮食吃,漕粮运不进来,京城的老百姓也没粮食吃了。 因为用来预备旱灾水灾的陈粮,全都换成了一匹匹辽东大马,就算是把所有的战马杀了吃肉,也不够京城那么多老百姓吃。 小济宁侯哭的更加伤心了,这些话无异于是给他的棺材板钉上了钉子,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方孝儒都是你的力排众议,要不然本小侯爷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本小侯爷当初只是随便说说,是你的坚持才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方孝儒亡魂大冒,赶紧撇清关系:“方某只不过是说了几句中肯的评判,怎么就支持你用陈粮换辽东大马了。” “再说了,方某当时是在为西蕃的战事考虑,只是在说一些对西蕃战事有利的话,可是与你私自换战马没有半点关系。” 小济宁侯可以死,但这件事不能与太子扯上半点关系,影响到太子的名望。 黄子澄齐泰等人听懂了方孝儒的暗示,一个个化身青天大老爷,义正辞严的开始把所有罪名坐死在小济宁侯一人头上。 “不是私换,是挪用!”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瞒着东宫和朝廷私自做出了挪用太仓库陈粮的决定,难道就不怕天下的悠悠众口吗!” “没有东宫的文书,也没有朝廷的旨意,为了谋取私利居然挪用了老百姓的赈灾粮食,本官建议,立即把他吊死在城门上,以儆效尤!” 胡庆余看着方孝儒等东宫属官一步步把小济宁侯逼上了绝路,又把太子朱标彻底的摘了出去。 沉默了。 干实事他们不如自己,说起做官的本事,不愧都是官僚缙绅子弟里的佼佼者,这一手指鹿为马的本事着实是炉火纯青。 太子朱标仁慈的秉性,哪里愿意让别人替他受过,张了张嘴准备把一部分罪责揽下来。 还没等太子朱标说话,方孝儒瞄了一眼胡庆余,慌忙又收回了视线,急声道:“燕王你说句话啊。” 方孝儒知道自己不可能与胡庆余达成共识,对方可是没少给他挖坑,想要斡旋这件事只能由燕王朱棣开口。 朱棣没有趁火打劫,借着这个机会索要一些好处,直接说道:“本王有一个疑问需要东宫的各位属官解答。” 方孝儒等东宫属官松了一口气,脑袋如小鸡啄米,一个劲的点头。 朱棣公正的说道:“小济宁侯挪用太仓库的陈粮,是不是真的没有东宫文书,你们可要如实回答。” “是否签发了文书,只要愿意查,一定能够查的到。” 原来问的只是这个,方孝儒等东宫属官彻底轻松了,把太子摘出去这件事不会有任何纰漏了。 方孝儒赶紧说道:“这一点请燕王殿下放心,东宫绝对没有签发任何一张文书。” “太仓库陈粮换走高句丽战马这件事,太子确实是不知情,全是小济宁侯私自做出的决定。” 第101章 阴阳怪气小能手 众叛亲离。 当初方孝儒等人有多捧他,现在就有多想把他踩死。 小济宁侯也豁出去了,怨毒的胡乱攀咬:“方孝儒、黄子澄、齐泰、解缙全都有份儿,就是受到了他们的怂恿,本小侯爷才会挪用太仓库里的陈粮。” 胡庆余一听这话。 好家伙。 建文四傻全都聚齐了。 这四位建文朝的中枢重臣,可是没少给建文帝帮倒忙,与某位优势在我一样,没事就喜欢越权指挥前线正在打仗的数十万大军。 靖难之役,建文帝手下还是有不少能打仗的将帅,一度击败了十来万的朱棣大军,要不是建文四傻种种迷之操作,朱棣就要被活生生耗死了。 不过,四傻在军事上迷之自信,政事上却是能够成称为翘楚,方孝儒眼眶湿润了,装起了可怜:“对对对,就是我等四人出的主意,与太子殿下没有半点关系。” “皇帝陛下若是有什么责罚,就冲着我等四人好了。” 黄子澄三人眼睛一亮,高啊,方孝儒的这手主动揽罪高明啊,只是出了主意连个从犯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罚俸一年,却能在太子殿下心里留下殉国忠臣的印象。 这笔买卖一本万利了。 黄子澄三人亢奋起来了,在众多东宫属臣迷惑不解里,拼了命的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 “不要多说了,主要怂恿你的人是我黄子澄,与太子殿下还有诸位同僚没有任何关系。” “黄先生高义,不过我齐泰没有让人代为受过的习惯,这一切都是齐某做的。” “我解缙虽说年纪最小,却也不愿意在各位兄长的照顾下苟活,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我解缙认了。” 东宫属官们大受感动,深深敬佩东宫四近侍的人品,有这么几位深明大义的俊杰,何愁皇长孙的地位不稳,何愁藩王们的咄咄相逼。 太子朱标微微阖目,上苍保佑才能让东宫有这么四位俊杰,等到他驾崩的那一天,可以放心的把皇位交给四位俊杰了。 东宫之幸。 大明之幸啊。 太子朱标笑容满面的看了一眼胡庆余,似是再说东宫没有你胡庆余,还有四位俊杰。 胡庆余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四傻什么德行他还能不了解,又在挖空心思的拍马屁了。 太子朱标没等来凡事要唱反调的胡庆余说话,看来他也被方孝儒等人感动到了,为了大明的未来只能心狠了:“四弟,赈灾的事情交给你了。” “太仓库陈粮挪用的要案,也一起交给你了。” 高明。 朱棣不得不为太子朱标的这手制衡感到赞叹,好处给他了,同时把得罪淮西勋贵的处置小济宁侯交给了他。 心里踌躇,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笼络民心,不能得罪淮西勋贵,明显是后者更有益处。 就在朱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胡庆余差点拍手叫好,双喜临门啊,既能笼络了民心,又能与淮西勋贵闹矛盾。 胡庆余喜滋滋的劝了一句:“王爷,五十万两的大明宝钞可不能打水漂。” 朱棣看向了一旁的姚广孝,兼听则明,姚广孝的建言在他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瞧见黑衣宰相满脸慈悲笑,果断说道:“太子放心,臣弟一定用心办完这件事。” “尽心尽力的让京城老百姓度过这艰难的一个月,力保不会饿死一名老百姓。” 太子朱标深深的看了一眼胡庆余,四弟朱棣从小就性情坚毅,很少有人能影响到他的决定,没想到胡庆余进入燕王府没几个月,就能得到燕王深厚的信任。 不简单。 想到胡庆余把脏活累活全都自己干了,把笼络民心的好处全都让给了燕王,招揽胡庆余的念头不可遏制的再次迸发出来。 太子朱标还没开口说话,大殿外就冲出来一大批手持长刀的官兵。 所有人缄口不言了,东宫的仪卫们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举动。 只因,这一大批官兵们全都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 领头的那人还是元生公公,尖细的声音直接质问太子朱标:“殿下是否知道太仓库的陈粮被人挪用了。” 方孝儒等人刚才还争先恐后的表忠心,瞧见元生公公带着锦衣卫来了,两腿一哆嗦,舌头似乎也打上了死结,缩成了鹌鹑半天没有说话。 太子朱标想说是小济宁侯干的,不过这话永远不能由一个太子来说,只能由东宫的属官们来说。 不然就会留下一个卸磨杀驴的恶劣名声。 方孝儒咬了咬牙在太子和藩王期待的眼神里,刚要开口说话。 锦衣卫们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几十双眼睛,还是杀官不眨眼锦衣卫的眼睛,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方孝儒顿时噤若寒蝉,全身僵住了,只能强颜欢笑的露出一个难看笑容。 嘴巴被疡医缝上了,一个字说不出来。 其他藩王各有各的心思,晋王从小又没少被元生公公教训过,很怵元生公公,没有一个人敢帮太子说句话。 朱棣看不下去了,解释了一句:“太子知道这件事,只不过........” 还没等朱棣把话说完,皇帝的贴身大伴也是皇帝的师弟元生公公,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咄咄逼人的说道:“杂家是在问太子,老四你莫要插嘴。” 朱棣听到一句老四,爱莫能助了,这世上就连母后都没有元生公公与父皇相处的时间长,藩王们也不敢得罪这位皇帝大伴。 藩王们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让你老四强出头,这下吃了挂落了吧。 就在所有人嘲弄燕王不识好歹的时候。 胡庆余听到这话不乐意了,直接站了出来,恼火的说道:“王爷有没有带大明宝钞出来。” 朱棣出门从来不带大明宝钞,还没等他想明白胡庆余怎么没着没落的说这么一句话。 胡庆余的第二句话,开始阴阳怪气了:“做买卖还做出不是来了,末将劝王爷推掉某人的滇石棺材买卖。” “免得到时候又让人挑毛病,说王爷的滇石棺材做工不行,想要把滇石棺材给退了。” 第102章 收获的好日子 朱棣回过味了,心情大好,不过为了配合着唱昆腔,板着脸说道:“胡闹!再说这样的混账话,本王罚你半年俸禄。” “元生公公能够得到厚葬,一直以来都是本王的夙愿,怎么能用这件事相要挟。” 没有任何人能让元生公公产生担忧,就连太子朱标也不行,唯独对胡庆余有些拿捏不住。 胡庆余出了名的不按规矩做事,他还真敢不给滇石棺材。 元生公公听了对于胡庆余的训斥,舒服了,从没像今天看朱棣这么顺眼,尖细声音都柔和了不少:“难道燕王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朱棣也舒服了,这可是太子和藩王们都没有的好声好气。 胡庆余也舒服了,朝着方孝儒等人挤眉弄眼,四人满脸愤慨,只能干生气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藩王们抑郁了,一个个从幸灾乐祸变成了闷闷不乐。 不过.......这胡庆余还真是可人,差不多有一等扬州瘦马的吸引力了。 嗯,或许比一等扬州瘦马还要可人一些,女人不能帮藩王们取悦元生公公,胡庆余倒是可以。 朱棣避重就轻的回答了一句:“东宫没有签发任何的文书,挪用太仓库里的陈粮全是小济宁侯的私心。” 元生公公早就清楚了太仓库的种种内情,只不过是在按照皇帝的旨意,借着这件事敲打一下太子朱标。 敲打的话已经说了,滇石棺材这件事办的不错,倒是可以卖给朱棣一个面子。 元生公公冷着白净脸容:“杂家相信燕王不会说些官场的推诿虚言,来人,去把小济宁侯抓进诏狱。” “等候发落。” 小济宁侯的眼泪涌了出来,只要是能成为救命稻草的稻草,全想抓在手里:“太子殿下救我啊,我父亲济宁侯一定会报答太子殿下。” “燕王殿下救我啊,只要燕王肯救我,父亲济宁侯一定会全力支持........” 还没等小济宁侯说完话,元生公公的脸色更冷了,锦衣卫百户有眼力劲的迅速抽出绣春刀,用刀背狠狠抽在那张臭嘴上。 锦衣卫拖走的小济宁侯只剩下了呜呜咽咽的声音,说不出半个字了。 东宫经过这场闹剧,小朝会立即就结束了,藩王们各回各的王府了。 太子朱标怏怏不乐的坐在大殿上,郁闷的说道:“大伴啊,京城里还能不能找到第二个胡庆余,别的不敢奢求,只要他敢在元生公公面前硬气说话就行。” 东宫大伴苦着一张脸:“殿下,整个京城除了胡庆余谁会吃饱撑的没事就琢磨干些荒唐烂泥事。” “这可不是纨绔了,按照胡庆余的话来说,就是摆烂。” 太子朱标不是一次听到这个新颖的词了,虽说是胡庆余随口乱诌的一个词,越听却越是有意境。 附和胡庆余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 太子朱标不禁感慨:“你说胡庆余摆烂吧,每一次干出荒唐烂泥事,偏偏都能让别人倒霉,自己获利颇丰。” “着实是一件怪事。” 东宫大伴不置可否,今天的对话涉及到他干爹元生公公,不敢胡乱搭茬,只能弓着腰站在旁边小心伺候。 胡庆余离开东宫以后,没有跟着去燕王府,在正阳门就分道扬镳了,喜不自胜的嘱咐了一句:“赶紧去济宁侯的官邸。” 轿夫们立即加快脚步,在来福的带领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济宁侯官邸。 不早不晚,刚好赶上了济宁侯出来。 济宁侯亲自给官邸锁上了铜锁,满脸的怒容,咬牙切齿的骂道:“胡惟庸真不是个东西,本侯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让小儿子陷害本侯的长子。” “这都是你逼本侯,可不是本侯不讲同乡情义。” “要是不把你的胡党整倒,本侯死不瞑目。” 济宁侯坐在装满了金银细软的马车上,想起寿身寺的小儿子,又想着陈粮换马的长子,滔滔大哭起来。 已经恨极了胡惟庸,这辈子要与胡党斗到底。 胡庆余猫在角落里,透过绸缎蝠纹官轿的帘子,偷瞄着济宁侯官邸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大喜。 看来老爹胡惟庸又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混账小儿子能够把小济宁侯算计的那么惨,左丞相胡惟庸一定是幕后主使。 胡庆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要跟的过近,济宁侯应该是和营阳侯一样,搬到夫子庙所在的青词院附近居住。” “依照着夫子庙的方向,远远追着就行,千万别让济宁侯发现了踪迹。” 济宁侯带着几辆马车赶往了夫子庙,一直来到青词院旁边的院子停了下来,家丁丫鬟们开始搬东西。 济宁侯愤然走向了青词院,门房见到是济宁侯来了,直接把济宁侯放了进去,已经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绸缎蝠纹官轿停在了一个熟悉的位置,胡庆余轻车熟路的翻了进去,摸到墙角,干起了老本行偷听墙根。 济宁侯猛地推开了雕纹对扇木门,路过门口的一只玉壶春瓶,直接把插在里面的兰花拔了出来,泄愤的扔在地上:“李兄!本侯来投靠你了。” 临川侯和营阳侯对视了一眼,神情一喜,大为敬佩李善长的神机妙算,真的被他预料中了,济宁侯过来来投靠了。 营阳侯先是一喜,想到自家长子遭到胡惟庸的算计,还在辽东受罪,又是义愤填膺又是同情的问道:“听说你家长子倒卖官粮,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如今又碰上了旱灾,你是知道的,洪武皇帝最在乎的不是一起打天下的淮西兄弟,是那些老百姓。” “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济宁侯已经顾不上面子,对着盘膝而坐的李善长深深下拜:“请李丞相指明一条生路。” 李善长停下了嘴里的道经,背对着济宁侯,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家长子这一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别想着还能享受京城的繁华了。” “少不了一个发配边疆,这是皇帝陛下一定会下达的旨意,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只因,陛下是在告诉你我一件事。” 第103章 爷最嚣张 在揣度圣意方面,朝野内外的官员们谁能有李善长、胡惟庸两人,深谙其道。 临川侯、营阳侯、济宁侯三位侯爷竖起了耳朵,比洞房时还要集中精神,生怕错过一点只言片语,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李相传道。 李善长在画像前打坐,留给三位侯爷一个后背,语速不急不慢的说道:“想要把营阳侯长子和济宁侯从苦寒的边疆捞回来,只有一个办法,扳倒了胡党才能做到。” “等到李党再次执掌朝政,取缔胡党成为权倾朝野的党羽,就是你等翻身的时候。” 济宁侯等人在旁边听了,若有所思,对于扳倒权倾朝野的胡党多了很大信心。 “李兄虽说已经不在朝堂,却对朝堂的形势了如指掌,可谓是山中宰相。” “呵,当年若不是胡惟庸背信弃义,带头攻讦了曾经一手提拔他的韩国公,左丞相的官位哪里轮得到胡惟庸。” “有了韩国公对于圣意的把握,相信不出十年,李党必然会重新执掌朝政。” 十年? 这不就完蛋了嘛。 胡庆余探听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青词院,回去继续思索下一步怎么摆烂,必须要让更多的淮西侯爷去投靠李善长。 胡庆余刚刚回到燕王府,就听见守在门口的张武叹了一口:“一共给常州府运走了两批粮食,少了二十万石粮食,这下京城不够吃了。” “官僚缙绅倒是无所谓,粮仓地窖里有的是粮食,只是苦了京城里的贫寒百姓,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要被饿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胡庆余没想到常州府的老百姓受灾那么严重,只能先救济常州府的老百姓了。 胡庆余闷闷不乐的想着应对之策,突然想起来张武说的第二句话,惊喜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官僚缙绅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 张武义愤填膺的说道:“可不是,官僚缙绅有银子也有足够的宅地,当然不会受到任何旱灾水灾的影响。” “好在是京城,要是换成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府县,这帮子官僚缙绅还会把家里的粮食高价卖出去,一步步侵吞老百姓的田地。” “有了。”胡庆余突然从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喜滋滋的说道:“有法子了。” “不就是缺粮食么,去抢...咳...应该是买走官僚缙绅贮存在家里的粮食不就行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官僚缙绅可不会轻易卖粮食,渡过旱灾保住自家的性命要紧,银子有的是机会赚取。 张武还没来得及劝几句,就看见胡庆余兴冲冲的跑到了豹房,也不知道与燕王说了些什么,带着一个百户的塘骑离开了燕王府。 张武一直跟在身边,他就是这个百户的一名塘骑,彻底懵了。 去买粮食不带大明宝钞,却带了上百名骁勇善战的塘骑,怎么越看越像山贼强盗去抢粮食。 张武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的去抢粮食吧! 胡庆余手里没有锦衣卫的花名册,却知道谁在潭王那里买的粮食多,趾高气扬的踹开了第一座官邸:“叫太医院院使过来见本典仗。” 门房认识京城里各位小侯爷和部堂公子,瞧他眼生的很,还以为是哪个地方卫所来的土包子,淡淡说道:“先投名帖,等到我家老爷看过....啊....” 还没等门房说完话,胡庆余一拳头砸在他脸上,又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嚣张的说道:“狗东西还敢给本少爷摆谱,你也不查查本少爷是谁。” “给本少爷打,要是没有头破血流,你们明年就别想要新军械了。” 塘骑是整个天下最骁勇的一支骑兵,除了燕王朱棣和千户朱能还没服气过谁,见了谭渊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胡庆余一句新军械卡住了所有塘骑的命脉,一个个赶紧下马,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讨好,开始殴打门房。 门房从来没遇到这么混账的二世祖,害怕极了:“我家老爷可是掌管整个太医院的院使,得罪了我家老爷,你就不怕以后请不来御医吗!” 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京城里的官员宁愿得罪都察院的一把手,也不愿意得罪掌管太医院的院使。 胡庆余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走进了官邸:“还敢顶嘴,把他的牙全卸了。” 几名虎背熊腰的塘骑狞笑一声,从马鞍上拿出来二三十斤的铜瓜小锤,认真办好胡庆余交给他们的差事。 太医院院使带着几名护院站在门口都吓傻了,他曾经在营造寿身寺那件事的时候见过胡庆余一面,嘴皮子哆哆嗦嗦的说道:“胡...胡庆余,你想做什么。” “本官可是朝廷命官,还肩负着给陛下和皇后诊脉的重任,你可不能乱来。” 胡庆余刚才一连串的刻意举动生效了,笑眯眯的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要买走你家里的粮食。” 太医院院使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强颜欢笑:“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胡少爷尽管去取粮食。” 太医院院使在心里鄙夷的腹诽了一句:反正粮食藏在荫蔽的地窖里了,除了潭王一家粮号里的大掌柜,谁也不知道。 太医院院使这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怎么也不应该看到的人。 东江米巷的大掌柜,来了。 还是每一家粮号的大掌柜都来了。 胡庆余看向挤在一团的大掌柜们,询问道:“当初是哪一家粮号卖的粮食。” 永丰粮号的大掌柜站了出来,瞧了一眼哭号的门房,本来因为自己是潭王的人,想要拿捏的架子没了,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回胡爷的话,是小人。” 胡庆余点了点头:“去把所有的粮食都找出来,本少爷可是拿着潭王给的底账,要是少一粒粮食,本少爷打断你的狗腿。” 永丰粮号掌柜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官邸,身后跟着一帮子伙计,还有十名塘骑。 太医院院使呆然木立,全身颤抖:“你...你这是要把粮食全拿走?!” 第104章 群臣们苦啊 胡庆余像是给了他天大的恩典,大度的拍了拍院使肩膀,豪爽的给了他一张大明宝钞:“不白拿,是用大明宝钞买走。” 太医院院使两手哆嗦着展开了大明宝钞,就一张能有多少银子,打开以后,险些昏厥过去。 还是最小的十文大明宝钞! 胡庆余留下那十名塘骑,来匆匆去也匆匆的离开了,看了一眼手里的京城舆图,直接冲向了旁边的一个胡同:“最近的是方孝儒大父家,走,跟着本少爷去买粮。” 方孝儒的爷爷还没回过神来,家里的粮食就被胡庆余一扫而空。 胡庆余正打算要走,突然听见旁边的院子里有鹿鸣,果断带人走了进去,神色大喜:“好肥嫩的几头鹿。” “塘骑正好肚子里缺油水,来人,全都扛回去。” 塘骑听说是给他们煮着吃,立即来劲了,一个个争抢着把肥嫩的梅花鹿扛走了,绑在辽东大马后背。 胡庆余抢了....买了粮食,又拿了几头鹿当做添头,呼啦啦的带着一帮子走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 只剩下一个端着稀饭碗的老头,在风中凌乱。 胡庆余离开青词院在京城里的一座座官邸买粮食,一名锦衣卫番子也离开了青词院,火速把济宁侯投靠李善长的消息,传回了宫里。 朱元璋看了一眼密报,就仍在了一边,忧心忡忡的嘱咐了一句:“从今天开始,咱的御膳再减例。” 元生公公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急了:“陛下每天只吃四菜一汤,比起动辄上百道菜的元朝皇帝,简直就是寒酸。” “再减一例,御膳已经和乡野富户没什么区别了,陛下........” 朱元璋摆了摆手,从不在乎享乐:“去把京城里贮存了大量粮食的官僚缙绅宣来,咱有事要与他们商量。” 元生公公深知皇帝关心京城老百姓的活路,立即派遣平时办事最得力的大太监,挨个把花名册上所有官僚缙绅请来。 官僚缙绅们战战兢兢的来到了文华殿,还没等朱元璋说出请他们来的原因,一个个‘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 “陛下,老臣冤枉啊,家里只剩下了一日的口粮,家里的几十口人丁明天的粮食还没有着落,哪里会去囤积居奇。” “陛下,微臣的家里也没有余粮啊,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遣锦衣卫去微臣的家里搜查。” “陛下饶命啊,我等可没有囤积粮食,倒是胡庆余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要说京城里谁最有囤积居奇的嫌疑,那人一定是胡庆余。” 朱元璋无语了,他还没说什么这帮子官僚缙绅就像是哭丧一样,在大殿里捶足顿胸的哭诉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蒙受了天大的冤屈,洪武皇帝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暴君。 朱元璋抖了抖手里的花名册,没有半点动容,板着脸说道:“这上面可是清晰的记着你们家里有多少余粮。” “粮库在哪里,就连地窖在哪里都一字一字的记录清楚。” “你等可要想好了,欺君之罪会被抄家灭族.......” 元生公公突然送上来一份密报,脸色有些尴尬:“陛下,刚刚得到密报,就在刚才这些官僚缙绅们打开粮仓清点米面,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粒粮食。” 朱元璋板着的脸,绷不住了,尴尬又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会没有粮食,昨晚锦衣卫的番子还禀报粮仓地窖存满了粮食。” “怎么才过了一夜就没了,难不成全都被人抢走了不成。” 元生公公瞄了一眼跪倒一地的官僚缙绅,干咳了一声,低声说道:“还真是被人给抢走了。” “胡庆余贮存在燕王府的粮食,分给了常州府老百姓二十万石,由于担心京城里的老百姓不够吃,这小子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抽了,犯浑的把官僚缙绅粮仓里的粮食全都抢走了。” “嗯...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买走了粮食。” 抢官? 还是把京城里只要是有粮食的官僚缙绅都给抢了,朱元璋瞪大了眼睛,什么没见识过,今天真长见识了。 只见过官员们抢老百姓,从来没见过谁抢官员,还把整个京城的官僚缙绅洗劫一空。 朱元璋‘噗呲’一声乐坏了,差点捧腹大笑,瞧见大殿里还跪着一片苦主,只能强忍着憋了回去:“哈...嗯,那个,你们先退下...哈。” “咱会给你们做主,一定会想办法惩戒胡庆余。” 老臣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哭诉了,哪里会轻易放过胡庆余,一个个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就怕朱元璋听不到他们的惨遭不幸。 嚎啕大哭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响亮。 “陛下一定要严惩胡庆余那个混账,他这是毁了官场的规矩,倘若从今以后都想着抢夺官员们的粮仓,官员们威严扫地,还怎么治理大明。” “何止是威严扫地,简直就是斯文败类,老臣为官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荒唐混账的官宦子弟。” “陛下啊,胡庆余不仅抢了微臣家里的粮食,还把微臣家里养的几只鹿给抢走了,陛下是知道微臣把鹿圃当成了命根子,结果....结果....居然是被胡庆余宰了吃肉,微臣苦啊。” 朱元璋瞧了过去,原来是方孝儒的大父。 那没事了。 朱元璋早就看这个抠门的老头不顺眼了,还把鹿圃当成了命根子,那是因为最近京城的鹿肉涨价了,养在家里准备卖个好价钱。 结果还没等方孝儒的爷爷卖掉,就被胡庆余给扛走了。 朱元璋安慰了一句:“就算追来也无济于事了,恐怕这时候已经被胡庆余煮了吃肉了。” 方老头平时为了省银子,让一家人围着咸菜碗喝粥,还不允许吃咸菜,只能干看着。 好嘛。 一碗咸菜让十几口人吃了七八年。 属实是传家之宝了。 方老头一听这话,嚎啕的声音更响了,就连几位正值壮年的官员都没有他一个老头子哭声响亮。 方老头差点没在文华殿里撒泼打滚:“命苦啊,方家的命好苦啊。” 第105章 东宫大聪明 惩戒胡庆余? 这是不可能会去做的事情。 朱元璋憋着笑望向哭诉的官僚缙绅,对于胡庆余只有满意:“这小子解决了咱这几天最大的隐忧,还帮着咱背了刀笔吏的骂名。” “这一次要好好的赏赐这小子。” 朱元璋不想搭理这帮子快成了哭丧的官僚缙绅,起身离开了楠木龙椅,去后殿换了一身便服。 方老头哭的泪眼朦胧,抬头一看,愣住了。 大殿之上,空无一人。 “陛下人去哪里了?!” 方老头的这声愕然大喊,惊醒了所有的官僚缙绅,擦了擦模糊的眼睛,找了半天没在大殿上找到皇帝朱元璋的影子。 一个个只能自讨没趣的灰溜溜回去了。 朱元璋带着毛骧前往了草场院一带的胡同,这里居住的多是贫苦百姓,亲自查看贫寒百姓的遭灾情况。 “所有人都排好队,不许拥挤,别以为抢了粮食就能逃走,本典仗身边的张武可是对这一带的情况了如指掌,谁也跑不了。” 朱元璋刚刚走到草场院一带的城隍庙,瞧见胡庆余站在宽敞的城隍庙门口,高高的站在一张八仙桌上大声吆喝。 旁边搭了几个临时的棚子,里面熬着米粥,一个个贫寒百姓排着整齐的长队,伸着脑袋望向棚子,麻木空洞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亮光。 胡庆余喊了一炷香时间了,累的够呛,一屁股坐在八仙桌上,拿起茶壶‘吨吨’的灌了一大口。 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朝着巷子口的方向看去,疲倦的脸上出现了喜色。 “老哥什么时候过来了,家里缺粮食吃?不能啊,你可是东宫的财神爷,还能缺了粮食。” 朱元璋走到城隍庙前,望着面黄肌瘦的贫寒百姓们已经有了一点红润,沉重的心情多了几分轻松:“咱听说你小子抢了官员家里的存粮,这些日子没少被官员们死缠烂打吧。” 胡庆余打量了几眼朱元璋,远离了几步,紧张兮兮的说道:“老哥要是来做东宫的说客,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本典仗既然已经投靠了燕王,就不会有半点的二心,甭说是您老过来劝我了,就是太子殿下亲自来了也没用。” 朱元璋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子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来说服胡庆余接受东宫太子的庇护,就能躲过官员们的死缠烂打。 不过,朱元璋对于胡庆余的这份忠心,极为看重,由衷的说了一句:“可惜太子没能折服你。” “就算东宫人才济济,少了你小子,也是野贤在外了。” 胡庆余喜滋滋听了东宫财神爷的惋惜,大喇喇说道:“东宫的大聪明多得很,方孝儒、黄子澄、齐泰、解缙个个都是卧龙凤雏,我去了也没啥意思出不了头,还不如待在燕王府。” 大聪明? 这是摆烂以后,胡庆余遣词造句了第二个词语了。 朱元璋揣度了几遍,认可的点了点头,方孝儒等四人确实是最大的聪明人,却又有些反对:“大聪明倒是名副其实。” “说上一句卧龙凤雏,就有些言过其实了,还没有达到那么高的经天纬地之才。” 胡庆余笑吟吟腹诽了一句我在说他们是建文四傻,没有解释,视线转向了一间粥棚。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起了骚乱。 张武立即带着青手赶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这是他在燕王府领的第一件正式差事,要是办好了就能升官。 没想到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他的地盘闹事。 张武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不然的话一定要让你尝尝什么是贴加官。” 还没等张武动手打人,瞧见那几人的长相,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竟是太子朱标最倚重的方孝儒四人。 方孝儒四人不仅是东宫的亲信,身后更是站着庞大的官僚缙绅,就连秦王、燕王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就不要说区区一名塘骑的张武。 整个京城也就是胡庆余胆敢不管不顾的怒怼方孝儒四人。 方孝儒端着一只破碗,满脸的怒容:“这是给人吃的东西,从锅里舀来的粥掺了一大半喂猪的麸糠不说。” “大家瞅瞅这是什么,这是砂石,差点没把方某的牙给硌掉。” 旁边的黄子澄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胡庆余为了收买人心真是不择手段,只要能留下一个开办粥厂的好名声就行,是吧。” “黑心到煮出来掺杂了砂石的粥水,也不管老百姓吃了这些粥水会不会感到恶心难吃。” 朱元璋看了看方孝儒四人,又看了看胡庆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故意加了一把火:“你小子还是好好解释这件事。” “不然的话,要是被东宫的四名大聪明传到了洪武皇帝耳朵里,你可就要遭殃了。” “洪武皇帝可是最痛恨欺压老百姓的官员,你这个典仗的官位不算低了,赈灾粮食里掺杂了砂石麸糠可不是一件小事。” 方孝儒难得听见胡庆余身边的人帮他说话,乐不可支,看来这一次终于要占上风了:“呵,方某大概已经猜到了胡庆余这么做的原因。” “无外乎一点,想要贪污了赈灾粮食,要说别人没这个心思还有可能,你胡庆余可是整天想着给燕王府捞银子。” “只要能够借助这一次的赈灾贪污了大批粮食,帮助燕王府笼络民心的同时,还能赚取大量的大明宝钞,两头都占的好买卖。” 黄子澄等人更是几乎泪目,不容易啊,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胡庆余压着他们,现在轮到他们压着胡庆余了。 黄子澄及时的配合了一句,大义凛然的说道:“无耻!” “为了谋取私利,居然就连老百姓的赈灾粮食也贪,看来你还真是商人秉性。” “不过也是,银利过大不得不动心了,几十万石粮食掺了一半的麸糠砂石,转手就贪污了一半的粮食,你会心生贪念就不奇怪了。”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胡庆余,期待着他的解释。 第106章 现在哪有粥,你嫌差我还嫌差 却没从胡庆余脸上看到半点的神色焦急,还是笑吟吟的看着方孝儒四人。 胡庆余哪里会焦急,更不会恼怒,感谢四个大聪明还来不及。 真是四个大好人啊。 为了帮他更好的给燕王笼络民心,不惜乔装打扮成破破烂烂的乞丐。 胡庆余关心的说了一句:“你们不觉得身上臭吗,要想给燕王府鼓吹名声没必要这么折腾,换上干净的右衽衣再来。” “本典仗不会拦着你们,还会给你们准备口渴时喝的茶。” 方孝儒一直以来都是以风流才子自居,每次出门以前都会熏香,身上的阵阵酸臭味让他有些反胃,强撑着恶心说道:“黔驴技穷了吧。” “无话可说了吧。” “今天你要是不解释清楚,就算是用贬低方某的法子也别想转移话题。” 黄子澄赶紧附和,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听见排成长龙的百姓们不耐烦了。 “你们四个要是不喝粥就赶紧滚蛋,别堵在粥棚里碍事。” “赶紧滚!今天还有那么多人还没吃上一顿,再杵在那里,俺就打死你们。” “老二别给他们四个废话了,一看就是来捣乱,用锄头刨了他们。” 方孝儒四人委屈了,差点就泣不成声了,胡庆余怎么辱骂污蔑他们四人都行,不会有半点的委屈。 唯独老百姓不行。 他们四人可是一直都在为老百姓说话,为老百姓们伸张正义,不说几句好话也就算了,怎么还说些让人寒心的话。 一旁的朱元璋有些看不下去,估摸着再被骂几句,方孝儒几人真要抹眼泪了,烦躁的说道:“想哭就回东宫去哭,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别总是把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官宦子弟想法,强加在老百姓头上,他们的生活和你们不一样。” “在你们这些顿顿大鱼大肉的官宦子弟看来,一顿不吃肉就食不下咽,对于老百姓来说每天能够吃饱就是最大的满足。” 胡庆余高看了东宫财神爷一眼,看来是吃过苦的人,比起五谷不分的方孝儒等人强多了,开口赶人了:“要是不掺杂了麸糠砂石,京城里的富户乡绅还不得天天来抢老百姓的粮食吃。” “燕王交给本典仗的赈灾粮食就那么多,只是给贫寒老百姓吃,勉强能够撑到夏粮运进京城。” “京城里的富户乡绅要是来抢着吃粮食,不知道会饿死多少老百姓。” 方孝儒不服输的想要争辩,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果然就像胡庆余所说的那样,没有见到一名富户乡绅。 他们四人已经亲口尝了粥厂里的麸糠粥,一口都吃不下去,难以下咽。 方孝儒嚅喏了半天,找不出任何能够用来反驳的破绽,只能涨红了脸强撑着说了一句:“方某会一直盯着你,别让方某抓到你的把柄。” “各位兄台赶紧走,莫要在这里替燕王府宣扬名声。” 胡庆余笑容满面,笑得前仰后合:“哈哈,本来燕王赈灾这件事已经被仕林默认压了下去,只会把消息困在京城内。” “你们四个大聪明是谁,可是当今大明最有名气的各大学社闻人,经过你们这么一闹腾,想不传出去都难了。” “回头有空去一趟狮子楼,为了表示感谢,本典仗可要好好的答谢你们。” 方孝儒等人快步离开的身子一僵,只是当做一次小小失策的淡然,顿时变成了如丧考妣,一个个像是死了爹一样,垂头丧气的消失在巷子口。 “哈哈,原来他们四个是学社里的举人老爷,俺说他们怎么白白净净一点也不像干粗活的苦力。” “这些个举人老爷就会高高在上的指手画脚,真说对俺们好的人,还得是燕王。” “说得好!俺们遭了灾,太子和其他的王爷们都不管俺们的死活,就燕王派了胡爷来煮粥救济穷人,真是仁义的好王爷。” 经过方孝儒四个大聪明的闹腾,京城老百姓更加感恩燕王了。 谋划已成。 胡庆余喜滋滋的走回了八仙桌,端起一只青花釉盖碗准备喝茶,润一润口干舌燥的嗓子。 想起来东宫财神爷还没喝,给他也倒了一只青花釉盖碗的茶水。 朱元璋刚要接过来,旁边的毛骧急的满头大汗,赶紧伸出手想要拒绝茶水,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强行接了过来:“现在可不是鞑子们当政的时候,连个一般的鞑子富户都要小心试毒。” “现如今的大明,是咱汉人的天下,没有那么多矫情的讲究。” 胡庆余对于这句话颇为认同,别说是区区一个大商人了,就是皇帝朱元璋都不用试毒。 那是鞑子朝廷才会惶恐发生的事情。 朱元璋喝了很平淡的茶,更对胡庆余满意了,作为堂堂左丞相的小儿子居然不贪图享受,与他颇为志同道合:“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实干的能臣干吏。” “以你这个年纪,能有在粥厂里掺杂砂石的见识,难得可贵了。” 胡庆余心里直乐呵,表面还是谦虚的样子:“哪有什么见识,本典仗不过是燕王府的陶朱公罢了。” “哈哈。”朱元璋因为胡庆余的厚颜无耻开怀大笑了,第一次感觉厚颜无耻是个好词了:“你小子倒是会自夸。” “陶朱公范蠡可是春秋战国十大名相之一,你这是在说自己有萧何荀彧之才了。” 胡庆余连连摆手:“本典仗可没说,这都是您老说出来的,小子我才疏学浅只是以为陶朱公经商手段高明罢了。” 才疏学浅? 能够接连写出《木兰辞令》和《沁园春》两首千古诗词,说上一句才高八斗也不为过。 难道会没读过范蠡的史书? 朱元璋心情愉悦极了,每次碰到胡庆余都有趣的紧:“你小子可比唱昆曲的有意思多了,隔三差五的被你逗笑,咱感觉都能多活十年了。” 胡庆余朝着燕王府方向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说道:“还不都是燕王圣明,要是没有王爷的大力支持,小子我哪能在这悠闲的陪着您老说话。” “您老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有什么赚银子的路子,可别忘了燕王。” 第107章 给太子妃挖坑 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忘了。 因为胡庆余这个小兔崽子,朱元璋面带着笑容,心里却是有些自责,这么多年来对于老四冷落了太多。 他这个父亲,或许真的偏心了。 朱元璋环顾四周,灾民们空洞麻木的眼睛,已经有了活气,都是老四呕心沥血为父皇分忧,才有今天的局面。 朱元璋带着毛骧走回宫里的路上,唏嘘又自责的问了一句:“咱对老四是不是没有尽到父亲应有的关心。” 毛骧不敢有半点藏着掖着,偷偷瞄了一眼洪武皇帝:“或许有那么一点,末将想着燕王也能理解。” “陛下可是大明的皇帝,天家和一般老百姓人家到底是不一样,有句话说的好,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朱元璋知道这是一句安慰话,越是想到燕王掏出几十万两的大明宝钞赈灾,越是觉得对四儿子亏欠:“晚膳的时候,安排玉食馆多做一道荤菜。” “让老四进宫陪咱吃饭,另外,让大伴去內承运库拿上一百...嗯...二百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带过去赏给老四。” 毛骧心里一惊,加上前一次赏赐的正红色石榴纹宁绸,燕王今年得到的皇恩已经赶上太子殿下了,看来以后要对燕王更加客气了。 元生公公领了天子口谕,挑选好了宁绸,带着官宦们赶往了燕王府。 胡庆余把赈灾的具体操办差事交给了张武,偷懒的跑回了燕王府,刚刚走到燕王府门口就望见燕王府府邸隆重的中门大开。 胡庆余心里好奇,难不成皇帝朱元璋来了,能让燕王大开中门只有皇帝和太子,太子朱标不喜欢折腾的满城风雨,从来没让藩王们大开中门。 迈步从侧门走进燕王府,胡庆余刚好碰见了怒气冲冲离开的谭渊,拉了一下他的熊罴补子官服:“谭老哥这是要去哪里。” 谭渊正在气头上,刚好把火撒在拦住他的那人身上,扭过脸来看见是胡庆余,撒气的心思立即无影无踪了:“去给太子妃请来狮子楼的厨子。” “太子妃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他爹就算是大将常遇春,死了那么多年都是老黄历了,燕王妃的父亲才是大明的五军总督,要不是嫁给了太子能有这么多人忍着她。” “一个太子妃而已,让王爷大开中门也就算了,还说王府的膳食难吃,非得要去请什么狮子楼的厨子。” 胡庆余听了这一堆的牢骚话,搞清楚燕王府里的情况了,原来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小肚鸡肠来了,难怪燕王府的中门会大开了。 胡庆余鄙夷的说了一句:“请什么请,爱吃吃不想吃就滚蛋。” 谭渊第一次听说有人敢讥讽太子妃,佩服的拱了拱手,还是叹了一口气:“作为臣子,不能让王爷为难。” “王爷已经说了去把狮子楼最好的厨子请来,本将心里虽说不爽,也只能用心办好王爷交代的差事。” “王爷和王妃就在正殿里会见太子妃,你现在身份也够了,还是过去看着点。” 胡庆余心里一喜,立功的好机会啊,眉飞色舞的说道:“潭老哥就先去办差,本少爷倒是要去看看太子妃有什么能耐,敢在燕王府作妖。” 谭渊听了这话来了精神,彻底没心思去请厨子,胡庆余这是要揶揄太子妃啊。 这可是京城里从未有过的盛事。 想到请厨子是燕王再三嘱咐的差事,谭渊只能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唉,真是可惜啊,看不到太子妃第一次被人揶揄的难看脸色了。” 胡庆余嘿笑着拍了一下谭渊的肩膀,昂着脑袋,趾高气扬的前往了燕王府的正殿。 “啧啧,姐姐府里的摆设挺寒酸,连一件像样的楠木屏风都没有,要是说出去这是一位藩王府的府邸,估计都没人信。” 胡庆余刚刚走进正殿,就看见身穿大袖红罗霞帔的太子妃,坐在花梨官帽椅上四处乱看,嫌弃正殿的寒酸。 靖难功臣们一个个脸色铁青,都快要气炸了,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愤怒。 还有着更大的憋屈,眼睁睁看着别人侮辱燕王和燕王妃,他们这些把忠义二字当做人生最大价值的靖难功臣。 只能眼睁睁看着。 朱棣脸色难看,眯起了眼睛,看向太子妃的视线多了几分愠怒。 他对待很多事都是十分有肚量,唯独不能忍受别人侮辱燕王妃,尤其还是因为他的无能得不到父皇的宠爱,导致燕王妃受到了闲言碎语的羞辱。 朱棣的脸色已经开始铁青,忍耐到了一个极点,就快忍不住了。 “呦呵,本少爷说是谁的嘴这么贱,原来是常家大小姐。” 正殿里,一片寂静。 没有了任何声音。 只有滴漏‘滴答’‘滴答’一声声的滴水声。 整个正殿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氛围。 太子妃狐媚脸上骂街赢了的得意,变成了怨毒:“竟敢骂本宫!你爹就是个畜生,也只有畜生才能教出你这么个........” 太子妃这话还没说完,感觉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 怎么朱棣和燕王妃看向她都是怜悯,燕王府的部将们全是嘲弄,像是辱骂了什么了不得的权贵。 权贵? 太子妃心里冷笑,整个京城还能有谁比东宫更加尊贵。 胡庆余乐疯了,还没开始挖坑,太子妃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害跳了进去:“对对对,你骂的可真对,有本事再骂上两句。” 太子妃本就是小肚鸡肠,哪里受得了刺激:“你爹就是畜生怎么了,说你爹是畜生还轻了,能有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你爹就是个老扒灰......” “够了!” 还没等太子妃泼妇骂街般的骂完,太子朱标担心正妃会闯祸,赶来了燕王府,刚刚走进正殿就听见太子妃惊世骇俗的话。 太子朱标气恼的都想给太子妃一巴掌了,骂的那人可是权倾朝野的胡惟庸。 以太子的尊贵倒是不怕胡惟庸,但是太子朱标不想给自己树敌,这个敌人还是权臣胡惟庸。 历史上,得罪权臣导致罢黜的太子可太多了。 隋朝太子杨勇、唐朝太子李承乾等等都是例子。 第108章 谁有我贱 太子妃瞧见给她撑腰的人了,更是来了底气,颐指气使的说道:“你们去把这个冒犯本宫的燕王府官员抓起来,送进诏狱。” “另外,告诉诏狱里的锦衣卫,就说他得罪了本宫。” 太子妃等着看对方哭喊着求饶,可是等了半天,就是不见一名东宫仪卫上前抓人。 太子妃连带着记恨了东宫仪卫,狐媚脸出现了怨毒,正要开口骂人。 还没等她开口,太子朱标无奈的说道:“他爹是左丞相胡惟庸。” 听到胡惟庸三个字,太子妃愣住了,明白燕王府里的众人为什么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了。 原来刚才那些话,骂了权倾朝野的左丞相胡惟庸。 太子妃在心里彻底把朱棣和燕王妃给记恨上了,色厉内荏的她唯独不敢记恨胡庆余,畏惧左丞相胡惟庸的权势,摆出来勉强的笑脸:“本宫刚才是在与胡少爷说笑。” “胡少爷千万不要记在心里,也千万不要把这点小事传出去。” 太子妃居然服软了。 朱棣铁青的脸色变成了满脸笑意,心里舒服极了,故意讥讽了一句:“恶人还需恶人磨,看来某人还是有怕的时候。” 燕王妃眼含笑意的看向胡庆余,首次感到一名臣子的秉性有些混账,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这一次就不按照惯例磨一磨臣子的性子了,不用积攒功劳熬上几年资历,可以考虑让胡庆余直接更进一步了。 靖难功臣们直接笑出了声,毫无顾忌的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哎呦,左丞相的肚量再大,要是听说有人骂他扒灰,污蔑他最看重的名声,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要是换作是我,肯定饶不了那个骂街的贱皮子。” “左丞相的权势那么大,拼了老命也要直谏某人犯了七出,恐怕藩王们都要吃不消的休妻了。” 太子和藩王们同样都是皇子,藩王们吃不消,太子同样也吃不消。 太子妃的狐媚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能在京城里作威作福那么多年,所有权贵都得忍着,就是因为太子妃的身份。 倘若是丢了这个尊贵位分,以她这么多年得罪的大半权贵,有的是罪让她受着。 太子妃彻底慌了,哀求着看向了燕王妃:“听说姐姐府里缺少宁绸,东宫库房里堆满了宁绸。” “如果姐姐想要,本宫就送姐姐二十匹宁绸。” 朱棣真的想打人了,满脸愠怒,怒视装作楚楚可怜模样的太子妃。 在藩王官员眼里宁绸能是简单的布匹吗? 那是皇帝的恩宠。 还送二十匹宁绸?在这打发叫花子,还是在说燕王和燕王妃是没人疼爱的孤儿! “不用了。” 正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尖细声音,元生公公带着众多宦官迈步走了进来,横了一眼求人还满嘴讥讽的太子妃。 元生公公放在以前肯定不会冒着得罪太子妃,帮着朱棣说半句话,有了二百匹宁绸的赏赐,让他改变了一些微妙看法:“传皇上口谕。” 这句尖细声音落下。 太子朱标、朱棣等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迎接皇帝的圣旨。 元生公公甩了一下拂尘,声音尖细:“燕王呕心沥血赈济京城和常州府的灾民,为朕分忧,朕深感欣慰。” “赏赐正红色石榴纹宁绸二百匹,燕王立即进宫陪朕用膳。” 太子妃眼里的怨毒不见了,只剩下了妒色,还有气急败坏,这份恩宠已经赶上太子了。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拿捏燕王妃,要是不能随意就能嘲弄燕王妃,太子妃这个位分少了一大半的滋味。 当年就是在她爹死了以后,曾经围着她说奉承话的官宦小姐们全去簇拥徐达的长女了,一直到她成为了太子妃,失去的一切才重新拿回来,也因此记恨上了燕王妃。 可是.......往后还怎么在京城贵夫人面前羞辱燕王妃,获得折磨燕王妃的快感! 胡庆余又是嘴贱的补了一刀:“陛下还真是疼他的四儿子,这份疼爱不比大儿子少了。” “这么说的话,四儿媳在公婆心里的份量不比大儿媳少了。” 太子妃的狐媚脸记恨的盯上了胡庆余,从来都是有了气随时随地发作的她,只能憋着了。 不敢对胡庆余撒泼,就怕污蔑左丞相的话让他传回家里。 太子妃怨毒的哭了。 心里痛楚啊。 这些年来,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无论面对谁从来都是想羞辱就羞辱,想撒泼就撒泼。 对方还得忍着。 可是,从今以后,最让她记恨的燕王妃不能随便折辱了,甚至还要带着笑脸,对她来说无异于诏狱般的折磨。 太子妃狐媚脸抹了不少的胭脂水粉,哭花了妆容,那张漂亮脸蛋更显得不堪了:“殿下,赶紧去宫里陪着父皇用膳。” “只要殿下去了,燕王就要改日再去了。” 太子朱标瞧见太子妃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软了,求助的看向了元生公公。 元生公公想要点头,太子确实是有随时进宫陪着皇帝用膳的权利,相比较太子,燕王在他心里的地位确实低了。 有的时候,就是他这样的大伴一句话,就能改变局势。 朱棣急了,这哪里是用膳,分明就是争宠,加上今天的特殊情况,更是决定了燕王妃以后在京城贵夫人里的地位。 可惜,朱棣也知道,他的地位哪里比得过太子。 朱棣满脸落寞,歉意的看向了燕王妃,王妃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握紧佛珠的玉手,让朱棣看出来她心里的渴望。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何况是被太子妃压了那么多年,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就在元生公公要点头的关键时候,胡庆余贱兮兮的说话了:“滇石棺材应该快要到了,虽说都是滇石棺材,但是质地也分优劣。” “有的公公可以分到优质滇石棺材,也有的公公可以分到劣质一些的棺材。” 滇石棺材可是关系着下辈子的福运。 元生公公准备点下去的无须下巴,怎么也点不动了,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只说了与燕王用膳,没说召见其他人。” 屡次被胡庆余破坏心计,太子妃实在忍不住了,美眸怒视胡庆余:“你能不能别说话!” 第109章 赏赐 胡庆余摆出无所谓的无赖样子,回头瞪了一眼太子妃,旁人怕了尊贵的太子妃,他可是一点都不在意。 燕王妃展颜一笑,心情愉悦极了,太子妃欺负了她那么多年,终于有个人能够有恃无恐的反唇相讥她了。 太子朱标脸色讪讪,感觉很是丢脸,只能把太子妃带走了:“四弟早些进宫,莫要让父皇等急了。” “父皇最近胃火有些严重,记得劝父皇少喝一些贡酒。” 太子朱标因为胡庆余的拿捏,没有得到元生公公的袒护,只能尴尬的回去了,临走以前还不忘从知道父皇最近的身体状况,找补回来一些面子。 朱棣听见找补面子的话语,心情更是一喜,越是找补越是说明太子朱标在意这件事,淡然拱手:“皇兄放心,本王知道怎么劝谏父皇。” “时候不早了,皇兄还是带着皇嫂早些回去休息,本王要去沐浴更衣了。” 太子朱标最后看了一眼胡庆余,叹了一口气,带着狐媚脸全是怨毒的太子妃赶回东宫了。 朱棣来不及给胡庆余说话,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趾高气扬的去湢室沐浴更衣了。 “哈哈,笑死个人,本来从来没见过太子妃吃过那么大的瘪。” “哈哈,让她这些年来没少欺负燕王妃,今天肯定要把太子妃气疯了。” “哈哈,全是胡庆余这小子的功劳,看来有时候混账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靖难功臣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起来,一个比一个声音洪亮,太子妃刚好要走出燕王府,红罗大袖霞帔僵了一下,很快又落荒而逃般的离开了燕王府。 靖难功臣望着落荒而逃的太子妃,差点笑出眼泪,不停的用手拍打身边的朱漆雕栏,纷纷走到胡庆余身边,用力给他胸口来了一拳。 第二天。 胡庆余打着哈欠来到豹房当值,睡眼朦胧的还没来得及打盹,就被燕王府大伴再次叫到了正殿。 朱棣满脸悠闲的坐在官帽椅上,喝着六安小蚬春,旁边还坐着一身霞帔礼服的燕王妃,显得格外隆重。 胡庆余脸色一喜,他早就打听清楚了,明白今天这个情况预示着什么。 他终于能够成为燕王府的内臣了。 朱棣放下了手里的豆青釉盖碗,神情略显严肃:“自从你进入燕王府以后,屡立功劳,这一次帮助本王赈济了灾民不说,还帮着燕王妃出了一口恶气。” “不得不说,本王已经给父皇提过了,决定提拔你为王府的副千户。” 胡庆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没忍不住欢呼了起来:“爽!我胡庆余终于成为永...咳...永远成为燕王府的内臣了。” 胡庆余得意的有些忘形了,嘿笑一声,搓了搓手指头:“王爷,听说正式进入王府的高层以后,会有一项特别的殊荣。” “不知.......” 朱棣没想到还有人主动邀功,过于没皮没脸了,不过这个人是胡庆余,忍不住笑了:“你小子还真是无赖。” “也是,只有你这般的无赖,才能把太子妃气的吃不下饭。” “走吧,一起去用膳的偏殿。” 胡庆余欣喜若狂的跟在朱棣和燕王妃后面,顺着红漆雨檐画廊来到了偏殿。 用膳的花梨圆桌上,摆放了四只珐琅彩折盘,还有一只孔雀釉藻盘。 “嘿嘿。”胡庆余绷不住了,傻笑着笑出了声,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是最高规格。 四菜一汤。 不枉他费尽心机的做出了那么多算计,头发都掉了不少。 燕王妃展颜笑着,心情明显比平时要愉悦很多:“尝尝本宫的手艺怎么样,可不许说难吃。” 王妃御膳吃的不是味道。 是一份殊荣。 靖难功臣都经历过这个时刻,没有一个人说难吃,胡庆余这个混账可就不一样了,燕王妃敲打了皮猴子一句。 胡庆余忙不迭的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花梨官帽椅上,大喇喇的说道:“就是给小子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王妃有半点不敬。” “在小子的心里,王妃可比那个什么太子妃尊贵多了。” 燕王妃笑的花枝乱颤,就爱听这句话,胡庆余这小子还真是拿捏准了她的心思。 燕王妃破例说了一句:“大伴,今天就由你服侍胡千户用膳吧。” 燕王府大伴求助的看向了朱棣,乞求燕王不要让他去服侍藩王以外的人,甭说胡庆余了,就是他爹胡惟庸都不够资格让王府大伴亲自服侍。 朱棣笑了笑,没有违背燕王妃的意思:“王府的内务一直都是王妃说了算,王妃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服侍一个小小的千户确实贬低了你的大伴身份,但这个千户可是胡庆余。” “你不吃亏。” 燕王府大伴立即摆出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的走了过去:“胡爷,杂家今天就亲自服侍您用膳。” “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胡爷多担待。” 胡庆余有些受宠若惊了,最高规格的四菜一汤是惊喜,燕王府大伴亲自服侍就是惊吓了。 规格高到僭越了。 换作旁人肯定不敢吃了,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想着是捧杀。 胡庆余对于永乐皇帝的一生,如数家珍,知道朱棣极度的记仇和狠辣,对于方孝儒都能开先河的诛十族。 同时,又对那些记着好的心腹爱将,极度的宠信和宽容,靖难二十六功臣全部善终,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又一个开先河。 胡庆余有了把握,心里偷着乐了,大模大样的招了招手:“你要是服侍的好了,本千户少不了赏你银子。” 朱棣和燕王妃瞧见他那无拘无束的样子,哭笑不得,笑骂了一句皮猴子,回去各办各的事情去了。 燕王府大伴感动的快要哭了,在王府当差那么多年,终于有人要给他贿赂银子了。 靖难功臣一个比一个穷的叮当响,别说是给他银子,经常还找他借银子喝酒。 堂堂一个王府的大伴,这些年来没有捞到一点银子不说,还一个劲的往外搭银子。 这话说出去谁信。 第110章 更大赏赐 燕王府大伴因为仨瓜俩枣的大明宝钞,弓着腰把象牙筷子递给了胡庆余,谄媚笑道:“胡爷,要不要给您叫两个清倌人唱曲儿。” 胡庆余奇怪的看了一眼燕王府大伴,不明白他怎么前后态度差别那么大,难不成叫清倌人唱曲儿是个考验? 胡庆余瞪了燕王府大伴一眼:“那么多废话,赶紧给本千户夹菜。” 燕王府大伴心里一颤,生怕人生第一次的贿赂银子没了,赶紧撩起袖子夹了一道菜放在孔雀釉高足碗里。 胡庆余放心了,训了他一句没有半点反应,看来真是对他的考验。 既然是考验,那就对燕王府大伴的态度更差一些,免得落下勾结宦官的印象。 胡庆余的态度更加蛮横了,时不时还要呵斥一句,这顿王妃御膳吃的是嘴里舒坦,心里更舒服。 酒足饭饱以后,胡庆余掏出了一百两大明宝钞拍在了花梨圆桌上,瞪了大伴一眼:“拿好了,这是爷给你的赏钱。” 胡庆余剔了剔牙,派头十足的走出了偏殿。 大伴目光火热的飞扑了过去,死死的握着一摞大明宝钞,委屈又亢奋的流出来眼泪:“胡爷对咱家真是好啊。” “知道杂家穷的就快给家里寄不了银子了,给老家的人说了又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杂家无情无义。” “胡爷仁义啊,赏了咱家足足一百两大明宝钞,多的晃眼啊。” 胡庆余没有看见这一幕,看见了免不了要感叹燕王府大伴的可怜,其他藩王府大伴都瞧不上一百两大明宝钞,想要塞银子低于一千两大明宝钞,看都不看一眼。 胡庆余借着赈济灾民的借口,在靖难功臣羡慕的眼神里,又要翘班了。 更让靖难功臣羡慕的还在后面,燕王妃叫住了一只脚迈出门槛的胡庆余:“王爷说了,这一次不仅让你升官,还要让你发财。” “离开以前记得去库房一趟,王爷赏给你二十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 胡庆余听到是燕王妃叫他,脑袋一缩,还以为是翘班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听到后半句,喜滋滋的说道:“这辈子跟着王爷真是本千户的幸事。” “不像抠搜的太子殿下,府库里有那么多宁绸,这些年就没见太子赏赐给过谁。” 燕王妃没去解释是太子妃死死抠着宁绸,有人讥讽太子妃总是一件令她心情愉悦的事情,嗔怪的说了一句:“你个皮猴子就会哄本宫开心。” “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这一次去吃太子妃的寿宴,本宫会照顾你家娘子。” 太子妃又要办寿宴了? 这次又是给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长辈贺寿。 胡庆余撇了撇嘴:“太子妃哪里是要举办寿宴,京城谁不知道她这是借着贺寿的名义,想要敛财。” 燕王妃美眸里全是嘲弄,时辰不早了,坐上辇驾前往了东宫。 胡庆余脑子里一转,担心娘子傻乎乎的备上厚礼,立即抢了谭渊的辽东大马,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官邸。 刚刚来到官邸门口,刚好看见柳玉娘包好了三匹宁绸,正要去东宫给太子妃的不明亲戚贺寿。 柳玉娘稚嫩脸蛋满是惊喜,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夫君了,可爱的作了一个万福:“奴家要去东宫了,等奴家回来以后,给夫君一个惊喜。” 胡庆余喘匀了几口气,上前捏了捏可爱脸蛋,摆了摆手:“来福,去把贺礼换成三根稻草。” 稻草? 来福差点给吓死,关系亲近的可以说是祝贺丰收,关系不好的就会说成辱骂对方插标卖首了。 送礼,尤其是东宫这样的贵人送礼,最是忌讳有歧义了。 来福不敢反驳少爷的安排,只能哭丧着脸,把三匹宁绸换成了三根稻草。 柳玉娘从来都是对胡庆余百依百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娘亲亲自指导都能同意,还有什么不能同意,欢快的带着三根稻草离开了。 胡庆余故意不给太子妃面子,反正已经把她得罪死了,用不着再去上赶着巴结太子妃。 胡庆余可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向来都是有仇必报,还得是加倍报复。 决定摆烂了。 那就摆烂到底。 “呵,太子妃那个贱婢早不举办寿宴晚不举办,明显是要报私仇,那就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摆烂。” 胡庆余直接前往了五军都督府,找到了正在办差的兄长胡汉山,可怜巴巴的说道:“哥啊,弟弟在京城招人不待见,我可以不在乎的忍了。” “可是玉娘在京城的贵夫人里是个什么处境,兄长应该是早就有所耳闻。” “弟弟这次好不容易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能不能给玉娘求来一个诰命夫人的封赏。” 封妻荫子。 中枢重臣们都在渴求的封赏,有幸得到赏赐的官员,可不仅仅是立了大功那么简单。 胡汉山放下了手里公文,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不是兄长不帮你,自从柳玉娘进门以后,兄长一直都在想办法,帮你的正室获得一个封赏。” “毕竟,柳玉娘的身份在京城贵夫人们看来,着实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这件事不只是兄长在想办法,父亲也在想办法,始终是没有机会,只能再等等了。” 等等? 太子妃已经开始作妖了,不能再等了。 胡庆余硬挤了几滴眼泪,可怜到满脸凄然了:“昨天的事情,兄长应该是知道了。” “太子妃拿我没有办法,但她对玉娘可就没那么多顾及了,真要是敢让玉娘委屈了,我就敢给她一巴掌。” 胡汉山点了点头,竟然没有因为胡庆余叫嚣着殴打太子妃感到震惊,颇为认同:“倒是个好法子。” “以胡家的权势,还没到二房正室被东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的地步。” “不过,也不着急出此下策,诰命夫人的赏赐求不来,倒是有一个县君的赏赐,你觉得如何?” 县君! 这可是爵位。 还是皇室子女才能得到的封赏,可比诰命夫人的赏赐厚重多了。 第111章 燕王妃的袒护 胡庆余懵了,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中枢官员想要封妻荫子都难上加难。 柳玉娘又不姓朱,怎么能得到县君爵位的诏封。 难不成是父亲胡惟庸联名上书给皇帝施压了,不能够啊,当今的大明皇帝可是洪武皇帝,以他那乾纲独断的性子,敢给洪武皇帝施压就是活腻歪了。 胡汉山看出了弟弟的懵懂,这位小丞相开始觉得幼弟的摆烂选择,挺有道理:“全是仰仗燕王殿下对你的袒护,才为柳玉娘求来了县君的诏封。” “燕王殿下昨晚在宫里陪着洪武皇帝用膳说话,洪武皇帝不知是觉得亏欠还是其他原因,为了补偿这些年来过的穷困寒酸的燕王,想把水西门的钞关交给他。” “燕王殿下狠心放弃了京城重要税门,用这个对于燕王府至关重要的收税权,换来了一个县君的诏封。” 胡汉山说完昨晚的情况,不免有些唏嘘,换了任何一个藩王不会为了一个属下,放弃日进斗金的钞关。 只有重情重义的燕王,能够做出这般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的赔本买卖。 衙门里的官员们傻愣住了。 紧接着,官员们又是感慨连连。 “难怪燕王以一个区区四藩王的身份,能够得到魏国公徐达的青睐,没让女儿嫁给太子,而是嫁给了老四燕王,恐怕就是因为重情重义的品性。” “燕王在各地卫所官兵里有较高的威望,根源原来在这里,想必当年驱除鞑虏的时候,没少施恩于麾下官兵。” “本副指挥使当年就在燕王麾下当过总旗,想当初因为一个小卒子的爹娘被浙东官员逼死了,燕王不惜得罪浙东文官,亲自带人去了小卒子所在的府县,亲手砍了那名浙东知县的脑袋。” 胡庆余喜滋滋的给兄长拱了拱手,这些话明显是兄长故意说出来,替他帮着给燕王扬名,还上一部分人情。 胡庆余没有回家,直接让轿夫前往了东宫,在门口等着娘子出来。 东宫的仪卫瞪着眼刚要准备赶人,瞧见掀开官轿帘子的那人是左丞相幼子,一个个夹紧了双腿,一句话不敢说了。 嘴里还在不停的神神叨叨,胡庆余这个敢讥讽太子妃的混账,千万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柳玉娘走进了东宫,还没来得及的把贺礼交主管东宫女官的常尚宫,这名从常家带来的亲信,鄙夷的说了一句:“你就是出身草场院的柳玉娘。” 柳玉娘面对胡庆余的时候百依百顺,对于外人经常是绵里藏针,可会算计人了,直接把装着三根稻草的剔红匣子摔在了常尚宫的老脸上。 “哎呦!”常尚宫捂着砸出一道淤青的老脸,面容恶毒的说道:“你居然敢打本尚宫,老娘今天不给你一些教训,就不姓常了。” 常尚宫仰仗着是太子妃的娘家人,作威作福了很多年,平时就连国公夫人见了她都要说些客气话。 今天却被一个没有任何诰命的偏房夫人给羞辱了,常尚宫的面子挂不住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来人,掌嘴!” “让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小贱婢,知道什么是宫里的规矩。” 柳玉娘立即装出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样子。 常尚宫带着两名肥壮的粗使婆子靠近过去,恶毒的咒骂道:“现在知道怕了,再怎么害怕也没用。” “在东宫里没人能够保得住你,把她的脸给撕烂!” 柳玉娘只是柔柔弱弱的说了一句:“奴家的父亲是左丞相。” 两名肥壮婆子浑身一颤,双手僵在半空动也不敢动一下了,畏畏缩缩的看向了常尚宫。 别说是常尚宫命令她们了,就是太子妃亲自发话,两名肥壮婆子不敢动柳玉娘一根汗毛,以左丞相胡惟庸的权势捏死她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常尚宫快要气疯了,没想到柳玉娘这么的绵里藏针,她要是不说出来还能用不知道的借口搪塞过去,现在说出来了就不能动她一下了。 常尚宫气急败坏的指向了门口的一张桌子,嘲弄的说道:“你就坐在这里。” 门口的几张桌子,多数是用来赏赐给下人们,柳玉娘坐在那里可谓是极大的侮辱。 柳玉娘没有出现任何气恼的神情,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门口。 已经到的贵夫人们和小姐们,回头看了过去,美眸里全是怪异。 后来的贵夫人和小姐们,一个个从柳玉娘身边走过,窃窃私语,言语里全是嘲笑和幸灾乐祸。 柳玉娘遭受了各种目光,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始终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官帽椅上。 等到太子妃坐在了主桌,故意把视线落在了门口那张桌子,盯着格格不入的柳玉娘,狐媚脸出现了报复过后的快感。 坐在桌子的其他官帽椅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官宦小姐,还有几名主动坐在门口的贵夫人,为了邀功请赏开始讥讽起了柳玉娘。 “今天进来的夫人小姐们应该都是出身显赫,最低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 “这句话可就说错了,这位的出身可是草场院。” “草场院?听说都是一些吃猪食的下等人住的地方,也不知道哪位娶了她,在官场上肯定会被同僚嘲讽的抬不起头。” 柳玉娘稚嫩脸蛋的脸色有些不对了,握紧了小粉拳,她不在乎贵夫人和小姐们的看法,但她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出身让夫君丢面子。 柳玉娘已经是京城贵妇圈的一员,接触了这么久的时间,心知肚明官员们的正妻,娶妻当娶贤,草场院的出身过于低贱了。 柳玉娘心里开始难受了,眼角有了泪光。 坐在一个桌子上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对视了一眼,胭脂脸大喜,只要是把柳玉娘气病了,她们以后就能进入太子妃的亲信圈了。 “掌嘴!” 就在这时,燕王妃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走到那几名贵夫人和小姐面前,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 “啪!”“啪!”“啪!” 一道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燕王妃狠狠的甩在那几名贵夫人和小姐的胭脂脸上,留下了清晰的巴掌红印。 第112章 惩戒 太子妃狐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燕王妃的玉手一掌掌不是打在贵夫人和小姐的脸上,是打在了她这个太子妃的脸面上,今天这事要是不整治了燕王妃,就是颜面扫地。 莫大的屈辱! 太子妃霍然从楠木官帽椅站了起来,狐媚脸过于的恼怒,已经有些扭曲狰狞:“姓徐的!你今天不解释清楚,休想离开东宫。” “本宫今天要为惨遭你掌嘴的贵夫人和小姐们讨回公道,即便你是老四的正妃也别想在东宫撒泼,这个天下终究是太子的。” 燕王妃雍容华贵的脸容,略微拉了下来。 太子妃的这一句话,直接让她站在了整个京城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对立面,太子妃才是正义的一方,燕王妃是在无理取闹。 燕王妃看着附近人渐渐有了同仇敌忾的愠怒,堂堂正正的训斥了起来:“你就是这般对待大明的县君。” “大明的礼法都被你扔到东圊了,难道要带头毁了三从四德,让这个世道充斥着未曾婚配就随意媾和的淫妇!” 一句礼法。 顿时吓得太子妃心神慌慌,面子不能丢,强撑着嘴硬道:“县君?柳玉娘不过是一个下等人出身,怎么会是县君。” “以她的身份能够进入东宫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坐在门口已经是抬举她了,坐在一桌的贵夫人和小姐们不过是在教她京城里的规矩,哪里破坏礼法了。” 太子妃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渐渐稳住了心神,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瞪着在东宫撒泼的燕王妃。 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柳玉娘不是县君的情况里。 倘若她是县君,这一切都要扭转了。 东宫就在皇城里,宦官过来宣读圣旨都不需要坐官轿,走上几步路就到了。 元生公公尴尬的站在垂花拱门门口,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旁边的一名干儿子,低声提醒道:“干爹,胡庆余可是一个什么都敢干的混账,真要是把他惹恼了,肯定能干出把滇石棺材全都扔进海里的荒唐事。” 干儿子瞧了一眼垂花拱门内火药味十足的局面,白净脸容更是焦急,低声说道:“干爹,以胡庆余有仇必报的臭脾气,要是被他记恨上了。” “等百年以后下了葬,他都敢把棺材给刨出来,扬了骨灰。” 元生公公浑身一激灵,别人不敢干,以胡庆余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混账行为来看,绝对干得出来。 元生公公不在迟疑了,顾不得太子妃的脸面了,摆出一副公正的样子,走进了垂花拱门:“皇上有旨,柳玉娘接旨。” 太子妃的狐媚脸大惊失色,心里慌成了一团,难不成柳玉娘还真的成了县君。 东宫里的贵夫人和小姐们不敢怠慢,一个个摆正褙子,盈盈跪在了地上。 元生公公瞧了一眼傻傻跪在一旁的柳玉娘,满脸懵懵懂懂,心里一叹,真是一个单纯的傻孩子。 不由得想起了年幼时刚进寺庙的时候,那时单纯的他经常遭到大和尚们的欺负。 元生公公感同身受,没有了埋怨胡庆余的心思,真心实意想为这个单纯孩子说句话了:“说与柳玉娘知道,如今他的丈夫立下了大功,又有老四燕王的恳求......” “咱就破例赐姓给玉娘这孩子姓朱,封赏这孩子为县君。” 太子妃只听了第一句,顿时面无人色,颓然坐在了后腿上,知道了这是父皇亲自下达的诏书,不是丞相府衙门草拟的诏书。 丞相府衙门草拟的一般都是辞藻华丽,充斥着各种之乎者也,朱元璋亲自下达的诏书,充满了各种俚语俗语。 彻底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燕王妃的美眸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柳玉娘,轻轻拽了她的正红色石榴纹褙子,提醒她赶紧接旨。 柳玉娘如梦初醒,鬼机灵的装作憨笑一声:“草民,领旨谢恩。” 元生公公瞧着孩子憨憨的笑容,忍不住一阵心疼,心里不免产生了锄强扶弱的畅快感,笑容和善的提醒道:“朱县君,以后可以自称县君了。” 说完,横了一眼门口圆桌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冷哼一声,离开了东宫。 门口的贵夫人和小姐们花容失色,神色慌张的看向了太子妃,瞧见太子妃颓然的瘫坐在地上,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柳玉娘站起来,憨憨的说了一句:“王妃,奴家来的时候,夫君交代了一件事,说是谁要是说奴家了,就把她们家里做什么官记下来告诉他。” “夫君说了,他是个没朋友的混账,他爹的朋友多的很。” 燕王妃看着那张稚嫩脸蛋的娇憨样子,想到没来以前遭到的针对,心疼死了,揉了揉柳玉娘的小脑袋,冷笑着说道:“放心,本宫知道她们家里的情况,一个也跑不了。” “这个是户部主事的正室,这个是巡城御史的正室.........” 燕王妃每说出一个名字,就有一名贵夫人吓的瘫在地上,胭脂脸流出来惊慌失措的眼泪。 等到说出来最后一名贵夫人的家里情况,门口还出现了尿骚味,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想到家里要惨遭报复,太子妃还不能护着她们,一个个杀猪般的哭嚎起来。 燕王府最后看向了狐媚脸臊的通红,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的太子妃,笑了:“把一位县君安排在门口坐着,这是对大明礼法最大的羞辱。” “不知道父皇会作何感想。” 常尚宫害怕了,她没想到一直礼佛烧香的燕王妃那么歹毒,要把她置于死地。 常尚宫哀求道:“看在老奴服侍太子妃那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太子妃保着老奴一家的富贵。” 太子妃性情凉薄,一心想着怎么脱离羞辱大明礼法的累赘,面对尽忠职守几十年老奴的恳求,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来人,把她赶出东宫。” 两名粗使婆子立即上前,不顾常尚宫涕泗横流的哭喊,强行把她穿在外面的女官官服扒了下来。 拖着一只待宰的嚎叫肥猪一样,把常尚宫扔出了东宫门外。 第113章 胡庆余的报复 “呦呵,这不是京城里有名的常尚宫吗,怎么落魄了。” 胡庆余满脸的讥笑,没有进入东宫,里面发生的一切知道了一清二楚,就是这名常尚宫安排宫女故意在东宫门口大声说话,想要刺激胡庆余。 两个脑子不好用的宫女,把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你个小皮猴子什么时候来的。” 燕王妃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一些,引起了权贵夫人和小姐们的注意,在离开以前再刺激太子妃一次。 胡庆余很给面子的行了一礼,真心实意的恭敬道:“末将见过王妃,家妻要是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王妃多多体谅。” 权贵夫人和小姐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太子妃,胭脂脸的表情怪异。 苦主是太子妃。 偏偏说出了燕王妃多多体谅。 不就是在说堂堂太子妃,还没有四藩王的王妃尊贵,赤条条的打脸。 太子妃气恼的把牡丹髻上金钗给摔在地上,披头散发,活脱脱一个疯婆子,盯着胡庆余那张贱兮兮的脸庞,恨不得立即抓花了。 胡庆余撇了撇嘴才不会在意太子妃这个短命鬼,倒是燕王妃比较长寿,一直到永乐年间还福寿绵长的活着。 燕王妃瞧见快成了疯婆子的太子妃,没能绷住,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早些带着玉娘回家,今天受了不少惊吓。” “你父亲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出了这种事,不能不让左丞相知道。” 贵夫人和小姐们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受了惊吓? 柳玉娘从进入东宫开始就没吃半点亏,一直都是东宫的人吃亏,简直就是来撒泼打脸。 胡庆余尊敬的目送燕王妃离开,转过身来,望着门内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叫嚣着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本少爷是个混账。” “本少爷可没有读书人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只会丧心病狂的报复。” “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 胡庆余带着正室妻子离开了东宫,后面还跟着十来名嚣张跋扈的塘骑,当初跟在身边的狗腿子,已经从家丁换成了塘骑。 这帮货可是敢殴打举人老爷等官僚缙绅。 胡庆余带着人直接去了一家绸缎庄子,嚣张的闯了进去,只说了一句话:“给本千户砸!” 塘骑们一个个膀大腰圆,抡起手里的破旧腰刀在绸缎庄子里到处乱砍,不像是在砍柜台桌椅,像是故意把腰刀砍的损坏。 等到腰刀损坏了,塘骑们神色大喜,副千户胡庆余早就答应了他们,毁了一口腰刀就赔一支佛郎机鸟铳,那可是有银子都没地方买的好东西。 正在后院盘点绸缎的东家,慌忙带着伙计们冲了出来,端着架子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东宫常尚宫家里的产业。” 胡庆余等来了正主,斜瞥了一眼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东家脸上带着轻蔑,不出所料的镇住了这人:“常某是常尚宫的亲弟弟,你应该是地方卫所的官宦子弟吧。” “只要你给常某磕一个响头.......” 还没等东家说完,胡庆余走过去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胯下。 东家的脸色涨红,蜷缩在地板上,疼的在地板上打滚:“我姐可是太子妃身边亲信红人,你完了,要是不把你送进诏狱。” “常某这辈子就不姓常了。” 胡庆余嗤笑一声,摆了摆手,两名塘骑立即搬来了一只麻袋,还有一名塘骑去喊了附近的巡检。 五成兵马司的巡检不仅负责管理京城的治安,还有缉捕盗贼、平抑市价等众多职责。 在众多巡检的注视下。 胡庆余直接把麻袋扔在了东家面前,一堆青色东西从麻袋口子撒了出来,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千户怀疑你贩卖私盐。” “这一麻袋的私盐就是铁证。” 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东家吓得停止了流眼泪,蒙受了冤屈的哭喊道:“诬陷,这是诬陷。” “各位巡检们可都看见了,是这个人把私盐强塞给常某。” 巡检们立即把头扭向了一边,有的看着脚尖,有的望向了天空,还有的直接装成了瞎子。 五城兵马司的巡检们在当值的第一天,赶紧找来衙门里的一卷工笔画,死记硬背也要记下来京城里最混账的胡庆余长相。 胡庆余不去找他们麻烦已经烧高香了,哪里有人敢出头。 胡庆余瞪了巡检们一眼:“朝廷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他家涉及了贩卖私盐,还不赶紧抓起来。” 巡检们苦着一张脸,只能按照胡庆余的吩咐抓了绸缎庄子里的所有人。 胡庆余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贩卖私盐是抄家的大罪,你们回去找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说一声,一炷香以内去常家抓人。” 胡庆余的所作所为全都让左丞相官邸的一名长随,急忙禀报给了胡汉山,免得落下草菅人命的把柄。 胡汉山没说一句责怪弟弟的话,再次给胡庆余擦屁股,从众多文书里抽出来一封交给了长随:“拿着这封文书去找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庆余还真的说对了,常尚宫家里涉嫌贩卖私盐,这里面就是证据,既然庆余想要赶尽杀绝,东宫和郑国公的面子就不给了。” 长随双手颤抖的接过来了文书,连滚带爬的赶紧去送文书,心里惊骇,大少爷也太宠溺二少爷了,只为了给二少爷擦屁股,连东宫和郑国公的面子都不在乎了。 长随把文书送到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手里,指挥使不敢怠慢,立即带着巡检们赶往了常尚宫的家里。 常尚宫离开东宫没多久,收敛了披头散发的容貌,又在附近的一家绸缎庄子,买了一件喜鹊登枝金花绸缎襦裙,叫上一辆马车赶回了住在官帽胡同的家里。 常尚宫老眼望着三进大宅子,骄横的咒骂道:“本尚宫就算不是东宫的尚宫了,照样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胡庆余,走着瞧,等到太子登基以后,就是本尚宫重回东宫...不...到那时就是后宫了。” “等到那时候,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全家。” 第114章 香炉变化 “别想了,你没机会了。” 指挥使带着巡检们来到常尚宫家门口,大手一挥,巡检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过去,一把按倒了常尚宫,磕的头破血流。 常尚宫泼妇般的撒泼挣扎,尖叫道:“你们凭什么抓本尚宫,就不怕东宫和郑国公找你们麻烦!” “本尚宫虽然不在东宫了,可也是东宫的旧人,更是郑国公府的老人了。” 指挥使直接展开了文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撇清了关系:“这是你幼弟贩卖私盐的罪证,触犯了大明律,可别往东宫和郑国公身上扯。” “难不成,东宫和郑国公府成了包庇罪犯的藏污纳垢之地。” 常尚宫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嚅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家上下被抄家。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她对柳玉娘的不敬。 常尚宫一家老小被抄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郑国公夫人叫来了很多有权有势的贵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着要给柳玉娘一些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得罪郑国公府的下场。 府里的奶娘哭喊着跑了进来,说出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夫人一定要救救常尚宫啊,常尚宫全家被抓进了牢里。” 贵夫人们心头一凉,没想到左丞相的报复来的那么快,看来剩下那么与柳玉娘坐一桌的贵夫人和小姐们也跑不了了。 贵夫人们胭脂脸上的同仇敌忾,渐渐消失不见了,惶恐不安的不停看向门口方向。 没过多久,又有一名丫鬟跑了进来,脸蛋慌张:“夫人不好了,当初与胡家二房正室坐在一桌的夫人和小姐们全都来不了了。” “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因为各种罪名,全都遭到了流放,那些夫人和小姐们充作了官妓。” 贵夫人们心里骇然,一个个因为胡庆余的狠辣吓坏了。 从锦衣玉食的贵夫人和官宦小姐,到一个下场凄惨的官妓,只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贵夫人们哪里还敢在这里多待,心里只想着以后要把柳玉娘当成祖宗供起来。 “本夫人还要回家给孙儿喂饭,先行告辞了。” “改天再与常家姐姐相聚,本夫人还要回去看着孙儿识字。” “常家姐姐莫要生气,本夫人还要回去教导小女儿的女红,有时间再来坐坐。” 门庭若市的常家,一瞬间变得门可罗雀。 只剩下郑国公夫人一人和奶娘丫鬟们,目瞪口呆的望着急匆匆离开的贵夫人们,这是堂堂一个国公府从没有过的落魄景象。 郑国公夫人的胭脂脸一沉,立即交代了一句:“派人去给胡家二房....算了....还是本夫人亲自去一趟燕王府。” “就说早在姓常的老婆子进宫以后,郑国公府与她就没有半点关系。” 郑国公夫人慌张又焦急的离开了国公府,终于清醒了,郑国公只是仰仗父亲常遇春的功劳才能成为开国六公之一。 郑国公与左丞相胡惟庸等淮西勋贵始终差着一辈儿,权势更是不用说了,哪里比得上在淮西侯爷里威望深重的左丞相。 郑国公府的一连串变化,还没等郑国公知道,就被锦衣卫安插的番子,密报了上去。 朱元璋坐在文华殿的后殿,翻开关于郑国公夫人的密报,愠怒的骂了一句:“这个贱妇真是蠢到家了,还敢报复?伯仁积攒的家业早晚被她败完了。” “难怪那个姓常的尚宫那么愚蠢,有这样的主人,养出来的奴婢不蠢就怪了。” 元生公公很少见到朱元璋亲切的称为表字,听到洪武皇帝称呼常遇春的表字,知道已经气极了,说了一件高兴事:“好在胡庆余帮着陛下把太子妃身边的贱妇给清理了。” “没有了常尚宫这样的蛮横蠢货,太子妃应该会收敛不少,慢慢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子妃。” 朱元璋听了这话,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胡庆余这小兔崽子办的差事不错,朕很满意。” “至于太子妃,唉,她要是有老四媳妇一半的贤良淑德,咱就满足了。” “你还真别说,老四媳妇还真是有皇后的母仪天下样子。” 元生公公心里一惊,心思急速的旋转,揣度洪武皇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有兄死弟继位的想法。 还要越过秦王和晋王,留下遗诏让太子朱标把皇位传给燕王。 朱元璋只是心直口快的随口说了一句,有感而发,迈步走向了供桌。 朱元璋伸出手从胡惟庸的香炉里拿出来一根香烛,想了想,又拿出了一根香烛:“帮着老四赈灾,还没有聚拢民心的想法,立了一功。” “铲除了常尚宫,让咱去除了一个心病,也算是立了一功。” 朱元璋握着两根香烛,忽然问了一句:“朕记得胡庆余为了筹集足够的赈灾粮食,把祖产都抵押出去了。” 元生公公对于燕王的心态有了一个变化,对于燕王的内臣胡庆余也有了一丝异样变化,回应道:“卖给了方孝儒。” 元生公公可以直接回应一句卖了,完全不用提到方孝儒这个人。 由于这一句提醒,朱元璋出现了不悦:“小济宁侯倒卖陈粮,方孝儒没少在后面出主意。” “咱本来是想用皇庄的田地补给胡庆余一千亩,胡庆余这一次的赈灾确实立了大功。” “这样吧,让方孝儒把一千亩地契还回去。” 元生公公又问了一句:“一千亩良田不是一个小数目,用什么借口合适?” “借口!”朱元璋恼怒的把一根香烛插到李善长香炉里,愠怒道:“小济宁侯一家除了济宁侯以外,全都流放了。” “要不是留着方孝儒帮助太子稳住浙东官僚缙绅的支持,咱早就把他也流放了,要什么借口。” “就当是赎罪了!” 元生公公拱着手,慢慢退出了文华殿,去把两千亩良田的地契送到胡庆余手上。 在离开以前,看了一眼供桌。 胡惟庸的香炉已经从四十一根减少到三十九根。 李善长的香炉从十五根变成了十六根。 第115章 燕王的许诺 “儒儿啊,赶紧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元生公公找到方孝儒的时候,一时间沉默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方老头带着方孝儒穿着破烂对襟,窝在粥棚的一角,细致的喝着麸糠粥。 方老头端着豁口碗,沿着碗沿小口的喝到肚子里,满脸的陶醉,哪里是赈灾用的麸糠粥,分明是产自苏湖一带的精米。 方孝儒蹲在旁边,面露难色的看着手里的麸糠粥,艰难喝了一口,一阵阵的反胃快要吐出来了。 难以下咽。 方孝儒快要哭了,大父因为抠门的节省粮食,连续半个月带着他来这里喝麸糠粥了,像他这般金贵的学社闻人怎么受得了。 在方老头期待的眼神里,方孝儒只能哭丧着脸,端着一碗麸糠粥灌了下去。 “咳咳。”元生公公为了提醒抠门的两人,轻咳了一声。 方老头赶紧把碗里的麸糠粥扒拉完,紧张兮兮的扭头看了过去,瞧见了一身锦袍官服的元生公公,还有众多无语的锦衣卫。 方老头立即藏好了豁口碗,厚着脸皮说道:“哎呀,这还不是因为家里的粮食都让胡庆余给抢走了。” “没有饭吃,只能来粥棚喝一碗热粥。” 元生公公没有相信方老头的鬼话,胡庆余只是抢走了官员们京城宅子里的粮食,京郊田庄里还有不少存粮。 不会没有饭吃,只是在心痛被抢走了一大批粮食。 方老头每天换上一件破烂对襟,带着孙子方孝儒过来蹭吃蹭喝,就是因为有不花银子的热粥,抠门占便宜的小心思在作祟罢了。 元生公公突然笑了,以方老头京城里有名的抠门,得知了他要宣读的口谕,应该相当有意思:“杂家过来是为了宣读陛下的口谕。” “方孝儒参与了倒卖太仓库陈粮,为了警醒朝廷里的其他官员,从胡庆余手上买来的一千亩良田全部充公,交还给胡庆余。” 方老头懵了,没了占便宜的嘿笑,嘴里美味的麸糠粥,寡淡无味了。 身子忍不住颤抖,剜去了他的一块心头肉。 嚎啕大哭。 “陛下啊,老臣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为何还要这样折磨老臣,一千亩良田啊,这让老臣怎么活啊。” 方孝儒是个孝子,尤其是把大父看的很重,这才委曲求全忍着恶心连喝了那么多天的麸糠粥。 只要爷爷开心就值了。 方孝儒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大父悲痛欲绝的哭嚎起来,脸色惨白,难受到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眼看大父就要气晕过去,方孝儒更是心急如焚的直跺脚,赶紧把贴身藏好的地契拿了出来,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几乎是吼着说话:“赶紧走!” “别让方某再看见你们。” 一名锦衣卫百户脸色不善,揶揄了一句:“甭说是元生公公了,我等锦衣卫想见太子都能随时进入东宫,你算哪瓣蒜。” 元生公公瞧着这爷俩也真够可怜,摆了摆手,带着锦衣卫去找胡庆余了:“算了,方孝儒这回让胡庆余坑惨了。” “说话冲一些也是可以理解,咱家要是他上吊的心都有了。” 方老头听了这话,‘嗝’的一声,昏厥了过去。 方孝儒哭喊着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扶着方老头,呼喊着快去请郎中,混在人群里等着喝麸糠粥的宗族兄弟,慌忙去请郎中了。 元生公公摇了摇头,怜悯的看了一眼方孝儒,带着锦衣卫去了胡庆余的香荷院。 胡庆余去燕王府当值了,元生公公只能再去燕王府宣读圣旨。 胡庆余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千亩良田的地契,另外还多加了一千亩良田,感慨道:“陛下这么的偏心王爷,让末将等燕王府臣子跟着受益了。” 元生公公和锦衣卫们愣了一下,怎么也想到不到胡庆余会把赏赐扯上洪武皇帝偏心燕王,明显是八竿子打不着。 别说是偏心了,洪武皇帝这段时间因为赈灾才对燕王有了关注,真正偏心的是太子和潭王。 元生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胡庆余,经过他这么一说,不是偏心也是偏心了。 朱棣快要绷不住笑意了,还是板着脸呵斥道:“什么偏心不偏心,父皇从来不会偏心任何一位藩王。” “你能得到两千亩良田的赏赐,那是因为你立了大功,休得胡说。” 朱棣拱了拱手,自责的说道:“都是本王管教不严,还请公公莫要见怪。” 元生公公碰了太子以外的藩王们拱手,从来都是坦然受之,面对燕王的行礼竟然是回敬了拱手:“胡庆余说的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世上哪有父亲不疼爱儿子,咱家想来这里面应该有陛下对燕王的关心。” 一句关心就够了。 今天的对话只要传出去,京城官员们都会知道皇帝朱元璋格外关心燕王。 朱棣心花怒放,高兴的亲自把元生公公送出了燕王府。 胡庆余伸着脑袋看到元生公公离开了,小心翼翼的把两千亩良田地契放在了绸缎鲤纹荷包里,生怕有人抢了去。 朱棣从大门口回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笑骂了一句:“本王还能抢了去不成。” “本王缺银子更换军械,也缺足够的土地囤积军粮,不至于索要部将们的产业,本王再是紧迫从来都是不吝赏赐。” 胡庆余想了想还真是,还是贴身把绸缎鲤纹荷包放好,呲牙笑道:“这可是两千亩良田,尤其是陛下赏赐的一千亩良田,以中田为主,还有不少的上等水浇田。” “末将不得不小心啊。” 朱棣笑吟吟的敲了一下胡庆余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几天一直想要搭建一支上上百人的神机营,当做亲兵。” “虽说不知道你怎么想不开要操练神机营,那玩意费银子不说,释放火药铅弹的速度极慢,都够塘骑冲垮三四次阵型了。” “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本王找时间给父皇提上几句,不过别抱什么希望,如果没有新的功劳,十有八九是不可能了。” 第116章 金贵的棺材来了 胡庆余大喜过望,他也知道洪武皇帝一时半会儿不会答应,只要有了苗头,就有了继续摆烂的机会。 生命不息,摆烂不止。 “啊哈。”胡庆余只在豹房里站班当值了一炷香时间,哈欠连天的不停打盹儿,若不是谭渊时不时的扶他一把,都能倒在旁边的朱棣身上。 朱棣的注意力成功被这个特立独行的胡副千户吸引了,看了看左右摇晃打盹儿的胡庆余,又看了看其他靖难功臣,一个个精神抖擞。 站班当值的时间一个比一个能熬,最能熬的朱能,曾经把所有的靖难功臣都给熬倒了。 朱棣心里也奇了怪了,怎么他对胡庆余的翘班摆烂,没有一点的反感,打趣了一句:“你若是困了,就回家睡去。” 胡庆余听到能够提前放衙回家,登时来了精神,顺坡下驴的说道:“末将多谢王爷恩典。” 看了看周围一个比一个卷的靖难功臣,胡庆余选择躺平:“哥几个在这卷着吧,本副千户先回去躺着了。” 躺着摆烂多舒服。 干嘛要起来。 朱棣哭笑不得的看着胡庆余真的回家去了,金口玉言已经说出口了,不好更改了,只能由着他离开了。 靖难功臣瞧着只站班当值了一炷香时间就离开的胡庆余,想到自己还要当值十几炷香,心里多有羡慕。 唉,他们还得继续卷着。 不得不说,胡庆余胡编乱造的新词内卷,还真是贴切。 胡庆余刚刚坐进绸缎蝠纹官轿,还没等轿夫抬起官轿,来福满脸喜色的急匆匆赶了过来:“少爷大喜啊。” “运着滇石棺材的朱印船到京城了,奴已经安排漕运苦力们把滇石棺材运往了义庄。” 胡庆余还等着回家躺平,听到来福的报喜,怏怏不乐的说道:“行了,知道了。” “你去通知方孝儒,让他准备好赦令。” 为了能把滇石棺材运进京城,费了不知道多少功夫,来福都亲自在山东布政司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胡庆余只能去义庄一趟,妥善安排好所有的滇石棺材,不能出了任何差池。 刚刚来到义庄,还没等胡庆余走出官轿,就被一群人火急火燎的拦住了。 胡庆余心头一惊,还以为遭到了袭击,赶紧牵着斑锦彪走了出去,瞧见了一张张白净无须的脸容。 宦官们慌忙后退了几步,又是惊喜又是焦急,七嘴八舌的询问了起来。 “咱家听说滇石棺材已经运到了京城,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胡二爷呦,咱家日盼夜盼终于把滇石棺材给盼来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胡爷当初可是收了杂家的大明宝钞,可不能不给杂家滇石棺材,胡爷要是说话不算话,杂家可是敢去陛下那里哭诉。” 宦官们急不可耐的样子,着实把胡庆余吓了一跳,为了安抚住急得跳脚的官宦们,拍着胸膛说道:“各位公公放心,本千户不会张冠李戴的用普通石棺材哄骗你们。” “眼见为实,一起去义庄里看看就知道了。” 胡庆余还没带着宦官们走进义庄,方孝儒等学社读书人已经闻讯赶来,站在了义庄门口。 方孝儒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胡庆余,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真的运来了几百尊滇石棺材。 他心里一百个不相信,那可是几百尊滇石棺材,想要跋山涉水穿过九曲十八弯的云南布政司,需要动用的壮丁骡马不亚于修缮一座府城。 浙东官僚缙绅一直在关注云南布政司的情况,没有发现那么多的马帮啊。 一定是普通石材打造的棺材! 方孝儒从容不迫的说道:“你若是不强行辩解,还没有那么多的怀疑,从你这么急于解释能够听得出来。” “运进京城里的棺材,应该都是一些普通的石头棺材,元生公公快要来了,莫要在这里自欺欺人了。” 官宦们刚刚平复没多久的情绪,再次着急上火了,不过都是怒瞪了方孝儒一眼。 只是这么一个怒瞪的眼神,顿时就让方孝儒不乐意了。 方孝儒委屈巴巴的说道:“方某可都是在帮公公们说话,冒着得罪燕王也要帮着公公们戳破胡庆余的弥天大谎.......”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元生公公已经来了,两眼喷火,怒斥了只会说些不吉利话的方孝儒。 方孝儒彻底委屈了,不服输的说道:“那就看看义庄里到底有没有几百尊滇石棺材。” “事先可说好了,缺少一尊滇石棺材都不行。” 胡庆余满脸的舒坦,正听着过瘾,方孝儒戛然而止的不说了,心里遗憾的感到意味犹尽。 经过方孝儒这么一搅和,宦官们更加明白他的重要性了。 建文四傻不愧是永乐帝的好帮手,建文帝的挖坟人。 胡庆余故意又等了片刻,等到宦官们实在等不及了,拿捏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火候:“口说无凭,公公跟着本千户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宦官们几乎是用跑的进入了义庄,刚刚走过牌坊,就看见一尊尊质地莹润的滇石棺材,摆放在义庄的空地上。 一名名漕运苦力正在管事的安排下,抬着滇石棺材,走进早就搭建好的库房里。 宦官们不禁有些眩晕,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手掌颤抖的抚摸滇石棺材,甄别滇石棺材的质地。 等到最后一尊滇石棺材甄别完成,一名掌印太监说话都不利索了,狂喜的说道:“干爹,全是真正的滇石棺材。” “胡千户没有欺骗干爹。” 元生公公望着一排排的滇石棺材,也有些眩晕了,喃喃自语:“居然是真的....难不成胡庆余真有袖里乾坤的神仙本事。” “这可是几百尊滇石棺材,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云南布政司运出来,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胡庆余回头看向了呆在原地的方孝儒,还有呆在原地的学社读书人们,促狭笑道:“早就说了都是真的,你们偏偏不信。” “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下相信了吧,无话可说了吧。” 第117章 靖难四公加一 方孝儒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事实摆在眼前,纵是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已经无济于事了。 毕竟,元生公公在一旁看着,为了爱惜信守承诺的羽毛,方孝儒只能心不甘情不愿通过背后的官僚缙绅,求来关于张玉的赦免诏书。 胡庆余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何必呢,为虚名所累,像本千户一样摆烂多好。” “想要赖账就随时赖账,说话就像放屁一样。” 方孝儒本来还有推诿的心思,听到‘摆烂’这两个字就像是听到别人说他是伪君子一样,拍案而起:“你说你捏造什么新词不好,非得捏造一个摆烂。” “你以为我等学社读书人作为大明未来的脊梁,会像你一样不求上进,不在乎一个读书人最重要的名声气节。” 方孝儒没有拍到书案,伸手拍了一下旁边的滇石棺材,震的手发麻,疼的呲牙咧嘴:“不必说了。” “我方孝儒作为大明的脊梁,明天就把赦免诏书送到燕王府。” 说完,方孝儒带着一帮子学社读书人,义愤填膺的离开了义庄。 旁边的元生公公和宦官们啧啧称奇。 本以为方孝儒这等老官僚出身的缙绅,肯定会用一些推诿的借口,慢慢的长时间扯皮,把赦免诏书拖个几年。 居然这么快就去办了? 这也........过于不合常理了。 感觉方孝儒完全被胡庆余给拿捏了。 胡庆余挑了挑眉毛,心里感慨摆烂可真是好,朝着元生公公等宦官们拱了拱手,回家里躺着了。 趁着现在还活着,赶紧享受锦衣玉食的躺平日子。 由于赈灾还没结束,胡庆余每天只是去燕王府点个卯,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家躺平了。 直到赈灾快要结束的时候,谭渊几乎是拖着胡庆余,才把在香荷院躺平的胡庆余带回了燕王府。 谭渊这是在帮他努力加官进爵,胡庆余还一脸的无奈:“衣食无忧了,还妻妾成群,以本千户现在的家业,娶十几个容貌不同的美人当侧室都养得起。” “躺着享受多好,何必整天让自己苦熬着拼命的卷,多累啊。” 谭渊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卷倒朱能,夺走燕王府第一大将的名头,哪里会理会胡庆余的歪理邪说,着实是让他吵的头疼了:“张玉已经进入燕王府了,王爷叫你过去议事。” 胡庆余听到未来的靖难四公之一张玉到了,立即来了精神,放下了官轿帘子:“走,赶紧去燕王府。” 来到燕王府,走进豹房。 胡庆余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很久的张玉,只见他穿着一件陈旧儒衫,手里拿着一卷泛黄书籍,再也没了一件长物。 分明是一身酸腐秀才的打扮,张玉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子山中宰相的气度。 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注意到他。 胡庆余还没来得及说话,张玉倒是握着书卷,拱手行礼:“这位便是燕王府的小财神胡庆余吧,晚生早有耳闻。” “今天见到了胡财神的真容,果然是仪表堂堂。” 胡庆余早就想当燕王府的小财神,但他距离小财神的一百万两大明宝钞稳定财源,还差得远。 不过,能够从未来的靖难四公嘴里听到一句小财神,胡庆余乐呵呵的难得谦虚了几句:“张兄这句话谬赞了。” “本千户只不过是给王府挣了一些大明宝钞,距离王爷和王妃亲口承认的小财神,还差的很远。” 胡庆余感觉这人不错,挺上路子,不像方孝儒那些学社读书人只会拿捏读书人的架子,故意说了掏心窝子的话:“王爷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帮你赦免了罪状。” “就要让王爷看到你的价值,不然的话那么大的力气不就白费了。” “再说了,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学了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现在正是展现的到时候。” 张玉眼睛里的神光大亮,他的志向极大,从来只想着效忠于帝王。 刚才那句话里的帝王家,确实可以用在燕王身上,好歹是皇子皇孙。 不过,张玉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很快就理解了帝王家的真正含义,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听说燕王一直在暗中联络燕山左卫指挥使陈亨。” “想要让陈亨成为燕王府的人,趁机掌握五千边军。” 朱棣心里一惊,这件事做的极其隐秘,只有朱能一个人知道,就怕这件事泄露以后,遭到太子朱标的猜忌。 太子朱标再是仁慈,不是傻子,不会容忍在卫所官兵里名望极高的燕王,掌握足够发动玄武门之变的边军。 朱棣没有说话,慢慢平复了心情,满是疑问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本王做的可是极其隐秘。” “除了本王以外,只有朱能在慢慢拉拢陈亨。” 胡庆余也是惊了,张玉只是用了一句话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手里的番子居然渗透了边军,知道了锦衣卫都不一定知道的秘闻。 张玉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燕王应该知道,晚生以前是枢密院知院。” “天下人都以为晚生是个摆设,真正掌控枢密院番子的那人一定是前朝皇帝,其实吧.......” 朱棣莫名的有些激动,不是天下人都以为,这是个常识,就像洪武皇帝不会把锦衣卫交给其他人,就算那人是太子也不行。 何况是一个汉人,就像是大明把锦衣卫交给一个东洋人来掌管。 天下不就乱了套。 朱棣细细一琢磨,越听越觉得张玉这话不对劲,期待又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 张玉拿出来手里的泛黄书卷,郑重其事的说道:“王爷想的没错,晚生掌握了前朝枢密院七成的番子细作。” “只可惜前朝灭亡了以后,很多番子已经失去了联系,留在手里的番子只剩下四成了。” 四成! 朱棣口干舌燥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张玉,像是见到了十万副罩甲,呼吸粗重:“够了,足够了。” “别说是四成了,只要还剩下一成,就足够渗透边军了。” 第118章 靖难四公加二 张玉带来的惊喜,显然是不止四成番子,还有更多秘闻:“其实想要暗中拉拢陈亨不难,只要找对了办法,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难? 胡庆余饶有兴趣看了过去,明显从朱棣脸上看到了苦涩,想来为了拉拢手握五千六百边军的陈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始终是没有一点成效。 张玉说的却是轻松写意:“陈亨这个人重孝,他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 “陈亨虽说是手握重兵,还是边军,但他想要给母亲求来一个诰命却是难上加难。” “如果王爷能够用诰命夫人专用的正红色石榴纹宁绸染成缟素,铺满了整个灵堂,让陈家老夫人走的极为风光,也算是满足了老夫人心心念念的诰命。” 拉拢陈亨一直都是隔靴搔痒,痒的再是难受始终挠不到。 张玉的到来,只用了一句话,就脱掉了坚固硬实的靴子。 朱棣不禁有些恍然,难怪姚广孝一直想要搭建一支番子,还真是能够搔到痒处。 性情坚毅的朱棣没有第一时间就答应下来,想了想说道:“王府倒是有几百匹宁绸,足够铺满灵堂了。” “只是陈家的灵堂突然出现那么多的宁绸,恐怕会引起锦衣卫的注意,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本王头上。” 张玉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旁边一人:“这事对于其他人来说很难,对于这位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谁能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还是锦衣卫多到密不透风的京城? 朱棣顺着视线看了过去,瞧见了前摇后晃困得打盹儿的胡庆余,忍不住笑了:“确实,这件事在这个京城有名的混账手上,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这一次又要用上这小子的混账了。” 胡庆余感觉有人踢了自己一下,困得眼皮睁不开,迷茫的看向了四周。 朱棣、张玉、靖难功臣们全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陡然惊醒,胡庆余讪讪的说道:“王爷,昨晚陪着家里的妻妾赏月,很晚才睡下,还请王爷恕罪。” 朱棣现在对于摆烂有了怪异的欣赏,心里怪怪的感到好笑,装作板着脸说道:“只要你能合理的把宁绸送到陈亨官邸,这件事就不怪你了。” “不过,不能让锦衣卫查到燕王府头上,你要私底下告诉陈亨这是本王的手笔。” 胡庆余已经做好了受到鞭刑的惩戒,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乐不可支的说道:“末将还以为是什么难题。” “原来是这件小事,这件事包在末将身上了。” 朱棣见他答应的那么爽快,还以为胡庆余没有听清,再次重申了一遍:“本王说的可是躲过密不透风的京城锦衣卫。” 在众人可疑的注视下。 胡庆余答应的更加爽快了:“干嘛要躲过锦衣卫,末将还要大张旗鼓的告诉锦衣卫,送给陈亨二百匹宁绸。” “不过嘛,不能用燕王府的名义,反正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末将是个混账,干脆就用胡党的名义去给陈亨送宁绸。” 张玉差点就拍手叫绝了,这个反其道而行的办法,果然是没让他看错人。 靖难功臣们纷纷点头,一个个深以为然的表示赞同。 朱棣心定了,都想为自己的用人英明,做出读书人的摇头晃脑举动了:“你小子的混账恰到好处了。” “陈亨本就是胡党一位淮西侯爷的亲信旧部,趁着陈母病逝的机会大张旗鼓这么一闹腾,不是在帮胡党笼络人心,是在逼着胡党损失一位边军指挥使。” “这段时间以来,你小子又有接连逼走胡党侯爷的混账行为,任何人也不会把这一次的混账行为想到燕王府。” 胡庆余挺起了胸膛,满面红光,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末将是谁的臣子。” “在燕王的英明率领下,当然会智计百出。” 朱棣瞧着卖乖的胡庆余,心里更是怪异的没有任何反感,笑骂了一句:“你小子真是会奉承,不把你送到宫里当个宦官真是亏了。” 胡庆余听出了燕王的打趣,想到永乐皇帝对他这么的平易近人,心里美滋滋,屁颠屁颠的去库房领走正红色石榴纹宁绸了。 胡庆余带着几车的宁绸,刻意从浙东、江西、苏州等学社门前路过,一脸欠揍的表情:“羡慕吧,这些可都是宁绸。” “想要?呵,这可是本千户凭着面子,替我爹从燕王府买来的宁绸,要去送给陈亨指挥使。” “你们想要?门也没有,有本事让你们的闻人也用面子去东宫买。” 方孝儒黄子澄等人正因为滇石棺材生闷气,听到读书人们的一句句请求,心情更糟糕了。 三五匹宁绸还有可能。 谁能从太子妃手上夺走二百匹宁绸。 方孝儒黄子澄等人气不过,立即发动各自的人脉,严厉抨击胡党的结党营私。 胡庆余故意等着风声起来了,大张旗鼓的拉着几辆骡马车前往了陈亨官邸,出人意料的看见了大开的中门。 胡庆余走出来官轿,看着满脸憔悴的陈亨,匪夷所思的问道:“陈指挥使应该知道本千户是个出了名的混账,总想着给父亲捣乱。” “今天过来,还是大张旗鼓的过来,就是为了逼着陈指挥使与胡党划清界限。” “怎么.......” “怎么也想不到本将是这个反应是吧。”陈亨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始终都在几车宁绸上,无奈苦笑道:“本将无能,一直到老娘没了,也没能帮老娘求来一个诰命。” “能给老娘的灵堂铺满了宁绸,操办一场风光大葬,就是本将唯一的执念了。” “胡千户送来了,本将当然是要用最隆重的礼节来迎接,至于其他的顾虑暂时就不考虑在内了。” 无能? 胡庆余目光灼灼的看着陈亨,对于他的自嘲很不认同,不是他无能,是没有机会。 永乐大帝麾下的悍将无数,能够封为公爵的只有四人。 陈亨就是其中一个。 朱能、张玉、陈亨。 靖难四公已经聚齐三位了。 第119章 给燕王府开辟第二条财路 胡庆余也不啰嗦,直接把所有的正红色石榴纹宁绸交给了陈亨,还帮着他操办家里的丧事。 等到一切忙完了。 陈亨直接去了六安侯的官邸,说出了从此不与淮西勋贵往来的惊人话语。 陈亨回到指挥使官邸的正厅,看着在那悠哉喝茶的胡庆余,有理有据的说道:“胡千户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让陈某与淮西勋贵断绝关系。” “应该还有其他的所求,让陈某猜猜究竟是为了什么,燕王?” 胡庆余听到这么一针见血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靖难四公各有各的所长,陈亨有着超乎常人的战略眼光,还能看懂朝廷里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 胡庆余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朝着燕王府方向拱了拱手,真诚的说道:“本千户做了这一切都是得到了燕王的命令,至于燕王是为了什么。” “以你陈亨的眼界应该是不难猜到,希望你能成为燕王府的忠臣良将。” 陈亨陷入了沉思,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胡庆余直接加了一把火:“二百匹宁绸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接在手里,有些话王爷不会说出口,本少爷这个京城有名的混账可就无所顾忌了。” “欠了情就要还!” 陈亨直接反问了一句话,顿时就让胡庆余愣住了:“等洪武皇帝驾崩以后,王爷会不会清君侧。” 胡庆余头疼的直嘬牙花子,怎么王爷身边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张玉还会委婉的表明自己只会效忠皇帝的意思。 陈亨可倒好,直接问了一句老皇帝驾崩以后,燕王朱棣会不会造反。 胡庆余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告诉他到那时一定会清君侧。 陈亨大喜过望,他可不想只是给老娘办上一场虚假的诰命夫人丧葬,还想着给死去的老娘挣来一个诰命夫人荫封。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下开国的功绩。 陈亨霍然起身,走到了胡庆余旁边,低声说了一句:“你回去告诉王爷一声,请他放心。” “最多三个月的时间,本将就会把卫所里的淮西勋贵旧部清理干净,全部换上燕王府的塘骑亲信。” 这份投诚可真是够决绝,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胡庆余肃然起敬的拱了拱手:“陈兄放心,本千户一定会把你的原话一字不差的告诉王爷。” “时间不早了,本千户就不在这里叨扰了,还得回去赶紧把这件事告诉王爷。” 陈亨拱了拱手,有说有笑的亲自把胡庆余送出了官邸,等到胡庆余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官邸。 这一切都被蹲在门口的锦衣卫番子看在眼里,写下了胡庆余挑拨离间边军指挥使和淮西勋贵的关系,加急送了上去。 两人在正厅里的秘密交谈,始终没有番子能够探听到,因为陈亨官邸里的家丁仆役全都在灵堂忙活,没有留一个在正厅。 胡庆余回到燕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豹房还是灯火通明。 走进豹房,靖难功臣们依旧是一个比一个能熬,已经站班当值十几炷香了,还卷着不放衙回家。 朱棣把视线从搏杀豹子的骁勇边军身上移开,多了几分期待,还没等胡庆余主动禀报,先开口询问了起来:“事情办的如何了,陈亨有没有答应效忠本王。” 胡庆余郑重点头:“回禀王爷,陈亨已经答应了。” “另外他还主动问了王爷会不会清君侧,末将如实回答了他,陈亨当即就说出了会效忠王爷,还说会在三个月内把边军卫所的武官全部换成塘骑。” 朱棣激动的站起来按住了胡庆余的肩膀,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寻求的边军突破口,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你小子还真是本王的福将。” “有了陈亨当做突破口,本王以后就能慢慢渗透边军了。” “只是王府的粮饷始终是个问题,你小子要用心当差,替本王分忧。” 说起王府的粮饷,胡庆余就想起了朝廷的收税大权,尤其是两淮盐商等商人在官僚缙绅的支持下,大肆的躲避商税。 胡庆余恨的牙痒痒:“王爷,想要给燕王府挣来第二条源源不断的财路其实不难,两税就不用想了,这是大明的根基谁也别想在两税上动手脚。” “商税可就不一样了,当今陛下对奸商们可是尤其的厌恶,只要从商人们身上割一刀,足够给王府挣来一条每年十万两大明宝钞的财源。” 说起挣银子,朱棣可就来精神了,尤其是从商人身上割肉,兴致勃勃的问道:“父皇当初为了能够从商人身上多搜刮一些银子。” “在洪武一年就挑选了大量精通赋税的官员,罗列了所有合理的赋税,几乎已经把能够征缴的商税,不会给商人们留下半点能够钻的空子。” “再想征税,可就难了。” 胡庆余卖起了关子,把握十足的说道:“具体怎么征税,末将其实早就有腹案了,只不过需要王爷说服陛下,在松江府设立一个市舶司。” “只要末将能够担任市舶司的提举,保证能给朝廷每年增加百万两的赋税,到时候末将从中运作一二,就能给燕王府带来每年十万两的粮饷。” “当然了,不是贪污朝廷的赋税,是用合理的办法不会触犯大明律。” 朱棣心动了,不过要想在松江府设立市舶司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其中涉及了很多官僚缙绅的党争。 朱棣想到每年十万两大明宝钞的诱惑,又想着燕王府的穷酸,按耐不住了:“本王明天就进宫给父皇建议这件事。” “只要是对朝廷有利,想必父皇不会拒绝这件事。” 胡庆余想要在松江府设立市舶司,帮着燕王府增加粮饷只是一方面,还有着自己的私心,想要买一些佛郎机的鸟铳和火炮。 如果能够买来佛郎机的工匠就更好了,以佛郎机人喜欢买卖奴隶的贪心,只要能给他们足够的茶叶绸缎瓷器,让他们绑来本国的贵族都没问题,更别说工匠了。 第120章 要去钞关当官了 胡庆余得到了朱棣的许诺,看了一圈拼命熬着的靖难功臣们,无趣的拱了拱手,哼着昆曲儿回香荷院了。 抱着豆蔻少女柳玉娘,美滋滋的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还没等胡庆余去燕王府点卯,就得知了父亲胡惟庸要见他。 胡庆余还以为是因为济宁侯那件事,忐忑不安的去了主院正厅。 胡惟庸坐在花梨官帽椅上,端着珊瑚釉盖碗,一本正经的喝茶,瞧见胡庆余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态度没有像以前那样严肃,缓和了很多:“赈灾这件事办的不错。” “难得你有上进心了,这样才对,我们父子三人只要一条心,早晚有一天会让胡家成为大唐年间的五姓七望。” 应该是早晚有一天掀起‘胡惟庸案’,杀的秦淮河染成了红色。 胡庆余撇了撇嘴,只想着怎么摆烂了。 胡惟庸放下手里的珊瑚釉盖碗,又有了培养胡庆余的心思:“燕王在今天的早朝上提议了松江府设立市舶司的建议。” 胡庆余听到市舶司几个字,不再神游了,眼巴巴等着父亲胡惟庸的接下来的话,想要知道市舶司的建议有没有得到采纳。 胡惟庸突然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是谁给燕王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姚广孝?还是刚刚来到燕王府急于表现的张玉?” 胡庆余沉默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英俊潇洒的鄙人。 只是........难道不应该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好主意? 胡惟庸严肃老脸都出现了一些轻视,数落起了出主意的大聪明:“这可就触动了浙东官僚缙绅们的根本。” “直接在朝堂上掀起了波澜,今天的早朝可谓是让为父又找到了洪武初年的景象,那些个言官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燕王脸上了,一个个像是死了老娘一样,声嘶力竭的抨击燕王。” “就差直接说燕王是反贼,不过也差不多了,甚至有浙东官员说燕王与东洋人勾结在一起,想要私自贩卖茶叶丝绸瓷器,这可是等同于贩卖私盐的罪名。” 胡庆余已经预料到了浙东官僚缙绅们会有反应,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简直就是捅了炸药桶。 胡庆余不免担心起了朱棣,好不容易引起了洪武皇帝关注,得到了以前没有的关心,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洪武皇帝失望。 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胡庆余急忙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胡惟庸瞧见小儿子这么关心燕王,从来没有询问过他这个父亲的情况,有些不满:“燕王虽说不受官僚缙绅们待见,不愧是从小在战场上长大。” “遭受了那么多官僚缙绅的抨击,硬是面不改色的继续提出建言,说是举荐你担任市舶司的提举,掌管整个松江府市舶司的税收。” 胡庆余放心了,经过浙东官僚缙绅的刁难,朱棣坚毅的性子想必会在洪武皇帝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再次提升了朱棣在洪武皇帝心里的分量。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还没等胡庆余乐呵多久,胡惟庸给他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为父听到了这话,当时就表示了反对。” “分明就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为父怎么会让你直面那么多的浙东官僚缙绅,考虑到你还要在燕王府当差,不好直接驳了燕王的面子。” “为父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你去水西门担任钞关大使,这么一来,避免了你直面浙东官僚缙绅,又给了燕王面子.......” 后面的话,胡庆余完全听不进去了,满脸的悲痛。 偏偏还无处发泄。 父亲胡惟庸严厉归严厉了一些,从那一千亩皇庄开始,始终都是对他爱护有加,这一次也是一位父亲的正常行为。 胡惟庸担心小儿子不知道水西门钞关的重要,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别看水西门的钞关大使只是一个小小的税官。” “却是漕运的最后一道钞关,是朝廷的重要税收来源。” “只要你老老实实在水西门钞关熬上几个月的资历,甚至都不用几个月,只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结交大批的官僚缙绅。” 胡惟庸瞧着一言不发的小儿子,还以为他被感到的无言以对了,轻捋胡须说道:“你想要赚银子,为父就随了你的心愿。” “在水西门钞关结交的官僚缙绅,可是与一般的官僚缙绅不一样,身后全都把持着各种商道,你要是能够笼络的他们,对于的仕途大有帮助。” 胡庆余听到还会笼络大批官僚缙绅,更是满脸惨然。 不是对仕途有帮助,是对棺材铺的生意有帮助。 摆烂! 必须要摆烂。 胡惟庸自以为给小儿子安排了他渴望的官职,轻轻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赶回左丞相衙门办公了。 胡庆余等到父亲胡惟庸离开了,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问,水西门的钞关大使到底是实职还是兼领。 在燕王府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他可不想失去燕王府的副千户。 胡庆余只能火急火燎的赶往了燕王府,没像平时一样点个卯就走,反倒是找上了朱棣。 靖难功臣们惊奇看了一眼胡庆余,不躺平了? 胡庆余深吸了一口气,一副上刑场的样子:“王爷,水西门的钞关大使,到底是实职还是虚职。” 朱棣瞧见他那一脸的不情愿,哭笑不得,水西门的钞关大使可是比市舶司提举裨益良多了,多少官员想去担任都担任不了。 市舶司提举是得罪很多官员,水西门的钞关大使是扩大官场人脉。 胡庆余怎么还一副要砍头的难受样子。 朱棣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左丞相对你不像是传言里严苛,在本王看来,左丞相对你的袒护甚至超过了很多只有一根独苗的官员。” “为了不让你在本王这里难做,保住了你的燕王府副千户,只是让你兼领了水西门的钞关大使。” “到时候只需要在衙门里喝茶,什么都不用做,水西门钞关另一个主管税收的户部主事,是六安侯的次子王宗睿,自会安排好一切。” 第121章 朱元璋迫切求知的税收政策 胡庆余当然不怎么乐意了,担任市舶司提举的另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借助这件事摆烂,逼的浙东官僚缙绅去交好李善长。 李代桃僵。 ‘胡惟庸案’最后变成‘李善长案’。 偏偏一个劲的把党羽往胡庆余身上推,分明就是在找死。 胡庆余怏怏不乐的离开了燕王府,前往水西门查看情况,找到一个合适的摆烂法子。 来到水西门附近的狮子楼,还没等胡庆余摸清这里的官员商人底细,碰见了一位有日子没见到的熟人。 朱元璋坐在官帽椅上还没喝两口茶,放下了手里的青花釉盖碗,笑容满面:“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你小子。” “咱是有日子没见到你了,听说你爹给你谋了一个好差事,这一次担任水西门的收税大使,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各地商号会馆的贵客了。” 胡庆余听到‘好差事’这三个字就头疼,垂头丧气的说道:“有什么好的,本千户可不想与这些总想着法子逃避课税的奸商们,有过多的交情。” “我胡庆余挣的可都是干净银子,要是与他们一丘之貉了,不就是毁了清白。” 朱元璋差点捧腹大笑,毁了清白都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贞洁,这小子一个壮丁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细细一想,还真是对味了。 朱元璋逗笑了过后,又有些愠怒:“这话说的在理,闽浙一带的富商,或者说他们身后的官僚缙绅从宋元两朝开始,长期逃避税役。” “长此以往的下去,必定导致国库空虚,甚至导致朝廷没有银子整顿边军。” 胡庆余惊奇的看了一眼东宫财神爷,讶然他高瞻远瞩的见识,明末的三征辽饷就是这么产生了,就是因为以东林党为首的官僚缙绅彻底把持了朝政,大肆的逃避商税,导致国库空虚没有银子打仗。 胡庆余更是讶然东宫财神爷作为商人,居然不站在商人的一边,很快又敬佩的感慨道:“您老为了太子的大业,居然连商人的根基都不顾了。” “佩服,太子有您老辅佐,位子坐的比谁都稳。” 朱元璋颇为自豪的点了点头,胡庆余的这句话说到了心坎里,杀了那么多的官员,不就是为了让太子朱标坐的稳一些。 只要帮儿子扫清一切的障碍,还能在读书人嘴里落下一个圣君仁君的名声。 至于暴君的骂名,朱元璋当爹的自己担着就是了,笑吟吟的说道:“你这小子说话中听,咱心情好就给你一个建议。” “想要得罪浙东官僚缙绅很简单,只要你挖空心思的收税,严查夹带就可以了。” 这么做确实可以摆烂。 但是力度还不够。 胡庆余铁面无私的说道:“丑话给您老说在前头,本千户既然担任了水西门的收税大使,就不会对任何商人网开一面,您老同样是不会例外。” “另外,只是严查夹带就是本千户的性格了吗?” “呵呵,您老也太不了本千户的混账了,这一次不从闽浙商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决不罢休。” 朱元璋好奇了,召集了那么多精通赋税的官员,一直到如今还在想尽办法增加商人的赋税,可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增加了。 胡庆余虽说有些挣银子的鬼才,但他这份自信从哪来的,难不成他一个人的见识比得过朝廷里当官多年的税官们。 朱元璋兴致勃勃的问道:“不知道你要增加哪种赋税,能从闽浙商人身上剜下一块肉?” “布税?茶税?还是盐税。” 胡庆余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本来是不想说,想着这件事还需要太子朱标的同意,只能先透露口风了:“这件事告诉了你老也没关系。” “这一次的摆烂,就是要首先得到浙东官僚缙绅的支持,看似是好事,等到他们真正开始交银子了,才知道肉疼。” 朱元璋糊涂了,更加不明白胡庆余的意思了。 胡庆余坑了方孝孺那么多次,浙东官僚缙绅不可能会支持他,更不要说主动掏银子了。 天底下只有一样东西能够让浙东官僚缙绅主动掏银子。 锦衣卫的绣春刀。 朱元璋纳闷的说道:“难不成你小子的嘴比绣春刀还要锋利,能够撬开浙东官僚缙绅的手,让他们认命般的掏银子。” “洪武皇帝不止一次的整顿过这帮子官僚缙绅,始终都是治标不治本,总能让他们找到躲过大明律的法子。” 胡庆余频频点头,认同东宫财神爷说的这番话,官僚缙绅躲避税役的法子简直是层出不穷。 就拿市舶司关税来说,宋朝每年最多不过是几百万两税银,实际上却能收取两千万两税银,每年躲避的税银都够宋朝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胡庆余自信的背起了手:“其实吧,朝廷从一开始就想错方向了,干嘛要增加赋税,不如直接免除了赋税。” 朱元璋老脸上出现了不悦,还以为胡庆余有什么良策,居然是要与官僚缙绅蛇鼠一窝了。 不过,从胡庆余过去的混脏表现来看,他不像是会去巴结官僚缙绅的人,平时给官僚缙绅挖坑还来不及。 朱元璋不悦的心情,很快就变成了更大的好奇,心里如同猫爪子挠了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刨根问底。 胡庆余瞧出了东宫财神爷的急切,就不买关子了:“您老是个精通商道的大商人,应该知道水西门钞关的商船,每一艘缴纳多少赋税。” “有三两大明宝钞吗。” 朱元璋由于常年的体察民情,对于民间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只有极少数的商船能够收取三两大明宝钞。” “一是香料,二是花梨木,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名贵。” 胡庆余颇为得意的说道:“如果能在水西门钞关设立一个免税的特殊钞关,想必能够得到浙东官僚缙绅的大力支持。” “等到这件事通过了朝议,只要施行盐引一般的船引政策,每艘商船每年需要采买三两银子一张的船引,必定能让水西门钞关的赋税大涨。” 第122章 创办造船厂的开端 朱元璋的眼睛放光了,饿狼般的灼热光芒,只是略微盘算了船引所能带来的税收,差点想要抱着胡庆余的脑袋瓜子啃一口。 何止是大涨。 水西门钞关的税收,就能从每年的二三十万两大明宝钞,暴涨到二百多万两大明宝钞。 相当于一省一年的赋税了! 朱元璋笑眯眯的不停打量胡庆余的脑袋,看的他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这道目光不怎么吉利,像是看着死人脑袋。 朱元璋这一次不是打量死人脑袋了,有的只是欣赏:“洪武皇帝总想着轻徭薄赋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但是朝廷还在开疆拓土,需要大量的银子整顿边军。” “你这个法子真要是施行了,洪武皇帝起码能够让一省的老百姓减轻负担了,可谓是功德无量。” 胡庆余美滋滋的笑了笑,一点也不谦虚的自豪道:“那是当然,其实也是受到了洪武皇帝施行的盐引政策启发。” 得意了没有两句,胡庆余赧颜的说了一句话:“其实吧,小子还有一件事相求,希望您老能在太子那么美言几句,让太子同意水西门钞关的免税。” “小子的这个船引政策再好,要是不能施行,只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船引政策何止是好,满清的市舶司在一名西洋人的打理下,每年足足多征收了两千万两白银的赋税。 这是得到了验证的良策。 朱元璋听到一句小子,笑骂道:“你小子不求咱的时候,端着架子一口一个本千户,现在有事求咱了,一口一个小子。” “你呀,脸皮可真是够厚。” 胡庆余嘿嘿一笑,恬不知耻的说道:“百姓的事能叫厚脸皮嘛,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脸皮再厚也值了。” 这话说的真够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胡庆余是大明的王安石。 不管胡庆余是为了百姓,还是想要给浙东官僚缙绅挖坑。 总归是办了实事。 朱元璋再一次改变了对于胡庆余的看法,是个有担当的勋贵少爷,为了符合当前的东宫财神爷身份,故意叹了一口气:“咱对太子的影响的有限。” “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这件事最后能不能成,还要看燕王能不能说服太子了。” 厚着脸皮说出帮忙的话,只是为了增加成功的机会。 这件事能不能成,当然是看朱棣这样够分量的燕王,一个个小小的东宫财神爷说不上几句话。 胡庆余大度的拍了拍朱元璋肩膀,安慰了他几句:“您老也别自哀自怨,地位低点不丢人。” “放心吧,本千户不会嫌弃您老的地位低,还会一如既往的当成忘年交。” “因为我胡庆余交朋友从来不看地位,反正都没有我有地位。” 毛骧瞧见胡庆余拍肩膀的动作,身体一哆嗦,差点抽出来佩刀给他一刀,紧张兮兮的看向了朱元璋,察言观色有没有不悦。 听到后面的一句‘没有我有地位’,彻底无语了。 这句话对于京城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说,唯独面前这位.......朱元璋哭笑不得,这小子真是够大言不惭,瞧着他那昂着的脑袋,无奈附和了一句:“以你爹的权势,确实可以这么说。” “毕竟,左丞相身边可是有着十六位手握重兵的淮西侯爷。” 胡庆余讪讪一笑,没有出现朱元璋预料之中的自傲,落荒而逃的离开了狮子楼。 胡庆余仓皇逃窜的坐进绸缎蝠纹官轿,嘴里念念有词:“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好,非得说十六位淮西侯爷的事儿。” “不就是在咒本千户早死,还得抓紧摆烂才行啊。” 胡庆余赶回了燕王府,本来不想现在就把船引的图谋告诉朱棣,已经给东宫财神爷透露了风声,这件事就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胡庆余站在豹房里,详尽的把船引政策说了一遍,紧张又期待的等着燕王回复。 朱棣沉默了很久,就在胡庆余以为燕王有顾虑的时候,突然拍案叫绝:“妙!实在是太妙了。” “你这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总是有别人想不到的鬼点子,说上一句鬼才也不为过。” 胡庆余安心了,难得谦虚了一句:“各司其职罢了,末将论起行军打仗不如朱能将军和谭渊将军,说起番子细作不如张玉将军。” “出谋划策更是不如姚先生了,只是会赚一些银子罢了。” 这句话落下,靖难功臣们全都眼巴巴的望着胡庆余,他们可不管能为朝廷带来多少赋税。 只关心一些实际的东西,到底能为燕王府带来多少银子。 可是听了半天,始终没有听到怎么给燕王府开辟第二条财路。 谭渊的脾气最直,急躁的问道:“怎么听了一堆话,都是怎么给朝廷增加税收,没听见你说怎么给燕王府赚银子。” 胡庆余早就知道谭渊会这么问,看了一眼燕王,同样是对赚银子十分关切。 仔细回想了腹案,胡庆余说出了早就谋划好的赚银子大计:“只要水西门钞关开始用船引代替赋税,商人们为了更大的银利,就会需要装载更多大宗货物的商船。” “商人逐利,反正都是按照一艘商船来缴纳船引的银子,装载的大宗货物越多,赚的大明宝钞也就越多。” 胡庆余做事条条有理,不仅是有了腹案,还早就准备好了相应的一切,拿出了一张草纸:“京城的西北隅有一处小船厂,平时就是用来建造渔船、斗舸等小船。” “这个地方的水很深,极其适合建造大船,末将已经把这处小船厂买了下来。” “这张草纸画的是一种平沙船,要比市面上所有平沙船承载的货物都多,只要船厂能够建造出来平沙船,一定会供不应求,当然了以末将的地位吃不下来那么大的银利,末将只占三成银利,王爷和皇后娘娘各占四成半。” 何止是供不应求,胡庆余没有告诉朱棣和所有靖难功臣的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偏僻小渔村,官僚缙绅谁也瞧不上眼的鸟不拉屎穷地方。 以后将会成为大明的四大造船厂。 龙江船厂。 第123章 气死人不偿命 洪武皇帝为了杜绝大明的皇帝随意花费国库里的银子,用在自己的享乐,国库的银子和皇帝的私库内帑进行了彻底的拆分。 国库里的银子只能用在兴修水利、赈灾安民、整顿边军等大明的朝政治理。 皇帝的一切花费只能使用内帑的银子,想要动用国库里的银子,需要经过丞相和六部尚书的决议。 胡庆余让利给马皇后的行为,朱棣甚合心意,啧啧赞叹:“你小子哪里是让利给母后,是想让利给父皇吧。” “这份不贪心,着实是难得可贵,只要有三成半的银利进入内帑,往后不会有任何官僚缙绅和藩王敢打船厂的主意了。” “看来你小子把一切都考虑到了。” 胡庆余乐呵呵跟着去了东宫,永乐皇帝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这可关系到万一‘胡惟庸案’提前发生了,能不能活下来。 燕王府招揽了一个卫所的边军,往后所需要的大明宝钞只会越来越多,涉及到了燕王府的军备,朱棣马不停蹄的来到了东宫。 胡庆余笑的合不拢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拿捏了。 又一次把握了朱棣的喜好。 还没走进大殿,胡庆余就碰见了一个熟人,六安侯的次子王宗睿也是另一位主管水西门钞关的户部主事。 王宗睿出身于淮西勋贵,却是一身四方巾、右衽衣的文官打扮,满脸的正气:“王某这一次与庆余贤弟共同管理水西门钞关,还望多多关照。” 胡庆余与他接触的很少,要是在张玉没来以前,肯定会被他这么一副纯臣模样骗了,张玉给他的那份密报可是就连王宗睿一夜几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顾永熹是个阴险小人,这个王宗睿就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 看着衣冠楚楚,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出卖同僚朋友的脏事。 胡庆余斜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关照谈不上,你别给本千户丢人就行了。” “水西门的税务具体怎么做,本千户已经考虑好了,到时候你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王宗睿听了这么一番不给面子的话,脸上露出了深受教诲的谦卑,心里已经在咒骂胡庆余了。 水西门钞关的税务是由课税司大使主管,户部主事监察,从官职上来说王宗睿是上司,胡庆余受到他的节制。 胡庆余仗着自己父亲是胡惟庸,反倒是成了上司,尤其是在东宫众多勋贵少爷和浙东公子面前让他下不了台。 王宗睿只想着在胡庆余头上狠狠踩上一脚,却还是笑容谦卑的拱了拱手:“那是当然,左丞相早就嘱咐过本官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辅佐你,只要能够帮你扩大了官场人脉,答应让本官一年内连升三级。” 王宗睿一句话就给胡庆余埋了两个坑,一是说他仗势欺人,立即博得了在成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的同情。 二是说他父亲胡惟庸把持了官员们的上升渠道,随意安排亲信升官,触动了官僚缙绅的根本。 年轻一辈的勋贵武官只效忠太子朱标,群情激愤的差点要动手殴打胡庆余,东宫文官们的脸色更是难看,愠怒的想要生啖了他。 胡庆余可不是一个隐忍着去报仇的人,有仇都是当场就报,甩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王宗睿谦卑的脸容立即浮肿起来,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胡庆余不守官场规矩的殴打官员,还是在东宫大殿前动手。 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们一时间全都是满脸愕然,胡庆余也太过于摆烂了,难道不要官场名声了? 更让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们无语的还在后面。 胡庆余殴打了王宗睿,反倒是向后倒在了地上,嘴里‘哇哇’叫屈:“快来人啊,打人了!” “王宗睿用脸把本千户撞倒在了地上?” 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们........彻底震惊了。 用脸撞倒人,活了这么大长见识了。 还能用脸撞到人? 明明是他甩了别人一巴掌,反过来怪罪别人的脸撞到了他。 胡庆余为了坐实这件事,还一本正经的看向了谭渊:“谭老哥你可是就在旁边,应该亲眼目睹了刚才的场景。” “是不是王宗睿用脸把本千户给撞倒了。” 谭渊扭头看向天空,一副不认识胡庆余的样子,右手不老实的暗戳戳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胡庆余真想翻个白眼,没想到这个时候遭到了敲竹杠,谭渊这是在说燕王府这一次的大明宝钞入库以后,帮他多争取一成。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胡庆余只能无奈的轻轻点头。 “放肆!” 谭渊洪亮的声音顿时在东宫前庭炸响,震的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耳朵‘嗡嗡’乱响,大义凛然的伸张正义了:“王宗睿!你眼里还有太子殿下吗!”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居然公然袭击朝廷命官,你难道就不怕朝廷治你的罪。” “本将早就听说你目无王法,仗着六安侯次子的身份在衙门里无法无天也就算了,今天在东宫居然还敢公然袭击胡千户,你眼里还有大明律吗!” 胡庆余忍不住抬起脑袋多看了几眼谭渊,这些话说的一句比一句大义凛然,心里都有自我怀疑了:难道刚才真是王宗睿把我撞倒了? 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们更是恍惚了,刚才难不成看错了,真是王宗睿挑衅胡庆余,嚣张的撞倒了胡庆余? 不对啊。 王宗睿脸上越来越浮肿的印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谁撞人会用脸去撞。 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们困惑的看向了谭渊,瞧见他正在对着胡庆余挤眉弄眼,像是在邀功请赏。 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们彻底无语了,这两货都是什么人啊。 还真是一路货色。 “你....你....”王宗睿捂着浮肿的右脸,脸色铁青,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公然给了他一巴掌,把他都打懵了,还要倒打一耙诬陷他撞倒了对方。 王宗睿这些年来从没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憋屈的差点哭出来。 真是太憋屈,太气人了。 第124章 燕王的自豪 朱棣都看不下去了,胡庆余谭渊两个活宝真够折腾人,把王宗睿折磨的都快哭了。 朱棣憋着笑,出来打了圆场:“太子殿下已经在大殿之上坐好了,赶紧跟着本王进去。” “看在王爷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胡庆余冷哼了一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与谭渊狼狈为奸的走进了大殿。 勋贵武官和东宫文官们一个个赶紧进入大殿。 只剩下王宗睿一人捂着浮肿的右脸,欲哭无泪。 本官才是受害人啊! 方孝孺等到胡庆余离开以后出来收买人心了,义愤填膺的说道:“方某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是胡庆余动手打的王主事。” “王主事放心,太子殿下要是问起了这件事,方某等一定会给你作证。” 刚才? 刚才你怎么不站出来! 胡庆余都走了又出来做好人了。 王宗睿连带着把方孝孺也给恨上了,更看不起他收买人心手段,没有搭理他直接走进了大殿。 方孝孺被人扫了面子,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以后有你好看的时候,心情郁闷的走进了大殿。 刚刚在大殿内站定,瞧见胡庆余满脸的嘲弄,心情更差了。 “胡爱卿何在,听说你有增加朝廷税收的良策。” 太子朱标得到了朱棣提前送去的禀报,立即召集了藩王官员们进行朝议,增加朝廷的赋税可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审视了一圈,没有找到胡庆余的身影,最后在朱棣的身后看见了胡庆余。 太子朱标这才想起来胡庆余不是东宫的属官,再次出现了惜才心思的同时,更加急切的想要知道是什么良策:“各位藩王的仪卫可以站到东宫武官旁边。” 仪卫们听到了储君的恩典,一个个喜不自胜的赶紧朝着门口方向走去,站在了东宫武官后面。 热切望着大殿之上的太子朱标,希望能够博得储君的关注。 只有一位藩王例外。 朱棣带来的仪卫们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尽忠职守的守在燕王背后。 藩王们刚开始还没觉的有什么,毕竟是储君的命令,仪卫们走出去都是正常行为,看到朱棣身后一动不动的仪卫们。 嫉妒了。 同时又有些愠怒,暗骂自家的仪卫全是狼心狗肺,太子一句话就让他们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慌忙走了出去。 瞧瞧燕王的仪卫,动都不带动一下。 朱棣满腔自豪,瞥了一眼嫉妒又是愠怒的藩王们,略表歉意的说道:“太子恕罪,本王的仪卫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得什么礼节。” “要是冒犯了太子,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太子朱标俯视一名名尽忠职守的燕王仪卫,免不了也充满了羡慕,忠心耿耿也就罢了,一个个还是有名的骁勇善战。 再是羡慕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明皇帝,不能像燕王一样跟在常遇春徐达身边南征北战,聚拢了一批骁将。 太子朱标想到父皇都对燕王府骁将十分看重,亲口说了以后必定是大明新一代的边军柱石,略显尴尬的笑了一声:“无妨,那就请燕王赶紧让胡庆余出来说话。” 朱棣心里只有一个词,痛快!扬眉吐气的说道:“太子既然已经发话了,你尽快说出早在燕王府商议好的良策。” 胡庆余瞅了一眼朱棣,挤眉弄眼,似是在说这次给燕王长脸了吧,又瞧了一眼太子朱标,看出了他那急迫的期待:“只要太子殿下能够同意末将的良策。” “每年能给朝廷增加二百万两大明宝钞的税收。” 二百万两! 藩王们听到这么庞大的一个数目,都不由的惊到了,扭头看向了一本正经在那胡说八道的胡庆余。 心里一百个不信。 潭王为了保住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胡庆余,忍不住袒护一句:“你是不是说错字了,原来想说的应该是二十万两,不是二百万两吧。” 潭王担心胡庆余对于二百万两大明宝钞没有见识,贴心的补充了一句:“大明布政司一年的赋税也不过二百万两大明宝钞。” “一个小小的水西门钞关哪能征收那么多的赋税。” 王宗睿一直记着东宫大殿前的羞辱,不等太子朱标说话,着急忙慌的想要给胡庆余罗织罪名:“王某对于胡千户的豪言记得一清二楚。” “胡千户亲口说的是二百万两大明宝钞。” 呵。 京城官场一直都以为王某是个正直的纯臣,却不知道王某最崇敬的官员是大唐宰相李林甫,这些年来在口蜜腹剑方面有了极高的造诣。 一个纯臣说的话,应该不会有人质疑了吧。 潭王回头看了一眼王宗睿,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想到王宗睿在官场的口碑,只能闭口不言了,没办法继续袒护胡庆余。 方孝孺等人亢奋了,哪里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立即给胡庆余坐实了口舌。 “方某用名声担保,胡庆余说出来的一定是二百万两大明宝钞,不是二十万两。” “方兄说的极是,黄某刚才也是亲耳听到了,胡庆余说的确实是二百万两大明宝钞,如果有半点不对,黄某愿意辞去东宫的官职。” “两位仁兄也听到了?齐某也是听到了二百万两大明宝钞这几个字,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是真的。” 胡庆余笑吟吟的看了一眼王宗睿,终于是站出来针锋相对了,就怕他顾虑左丞相次子的身份,老老实实不敢作对。 不作对,还怎么摆烂。 当时在东宫大殿前给他一巴掌,除了真想抽他以外,还有着刺激王宗睿的心思。 胡庆余等来了王宗睿的针锋相对,信誓旦旦的说道:“没错,就是二百万两大明宝钞。” 太子朱标欲言又止,本来也想说问他是不是说错了,没想到胡庆余居然自己坐实了,不禁有些痛心疾首他的满嘴胡诌:“说说看吧。” “到底是什么良策能够给朝廷带来二百万两的赋税,不是孤有意打击你的热忱,只是这二百万大明宝钞的数目,着实是天方夜谭了。” 第125章 家传的胡党 在众目睽睽之下,胡庆余大言不惭的说道:“本千户建议先在水西门钞关施行免除赋税的政策。” “这样才能吸引来更多的商船从水西门进入京城,只要商船来了,以后就不愁银子了。” 太子朱标隐隐有了气恼,还以为胡庆余有什么真知灼见,居然是主张免除商税,分明就是拿他这个储君当丑角耍。 藩王们和东宫官员们面面相觑。 不是说要增加赋税,怎么变成了免除所有的商税。 这么一来,别说是征收商税了,就是每年几十万两大明宝钞的商税也没了。 王宗睿瞧着在那侃侃而谈的胡庆余,蠢蠢欲动,这可是一个打压胡庆余的好时机,千万不能错过了。 等到太子朱标脸上明显出现了愠怒,王宗睿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的说道:“胡庆余精通商道,他一定是被银子蛊惑了心智,才想着给自己经商铺路。” “胡庆余的初衷应该是为了朝廷着想,想必是想在免除了商税,便于经商以后。” “每年挣二百万两大明宝钞交给朝廷,弥补朝廷损失的商税。” 王宗睿看似是在帮着同为淮西乡党的胡庆余说话,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给胡庆余挖坑。 每年挣二百万两大明宝钞? 哪个豪商巨贾能够挣来一省的税收。 还是每年! 太子朱标不听这话还好,听了以后更是来火了,震怒道:“住口!” “你可知道免除了水西门钞关的商税,为了填补商人税收的亏空,又得从老百姓身上加征多少赋税吗!” “孤本来还以为你是一心为国赈济灾民的清官能吏,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为富不仁奸商,眼里只有银子,完全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胡庆余回头看向了方孝孺等人,瞧见浙东官僚缙绅出身的他们,跃跃欲试,像是有什么看法。 方孝孺等人心里乐开了花,宁波商帮、两淮盐商等大商号背后真正的东家是官僚缙绅,要是免除了水西门钞关的税收,每年都能捞上数以万计的银利。 方孝孺等人按耐不住了,一个个满身正气的帮着胡庆余说话了。 “胡千户这些话看似祸国殃民,仔细一想却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我等浙东官僚缙绅全力支持。” “何止是良策,简直就是国士之言,我等江西官僚缙绅也会全力支持。” “胡庆余可以说是大明的王安石啊,大明朝廷有了他,一定会让大明早日进入盛世,我等直隶官僚缙绅同样是会全力支持。” 东宫里的形势来了一个陡转急变,一直是名声臭大街的胡庆余,突然就成了治国安邦的国士了。 大明没了他都不行了。 王宗睿大呼高明,再是把胡庆余当成了宿敌,隐隐有了惺惺相惜的敬佩:“高啊,本官还以为胡庆余看不上水西门钞关所能带来的人脉,没想到一下子让官僚缙绅们都要承他人情了。” “也对,胡庆余确实看不上水西门钞关的人情了,有了免除商税的功绩,以后在朝堂里必定是平步青云了。” 王宗睿不愧是口蜜腹剑,明面上是在夸赞胡庆余,暗地里却在说胡庆余以权谋私,甚至都不是以权谋私了,是在结党营私。 想要把胡党变成家传,把持朝政就成了家传。 太子朱标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想起了父皇对于胡党的忌惮和苦恼,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胡党的大部分官员都活不过他,等到他继位以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但是........胡党要是变成了家传。 太子朱标的脸色彻底变了,除了朱棣以外藩王们的脸色也变了,这个天下终究是姓朱,可不姓胡。 太子朱标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了,对于胡庆余这个能臣干吏彻底的心如死灰了:“孤乏了,今日的朝议就到这里吧。” 王宗睿大喜过望,早就听说太子朱标一直眼馋朱棣麾下的胡庆余,今天走了一步臭棋,让他彻底失去了储君的重视。 方孝孺等人更是大喜,可谓是双喜临门了,斗了胡庆余那么久始终没能让他失去储君的欢心,今天做到了,还能通过胡庆余说出的口子免除了水西门钞关的商税。 潭王还是袒护胡庆余:“皇兄不要气恼,胡庆余还是过于年轻了,做事没有那么的老谋深算。” “他的初衷应该是善意,或许真的以为免除了商税就能让茶叶、绸缎、瓷器增产,毕竟免除的只是水西门钞关的税收,增产的那些绸缎瓷器应该可以多征收二百万两的税收........” 潭王说着就没了声音,这套说辞听起来冠冕堂皇,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能够买得起绸缎瓷器的缙绅富商就那么多,再是免除水西门钞关的税收,只是让通济门的商人换到水西门进入京城罢了。 不会增产一分一毫,更不会多征收二百万两的税收。 太子朱标懒的在这个问题上说话了,闭着眼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藩王和官员们可以退下了。 潭王无奈,只能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东宫。 方孝孺等人回到各自的官邸以后,立即给父辈们写了书信,阐述了东宫发生的一切。 只过去了短短半天的时间,朱元璋的御案上就飞来了雪花般的奏章,一摞又一摞,把宽大的御案都堆满了。 朱元璋饶有兴趣的盯着奏章,不用翻看就知道奏章的内容,瞧见奏章还是不停的从宦官手上放到御案,龙颜大悦:“不用摆在御案上了。” “全部封存,另外草拟一份诏书,就说朕同意这件事了。” 同意? 太子朱标急匆匆来到了文华殿,刚想给朱元璋说起水西门钞关的事情,就听到一句同意,差点昏过去:“父皇,千万不能答应。” “只要免除了水西门钞关的商税,商人们都从水西门进入京城,朝廷每年损失的银子可就不仅仅是一个钞关征收的银子了。” 商人们都去水西门! 好啊! 朱元璋心情更美了,笑的合不拢嘴:“今天是个好日子,晚膳留下来陪咱喝几杯。” 第126章 冤大头们 太子朱标稀里糊涂的跟着朱元璋去了偏殿,吃着御厨做的晚膳,嘴里却是寡淡无味。 想要询问,偏偏父皇只是笑哈哈,不给他解释这里面的缘由。 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回了东宫。 第二天,朝廷就颁布了免除水西门钞关税收的政令。 胡庆余打算在燕王府借走一个百户的塘骑,再去钞关衙门点卯,听到了免除税收的好消息,满脸钦佩的望向了朱棣:“没想到王爷在洪武皇帝心里的分量那么重。” “只是去了一趟宫里,就让当今陛下同意了这件事,要不说关键时候还是得看王爷。” 朱棣满脸疑问,昨天他确实是深夜进宫了,也确实是想阐述免税钞关税收的好处。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父皇答应了这件事,难道不是他去求了家里暗中使力? 应该就是胡庆余的默默付出。 哎,他总想着把好名声落在燕王府,自己却是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名。 朱棣心里满是感慨,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由衷的说道:“本王心里有数,你就不要再谦虚了。” 胡庆余更是满脸疑惑,这都哪跟哪,什么谦虚不谦虚。 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说的应该就是船引这条良策了。 胡庆余颇为受用的昂起了脑袋,美滋滋说道:“王爷这可就见外了,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事情。” “只要能为燕王府出力,末将所做的一切都是分内事。” 朱棣想到昨晚父皇的捧腹大笑,好久没在他面前那么的像个父亲了,心道胡庆余确实是为燕王府出了力,还是大力。 朱棣眉眼之间全是笑意:“等到这件事过后,朕要是能在一个月以后征收二十万两的税收少不了你的赏赐。” 胡庆余顺着杆子往上爬,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末将想要借走一百名塘骑,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应允。” 允,允,当然应允。 朱棣心里装的全是父皇昨晚的捧腹大笑,乐呵的说道:“这件事直接去找朱能,王府里的塘骑随你挑选。” 胡庆余疑惑的看了一眼有点傻乐样子的朱棣,不就是给王府带来了十万两大明宝钞的财路,至于乐呵成那样吗。 不好直接询问,胡庆余也没放在心上,喜滋滋叫上了已经高升为小旗的张武,还有另外九十名塘骑前往了水西门钞关。 刚刚来到衙门口,就被两淮盐商、宁波商帮等大商号的东家堵住了,一个个张灯结彩的捧着托盘,喜庆神情像是过年了一样。 “本来以为胡千户喜欢与我等商人作对,没想到胡千户对我等商人那么的袒护,感动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今年的冰敬还请胡千户笑纳。” “胡千户是我等的恩人啊,已经开始准备给胡千户立个生词牌位了,不只是冰敬,每年的碳敬也少不了胡千户,这是本商号准备的冰敬和碳敬,还请笑纳。” “在下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言巧语,这是去年和今年的冰敬碳敬,还请胡千户一定要收下。” 胡庆余诧异了,没想到他也有成为香饽饽的一天,商人...不....他们背后的官僚缙绅居然是抢着给他送银子。 世事无常啊。 胡庆余很快又露出了看待冤大头的表情,只可惜他们送错了人,这一次哪里是免除了钞关税收,是要把商人们这些年来避税的口子彻底堵上。 狠狠的剜下一大块肉。 “千万别收,这些商人居心不良,是想拖着胡爷同流合污,这样以后就能放心避税了。” 张武已经在燕王府站稳了脚跟,眼界有了很大的提升,脸色焦急的劝了一句。 张武见他迟迟没有回应,一定是因为数目惊人的大明宝钞动心了,粗略估算少说也有二三万两的冰晶碳敬了。 每一家大商号都是拿出了中枢重臣的最高孝敬,二千两大明宝钞,衙门口有着十几家大商号,还有许许多多商号在后面等着。 所有商号的孝敬加在一起,应该会有五万两大明宝钞了。 张武心急如焚的还想再劝,胡庆余开口说话了,满嘴的贪财:“既然是孝敬那就不客气了。” “来福,安排人收了所有的大明宝钞,记得登记在册,以后方便答谢这些大善人们。” 东家们听到了一句收下,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脸上的神情更加喜庆了,比起家里长子能够金榜题名还要高兴几分。 东家们一个个连忙拱手,沾沾自喜的离开了衙门口,占了天大的便宜。 张武看着麻袋里的大明宝钞渐渐装满了,焦虑的跺脚:“胡爷可不能收啊,洪武皇帝有多痛恨贪官,天底下的老百姓谁不知道。” “收了这些商号东家的孝敬,就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以后肯定会受到要挟。” “张某知道胡爷不在乎官场上的名声,也不能让人一直握着把柄,这些人还是商人。” 商号东家们脸都气绿了,大商号东家的银子已经收了,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这些商号的银子还没收,万一听信了谗言不收孝敬了,以后还怎么放心的经商。 眼看乌泱泱的商号东家们起了骚动,胡庆余压了压手,示意乌泱泱的人群稍安勿躁:“来福,你带着人把所有的冤大...咳....孝敬全都收了。” “老爷我还有公务要去衙门里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 来福赶忙点头哈腰。 商号东家们望着胡庆余的背影消失在衙门里,吃了定心丸,又是喜庆的开始上缴孝敬了。 一直走到仪门,胡庆余回头不屑的看了一眼:“本千户一直都是片叶不沾身,从来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张武放心的同时,又不明白了:“那.......” 胡庆余满脸的鄙夷:“这点小伎俩很好解决,本千户就是要收了他们的银子,还要让他们的心思白费。” “不就是孝敬银子嘛,等会儿来福收好了所有的银子,直接借着王爷的手送到洪武皇帝手上不就行了。” “洪武皇帝最是痛恨贪官和奸商了,保不齐还能得到陛下的夸奖。” 第127章 勋贵少爷的埋伏 来福带人扛着几麻袋大明宝钞,走到胡庆余面前,喜滋滋的说道:“少爷,一共是五万二千七百两大明宝钞。” “是直接送到京郊的庄子,还是送到香荷院交给管事大娘子?” 胡庆余摆了摆手,没有了半点贪财的样子:“直接把名册和大明宝钞交给燕王,到时候这些东西自然就会出现在洪武皇帝的案头。” “少爷我可不能碰这些大明宝钞,不然就成了贪官污吏,现在都没经过本少爷的手,真要是出了事可都是你收的银子,你替本少爷砍了脑袋。” 来福脸上的喜滋滋立即就僵住了,扛在肩头的麻袋滑落到了地上,欲哭无泪的叫屈起来:“少爷可不能这样,小的还得留着命服侍少爷。” 胡庆余直接踹了他的屁股一脚,呲牙道:“能替本少爷顶着,是你的福分,还不赶紧去把大明宝钞送给王爷。” “难不成你真想去一趟刑场。” 来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笑容,连滚带爬的立即赶往了燕王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少爷一定要记得他的好。 张武望着几麻袋大明宝钞消失不见,吁了一口气,乐呵呵跟在胡庆余后面在衙门里继续闲逛。 逛了有一炷香时间,感觉有些不对了。 胡庆余可是新任的水西门钞关大使,进了衙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没有一名官员出来迎接。 不对劲。 张武正想询问两句,王宗睿带着上百名巡检走了过来,手里的水火棍全都换成了衙门武库里的佩刀。 来者不善。 胡庆余瞧见来势汹汹的阵势,没有半点紧张,还有几分高兴:“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这么隆重。” “王宗睿是你爹死了,还是你让人退了婚约,值得找来那么多人庆贺。” 王宗睿略带一丝得意的脸容,瞬间阴沉下来:“你爹才死了。” 我爹可是胡惟庸? 他死了! 那可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胡庆余笑嘻嘻的拱了拱手:“多谢你的吉言了,希望明天就能应验。” 王宗睿愣住了,左丞相死了能是一件好事?没了左丞相的庇护,单凭一个燕王府的副千户,谁还能护得住他。 胡庆余又不是公侯,也没有许多公侯当做兄弟,这段时间得罪了那么多官员,还不得想尽办法撕了他。 王宗睿心知肚明这是在揶揄他,难得没有气恼,转头看向了另一侧:“你的嘴可真够损,本官一个人说不过你,一群人还能说不过你。” 水西门钞关的官员们出现在了另一侧,看着笑嘻嘻的胡庆余,全是满脸的敌意。 “免税法不可能得到施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本官等已经上书给了朝廷,陈述这里面的厉害,相信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收回成命。” “胡庆余!你他娘的真是会吃里扒外,在哪里作妖不行,非得挑选勋贵少爷把持的水西门钞关,虽说都是嫡出,但继承爵位的勋贵少爷只有嫡长子一人,没了水西门钞关的油水,我们这帮勋贵少爷喝西北风啊。” “他娘的,早知道你是个祸害,以前在私塾读书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扔到井里淹死。” 这些嫡出的勋贵少爷们可不会怕了胡庆余,他们里的很多人就连左丞相的嫡长子胡汉山都不服气,鄙夷他家没有爵位,是个掺水的淮西勋贵。 何况是嫡幼子胡庆余,一个在官场没有多少人脉的燕王府千户。 胡庆余摩拳擦掌的兴奋了,张玉早就提醒他了油水丰厚的水西门钞关是由勋贵少爷所掌控,孤身一人过去肯定会被灰头土脸的赶出来。 有了张玉的善意提醒,胡庆余身后聚拢了一百名凶悍塘骑,目露凶光的盯着水西门官员了。 王宗睿轻蔑的笑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勋贵少爷,你也别虚张声势的吓唬人,哪个勋贵少爷不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 “除了你家这样的家教严苛,勋贵少爷哪一个不是在十一二岁以后在京城里整天争风吃醋的打架,还能怕了你不成。” 不怕就最好了。 胡庆余快要压制不住兴奋了:“废什么话,张武带人给本千户狠狠的打。” 张武激动的快要昏过去了,从小就热衷于群殴的他,终于有机会揍京城里最嚣张的勋贵少爷了:“呸,兄弟们干死他们。” “哈哈,这些都是权贵啊,本小旗要揍三个。” “三个?本总旗要打十个!” “跟我上,你们谁要是坠了塘骑的名头,老子把你们挂在城门口上曝晒三天。” 胡庆余踢了斑锦彪一脚,让他滚回门口待着,阴险的找着机会偷袭。 张武第一个冲了出去,一拳打向了王宗睿的面门,王宗睿却是摆出了大将风范的镇定自若,旁边早就有两名勋贵少爷冷笑着用拳头捶了过去。 “嘭!” 王宗睿懵了,随着这一击重拳,门牙被打掉了一颗,脑袋‘嗡嗡’乱响。 张武是疯狗吗?怎么不挡着两名勋贵少爷的拳头,打了他一拳明显要挨上两拳,一点也不划算。 王宗睿很快就见识到了张武的不要命打法,不管有多少拳头落在他身上,始终用拳头狠狠的捶他。 胡庆余抽冷子给一名勋贵少爷来了一招撩阴腿,让对方疼的满地打滚,回头看见了张武的搏命打法,暗叹道:张武简直就是大明的周泰,真是不要命的滚刀肉。 “兄弟们,跟着本少爷上,赢了去喝花酒,输了都滚回去操练。” 一名又一名的勋贵少爷带人涌了进来,一窝蜂的围住了位于中间的唐骑,恶狠狠的扑了过去。 勋贵少爷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埋伏了足足五六倍的军中好手。 但是他们低估了塘骑的悍勇,持续了一炷香的互殴,躺了一地的勋贵少爷,最后只剩下五六十名塘骑还站着。 就连胡庆余的衣角都没碰到,也没能消耗一半的塘骑。 这一次丢人可谓是丢大了。 胡庆余从一条让开的道路,走出了塘骑的保护,扶起了气喘如牛的张武。 第128章 混账撞上京城第一二世祖 胡庆余看着鼻青脸肿的张武,关心的嘘寒问暖:“好样的,不愧是王爷都看重的人,你要是上了战场,肯定是在战场上随意的驰骋。” “要是有了机会,封了一个伯侯都不成问题。” 张武的脸颊高高肿起,肿的眼睛都看不清了,听了胡庆余的夸赞,憨笑了起来。 勋贵少爷们不服气胡庆余,对于一人殴打一群勋贵少爷的张武,服气了。 他们可是从小吃肉长大,又练就了一身娴熟的弓马骑射,放在卫所起码是个将领,张武一个人殴打一群将领。 佩服的无话可说。 胡庆余走到了同样鼻青脸肿的王宗睿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服气了吧。” “本千户这次带来的人可是比你们少五六倍,你们还是输了,以后水西门就由本千户说了算。” 王宗睿哼哼唧唧的没有说话,他再怎么不服气也没用了,胡庆余仅仅带着百十来人就赢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号施令了。 踉跄着站起来,灰溜溜的带人离开了。 胡庆余摇了摇头,这帮子勋贵少爷可比阴险的浙东公子们好对付多了。 勋贵少爷从小就是用拳头说话,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顾永熹这样诡计多端的阴险小人只是少数。 不过,王宗睿这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在今天打架的目的达到了,掌控了水西门钞关。 勋贵少爷们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的歇了一会儿,郁闷的坐了起来。 现在只想着去教坊司喝花酒,找个官妓用力宣泄一番,排解心头的郁闷和烦躁。 “胡庆余,这次是本官等输了,水西门钞关随你怎么发号施令,本官等不会有任何的阴奉阳违,但是我们好歹都是淮西乡党,你什么非要干出投靠浙东文官的混账事。” “浙东文官们平时自己都相互倾轧,更别说你一个外人,就算是借着这件事有了投名状,浙东文官不会真正接纳你,只会一直利用你。” “你懂不懂什么是乡党,不管是官场还是经商,要是没有乡党的相互扶持,干什么都走不远。” 胡庆余乐了,打不过几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不过说回来,确实是他做的不对,毁了勋贵少爷们养家的浮收。 不过嘛,胡庆余可不是会发善心的大善人,铁面无私的说道:“哪那么多废话,谁要是敢不听本千户的政令。” “本千户一定要在太子那里参他一本,就说他恶意破坏太子倡导的水西门免税。” 曾经都是京城纨绔的勋贵少爷们,顿时就噤若寒蝉了,他们可不敢得罪储君,免得遭到储君的记恨,以后没了荣华富贵。 虽说当初从东宫传出来的消息是太子朱标震怒,谁又能知道是不是太子安抚淮西勋贵,故意与胡庆余唱的一出昆腔儿。 勋贵少爷们只能垂头丧气的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赶走了军中好手,唉声叹气的走进了衙门里。 胡庆余走进官署里,只是坐在官帽椅上喝茶,没有立即开始办公,等待王宗睿的后续手段。 他要是能轻易罢手,就不是张玉密报里的那个口蜜腹剑了。 “嘭!” 还没等胡庆余喝上几口上好的六安小蚬春,官署衙门的四扇对折正门就被踹开了,京城第一二世祖走了进来。 开国六公之首魏国公徐达的长子徐辉祖,也是燕王朱棣的小舅子,燕王妃的兄长。 王宗睿请来了这么一位二世祖,神情里多了几分临危不惧的沉稳,这次是真的稳了。 胡庆余是个混账,脑子更是不正常,不过是人总有弱点。 以他对于燕王朱棣的恭敬,对于在燕王府官职升迁的热衷,胆敢得罪徐辉祖? 徐辉祖不愧事京城第一二世祖,虎着脸来到了胡庆余面前,一点也不他面子:“滚出去,这里从这以后就由本小国公接管了。” 水西门钞关的勋贵少爷们松了一口气,为了让徐辉祖铁了心的帮他们,开始不停的恭维好面子的小魏国公。 “还是小国公的面子大,谁拿胡庆余都没有办法,小国公一句话就让他滚了。” “可不是,小国公抛开是掌管天下兵马的魏国公长子不谈,还是燕王的大舅哥,燕王妃的兄长,胡庆余敢得罪小国公吗!” “呵呵,胡庆余不就是仗着燕王府的塘骑才敢在这里放肆,塘骑再是厉害碰上小国公可就不灵了,小国公与燕王才是一家人,胡庆余终究是个外人。不论是考虑到以后的前程,还是亲疏关系,塘骑当然是会听小国公的话。” 徐辉祖在一句句的马屁声里飘飘然了,这些年来嚣张跋扈惯了,谁也不敢惹他,就连小丞相胡汉山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区区一个胡庆余不足挂齿。 徐辉祖瞧见对方站了起来,更是眉飞色舞了,得理不饶人的训斥起来:“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爹要是没有淮西勋贵的支持,能有今天的权势,你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混账。” “本小国公以前懒的管你,现在居然敢出卖淮西勋贵当做投名状,投靠浙东文官了。” “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不知道还要干出什么荒唐事。” 徐辉祖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砚台,用力砸向了胡庆余的鼻梁,要把他的鼻梁砸塌。 ‘呼啸’着砸过去的砚台,还没砸在脸上,就被张武用手抓住了,撞的手掌钻心剧痛,却只能敢怒不敢言的站在一旁。 就像勋贵少爷们说的那样,别说是他张武了,整个燕王府的部将们再怎么桀骜不驯,没人敢惹徐辉祖。 砚台没有砸在胡庆余的脸上,徐辉祖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冷声道:“现在立即给本小国公跪下,要不然你就别想在燕王府待了。” 张武几乎咬碎了牙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屈辱的双腿弯曲:“跪下没有问题,只要我跪下了,你就不要找胡爷的麻烦了。” 徐辉祖满脸嗤笑:“你算老几。” 第129章 塘骑听谁的 “咚!” 还没等徐辉祖嘲笑完张武,一只脚落在了他身上,‘噔噔’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衙门地面。 徐辉祖的脸都绿了,感觉遭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顶撞过他,更不要说当众给他一脚。 真是.......活腻歪了! 徐辉祖瞪大了眼睛,气个半死:“我爹是徐达!” 拼爹? 胡庆余在这方面还没怕过谁,握住了张武的手臂,给了他支撑不用给魏国公长子下跪,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爹是胡惟庸。” 徐达是五军都督府的总督,掌握大明边军。 胡惟庸是左丞相,党羽遍及朝野内外,还有十六名淮西侯爷的支持。 徐辉祖头疼了,无往不利的家世居然还有不顶用的时候,只能换上另一种身份了:“我妹婿是燕王。” 王宗睿等勋贵少爷松了一口气,报出了燕王的关系,胡庆余肯定要服软了。 虽然不明白胡庆余怎么会看重一个小小的四藩王,以他的家世有着更好的选择。 只要看重,就对了。 为了维持与燕王、燕王妃的内臣关系,肯定要低眉顺眼的给小国公认错。 徐辉祖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再一次恢复了趾高气扬:“你现在低头认个错,本小国公就既往不咎了。” “不然的话.........” “咚!” 又是一脚,刚刚站起来的徐辉祖,再次被踹倒在了地上。 王宗睿等勋贵少爷茫然了,不是说胡庆余极其看重他与燕王朱棣的关系,怎么看样子一点也不像啊。 这哪里是上赶着巴结朱棣,分明是想得罪朱棣。 一点也不在乎朱棣的看法啊。 徐辉祖手足无措了,欲哭无泪的坐在地板上,不知道怎么才能挽回面子了,忽然瞧见了塘骑,颐指气使的命令道:“给我抓了胡庆余。” 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震的在场勋贵少爷们振聋发聩,想到塘骑可是燕王朱棣的亲卫,又一次振奋了。 感觉徐辉祖又行了。 这一次准能让胡庆余服软。 结果等了半天,塘骑没有一个人挪动半步,还都是满脸鄙视的看着燕王妃兄长。 衙门里陷入了沉默。 此番过来,本以为是一次手到擒来的教训纨绔子弟,京城里谁也没有他徐辉祖纨绔,唯一有那个背景的人还是太子朱标。 谁能想到,接二连三出现了意外。 徐辉祖心里苦啊。 胡庆余这个混账顶撞他也就算了,他爹毕竟是左丞相胡惟庸,那帮泥腿子出身的塘骑,还是燕王最信任的亲卫,怎么不帮自家人。 等了半天,塘骑百户终于说话了,在徐辉祖期盼的眼神里,语气不善的说道:“胡爷,需不需要末将把他扔出去。” “王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个混吃等死的败家玩意,只会败坏王妃家里的福荫,胡爷今天好好教训了他,说不定王爷和王妃今晚高兴的都要加一道菜。” 胡庆余要说不怕是假的,这个世道把弟弟看的比丈夫还重要的妇人可不少,不过,就算得罪了燕王妃,他也不是受气的人。 胡庆余听了这番话,心里一喜,觉得十分的合情合理,这才是十年如一日吃斋念佛只为了帮燕王争取皇帝皇后好印象的燕王妃。 误打误撞又顺应了朱棣和燕王妃的心思,胡庆余打起来其他的主意,笑吟吟的说道:“你说今天把这个二世祖给废了怎么样。” “反正魏国公还有其他的儿子,要是把徐辉祖给废了,以后只能躺在家里不能出去作恶,没法败坏魏国公府的门风,王妃说不定还会赏赐几匹宁绸。” 徐辉祖慌张了,这次出门本以为十年九稳,没有带上几名狗腿子,谁能想到胡庆余这么的不按规矩办事。 想到胡庆余的混账,要是其他人说这话可能是吓唬人,胡庆余真敢这么干。 徐辉祖整治不了京城里有名的混账,怨恨起了把他请来的王宗睿,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急忙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一溜烟跑出了衙门。 用尽了吃奶的劲,生怕跑的慢一点真被胡庆余逮了回去,打断了他双腿。 “该死的王宗睿,本小国公与你没完!” 王宗睿长大了嘴巴,突然想哭了,心里在呐喊,不给你面子的是胡庆余,怎么到头来怪罪道我头上了。 紧接着,王宗睿心里一哆嗦,经常说自己摆烂的胡庆余可以不怕小魏国公,他可不行,哪里得罪的起。 以小魏国公在京城里的地位和人脉,想要收拾他,还不得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胡庆余先得罪他,怎么到头来变成了他吃亏倒霉了。 王宗睿咬了咬牙,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打倒了胡庆余让小魏国公找回面子,才能重拾他们之间的乡党情义了。 “这一次算是王某栽了。”王宗睿都有些哽咽了,可不只是栽了那么简单,是得罪了小魏国公,莫名的感觉身子有些颤抖:“不过,你拿着淮西勋贵的东西谄媚浙东文官这件事。” “已经犯了众怒,别以为一味的混账就能躲过去,等到朝廷清查税收以后,你就等着问罪吧。” 王宗睿不敢在这里多呆了,他怕挨揍,张武一拳拳凶悍打人,让他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只能义愤填膺的赶紧遛了。 勋贵少爷们一个个慌忙鸟兽散了,回到各自的衙门里,没有了处理公务的心思,时不时惶恐不安的瞥一眼门口。 就怕塘骑冲进来,劈头盖脸的把他们打一顿。 以胡庆余的混账,真敢干出来。 “混账的名声还真是好用。”胡庆余继续坐在衙门里喝茶,这次彻底的轻松了,王宗睿折腾不出来什么幺蛾子了。 张武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混账可是个骂人的话,怎么到了胡庆余这里就成了一个好词。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自从认识胡庆余以来,凭借着混账可是没少占便宜,更是没少让徐辉祖这样的勋贵少爷吃亏上当。 混账,可不就成了一句好话。 第130章 朱棣病了 王宗睿气得食不下咽,几名交好的勋贵少爷找他去教坊司喝花酒都没心情去了,一个人生着闷气去了东宫。 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饿的头昏眼花,王宗睿还是吃不下任何东西。 “王兄,你这是.......”方孝孺困惑的看了一眼王宗睿,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怎么还往东宫跑。 方孝孺四人可不一样,他们是太子朱标的近侍,得到的恩宠足够让所有官宦子弟嫉妒到发狂。 王宗睿步履蹒跚的走进了琉璃瓦亭阁,看到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茶食,还有冒着热气的一壶上等贡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先是在胡庆余那里受到了打击,亲眼目睹了储君对方孝孺四人的宠信,更受打击了。 王宗睿肚子饿的‘咕咕’叫,没有一点食欲,悲愤的大吐苦水:“还都是胡庆余造的孽,钞关的税收关系着很多官宦子弟的吃穿用度,要是没了钞关,很多官宦子弟连小妾都要养不起,只能送人了。” 王宗睿故意没说水西门钞关,只说了钞关。 方孝孺四人心里跟明镜一样,水西门钞关的官员大多是淮西勋贵,通济门钞关的官员大多是浙东文官。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各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潜心经营,现在遭难的是水西门钞关,可不是通济门钞关,与他们扯不上关系。 方孝孺四人一直担心胡庆余会来东宫争宠,始终把他当做眼中钉,义愤填膺的帮着淮西勋贵说话了。 “虽说这事与方某无关,但是浙东学社要是有了这样吃里扒外的败类,方某肯定要召集所有的举人们,当众驱逐了那人。” “不说黄某说你优柔寡断,换作了是黄某,一定请来魏国公府的嫡长子,好好压一压胡庆余的气焰。” “齐某赞成,胡庆余总是自诩混账,要是请来了京城里头一份的二世祖,还能治不了胡庆余。” 王宗睿找了一个绣墩坐下,满脸苦涩,重重叹了一口气:“已经请过了,谁能想到胡庆余居然是混账到当众羞辱小魏国公。” “小魏国公在他面前没能讨了好,还折了面子,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水西门钞关衙门。” 方孝孺四人惊了,突然都把身子转了过来,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方孝孺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你....你....确定,那可是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子,大明军伍第一人,胡庆余连小魏国公都敢得罪?” 王宗睿点了点头,提到这件事就郁闷,小魏国公居然记恨了他,上哪说理去。 黄子澄穿着一件洗了又洗的发白儒衫,拿着小算盘,不知道市侩的在珠算些什么,听说了胡庆余混账到就连小魏国公都敢羞辱,坐不住了:“不应该啊。” “小魏国公身边的长随可都是边军出身,都是见过血的精锐,怎么连一个小小的胡庆余都降服不了?” 方孝孺的脸色有些难看,话里话外怎么有暗讽他的意思,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就像你能降服了胡庆余一样。 王宗睿奇怪的看了一眼黄子澄,又瞧了一眼方孝孺,吐露了实情:“小魏国公的想法和你一样,就没带长随过去。” “结果,胡庆余仗着身边有燕王府的塘骑,给了小魏国公两脚,让他着实是丢人现眼了。” 方孝孺四人更是感觉怪异了,甚至有些糊涂了。 小魏国公可是燕王朱棣的小舅子,燕王妃的亲哥哥,按照亲疏关系来说塘骑也是小魏国公的家奴。 怎么是自家的家奴,帮着外人教训了自己。 难道胡庆余手里的银子就那么有威望? 方孝孺对于淮西勋贵的内讧,乐见其成:“就算胡庆余不怕小魏国公,还能不怕当今的皇帝陛下。” “别说是他胡庆余了,就是他爹左丞相,一样是承受不住陛下的龙颜震怒。” “方某可是听说了,胡庆余在白天的时候收取了大把的银子,听说多到用麻袋放着,你也是知道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了,你不如趁机写个奏章递到宫里。” 黄子澄及时的帮腔作势:“哎,这可倒好了,你们没地方捞银子了,胡庆余自己捞的是盆满钵满。” 这些话说完,方孝孺四人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眼睛里全是期望。 王宗睿的脸色逐渐铁青,越想越气,郑重的朝着四人拱了拱手:“王某这就回去写奏章,定要参他一本。” 说完,气冲冲的离开了。 方孝孺四人望着离开东宫的背影,压制在心里的喜悦绷不住了。 举杯共饮的庆贺了起来,他们正在这里商量怎么弹劾胡庆余的贪赃枉法,一把好刀就主动送上门了。 淮西勋贵亲笔写的奏章,可比浙东文官的可信度高多了,起码不会往党争方面去想。 胡庆余这一次,大概....应该....栽了。 王宗睿的奏章送到宫里的时候,朱元璋正在偏殿与太子朱标、朱棣一起用膳。 今天的晚膳只是叫上了朱棣一人,找他商议关于船引的事宜,朱元璋这次是从未有过的上心,毕竟只要船引这件事成了。 每年就能多征收一个布政司的税收。 太子妃听说了宫里又一次叫走了燕王用膳,气得摔碎了一只名贵的玉壶春瓶,赶紧撺掇着太子朱标进宫用膳。 太子朱标本来不想去,显得他小肚鸡肠没有气量,无奈架不住太子妃的咄咄逼人,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偏殿用膳。 朱元璋知道东宫发生的一切,不怪罪太子朱标没有气量,只有恼怒他不争气让个娘们拿住了:“标儿,你好歹是储君,东宫也有了小朝会。” “怎么让个女人........” “咳!咳!”还没等朱元璋把话说完,朱棣眼神的突然飘忽不定,拼了命的咳嗽:“咳咳!” 现在是用膳的时间,朱棣明明没病却在这里装作有病的咳嗽,朱元璋瞪了四儿子一眼:“有病就回王府去看。” “咱家虽说是老百姓出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你这个样子也着实不是个东西。” “咳咳!” 朱棣平时怕死了朱元璋,别说是训斥了,就是瞪他一眼就愁的几天睡不着,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没有任何的收敛。 第131章 马皇后的看法 “这么说来,陛下把家里女人整治的服服帖帖了。” “那是当然。”朱元璋颇为自豪的满口答应,眉飞色舞的自夸道:“女人要是不听话就是欠揍,只要你舍得下手......” 朱元璋还没说完话就蔫了,明白老四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咳嗽了,讪讪一笑:“妹子,你来了也不说一声,咱好多准备一副碗筷。” 太子朱标着朱棣恭敬行礼。 “见过母后。”“见过母后。” 马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凤眼一瞪,自哀自怨的说道:“本宫哪有资格与陛下坐在一起吃饭。” “要是惹得陛下不高兴,还不得当场邦邦给本宫两拳,本宫这身子可吃不消。” 朱元璋不知道说啥好了,只是尴尬的赔笑,心里破口大骂太子妃是个惹祸精,平时给太子朱标惹麻烦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他。 朱棣瞅了一眼太子朱标,瞧见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笑呵呵说道:“母后,儿子和父皇正在商量水西门钞关免税的新政。” “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父皇就可以减轻老百姓的两税。” 马皇后忧虑老百姓的肚子,当即转移了心思,怅然道:“本宫听说这件事了,胡庆余是个好孩子。” “从来不与官僚缙绅一起想着怎么兼并老百姓的土地,总想着给老百姓谋福利,就品性这一点比起东宫的那些个大才子要君子多了。” 太子朱标赧然的臊着脸,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只能讪笑了一声。 他也知道胡庆余的品性难得,但胡庆余始终是个异类,只要是当官哪有不为自身考虑,还整天想着刨自己的根基。 巴不得自己早死是吧。 马皇后坐到不远处的一张苏绣软塌上,说出了一个让朱棣狂喜的允诺:“这件事要是真的能为老百姓减轻夏秋两税,每逢初一可以让燕王妃带着胡....胡...” 朱棣压抑着心里的大喜,赶忙补充了一句:“母后,胡庆余的正室姓柳。” 马皇后记住了这个名字:“带着胡柳氏一起进宫,陪着本宫说说佛理谈谈玄学。” 朱棣大喜过望,赶紧行礼敲定了这件事:“多谢母后抬爱,儿子回去以后一定用心办差,给父皇母后分忧。” 一句父皇母后,让朱元璋心里很是满意,老四还真是懂事,帮他老子缓解了尴尬的同时,三句话不离父皇。 没有白疼他。 太子朱标有了紧迫感,急忙说道:“太子妃也可以陪着母后说说........” 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太子妃哪里耐得住寂寞去读佛经道典,就连每逢三节两寿进贡到宫里的女红都是贴身宫女代为刺绣,更别提佛理玄学了。 马皇后性情宽厚,却也对太子妃有些不满,比一些受宠的小妾还能上蹿下跳,一点也不像是正室大妇,更别提母仪天下了。 太子妃和母仪天下这个词,八字犯冲。 马皇后不想让太子朱标难堪,勉为其难的说道:“太子妃随时都能进宫,燕王妃来的时候她若是想来,就一起来后宫吧。” “本宫过来就是想要询问船引这件事的真假,天下太平了十来年,能让老百姓少缴纳一点赋税,家里就能多养活一个孩子。” “只要你们爷俩别像宋朝皇帝那样,标榜出一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道德圣人模样,本宫就安心了,要多为老百姓考虑。” 朱元璋笑了,这才是夫唱妇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瞪了太子朱标一眼,东宫的那位太子妃不给他拆台就是万幸了,别说什么夫唱妇随了。 太子朱标一副深受教诲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 朱棣同样是低着头,却不敢出现半点受到教诲的举动。 皇后这番话是对皇帝说的,洪武皇帝是现在的皇帝,太子朱标是以后的皇帝。 他朱棣以后不过是太子的一个臣子罢了。 有什么资格接受教诲。 马皇后又询问了一些水西门钞关免税的细节,满意的回去了。 朱棣随意扒拉了几口也回去了,心情又是大喜过望,又是满肠哀叹,想着自己怎么不是嫡长子。 要是换作了他是大明皇帝,一定比太子朱标做的更好。 就拿开疆拓土这一点,总是以仁慈标榜自身的太子朱标,绝对没有他做的好。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朱棣刚刚下马,就瞧见了满脸焦急的谭渊,今天本来是他旬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来当值了。 朱棣把手里的缰绳扔给了谭渊,怪异的问道:“什么事能让你这个憨货急成这个样子,千户所的库银丢了?” “还是胡庆余又给王府挣了一大笔银子,着急给麾下将士分银子?” 谭渊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件事和银子没有关系,倒是和胡庆余有很大的关系。” “王爷的那位大舅哥来了,末将已经给他说过了王爷去了宫里,他非是不听说什么都要等到王爷回来。” “徐辉祖?”朱棣提到这个大舅哥就来气,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要是他儿子早就一鞭子把徐辉祖给抽死了,反正魏国公徐达有的是儿子。 朱棣心情糟糕了:“他来做什么,本王早就说过只要他来燕王府就拦在外面。” 谭渊无奈了:“别说是末将了,王爷问问朱能,看他敢不敢拦小魏国公。” “末将是王爷的家臣,小魏国公是王爷的家人,末将等越是忠心越不敢拦他啊。” 朱棣心里闪过一个名字,胡庆余。 要是他在王府当值不仅敢拦住徐辉祖,还敢把他扔出去。 不是胡庆余不够忠心,是他足够混账。 朱棣还要回去与燕王妃仔细商量佛经玄学的事情,懒的搭理徐辉祖:“你去把胡庆余这小子叫来,让他赶走徐辉祖。” 谭渊听了这话更是无奈了:“王爷,小魏国公过来就是为了胡庆余。” “小魏国公已经给王妃诉过苦了,说是胡庆余当众羞辱了他。” 朱棣听了这话,反倒是来了兴致:“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32章 开始折磨人了 谭渊愕然了,燕王不生气也就罢了,怎么还高兴了。 详细说了来龙去脉。 “好啊!”朱棣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糟糕的心情没有了,笑出了声:“哈哈,想要整治这个京城第一二世祖还得是胡庆余。” “你现在就去找来这小子,赶紧把徐辉祖撵走,免得本王见了心烦。” 谭渊心里的焦急消失了,一直担心胡庆余会遭到燕王的责罚,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 谭渊嘿嘿一笑,骑上一匹辽东大马,赶往了位于大时雍坊官帽胡同的香荷院。 胡庆余正在后院与妻妾调情,听说徐辉祖去找燕王妃诉苦,一点也不在意:“王爷怎么说,有没有责怪本千户。” 谭渊惊诧他居然没有半点慌张,想到张玉和他的关系,释然了:“没有责怪,还说让你回王府赶走徐辉祖。” 说起这件事,谭渊就心生羡慕啊,整个燕王府也就他一人敢肆无忌惮的得罪王爷家人,还不怕遭到责罚。 徐辉祖那么一个混世魔王,怕的不是方孝孺这种东宫大红人,怕的居然是一个燕王府的千户,还是副的。 果然是只有混账能够对付混账。 胡庆余二话不说立即跟着谭渊离开了,摩拳擦掌的准备好好收拾徐辉祖一顿,免得他没事就去告黑状。 还没等胡庆余走进燕王府正殿,徐辉祖听说胡庆余来了,吓得赶忙从燕王府后面离开了。 胡庆余连面都没见到,挑了挑眉毛:“算他识相,要不然少说也要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不过嘛,他以为今天跑了就躲过去了?嘿嘿,过几天有你难受的时候。” “谭老哥明天要是时间,陪本千户去一趟龙江船厂,有好事等着你。” 谭渊不知道是什么事,还是当场应承了下来,跟着他肯定捞到好处。 第二天一大清早,谭渊披挂整齐前往了京郊的龙江船厂,远远就望见了破破烂烂的船厂,规模不大,名字倒是口气不小。 想到船厂有马皇后和燕王做后台,龙江两个字倒也应景。 “谭老哥这里。” 谭渊还没走进龙江船厂的码头,就听见有人喊他,四处看了看,胡庆余和张武两人坐在一间茶肆里喝鱼汤,还泡着香喷喷的大米饭。 谭渊口舌生津,咽了咽口水,走进了支着一面布棚子的茶肆:“胡老弟能起这么早,着实是罕见。” 胡庆余扒拉着碗里长江刀鱼鱼汤,‘哼哧哼哧’吃了三碗,拍了拍肚皮,脸上全是满足:“谭老哥要是还没吃,就在茶肆里尝尝鲜。” “刀鱼的味道没得说,鲜美极了。” 谭渊早就被一股股鲜香勾的流口水了,要了一大碗:“今天过来到底有什么好事。” “是啊,有什么好事。” 谭渊只说了一句话,却传出了两道声音,扭头看了过去。 靖难功臣全都来了,平时恨不得卷死对方的靖难功臣,一反常态的没在燕王府站班当值,全都休旬假了。 一个个跟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茶肆里要了一大碗鱼汤。 “胡老弟不讲究了,难道说谭渊是你老哥,我们这些人不是你老哥了。” “怎么有了好事只想着你谭老哥,把我们这些老哥给忘了,伤心啊。” “哎,老哥我吃饭都没味了。” 胡庆余满脸的无语,吃的比谁都香,说话的功夫已经灌了一碗鱼汤了,这叫做吃饭没味? 不是不想喊来所有的靖难功臣,谁知道他们这帮子熬鹰王会不会休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在燕王府待上三百六十六天。 胡庆余等到所有靖难功臣喝完了鱼汤,肚子里开始冒坏水了:“龙江船厂虽说已经开始营造新的平沙船了。” “可是缺少木料,附近最适合造船的木料作坊又不肯卖给龙江船厂木材,本千户就想着效仿诸葛亮借东风,借来一批木料。” 靖难功臣立即就眉开眼笑了,那家木料作坊的东家是徐辉祖,难怪不愿意卖木材。 靖难功臣早就看徐辉祖不顺眼了,这个二世祖以前仗着是王妃的兄长,没少颐指气使的指派靖难功臣做事。 谭渊搓了搓手,眼睛放光:“你就说怎么干吧。” 靖难功臣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亢奋的盯着胡庆余,一刻也不想等了。 胡庆余看了旁边的张武一眼,示意他说出这一次的谋划。 张武极为感激,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旗,胡爷居然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露脸机会,压住心里的激动:“那家木料作坊刚好有一大批木料要通过码头运出去。” “张某曾经与大江的白龙挂有过交情,已经与白龙挂的掌盘子说好了,可以借助他们的名头抢走木料。” 靖难功臣听了这话,全都是对区区一个小旗张武高看了一眼,能够与三教九流有这么深的交情,看来张武着实不简单。 别看是官僚缙绅瞧不上眼的下等人,往往在有些关键时候发挥出奇效。 靖难功臣也不啰嗦,一个个兴奋的跟着张武去了白龙挂的贼船,跃跃欲试的开始大干一场。 胡庆余牵着斑锦彪坐在茶肆里,慢悠悠的喝着茶水,没跟着一起过去。 傍晚时分,大江江面泛起粼粼红光,景色壮丽。 还没等胡庆余欣赏完大江的壮丽景色,徐辉祖带着一队长随,气冲冲的来找麻烦了:“胡庆余!” “你行啊,竟然敢抢魏国公府的木料,今天要是不给本小国公一个说法,让你知道什么是无妄之灾。” 徐辉祖敢说这句话,是因为他已经观察过了,茶肆里只有胡庆余一个人还有一条狗。 他带来的长随可是有着二三十人,别说是一条狗了,就是十条狗也能宰了吃肉。 胡庆余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有证据吗,本千户现在是官,平白无故的诬陷一名官员可是触犯了大明律。” “要是没有证据就赶紧滚,否则别怪本千户不顾王爷的情面,让你知道什么是无妄之灾。” 徐辉祖气笑了,指了指身后:“瞪大你的狗眼看看,到底是谁会遭殃。” 第133章 烂湿田 “这话说的不错,你确实要睁大狗眼了。” “哈哈,徐辉祖是不是眼睛瞎了,有多少围着他都不清楚。” “许久没有动手揍京城里的二世祖了,是时候松松筋骨了。” 徐辉祖急忙后退了十几步,一直退到长随们的后面,脑门上沁出了冷汗,心里充满了惊诧。 胡庆余哪里来的那么大面子,怎么把妹婿身边的骁将全都请来了,要是说与一个两个关系好也就罢了。 燕王府所有桀骜不驯的骁将都来了,还都是一副为了胡庆余不惜得罪小魏国公的蠢蠢欲动,这是朱能都没有的面子啊。 徐辉祖见识过这帮子骁将在战场上是多么的不要命,登时就没了二世祖气焰,却还要强撑着面子说道:“今天暂且放你一马,若是下回还有人劫走魏国公府的木料。” “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徐辉祖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憋屈又郁闷的回去了,本想着过来找回场子,又被他折了面子。 耻辱啊。 胡庆余回头看向了满脸失望的靖难功臣,忍不住乐了:“可别愁眉苦脸了,整个京城谁敢惹你们。” “诸位又不是本千户这样凭借着赚银子本事成为了燕王府内臣,各位可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步步厮杀到现在的官位。” “徐辉祖不敢动手,早就情理之中了。” 谭渊脸上还遗留着抢劫木料商船的亢奋,身上的血还热乎着,美滋滋的说道:“好久没像今天这么痛快了,你可不知道,本将一拳头就打翻了三名恶奴。” “只是吧,那帮子恶奴不禁打,还没尝出沙场的滋味就结束了,意犹未尽啊。” “你看....能不能....” 胡庆余听到最后面一句话,向来耿直的谭渊有些扭扭捏捏,周围的靖难功臣全都热切的望着他。 胡庆余哂然一笑:“实话给各位说,抢了木料用来造船只是一方面,其实还有其他目的。” “当然了,这个目的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透露,只要目的没有达成以前,抢劫木料的行动就不会停止。” “各位放心吧。” 谭渊等靖难功臣们宽心了,嘻嘻哈哈的没有说话,默认了他们的那点心思。 胡庆余又给张武交待了几句,万万不能让魏国公府的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就算是发现了咬死不承认是燕王府的人。 得到了张武肯定的答复,胡庆余便回家躺平去了。 接连折磨了徐辉祖很多天,折磨的他心力交瘁了,实在是受不了了,再次去燕王府找上了胡庆余,见不到他就不走了。 朱棣只能派人把胡庆余叫回了燕王府,看见徐辉祖就心烦,始终没有见他一面。 燕王府正殿里,徐辉祖满眼的血丝,面容憔悴,盯着悠哉悠哉走进来的胡庆余,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胡庆余点了点头,看来已经把他折磨的到了一定火候,直截了当的说道:“王宗睿现在还欠你一个人情吧。” 原来是因为王宗睿。 徐辉祖心里发苦,当初要不是逞能可以拿捏京城里有名的混账胡庆余,也不至于让他折磨的心力交瘁。 看来胡庆余是在图谋王宗睿,只要能摆脱胡庆余这个死缠烂打的祸害,卖了王宗睿都行。 徐辉祖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不错,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到底想要本小国公怎么做。” “只要你不再来骚扰魏国公府,一切都好商量。” 胡庆余满意了,说出了图穷匕见的企图:“听说,王宗睿家里有一大片低洼的田洋.......” 话还没说完。 徐辉祖立即打断了胡庆余的赔本买卖,生怕他又借着不明不白的事情闹出一些幺蛾子:“那些田洋全是烂湿田。” “烂湿田里全是积水,任何五谷都会被淹死,耕种不了粮食。” 胡庆余知道烂湿田的情况,还比徐辉祖知道的更多。 烂湿田是由于土地长期积水,土壤含水量过多。 累积了很多的氢氧化物,土壤酸性大。 导致土壤黏重,任何农作物都无法种植。 想要解决烂湿田的问题。 不难,也很难。 不难。 在烂湿田里建造一台抽水机,把积水抽出去可以了。 很难。 对于大明这个农业社会来说。 哪里有工业机械抽水机。 不过嘛,胡庆余有其他的办法抽走积水。 和兰风车。 和兰的土地低于海平面,土地经常被淹。 和兰不仅没有被淹没,还成为了欧罗巴的大国。 全是和兰风车的功劳。 和兰风车可以把倒灌的海水排出去,烂湿田里的积水更不是问题了。 胡庆余早就想好了一切,直接说道:“其他的不用你管,只需要帮着本将买下那些烂湿田就可以了,从今以后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 徐辉祖听到这句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悦的看着胡庆余。 似乎是想发火。 却又叹了一口气:“烂湿田虽然种不出来粮食,每年还是要缴纳赋税。” “烂湿田每年缴纳无数赋税,是王宗睿最头疼的一件事,你可别再折磨我了,要是想要土地最差也应该要旱地,起码还能种点粮食,哪有要烂湿田的道理。” 胡庆余坚持己见,不会去与他解释:“其他的你不用管了,只要帮本千户要来烂湿田就可以了。” 世上哪有往自己身上揽累赘的道理,徐辉祖见他一再坚持,就不多说了:“这可是你说的条件,以后要是有了什么差池,可不能再来找本小国公了。” 徐辉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不想多啰嗦了,当即离开了燕王府去索要烂湿田了。 朱棣一直正殿后面听着,等到找茬的人离开了从正殿后面走了出来,难得有了耐心:“烂湿田明显是累赘,不能长出粮食,每年还要缴纳赋税。” “不能揽在身上。” 胡庆余拱了拱手,自信满满的说道“王爷,末将有办法让烂湿田种上粮食。” 朱棣再次停下了脚步,回头盯着胡庆余。 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第134章 胡庆余真务实 一点也不相信胡庆余说的话。 不是他不相信,大明的宰相在这里也不会相信。 烂湿田从先秦时期就存在了,几千年以来都无法种粮食。 烂湿田不能种粮食,如同天圆地方。 是千百年来的世俗常识。 如果烂湿田能够种粮食,就像这个世道不是天圆地方一样可笑。 胡庆余知道朱棣不会相信这件事,直接走进了旁边的书房,拿起笔墨开始画图。 和兰风车的结构不复杂,在中世纪就造出来了。 胡庆余画好了和兰风车机构图,吹了吹上面没干的墨迹,走出去交给了朱棣。 开始给朱棣介绍风车、转轮、辘轱等等结构。 一步步串联起来,实现抽水功能。 朱棣在胡庆余的介绍下,看懂了大明风车的构造。 朱棣突然瞪大了眼睛,心潮澎湃到嘴唇都颤抖了:“当...当真...你可不能欺骗本王,真要是有了这等利器,王府几个千户所的粮草就不用发愁了。” 何止是不用愁了。 只要不把大明风车的秘密泄露出去,足够燕王府养起一支成规模的大军。 朱棣一个劲的乐呵,笑个不停:“看来这一次要把王宗睿坑死了。” 京城郊外。 一大片辽阔的田野。 田野里全是粘稠的淤泥,往外冒着河水。 靖难功臣站在河岸边,望着辽阔的烂湿田,手足无措的发呆,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胡庆余望着一望无际的烂湿田,眼睛都快放光了。 尤其是看到田地里大片的淤泥,更是差点笑出声。 全是天然的肥料。 朱棣满面春风,咽了咽口水:“这里以后由胡庆余说了算,你们可要记好了。” “下面该怎么做,全部听胡庆余的安排。” 胡庆余开始做出安排:“王爷,王府里的仪卫们需要分成三批,朱能将军带着一批修建房屋,以后这里会进行长期的屯田,需要营造用来居住的皇庄。” “谭渊将军带着燕王皇庄里抽调的庄丁,依照着其他皇庄的形势,在整个田洋外面挖出一条宽阔的护城河,一来引出田洋的积水,二来防止外人进入。” “至于打造大明风车还是交给张玉,构造图在他手里最安全,让他带着可靠的榫卯木匠打造大明风车。” 朱棣点了点头,立即开始划分人手。 烂湿田附近有一片树林,正好属于这片田洋。 朱能和谭渊带人去砍树了。 胡庆余带着大批的庄丁,脱掉布鞋,卷起裤腿。 踩进了泥泞的烂湿田里面。 双脚顿时传来一股凉意,还十分的粘稠,走路很费力。 修建水渠看着简单,还需要复杂的水文测绘。 只有经过复杂的水文测绘计算,才能把积水排出去。 不然,有一百座大明风车,也排不掉多少积水。 大明风车就成了废物。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 胡庆余变成了一个泥人,众多庄丁也成了泥人,全身溅满了泥点子。 在泥泞的烂湿田里,走一步就陷进去,每天累得腰酸背痛。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烂湿田的水文测绘完成了,大明风车也打造好了。 只剩下放置了。 就在燕王府闷声发大财的时候,船引已经准备就绪了。 元生公公找遍了水西门衙门没有找到胡庆余,又找遍了左丞相官邸和燕王府还是没有找到,最后通过燕王妃给的口信,在热火朝天的田洋里找到了泥人胡庆余。 元生公公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了,望着下地干活的胡庆余,又没有理由责怪他,满脸无奈:“你真是个小祖宗,可算是找到你了。” “赶紧去水西门衙门吧,陛下这两天找不到人,急的都要上火了。” 胡庆余尴尬的走出了烂湿田,在田埂边的水渠里洗了洗手脚上的泥水,用一块烂布擦干净以后,穿上了草鞋:“这两天一门心思的埋头种田。” “倒是把正事给忘了,是本千户的不对了,劳烦公公前面带路,赶紧赶回衙门去办陛下的正事。” 元生公公瞧见他堂堂一位勋贵少爷,居然穿着一双草鞋,心里感慨多么务实的一个臣子,彻底没有了埋怨:“不着急,反正已经晚了几天了,不在于这一时了。” “胡千户可曾吃过饭了,要是没有吃过饭,可以在吃过了以后再走。” 胡庆余的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随手从旁边的棚子里拿了一张蒸饼,啃了一口说道:“朝廷的事情要紧,还是先回衙门。” 普普通通的一张蒸饼,就连一道菜都没有,更别说羊肉鹿肉了。 胡庆余吃的比谁都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珍海味。 多么质朴的一个臣子。 元生公公心里更是感慨良多,看向胡庆余的目光多了和善:“陛下这些天确实是心急如焚,不过,杂家要是把今天的情况说给陛下。” “想必陛下不会怪罪你了,毕竟你又不是去逛教坊司里花天酒地,跑去田里亲自耕种了。” 胡庆余疑惑的瞧了一眼元生公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元生公公可是从来不帮任何官员说情,更不要说他这种官二代了。 今天是怎么了,家里媳妇生孩子了? 元生公公可是没有对食的宫女,胡庆余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是一件好事,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公公了。” 元生公公轻轻摇头,没有多说,历经坐进了官轿里,带着胡庆余赶紧前往了水西门衙门。 等到胡庆余回到了衙门里,还没等他喝上两口茶,缓一缓噎人的蒸饼。 衙门口就堆了一群商人,吵吵闹闹,衙门里都快成了菜市口了。 还没等胡庆余询问吵闹什么,商人们一窝蜂来到了胡庆余的官署,涌了进去。 “胡爷,这都快三天了,怎么水西门还不放我们进去,再拖下去京城权贵们就要来找在下的麻烦了,订的笔墨纸砚拖了太长时间。” “你那些笔墨纸砚还算好贮存,我的那些商船里可都是活物,再不把这些名贵食材运进京城,都要变成不值银子的死物了。” “胡爷就别拖着了,要是冰敬碳敬的银子不够,我们还可以再加,就赶紧开门吧。” 第135章 胡庆余的诱导 胡庆余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张玉,这位是他从燕王府接过来暂用,主管衙门里的船引发放。 钞关衙门里那些习惯了收取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员,用起来不怎么放心,难保不会徇私枉法,唯有张玉能够让他放心收取每一艘商船的船引钱,不会遗漏一艘商船。 张玉轻轻点头,给了他安心的底气。 胡庆余摆出了官腔,开始分化商帮会馆:“两淮盐商、徽商的商人先进来,其他商人在外面等着。” 两淮盐商、晋商等其他商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胡庆余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塞好处留在门口探听消息,可惜钞关衙门里的巡检全都换成了塘骑。 塘骑看也没看那些抵得上一年饷银的好处,直接把其他商帮赶了出去。 有些商人想要冒充两淮盐商和徽商,依旧是被赶了出去。 张玉通过手里的番子,早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并且告诉了塘骑们。 “砰!” 随着衙门的对扇木门关上,两淮盐商和徽商的商人们心里一激灵,想到胡庆余这些时间在京城里的种种混账行为,纷纷有了不好的预感。 胡庆余正襟危坐,难得有了正色:“水西门钞关免税不是平白无故的免税,真要是不征收任何的商税,恐怕你们心里会更加不安。” 两淮盐商和徽商心里没有那么惶恐了,这件事正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忧愁,一个个打着精神开始恭维了。 “胡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在浮收这方面,两淮盐商绝对没有二话。” “碳敬冰敬本来就是历代朝廷所默许的浮收,大明也持续了很多年了,胡爷要是想重新商定浮收的份额,徽商同样是会支持。” 胡庆余很满意两淮盐商和徽商的态度,随和的笑了:“钞关衙门取缔了商税,商船要想通过水西门钞关进入京城,每年需要一张船引。” 两淮盐商就是依靠盐引发了财,两淮盐商和徽商心领神会的理解了船引的意思,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船引的银价。 两淮盐商的一位大乡绅,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不知船引的银价是多少?” 两淮盐商和徽商翘首以盼的看向了胡庆余,心里惴惴不安,担心胡庆余狮子大开口索要银子。 胡庆余微微一笑,一副本千户多为你们考虑的样子:“不多,每张船引三两银子。” 三两! 两淮盐商和徽商心里已经开始悲鸣了,这比当初的商税还高出了一成。 合着到头来还是要缴纳商税,只不过变成了巧立名目的船引。 两淮盐商和徽商最心痛的一件事,往后不能夹带了。 他们经营的买卖大多都是米粮、布匹、茶叶等大宗货物,往往会在大宗货物中间夹带香料、花梨木、金银器具等贵重货物。 棉布的商税比起香料的商税要低很多,通过夹带运进京城,就是几倍甚至是十几倍的银利。 两淮盐商和徽商们满脸的痛苦,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上。 夹带啊。 相安无事的持续了那么多年,洪武皇帝纠集了很多精通赋税的官员,始终堵不上这个窟窿。 就在今天,居然是让胡庆余彻底断了夹带的根。 两淮盐商和徽商里有不少曾经干过杀人越货的买卖,目露凶光,打起了杀了胡庆余解决船引的主意。 胡庆余乐了,巴不得有商人杀人越货:“本千户记得大明的兵权好像是掌握在淮西勋贵手里。” 一句淮西勋贵立即给两淮盐商和徽商泼了一盆冷水,眼里的凶光变成了畏畏缩缩,不敢再看胡庆余一眼。 胡庆余要是有了三长两短,左丞相胡惟庸还不得动用手里的权利,抄了他们这些商人的三族。 以锦衣卫无孔不入的本事,还没动手,估摸着谋划的一切已经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胡庆余拍了拍书案上的船引,循循善诱的说道:“你们的主要买卖是米粮和布匹,再是夹带能够夹带多少?” “真正头疼的应该是潮州帮和宁波商帮这些海商,他们的买卖可是以香料和花梨木为主。” 两淮盐商和徽商听了这话,立刻就平衡了。 心里也舒服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胡爷这话说的对,我们这些奉公守法的商人早就看潮州帮和宁波商帮不顺眼了,这些年凭借着夹带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 “夹带虽说能够赚不少银子,但是整天提心吊胆,就怕哪天被查了出来,遭到了锦衣卫的抄家。” “这话说的在理,以后就不用夹带了,可以堂堂正正的把香料和花梨木运到京城了。” 胡庆余感觉商人们的话逐渐不对味了,香料和花梨木又不是私盐,本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运进京城。 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了私盐一样的违禁货物。 胡庆余递给旁边的张玉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给两淮盐商和徽商发放船引了。 张玉带着一本账册坐回了自己的官帽椅,轻轻敲了敲桌案,吸引了所有商人的注意:“每年的船引都有限额,哪家商号的商船要是没有船引,往后不能进入京城了。” “这件事已经上报给了陛下,得到了洪武皇帝的首肯,你们若是想要通过背后的官僚缙绅强行闯关,恐怕是不行了。” 一句限额。 两淮盐商和徽商当即就慌了神,只耍嘴皮子迟迟不肯过去买走船引的观望,变成了争抢。 一窝蜂的围住了张玉,就怕船引没了,商号的商船进不了京城。 胡庆余惊奇的看了一眼张玉,很是佩服:“不愧是瑚琏之才,一句话就让两淮盐商和徽商大把的掏银子了。” 张玉听到一句瑚琏之才,大笑着遥遥的拱了拱手:“受之有愧,晚生不过是有些急智罢了,与胡千户相比还差的很远。” 胡庆余也跟着笑了:“这里就暂时交给张兄了,再在这里待着只会天天听潮州帮这些商人的哭诉,惹人心烦,还不如去干一些正事。” 张玉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胡庆余可以放心去干正事。 第136章 再买烂湿田 胡庆余离开了水西门钞关,直接去了热火朝天的田洋,不过没去找朱棣,而是去了附近的军屯卫所。 去找了一名叫做丘福的穷苦小旗,没有说明身份,只是说了给银子,让他帮忙买走军屯的烂湿田。 今天是军屯分田的日子,丘福带着胡庆余来到迈着步子走进了墩堡谷场,挺着胸膛说道:“俺家今年不佃田了。” “今年买田。” 买田? 这句话是屯田百户今年听到的最能吹嘘的胡扯,摇了摇头,没有再理睬瘦弱汉子。 这个家伙莫不是患了脑疾,在这说疯话。 一个家里连粗粮都吃不上的普通小旗,穷的只剩一张嘴了,拿什么买田。 屯田百户懒的理睬这个走出人群的瘦弱汉子,其他村的军户们可就来劲了。 乡野老百姓平时没什么消遣,就是喜欢起哄凑热闹。 现在难得出了一个可以嘲笑的干巴汉子,还不是自己村的军户,哪里会放过这个消遣。 “丘福你就胡咧咧吧,就你家那穷的叮当响的情况,能买个屁。” “可不是哩,胡咧咧起码说点靠谱的,你咋不说你买个媳妇。” “你要是能买的起田,俺全家给你当一年的长工。” 瘦弱汉子听到身后的军户们在那起哄,转身吐了一口唾沫。 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军户,倒也没输了气势。 瘦弱汉子不在意,胡庆余可就不一样了,瞅着在那打趣挖苦丘福的军户,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穷苦的乡野什么都没有,老百姓平时最大的消遣有两样。 一个是晚上折腾媳妇,另一个就是聚在一起耍骨牌骰子。 十八里墩的军户们赌性很大,什么都能拿来赌。 实在是没有银子,就互扇耳光。 胡庆余走出本村军户的人群,来到丘福身边,看着谷场周围的外村军户们说道:“如果在下家中能够买起田地,又当如何?” 外村军户们听到一句文绉绉的话,瞧他穿的像个读书人,暗骂一句丘福家里从哪冒出来一个读书人亲戚,出于对读书人的又敬又怕,渐渐没了声音。 毕竟,不管是县衙里的小吏,还是县衙的官老爷都是读书人。 外村军户里也不缺少看胡庆余不顺眼的,还是因为他读过书,心胸狭隘的总想找机会落了胡庆余的面子,显示自己比他强。 一名青年军户突然说道:“你说咋个...如何处置。” 胡庆余看向那名青年军户,乡间俚语说了一半,突然效仿读书人的语气,笑了:“倘若在下的丘福能够买走田地,你们一人输给丘福三文钱。” 提到了赌钱,渐渐平息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那名青年军户显得有些亢奋的说道:“你丘福要是输了咋个办。” 胡庆余笑了笑说道:“在下丘福要是输了,让他给你们一人磕一个头。” 这句话刚说完。 “好!” “这可是你说的!” “大家伙可都听见了,想赖也赖不了。” 外村的军户们听到丘福要给他们磕头,气氛更加热烈了,甚至都有些沸腾了。 丘福可是个小旗。 三文钱换一个小旗磕头。 太有面子了。 屯田百户听到这话也是来了赌性,能让丘福给他磕头,甭说是三文钱,就是三十文钱也值了:“好,就这么说定了。” 谁不知道读书人都是出了名的眼睛长在头顶,没啥本事,还瞧不起这个那个的。 再者说了,卖不卖田地,是他这个屯田百户说了算。 稳赢的耍骨牌。 当然要占这个便宜了。 胡庆余做事严谨,虽说三文钱对于军户们来说不值一提,但是为了彻底敲定这件事。 对着官帽椅上的公人,摆了摆手:“刚好衙门的公人在这里,就请先生做个证。” 屯田百户和外村军户们瞧见胡庆余找公人佐证,心里头比他还要放心了。 胡庆余处理完这一切,又走回了本村的军户人群里。 瘦弱汉子扫了一圈幸灾乐祸的外村军户们,嘿嘿一笑,挺着胸膛说道:“汉子我出一文钱,买军屯附近的两亩烂湿田。” “哈哈,丘福莫不是疯了。” “疯了,疯了,丘福真是糊涂了。” “哈哈,只要丘福真敢买那些个烂湿田,给他三文钱又咋地。” 瘦弱汉子说完要买的田地,不仅是没有看见外村军户们赌输钱以后的沮丧表情,反倒是引来了更大哄笑。 就算是两亩烂湿田,每年都要赔将近六钱银子。 一辈子不知道要赔多少银子。 难不成还是丘福赚了? 屯田百户听到瘦弱汉子要买低洼田洋,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大喜。 这些个入不敷出的累赘,这些年来可把千户折磨的够呛。 只要能把低洼田洋这块累赘给扔了,屯田百户必定能得到千户的看重。 说不定能借着这个机会,要来死了男人的丫鬟小翠。 屯田百户想到丫鬟小翠熟透了的诱人样子,心里一阵的火热,当机立断道:“这可是你说的,想反悔都不成了。” “五千亩烂湿田全归你了。” 说完这句话,屯田百户递给几名亲信一个眼神。 几名亲信心领神会的走了过去,看押犯人一样紧紧跟在瘦弱汉子身边,逼着他签字画押了田契。 胡庆余看着丘福被逼着签字画押,玩味的笑了,看着屯田百户多了几分眉开眼笑。 这一次借着丘福的身份买走烂湿田。 目的只有一个。 五千亩田洋。 如果直接说出要买低洼田洋,屯田百户和外村军户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是哄笑了。 而是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难不成田洋里埋了什么宝贝。 屯田百户只要是动了这样的念头,田洋就买不成了,他背后的那名千户是王宗睿父亲六安侯的老部将,肯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件事上报给王宗睿。 毕竟,那可是每年将近上千两银子的重税,傻子都不会接下这个大累赘。 现在事情按照胡庆余的谋划一步步进行,就完全不一样了。 瘦弱汉子为了不给众人磕头,准备买下两亩烂湿田。 却被屯田百户逼着买了所有的烂湿田。 成了冤大头。 第137章 第三手后手 签字画押过后,胡庆余贴身放好田契,开始一个个收取三文钱。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收走了三串多铜钱。 胡庆余带着喜滋滋的丘福回去了。 在收钱的时候,就算是平时再怎么喜欢赖账的军户,也是喜滋滋的把三文钱给了丘福。 丘福这个蠢货,为了三文钱背上了每年上千两银子的重税。 虽然是输了三文钱,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 输了三文钱,还高兴的像是赢了三两银子。 屯田百户在目送胡庆余丘福二人离开的时候,满面红光,窃喜的都合不拢嘴了。 似乎已经看到那名勾人的丫鬟小翠,躺在了床上给他暖被窝了。 胡庆余站在谷场边缘土地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也是忍不住出现了笑意:“现在名声不显的丘福,可是未来的靖难四公之一。” “丘福比起几千亩田洋还要值钱,不过这次不会举荐他去燕王府了,摆烂是一手准备,进入燕王府是二手准备,丘福和这几千亩田洋就是最后的后手了。” “借着组建商号为借口,暗地里探索南洋。” 田洋的谷场距离关庙村不远。 胡庆余跟着丘福回到关庙村的家里,刚好赶上了吃晌午饭。 胡庆余丘福二人走进土墙龟裂的土屋院子,蹲在破烂院子的青砖水井旁。 一人捧着一个缺口粗陶黑釉碗,喝着麸糠和野菜煮的粥。 家里太穷了,一般只有上地干活才能吃一口干的,平时只能喝稀的。 胡庆余没有嫌弃麸糠菜粥,扒拉几口赶紧把喝完了,放下碗筷说道:“你想不想过上每天吃肉,娶上几个美貌妻妾的好日子。” 丘福的眼睛都直了,美味的麸糠菜粥没了滋味,小鸡啄米的不停点头:“想是想,别说娶了几个白白胖胖的娘子了,就是能娶上一个白胖娘子都行。” “要是还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就直说,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干了。” 胡庆余笑吟吟说道:“买走这些烂湿田倒不是因为患了脑疾,是因为这些烂湿田地下有着大量的铜矿,只要把烂湿田的水排干净,这些铜矿还不够你娶几个娘子?” “够了,太够了,再盖上一处青砖绿瓦的宅子都够了。”丘福笑出了褶子,欣喜若狂的一个劲傻笑,这辈子跟定了胡庆余。 想要组建商号只有丘福一个人不行,需要不少的帮手,胡庆余盘算着丘福的宗族情况。 丘福所在的墩堡是个中等墩堡,总共有五十名卫所兵,由于整个宗族都是世代的军户,宗族里的青壮大多都在墩堡里当兵。 丘福的父亲也是一名小旗,由于读过不少兵书,经常替掌管墩堡的总旗写书信。 深受总旗的信任,应该可以鼓动他一起经商,加上宗族的青壮,应该可以凑上二三十名善战的商号护卫。 胡庆余开始诱惑丘福了:“田洋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淤泥里全是积水。” “想要挖掘铜矿就要把水排干净。” 丘福情绪有些低落,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烂湿田的水要是能排干净早就成了上等水浇田了,还能等着他们捡漏:“你说咋办。” 胡庆余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桑皮纸,交给了丘福:“丘福,这是我鼓捣出来的一种水牌。” “咱们田洋距离大江不远,经常刮大风。” “可以利用大风把田洋的积水排出去,这样咱们就可以挖土了,找到田洋下面的铜矿。” 丘福为了多赚点娶娘子的本钱,学了一把子精湛的木匠手艺,在整个田洋都十分的出名。 接过来羊皮纸仔细看了几眼。 很快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拿着羊皮纸的老手,甚至有些颤抖。 嘴里还不停的念念叨叨。 “有了这玩意还卖什么铜矿,以后就有五千亩水浇田了。” “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 胡庆余对于丘福这么快看出和兰风车的门道,一点不感到意外。 和兰风车的结构没有多复杂,一般的木匠都能打造。 但很多东西就差一层窗户纸。 就像马镫和马鞍看起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却用了几百年才发明出来。 往往最难的,就是捅破窗户纸。 丘福睁大眼睛,看了足足一袋烟的功夫,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屋子里的床底。 放进了锁着田契的木箱子里。 把桑皮纸看的比田契还重要,小心的放在了田契下面的夹层里。 丘福走出屋子,突然叹了一口气:“胡爷啊,这玩意好是好。” “但这个叫做大明风车的水排,高约一丈四尺有余,足足有两层土楼高。” 丘福说到这里顿了顿,枯瘦手指在泥土地面写写划划,又继续说道:“需要的木料和铁料可不少。” “丘福大致算了算,最少需要六担木料和一担铁料。” 胡庆余前些天问过丘福,清楚的知道木料和铁料的银价。 木料是七钱银子一担,六担木料就是四两二钱银子。 铁料是一分六厘银子一斤,一担一百斤,一担铁料就是一两六钱银子。 六担木料和一担铁料合起来一共是五两八钱银子。 造价确实有些惊人。 丘福本来有些愁眉苦脸,突然又喜滋滋的嘿笑一声:“还好胡爷聪明,心眼比那些憨货多。” “说了几句话,就从外村军户手里赚了三千多枚铜钱。” “只可惜俺们这不是京城,要不然打造大明风车的银子就够了。” 大明的铜钱分为京钱和外省钱。 京钱又叫做黄钱,七百文就能折合一两银子。 外省钱叫做皮钱,一千文才能折合一两银子。 丘福手里有三串多铜钱,一串一千文,总共三千多文铜钱。 这要是黄钱,差不多能折合五两银子。 可惜只是皮钱,只能折合三两多银子,还缺二两多银子。 也好在有了这三串多的铜钱。 胡庆余不缺银子,缺少信得过的人手:“银子的事情不同操心了,打造大明风车的事情也不同操心了。” “需要去一趟墩堡,要把你爹叫回来,另外去把你家里的青壮叫回来。” 第138章 都是正经买卖 “就算是把大明风车打造出来了,怎么保住这五千亩田洋,可就是个难为事了。” 丘福重重点头,离开了土屋,朝着田洋赶去。 墩堡的军户们出兵役有两条路,一是去边关当个边军,二是在墩堡当个卫所兵。 卫所兵隶属于千户所,相当于州县驻军,不需要参与打仗。 卫所兵在地方上又属于官兵,但凡沾着官这个字,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官吏了。 相比较伤亡很大的边军,就是一个肥缺了。 丘福祖上要不是出了一位百户,老爹丘大仁要不是读过书,还轮不到他当个卫所兵。 丘福的二叔和三叔就没有这个好命了,只能去边关当兵。 好在丘大仁的见识不是一般乡野老百姓能比的,先是找个讨巧的办法,帮老二老三转个了卫所兵,两人凭借着过人的勇武,爬到了小旗的官位。 丘福一门四个小旗,都是凭借自身勇武挣来的出身。 墩堡距离关庙村有十几里的路程。 胡庆余丘福顺着乡野的土路,走了三四炷香的时间,终于是看到了墩堡。 从远处看去。 墩堡是一座圆形土堡。 有着三层土楼的高度。 上面插着大明军旗,建造了一座烽火台。 墩堡外面渐渐形成了一片小集市。 几百年过去了,小集市已经相当热闹了。 形成了一条长街。 街道两侧有茶馆、布庄、押质铺等不少的铺子。 小集市的外面围了一圈木栅栏,只在土路的东西两头留了口子。 几名帮虎穿着青色旧袄,手里拿着竹枪,吊儿郎当的坐在东口的凉棚里。 趾高气扬的瞅着来来往往的军户百姓,他们似乎成了墩堡里的官兵。 胡庆余丘福来到市集东面的入口,还没走进去,就看见集市里有很多军户百姓在讨价还价。 心情变得十分不错,总算是见到人气了。 这些天闷在村子里,着实是把他憋坏了。 村子里的男丁白天都要去种田,妇女在家纺纱贴补家用。 整个村子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出来。 胡庆余丘福迈开步子,顺着土路朝着热闹的市集里面走去。 领头的帮虎刚好看见了他,瞧见他是一个生面孔,穿的又是打满补丁的灰布旧袄。 领头帮虎挑了挑眉头,心里盘算着要多坑点钱,从凉棚里走了出去。 旁边的几名帮虎,嘻笑一声,紧跟着走出了凉棚。 领头帮虎拦住了丘福,声音很大的喝了一声:“进来开始要交钱的。” “先把钱交了再走。” 这一声大喝,没有吓住丘福,倒是把一些离开集市的老百姓吓了一跳。 那些老百姓赶紧回头看了过去,瞧见了平时没少作威作福的领头帮虎。 又看了一眼丘福,瞧他身上的旧袄缝满了补丁,是个穷人家的军户。 心道糟了,这个军户怕是要被坑了。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军户,突然被几名中年汉子围在中间,肯定被吓住了。 胡庆余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丘福,他知道前朝有城门税,却从来没听说过进入市集要交钱,想要看看丘福怎么处理这种突发情况。 以后要在海上厮杀,各种突发情况多的是。 还没等丘福说话,耳边突然又传来一声大喝。 “刘二狗,你他娘好大的胆子!” 一名壮汉突然从市集口的押质铺冲了出来,一拳打在了领头帮虎刘二狗的脸上,把丘福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刘二狗虽然只是一个帮虎,一个依附着总旗讨生活的烂人,但他好歹有着总旗亲信的名头。 一般的老百姓见了他,个个都是客客气气,生怕得罪了他们这些帮虎。 谁能想到。 今天竟然被人打了一拳。 刘二狗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眼睛里带着仇恨瞪了过去:“弟兄们,给老子打死......” 这句话还没说完,刘二狗突然愣住了。 赶紧换上了满脸的堆笑,带着一点谄媚的说道:“原来是丘三叔,小侄可是请过丘大仁仁叔喝过酒。” “今天这是咋了,怎么得罪了丘三叔。” 丘三礼像头发怒的野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也不给他面子:“还仁叔?” “我大哥要是知道你拦住了大儿,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刘二狗顿时愣住了,指着完全挡在后面的丘福说道:“这位就是仁叔的儿子,我兄弟丘福。”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看到这里恍然大悟。 难怪平时吆五喝六的刘二狗被人打了,不仅没有半点要打人的意思,还要卑躬屈膝的说好话。 原来是卫所小旗丘大仁的儿子。 丘三礼‘啪’的一声,拍走了刘二狗指指点点的手指,带着丘福朝着集市里面走去。 看着侄儿丘福换上了另一张脸,乐呵呵的说道:“大儿,来这一路上饿了吧。” “走,三叔带你吃碗油泼面。” 丘福只是听到油泼面三个字,嘴里就冒出口水了,笑道:“三叔,我早就想吃了,这位俺东家胡庆余,找了个发财的路子给俺们家。” 丘三礼仔细打量了胡庆余几眼,默不作声没有说话,路过酒馆的时候,招呼了一声:“你们先吃着,三叔我去一趟油泼面的摊子,等会儿就回来。” 卫所官兵们已经站了起来,要去好好的整治一顿刘二狗几人,敢招惹丘家的长子长孙活腻歪了。 胡庆余看着那些站起来的卫所官兵,更是觉的不虚此行了,这些卫所官兵虽说都和丘福一样瘦弱,骨架却是很大。 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进补,都能变成虎背熊腰的壮汉。 丘三礼带着两人走到一处油泼面摊子坐下,熟络的招呼摊主要了三碗面,审视着胡庆余:“本小旗的这个侄儿打小就聪明,他能够把你介绍给本小旗这样的长辈。” “应该是真的有来钱路子,说吧,是白龙挂买卖,还是窝家买卖。” 胡庆余放在以前不知道这两句词是什么意思,通过张武已经对大明的底层有了清楚的认识:“不是大江上的水贼,也不是海上的海寇,是正经买卖。” 正经买卖? 丘三礼的眉毛拧在一起,看不透胡庆余了,他们丘家除了在杀人方面有把子力气,还能有什么本钱去做正经买卖。 莫不是在诓人。 第139章 靖难四公到手 胡庆余没有亲自解释,一个外人说了再多,不如丘福一句话有用。 丘福谨慎的左右张望,压低了声音:“三叔,侄儿手上有一种能够排干烂湿田积水的水车,东家已经买下了墩堡里所有的烂湿田。” “说是要把这些烂湿田赏给丘家做祖产,别说是这辈子,往后世世代代都吃喝不愁了。” “还干什么墩兵,只要一心跟着胡爷,以后就有数不清的白胖娘子。” 丘三礼满脸的震撼,霍然起身,留下一句回家再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摊子。 丘福没想到三叔会把大恩人胡庆余晾在这里,尴尬的笑了笑,语气里带着赔罪:“胡爷想吃多少碗油泼面都成,卑下全都请了。” 说完,丘福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胡庆余,担心惹了贵人不高兴,丧失了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 万一贵人不相助了。 做梦都能笑醒的白胖娘子可就没了。 胡庆余若有所思的带着丘福回去了,没有责怪他,估摸着用区区五千亩良田买下丘福这个靖难四公和他全族的性命。 大概是成了。 过了没有多久。 胡庆余正在破败的院子闲聊,门外走进来二三十名体格高大的青壮,领头的壮汉有见过一面的丘三礼,走在最前面的应该就是丘福父亲丘大仁了。 丘大仁直接带着全族青壮跪倒在地:“丘氏一族谢过老爷的大恩,以后丘福和丘家所有的宗族子弟就是老爷的家生子了。” 家生子是奴婢在主家生的子女,胡庆余身边最受信任的长随来福就是家生子。 丘大仁等人惴惴不安的看向了胡庆余,担忧他不答应这件事,丘家就失去了唯一出人头地的机缘。 胡庆余点了点,对于丘家上赶着给他当奴婢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在这个吃饱饭都是奢望的世道,给官僚乡绅当个奴婢已经是很难得的出路了:“你也算是少数能够拎得清的人。” “这样吧,五千亩水浇田往后的佃租只需要缴纳一成就够了。” 丘大仁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脑门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眼含热泪,发自肺腑的感激涕零。 “丘家一定不忘恩主的大恩大德,以祖宗的名义发誓,世世代代都不会背叛恩主,如果违背了誓言,丘家世世代代都不得好死。” 胡庆余满脸讶然,又对丘大仁看重了很多,在这个把祖宗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相信死了以后会投胎转世的世道。 丘大仁全家上下所发的誓言,沉重到了让胡庆余头皮发麻的地步。 尤其是对丘大仁这种讲究信义的宗族来说,不可能背叛主家了。 胡庆余赶紧把丘大仁扶了起来,带着丘福和丘大仁三兄弟进了昏暗的堂屋,注视面露羞愧没有招待好主家的丘大仁,犹豫着说道:“实话告诉你们。” “本少爷是左丞相家的二少爷胡庆余。” 丘福等人晕乎了,像是喝了几斤的烈酒,跌跌撞撞差点倒在地上。 这句话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卫所的总旗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大人物了,左丞相是个远在天上,想都不敢想的天潢贵胄,左丞相的嫡二子居然就站在他们眼前,还成了丘家的主家。 丘福晃了晃脑袋,稍微保持一些镇定,脸色恍惚的说道:“胡爷...真....真的是京城里有名的混账...额...有名的少爷胡庆余?” 一个乡下人都知道他的混账名声,胡庆余脸色大喜,看来这段时间以来的摆烂没有白费。 不错不错。 丘福刚说完这话,满脸的惶恐,差点又给胡庆余跪下了,生怕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失去了宗族能够吃饱饭娶上白胖娘子的好日子。 胡庆余乐呵呵的招了招手,示意丘福来到自己身边,亲切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本千户的印信,看了便知。” 得益于方孝孺等学社读书人不遗余力的宣扬,丘福这些乡野人或许不知道燕王府的仪卫正是谁,却都知道胡庆余的各种消息。 丘福只是看了一眼燕王府仪卫司副千户的印信,兴奋的说道:“爹,是真的,胡爷真是左丞相家的那位胡庆余。” 丘三礼和丘二义两兄弟激动的又要给胡庆余跪下,丘大仁反倒是冷静了,认真看着坐在正位的恩主。 胡庆余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从丘大仁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机遇,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人才,得知了真相以后还能保持冷静,更加不简单了:“本少爷知道你想问什么。” “远在天边的左丞相嫡二子,怎么会看上你们这些穷汉子,本少爷也给你交个底,你自己做个判断。” “本少爷担心大明朝重蹈汉朝的覆辙,就想着留个后手,扶持一批人出海发展势力,等到真有那么一天,用这批人的性命护着本少爷全家从大江直接进入松江府的入海口,逃到南洋甚至是西洋。” 丘二义和丘三礼两兄弟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与大哥丘大仁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丘大仁声音沉重的问了一句:“真有那么一天,能不能让一部分年轻一辈的丘家男丁不掺和这件事。” 丘大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想要用他们这些老一辈的性命,为年轻一辈的丘家丁口博一个出路。 胡庆余希望能在两年拉起一支上万人以上的水师,也只有达到了这个数目,才能有一定机会从京城里救走他的全家。 留下十来名丘家男丁继承香火,无伤大雅。 胡庆余同意了本就在他谋划里的请求:“这一点就放心吧,本少爷不可能为了自己全家的性命,让你全宗族灭族。” “本少爷手里已经掌握了一家船厂,可以偷梁换柱的打造福船,从今以后全力支持你家发展南洋买卖。” “能够招揽多少人马就看你的本事了,总之招揽的越多,到时候前来营救本少爷的丘家青壮也就可以越少。” 丘大仁三兄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眼里冒着激动,声音坚定的说道:“干了!” “丘氏宗族几十口的性命就放在老爷手里了。” 第140章 市舶权 胡庆余乐开了花,亢奋到心里颤了颤,带着丘大仁父子俩离开了。 先是把丘大仁安排进了龙江船厂,担任了龙江船厂的大总管,可把前任大总管来福高兴坏了,又能跟在少爷身边了。 又让丘福担任了龙江船厂的总纲首,负责掌管即将成立的龙江船队。 胡庆余又马不停蹄的前往了燕王府,市舶权可不是一件小事,能够帮他...不....帮燕王自己办成这件事的那人只要燕王。 说服燕王争取一个市舶权,也很简单,只需要三个字就可以了。 赚银子。 胡庆余来到燕王府的豹房,瞅见朱棣和张玉正在交谈些什么,等到他来了,突然不说,显然说的话涉及到了他。 胡庆余也不藏着掖着,走到张玉旁边,嬉皮笑脸的说道:“老张怎么样,本千户偷摸买了五千名烂湿田的事情没被锦衣卫番子发现吧。” 张玉懵了,突然被这话说的不会了,包括靖难功臣在内平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就怕被人知道了,总是谨慎的藏着掖着。 胡庆余这是什么情况? 直接说出来了。 张玉暗骂了胡庆余一句,早先他还有帮着胡庆余瞒下去的心思,毕竟他一直记着胡庆余把他从北原荒漠捞回来的恩情。 好在五千名烂湿田这件事太大了,又不是几亩烂湿田,早晚瞒不住,索性先告诉了燕王,回头找个机会暗示胡庆余。 这货可倒好,直接说了,差点坑了他。 张玉手心都冒汗了,内心全是无语,却又松了一口气:“你来的可真够及时,晚生刚刚把消息禀报上去,你就主动来找王爷了。” “五千亩烂湿田那么大的事情当然瞒不过锦衣卫番子,不过王爷已经说了,虽说是你自作主张,还用是燕王府的命令帮你瞒过去,替你背锅。” 胡庆余赶忙拜倒,感激涕零的拱手,同时又偷偷摸摸观察朱棣的神情。 朱棣绷着脸,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不过从他脸上难以掩饰的愉悦,能够看出来他对胡庆余坦诚的满意。 朱棣做出要打的手势,最后还是心疼胡庆余,只能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小子只要没个约束,就能干出些出格的混账事来。” “好在你还算坦诚,及时把这件事告诉了本王,要不然等到父皇闻起来,本王就是想帮你掩盖也掩盖不了。” 胡庆余捂着被敲的地方,嘿嘿一笑,得意的看向了四周。 靖难功臣全是满脸的郁闷,嘴里嘟囔着王爷偏袒,平日里要是他们犯了错,少说要挨一顿鞭子,重了直接他们一个月不准喝酒。 到了胡庆余这里只是轻飘飘敲了一下脑袋,就没了。 偏心啊。 胡庆余洋洋得意的继续说道:“末将建立了龙江船厂,卖给商号们更好的商船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偷摸组建一支海商商队,宁波商帮和潮州帮每年从南洋捞了几百万两银子。” “只要能够从中获利,不说多,只要每年能够提供五六十万两银子就足够王府的开销了。” 靖难功臣的眼睛放光了,穷怕了的他们,哪里能够听得了每年五六十万两银子的诱惑,再加上卖棺材和平沙船的银子。 以后就有足够的银子给手底下的将士们更换军械了,也能隔三差五的让将士们吃顿肉了。 还不等胡庆余说出市舶权,靖难功臣就嚷嚷起来了。 “王爷,这个机会说什么都要把握住,这可是每年五六十万大明宝钞的收入,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谁还敢说燕王府是草场院。” “王爷,干了!这么多的大明宝钞与其让商人们拿去享乐,还不如用来给兄弟们保命,只要每年都能给兄弟们更换军械,战死的人数肯定会大大降低。” “王爷,市舶权这件事对于我们这些臣子来说很难,您可是陛下的儿子,作为儿子偶尔哭穷肯定有用,刚好借助这一次的船引给朝廷带来那么多税收,趁着陛下高兴准能求来市舶权。” 胡庆余期待着朱棣的回应,只要有了市舶权,就是整个大明独一份的合法开海经商,哪里只会有区区五六十万两大明宝钞。 到那时候有的是手段,截留一部分银子。 朱棣听到每年五六十万两银子坐不住了,站起来不停的踱步,权衡这里面的利弊。 没让胡庆余等待多久的时间,朱棣脸上出现了异常的坚定:“市舶权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在手里。” “你小子一直想要发展一支火器军,刚好可以把这支水师交给你,本王把话放在这里,只要你有本事,不论是发展出一千人还是十万人,本王绝对不插手。” 朱棣没有丝毫犹豫,认真的说出了一句让胡庆余震惊的话:“倘若哪天你父亲功高震主了,这支水师刚好可以出其不意的把你救走。” “也算是了了本王的一桩心事。” 胡庆余愧疚了,他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要借鸡生蛋暗中掌握这支水师,没想到朱棣直接把这支水师全权交给了他。 几乎是等同于私军了,人数还没有贤侄。 这份豪迈和信任,着实是让胡庆余感激涕零。 “王爷......”胡庆余感激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张玉心潮澎湃的插嘴了:“王爷,这支水师真要是有了五万人以上的规模,在战场上还有更大的意义。” “等到哪天王爷就藩以后,逼不得已的要清君侧了,这支水师就可以顺着大江在两天内兵临城下,围住京城!” 朱棣只是微笑,没有因为水师的重要感到任何震撼,显然是早就想到了。 靖难功臣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了胡庆余,五味杂陈的望着他,任谁都看出来了这支水师明显是燕王送给他的一份大功。 胡庆余的脸皮再厚,面对朱棣这般的真诚对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里也彻底放心了,有了朱棣的支持,就可以更好的让丘福发展水师了,不用整天忧虑被锦衣卫的番子发现了。 反正前面有朱棣顶着,一切都可以推到燕王身上。 第141章 准备捡漏名将了 “眼看就要举行武举了,王爷不去资银一些看得上眼的选将?” 胡庆余满脸正色的提着建言,确定自己能够拥有一支私军,心里却打起了武举的主意,想为龙江水师捡漏一些将帅人才。 朱棣面带苦色,叹了一口气:“武举是以谋略为主,需要在答策里通过了笔试,才能参加武试。” “本王何尝不想招揽一些通过武举的选将,只可惜但凡觉得自己有点本事的选将,全都提前给太子投了名次,再不济也会去投靠秦王晋王,没有人会考虑四藩王燕王。” “本王这段时间确实是比往常受宠了,再是受宠也抵不过王朝法统的长幼有序。” 朱棣似是看穿了胡庆余的小心思,笑骂着说道:“本王在前面帮你顶着可是有很大的压力,不仅要应付父皇和太子,还要遭受御史们的抨击。” “你小子可别让本王失望,定要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寇...咳..水师。” 在海上经商凶险异常,海商大多都是半是商人本是海寇,经常要与其他海商打仗。 胡庆余很了解海上的情况,斩钉截铁的说道:“王爷就放心吧,有丘...末将亲自挑选的总纲首,肯定能够打造出一支海上的塘骑。” 朱棣只是把这句话当成了胡庆余吹嘘的笑谈,没有当回事,摇着头说道:“你招纳的水师官兵还能在水里与忽律搏斗不成,别说是塘骑了,能有燕王府普通仪卫的水准就满足了。” 胡庆余气馁了,忽律就是鳄鱼,别说是水里,在岸上都打不过鳄鱼。 靖难功臣不服气了,在挣银子方面认同了胡庆余的才能,涉及了他们最擅长的治军作战。 就连平时和胡庆余关系最好的谭渊,嘴上都不留情面了:“王爷是给你留面子,没说你招揽的那位总纲首不行。” “你挑选的那位总纲首再有治军的本事,能比朱能杰出?” 胡庆余瞧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靖难四公朱能,心道还真能,但他可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就怕朱棣这个视才如命的永乐大帝,把他的爱将抢走了。 胡庆余敷衍的说了一句:“不能,整个王府谁能有朱能兄长本事大。” 朱能经常是喜怒不形于色,听到了胡庆余,昂着脑袋瞧了谭渊一眼,眼里全是蔑视。 谭渊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还没发反驳。 其他靖难功臣全都是不满的瞪了谭渊一眼,整个燕王府谁也不服谁,更不服外人常说的朱能是燕王府第一大将。 胡庆余偷摸坑了谭渊一把,喜滋滋的赶紧离开了燕王府,前往了东江米巷。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向前走,还没走两步,旁边粮号门口的一名掌柜,立即谄媚的问好:“小的,见过少爷。” 东江米巷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书生、小吏、秀才全都是看了过去,瞧见是京城有名的混账胡庆余来了,慌不择路的全都逃了。 倒是有不少坐在官轿里官宦小姐,含情脉脉的望向了胡庆余,忍不住想把手帕扔给他。 这位可是让京城四大美人争风吃醋的胡家二少爷。 虽说已经成亲了,但是能与他来上一场月下幽会,尝一尝你侬我侬的滋味,也就满足了。 不少官宦小姐,还有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全都是一副欲拒还迎要给他丢手帕的娇羞模样。 胡庆余深知待价而沽的道理,他还想着把蓝香君、毛小宛等京城四大美人全都揽在怀里,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一只香扑扑的手帕都没接。 胡庆余自诩清高的从众多官宦小姐里走了出去,前往了武举选将们常住的胡同,看都没看这些丰韵娉婷的官宦小姐一眼。 官宦小姐们更加欲罢不能了,痴痴望着胡庆余离开的风流倜傥背影。 胡庆余停在了一大片私宅的巷子口,念叨着一件事:“榜前资银。” “大明有榜下捉婿的习惯,京城的富户们在放榜的当天,争抢那些金榜题名的贫寒进士做女婿,对于那些参加武举的选将,淮西少爷们也有榜前资银的习惯。” “我记得有几位封侯的靖难功臣年轻的时候郁郁不得志,这一次不能放过他们。” 胡庆余来到东江米巷最有名的武举胡同附近,直奔最出名的濠州会馆。 带着一帮塘骑直奔后院,这里正在举办一场策论大会。 胡庆余刚刚走进后院,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喊声。 “呦呵,京城最有名的混账胡庆余来了,难不成你一个混账也要在今天参加榜前资银。” 胡庆余转头看了过去。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猴青年穿着一件绸缎右衽衣,像个穿了衣服的猴子在那大喊大叫。 周围的淮西少爷听见瘦猴青年的嘲笑,转头看了过去。 瞧见了屡次坑害淮西乡党的胡庆余。 淮西少爷的脸上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感到啧啧称奇,心想一个混账怎么会来这里。 胡庆余看见瘦猴青年的长相,一拳砸在了王宗睿嚣张的脸上,大骂道:“给本少爷打,打死这个狗才。” 塘骑们膀大腰圆的站在四周,听到胡庆余的命令,哪里管他是权贵。 一拥而上,开始群殴王宗睿。 京城里的淮西少爷过来参加榜前资银,因为避免为了抢人造成混战,定了规矩把仆役们留在了濠州会馆门口。 哪里像胡庆余这样,不仅带了一帮子塘骑,还是燕王府精挑细选练过武的塘骑。 王宗睿当场就凄惨的哀嚎起来。 周围准备看好戏的淮西少爷们,全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殴打了王宗睿足足一袋烟的功夫。 鼻子流血,牙齿掉了好几颗。 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胡庆余‘嘘’的一声,吹了一个口哨,让手底下的塘骑们停手了。 这些膀大腰圆看起来很有压迫感的魁梧塘骑们,前一息还凶猛如虎。 在听到胡庆余的口哨声以后,立即乖的像家养狸猫,老老实实的站到了后面。 第142章 收入囊中 王宗睿凄惨的在地上喘息了一盏茶时间,在好友的搀扶下,慢慢的站了起来,口蜜腹剑的说道:“胡庆余这就是你对待淮西乡党的态度。” “你到底是是淮西乡党,还是浙东乡党!难不成患了脑疾。” 淮西少爷们看向胡庆余的表情又开始玩味起来。 王宗睿不愧是王宗睿,一句话就让胡庆余站在了淮西乡党的对立面,左丞相胡惟庸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动用家法狠狠抽他一顿。 另外,按照大明律例,无缘无故的殴打公侯伯爷会被判处一年牢刑。 王宗睿不仅是公侯子弟,还是胡党的一员,左丞相为了安抚六安侯估摸着应该会多判几年。 没个三五年牢刑是出不来了。 选将们站在旁边看向胡庆余的眼神,也变了,大多变成了可惜。 现在正是胡庆余风华正茂的年纪,真要是在幽暗逼仄的牢房里待上三五年,这一辈子就毁了。 就在所有淮西少爷露出玩味的表情,所有选将感到可惜的时候。 胡庆余指着自己的脑袋,戏谑道:“我可是有脑疾,还是你亲口说的。” 所有淮西少爷和选将们,当场呆若木鸡。 这也行? 在场所有淮西少爷和选将们愣了很长时间,全都是因为这一句神来之笔。 这句话太绝了,甚至忍不住高声赞叹起来。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是啊,按照大明律例,患有脑疾的,触犯律法可以用银子代替刑罚。” “王宗睿这回白挨了一顿毒打,谁不知道胡庆余摔傻...那啥...比一般人反应慢一些。” 就在所有淮西少爷和选将们惊叹的时候。 胡庆余突然有些激动的抓住了一名淮西少爷的领子,语气激动的说道:“真的可以用银子代替?” 那名淮西少爷家里不比胡庆余差,放在平时早就一把推开了,现在只敢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 胡庆余放开那名淮西少爷以后,看向这些淮西少爷眼神变了。 不再是满眼的厌恶。 怎么看怎么可爱。 以后可以放心的殴打他们,进行摆烂了。 这样才符合胡庆余的嚣张性格。 刑罚银子? 他别的没有,有的是银子。 找茬? 现在跟在身边的可不是家丁仆役了,全是能够搏杀豹子的塘骑。 谁敢动他胡庆余。 淮西少爷们过去见了胡庆余,一般都是无视他,从旁边走过去。 现在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头皮发麻。 感觉他们这些淮西少爷成了一个光溜溜的美貌小娘子,胡庆余成了一个把他们逼到墙角的壮汉。 “咳!咳!” 一名淮西少爷轻咳了两声,拉回了所有的注意力:“这一次的榜前资银继续进行吧。” “各位要是有看重的选将,可以把大明宝钞送给那位选将。” 所有淮西少爷们立即把视线转向了坐在石桌上的选将,不留痕迹的远离在权贵里地位不低的王宗睿。 没办法。 怕被混账殃及池鱼啊。 刚才还是香饽饽的王宗睿,转眼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王宗睿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恨不得一口咬死胡庆余。 但他就连看一眼胡庆余都不敢,只能灰溜溜的远离胡庆余。 胡庆余瞧见王宗睿没有继续过来嚣张,大失所望。 叹了一口气,很是遗憾的走向了那几张石桌。 后院内修建了假山、石桥、水池。 中间的位置有三张石桌。 坐在石桌上的三名选将,无一例外全是武举前三甲呼声最高的选将,全是将门子弟出身。 这次过来的淮西少爷,大部分把银子送给了这三位。 结下一个善缘。 等到这几位当了高官,这几百两银子带来的善缘,就能翻上十倍,甚至百倍了。 除了坐在石桌上的三名选将,周围还站着二三百名选将,大多都得到了一些淮西少爷的榜前资银。 还有一些寒酸军户。 这几名站在边缘的军户,衣着寒酸,羡慕的看着其他选将获得榜前资银。 胡庆余眼前一亮,立即走了过去。 在过来的时候,已经让张玉打听清楚。 知道了这些寒酸军户的姓名和籍贯。 淮西少爷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以为胡庆余要给那三名石桌选将银子。 谁也没想到。 胡庆余居然走向了那那些寒酸选将。 淮西少爷的脸上全都是露出了嘲笑,很快又把嘲笑收了回去,换成在心里讥笑胡庆余。 榜前资银的策论大会举办了五六天了。 石桌上的三名选将没变,站在附近的选将换了一批又一批。 基本上都得到了淮西少爷的资银,甚至有不少比那些人还寒酸的选将也获得了资银。 为啥,偏偏那那些寒酸选将没有。 还不是因为假清高。 没去给监考的座师和批阅的房师送字画。 倒不是字画多贵,随便自己手书一幅就可以。 关键这些字画要在押质铺抵押一个高价。 座师房师收到字画以后,再去把这些字画卖给押质铺。 就不算贪污贿赂。 毕竟,座师房师收的是不值钱的字画,押质铺非要用高价买走那也没办法。 其他寒酸选将就算是借银子,也会去送一幅字画。 那几位可倒好,假清高的不愿意同流合污。 座师掌管监考大权。 房师掌管批阅大权。 不去送字画,能完成武试以前的策试。 胡庆余身边有张武的存在,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有什么追求。” 追求? 那些寒酸选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胡庆余再是混账,那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权贵。 怎么会有看得上他们。 一名身材比较高大的寒酸选将,没有因为胡庆余是京城出名的混账就轻视他,拱手道:“让老百姓吃饱饭。” 一名身材稍矮的寒酸选将,扬了扬眉头,豪气干云的说道:“扫平前朝在辽东的余孽,为大明开疆拓土。” 胡庆余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看中的选将。 当即拍板。 “说的好。” “我胡庆余以后就是你们的恩主了。” 话音刚落。 从外面进来的王宗睿,仗着身边有家丁了,绵里藏针的讥讽道:“胡庆余说你患了脑疾,你还真患了脑疾。” “就这些个不懂官场规矩的狗才,还想高中武举?” “真要能高中武举,本官当众在东江米巷不穿衣服。” 胡庆余这一次没去理睬王宗睿。 不是因为别的,是没有功夫理睬他。 当他亲耳听到了这些人的名字,忍不住乐呵呵的嘿笑起来。 “郑亨,见过恩主。” “孟善,见过恩主。” “王忠,见过恩主。” 第143章 喜当爹 胡庆余听着这一个个不起眼的名字,心里快要乐疯了,三位靖难侯爷到手了。 武安侯郑亨、保定侯孟善、靖安侯王忠。 胡庆余立即美滋滋的大喊了一句:“保禄,去给狮子楼说一声准备一桌最好的烧尾宴,让他们给本千户送到教坊司。” “另外让教坊司给本千户准备秦淮河畔最好的雅间,还有头牌全都带来。” 胡庆余身边有四名最受信任的家生子长随,来福安排去了龙江船厂,帮他署理账房大权,虽说信得过丘福的忠义,但是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 保禄听到少爷平时嘱咐来福的吩咐,落在了自己头上,谄媚的笑了起来,脸都快褶在一起了:“得嘞,奴婢这就去狮子楼和教坊司。” 选将们嫉妒了,再也没了对于寒酸军户的鄙夷,就连坐在主位上的三名将门子弟都只剩下了羡慕。 狮子楼能够京城置办那么大产业,全都仰仗着每年给贪财的太子妃送去大笔股红,再是蛮横的淮西少爷也不敢在狮子楼闹事,更不要说吆五喝六的让狮子楼外出送上一桌席面。 选将们看着那些挺直了腰杆的寒酸军户,又是叹气又是羡慕。 “在京城里待了那么多年了,还没听说哪位官宦子弟能够让狮子楼外送烧尾宴,还是送到教坊司。” “那可是烧尾宴,别说是我们了,就是坐在桌子上的那三位都没怎么吃过,更别提还有秦淮河畔的头牌作陪,胡爷出手还真是大方。” “何止是大方,那是面子够大啊,当初小国公徐辉祖想要让狮子楼送一桌烧尾宴去府里,结果被太子妃骂的一个月不敢出门,教坊司就不要说了,头牌都紧着京城真正的高官权贵,年轻一辈的官宦子弟只能瞅机会争抢,整个京城里也就只有胡爷能够不给狮子楼面子,更是敢抢高官权贵的头牌。” 郑亨、孟善、王忠三人只知道狮子楼烧尾宴和教坊司头牌,是京城里最有牌面的两大排场,听了选将们羡慕的话,这才得知里面有那么大的门道。 善于抓住时机是人才的共性,郑亨孟善王忠三人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地上,厚着脸皮说道:“多谢恩师。” 胡庆余闻言大喜,今天拜了师,自己以后就是他们的爹了。 在大明这个世道,忠孝还要排在才能前面,一个人再有才能要是不忠不孝,只能郁郁而终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尤其是对面前的三名靖难侯爷来说,把忠孝看的比命还重要,这才用自己最看重的德行,回报胡庆余的恩遇。 在他们三人眼里重于生命的忠孝,才是对胡庆余最大的相报。 选将们不禁有些懊恼了,自己的军略肯定比那三名寒酸军户高明多了,刚才应该跪下来认个恩师,现在再认就有点宦官认干爹的意味了,有损名声。 王宗睿等勋贵少爷更是扎心了,撒出去那么多大明宝钞没有一个选将跪下来磕头认恩师,反倒是让京城里风评里最差的胡庆余,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明主名气。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不就是说胡庆余这个混账比他们更加的英明。 胡庆余赶紧扶起了三名未来的靖难侯爷,眼睛扫了一圈羡慕的选将们,故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你看你们的穿戴,真给为师丢脸。” 郑亨孟善王忠三人脸色一红,深感愧疚,觉得自己的寒酸出身给长辈丢脸了。 王宗睿等勋贵少爷奇怪的瞧了一眼胡庆余,他们是很了解胡庆余,要说其他勋贵少爷在乎这种吃穿用度上的面子,他们深信不疑。 胡庆余? 这位可是能把所谓的面子扔在地上,自己再踩上两脚的摆烂混账。 怎么可能会在意郑亨孟善王忠三人的穿戴。 胡庆余没有明说,只是给旁边的另一名长随交代了一句,长随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保禄能够成为胡庆余的四大狗腿子,除了忠心耿耿以外,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 知道自家少爷这一次要用大把的银子狠狠砸在王宗睿和那群勋贵少爷脸上。 保禄得到了通知,立即带着家丁们去账房取银子,瞧见家丁们一人抱着一个铜钉红箱子出来了,虎着脸说道:“少爷平时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一点眼力都没有。” “全都换成两人抬的大箱子。” “下面铺上方便花销的铜钱,上面全用大银锭。” 家丁们赶紧又去了一趟银库,换上了两人抬的大箱子。 因为下面铺了一半铜钱,上面一半才是大银锭,装的是满满当当。 赶往东江米巷以前,保禄想了想,又去燕王府请了一批膀大腰圆的塘骑。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往了东江米巷。 十分的招摇。 这一路上的老百姓还以为谁家下聘礼成亲。 保禄带着一群人来到濠州会馆,刚刚来到后院,就看见王宗睿带着家丁们靠近了胡庆余几步,显然是要图谋不轨。 塘骑们瞧见这个情况,当场就激动了。 心想王宗睿大好人啊。 这可是一个在胡庆余面前好好表现的好机会。 塘骑们都不用招呼,呼啦啦的冲了过去,把王宗睿和家丁们围在了中间。 王宗睿瞅着一圈膀大腰圆的塘骑,当场就怂了。 这要是换成别人,肯定不会这么粗鲁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殴打他。 官场最讲究情面二字。 就算是有再大的仇恨,明面上还是要过的去,只能暂时忍着。 胡庆余是谁。 这可是个敢说自己是混账的浑人。 王宗睿只能灰溜溜的远离了胡庆余。 周围的勋贵少爷们又是下意识后退一步,远离那个不按章法做事的胡庆余。 周围的选将们注意力没在王宗睿身上,打从保禄带着家丁们走进后院。 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一个个铜钉大箱子,喉咙不停的咽口水。 就连石桌上的三人,自诩清高,整天宣扬自己是有多么视金钱如粪土。 当他们实打实的见到了铜钉大箱子一千两银子。 眼睛的余光还是不停的瞄过去。 第144章 师父的亲自指导 胡庆余看见选将们的反应,没有感到意外,觉的很正常:“这里是一千两现银,就当是为师给你们的压岁钱,好好置办一身行头,别丢了为师的脸面。” 一千两,还是一千两的现银! 整整齐齐的摆在眼前,郑亨孟善王忠差点哭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如此的关心呵护他们。 知道他们缺银子,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还用一副只是为了为师的面子的口吻,赏赐了一千两银子。 十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 恩师...恩师...待他们这么厚重,等到恩师死了以后,要抢着给恩师打幡。 胡庆余不知道刚收了三名门生,就想着给他打幡,奇怪的看向了装着一千两银子的铜钉大箱子。 以前去过家里的银库,见过一千两银子摆在一起是什么样,不应该用这么大的箱子。 回头看了一眼保禄。 保禄满脸的谄媚。 胡庆余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满意的拍了拍保禄。 保禄赶紧点头哈腰,脸上的谄媚笑容都快褶成菊花了。 胡庆余心里更是乐呵,郑亨孟善王忠那副快要哭天抹泪的样子,估摸着彻底让他们归心了。 正准备说话。 坐在石桌上的一人站起来了。 正是那位夺得武举状元呼声最高的选将,李景隆。 李景隆自诩气度不凡的握着一把鎏金柳叶刀,自以为是的说道:“你要是愿意把这些银子全部资助鄙人。” “等到李某掌管了五军都督府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选将们听到李景隆的这些话,全都是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看向郑亨孟善王忠三人的目光,也从羡慕嫉妒变成了讥笑。 李景隆是曹国公的长子,父亲曹国公更是洪武皇帝的外甥,曹国公李文忠论起地位与魏国公徐达不相上下。 李景隆是个自命不凡的淮西勋贵,不止一次的说出不依靠国公府,自己也能成为武举人,甚至超越父亲的成就。 李景隆毫不犹豫的参加了这一次武举,还自谦的参加了榜前资银,倒不是在乎银子,在乎的是资银最多的名声。 面对这么一位出身显赫的权贵。 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胡庆余的反应果然是让所有选将忍不住点头,结果和他们预料的一模一样。 胡庆余在听到李景隆的话以后,迈着嚣张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陈亨孟善王忠三人等人没有半点失望,倒是高兴的不停点头,恩师终于知道人情世故了。 只要恩师能懂事一些,一千两银子不要也罢,能有一口饱饭吃就成。 但就在所有选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有勋贵少爷露出总算是知道怕了的表情。 李景隆自以为露出一个很有风度的微笑,骚包的吹了吹鎏金柳叶刀。 胡庆余鄙夷的瞪着李景隆,对于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蠢材,极度的鄙夷:“你的脸真大。” 一瞬间。 所有选将和权贵全都愣住了,愕然的张大了嘴巴。 难以置信的看着骂骂咧咧的胡庆余。 胡庆余骂了一句还不过瘾,又朝着李景隆身上吐了一口唾沫,这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回去。 所有选将和权贵的眼皮猛的一跳,心里更是打颤。 实在是过于震撼了。 李景隆可是曹国公的长子,曹国公可是洪武皇帝的外甥。 选将和勋贵少爷活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胡庆余这样的浑人。 这么一位煊赫权贵,说打就打了? 李景隆长这么大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屈辱,为了保持气度,只能瞪了胡庆余一眼:“你真是一条疯狗。” 胡庆余听到他敢还嘴,当场就乐了:“给你脸了是吧,给本少爷打!” 塘骑们想都没想带头殴打一位煊赫权贵会有什么后果,立即冲了过去。 王宗睿等勋贵少爷彻底慌了,他们可不敢坐视李文忠被殴打,一个个赶紧过去拖住塘骑,还有几名勋贵少爷满脸虚汗的去找护卫。 李文忠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不悦的站了起来,准备大声呵斥胡庆余。 他可是曹国公的长子,藩王见了他都是有说有笑,胡庆余区区一个嫡幼子居然敢对他不敬。 谁知道。 胡庆余只是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毛:“再敢废话,本千户就让塘骑冲阵了。” 李文忠知道塘骑的凶悍,只能脸色难看的怂了,暗道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石桌可真结实,一定是哪位名家的大作。” 真结实? 石头做的东西,能不结实吗! 选将和勋贵少爷全都是一脸的无语。 无语过后,勋贵少爷心里竟然开始羡慕胡庆余了。 他们也想做一个这样的浑人啊。 看似得罪了别人。 但就是因为做事过于混账了,别人更不敢招惹胡庆余。 这才能让狮子楼外送烧尾宴,抢走教坊司的头牌。 勋贵少爷们也想啊。 可惜。 家里不允许。 胡庆余经过这么一闹腾,感觉差不多了,摆了摆手示意保禄放过了李景隆。 胡庆余转头看向了陈亨孟善王忠三人等人,颇为严厉的说道:“想要考上武举只是精通弓马骑射还不够,需要擅长试策。” “为师回去以后,可要对你们好好的操练一番。” 陈亨孟善王忠三人愣住了,恩师可是有名的不学无术,还能在试策方面对他们指点? 他们虽说出身贫寒,却是厚着脸皮借阅了几本兵书,应该是比恩师强上那么一点。 不过,为了恩师的颜面,陈亨孟善王忠三人只是赶紧点头,满脸的深受教诲。 胡庆余得意迈着大步走了:“这里蠢货太多,走,为师先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蠢货太多? 勋贵少爷和选将们正在嘲笑胡庆余大言不惭的神情,瞬间就拉了下来。 “我倒要看看胡庆余有什么本事,更让这三个没读过几年兵书的寒酸军户考上武举。” “兵书?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们这些寒酸军户能识字就不错了。” “本官倒要看看,他胡庆余有什么本事,能让斗大字不认识一筐的军户考上武举。” 第145章 买宅子了 胡庆余带着三名门生离开了濠州会馆,嘱咐道:“你们几人带着银子先回家一趟,把家里安顿好了以后,直接去燕王府找为师。” 郑亨孟善王忠三人红光满面,感觉拜了恩师胡庆余以后荣幸极了,藩王以前只是传闻里的天潢贵胄,他们这些寒酸军户现在居然能进了燕王府。 很快又神情恍惚,一切恍若黄粱梦一般。 郑亨孟善王忠三人赶紧行跪拜礼,泪眼朦胧:“弟子不孝,不能在恩师身边侍奉,等到弟子安顿好家里,再来恩师身边尽孝。” 胡庆余瞅着武安侯、保定侯、靖难侯三人又是哭天抹泪的辞别恩师,心道没有白疼他们,乐呵的背着手:“早去早回。” “距离武举没有多少天,为师还要传授给你们破题的经验。” 破题的经验.......恩师好像....从来没参加过科举吧,还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郑亨孟善王忠三人心里直嘀咕,依旧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弟子心里有数了,三日内就会从乡下赶回来。” 胡庆余笑吟吟的送别了三名弟子,迈着大步前往了燕王府,去找燕王帮忙买一处三进的大宅子。 现如今家大业大了,不光有了三......两名妻妾,又收了三名弟子,是时候从左丞相官邸搬出去了。 来到燕王府里,刚好赶上了朱棣用膳。 一张花梨圆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只有一道肉菜,其余两道都是素菜。 朱棣抬头看了一眼从对扇剔红木门走进来的胡庆余,招呼了一句:“可曾用过晚膳,不曾的话可以陪本王用膳。” 胡庆余还真的饿了,在旁边燕王府大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屁股坐在了绣墩上,厚着脸皮说道:“末将忙了大半天,早就饥肠辘辘了。” “那个谁,赶紧给本千户准备碗筷和蒸饼。” 朱棣愣了一下,燕王府里就算是朱能都不敢这么的没有规矩,这小子倒是一点也不见外,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不客气。” “也罢,本王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用膳倒也无趣,今日就与你小子一起用膳。” 胡庆余嘿嘿一乐,拿捏了,永乐大帝嘴上说了一句不守规矩,但是明眼人谁都能听出来全是满心欢喜。 胡庆余回头看了一眼恭敬谨慎站班的朱能和谭渊,大模大样的招呼道:“两位要不要一起吃点?” 朱能板着脸没有说话,尽忠职守的在一旁站班当值。 谭渊懒得理他,眼神瞧着偏殿顶部的莲瓣藻井,没心情回应厚颜无耻的胡庆余。 燕王大伴慌了神,燕王崇尚朴素每餐准备的膳食本来就少,其他藩王每顿都要几十盘珍馐美味,燕王不过是三菜一汤。 燕王大伴曾经尝试过给燕王增加菜例,却被燕王用一句父皇不过四菜一汤,挡了回去。 燕王大伴赶紧去拿了碗筷,三菜一汤勉强够两个人用膳,若是再加上朱能谭渊就不够吃了。 胡庆余满意的点了点,开始胡吃海塞起来,很快就把三菜一汤给吃完了,摇了摇头:“王爷府里的饭菜也不怎么样嘛。” “还没有末将家里种类繁多,一顿少说也有十几盘。” 朱棣哭笑不得,吃白食还吃出不是了,绷着脸说道:“你小子要是吃饱了就赶紧滚蛋,想要站班当值就在王府里待着。” “要是闲着没事,就去龙江船厂操办商号出海的事宜。” 胡庆余贼贼一笑,说出了自己的图谋:“末将已经成家了,按理说早就应该从家里搬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宅子,就没有搬出来。” “前些天路过王府旁边的胡同,瞧见了一座三进大宅子还不错,就想着请王爷帮忙做个中人,从宗人府手里买来这座三进宅子。” 朱棣想来想去,燕王府附近哪有无主的三进大宅子,还是在宗人府手上。 宗人府的田产地契一般都是查抄皇亲国戚以后,才会有空余,大明哪有遭到查抄的皇亲国戚。 张玉从剔红梁柱旁边走近一步,翻出了脑子里各种详细的记载:“是前朝一位金印驼纽王爷的宅子。” 朱棣经过提醒想起来了,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事:“你小子倒是有眼光,这座宅子虽说是三进,但为了不逾制只是营造了三进。” “占地田亩其实不比左丞相官邸小,没想到让你小子捡了漏。” 这样的小事不需要朱棣亲自去一趟,只是让燕王大伴拿着名刺去了一趟宗人府,当天就办妥了这件事。 宗人府早就听说了燕王有事回去宫里用膳,不敢像以前那般怠慢,只卖了一千两大明宝钞,就让胡庆余搬进去了。 香荷院里的器具骨董不多,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搬去了新家。 胡庆余宴请了帮忙整理新宅子的塘骑们,又请来靖难功臣暖了房,简简单单结束了乔迁的各种宴请。 没有大排宴宴请来京城里的小国公和小侯爷,还有各位部堂公子,知道的人都很少。 胡庆余一身轻松的坐在正堂厅阁,四处打量了几眼,乐呵呵的笑容就没停过:“青花釉象耳瓶、大小狮子纹梅瓶、呦呵,顶部还有莲瓣藻井。” “啧啧,瞧这里的各种陈设,哪里是三进宅子的正堂厅阁,说是燕王府的偏殿也有人信。” 胡庆余的眼睛四处扫了一圈,眼珠子不规矩的落在了柳吴氏丰腴的身段上,尤其是她正半撅着身子,摆正六扇美人屏风。 那一抹勾人的春景,胡庆余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正堂厅阁里静悄悄的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旖旎的气氛强烈冲击着胡庆余的理智。 “老爷,后院的粗使婆子、各等丫鬟倒是足够了,前院的家丁长随是不是再从丞相府抽调一些。” 柳吴氏没有意识到撅起的丰腴,是多么的诱惑,还是背对着摆正六扇美人屏风。 胡庆余听了一句老爷,心里当即就酥了,意乱神迷。 实在是按耐不住了,霍然起身,咽着口水一步步走了过去。 第146章 弟子们到齐了 “这位女官快留步,没有老爷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正堂厅阁,你好歹也是宫里出身,怎么如此的没有规矩。” “砰!” 还没等胡庆余靠近过去,对扇剔红木门被人推开了,一名鹅绒色宫装女官,走进了正堂厅阁,俏脸愠色:“胡庆余!你几日没去春水庵传授心经了。” “莫不要因为攀上了燕王,就可以无视公主殿下了,你可要想清楚,公主殿下与燕王的关系最为亲近,小心本女官去王爷那里告状。” 胡庆余被人撞破了好事,轻咳了几声掩饰了尴尬,听说女官所说的传授心经,满脸的苦色。 临安公主那是要传授心经吗,那是想榨干了他,每次去都要折腾整整一个晚上。 胡庆余都想要找点虎鞭鹿血补一补了,今天女官已经找上门了,不去也得去了,勉为其难的说道:“行吧,本千户晚些时候去一趟春水庵。” 女官瞧见他那副勉为其难的德行,登时不乐意了,杏眼嗔瞪了胡庆余一眼:“临安公主可是京城四大美人,平时多少公侯少爷和部堂公子想要一亲芳泽都没机会。” “就连春水庵的大门都进不去,你以为公主会看上你那肚子里的草包本事,要不是想着给你站台,才不会每个月请你去一趟春水庵谈论佛法。” 临安公主确实不是奔着谈论佛法,是馋我的身子啊。 胡庆余只能跟着去了一趟春水庵,傍晚时分就回来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偷偷去了一趟春水庵,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到了府里。 胡庆余坐在正堂厅阁的花梨官帽椅上假寐了一会儿,恢复昨晚的疲倦,还没睡上多久,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丘爷来了,赶紧里面请,老爷就在里面等着。” 分家以后,保禄等家生子就要改口了,胡庆余从少爷变成了老爷,作为贴身长随深知丘福与胡庆余的关系不一般,礼数周到的把这名乡野泥腿子请了进去。 丘福有些受宠若惊,一般乡绅家里的管事都敢给他脸色看,更不要说左丞相家里的管家。 丘福赶忙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走进了正堂厅阁。 推开对扇剔红木门,把手里拎着的一条猪肉交给了保禄,纳头就拜,‘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弟子拜见恩师。” “俺爹说了,让俺今天过来给恩师送上一份束脩。” 脑袋磕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响,胡庆余忽然就惊醒了,无语看着跪在地上的丘福,赶紧上前扶起了这位靖难四公:“起来吧,你爹倒是个聪明人。” “今天过来送束脩,意思是早就收下了你,想着先占个大师兄的名头是吧。” 丘福只是傻乐,没有回答。 胡庆余收了一位靖难四公当门生,心满意足对方的上道,端着珐琅釉盖碗喝了一口茶说道:“保禄带着他去前院挑一间厢房,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了。” 三进宅子分为前院、中院、后院。 长随家丁们居住在前院的倒座房,占地很大的前院,还有着不少客人居住的厢房,丘福为了避讳男女大防,作为胡庆余的弟子也只能居住在前院。 胡庆余和柳玉娘夫妻二人居住在中院,另外就只有柳吴氏了,其他女眷包括玉珠儿在内只能居住在后院。 由于这是一位前朝王爷的宅子,三院可以说是三苑,每一个院都可以当做单独的苑林了。 丘福傻乐着去前院挑选厢房了,前脚刚走,另外三名门生后脚就来了。 陈亨孟善王忠三人每人拎着一条猪肉,跪在地板上,‘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弟子来给恩师送束脩了。” 胡庆余放下手里的珐琅釉盖碗,望着三位靖难侯爷,满脸嘚瑟:“行了,赶紧起来坐下吧,别那么见外。” “刚好你们的大师兄来了,今天就一起见个面。” 陈亨孟善王忠三人把束脩交给了另一名管家,夹紧了屁股,忐忑不安的等着大师兄过来。 坐下肯定是不敢了。 这是规矩,师长在正堂厅阁里坐着,就没有他们这些门生坐下的份儿了。 陈亨孟善王忠三人是不时探头看向门外,心里不安到有些烦闷,以师长的身份,能够成为大师兄的那人,少说也应该是一位卫所指挥使家的长子。 三人想到卫所指挥使就头大,闷闷不乐,只希望这位大师兄以后别嫌弃他们三人出身贫贱。 丘福在恩师家里熟悉了以后,卸下了重担浑身轻松了不少,但还是谨慎着不敢多说话的走进了正堂厅阁。 还没等他给恩师行礼,瞧见了三名穿着冬青色绸子的选将,恭恭敬敬的站在恩师旁边。 丘福试探着问了一句:“恩师,这几位是?” 胡庆余吩咐几人见礼:“这个就是你们的大师兄丘福。” “这三人是为师最近收的三名弟子,你们往后可要相互扶持。” 陈亨孟善王忠三人松了一口气,打量了丘福的穿戴,就已经知道他同样是贫寒的军户,是一路人不会有隔阂了,先一步行礼。 “见过师兄。”“见过师兄。”“见过师兄。” 丘福给几名同门回了一礼,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处于晕乎的状态。 胡庆余发话了:“人都到齐了,那就跟着为师去书房。” “武举考试没有几天了,只要你们能过了策问这一关,为师就不担心你们的武试了,那些选将里找不出比你们更精通弓马骑射的了。” 胡庆余来到了墨香四溢的书房,直接从花梨书案上抽出了四张宣纸交给了门生,上面是他草拟的策问。 武举考试的破题最为关键。 往往是由洪武皇帝给出一道关于国家大事的策问,再由选将们去破题。 胡庆余交给四人的策问,就是这一次武举里洪武皇帝给出的策问,倒不是左丞相泄露考题了。 就是想要泄露也找不出武举的策问题目,洪武皇帝都是当天给出策问题目。 胡庆余能够提前给出洪武皇帝都不知道的策问题目,只是因为他记得这一次武举考试的内容:“宣纸里有四五道策问,你们先去尝试破题。” 第147章 开始折磨人了 胡庆余把真正的考题掺杂在其他考题里,以免留下漏题的把柄,现在可以说成押题押对了。 江西的西席先生和绍兴师爷早就有了押题的习惯,在重要的乡试、府试里往往能够押对一些考题。 胡庆余只能算是运气好,押对了武举的策问。 丘福四人坐在早就准备好的书案旁,埋头开始进行破题,在这三四道策问里只有一道比较难,其余的只能算是一般。 丘福四人用了半天的时间答完了几题策问,用过了午膳,还没等他们休息片刻喝上两口茶水,又是一摞策问摆在了他们面前。 胡庆余摇了摇头,直接把写满了文字的宣纸给撕了,不满的训斥道:“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文章,从今天开始每年最少要破题三十篇策问。” “要不然就别想卧床睡觉,什么时候破完了三十篇策问,什么时候回厢房。” 丘福四人呆住了,欲哭无泪,恩师这是要熬死他们啊。 真要是破题三十篇才能睡,他们每天最多只能睡二三个时辰了。 师命难违。 丘福四人只能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开始破题,喜欢舞枪弄棒的他们,看书识字比打一顿还要折磨。 每天破题三十篇,遭受了堪比诏狱贴加官一般的折磨。 胡庆余心里倒是很舒坦,嘱咐了一句:“去给本千户准备一匹辽东大马,再叫上一些家丁。” 没过多久,一匹全身纯黑,看起来极为雄壮的大马,停在了院子里。 旁边还有二十名身强力壮的恶仆,腰别雁翎刀,满脸堆笑的等着老爷的到来。 胡庆余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一帮恶仆离开了宅子。 燕王府附近有很多小院子,住的全都是塘骑。 胡庆余本以为自己的这一身打扮已经够骚包的了,没想到还没进入燕王府,就看见一位鲜衣怒马的塘骑。 身上穿的襕袍,居然用了金线。 那名穿着金线襕袍的塘骑,趾高气扬的坐在马上,对着前面的几名塘骑骂骂咧咧。 那几名塘骑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听着塘骑的训斥。 胡庆余立即就不乐意了。 咋的,在燕王府里还有人比他还能装逼。 保禄相当的有眼力,瞧见老爷脸上的不满,赶紧说道:“这个是魏国公的小儿子徐增寿。” 周围的恶仆们在见到这个徐增寿以后,没了过去摩拳擦掌要打人的动作,全都是老实巴交的坐在马背上。 燕王的小舅子,塘骑们都得老老实实的挨骂,何况是他们。 胡庆余立即带着恶仆们下马走了过去,刚好徐增寿也从马背下来,唾沫星子飞溅的继续训斥那几名塘骑。 胡庆余瞧见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是一脚。 徐增寿‘哎呦’一声捂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恼怒的从地上爬起来:“你完了!竟然敢踹本少爷。” “知不知道本少爷的父亲是谁........” 嚣张跋扈的徐增寿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到踹他那人的长相,声音越说越小。 说到最后,徐增寿脸上没有了鼻孔朝天的目中无人,腆着笑脸说道:“哎呀,刚刚还觉的屁股痒,没想到兄长就帮忙来了一脚。” “多谢兄长了。” 胡庆余瞧着徐增寿没皮没脸的样子,点了点头,没了继续教训他的心思。 恶人自有恶人磨。 徐增寿的大哥徐辉祖都被收拾的见面就躲,何况是从小被徐辉祖欺负大的他。 胡庆余又踢了他一脚,气不打一出来的说道:“滚回去换一身朴素襕袍,然后去燕王府找本千户。” 徐增寿嘿嘿一笑,拱了拱手,赶紧带着一帮子恶仆滚家去了。 刚才还像个孙子一样被训的塘骑,有了胡庆余的撑腰以后,一个个的昂起了脑袋,颇有狗仗人势的气势。 胡庆余心里的火气更大了,骂道:“你们几个也滚回去,换一身对襟去王府校场。” 几名塘骑彻底的服气了,燕王小舅子可是出了名的欺行霸市,这些年来没少找借口训斥他们。 再怎么欺行霸市,见了胡庆余也得怂。 胡庆余在附近的小院子里逛了一圈,感觉到了朱棣的野心勃勃,塘骑不是一般的莽夫,下值以后都会看书识字。 全是在当做武官来培养,另外还教导将门子弟才有的家风。 将门子弟最重视的就是家风,要把族内子弟教导的知道忠孝礼义廉耻。 不能说全都成为大将之风,起码都是知道怎么宽待下属。 只有这样才能在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武官,得到麾下将士们的爱戴,不是一味的用暴力管教,时间久了会产生适得其反的作用。 只是,塘骑们的想法与丘福四人一样,习惯了自由散漫,哪里能坐得住读书。 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喝酒赌钱,或者是和其他藩王的仪卫进行好勇斗狠的打架。 胡庆余知道今年武举的试题,早就想好了一个布局,让一部分塘骑通过武举去地方卫所当官,慢慢培植势力。 他作为提携这些塘骑的恩主,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就是再生父母。 但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塘骑都是这么个德性。 看来要想让一批塘骑考上武举,还得先从他们的德性开始抓起。 至于怎么把塘骑的歪风邪气改正过来,胡庆余已经想好了。 塘骑的校场在王府里。 胡庆余已经提前给朱棣打过招呼了,说是借用校场,具体要干什么始终卖着关子,早早的在校场等着,身边站着二十名身强力壮的恶仆。 作为燕王府的名人,胡庆余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靖难功臣的视线。 这一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靖难功臣全都是跟了过来,想要看看胡庆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庆余看着靖难功臣都来了,本来还有些笑意的脸上,立即没了好脸色。 还没等他说话,靖难功臣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胡千户这是要做些什么,怎么如此的兴师动众。” “塘骑可是王府的精锐,没做出违背王府戒律的事情,你可不能乱来。” 第148章 胡庆余的手掌心 “塘骑终于要遭殃了,嘿嘿,你们拿走最多的粮饷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胡庆余还没开始进行整顿,靖难功臣倒是看起了热闹,立即让保禄敲响了铜锣。 “锵锵——” 等到所有人安静下来,胡庆余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了响应陛下的国策,塘骑这一次要选出一批人参加武举。” “为了保证塘骑能够考上武举,本千户决定带着兄弟们进行一段时间的破题。” 破题?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塘骑培养成书生? 就在所有靖难功臣满脸疑惑的时候,保禄拿着名册开始点名:“徐增寿。” 徐增寿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走到校场门口。 两名恶仆开始对徐增寿进行搜身,把腰间悬挂的佩玉,发髻上戴着玉簪全部收缴。 等到徐增寿身上只剩下一件朴素的襕袍,胡庆余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可以进去了。” 徐增寿金贵的身体,居然被两名下贱的仆役触碰,还是有些侮辱的搜身。 心里本来就窝了一股子火气,正要嚣张的发火。 胡庆余只是扫了他一样,徐增寿赶紧换上了一副堆笑,老实巴交的走进了校场。 徐增寿迈着步子走进校场,身后的几名亲随,抱着各种蜜饯果脯盒子跟着走过去。 亲随们还没走两步,就被恶仆们给拦了下来。 这要是其他人,亲随们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但这是胡庆余的命令,只能老实巴交的退了回去。 随着保禄的点名,塘骑的塘骑们一个个老实巴交的进去,总共进去了近五十人。 名册里的塘骑到齐了,胡庆余也带着所有的恶仆走了进去。 塘骑们站在校场上,胡庆余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开始宣布一些事情:“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没有喝酒赌钱的日子了。” “本千户已经和王爷打过招呼了,不用当值了但也不能回家,要在校场开始破题,只有写完二十篇文章才能回去睡觉,也只能在校场的军帐里睡觉。” “否则没有本千户的允许,任何人不许离开校场。” 胡庆余说完这些话以后,塘骑们全是一脸懵,不明白这是啥意思。 胡庆余也没指望他们能明白,等塘骑体会到了刷题的快乐,不用说也明白了。 交代完一些事情,胡庆余挥了挥手,示意恶仆带着塘骑去军帐。 这些平时散漫惯了的塘骑,进入军帐以后,立即就炸了锅了。 赌钱、烈酒、女人全都没了,只有空空荡荡的铺盖,还有几张硬木八仙桌。 徐增寿从遇见胡庆余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瞧见厢房里简陋到这个地步,一脚踢翻了硬木八仙桌:“这是把本老爷当成牲口了!” “没有个服侍的女婢也就算了,一个军帐内还住着那么多人!” 一名塘骑小旗瞧不上纨绔子弟徐增寿,但他是无酒不欢,小声嘀咕道:“要不然等晚上直接偷跑出去。” “以前在军营的时候没有酒喝,可是没少干这种事。” 徐增寿瞧了一眼塘骑小旗,重重点头,小声说了一句:“就这么定了。” “锵锵——” 还没等两人商量好计策,外面又响起了铜锣的声音。 还有一名恶仆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到灶房吃饭,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过了时间就没饭吃了。” 徐增寿两人听到只有一刻钟时间,心里更是不乐意了。 平时在家吃饭,女婢们把菜端上来就需要一炷香时间,各种瓷碟瓷碗加起来二三十样。 一刻钟时间上菜都不够,哪里够他吃饭。 等到徐增寿懒懒散散的陆续赶到灶房,明白为什么只给一刻钟时间了。 灶房里哪里有二三十样的佳肴,一人只有两个陶碗。 一个陶碗盛饭,一个陶碗盛菜。 最让徐增寿难以接受的是,居然没有女婢服侍,他们要自己去排队盛饭盛菜。 徐增寿愣愣的看着手里陶碗,直接摔在了地上:“本少爷不吃了!” 说完,火气很大的离开了灶房。 塘骑心情也很不好,只是不是打仗期间,王爷允许他们喝酒,今天居然不给他们准备酒水,味同嚼蜡的吃完了饭食,等着晚上偷跑逃走。 胡庆余面带笑意的瞅着这一切,等到徐增寿走了,拿着陶碗去排队了。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很快就盛好了饭菜,一点也不觉的下作的吃了起来。 胡庆余吃完饭菜以后,带着保禄等恶仆出去了:“保禄,去找几条猎犬来。” 保禄看了一眼胡庆余,立即就明白了老爷的意思,嘿笑一声赶紧去准备了。 吃过饭食,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徐增寿等人偷偷摸摸的走出了军帐,瞧了一眼院子。 黑漆漆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徐增寿等人松了一口气,赶紧朝着四周跑去。 校场外面。 胡庆余带着一帮恶仆,早就等着了,身边还蹲着十几条猎犬。 胡庆余瞧见校场的栅栏上渐渐露出一个个脑袋,脸上不由自主的出现了蔫坏的笑容:“放狗。” 随着胡庆余的一声令下,猎犬们撒了欢的跑了过去,对着校场栅栏上的塘骑们就是一阵狂吠。 徐增寿吓破了胆,哀嚎着喊了一声‘救命啊’,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了回去,躲到军帐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塘骑们倒是不怕猎犬,他们每一个都是能够搏杀豹子的悍勇之辈,但就是这份悍勇,让塘骑滋生了骄横的心思。 只是......换成了其他靖难功臣还好说,掌握了他们军械更替的胡庆余,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兄弟们,先回去吧,胡爷已经发现我们了,再跑就没了意义。” “先忍忍吧,少喝几天酒就当是在军中效命,胡爷这段时间没少帮兄弟们的军械忙活,这份面子还是要给。” “不错,我们想跑也可以,起码不能让胡爷发现,估摸着今天这档子事就是王爷让胡爷操办的,我们可不能让胡爷为难。” 胡庆余挑的人选都是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塘骑,瞧见他们一个个回去了,没有蛮横的离开,甚是满意。 第149章 朱元璋对武举的态度 胡庆余专门关照了谭渊,一定要看紧了徐增寿,好好的操练他一番。 谭渊满脸的不解,好奇的问道:“王爷的小舅子哪里得罪你了,非要这么的折磨他。” 折磨? 过段时间,他就要感谢本千户了。 胡庆余摇了摇头,没有细说原因,只是用了一句王爷的嘱咐敷衍了过去。 永乐大帝与大舅子徐辉祖的关系很差,与小舅子徐增寿关系却是很好,倒是真的吩咐他了,不过,胡庆余狠狠操练徐增寿的真实原因,在于这家伙在建文帝身边上演了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为靖难之役出了很大的力。 当然要好好操练他一番,让他更好的为永乐大帝提供各种秘报。 胡庆余一身轻松的回去了,徐增寿这几日吃尽了苦头。 他为了逃离战俘营般的日子,故意破坏了身上的右衽衣,借着长随给他送新衣服的机会,声泪俱下的哭诉了这段时间过着泥腿子的苦日子。 长随按照少爷的吩咐,满腔悲愤的前往了傅友德官邸,把徐增寿遭受的折磨告诉了少爷的义父傅友德。 傅友德拉着脸,‘砰’的一声摔碎了手里的豆青釉盖碗:“无法无天了,平日里折腾其他淮西勋贵也就罢了。” “现在居然折腾到老夫头上,简直就是没把老夫放在眼里。” 傅友德带着火气,立即坐着官轿前往了宫里,刚好在左丞相官邸门口碰见了胡惟庸,只是冷哼了一声,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胡惟庸拱起的手僵住了,尴尬的晾在了原地。 傅友德进了文华殿,直接苦大仇深的告状了:“重八哥啊!再不管管胡庆余这个小兔崽子,徐达兄长的小儿子就要被他折腾死了。” “胡庆余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把徐增寿和塘骑关在一起操练,还要求他各方面不能比塘骑逊色。” “塘骑是什么狠角色,重八哥是知道的,那些可都是能够搏杀豹子的狠人,徐增寿一个细皮嫩肉的勋贵少爷怎么能与塘骑相比,再不阻止可就要出人命了。” 朱元璋起草一道涉及勋贵少爷的诏书,本来是不想理睬傅友德的黑状,他挺不待见告状这种事。 听到涉及了徐达的小儿子徐增寿,就不能不管了。 朱元璋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善:“此话当真?” 傅友德还没有回答,毛骧的冷汗就下来了,偷偷瞪了他一眼。 毛骧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直没有禀报上去,只是因为胡庆余挑选的那些塘骑过于凑巧了,里面没有一个锦衣卫的番子。 嗯,本来也已经习惯了。 塘骑也不知道从朱棣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始终都是铁板一块,策反不了一名塘骑成为锦衣卫的番子。 也就等到张玉来了以后,勉强有三四名塘骑成为了番子,这个张玉还真是旺他啊。 毛骧战战兢兢,赶紧给自己职责的纰漏解释道:“其实吧也没什么,就是胡庆余突然有了练兵的想法,挑选了麾下一些塘骑按照他的想法操练。” “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末将就没禀报给陛下,至于魏国公的小儿子徐增寿嘛,是因为燕王见他过于不学无术了,交代了胡庆余把他带走一起操练。” “胡庆余只是尽忠职守的履行燕王命令,不是刻意想要折腾徐增寿。” 朱元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胡庆余倒是和一般的勋贵少爷不一样,为了燕王的命令不惜得罪曹国公,比起东宫的那帮子属臣强多了。 只是....再怎么操练徐增寿也成不了气候,这才几天就想着法子给义父傅友德透露了消息,受够了操练的苦日子。 “呵呵。”傅友德一直都看不起依靠着告黑状升官发财的毛骧,一点也不面子的训斥道:“当着重八哥的面,胡乱说些什么!” “胡庆余给了你什么好处,如此不遗余力的袒护他。” “哦,本侯想起来了,听说你女儿毛小宛夜夜思念胡庆余,甚至说出了非他不嫁的混账话,你明显是把胡庆余当成了未来的女婿,合着在这维护自家女婿。” 毛骧铁青了脸,几乎咬碎了牙齿,没了平时见了淮西勋贵的默不作声,大声反驳道:“血口喷人!” “你好歹是一位侯爷,怎么平白无故的污人清白。” 傅友德没想到一个馋臣居然还敢反驳他,更加来劲了:“污蔑你?你也配.......” 朱元璋头疼了,忍不了两人在那唾沫星子飞溅的争吵,猛的拍了一下御案:“够了!不用吵了。” “既然是燕王的命令,胡庆余这件事就先放在一边,你来正好,咱这里刚好要颁布一道诏书,你帮咱参谋一二。” 傅友德都快要动手了,却也不想气坏了重八哥的身子,只能暂时放毛骧一马。 接过来诏书还没看几眼,傅友德脸色大喜:“好事啊,重八哥,这封诏书早就应该颁布了,要不然京城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二世祖。” “按照诏书的内容,勋贵少爷们只有考上了武举才能当官,就断绝了他们躺在祖辈荫庇上混日子的念头。” “重八哥就别等着了,趁着这一次的武举考试,尽快颁布了才行。” 朱元璋对于他的回答比较满意,颁布这道政令一是不想朝廷白养米虫,二是想给贫寒百姓一个机会。 从上十二卫到地方的卫所,担任武官的官员有很多都是凭借祖辈的荫庇,打仗的水平也就参差不齐。 官帽子就那么多,米虫占的多了,贫寒百姓就占的少,那些真正有本事的军户百姓就会埋没。 时间久了,就会造成大明的武备废弛。 朱元璋面带笑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咱这次为了给勋贵子弟们加把火,决定给武状元赐服。” “赏赐一身麒麟服。” 傅友德听到前半句的赐服没有在意,锦衣卫的飞鱼服、斗牛服都属于赐服的一种,这些年来赏赐了不少。 听到后半句的麒麟服,傅友德瞪大了眼睛,站不稳了。 只有真正的公侯,以及拥有爵位继承权的嫡长子才能穿戴麒麟服。 第150章 武举的考题 勋贵少爷们要是知道他们这辈子有机会穿上麒麟服,还不得乐疯了。 傅友德没有心思在文华殿闹腾了,行了一礼就赶紧离开了,心里盘算着去把京城里名师请来,呕心沥血的教导傅家子弟,争取拔得头筹。 考上武状元。 不止是傅友德开始到处抢京城里的名师了,隔天诏书颁布了以后,京城里的书院私塾闹得是鸡飞狗跳。 傅友德几次前往燕王府要人,全都吃了闭门羹,气的他跳脚大骂:“等到徐达大哥从边关述职回来,看你们夫妻二人怎么给徐达大哥交代。” “整天窝在校场上操练,怎么通过武举考试的策问,要了考了一个末尾名次丢了人,本侯看你们翁婿还怎么相处。” 傅友德要不到人,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朱棣的视线从傅友德身上收起,仔细打量了胡庆余几眼,拿捏不准的询问道:“你当真有把握让徐增寿中举?” “就他那不学无术的德性,比你差不了多少,别说是对这一次武举的策问进行破题了,能把字写得让房师看清楚就不错了。” “考中武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胡庆余知道王爷对于徐增寿的看重,这些年来也就这个小舅子与他亲近,作为兄弟的藩王们整天忙着争夺兄死弟继的皇位。 大舅子徐辉祖有些瞧不上只是区区四藩王的妹婿,不止一次给魏国公徐达说过,应该把燕王妃许配给太子朱标。 反正常遇春已经死了,徐达现在是军中第一人,在皇帝面前的话语权很重。 胡庆余瞧着傅友德气急败坏的背影,有点偷着乐,反问了朱棣一句:“倘若徐增寿能够一鸣惊人的考上武状元,魏国公这些勋贵会有什么反应。” “王爷感觉如何?” 朱棣大抵是不相信胡庆余说的疯话,徐增寿这样的二世祖能够考上武举人已经烧高香了,想要考上武状元。 只有一种可能。 在参加武举的时候舞弊,找朱能替他去策问。 朱棣只当做是胡庆余的宽慰,没怎么当回事,起身离开了楼阁:“本王要去东宫参加临时的朝议,刚好是商量武举这件事。” “你若是想去,就跟着本王一起去,不想去的话就去请来几位名师教导你的门生。” “这一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够考上武举,直接就能得到父皇的青睐,这一次武举可不比往常。” 胡庆余一门心思提高几名门生的破题水准,直接开溜:“末将就不去添乱了,还得回家看着门生们破题。” 朱棣哭笑不得的望着胡庆余翘班开溜,摇了摇头,这小子的脑回路到底是与一般人不一样,跟着去东宫可是了不得的提携,能够时常在储君面前露脸。 说不定会被储君看上,新皇登基以后得到重用。 朱棣突然想起来太子朱标早就看上了胡庆余,是他自己非得要去燕王府,欣慰又古怪的笑了笑,前往了东宫。 胡庆余都不用坐官轿了,走了没几步就到了三进宅子,去前院的书房找到了满脸愁容的几名弟子。 丘福四人瞧见对扇剔红木门推开了,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给恩师行礼,随后又继续愁眉苦脸的咬笔头。 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很多,在恩师宅子里的日子可比以前富足多了,各种猪羊鱼鹿铆足劲的吃。 尤其是大肥肉,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顿顿有大肥肉。 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丘福四人还是一个劲的消瘦,就是每天三十篇策问都快把他们折磨疯了。 胡庆余坐在官帽椅上,端着珊瑚釉盖碗享受的喝了几口:“陛下已经亲自关注今年的武举了,这一次只要能够考上武举,还能获得麒麟服的赐服。” 丘福四人听到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依旧是满脸的愁眉苦脸。 “弟子不给恩师丢人就行了,武举人就不敢想了。” “弟子只想着能够工工整整的交上一份儿破题就可以了,可没有武举人的命。” “家里的祖坟得冒出多少青烟,才能考上武举人老爷,俺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有那个命啊。” 胡庆余很能理解弟子们的诚实,不光是他们自己这么想,就连皇帝朱元璋也会觉得贫寒百姓考上武举的不多。 不过嘛。 这一次要让京城里的所有失望了。 胡庆余瞪了几名门生一眼,刚刚借着说话喘口气的门生们,慌忙耷怂着脑袋继续破题。 瞧见几名门生的尊师重道,胡庆余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抽出了几张写完的策问。 只是看了一眼,胡庆余脸上露出了笑容:“不错,不错,比起刚开始破题策问的时候,不仅是字迹工整了很多。” “就连文章都平顺了很多,尤其是关于马政的文章,深得为师的真传。” 真传.......丘福四人心里的紧张缓解了很多,同时又是苦笑连连,恩师什么都没教给他们啊,这些天只是让他们闷着头苦练破题了。 不过嘛,只要能够哄恩师开心,让恩师过足了当私塾先生的瘾,一切都值得了。 苦点也就苦点了。 丘福低着脑袋,琢磨出了恩师话里的意思,嘀嘀咕咕的提醒了一句:“恩师应该是喜欢看关于马政的事情,反正书房里关于官员们谈论马政的书最多。” “以后多写点马政的事情,恩师应该会更加乐呵。” 郑亨孟善王忠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站起来从身后的书架上拿来一堆官员谈论马政的邸报,也不知道恩师从哪找来那么多邸报,老老实实的琢磨了起来。 胡庆余忍不住要赏给丘福一头大肥猪了,说了那么多次,终于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主要去看关于马政的邸报。 因为这一次武举的策问,就是关于马政的问题,所以他才花了大力气从兄长胡汉山那里要来了各种邸报,掺杂了很多马政方面的邸报。 胡庆余放心了,心里乐呵的说道:“等到过几天,跟着为师去一趟贡院。” 第151章 那一捅的风情 隔天,丘福四人早早的就穿戴整齐前往了贡院,在贡院门前的八字墙恭敬等着恩师的到来。 丘福四人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八字墙上,满脸向往,更多的是羡慕。 八字墙一般是衙门里用来张贴告示,也用来张贴科考通知、科举成绩等文教公文,能在贡院的八字墙留下名字,全是高中科举的翘楚。 丘福四人在恩师宅子的书房里苦熬了那么久,早就转变了略显卑微的想法,逐渐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开始暴露内心的雄才大志。 看到八字墙的第一眼,内心就对武举人有了从未有过的渴望。 “不错,来的还挺早。”胡庆余走出景泰蓝圆顶官轿,拍了拍旁边徐增寿的肩膀,很满意从他手上抢来的这顶骚包官轿,绷着脸说道:“你也过去吧。” “这一次安安分分的参与武举,要是有半点的嚣张跋扈,本千户让你知道什么是碗大的拳头。” 徐增寿咧着嘴干笑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走到了王忠旁边,站在末尾等着进入考场,一肚子疑问:今天不是武举考试的日子,来贡院作甚。 还等徐增寿想明白,很快就知道来贡院的原由了。 胡庆余牵着斑锦彪走到了贡院的大门口,几名贡院差役恭恭敬敬的走了出来,开始对徐增寿丘福等人进行搜检。 胡庆余拿出几张一两大明宝钞,扔给了几名差役,吓唬他们道:“这些大明宝钞是本千户给你们的赏钱,但是赏钱可不是那么好拿。” “这次搜检要用最严格的方式进行搜检,如果是有一点宽待,本千户放狗咬死你们。” 差役们捧着赏钱还没笑两声,瞅了一眼传闻里吃过人的斑锦彪,咽了咽口水:“这一次定要拿出看家的本事,让胡爷开开眼。” 徐增寿没把搜检当回事,最多就是脱光了衣服,检查身体上有没有夹带。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开开眼的另一层含义。 徐增寿绕到首位,撞开了日渐魁梧的丘福,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你们是胡兄的门生,本少爷还是胡兄的兄弟,按照辈分你们应该喊我一句师叔。” “长幼尊卑懂不懂,本少爷先进去搜检。” 徐增寿转过脸来又对胡庆余露出一个讨好笑脸,没见胡庆余训斥他,放心了,趾高气扬的走进了贡院大门。 刚走进贡院里面,几名差役开始粗暴的扒他衣服,很快就把他扒了一个精光。 徐增寿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家里的长随伺候他洗澡了,就在他脱光最后一件,准备穿衣服的时候。 突然捂住了屁股。 徐增寿瞪圆了眼睛,怒视几名差役:“你们做什么....怎...怎么...捅那个地方!” “有辱斯文!简直就是斯文败类。” 差役斜瞥了他一眼,听到这位少爷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拽词了,没把他当回事。 徐增寿刚才一副讨好的奴才样,差役们可都看在眼里,有胡庆余给他们撑腰,根本没把他这位少爷当回事。 一名差役收回手里的棒子,虎着脸说道:“本吏当了那么多年的贡院差役了,什么人没挨过这一捅。” “只要是参加科举考试,就躲不了这一道搜检,别说是你了,就是前几科的状元都要经历这一回。” “废什么话,赶紧一边待着去,本吏还要对下面的人进行搜检。” 徐增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胡庆余,卧在腿边的斑锦彪,突然扭过狗头看向了他。 只是让这只恶犬盯了一眼,徐增寿浑身一颤,只能咬着嘴唇,满眼泪光的走向了号房。 由于刚才那一下过于用力了,徐增寿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时不时捂一下隐隐作痛的屁股。 丘福四人就淡定多了,贫寒军户出身的他们,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只是在挨了那一下过后,表情也开始有些不自然了。 胡庆余一路跟着来到了号房,审视徐增寿丘福等人,几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全都是赧颜的低下了脑袋。 胡庆余听见了动静都感觉屁股疼,嘴上依旧是不饶人:“每年那么多人参加科举,能够高中的人寥寥无几,科举考试考的可不仅仅是才学,还有各种准备。” “你们要知道今年的武举是陛下亲自过问,这道搜检只是第一层考验,后面还有更多。” 丘福四人老实巴交的听着恩师训话,把恩师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同时暗暗庆幸,多亏自家恩师是勋贵少爷。 有本事让他们提前经历一次武举,要不然只是第一道搜检就能闹出大事,被捅了一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徐增寿怏怏不乐的‘嗯’了一声,没把胡庆余说的话放在心上,这一次要不是胡庆余在旁边看着,肯定不会脱光衣服。 更不会...咳...挨那么羞死人的一下。 差役们等到训话结束,拘谨的问了一句:“胡爷,是不是可以开始武举考试了。” 胡庆余点了点头,迈步走向了座师的官帽椅,一屁股坐在上面,感觉有点硬了:“保禄,安排人去搬来一张软塌。” 保禄早就准备好了,吆喝着让等候在附近的家丁,赶紧换上了一张苏绣软塌,又沏了上好的六安小蚬春,摆了几盘子茶食。 胡庆余满意的拍了拍保禄的肩膀,半躺在了脊兽屋檐下的苏绣软塌,舒舒服服的喝茶。 徐增寿可就没那么舒服了,号房只是一间逼仄的小舍,坐在屁股下面的东西还是一块硬木板,硌的他浑身难受:“那个谁,赶紧给本少爷哪个貂绒的垫子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胡庆余坐起来看了他一眼,前一刻还嚷嚷着要貂绒垫子的徐增寿,顿时就蔫了,干笑着匆忙坐好了。 丘福四人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号房,神色里带着敬重,只在传闻里听说过的贡院号房,在他们心里地位很崇高。 小心翼翼的坐在木板上,生怕坐坏了这块厚实的木板,满脸期待的看向了差役们,等着差役们发放武举试卷。 第152章 香不香 武举试题全是胡庆余提前准备好的策问,几名差役按照武举的规矩,发放了试题宣纸,还有所需的笔墨纸砚。 徐增寿接过来笔墨纸砚,只是看了一眼,满脸惊喜:“本少爷这段时间可没少看关于漕运的邸报,脑子里关于各种能臣干吏的精妙言论,没有千言也有几百字了。” “这等小儿科的策问,还想难倒本少爷,笑话。” 徐增寿倒上清水研了磨,直接开始笔走龙蛇,只用了半柱香时间就答完了策试,自得的吹了吹墨迹。 掀开号房的挡板,准备提前交卷。 还没等徐增寿走出号房,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差役们,抡起水火棍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打。 徐增寿下意识用手臂挡了一下,一股子钻心的剧痛传来,哀嚎一声,躲进了号房里面。 再也没有刚才的满脸得意。 徐增寿是真的恼了,他作为京城里堂堂的一位二世祖,还是魏国公徐达的儿子,从来没遭受过这般粗暴对待。 徐增寿骂骂咧咧起来:“你们这些狗东西到底想要作甚,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居然敢殴打本少爷......” 这番话又是没有说完,胡庆余躺着实在舒服,不想站起来了,踢了一下趴在旁边的斑锦彪。 纵身一跃,只见一道影子划过,斑锦彪站在了号房前。 徐增寿只能咽下了剩下的话,如同受气的小媳妇,险些就哭了。 差役拿了赏钱就想着把事情办好,唾沫星子直接喷到了徐增寿脸上:“你知不知道科场严禁私自走动,只能在号房里待着。” “你刚才的行为,都可以按照舞弊处置了,就算你提前交了卷,也要在号房里等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了,才能和其他考生一起离开。” 徐增寿再也没了委屈,只剩下惊吓了。 科举舞弊这些字出现在他脑子里同时,瞬间冒出来了另一个词。 诏狱。 当今陛下对于科举看的很重,绝不允许科场有半点的舞弊行为,不论你是天潢贵胄还是贫寒百姓,只要沾上了舞弊就没有好下场。 徐增寿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对着胡庆余的方向拱了拱手,心里是万分的感激:“多亏了胡大哥啊。” “要是没有他的突发奇想,本少爷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了。” 不同于徐增寿闹出了一堆动静,丘福四人就要老实本分多了。 先是认认真真的审题,思考的差不多了,抽出一张宣纸写出了自己关于策问的破题。 接连推敲了几遍,感觉不合时宜的地方,涂涂改改直到满意为止。 最后,再把策问的破题一字字工整的誉写在崭新宣纸上。 丘福四人放下手里的毛笔,距离收卷的时间还剩下一炷香时间,紧张不安的在里面慢慢等着。 终于等到了收卷,丘福四人松了一口气。 “铛铛!” 差役敲了金锣,收完所有的考卷以后,开始给五人分发中午的膳食,两张蒸饼,一碗清水,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吃食了。 丘福四人瞧见蒸饼是细粮,美滋滋吃完了两张蒸饼,喝完了刚打上来的井水,以前渴了厉害的时候,他们喝过河水。 井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琼浆玉液了。 徐增寿的脸色瞬间就黑了,又开始嚷嚷起来:“没有荤腥就算了,起码来上几碟小菜,只有干巴巴的蒸饼让本少爷怎么吃。” 差役没有搭理徐增寿,按照胡庆余的吩咐,在他们五人对面的号房搬来了用过的夜壶。 徐增寿本来就难以下咽,闻到一股股夜壶的味道,差点没吐了。 徐增寿彻底受不了了,刚要起身离开比诏狱还折磨人的号房,几名差役早就拎着水火棍虎视眈眈的在一旁守着。 胡庆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用膳去了,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增寿悲愤的落泪了:“本少爷作了什么孽啊,闲着没事招惹胡庆余作甚。” “老天爷要是再给本少爷一个机会,肯定有多远躲多远。” 哭闹了一阵,没有人搭理他,只能怄气的把蒸饼扔在了地上。 丘福四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合衣睡了一炷香时间,毕竟下午还有一场策问。 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有最好的精气神面对策问。 “铛铛!” 在一道道锣声里,丘福四人醒了过来,神清气爽的等着策问,不远处的号房里,徐增寿还在里面喋喋不休的骂些什么。 丘福四人都有些钦佩徐增寿了,能够骂那么长时间不停嘴,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下午的策问同样是曾经破过题,丘福四人还是认认真真的誉写,直到差役们敲响了金锣。 徐增寿下午骂累了,睡了一阵儿,可是木板子太硬睡的不舒服,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傍晚,顿时来了精神:“折磨人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本少爷总算是能离开了。” 还没等他离开,差役告诉了他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按照科场的规矩,在科举考试结束以前任何人不能离开科场,今晚只能睡在号房里,想要出恭就用号房里恭桶。” 徐增寿悲愤欲绝的说不出话了,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的两眼发昏,就等着出去以后大鱼大肉了。 谁能想到,居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噩耗。 夜晚有些凉,也有一些蚊虫叮咬。 丘福四人用心记下了要注意的地方,需要带一件厚实的衣服,还要带一些艾草熏走蚊虫。 早就习惯了贫寒日子的他们,很快就睡着了。 徐增寿就难受多了,木板硌的睡不着,肚子更是饿得难受。 等到四周的号房传来了鼾声,徐增寿眼珠子四处瞧了瞧,没有人注意他,面露难色的伸出手捡起了地上的蒸饼。 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尝试着咬了一口。 只是吃了一口,徐增寿就愣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香啊。 很快就狼吞虎咽的把蒸饼吃完了,由于吃的太快,差点噎到了。 徐增寿累了一天了,又饿了一天了,已经感觉不到木板的硌人,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第153章 燕王挺身而出 在贡院里折磨了两天,徐增寿蓬头垢面的回到了燕王府,在吃到长姐燕王妃亲手烹制的菜蔬。 徐增寿扒拉着苏州产的精米,嚎啕大哭,痛哭声音响彻了整个偏殿。 不知道还以为死了爹。 燕王妃不耐烦的横了幼弟一眼,差点没忍住抽他一巴掌:“不成器的东西,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废物。” “不就是在贡院吃了两天苦,这要是上了整天死人的战场,你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徐增寿听到战场两个字,嚎啕的声音更大了,开始刺痛燕王妃的耳朵了。 “不许哭!”燕王妃拔出牡丹髻上的银钗,用尖头对着幼弟徐增寿,嫌弃的训斥道:“哭什么哭,还是不是徐家的种。” 徐增寿立即就没声了,可怜巴巴的望着长姐燕王妃,想起了小时候被长姐管教的日子。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吸溜着鼻涕,风卷残云的快速吃完了饭菜,徐增寿抹了一把油腻腻的嘴巴:“姐,我先去校场读书了。” 燕王妃听到读书两个字,心花怒放,幼弟打小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因为姐弟二人一母同胞都是由谢氏所生。 其他两个兄弟是由张氏和孙氏所生,关系淡薄,认为她是早晚要嫁出去的赔钱货,带到夫家的嫁妆是分走了徐家的祖产,从小就不待见燕王妃。 燕王妃从小就希望亲弟弟能够成器,没少用发钗鞭策他,结果她刚刚嫁到燕王府没有几天,徐增寿成了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 可是愁坏了燕王妃,一直在为徐增寿的前途发愁,毕竟弟弟可没有爵位继承权。 燕王妃心里挺感激胡庆余,为了不让徐增寿对他产生埋怨,再次如严母般嘱咐了几句:“庆余都是为了你好,若是没有他的管教,你能对武举破题得心应手?” “姐姐这辈子没有别的念想了,只希望你能有出息,最起码这一次的武举不能输给徐辉祖,难道你忘了我们姐弟俩从小在魏国公府里遭到的不平。” 徐增寿也想争口气,但他哪有本事争得过徐辉祖这样的嫡长子,同样是二世祖,徐辉祖这样的嫡长子从小就受到了名师的传道授业。 徐增寿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姐姐就放心吧,这次拼了全力也要考上武举。” 燕王妃欣慰的点了点牡丹髻,亲手收拾了弟弟吃完的碗筷,心想着等到徐增寿考上武举以后,求着王爷给徐增寿安排一个上十二卫的官职,边关是不想让弟弟去了。 胡庆余在偏殿门口逮着徐增寿进了校场,随后便跟着朱棣去了东宫。 前脚刚踏进东宫正殿,方孝孺等东宫属官满脸的笑容,变成了咬牙切齿的生啖其肉。 本以为水西门钞关免税是好事,方孝孺等人还发动背后的势力支持,结果又是一个坑,推出来一个船引。 彻底堵死了商船夹带私藏的路子,让浙东文官等官僚缙绅吐出了一大笔银子。 太子朱标等到人都到齐了,笑容满面:“今年的武举考试可谓是大明的一大盛事,父皇已经钦点孤为主考官,还有两位副考官的人选,不知道各位有何建议。” 要是放在平时,各位藩王早就为副考官争抢起来了,今时不同往日,京城里最煊赫的一撮勋贵少爷都要参加武举考试。 武举考试还关系着他们的前途,倘若都能考上还好说,如果有哪个落了榜,不敢记恨太子朱标,肯定会记恨副考官。 藩王们一个个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来要担任副考官,心里还都想着怎么笼络淮西侯爷,为他们争夺皇位做党羽。 东宫正殿的后殿,朱元璋与几位中枢重臣照常前来视察东宫小朝会的情况,还能不知道藩王们打着什么主意。 不愿意为了国事得罪淮西勋贵。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霍然起身,恨不得用绣春刀的刀鞘狠狠敲一下藩王们的脑袋,怒道:“这些个小畜生真是长大了。” “学会了官场那一套明哲保身了,怎么,一个个都成了自私自利的浙东官僚。” 几位部堂对视了一眼,不敢有任何的反驳,自哀自怨的叹了一口气,暗恨自己生不逢时。 这要是大宋朝廷。 皇帝敢骂士大夫? 士大夫骂的皇帝狗血淋头,皇帝也得忍着。 可惜啊,这是明朝,又摊上这么个洪武皇帝,别说是辱骂官僚缙绅了,就是砍官员的脑袋从来都不眨眼。 朱元璋感觉在几位部堂面前丢了面子,正要让元生公公出去宣读口谕,钦点两名藩王担任副考官。 一名藩王站了出来,让他难看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还得是老四啊。” 朱棣主动从朝班里站了出来,正色道:“本王愿意担任这一次的副考官,另外举荐潭王担任这一次的副考官。” 潭王乐呵呵缩在后面看戏,他是老小,再怎么论资排辈都轮不到他担任副考官,这回肯定不会得罪淮西勋贵了。 突然遭到朱棣的举荐,整个人都懵了,在心里怒骂朱棣拉他下水的无耻。 你想拉一位藩王下水,应该去找老二秦王,找本王算是怎么一回事。 潭王抬起脚步,刚想拒绝这个提议。 胡庆余由于朱棣的命令,不情愿的小声提醒道:“潭王赶紧答应下来,这一次担任副考官是一件大好事。” 好事? 坑本王还差不多。 潭王想到胡庆余身在曹营心在汉,耐住急切想要摆脱副考官的念头,听他作何解释。 胡庆余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潭王打消了满肚子埋怨,全是感激:“陛下就在后殿听着。” 父皇在后殿........潭王惊了,又满是狐疑的看向了胡庆余,他作为一位藩王都不知道事情,胡庆余一个小小的藩王府仪卫怎么会知道。 有些可疑,莫不是在欺骗本王。 胡庆余想起来自己能知道的原因,差点笑喷了:“太子妃为了讥讽本千户,故意让东宫大伴告诉了这个消息,用来显示陛下对太子的恩宠。” 第154章 潭王的赏赐 潭王露出欣慰的表情,不愧是一心向着本王的当代徐庶,递给胡庆余一个本王一切都明白的眼神,站出了朝班:“本王作为皇子,自然是愿意为朝廷分忧。” “今年的武举考试,本王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担任副考官,为朝廷效力。” 藩王们面色古怪,皱着眉头来回看了朱棣和潭王,不知道这两人抽什么疯,居然愿意去担任得罪勋贵的副考官。 既然有人傻到替他们去得罪勋贵,藩王们也就乐见其成,生怕他们俩反悔,一个个说出赞颂的话,把他们俩捧了起来。 “那就有劳两位王爷,本王等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抽不开身,不然绝对不会放过这次为朝廷发出力的机会。” “还是燕王和潭王深明大义,知道武举对朝廷选才的重要,主动担当了重任。” “不错,你们二人还算是有孝心,知道给父皇分忧了,本王很是欣慰。” 欣慰! 朱元璋可就不欣慰了,又是气恼又是心凉,怒喝道:“咱怎么生出一帮没良心的玩意,心都让浙东官僚濡染黑了。” “来人!去把那几个小畜生给咱叫进来。” 就在藩王们自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元生公公从正殿大座旁边走了出来,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就僵住了。 藩王们全在惶恐不安的祈祷,父皇千万不要在后殿。 元生公公说出了皇帝口谕:“奉陛下口谕,太子与诸位藩王去后殿觐见。” 藩王们满脸惊慌,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父皇有多严厉,他们背后的荆条疤印都是日积月累的铁证。 本想着有人给他们当了替罪羊,没想到他们买椟还珠,反倒是成了燕王和潭王的垫脚石。 惨了。 潭王的脸色也是一白,往常挨打这种事总是少不了他,听到元生公公宣读的口谕,还以为自己也要挨打。 潭王麻木的刚刚迈开脚步,陡然惊醒,想起来自己是主动担任了副考官,大喜过望,赶紧递给胡庆余一个感激的眼神。 至于主动提出这件事的朱棣,潭王才懒得理睬,这一切都是忠心耿耿胡庆余的功劳,与朱棣没有一厘银子的关系。 “小畜生!”“跪下来!”“啪!啪!” 后殿隐隐传来了怒斥的声音,还有像是鞭子又像是荆条的抽打声。 胡庆余站在大殿里,只是听着就感觉了心惊肉跳,暗暗为藩王们捏了一把汗,小声嘀咕了一句:“陛下管教儿子们还真是严厉。” “突然觉得我爹胡惟庸是个慈父了,给他捣了那么多的乱,只是口头训斥,成亲了以后还是想着办法给我置办家业。” 没过多久,朱棣和潭王满面春风的出来了,也只有这两位藩王出来了,没瞧见其他藩王的身影。 朱棣带着胡庆余等仪卫打道回府了,一路上笑个不停,又是有些痛心疾首其他藩王的只顾及私利。 潭王回去的路上,同样是笑个不停,若有所思的想到:“胡庆余在燕王府待着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可以利用燕王给本王谋利。” “啪。”潭王猛的一拍大腿,越想越感觉胡庆余一定是这般考虑,才会三番两次的不同意去潭王府:“妙!实在是太妙了。” “好一计身在曹营心在汉。” “来人,去给东江米巷的粮号说一声,胡庆余乔迁新居了,本王赏给他一千...不...一万石新米。” 胡庆余不知道潭王自顾自的脑补了那么多,稀里糊涂的得到了一万石新米的栈单,满脸懵圈的望着堆满了七八座粮库的粮食。 不过嘛,只要是进了胡庆余肚子里的便宜,谁也别想让他吐出来。 胡庆余大方的赏了潭王府管家一两大明宝钞,立即让管事大娘子柳吴氏安排人清点记账,心情愉悦的带着几名门生去了教坊司。 一是带着他们长长见识,二是他们四个可是最顶尖的打手,有了丘福四人比起带上一百名塘骑还有用。 胡庆余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又把徐增寿从校场里提了出来:“让你付银子不会难为你吧。” 徐增寿都快憋疯了,赶紧去找姐姐要了一千两银子,结果只要来一百两银子,不过也够了。 徐增寿甩了甩手里的大明宝钞,满脸兴奋:“不会,不会,本少爷....额....小弟感谢胡大哥还来不及。” “不就是银子嘛,我姐那里有的是。” 胡庆余不禁有些头疼了,心想着把这小子放出来是不是一个错误,早晚会败光燕王妃的私房钱。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燕王妃和徐增寿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又是燕王妃在娘家唯一的依靠,虽然燕王妃以后是皇后,不需要依靠。 胡庆余瞧见他那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当是做了一件善事,点头同意了:“到了教坊司一切听本千户安排,若是有半点不听话,你就在校场里待一辈子吧。” 徐增寿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脑袋如捣蒜般的频频点头。 胡庆余坐着景泰蓝圆顶官轿,带着骑马的徐增寿和丘福四人前往了教坊司。 刚刚走进教坊司里面,就感觉今天比往常要热闹很多。 屏风相隔的花梨酒桌旁,坐着很多熟脸,也有很多陌生面孔,推杯换盏的大声笑谈。 “你们说这一次的武举状元会是哪一位勋贵少爷。” “李景隆!肯定是曹国公长子李景隆,曹国公是大明的开国六公就不说了,还是当今陛下的外甥,这可是其他公侯子弟没有的背景。” “背景?说起这个,魏国公长子徐辉祖可是不输他,魏国公徐达可是掌控着大明边军,就连当今陛下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胡庆余回头看了一眼徐增寿,他与长子徐辉祖的不和,早就是京城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事也不能怪徐增寿,是徐辉祖仗着自己长子的身份,从小没少欺负徐增寿姐弟。 徐增寿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各个方面都要压过徐辉祖一头,结果却是从来都是被徐辉祖压了一头。 徐增寿在听到了徐辉祖的名字以后,果然是满脸的愤懑,对这个人反感,更对官宦子弟无视他的议论更加反感。 第155章 朱元璋的心思 徐增寿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狗腿子们把这些满嘴胡言的富家少爷打一顿,摆了半天手没有一名狗腿子上前。 这才想到,自从他关进燕王府的校场以后,狗腿子们只能在国公府里日日思念以前欺男霸女的日子了。 胡庆余走到老位置坐下,在老位置碰见了老熟人,颇为惊喜:“呦呵,您老身子骨挺硬朗,每次来教坊司都能碰见您老。” 朱元璋照例坐在教坊司里,体察民情,想要知道官员百姓对于武举的真实看法,而不是朝廷官员嘴里的歌颂盛世。 还没喝两口茶,就撞上了明显是过来找茬的胡庆余,朱元璋有些无奈:“咱和你缘分不浅,每回来教坊司里喝茶都能碰上。” 胡庆余毫不见外的坐在了官帽椅上,挥了挥手示意几名弟子坐在附近的八仙桌旁,享受教坊司的风花雪月。 丘福四人一本正经的站在恩师身后。 不敢坐下。 尊师重道四个字,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徐增寿早就想坐着喝酒了,瞧见丘福四人一动不动的站着,也只能干巴巴的一起站着,心里埋怨丘福四人的迂腐。 这口酒日思夜想了那么多天,偏偏只能闻味,周围还传来富家少爷们恭维徐辉祖的声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朱元璋很是重视这一次的武举,知道胡庆余最是厌恶官场的那套虚伪,来了兴致:“你认为这一次能够高中武状元的勋贵子弟,会是哪一位。” 还没等胡庆余说话,打从他进入教坊司以后,王宗睿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宗睿仗着自己参加过科举,有了举人的功名,不用参加这一次武举就能继续当官,故意揶揄道:“当然是徐增寿了。” “谁不知道燕王心里的小舅子只有一个人,就是燕王妃一母同胞的徐增寿,听说还专门让胡庆余把徐增寿捉到校场,让他与塘骑一起操练。” 王宗睿摇了摇头,满脸的轻视:“胡庆余的不学无术这回是害苦了燕王妃,恐怕望弟成龙的心思就要一场空了。” “谁不知道武举的第一场是策问,只有通过了策问,才有机会参加下一场弓马骑射的比试。” “啧啧,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的徐增寿,这辈子都与武举人无缘了。” 周围的富家少爷们哄堂大笑,尤其是那些在胡庆余手上吃过亏的学社读书人,一个个阴阳怪气起来。 “别说是李景隆徐辉祖这样的小国公了,就是魏国公二子徐膺绪都比徐增寿的可能大。” “徐增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那副草包样子,还想考上武举?” “学生敢笃定,这一次的武状元必定是徐辉祖。” 徐增寿勃然大怒,嘲讽他就算了,只要带上一点姐姐,就要与那人拼命。 “本少爷与你拼了!”徐增寿满腔怒火的大喝了一声,红着眼睛,张牙舞爪的冲向了王宗睿。 王宗睿早就认出来徐增寿了,知道他的忌讳,却还是故意说了出来,就是为了激怒他。 目的只有一个,扭伤徐增寿的右手,让他不能参加这一次的武举。 倘若是在武举考试以前,因为胡庆余带着徐增寿出去喝酒,导致失去了参加武举的可能。 燕王妃肯定会产生不满的情绪。 王宗睿就是要从根本上打击胡庆余。 “啊!” 还没等王宗睿扭伤徐增寿的右手,自己惨叫了起来,坐在一个桌子上的勋贵兄弟,早就做足了准备,还是一个个七倒八歪的躺在了地上。 十几名精通弓马骑射的勋贵兄弟,竟然没有打过丘福四人。 朱元璋眼前一亮,忍不住喝彩:“好手段,比起边军的悍将还要厉害了。” “你小子从哪找到的猛士,着实让人眼馋,不如让给咱。” 让给你? 你想着扩大商路,我更想。 胡庆余装糊涂没有回答,只是在那闷头喝酒吃菜,时不时夸赞一句今天的酒菜不错。 朱元璋瞧见他这副样子,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叹气道:“这样的猛士放在你手里,就是明珠蒙尘,浪费了。” “要是交给咱,过不了几年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卫所指挥使,可惜,可惜了。” 胡庆余恍然,原来是在给太子朱标招揽人才,那就更不能交给这位东宫财神爷了,不就给靖难之役增加了失败的可能。 这事可不能干,他还指着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押宝,捞一笔每天躺着收租的荣华富贵。 胡庆余赶紧转移话题,好奇的问道:“您老看好的武状元是李景隆?还是傅忠?” 这话说完,胡庆余不禁为自己的聪慧沾沾自喜,这句话看似是在询问两个人,实际上是在试探东宫的意思。 这一次的武举是看背景,还是看真本事。 李景隆本事不差,背景更雄厚。 傅忠作为傅友德的长子,背景不差,本事更厉害。 总体来说,两人在伯仲之间,就看东宫更侧重哪一点。 朱元璋讶然的看了一眼胡庆余,上下打量了几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懂朝廷政治,同时有感慨良多。 傻人有傻福。 看似是试探了东宫的意思,谁都不知道的是左右丞相都猜不透的皇帝心思,竟是让胡庆余轻而易举的知道了。 朱元璋笑吟吟的说道:“当然是傅忠了,毕竟他更有真材实料。” 站在一旁的毛骧,心头一震,板着的一张脸绷不住了,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容露出了难以置信。 心里直嘀咕,这还是喜欢君心难测的陛下吗。 胡庆余听到这里就放心了,满脸笑容,太子朱标作为武举的主考官,他的意见很重要。 “来来,这顿酒我请了。”胡庆余难得大方一回,浑身舒坦的主动请人喝酒:“您老不要见外,想吃什么就要什么。” “不论是花费多少银子,这一顿都由小子掏银子。” 朱元璋说了一句只有他与毛骧能听懂的话:“你是要请咱喝一顿好酒。” 胡庆余没有听懂,还以为对方是因为泄露东宫的小秘密,哈哈一笑:“今天不醉不归。” 第156章 下西洋的大才 水西门码头。 停泊着一艘来自两淮盐商的盐号商船。 船工们拉着绞索滑轮,把装着丝绸茶叶的木箱一只只吊到甲板上。 不远处的一间会馆内。 一群富家少爷望着繁忙的码头,面红耳赤的争论着。 胡庆余坐在角落里,饶有兴趣的听着他们争吵,距离武举考试还有几天,闲着没事就来看看水西门钞关的船引情况。 经过这段时间的推行,应该快有结果了。 一名富家少爷争论的口干舌燥,端起三才盖碗喝了一口茶,看向一言不发的胡庆余:“这位兄台,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 当然是没有任何看法。 胡庆余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能骂自己不成。 继续笑眯眯观望情况。 这时。 一名小厮走了进来,走到胡庆余旁边小声说了一句:“胡爷,等的那位贵客到了。” 胡庆余的视线立即转向了西面的梅花屏风。 会馆的二楼。 由一面面屏风隔开,形成相对清净的雅间。 旁边的雅间内。 终于等来了那位苦等已久的贵客。 绕过梅花屏风。 胡庆余见到了期待了很久的贵客。 王景弘。 这个名字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个名字,对于胡庆余来说极其重要,他是郑和下西洋的副手,拥有丰富的海上经商履历,甚至已经去过一次西洋了。 胡庆余看到这人的第一眼。 脑海的里瞬间浮现了一个词。 坚毅。 长相虽然普普通通,但他那一双眼睛极为有神,甚至可以说是锐利。 按照戏文里的话说,眼睛里藏着刀兵。 胡庆余拱手道:“你就是王景弘?” 王景弘知道邀请自己来的那人是左丞相幼子,还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在下就是王景弘,不知道胡千户邀请王某来有何事。” 富家少爷知道了隔壁是谁,全都凑了过来,想要混个脸熟。 当他们看到王景弘主动迎接胡庆余。 当场愣在了原地,感觉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王景弘是谁。 那可是潮汕帮、宁波商帮里有名的纲首,能力极其出众,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臭,有时就连布政使都敢不给面子。 就在刚才。 从来不看官僚缙绅脸色的王景弘,居然主动相迎了一个人。 胡庆余回头看了一眼富家少爷,撇了撇嘴,你们懂个屁,看来赈济灾民这些给老百姓办好事逐渐有了效果。 王景弘直截了当的问道:“王某还有要事在身,胡千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 胡庆余等的就是这句话。 没有立即说话,手指在三才盖碗里蘸了茶水,开始在八仙桌上作画。 简单几笔。 精准的勾勒出大明版图的海岸线。 还有两广附近海域的岛屿。 王景弘看到这一幕,眼睛里更加有神了。 现在心里只有两个字。 赞叹。 他还从来没见过谁能这么精准的勾勒出大明版图,甚至是连那些南洋岛屿,全部清晰的画了出来。 王景弘心里大概明白了,请来他有什么事。 胡庆余瞧见王景弘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精心准备起到了作用,笑意更浓了:“本千户想要组建一支百艘福船的商队,想要请你做副总纲首,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对于胡庆余才学的赞叹,再次变成了两个字。 惊叹。 王景弘却是摇了摇头:“胡千户的想法确实堪称一句雄心壮志,实行起来却是没有任何可能。” “别说是上百艘福船了,就是二十艘福船都需要几代人的积累,王某家里还有要事,改日再与胡千户叙旧。” 说完这句话,王景弘转身离开了会馆。 胡庆余看着王景弘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点了点头,这才附和王景弘的坚毅品性。 王景弘前脚刚走,隔壁的富家少爷起身走了过来。 富家少爷过去是疏远的喊了一句这位兄台,转眼间变的亲近了,满脸笑容:“这位胡兄在京城的关系不浅啊,过几天宁波会馆要摆一场昆腔,胡兄一定要到场。” 地方大员知府的长子想要融入富家少爷,需要忍受富家少爷拿捏着架子。 在富家少爷面前低三下四一些,才能让富家少爷满意,施舍般吸纳知府长子的商号。 现在居然是主动吸纳胡庆余,态度还十分的谦和。 胡庆余对于王景弘在宁波商帮、潮州帮等海商里的人脉,有了更加深刻的感受。 胡庆余随口说了一句:“有时间一定到场。” 地位尊贵的富家少爷,露出了谦和的笑容,一个个打了招呼,这才离开了会馆。 胡庆余步行离开了会馆。 回到了燕王府附近的家里。 专门布置了一处清净的别院,不想让别人打扰的时候,就来这里歇着。 院子里有一只青花大缸。 里面种了几株荷花。 养了二三条锦鲤。 胡庆余手里拿着蒸饼,一边喂着锦鲤,一边在脑子里完善最后的后手:“王景弘肯定不能放过,丘福作为总纲首主要负责是海上的战事。” “想要打开南洋各国的商路,还得依靠王景弘,不说他在南洋各国的人脉,就是他脑子里的那些航线,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王宗睿也快出手了,只要等到船引这件事结束,就是招揽王景弘的时候。” “恩师!” 别院的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丘福魁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垂花拱门外,满脸焦急:“恩师,王妃来找师母了。” 来找娘子柳玉娘? 胡庆余撇嘴只有不信,堂堂燕王妃下榻一名臣子的官邸,肯定只是为了一件事,莫名有些羡慕了:“这位永乐朝的皇后,对待自己的亲弟弟徐增寿还真是疼爱。” “看来以后得对这位永乐朝唯一的国舅爷,态度要好一些了,关系也要相处的亲密一些。” “起码得是狼狈为奸。” 胡庆余手里的蒸饼全都扔进了青花大缸,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立即赶往了家里的正堂厅阁。 刚刚走到中院,就瞧见了另一位贵客。 永乐皇帝朱棣。 胡庆余腹诽了两句:两人还真是恩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第157章 武举开始 燕王妃这次过来只为了一件事,关心徐增寿的学业,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再过几日就是武举了,不知徐增寿能否考上武举。” 何止是考上武举,高中武状元都有可能。 徐增寿好歹是魏国公的儿子,学问底子最厚实,比起贫寒出身的丘福四人都能作得出锦绣文章。 在已经知道了策问的前提下,不考上一个前三甲,都对不起胡庆余的培养。 胡庆余却是欠揍的摇了摇头,故意叹了一口气:“徐少爷学究天人,一切都看造化了。” 燕王妃大失所望了,弟弟徐增寿是个什么货色,她比谁都清楚,肚子里勉强有些墨水,参加县试中个童生都难,更别提大儒们都羞于自诩的学究天人了。 胡庆余明显是担心她失望,故意说的两句宽慰话。 燕王妃没了精神,勉强露出了笑颜:“尽力便好,若是这次考不中,还有下次。” “只要用心读书,再不济本宫明年为他请来一位江西的西席先生,总会有考中的那一天。” 燕王妃心里满是失落,这番话说是安慰胡庆余,更像是安慰自己,只不过越是安慰越是失落。 这次的武举考试与以往所有武举都不同,承蒙皇恩,得到了洪武皇帝的亲自关注,只要中了前三甲就能得到陛下的青睐。 明年的武举考试,就算是高中状元,不过是在兵部挂个名罢了。 哪能相提并论。 燕王妃的脸靥难掩悲色,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三进宅子。 胡庆余心里乐开了花,燕王妃现在有多失落,等到弟弟高中武举人以后,就会多感激他的教导有方。 胡庆余端起手里的珐琅釉盖碗,美滋滋喝了一大口,瞧见徐增寿探头探脑的没走,瞪了他一眼:“丘福,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 “这几日给他加练十篇策问,要是少了一篇,为师就会对你们失望。” 丘福四人听到恩师会失望这句话,浑身一颤,吓得差点当场跪在地上给恩师谢罪,赶紧上前抓住了想要逃走的徐增寿。 一个个虎视眈眈,决心要完成恩师的嘱托。 徐增寿早就被整日没完没了的策问,折磨的心力交瘁,听到还要加练十篇策问,眼泪都出来了,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本少爷,快放开本少爷!” “你们可知道本少爷是谁,本少爷可是魏国公的小儿子,还是燕王妃的亲弟弟,你们要再不放开,本少爷就与你们没完。” 要是放在以前,丘福四人见了这么一位天潢贵胄,畏畏缩缩的都不敢直视他,现在可不一样了,丘福四人长了见识有了底气,心里更只有师命。 丘福一拳头砸在徐增寿的软肋,没有多大的伤害,却疼的他说不出话来,赶紧把他给拖了出去。 胡庆余耳根清净了,叫来了保禄,开始给弟子们准备武举考试所需的东西。 几天后,冷清的贡院,迎来了一年难有几回的喧嚣热闹景象。 京城里凡是能够叫得出名字的公侯勋贵,基本上都到场了,就连平时只有去东宫参加小朝会才能聚齐的藩王们,同样是全都到齐了。 “你们说这次谁能高中武状元,是李景隆徐辉祖,还是傅忠周骥?” “当然是曹国公长子李景隆了,我可是在周王的盘口下注了一千两大明宝钞,只可惜赔率有点低,赢了也不过能得二百两大明宝钞。” “你还是过于求稳了,要我说要想发财,还是要给傅忠下注,同样是一千两大明宝钞只要傅忠能够高中武状元,最少能得五百两大明宝钞。” 胡庆余带着弟子们刚刚来到贡院门口附近,听到周围官僚缙绅的议论,不由的惊呆了。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武举这种国事上开盘口,当真是挣银子不要命了。 听到是五藩王周王,那就没事了。 这位周王在藩王里最是没皮没脸,整天就琢磨着挣银子,不仅是借着徽商开了很多家票号,还经常在府试乡试举办时开盘口。 肯定不会放过闹得满城风雨的武举。 胡庆余兴奋了,留下一句你们自己进去,转头就去了附近的一家票号,说是票号,其实是周王用来开盘口的番摊。 胡庆余吩咐了保禄一句,直接走到了正在喝茶的周王面前,旁边的仪卫刚想阻拦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瞧见是左丞相嫡幼子胡庆余,收回了手里的腰刀。 周王放下手里的青花釉盖碗,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你来这里作甚?” “哦,本王想起来了,你胡庆余可是京城里难得会赚银子的青年才俊,来这里难不成也想下一注。” 生意找上门了,周王来了兴致,尤其是手里有很多现银的胡庆余,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想给谁下注,能拿出多少银子。” 胡庆余看了一眼门外,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耽搁,保禄带着十名塘骑扛了几麻袋的大明宝钞,走进了票号。 胡庆余直接让保禄把麻袋扔到了周王面前,趾高气扬的说道:“全买徐增寿考上武状元。” 周王已经被几麻袋的大明宝钞晃花了眼,不停的吞咽口水,少说也有十万两大明宝钞啊。 胡庆余出手可真是够阔绰。 等到周王回过神来,愣住了,琢磨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徐增寿到底是谁。 周王的眼睛始终不离几只麻袋,心不在焉的问道:“这个徐增寿是谁,怎么没听说过,难不成是哪个有才学的寒门子弟?” 只是略微沉思,就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胡庆余很少做赔本的买卖,在赚钱方面不见得比汤鼎逊色,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拿出这么多大明宝钞,一定是有所依仗。 周王忽然想到这次是父皇都关注的武举,满脸恍然,胡庆余一定是找了饱读诗书的俊杰参加武举。 准备趁机捞一大笔银子。 周王揣测到这里,虽然舍不得十万两大明宝钞,却还是有些索然无味了,只要收了银子就会赔上更多的大明宝钞。 傻子才会干这种赔本买卖。 第158章 李景隆遭重击 胡庆余大致猜出了周王的想法,憋着笑:“王爷贵人多忘事,难道忘了徐增寿是魏国公的小儿子。” 魏国公? 周王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一紧,魏国公的长子徐辉祖可是这一次考上武状元呼声最高的人之一。 紧接着听说是小儿子徐增寿,周王乐了,怎么看胡庆余怎么像是一个冤大头:“本王听说过徐增寿这人。” “只是....他着实不是个东西,在众多勋贵子弟里又过于平凡,本王就连他的盘口都没开,你怎么想起来押他。” 周王故意闲聊起来,同时给身边的仪卫正递了一个眼色,仪卫正心领神会立即去后院叫来了几十名仪卫,逐渐包围了几麻袋大明宝钞。 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是进了周王荷包里的大明宝钞,就别想再拿出去了。 胡庆余瞧见了仪卫们的举动,没有任何的在意,本来就没想把大明宝钞拿回去,兴致勃勃的问道:“不知道赔率怎么算。” 难道没说错话?想说的不是徐辉祖,真是徐增寿? 周王糊涂了,是个正常人都会押宝李景隆徐辉祖等人,怎么会有人选择徐增寿,难不成脑子被驴踢了。 不过为了坐实徐增寿,白捡十万两大明宝钞,周王给出了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赔率:“一赔三吧。” “只要徐增寿能够考中状元,本王就赔你三十万两大明宝钞。” 胡庆余全身一颤,尽力压制住狂喜的情绪,只是面带微笑着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出票号,来到朱棣和各位藩王身边的时候,再也克制不住了。 “哈哈!” 各位藩王面面相觑,都被胡庆余的捧腹大笑所吸引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高兴到这个地步。 朱棣担心他笑的噎过去,拦了一句:“何事这么的心情愉悦,不妨说出来,让本王与各位王爷也一起乐呵乐呵。” 就在朱棣和各位藩王的好奇下。 胡庆余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懵逼的一句话:“末将在票号里给徐增寿下注了十万两大明宝钞,周王说只要能够高中状元,就赔末将三十万两大明宝钞。” “不错。”周王满面春风的从票号里走出去了,笑吟吟看着胡庆余:“四哥收了一个好臣子,简直是当代的卧龙凤雏。” 藩王们差点笑喷了,全是用一种看见了傻子的目光,瞧着燕王朱棣。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谁不知道徐增寿是个草包,白给周王送了十万两大明宝钞。 朱棣绷着脸没有说话,不过在藩王们一起注视下,脸容有些发烫,出现了一丝尴尬,却也没有怪罪胡庆余。 还是保持着对他的信任。 附近的官僚缙绅回过神来,摇头晃脑的欷吁起来。 “唉,完了,燕王这次就要损失十万两大明宝钞了,那可是十万两大明宝钞,都能让一个寒门书生成为大乡绅了。” “真想要以小博大,肯定要选择傅忠,起码能有五万两大明宝钞的收入。” “傅忠?再不济也要选择李景隆,稳打稳的有一万两大明宝钞。” 胡庆余满脸的云淡风轻,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直看着贡院门口。 武举考试的搜检已经开始了。 李景隆为了讨一个好彩头,站在了第一个,一扫往日的二世祖面貌,整个人精明强干了很多。 等到贡院大门开了以后,在众多官僚缙绅的期待里,第一个迈步走进了贡院。 在他身上耗费了重金的官僚缙绅,一时间不禁为他的气度感到心折,对待李景隆的风评与胡庆余相比,截然不同了。 “这才像是一位武状元,气度不凡啊。” “哈哈,我这次就笑纳周王的银子了,有这等气度,李景隆不能高中武状元,还有谁能高中。” “唉,经商这么多年,看来这次真的走眼了,就不应该把大明宝钞押在傅忠身上,看来还是被五百两银子的赔率迷了眼睛。” 李景隆穿着一身正红色石榴纹锦服走进了贡院,本来还想仗着身份直接走进号房,瞧见差役身边站着锦衣卫,只能是本分的接受搜检。 差役们可不认识李景隆,就算认识了也不敢冒着砍头的风险,徇私枉法放过了他。 一名差役按部就班的说道:“把衣服全脱了。” 李景隆脸色不愉,瞪着开始扒他衣服的差役们,刚要开口怒骂他们。 一名锦衣卫千户缓缓拔出了绣春刀,脸上只有冷笑。 李景隆无可奈何,只能忍了,当着其他考生的面脱去了全身衣服,一丝不挂的让差役们随意搜检。 考生们还时不时的交头接耳,评头论足的笑声不停。 李景隆满脸涨红,又是难为情又感觉丢脸,不耐烦的说道:“怎么还没好,赶紧....啊!” 还没等李景隆说话完,就被差役捅了一下,惨叫了一声。 考生们全都愣住了,夹紧了屁股,紧张兮兮的望向了满脸痛苦的李景隆,不敢相信堂堂一位国公长子,居然被人捅了那里。 李景隆的脑门顿时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望向差役们。 这....这也太侮辱人了。 最可气的是,还是当着这么多考生的面,他可是曹国公的长子,能够继承爵位的长子。 不就是个武举考试,还不稀罕了! 李景隆一脚踹翻了一名差役,眼里带着泪光,胡乱穿上了衣服,抽噎着跑了出去。 那些押宝了李景隆的官僚缙绅,又在阴阳怪气的讥讽胡庆余,还没等他们讥讽完,全都懵了。 李景隆突然从贡院里跑出来了。 还是像个遭到侮辱的小娘子一样,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 藩王们瞧见李景隆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都恍惚了,脑子里一堆的浆糊。 难不成眼前的贡院不是贡院,是逼良为娼的妓院? 更让官僚缙绅欲哭无泪的是,李景隆出来不是为了拿走某样忘记带上的笔墨纸砚,直接坐着景泰蓝圆顶官轿就走了。 走了.......直接放弃武举考试了! 刚才还在阴阳怪气的官僚缙绅彻底慌了,呼声最高的李景隆是在坑害他们啊。 第159章 永乐唯一小舅子,服了 “李景隆畜牲啊,害得老夫把棺材本都搭进去了,一千二百两大明宝钞啊。” “每战都敢先登的曹国公,怎么生了个怂包儿子,李景隆到底还是不是曹国公的种,简直就是个野种吧!” “野种?野种都比他有血性,武举考试还没开始就像很多酸腐读书人一样,无法面对科举考试,吓得两腿发软。” 很多官僚缙绅破口大骂,就连男人最忌讳的戴绿帽子野种都骂了出来,愤恨盯着李景隆离开的官轿。 恨不得把李景隆拖出来,当众进行宫刑,送到宫里当个没卵的阉狗。 几名御史言官满脸的恼羞成怒,从此记恨上了李景隆,等到哪天他落难了,一定要落井下石弹劾的他翻不了身。 其中一名御史言官想到一千两大明宝钞的亏空,都想上吊自尽了,押宝李景隆所用的银子都是偷偷挪用了衙门里的库银,这是被发现了,还不得点了天灯。 御史言官当场就流出了眼泪,哭得是泪眼朦胧:“李景隆!你全家都不得好死,害得本官好苦啊。” 秦王同样是脸色难看的盯着李景隆离开方向,在心里破口大骂李景隆不是个东西,他们这些藩王也附庸风雅的赌了几把。 赌的不是金银这些俗物,是一名刚刚送进京城的一品扬州瘦马,还是一品极为罕见的四季玉涡。 一种与能够玉珠儿的三珠春水相媲美的人间绝色,可遇而不可求,秦王眼馋很久了。 秦王惆怅了:“本以为十拿九稳了,本王这辈子也能品尝了一等扬州瘦马里的人间绝色,传闻赵飞燕就是凭借四季玉涡才能独得汉成帝的恩宠。”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让李景隆坏了本王的好事。” 晋王笑眯了眼,笑的过于开怀了,旁边的人都担心他一口气喘不上来,笑过去了。 朱棣等其他藩王同样是付诸一笑,秦王不能争夺四季玉涡了,他们就少了一个劲敌。 胡庆余站在旁边挤眉弄眼的低声说了一句:“王爷,这还只是个开始,其他几位呼声最高的勋贵子弟要不了多久也要出来了。” “估摸着藩王们都要难受了。” 朱棣摇了摇头,不怎么赞同胡庆余的说法,李景隆是出于哪种原因跑了出来,刚才各家的仪卫已经禀报过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捅了后面,换作是谁都会无地自容的逃走。 太子朱标应该会考虑到各位公侯的脸面,想办法遮盖过去。 正如朱棣所预料的那样,太子朱标望见堂堂曹国公长子的遭遇,坐不住了,下令道:“来人,去在贡院里搭起竹帘子。” 东宫仪卫们也是看不下去李景隆的凄惨遭遇,赶紧去找来了竹帘子,搭建了一处遮挡严实的竹帘子营帐。 勋贵少爷们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在心里替李景隆感到活该,谁让他为了面子抢在第一个,反而是丢了最大的脸面。 勋贵少爷们一个个走了进去,老老实实的接受搜检,平时再是嚣张跋扈的勋贵少爷,也懂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徐增寿不是头一回了早就有了经验,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没龇牙咧嘴,面不改色的走了出来。 这让一直关注他的徐辉祖等公侯长子,满脸讶然,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的处变不惊,是个干大事的人。 走在近处观看的太子朱标,看了这么久了,难得的因为一名勋贵少爷,满意的点了点头。 丘福四人同样是面不改色的走了出来,只不过由于他们四人出身卑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到所有参加武举的考生们搜检结束了,太子朱标看向了走进来坐在旁边的两位副考官,点了点头:“放卷。” 十几名差役严肃的开始按照号房的顺序,开始给考生们发放试题,旁边还站着很多官兵,监督着考生们的作弊行为。 徐增寿脸色沉重的接过来试题,过于执着这一次武举想要给姐姐争口气了,已经在心里祈祷老天爷给他发一份简单的试题。 就在徐增寿看向尸体的一瞬间,愣住了,张大了嘴巴:“这...这...也太凑巧了吧。” 刚刚发出一点声音,十几名官兵的眼睛盯上了他,需要巡视考场的副考官潭王,迈起脚步朝着这里靠近了几步。 瞧见了发出动静的人是徐增寿,潭王默不作声的改了一个方向,只要他没有大声喧哗,是否把他赶出考场就看副考官的心情了。 徐增寿的余光注意到了副考官,赶紧闭上了嘴巴,困惑的看着武举试题。 马政。 他不仅见过,还不止一次的尝试过破题,早就对关于马政的一切了然于胸了。 完全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徐增寿偷瞄了左右方向一眼,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丘福四人,同样是一动不动的楞在了号房里。 想到武举试题是几个时辰以前,洪武皇帝刚刚提笔写出来,没有任何泄题的可能。 徐增寿心里逐渐改变了对胡庆余不屑的看法,变成了恨不得抱着他脑袋亲两口的佩服。 时间不等人,徐增寿改变了前几天参加武举的浮躁,再三沉思过后,在草纸上提笔写出了各种破题的思路。 优中选优,挑选了最妥帖的破题,字迹工整的誉写在宣纸上。 徐增寿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下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发放蒸饼和清水的时间。 他也是第一个答完武举试题的勋贵少爷,刚想站起来提前交了策问,浑身忽然有些隐隐作痛,想起了前些天被殴打的遭遇。 徐增寿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冷汗,继续耐心的等着。 旁边的几名官兵握紧了水火棍,已经准备好把他乱棍打出去了,见他只像是在逼仄的号房里伸了伸懒腰,便把视线转移了。 傅忠同样作为呼声最高的考生,打从进入贡院以来,展现了惊人的忍耐力,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 就连太子朱标都是频频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今科的头甲应该就是傅忠了。” 第160章 徐辉祖要遭重击 朱棣放下手里的豆青釉盖碗,意见相同的点了点头:“本王一直在注意傅忠和周骥两人,这两人的背景比起李景隆差了一些,肚子里墨水却比他浓。” “今科的头甲,应该就是从傅忠和周骥两人里产生了。” 太子朱标和朱棣还没感慨完,脸色全黑了,又有些尴尬的端起豆青釉盖碗,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 再好的六安小蚬春都没了滋味,只顾着掩饰脸红了。 傅忠和周骥所在的号房引起了一阵骚乱,两人像是要争着提前交卷,急切的走出了号房。 就在他们两人走出号房的那一刻,官兵们挥舞着手里的水火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乱打。 官兵们可不认识这些勋贵少爷谁是谁,身边又有锦衣卫监督,一个个都成了铁面无私的能臣干吏,尽忠职守着科场里的每一样规矩。 有人敢当着锦衣卫的面违背科场规矩,官兵们骂骂咧咧的下了狠手,明显着要给他们惹麻烦。 直接把傅忠周骥两人打出了科场。 早就在等了半天的官僚缙绅,等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再次当个逃兵,一些押注了傅忠和周骥的官僚缙绅脸色好看了很多。 “看来这一次是我等猜对了陛下的心思,今科武举更侧重真才实学。” “哈哈,五百两大明宝钞注定到手了,有了这么多银子,本官就能在京城里买一座独门独院了,还能再添置一顶绸缎官轿,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嘿嘿,本官早就想要纳妾了,可惜手里没银子,有了这五百两银子买上三名豆蔻少女都绰绰有余了,还能剩四百两银子,足够买来一批田地了。” 还没等这些官僚缙绅畅想多久,全都抑郁的想哭了。 傅忠和周骥两人同时走出了贡院,只不过不是满面春风的走出来,是被官兵们赶了出来。 这就让官僚缙绅想不通了,李景隆是因为没脸待下去了,傅忠和周骥可是出了名的沉住气,怎么也出来了。 官僚缙绅强忍着泪水,七嘴八舌的询问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二人也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俩徇私舞弊了?” “是了,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不然不会被官兵打出来。” 傅忠周骥二人鼻青脸肿的倒吸凉气,心里窝着火,这么多年还没人敢殴打他们两位小侯爷。 傅忠被打蒙了,心里更蒙,为了搞清楚状况只能是先压住火气:“本小侯爷只是站起来提前交卷,谁曾想就遭到了官兵们....哎呦...” “你们想干什么!公然袭击一位小侯爷可是重罪。” 还没等傅忠说完话,经历过不止一次科场的官僚缙绅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流出了后悔的眼泪,压制不住的给了傅忠一巴掌。 现在幡然悔悟都晚了,他们当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仗着一肚子学问,恃才傲物的干出过提前交卷的傻事。 结果全都被教育了,本来能中一甲进士的青年才俊,直接让官兵给乱棍打了出来。 印象实在过于深刻了,直到不惑的年纪了还是记忆犹新,身上还是隐隐作痛。 “你闲着没事多读几遍破题不好吗,非得要走出号房,那可是有可能看见旁人怎么破题的徇私舞弊。” “害人不浅啊,本官怎么给衙门...咳...怎么给家里交代,一千两大明宝钞啊。” “本官与你拼了!” 傅忠和周骥两人慌忙躲进了官轿里,急声说了一句赶紧走,心有余悸的在官轿里大口喘气。 满嘴苦涩,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败在这种小事上。 倘若是提前参加过一次武举考试就好了。 胡庆余慢条斯理的安慰道:“本千户早就说了傅忠和周骥不可靠,你们非是不信,这回惨了吧。” “要是有下次,千万要看准了人,别把大明宝钞白白扔给周王。” 官僚缙绅的脸色更铁青了,胡庆余这是在安慰人吗!他这是在往伤口上撒盐。 官僚缙绅正愁一肚子窝火没地方撒出来,准备新账旧账一起算,给胡庆余一些颜色看看。 还没等他们走到胡庆余身边,一名名高大魁梧的塘骑站在前方,握着腰刀,脸色不善的盯着四周。 还让不让人活了。 官僚缙绅只能欺软怕硬了,继续憋着一肚子窝火,强颜欢笑的盯着贡院大门,求神仙告奶奶希望接下来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李景隆、傅忠、周骥三人都倒了,希望魏国公长子徐辉祖不要出事了。” “对!不是没有回本的希望,本官除了押在李景隆身上,分出了一半银子押在了徐辉祖身上。” “万幸啊,本官与你一样,多亏了当初的求稳心思,分别在傅忠和徐辉祖身上押了银子,现在只求回本了,徐辉祖可别作妖了。” 官僚缙绅正在心心念念的徐辉祖,本来也想着提前交了考卷,正在懊恼自己慢了一步,转脸瞧见傅忠周骥两人的惨样,赶紧坐直了腰杆,不敢乱动一下。 等到差役收走了考卷,徐辉祖饥肠辘辘的想着什么时候出去用膳,左等右等,等来了府里喂狗都不用的蒸饼。 徐辉祖盯着早就冷了硬邦邦的蒸饼,脸色阴晴不定,又看了一眼旁边没有泡茶叶的井水,压抑不住的爆发了。 徐辉祖直接把蒸饼扔在了地上,砸了井水碗,想到武举破题已经结束了,来了底气:“来人,给本小国公换上佛手酥,另外再来一壶上好的六安小蚬春。” “科场真不是个东西,居然给本小国公吃这些东西。” 朱棣正在巡视考生们的用饭,走到徐增寿身边,瞧见他津津有味的吃着硬邦邦蒸饼,颇为惊喜,不停的颔首:“看来,把他交给胡庆余这小子是个明智之举。” “看来以后,还要多把王妃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交给胡庆余。” 徐增寿顿时就觉得手里的蒸饼不香了,欲哭无泪的看向了朱棣官靴,不敢直视副考官,这也是科场的规矩。 就在徐增寿犹豫着要不要把蒸饼吐出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徐辉祖的大喝,赶紧转头看了过去。 满脸幸灾乐祸。 你完了。 第161章 蒸饼酿成的惨案 朱棣闻言一喜,总算是栽到本王手里了,让你当初欺负燕王妃,本王这辈子记住你了。 转过脸来,朱棣厉声呵斥了起来:“何人扰乱了科场,还不乱棍打出去。” “朝廷养你们这些官吏可不是养米虫,若是存着徇私枉法袒护对方的念头,本王就要让锦衣卫来查查你是否收了贿赂。” 大明的大小官吏早就对贿赂两个字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沾了这两个字就逃脱不了一个点天灯的下场,尤其是涉及到了为国选才的武举。 官兵们惶恐不安的一窝蜂冲向了徐辉祖,又是劈头盖脸的打了起来,心里的惶恐变成了对他的记恨,下手的力度大了几分。 徐辉祖用双臂护着脸,凄惨的求饶起来:“燕王,我是徐辉祖啊,快让这些人住手。” “不管怎么说你我是一家人,这些官兵肯定听从副考官的命令,赶紧让他们停手啊。” 朱棣听了这话,差点笑出了声,直呼徐辉祖真是一家人啊,居然是在武举科场帮他扬名了。 朱棣回头瞪了一眼徐辉祖,铁面无私的说道:“就算你是本王的亲朋旧友,本王依旧是会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和燕王妃是姐弟关系就有半点徇私。”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这个扰乱了科场的考生给扔出去。” 徐辉祖从贡院里出来的时候,可就比李景隆、傅忠、周骥三人凄惨多了,他们三人起码还能站着走出去。 徐辉祖直接是让人抬了出来,扔在了贡院大门口,痛苦的呻吟着。 王宗睿由于不用参加武举,又因为托关系调到了通济门钞关,与潮州帮宁波商帮等海商勾搭在了一起。 王宗睿刚才还一脸悠闲,信步闲庭的笑看其他官僚缙绅因为李景隆三人痛哭流涕,就在贡院大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 伸长了脑袋,忐忑不安的瞧着哪家长随会哭嚎着扑过去。 嘴里念念有词,前往别是徐辉祖,他拉着潮州帮宁波商帮等海商在徐辉祖身上押了很多大明宝钞。 尤其是他自己,只要是赔了,相当于扒了他一层皮。 “少爷啊,您这是怎么了,千万别吓奴婢啊。”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里,徐辉祖的长随哭嚎着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景泰蓝圆顶官轿里。 用最快的速度直奔附近医馆,这种事每逢科考都会发生,附近倒是有不少诊治跌打损伤的医馆。 王宗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面如死灰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嘴唇嚅喏:“三...三千两大明宝钞就这样没了。” “有一部分还是通济门钞关的关税,想要补上这笔银子只能卖祖产了。” 王宗睿现在只想一头撞死,总比让他爹打死要强。 很多押注了徐辉祖的官员富商,也是脸色阴沉到惨然,恨不得用牙齿咬死已经消失没影的徐辉祖。 “完了,回家如何给夫人交代,家里的河东狮肯定认为本官拿着大明宝钞养了外室。” “婢养的!徐辉祖寄予了这么多的厚望,就是这么回应众多官员们的期望,就连徐膺绪这样的次子都不如。” “幸好本官在魏国公次子徐膺绪,还有宋国公侄子冯诚等呼声稍次一等的勋贵押了银子,虽说不多,但是赔率高,只要他们能够高中,就能弥补其他的损失了。” 王宗睿若有所思的又来劲了,李景隆傅忠这些呼声最高的勋贵名落孙山了,本来不被看好的徐膺绪冯诚等人就成了武状元的不二人选。 王宗睿找到几名潮州帮宁波商帮的大商人,拉到隐蔽的胡同口,犹犹豫豫的问道:“可否借给王某一千两银子,等到王某回本以后,连本带利的全都还给各位。” 胡庆余回头看向了颇有些低三下四的王宗睿,久久不语,这货是主动递给了潮州帮和宁波商帮把柄。 他们正在发愁找不到通济门的空子,这下可好了,咬死不松口的王宗睿主动送上门了。 几名大商人对视了一眼,眉开眼笑,装作为难的样子:“一千两大明宝钞可不是小数目,在下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 王宗睿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还能不明白几名大商人是什么意思,为了填补亏空,无可奈何的说道:“私盐买卖,谁都不敢碰,王某同样是不例外。” “夹带倒是可以商量出一个章程,只是份额需要各家会馆去分配,不可过多。” 潮州帮宁波商帮的商人们当场就激动了,撬了那么多天他的嘴,终于是松口了。 潮州会馆的闻人直接拿出了一千两大明宝钞,郑重的说道:“银子不用还了,这是本商号今年孝敬的冰敬碳敬。” 宁波会馆的闻人紧随其后拿出了一千两大明宝钞,满脸肃容:“这是本商号的冰敬碳敬。” 有了两大商帮会馆闻人的开头,会馆里的其他商人纷纷慷慨解囊,送送上了一份份孝敬,刚才还赔了三千两大明宝钞的王宗睿,手里很快就有了一万两大明宝钞。 王宗睿看着身边开始用麻袋装起来的大明宝钞,神情恍惚,赤条条摆在面前的大明宝钞,直接冲垮了他最后一点操守。 “商人里有坏人啊。” 王宗睿嘴上大义凛然的批评了一句,双手却不老实的拿走了所有大明宝钞,刚才低三下四的姿态,立即又腰杆笔挺的走出了隐蔽胡同。 直接走进了周王的银号,王宗睿掏出了六千两大明宝钞,财大气粗的说道:“分别押徐膺绪和冯诚各三千两大明宝钞。” 银号掌柜认识突然豪气起来的王宗睿,知道他已经掏干了老本,拿出六千两大明宝钞肯定反常,没有任何在意赶紧把大明宝钞接了过来。 不管大明宝钞的来路如何,只要是进了周王的银库,就不会吐出来。 胡庆余一直在注意王宗睿的动向,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全看在眼里,摇了摇头:“是你自寻死路,就别怪本千户了。” 第162章 夜壶酿成的惨案 贡院里的考生们同样是有人不停的摇头,不过不是在为了某件事感叹,实在是因为逼仄号房里的各种蚊虫很多,没有带艾草只能不停用肉体驱赶。 徐增寿和丘福四人就不一样了,不慌不忙的从考篮里拿出了艾草,用火折子点燃以后,袅袅白烟驱赶了所有蚊虫。 号房内彻底清净了。 就在其他考生忍着蚊虫叮咬勉强入睡的时候,贡院里的一股股夜风,吹的他们不停打着冷颤,失眠了。 五十名塘骑们同样是没有任何准备,但他们的忍耐力可比考生们强多了,每年去辽东边关操练的时候,深入北方鞑子的腹地,可比小小的科场要冷多了,蚊虫多的要吃人。 一个比一个睡的香,还发出了鼾声。 塘骑们是依靠忍耐,徐增寿和丘福四人又从考篮里拿出了貂裘,披在身上,暖烘烘的睡了个好觉。 甚至还做起了黄粱美梦。 徐膺绪的号房就在徐增寿右侧,瞧着裹着貂裘睡觉还不停吧唧嘴的老小,又是嫉妒又是气恼。 从小受他欺负的徐增寿在那美滋滋,他倒是受了大罪。 徐膺绪越想越气,一肚子埋怨:“全都怪燕王,肯定是他提前让徐增寿做了准备,才能一样接着一样的拿出东西。” “燕王真不是个东西,同样是魏国公的儿子,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噗——” 就在这时,徐膺绪右侧的一名考生受了凉,又吃了肠胃适应不了的蒸饼,在号房的木桶里一泻千里。 徐膺绪饱受着又困又冷、蚊虫的叮咬的折磨,已经憋屈到撑不住了,突然又遭受了从未有过的味道袭击。 “受不了了!”徐膺绪悲愤着高呼了一声,都不用官兵殴打他了,火急火燎的跑出了贡院。 逃跑的时候还憋着气,直到走出了贡院,剧烈呼吸着贡院外清新的空气。 “舒服了。”徐膺绪长舒一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喘匀了,肠子都悔青了,这次可是洪武皇帝亲自关注的武举。 这其中的分量,徐膺绪作为国公的儿子怎么会不清楚,刚想着能不能仗着身份再进去,瞧见门口虎视眈眈的官兵,只能垂头丧气的坐进了官轿。 这时,天色黑下来没多久,贡院周围的酒楼茶馆里坐着很多还没走的官僚缙绅,尤其是王宗睿正在与潮州帮宁波商帮的大商人推杯换盏。 王宗睿身边的大商人个个腰缠万贯,包下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位子,服侍好已经一丘之貉的通济门新任钞关大使。 王宗睿兴致颇高的吃着酒菜,手里的筷子忽然掉在了地上,整个僵住了,嘴唇颤抖的瞪大了眼睛。 很快.......满脸泪光,哭了。 “徐增寿你不得好死,王....王某对你这么的信任,你就这样回报王某,眼看就要撑过今天了,你.....你居然临阵脱逃了。” 雅间不过是用六扇宫彩美人屏风隔开,王宗睿的这句话如同砸进了平静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官僚缙绅的心脏骤然停了一下,全都急忙扒着窗口看了过去。 刚好望见了落荒而逃的徐膺绪官轿。 一个个脸色彻底变了,尤其是那些破釜沉舟准备一把回本的官僚缙绅,一个个头晕目眩,几乎是扶着官帽椅才能勉强站立。 本来想着是随意玩两把,顺带着巴结秦王,虽说是周王开的盘口,但谁都知道周王和楚王一直都是二藩王秦王的跟班。 周王挣来的银子大部分都给了秦王,当做拉拢官员的筹码,成了秦王的钱袋子。 可是.......随着李景隆傅忠再到现在的徐膺绪,一个接着一个的从贡院里逃走,已经收不住手了。 随性的雅玩,变成了破釜沉舟。 一位六部官员瘫坐在了官帽椅上,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王宗睿,满脸悲怆:“你......害了本官啊。” 其他一些官僚缙绅更是脸色惨白,恶狠狠盯着徐膺绪远去的背影,想到拿他没有办法,又转过头来恶狠狠盯着王宗睿。 “这件事都是因你而起,你要把银子赔给本官。” “刘御史说的对,若不是你鼓动着给徐膺绪押宝,本官也不会信了你的话,掏出棺材本押在了徐膺绪这个狗东西身上。” “别以为仗着你爹是六安侯就可以不赔银子,这事要是闹到陛下那里去,你也不占理。” 胡庆余乐呵呵的在旁边看戏,早就等着官僚缙绅声讨王宗睿了,见他没脸说话,贱兮兮的给他挖坑了:“不就是几千两银子嘛。” “你们也不看看王宗睿现在戴的官帽子,是个多大的肥缺,甭说是几千两了就是上万两照样赔得起。” 官僚缙绅本来只是过个嘴瘾,找个地方发泄心中的愤懑,毕竟王宗睿家里不是开票号,没有银子赔给他们。 经过胡庆余的提醒,官僚缙绅想起来了,王宗睿可是通济门钞关的大使,潮州帮和宁波商帮这样富得流油的商人正在旁边巴结他。 官僚缙绅认真了,决心把这一次的黑锅让王宗睿背了。 王宗睿想死了,手里还剩下的四千两大明宝钞,可是他用来填补亏空,顺便想着娶两房美妾。 好不容易捞来的一笔银子,居然要白白的拱手送人。 王宗睿气得想吐血,回头怒瞪了胡庆余一眼,见他只是在那美滋滋的喝茶,心里更窝囊了:“都是你,要不是你......” 话说一半,王宗睿噎住了,胡庆余押了不少银子,押的却是没谁看好的徐增寿。 想要把黑锅分给他一半,都无从下手了。 一名户部郎中也是王宗睿的顶头上司,话里带刺的说道:“坐了这个位置就要想着平衡各方的银利,只想着独吞银利,你是坐不长久了。” 王宗睿已经被各种孝敬银子迷花了眼睛,食髓知味,不肯从钞关大使的官位下来了,只能是捏着鼻子忍了,有气无力的说道:“王某认栽了。” “不过,王某这次做出了让步,有些官面上的话还是说清楚为好,钞关大使的位子最少要让王某坐稳三年。” “你们不能从中作梗,否则别怪王某翻脸不认人。” 第163章 燕王大伴哭了 胡庆余一脸的嗤之以鼻,王宗睿看似成为了众多官僚缙绅的中心,在那游刃有余的权衡各方利益,俨然成了乡党的闻人。 只可惜啊,越是这般蝇营狗苟,越是给人留下攻讦的把柄。 胡庆余乐见其成的听了一阵,就赶回了宅子,准备把他拉下马的谋划。 武举的策试过后,又举办了一场武试,丘福四人不用多说了,直接占据了前五。 榜首那人出人意料的是徐增寿,虽说自从燕王妃出嫁以后,变成了一个架鹰遛犬的纨绔,但他从小在姐姐的皮鞭下,熬练了一身精湛的弓马骑射本事。 从小又是吃着各种珍馐长大,体格的底子比起丘福四人要健壮多了,拔得了头筹。 燕王妃得到了弟弟拔得头筹的报喜,高兴坏了,当天就让人请来了正在当值的胡庆余,赏了一顿烧尾宴。 燕王妃吩咐贴身女官亲自给胡庆余倒了一杯酒,笑颜逐开的说道:“这次多亏了庆余,不然本宫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不可能有这般成就。” “本宫是看着他长大,就他那混吃等死的样子,勉强过了武试都够呛,哪里还能拔得头筹。” 徐增寿气哼哼的撇了撇嘴,胡乱扒了两口饭,放下手里的碗筷正要争辩,刚好瞧见姐姐的目光横了过来。 吓得缩起了脑袋,埋头吃饭。 胡庆余摇了摇头,谦虚道:“这都是徐少爷的底子好,不然的话,单单是那些塘骑就能压住徐少爷。” “更不要说还有末将的四个门生,他们可都是个顶个的悍勇,不比王府里的千户们逊色。” 放在以前,燕王妃只会认为胡庆余是在吹嘘,给那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门生鼓吹名声,方便他们以后在边关卫所受到重用。 从这一次丘福四人的排名就能看出来,确实是有真材实料。 燕王妃捂嘴轻笑,明白胡庆余这个小滑头是什么意思,牡丹髻点了点:“本宫以后会多对你的门生照顾一些。” “不仅是你小子的门生,还与本宫弟弟是同年,在关系上不是一般王府仪卫所能媲美。” 胡庆余就等着这句话,神色大喜,当即站了起来敬了燕王妃一杯。 心里还在得意的感慨,世上哪找他这么关心弟子的恩师,丘福四人能够拜他为师,是他们...嗯...也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燕王妃从来没饮过酒,拿起豆青釉盖碗,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看见胡庆余不遗余力的操心弟子们未来出路,心里动了让徐增寿拜师的念头。 不过想到徐增寿是燕王的小舅子,一旦拜了师,就与燕王平辈了,只能打消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燕王妃宽待了胡庆余以后,带着几名女官离开了用膳的偏殿,她还要按时去佛堂里给父皇母后祈福。 徐增寿眼巴巴等着姐姐离开了,彻底放开了,大喇喇的说道:“胡庆余啊,武举这事办的确实不错,本少爷会记在心里。” “等到哪天本少爷当了大官,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一定赏给.....哎呦!” 还没等嘴欠的徐增寿说完话,胡庆余直接把手里的筷子砸在了他脸上,吹胡子瞪眼的喝问道:“你喊本千户什么?” 徐增寿进了燕王府就硬气了,梗着脖子,瞪了过去想要说些硬气话。 还没等他开口,瞧见胡庆余撸开袖子要过来了,赶紧赔了笑脸:“胡大哥你看你这人怎么不禁逗,兄弟是想逗你开心。” “只是吃着饭多无趣,肯定要找些乐子,那个....那谁你叫什么来着,不管你叫什么了,会不会唱昆腔儿。” 燕王大伴奉了王爷的命令,传唤胡庆余陪着王爷去看榜,结果刚刚迈进偏殿,就瞧见徐增寿吆五喝六的让他唱昆腔儿。 把他当成了下贱的戏子。 换了其他人早就与他撕扯了,燕王大伴知道这位小祖宗有多纨绔,朱棣都对他很头疼,又是燕王妃的亲弟弟。 燕王大伴只能讨饶:“徐爷今天就放过奴婢,就奴婢这荒腔走板的调儿,唱出来只会污了徐爷的雅兴。” “不如这样,改日奴婢一定请来京城里最有名的名角给徐爷唱上几段。” 徐增寿瞪了过去,直接把手里官窑瓷碗扔了过去,砸在了燕王大伴的脑袋上:“给脸不要脸是吧。” “再敢啰嗦,本少爷把你扔进大江里喂鱼。” 燕王大伴吓得浑身一哆嗦,别人或许只是威胁,徐增寿真敢把堂堂一位王府的大伴扔进大江里。 在胡庆余没出名以前,徐增寿可是京城里人憎狗嫌的纨绔子弟。 燕王大伴欲哭无泪的顶着一脑袋米饭,摆起了身段,开始唱起了《西厢记》。 徐增寿满意了,赶紧朝着对面挤眉弄眼:“胡大哥感觉怎么样,让燕王府的大伴给你唱曲儿有面子吧。” “除了我姐夫燕王以外,还没哪个人能让他开口唱曲儿。” 胡庆余愣住了,无语的问道:“你知道他是燕王府的大伴?” 徐增寿赶紧小鸡啄米般的不停点头,讨好的笑道:“当然知道了,要不然偏殿里有不少宦官宫女,本少爷怎么会只挑他唱曲儿。”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王府里所有宦官的头儿,让他给胡大哥唱曲儿最有面子。”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胡庆余频繁的使眼色,示意徐增寿看向门口。 徐增寿说到了兴头上,哪里会轻易住嘴,继续吹嘘起来:“别说是让他唱曲儿了,就是让他穿上女人的襦裙,这个奴婢也不敢不从。” “本少爷是谁?本少爷可是我姐唯一的亲弟弟.......” “徐增寿!”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朱棣英武的身影出现在偏殿里,怒视前方:“本王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对不起你姐的贤惠。” “站住别跑。” 徐增寿先是一激灵,扭头就跑,顺着偏殿的窗户就翻了出去。 朱棣又一次没能抓到徐增寿,只能叹了一口气:“本王就是太心善了,这才让这小子纨绔成这个样子。” 第164章 揭榜前夕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小子以后就交给你小子了。” 胡庆余盯着晃动的窗户,眼里全是羡慕,感慨投胎是个好活,徐增寿投胎直接成了永乐大帝唯一小舅子。 自己可倒好,成了‘胡惟庸案’的要犯。 胡庆余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跟着出去了,前往了要放榜的贡院。 相比较各位藩王,朱元璋比起往常都要关心今科的武举,尤其是在听说了李景隆徐辉祖等权贵子弟相继被赶出了贡院。 又有太子和两位藩王担任考官,相信一定能给朝廷选拔几个有用的人才。 朱元璋坐在文华殿内,明知故问的打趣了一句曹国公李文忠:“思本啊,你觉得谁会成为今科的武状元。” 李文忠与徐达一起回京述职,难得的好心情,听到舅父故意问了这么一句,登时就不大乐意了:“您老人家这是取笑外甥了,明知道李景隆遭不住搜检。” 说到搜检两个字,本来挺正常的词,李文忠却是老脸一红:“咳咳,李景隆是没戏了,但是他的两个弟弟李增枝和李芳英可是从小就深受名师教导。” 提到次子和幼子,李文忠脸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信心十足,捋着胡子笑道:“外甥的这两个儿子您老人家是知道的,从小就聪明过人。” “早早的就考取了秀才功名,今科的武举不敢说都能名列前三甲,肯定有一人能够高中武状元。” “毕竟,外甥对所有的儿子一视同仁,没少督促他们读书。” 朱元璋频频点头,颇为赞同李文忠的说法,他对三个儿子确实耗费了很多心血,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的把视线转向了同样回京述职的徐达。 鸦雀无声的文华殿里,响起了窃窃私语的笑声。 留在殿里对奏议事的七八位中枢重臣,笑吟吟的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徐达,他家几个儿子相争的破烂事,早就是京城里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谓是家风败坏。 徐达不甘示弱的回瞪了过去,想到自己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只能是垂头丧气了:“本国公常年在外打仗,对于几个儿子确实疏于管教了。” “唉,谁能想到,作为老子的我饿极了都敢吃屎,长子和次子却是一个比一个怂包软蛋,就因为那么点小事,居然是当了逃兵。” 徐达的手掌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间的刀鞘,瞬间就来了精神:“常言道棍棒下出孝子,老子这次回来,说什么也要用心管教他们俩一番了。” 用心? 怕不是用刀鞘。 朱元璋对于徐达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头疼了,别人真的是想用棍棒管教不成器的孩子,徐达却是像上阵杀敌,下得去狠手。 每次不打得头破血流,就绝不放手。 中枢重臣们忍不住心疼的替徐达两个儿子默哀了。 朱元璋循循善诱的劝了起来:“也不能怪他们兄弟俩,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当年是吃什么苦熬过来,京城里的二世祖们可没吃过苦。” “再者说了,你还有一个小儿子徐增寿,听说他在这一次的弓马骑射里拔得了头筹,获得了榜首。” 朱元璋不说榜首还好,提到了榜首,徐达就更来劲了,跃跃欲试的说道:“家里的三个儿子就数他因为年纪小挨得揍最少。” “没怎么揍他都这样了,要是一天打上几顿,还不得让老徐家出个文状元。” 中枢重臣们瞧着越说越是精神奕奕的徐达,沉默了,已经不是替徐增寿默哀了,想着是不是要给他透个风让他赶紧跑。 朱元璋立即拦了一句:“管教儿子的事情以后再谈,说回正题,不知诸位臣工看好哪一位考生,能够高中今年的武状元。” 中枢重臣们一个接着一个说出了各自的想法,呼声最高的那人,毫无疑问是卫国公长子邓镇。 开国六公的有五个长子,宋国公只有一个女儿,唯一能够继承他香火的侄子冯诚也当了逃兵,不在中枢重臣的候选里。 韩国公李善长的长子早就瘫痪在床,没有多久活头了,没能参加这一次的武举。 郑国公常茂本来就是儿子辈,不可能参武举,只剩下了三位国公长子。 曹国公长子李景隆和魏国公长子徐辉祖当了逃兵,唯一一个漏网之鱼就是卫国公长子邓镇了。 也就成了中枢重臣心里的不二人选。 “微臣以为,应当就是邓镇了,不论是品行还是才学,卫国公长子都是上上之选。” “还品行才学?你当这是在选拔文状元,末将以为是邓镇,他的弓马骑射本事或许被徐增寿比了下去,不过都是一些死靶子,作不了数,要说策问方面绝对是第一人。” “微臣也认为应该是邓镇,他可是勋贵少爷难得喜欢读书的人,除了他以后,想不到第二个人选了。” 徐达顿时就不乐意了,咋的他家幼子哪里不如人了。 还没等徐达怒斥中枢重臣们的偏心,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如邓镇,没理由撒气了只能一个人闷闷不乐。 朱元璋总是看不惯臣子们的厚此薄彼,咋了就因为邓镇是长子就对他高看一眼,徐增寿是小儿子就低看一眼。 朱元璋又开始与偏心的臣子们唱反调了:“你们都看好邓镇,咱偏偏就看好这个徐增寿,今科的武状元说不定就落在了他头上。” 徐达乐呵了,赶紧朝着朱元璋拱手,说出了这句话就相当于钦定了徐增寿是武状元。 还没高兴多久,徐达又闷闷不乐了,小儿子当不了武状元的时候吧,迫切希望他能高中,现在皇帝陛下钦点了武状元,又看不上凭借关系才当上的武状元。 朱元璋也感到了自己这番话的不妥,补了一句:“武举这件事已经全权交给了太子,到底是谁高中,还是由太子说了话。” “咱只是与各位臣工说说闲话。” 徐达听了这番话,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失落,还是高兴了。 倒是李文忠眉飞色舞了,斜瞥了徐达一眼,心道:我儿子中不了武状元,你儿子也没戏。 第165章 再收门生的契机 就在朱元璋都在翘首以盼今科武状元是谁。 胡庆余刚刚离开燕王府便告了假,带上丘福等四名门生匆匆忙忙赶往了夫子庙,距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险些耽误了再收一名门生的大计。 胡庆余带着弟子们直奔西河沿的一处崇饰富丽大宅子,看似是官僚缙绅居住的官邸,其实是一处有名的暗门子。 胡庆余猛的拍了一下脑袋,满脸懊恼,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王景弘啊王景弘,你千万要多坚持一段时间。” 王景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满脸疑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厢房内。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襕袍。 厢房内。 青瓷古画,文房四宝。 “公子醒酒啦。” 一道酥酥软软的女声传来。 还没看到真人,只是一句公子,就让王景弘的骨头都酥了。 王景弘转头看了过去,眼睛瞬间直了。 床榻的另一侧。 一名诱人的美人穿着红肚兜,雪白的两条长腿,特别晃眼。 全身透露着一股浓浓风情,如同熟透了的春桃。 美人轻咬红唇,手指在王景弘后背轻轻一划。 这一瞬间。 王景弘全身酥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撕碎红肚兜。 王景弘却是急忙想要转过身下床。 “咚咚——” 刚刚转过身,传来了敲门声。 一名小厮慌张的说道:“公子不好了,潮州帮方家的长女来了。” 王景弘听到潮州帮的长女来了,顿时六神无主了,一脸的无奈和哀叹。 他与方府长女方采春有婚约在身。 下个月就要完婚了,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私会别的女人。 王景弘赶紧从床上站了起来,系好襕袍的领口,前往正堂去见方采春。 还没等他走出去。 “嘭!” 厢房的木门被人踹开了。 方采春带着一帮群人冲了进来,瞧见了厢房内浪荡的一幕。 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王景弘嬉笑一声。 没等巴掌落在脸上,抬手握住了手腕。 拦住了这一巴掌,王景弘抬眼打量这个未过门的娘子。 长相不错,身材窈窕。 身上穿着一件绣金襦裙,透露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贵气。 方采春收回手腕,看着王景弘,居高临下的呵斥:“好你个王景弘,本小姐下嫁给你,是王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竟然不知好歹,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王景弘没有去解释。 看了看方采春身后的那帮人。 全都是老熟人。 要么是潮州帮宁波商帮等富商少爷,要么是官宦府邸的公子小姐。 全都幸灾乐祸的瞧着厢房内的一幕,准备看笑话。 又看了看方采春盛气凌人中带的着一丝窃喜。 王景弘琢磨出味来了。 这是有备而来。 早就准备好了要来捉奸。 王景弘心知自己是让人算计了,满面无奈:“这...这...怎么办。” 还没等方采春说话。 那群过来帮腔作势的富商少爷,果然是图穷匕见了,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要是本少爷,直接拉着床上的浪蹄子给采春小姐跪下,磕头谢罪。” “磕头太轻了,应该用刀子把床上浪蹄子的脸划花。” “呵呵,要我说就不应该原谅这对奸夫淫妇,把他们俩浸猪笼。” 听到最后,浸猪笼都出来了。 王景弘脸上全是难色,皱着眉头回想自己到底得罪了谁,要用这等毒计陷害他于不义,毁了他这个人。 胡庆余紧赶慢赶终于赶来了,让四名弟子在前面开路,终于是摸到了王景弘所在的厢房。 听到了旁人的阴阳怪气,心里都快笑喷了。 这帮蠢货只以为王景弘勾搭了别的女人,却不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位可是郡主。 给方采春下跪? 把郡主的脸划花? 尤其是最后一个富商少爷,竟然要把郡主浸猪笼。 这帮子蠢货,怕不是要把自己给浸猪笼。 胡庆余默不作声的给王景弘塞了一张纸条,示意他按照指示去做。 王景弘接过来纸条先是一愣,想到胡庆余堂堂一位左丞相的儿子不会骗他,咬了咬牙说道:“怎么处置王某都行,但不要伤害她。” 捉奸在床最让人火冒三丈的就是王景弘这副样子。 奸夫不仅不认错,还在正妻面前维护淫妇。 今天的这一幕,虽然方采春早就知道了。 这是方府做的一个局,收买王家的一名仆人,让仆人把王景弘的一举一动告密给方府。 毕竟,堂堂方府长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小门小户。 今天这事就是陷害王景弘。 借着这件事退婚。 方采春知道归知道,但是王景弘当着她的面维护那个淫妇,火气立马上来了:“把床上的浪蹄子拉出来。” “谁把浪蹄子的脸给划了,本小姐欠她一个人情。” 富商少爷们这次跟过来,就是为了巴结方府,期盼着和尊贵的方府结下一桩人情。 方府可是南洋数一数二的豪商巨贾。 更让这些富商少爷们上赶着巴结的是。 据说,方家的长子曾经亲自护卫过两广唯一的一位郡主,前往开元寺烧香礼佛。 由于办事得力,还得到过郡主的夸赞。 这可真是天大的恩宠。 富商少爷们正是因为方府曾经得到过郡主的夸赞,才巴结的这么来劲。 现在终于等来了方采春的承诺,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热的看向王景弘。 王景弘在富商少爷眼里,已经变成了荣华富贵。 行走的荣华富贵。 说不定哪天,因为方府的这个人情,自己也能得到郡主的夸赞。 想到这里,富商少爷们哪里还能耐得住性子,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冲了过去。 脸上充满了奸计得逞的奸笑。 好像已经看到他们通过方府,被郡主赏识的那一天。 不行了,不行了。 只是想到那一幕,富商少爷们已经陶醉的骨头都酥了。 也真的酥了。 “哎呦,谁敢打本公子。” “哎呦,疼死我了。” “活腻歪了,竟敢偷袭本公子。” 还没等富商少爷们掀开红色纱帐冲进去,檀木大床的两侧走出来五六名粗使婆子,快速出手把富商少爷们给打倒在了地上。 第166章 自作孽啊 下手太重了,打的他们骨头隐隐作痛。 富商少爷们瞬间怒火中烧。 他们是谁? 全是在两广经常欺男霸女的土皇帝,竟然有人敢殴打他们这些土皇帝,当真是活腻歪了。 富商少爷们恼羞成怒的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狠辣的盯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 头骨真的酥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瑟瑟发抖。 从檀木大床上走出来的那位,竟然是郡主! 高贵的方府长女方采春,身上的盛气凌人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连那股子贵气也没了。 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王景弘,红唇张开的很大。 方采春确实是来捉奸,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淫妇竟然是郡主。 王景弘确实有才,但再是有才她也只是一个商人的妻子,家里纵是富可敌国也只能在京城贵妇里低三下四,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以后,渐渐动了嫁给一位伯爷长子的心思。 所以就买通了王家的一名仆人,准备找个借口退婚。 谁能想到,已经破落的王景弘居然得到了郡主的垂青。 披上一件貂裘的郡主,走过王景弘身边,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啵’了一口。 妩媚一笑,然后又躺回床上了。 方采春看到这一幕,没有了半点即将退婚的高兴。 心里只剩下了后悔。 早知道郡主这么垂青王景弘,谁还退婚啊。 方府哪里是厌恶的甩开一个包袱,分明是错过了一个再次飞黄腾达的机遇。 只要嫁给了王景弘,做不了正妻,有婚约在也能做个侧室。 到那个时候。 她方采春就能和郡主以姐妹相称。 但是。 这一切。 过去,方采春极其渴望的一件事,也是这辈子最大愿望。 就这么被自己亲手给毁了。 方采春突然感觉胸脯发闷,心口一阵的锥心刺痛,悔恨到了极点。 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王景弘瞧见方采春一脸的悔恨,后悔的都流眼泪了。 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痛快! 让你看不起王某,让你退婚。 王某落魄了你瞧不上,现在是你高攀不起了。 王景弘上前几步,走到那帮富商少爷身边,冷笑道:“刚才是谁说的要把脸给划了,还要浸猪笼。” 把话说的这么狠毒的两名富商少爷,曾经是王景弘以前推心置腹的好友。 为了巴结新主人,只能尽力去羞辱王景弘,才能博得新主人的开心。 但是他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王景弘是倒了,但他身后还有一根更粗的大树。 他俩千方百计想要巴结的方采春,在这个大树面前,算个屁。 这两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心里的后悔一点不比方采春少。 不仅断了大好前程,还因为嘴臭毁了全家。 越想越后悔,两人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哭嚎着要去抱王景弘的大腿。 “兄长,是我有眼无珠!” “王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能不能让我们兄弟继续在身边伺候。” 就在两名富商少爷扑过来的一瞬间。 王景弘一脚踹开了那两名富商少爷。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不嫌脏啊。 胡庆余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你俩流再多的眼泪,也是活不成了,包括你们全家都活不成了。” “你们俩侮辱的可是两广唯一郡主,这位郡主的父亲本来就性情残暴,还掌握着两广所有的兵权,替朝廷镇守东南。” 王景弘想到郡主的父亲,感到脑大,一阵的头疼。 万一让郡主的父亲知道了今天的事情,难说那位残暴的父亲会干出什么事来,会不会迁怒于他。 王景弘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纱帐,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希望这位郡主不要迁怒他的家人,要怪罪就怪罪他一人好了。 “砰!” 厢房的大门再次打开。 一个鼻孔朝天,看起来十分嚣张的富商少爷,一脚踹开了木门。 胡庆余回头看了一眼。 呦呵。 熟人啊。 潮州帮方府的嫡长子。 王景弘以前的小舅子。 嫡长子真是没愧对自家两广土皇帝的名头,年纪不大,气势不小。 瞧他那嚣张的姿态。 别说是和他不对付的王景弘了,就是跪在地上的富商少爷们,都想扁他。 小小年纪,迈着八字步。 左手盘着一对狮子头,右手牵着一条大黄狗。 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拿着折扇不停的给他扇风。 现在还穿着厚实的衣物,天气很冷。 不是大夏天的,扇的哪门子风。 嫡长子走进厢房内一看,瞧见跪了一地的富商少爷,脸上的嚣张意味更浓了:“啧啧,不错不错,瞧见本嫡长子进来,都知道跪迎了。” 跪倒是跪了。 嫡长子感觉有点不对的是,怎么方向不对。 怎么都背着他,反而是朝着王景弘。 不过嘛。 跪着就成,方向这点小事不重要了。 嫡长子的好心情还没维持多久,很快就拉下脸了。 王景弘竟然没跪。 阴沉着脸刚想发作,想到王景弘以前还是总纲首的时候,自己跟着出海没少挨揍,心里迟疑退缩了。 但是。 从今天开始,他就能随便拿捏王景弘了。 想怎么揍他就怎么揍他。 而他绝对不敢还手。 自己可是高贵的嫡长子。 王景弘只是个小门小户的贱民罢了。 嫡长子鄙夷的俯视了一眼王景弘。 尴尬的是,嫡长子没有王景弘高,俯视变成了仰视。 没有办法,嫡长子只能把旁边的官帽椅搬过来,站在了官帽椅上面:“王景弘!你竟然背着我姐勾搭别的女人。” “婚约退定了,我方府岂是你一个贱民能巴结上的。” “哈哈。” 没说两句,嫡长子忍不住嚣张的笑了:“想当初,你家仗着一身才学遭到众多潮州帮宁波商帮的富商抢婿。” “还有些瞧不上我方府,我家可是潮州榜排在前三的豪商,凭啥瞧不起我方府?” “你说。” “你倒是说啊。” “哼,现在看看是谁瞧不起谁。” 嫡长子越说越兴奋,气势也越来越嚣张,伸出手掌指向王景弘鼻子。 “当初的方府你瞧不起,今天的方府你高攀不起!” 第167章 胡庆余好怕怕 王景弘握紧了拳头,很想给他鼻孔朝天的嚣张脸来上一拳,但是为了宗族只能是憋屈的忍了。 真把这位地方土皇帝惹急了,勾结地方官僚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就能把整个宗族送进大牢。 更何况他这些年来违禁出海,没了方府这样的地方土皇帝庇护在羽翼下,官府立即就能抓了整个宗族,省去了罗织罪名的功夫。 王景弘憋屈到眼眶泛红,心里痛呼老天爷的不公。 “嘭!” 胡庆余一脚踹在了嫡长子身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啧啧,没想到京城里还有人比本千户嚣张。” 嫡长子早就知道了今天要来捉奸,带了众多经常在海上杀海寇的狠辣船工,簇拥在身后。 船工们乐了,有人居然给他们送功劳了,一个个阴险的抽出了别在要紧的钎子,出手狠辣的捅向胡庆余身上要害部位。 还没等船工们扑到胡庆余身前,一口口锃亮的雁翎刀出现了众人的视野里,骁勇善战的船工们很快就被丘福四人砍翻在地。 富商少爷们吓得直往后缩身子,却还不忘巴结嫡长子。 “大胆!你可知道刚才踹倒的那人是谁,他家可是与广东按察使世代交好。” “何止是广东按察使,就连主政整个广东布政司的广东布政使,也是他家的座上客。” “呵呵,只要方家一句话,你就连给广东布政使磕头请罪的机会都没有。” 胡庆余捧腹大笑起来,笑的是前仰后合,鄙夷瞧着再一次趾高气扬的嫡长子:“广东布政使要是见了本千户,估摸着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们这些没有见识的土包子,居然拿区区一个广东布政使来恐吓本千户,莫不是患了癔症。” 谈到一位封疆大吏,居然用区区.......富商少爷们双目喷火,义愤填膺的瞪着胡庆余,龇牙咧嘴的样子要把胡庆余给就地正法了。 嫡长子幸灾乐祸的指着胡庆余,嗤笑着露出了见到傻子的眼神:“竟敢说出这等妄言,本公子一定会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送到广东布政使耳边。” “到那时,纵是有再多的孝敬银子都无济于事了........” 王景弘听着这些所谓乡党的一句句叫嚣,丢脸至极,让他都感到脸颊发烫了:“你们住嘴吧,广东布政使要是知道你们扯出他的旗号,恐吓左丞相的小儿子。” “别说是给你们做主了,当天就得连夜跑到京城,跪在左丞相官邸前请罪。” 左...左丞相的小儿子! 富商少爷们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两腿一软,哭丧着脸跪在了地上。 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怎么倒霉到了这个地步,先是得罪了两广的郡主不说,又得罪了权势比郡主更高贵的左丞相。 流年不利啊。 嫡长子再也没了半点跋扈,他这样的土皇帝在左丞相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但还是强颜欢笑的说道:“小人知道胡爷喜欢打抱不平,但这个王景弘不过是个小门小户,不能给胡爷带来多少银利。” “只要胡爷把他交给小人,方家每年给胡爷送上一千...不...三千两大明宝钞的孝敬。” “胡爷意下如何?” 胡庆余笑吟吟的说了一句话:“王景弘是本千户的门生,你说本千户应该怎么意下?” 门...门生嫡长子只感觉一阵的头晕目眩,身子一软,颓然的瘫软在了地上。 突然扭过脑袋,泪眼模糊的看向了方采春,眼睛里全是怨恨。 方采春再也没了刚刚进来的泼辣,被嫡长子眼神吓得花容失色,抹了珍珠粉的脸容惨白到没有一点血色。 方采春站不稳的趔趄在官帽椅上,嘴里嚅喏个不停:“早知他有这层关系,本小姐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可能退婚。” “完了,完了,回到家以后,爹还不得把本小姐圈禁起来,孤独终老。” 王景弘瞧见嫡长子的反应,又看见方采春的追悔莫及,心里彻底舒坦了。 没有废话。 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弟子多谢恩师为我做主。” 胡庆余早有准备,还是惊喜连连,喜不自胜的扶起了王景弘:“景弘啊,这些人怎么处置都由你说了算。” “敢欺负我胡庆余的弟子,真是老寿星吃砒霜不想活了。” 王景弘感动的掉眼泪,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的底气十足,即便是面前站着广东布政使也不会紧张拘谨了。 有背景真好啊。 自己前些日子的所谓坚持,糊涂啊,也是被自己一身才华迷了眼,以为凭借自身才华就能闯下一片基业,不需要卑躬屈膝的求人。 嫡长子听到要把他交给王景弘,彻底慌了神,这人在海上可是出了名的做事决绝。 嫡长子扑倒在王景弘身边,哭喊道:“看在乡党的面子上,求您饶我一回,这事不赖我啊。” “都是她指使的我,方采春这个贱婢在繁华的京城待久了,便想着嫁给一位伯爷家的儿子,虽说不是长子,但好歹是勋贵家的儿子。” “只要您能放过我一回,现在就把方采春送到大人的宅子里当个贱妾,要是不解气可以把她当做美人纸。” 王景弘皱起了眉头,不耻嫡长子的人品,为了求饶喊了一句大人认他当爹就算了,还公然说要把同父同母的方采春当做美人纸。 方采春听到美人纸三个字,当即就吓昏了过去。 富家少爷们跪在一旁,瞧着笔挺站立的王景弘,又是感慨,又是羡慕。 “唉,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刚刚还要给方家嫡长子下跪的王景弘,居然是站着听对方痛哭流涕的求饶。” “祖坟冒青烟了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好运道,竟然能拜在左丞相小儿子的门下,别说是拜个恩师了,换成了本少爷认个干爹也行啊。” “本少爷刚才没听错吧,让广东布政司有名的美人方采春做美人纸,这可是广东布政司都不敢想的享乐,王景弘做梦都能笑醒了,以后出恭完了不用宣纸了,直接让美人纸给他舔干净。” 第168章 科场,我说了算 王景弘刚想说送进应天府大牢关上几年,只听‘砰’的一声,厢房的对扇木门被人踹烂了。 一位头戴兜鍪,披挂银铆罩甲,腰别雁翎刀的武将走进了厢房内,挥了挥手:“把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 “这个什么方家的长子和方采春直接扔到军营里关起来,押回两广处置。” 没过多久,拥挤的厢房内空荡荡了,厢房门口跪倒了一片,瞧见这名武将比起听说了胡庆余的身份还要胆寒,不少富商少爷吓得像个小娘子一样低声啜泣起来。 王景弘认识这名武将,他在两广如雷贯耳,是郡主父亲麾下最残暴的琼州总兵。 放在以前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现在依旧是万分紧张的站在了胡庆余身边,没办法这位的威名太盛了。 琼州总兵狞笑了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扔到王景弘脚下,死死盯着他:“为了郡主的名声,你今天在本总兵面前自宫了,还有一条活路。” “如若不然,本总兵先把你阉了,等到回到两广以后,把你全宗族送进宫里当宦官。” 胡庆余欢呼雀跃,就等着这句话了。 王景弘担任下西洋的副手时,已经成了宦官,就是在今天屈辱的自宫了。 厢房门口的富商少爷停止了流泪,全都被自宫这句话震住了,不能和美人一起云雨,还不如死了算了。 嫡长子和方采春两人幸灾乐祸了,这位琼州总兵可是敢抽刀砍广东布政使的残暴莽夫,又痛恨读书人,肯定不会给文官丞相面子。 何况是他的小儿子。 胡庆余一把按住了准备说话的王景弘,还是一副京城二世祖的蛮横样子,悄无声息的却靠近了四名门生几步:“呦呵,你挺冒失,居然敢让我胡庆余的弟子自宫。” “呵,我胡庆余今天不给你两巴掌.......” 还没等胡庆余说完,琼州总兵陡然把脸转向了胡庆余,一步步逼了过去。 丘福四人面色一沉,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恩师前面,已经有了以命换命的打算。 可就在所有人以为琼州总兵要不给胡庆余面子的时候,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胡庆余面前,痛哭流涕的满脸都是泪水。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来自两广的富商少爷们满脸恍惚,怀疑自己见到的那人是不是赫赫有名的残暴总兵。 胡庆余自己也糊涂了,他还没有那个自信能让一位总兵跪倒在地,他又不是燕王朱棣,有所谓的王霸之气。 实在想不通,邪乎的很。 琼州总兵抹了一把眼泪,满脸期待的望了过去:“小的这次争着护送郡主来京城,就是为了想要见老爷一面。” “可不知是小的哪里做错了,老爷一直都不肯见小的一面,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二少爷。” “哦,二少爷应该是不知道小的是谁,小的以前是老爷身边的长随,后来立了功,老爷就把奴籍给撤了。” 胡庆余闷闷不乐了,他早就听说兄长胡汉山说过老爹有一个长随,在军中做了大官。 本以为能够担任卫所指挥使已经难得可贵了,没想到居然是琼州总兵,手里掌握着重兵。 完了。 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胡庆余没有心情搭理琼州总兵,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行了,你把门外的人都赶走吧,本千户还有私事要与长宁郡主谈谈。” 琼州总兵再次听到了胡家的命令,一个劲傻乐,赶紧带着手下精兵赶人了。 厢房里只剩下了胡庆余和门生,还有躺在纱帐里一直看戏的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披了一身轻薄褙子,风情万种的走了出来,笑吟吟瞧着突然低头的师徒几人:“胡少爷的弟子玷污了奴家的清白,这件事不能不认吧。” “胡少爷再是左丞相的儿子,也不能对一个女人的贞洁视而不见吧。” “不知道胡少爷打算怎么处置本郡主。” 胡庆余听到最后一句郡主,知道长宁郡主这是在说别想用身份压人,扭头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景弘一阵儿。 想不通长宁郡主到底看上自己这个弟子哪一点了,愿意屈尊纡贵的与王景弘私通。 论长相,不如浓眉大眼的丘福,论才学,不如气质儒雅的孟善。 论人品,嗯....人品倒是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一位郡主念念不忘。 王景弘拘谨了干笑两声,不知道恩师这是怎么了,一个劲的盯着他,小声提醒了一句:“恩师,长宁郡主还等着公道。” 胡庆余听到一句公道,笑了,看来自己的这个弟子是真看上了长宁郡主。 也是,先不说身份,这么一个风情万种的尤物谁会看不上。 胡庆余满意了,新收的这名弟子开始依赖恩师了,一脸红光的说道:“以王景弘的商人身份当然是配不上郡主。” “好在他这些年只是在经商,不是商人的户籍,还有参加科举的机会。” “倘若王景弘能够考上一个武状元,应该能够勉强配上郡主了吧。” 长宁郡主匪夷所思的注视胡庆余,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像是见到了经常去她父亲那里鼓吹骗财骗色的商人。 还高中武状元,真以为朝廷是他家开的。 嗯...以左丞相权倾朝野的权势,朝廷还真有点像是他家开的。 不过,涉及到了科场,这是洪武皇帝不让任何人触碰的禁忌。 王景弘苦笑一声,认为这是恩师的权宜之计,只要先把长宁郡主拖住,以后在与长宁郡主家里慢慢回旋。 可是,以长宁郡主父亲的脾气,要是知道女儿的名声毁了,直接就会把王家整个宗族扔到海里喂鱼。 王景弘已经拜了恩师,就认定了胡庆余,没有丝毫埋怨恩师的意思,毕竟这事涉及到了一位郡主,弯腰准备捡起佩刀。 胡庆余一脚踩住了佩刀,环视四周,就连丘福四人都不相信他说的话,正色道:“本千户何时说过假话,说是能让王景弘高中武状元,就不会让他只是个武举人。” “郡主若是不信,就一起去等着放榜。” “本千户不成器的四名弟子,一定包揽金榜的前五名。” 第169章 包揽名次 胡庆余等人来到贡院的时候,距离放榜只剩下半炷香时间,考生们急躁等待着,全都望眼欲穿的盯着八字墙。 等着宫里的宦官过来张贴金榜。 苦熬着日复一日的枯燥读书,不厌其烦的熬练弓马骑射本事,就是为了今天的金榜题名。 胡庆余饶是已经提前泄露了考题给四名门生,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揪心的熬过去半炷香时间。 “来了!来了!” 一头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穿背花盘领窄袖杉的宦官,手捧着所有考生的夙愿,走到了八字墙前方。 小心翼翼的张贴在了八字墙上,不敢有半点的破损。 考生们立即围了过去,逐字逐句的盯着金榜仔细看。 “又落选了....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怎么对得起家乡父老的期盼,还不如直接去边关投军算了。““哈哈,中了!我中了!” “唉.......好在我还年轻,今年只是第一次参加武举,明年还能再考。” 金榜刚刚放出没多久,挤在前面的几名考生当场瘫坐在地上,悲痛欲绝的流着眼泪,不知道接下来作何打算。 中了武举人的考生满脸狂喜嚎叫起来,几乎有点半疯半癫了,呼喊到声音嘶哑了,还在那放声呼喊。 “嗯?各位快看,名列榜首的武状元居然是徐增寿。” “何止啊,后面四个人的名字也从没在濠州会馆见过,陌生的出奇,难不成是东宫的属官?” “陌生?看来你孤陋寡闻了,包揽前五名的四人全都是胡庆余门生,丘福、郑亨、孟善、王忠,没错了,就是这四人,嗯!这...这四人!” 在场的考生们瞬间就呆若木鸡了,难以相信胡庆余的门生包揽了武举前五名,就连那个不学无术的徐增寿,听说也在胡庆余身边教导了很久。 考生们愤怒了,这要是有一个人中了前五还能合情合理。 结果是胡庆余门下的人直接包揽了武状元在内的前五。 已经落榜的考生们本来就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排解,尤其是王宗睿在见了武状元的名字以后,险些昏倒。 用来填补亏空的银子没了。 王宗睿口蜜腹剑的阴损了一句:“肯定是舞弊了,若是没有舞弊,怎么可能让胡庆余的门生包揽前五。” “只要坐实了胡庆余舞弊的名声,就能革除前五的功名,落榜考生就会有五人挤进今科的金榜。” 考生们经过他的鼓动,彻底沸腾了,金榜只张贴高中武举人的考生,任何一名落榜的考生都有可能是距离末尾武举人最近的那个人。 考生们再次有了希望,群情激愤,准备坐实今科武举的舞弊了。 “王宗睿说的对,肯定是有人舞弊了,不然怎么会让不学无术的五个人包揽前五。” “一定要闹到陛下那里,去找陛下给考生主持公道。” “陛下可是最在乎公平二字,从来不会因为权贵的身份就息事宁人,走!去宫门口闹大这件事。” 王宗睿笑吟吟看向了不远处,满脸嘲弄,挑衅的朝着胡庆余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明目张胆的示意胡庆余,他就是要颠倒黑白的诬陷清白。 胡庆余歪着脑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脸上全是见了傻子的迷惑神情,瞧见对方指了指嘴巴。 胡庆余回敬了一个指着脑袋的动作。 王宗睿嗤笑一声,刚要开口说出胡庆余装的再是镇定也只能束手无策了,这么多考生闹起来必然会惊动洪武皇帝。 还没等王宗睿笑两声,瞬间脸色一白,脑门上全是冷汗,牙齿打颤:“完...完了....” 完了? 潮州帮宁波商帮等商人很是认同的点了头,胡庆余确实完了,不过王宗睿心情愉悦的有些过头了。 怎么还出汗了。 就在考生们要去宫门口闹起来的时候,领头太监阴狠的盯了一眼王宗睿,尖细声音喊道:“今科武举的主考官是太子殿下,杂家倒要看看谁要诬陷太子殿下舞弊。” “锦衣卫何在。” 锦衣卫只有区区十余人,却比人数众多的考生,气势汹汹:“谨听圣喻!” 领头太监靠近了王宗睿几步,尖细声音让他骨子里直冒凉气:“谁要是敢擅自朝着宫门方向走去,直接抓进诏狱。” “另外告诉诏狱的兄弟们,这些人都是因为诬陷太子逮了进来。” 考生们听到太子两个字,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立即就偃旗息鼓了,再也没有要去寻求公道的义愤填膺。 贡院前,鸦雀无声了。 领头太监直接走向了王宗睿,白净无须的脸容全是阴冷:“好一张臭嘴,咱家不管你是哪位权贵的儿子。” “今天污蔑太子这件事都不能善了,来人,把他抓到诏狱,等候东宫的命令。” 王宗睿听到诏狱这两个字,顿时吓得腿软,拔腿就要往外逃跑。 还没等他转过身,锦衣卫小旗直接用绣春刀的刀鞘,狠狠的砸在了王宗睿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王宗睿捂着膝盖哀嚎起来,很快就被锦衣卫架着拖走了。 胡庆余摇了摇,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心头之患给除掉了。 转身就要去长宁郡主坐的官轿,还没等胡庆余走开两步,就感觉背后怎么凉飕飕。 回头一看,原来是挡在背后的四名门生不见了。 丘福的样子比起王宗睿好不到哪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金榜前嚎啕大哭:“恩师啊!恩师!” 郑亨就更难看了,眼泪鼻涕的不停流出来也就算了,还在地上打着滚:“恩师啊!弟子这辈子没有你可怎么活啊。” 王忠的卖相稍微好一些,只是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不停给胡庆余磕头。 胡庆余脑门上的青筋直冒,心里知道这几名门生是在感激他这个恩师,怎么越看越感觉不对劲。 尤其是王忠不停的磕头,感觉像是在给他发丧。 唯一能让胡庆余欣慰的只有孟善了,不愧是儒将,还能把持住没给胡庆余丢脸,只是满脸肃穆的站着。 就在胡庆余想要夸他几句的时候。 孟善一跪到底:“恩师啊,弟子以后定会抢着给恩师打幡。” 第170章 燕王妃是姐姐 胡庆余一脚踹开了孟善,头疼的骂道:“滚滚滚!不成器的东西,赶紧滚回家去。” 衣锦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胡庆余骂归骂,还是心疼几名弟子,语重心长的交代了保禄几句,让他赶紧去准备轿子、唢呐、鼓手,让四名子弟回乡的时候壮足了声势。 另外,又让保禄取了私印给四张白纸盖章,安排几名家丁跟着去府里县里一趟,请来知府和知县去乡里恭贺。 胡庆余安排好这一切,没去理睬已经哭成泪人的丘福四人,悄悄看了一眼王景弘。 王景弘感同身受的模糊了双眼,声音哽咽:“弟子能够得到恩师这般的厚待,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几位师兄离开的这几天,就由弟子给恩师洗脚。” 胡庆余眉开眼笑的舒坦了,没有枉费他对几名弟子的呕心沥血,拍了拍王景弘的肩膀:“等到你们封了公侯,还能记得为师就可以了。” 王景弘擦了擦眼泪,一本正经的说道:“就算是公侯,也不会忘了给恩师洗脚。” 胡庆余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等到这几名弟子封了公侯,哪里还能让他们洗脚。 只要还能听话就心满意足了。 胡庆余总觉得丘福四人离开了以后不安全,好在王景弘极其精通鸟铳,完全不逊色北方鞑子的哲别弓术。 一杆鸟铳在他手里出神入化,可以说是指哪打哪。 胡庆余从自己的景泰蓝官轿里拿出一杆鸟铳,交给了王景弘,总算是心安了。 两人走到长宁郡主的官轿附近,胡庆余自信满满的说道:“本千户没有哄骗郡主吧,等到上计结束以后,郡主放心赶回两广。” “郡主放心把话捎给令尊,就说等到本千户的弟子在下一科武举高中了武状元以后,回去一定明媒正娶郡主过门。” 胡庆余担心武状元的分量不够,直接扯虎皮说道:“到时候本千户的父亲会恳求陛下赐婚,有了武状元的功名,又有陛下的赐婚。” “不算辱没了郡主吧。” 长宁郡主痴痴一笑,风情万种的嗯了一声,带着琼州总兵等人离开了贡院。 王景弘痴痴望着长宁郡主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没出息的样子。”胡庆余很不满意新收的弟子让一个女人拿捏了,隐隐有了色迷心窍的迹象,直接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赶紧滚回宅子里读书。” “看什么看。要是考不上武状元,你这个娘子就要归别人。” 王景弘脸色一肃,赶紧跟在了景泰蓝圆顶官轿后面,跑着赶回宅子了。 景泰蓝圆顶官轿刚刚停在三进宅子门口,还没等胡庆余回家喝两口茶歇着,燕王府就来人了。 一般都是普通宦官跑腿,这一次过来跑腿的宦官,竟是变成了燕王大伴。 燕王大伴的态度也与往常不一样,没了贴身大太监的架子,平易近人的让胡庆余有些以为只是个小官宦。 燕王大伴乐呵呵的笑着,热情的握住了胡庆余的手臂:“胡千户慢些回府,报喜的人已经去王妃那里讨了喜钱。” “王妃为了答谢胡千户,已经在王府内摆下了宴席。” 胡庆余怪异的瞧了几眼燕王大伴,跟着去了王府,刚刚来到王府的大门口就看见门口摆了两筐的铜钱。 朱棣亲自在王府门口撒着喜钱,发自肺腑的感到了扬眉吐气,徐增寿没有让他失望。 朱棣把撒完手里的铜钱,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感慨万千:“本王这辈子都没想到,还有看到徐增寿成为武状元的一天。” “王妃总算是熬出头了,盼了那么多年,弟弟终于出人头地了。” 出人头地? 一位国公的儿子还需要出人头地? 胡庆余想到不被所有权贵看到的徐增寿,反而是压过李景隆、徐辉祖、傅忠等人一头,高中了不可能落在他头上的武状元。 确实是出人头地了,也难怪燕王妃感到扬眉吐气了。 胡庆余难得谦虚了两句:“这都是徐增寿肚子里有墨水,末将只是稍加点拨罢了。” “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有真才实学,不然末将就算是把徐增寿吊在房梁上,也不见得能够中个武举人,何况是武状元。” 朱棣先是点头,又是摇了摇头,带着胡庆余前往偏殿用膳的路上,略微放低了声音:“本王听说这一次的押题,不仅是押对了,还把父皇给出的策问全都押对了。” “本王做为副考官知道内情,你早在几天前就给出了很多策问,父皇给出的那几道策问是在武举当天交给了宦官。” “当然是不存在泄露的可能,要说偷题的话,只能是父皇偷你的题了。” 朱棣莫名有些感慨:“没想到你在押题方面的本事不比江西书院的院长逊色,只是在王府里当个武官,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胡庆余的反应过激了,面对朱棣随口的一些感慨,急了:“区区一个书院院长怎么能与燕王府的武官相比。” “就算是让末将去国子监当个祭酒,末将也不会换。” 江西书院的院长都是在仕林一呼百应的大儒,国子监祭酒更是大明仕林的泰斗,藩王府里的武官就连相提都不配,不要说是相提并论了。 胡庆余知道自己现在的官位看着不值一提,以后可是有机会换来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爷,反应激烈到都快上火了。 朱棣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深深感叹了一声,重重拍了一下胡庆余的肩膀:“本王还要进宫一趟,父皇想必是因为武举的事情召见本王。” “你在偏殿里敞开了吃,徐增寿应该会敞开了敬酒。” 胡庆余迈步走进了偏殿,还没坐在花梨官帽椅上,就瞧见向来跋扈的徐增寿,恭恭敬敬的站在偏殿里迎接。 不像上一次坐在花梨官帽椅上,大模大样的等着,胡庆余能够与他一起吃饭,是胡庆余莫大的荣幸。 徐增寿满脸的堆笑:“兄长到了,来来来,赶紧上坐。” “这次不只是有王府厨丁做的佳肴,还有我姐亲自烧了一道家常菜,你可不知道,整个王府里没几个人能够吃到。” 第171章 出使番邦 胡庆余满心欢喜,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成为燕王府的内臣以后,只有在战场上救了燕王一命的大功,才能再次亲自吃到燕王妃亲手烹制的佳肴。 就在胡庆余的屁股坐在花梨官帽椅上没多久,燕王妃带着亲手烹制的一道佳肴,雍容华贵的走进了偏殿。 胡庆余瞧了一眼,乐了,正是他在上次王妃御膳里情有独钟的桂鱼。 燕王妃身后的女官放下了盛放着桂鱼的孔雀釉藻盘,按照燕王妃的意思,亲手给胡庆余倒了一杯酒酿。 燕王妃欣慰的说道:“这次还有五十名塘骑考中了武举人,另外周王迫于王爷的拳头,也已经把大明宝钞送来了。” “等到王爷从宫里回来以后,王府里还有一场庆贺宴。” “午膳就喝些酒酿,酒水喝多了容易伤身。” 胡庆余诚惶诚恐了,没想到靖难功臣们畏惧颇深的燕王妃,还有和善的一面,不由瞧了一眼旁边乐滋滋的徐增寿。 有个长姐疼着,尤其是这个长姐还是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美事一桩啊。 燕王妃拍了拍玉手,另有两名女官各自手捧着一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走了出来:“玉娘这孩子本宫很喜欢,还有几日就是母后的寿辰了。” “这两匹宁绸拿回家去,给玉娘这孩子做两身褙子。” 胡庆余慌忙接在了手里,这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宁绸,不仅是官宦人家的底蕴,在海外更是比银子更有用的硬通货。 胡庆余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行礼:“多谢王妃的赏赐,两匹宁绸送到末将的心坎里了。” “等到以后有闺女出嫁,要是拿不出几匹宁绸做嫁妆,家里就丢人了。” 燕王妃笑颜逐开,给了称心如意的赏赐,让她的心情更加愉悦了三分:“本宫就不在这里叨扰你们兄弟二人用膳了。” “明日记得让玉娘这孩子来王府一趟,让她陪着本宫去鸡鸣寺烧香。” 自家娘子与永乐朝的皇后越发亲密,胡庆余整个人都自在了很多,去除了几分平日里面对永乐皇帝夫妇的谨慎小心。 胡庆余恭恭敬敬送走了燕王妃以后,朝着对面挑了挑眉毛,来了架子:“小徐啊,高中了武状元以后感觉如何。” “听说京城里的不少官宦小姐给你递了红叶,昨晚去教坊司喝酒,小厮直接把你请进了秦淮河畔的雅间。” 徐增寿立即收起了懒散样子,带着几分崇敬,前倨后恭的主动给胡庆余倒了一杯酒酿:“这都是仰仗大哥的经天纬地啊,押题押中了所有的策问。” “小弟这辈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成为官宦小姐们追捧的状元郎,还是个武状元,这可比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状元郎更受青睐。” 徐增寿满面红光的还没得意两句,很快就如丧考妣了:“我爹也不知道抽什么疯,说是为了不荒废才华,要让我出使安南。” “那可是瘟烟瘴气遍地的南疆,稍有不慎就能丢了小命,我爹好狠的心啊。” 胡庆余惊了,安南现如今可是不太平,自从安南国的陈睿宗战死以后,太上王陈艺宗与陈睿宗儿子的明争暗斗,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为了陷害对方,甚至敢杀了大明派遣的天使。 徐增寿在这个时候前往安南,小命堪忧啊。 胡庆余开始同情他了,鉴于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只能勉强给他出个主意:“当真不想出使安南?” 徐增寿小鸡啄米般的不停点头。 胡庆余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事简单,躺在床榻上装病不就行了,难不成还能把你抬到安南。” “魏国公纵是再想历练你,也不可能把儿子的小命搭上,只要你躺在床榻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肯定不忍心让你再去安南。” 徐增寿一脸的苦相,兴冲冲的心情瞬间就没了,欲哭无泪的说道:“胡兄啊,你是不了解我父亲的脾气。” “别说是装病瞒不过他了,就是真病了只要还能喘口气,抬也要把我抬到安南,装病这个主意实在行不通。” “还有其他的主意吗,胡兄可是能够押中所有试题的经天纬地之才,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胡兄。” 胡庆余无话可说了,从他话里的意思可以听出来,哪里是徐达心狠,分明是装病这事用的次数过多了,已经不起作用了。 现在不论是有病没病,徐达一律认为是装病。 改变徐达的想法是不可能了,那位大权在握的魏国公经常顶撞洪武皇帝,有时看胡惟庸不顺眼都要嚷嚷着要揍他,何况是他的小儿子。 琢磨了半天,胡庆余突然想到蓝玉沐英二人没过多久就要平定西蕃了,这个时候出使西蕃,不论是有功没功,只要去了就有白捡的功劳。 胡庆余询问道:“南疆不愿去,可以改成西蕃,虽说前往西蕃的路程也不近,总比安南要好一些。” “起码没有瘟疫瘴气,只是天气较冷,你到时候多带几件貂裘就可以了,刚好宫里赏赐给了不少貂裘狐皮燕王妃。” “等到出使归来,多带几匹上好的河曲马孝敬给燕王,就能还了貂裘的人情。” 徐增寿的眼睛都放光了,口水直流的说道:“愿意,太愿意了,早就眼馋西蕃的波斯美人了,听说肌肤比豆腐还要白嫩,可是比安南的黑瘦猴子强多了。” “以本少爷的身份,西蕃各国还不得把公主贡献上来,到时候...嘿嘿...” 徐增寿擦了一把口水,贼眉鼠眼挑了挑眉毛:“大哥放心,小弟一定把容貌最美的几名公主孝敬给大哥。” “吃水不忘挖井人,更何况你我是兄弟。” 胡庆余想揍人了,折腾了半天不是因为安南遍地的瘴气瘟疫,是为了异域美人。 不过,徐增寿还算是有孝心,想着给他带来几名美貌的西蕃公主。 胡庆余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西蕃公主倒是次要,主要是你别丢了小命,西蕃还有蓝玉的大军,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徐增寿露出一副我懂的嘿笑,喜滋滋的赶紧离开了。 第172章 作妖的知县 胡庆余深感这个兄弟没有浪费他的一番苦心,知道感恩啊。 扒拉干净所有的佳肴,带着两匹正红色石榴纹宁绸,哼着昆腔儿回去了。 衣锦还乡的四名弟子,先是去了最近的丘福家里,连吃了三天的流水席以后,一起赶往了二弟子郑亨老家梁乡。 梁乡城南,赵宅。 占地很大的宅子,全是清一色的青砖绿瓦。 歇山式屋顶上,放置着狎鱼脊兽正门的两侧,还有两尊镇宅石狻猊。 一名身穿青布短打的魁梧汉子,腰别一口雁翎刀,从偏门走了进去。 走过垂拱门。 一直来到赵宅的后院。 这里竟然有一处小湖。 一叶叶青翠荷叶。 与波光粼粼的湖面交相辉映。 散发着一股烟雨江南的雅致气息。 小湖旁。 有一座四角方亭。 一名头戴东坡帽,身穿襕袍,手拿书卷的中年人。 喝着江南的六安小蚬春,虽是一般品质,但能喝到已经实属难得,吃着莲花酥、桂花糕、佛手酥等茶食。 认真品读手里的古籍。 中年人听到身后的动静,放下手里书卷,轻声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魁梧汉子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马匪掌盘子,手里的人命,多达三十多条。 就是这么一个凶悍的悍匪,面对中年人却是颇为敬重:“回赵乡绅的话,事情已经办好了。” “在下已经把郑亨家的粮食全部给烧了。” 赵乡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颇有烟雨江南意味的小湖:“一百石的粮食,或者一百匹绸缎,你自己去账房选取。” 马匪掌盘子听到一百石的粮食,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石就是一百斤。 一百石就是一万斤粮食! 有了这么多的粮食,手底下的兄弟又能大幅度扩张了。 马匪掌盘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轻松了很多,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赵乡绅为何要平白无故去招惹郑亨,甚至是要害了他的性命。” “就算是郑亨得罪了礼房掌案,抢走了本来内定给礼房掌案侄儿的武秀才,但他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中了武秀才,而不是关系。” “再说了,郑亨已经去京城参加武举了,有了高中武举人的可能,万一让他中了武举,得罪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乡绅对于马匪掌盘子能有这么一番见识,并不感到意外,他当年可是前朝的一位武官。 后来因为前朝拖了三个月的粮饷,家人都快饿死了,索性就去当了马匪。 赵乡绅颇为看重马匪掌盘子,耐心解释了一句:“不是本乡绅要郑亨的小命,是本县的知县看上了祖坟,据说是有贵气,以后能够出个公侯。” 提到这个本县的知县,马匪掌盘子满脸的厌恶。 合肥县的知县不是本县人士,仗着自己是浙东官僚的一员,跑到合肥县作威作福。 这些年没少从老百姓身上吸血,搜刮了不知道多少民脂民膏。 马匪掌盘子厌恶合肥知县归厌恶,听说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合肥知县,不禁为郑亨感到可惜。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礼房掌柜。 这个知县身后的浙东官僚,可是朝廷里的两大党羽之一。 有了浙东官僚的撑腰,郑亨在合肥知县面前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马匪掌盘子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皱眉问道:“没有直接去抢,只是烧了郑亨整个宗族粮食,是担心朝廷万一怪罪下来,承担不了擅杀生员的罪名。” “但这区区夏粮的税收,对于一个郑亨的宗族来说不算什么,应该能从其他商人手里买走,补齐赵家的粮食。” 赵乡绅听这个询问,忍不住抚须笑了:“本乡绅早就安排人放出话了,不许任何商人卖粮食给郑亨宗族。” “以本乡绅的影响力,想必没有人为了一个贫寒的宗族得罪本乡绅。” “再说了,郑亨宗族手里的粮食在交了赋税以后,留下的口粮勉强能够撑到明年,要是把所有的口粮交出来当作赋税,整个宗族就会饿死,倒是省力了。” 马匪掌盘子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赵乡绅的谋划了。 再交一次粮税就要饿死,不交就是抗税,同样是死路一条。 这一切都是因为堆积粮税的祠堂走水了,与赵乡绅没有半点关系。 赵乡绅这是要借助郑亨宗族自己的手,自掘坟墓。 这样一来,就不用担任何罪名了。 好歹毒的计策。 马匪掌盘子以前好歹是个武官,要不是上头的千总贪污腐败,吃不上饭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马匪掌盘子不由的有些同情郑亨,忍不住再说了一句:“武举在这几天就要结束了,万一郑亨中了武举如何是好。” “武举人比起一个礼房掌案有前途多了,少说也能成为一个中层武官,郑亨这人有些真本事,立功应该不难,到时候升任了一卫指挥使,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乡绅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安,又高深莫测的笑了:“这一趟辛苦兄弟们,前院准备的好酒好肉是否顺口。” “尤其是那一坛坛的好酒可不简单,是本乡绅珍藏了多年的佳酿。” 马匪掌盘子皱起了眉头,两人分明在说郑亨的事情,怎么没着没落的说起了酒水。 难道......马匪掌盘子脸色骤变,抽出腰间的佩刀,就要给赵乡绅来上一刀。 还没等他靠近赵乡绅一步,只听‘咻’‘咻’一阵尖啸,七八支箭矢穿透了他的身子。 马匪掌盘子栽倒在地上,抹了一把嘴里的鲜血,反倒是笑了:“没想到合肥县有名的大善人,做事如此的狠辣。” “这次是我栽了,那就预祝乡绅.......” 还没等他说出后面令人厌恶的咒骂,管家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水,杀气腾腾的说道:“老爷,马匪全都药翻了,全都扔到后山埋了?” 赵乡绅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笑呵呵说道:“那多浪费,府里一直在悬赏这股悍匪,头疼很久了。” “本乡绅为乡里除害,当然要去领赏了,那可是一百石粮食。” 第173章 正面击溃朱棣 丘福等四名弟子衣锦还乡了,不过还有已经开始崇拜恩师的王景弘,龙江船厂第一次下南洋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有了将,现在只缺少兵了。 这也是胡庆余立即撵走几名门生的原因,尤其是郑亨所在的梁乡,可是出了名的武术之乡,只要郑亨乡民感激涕零的愿意跟来,就解决兵的问题了。 龙江船厂的造船码头,胡庆余抬头望着五艘福船,激动的头皮都快发麻了:“本千户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水师招募了多少人了。” 王景弘接手了龙江船厂的出海水师,对于各种冗杂的难题有了清晰了解:“目前只招募了一百多人,只有大师兄那部分的宗族兄弟可以信得过。” “根据弟子的洞察,其他船工大多都是大江里的白龙挂出身,应该是眼馋船工稳定的月钱,偷偷改换了身份,应征了龙江船厂的船工。” 一...一百? 胡庆余几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给了来福那么大的支持,居然只招募到了一百多人。 没有个几千水师船工也就算了,起码得有几百。 谁知道,居然只有一百。 还不如一名土财主家里的奴仆多。 要知道江南富户家里的奴仆,各种婆子、婢女、家丁等等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了。 他居然只有一百船工。 胡庆余虽然很失望,但好在有总比没有要强的多。 这时,来福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第二批从山东布政司运来的滇石棺材全被一伙海寇给抢了。” 胡庆余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怒了,竟然有海寇敢断了他的财路。 胡庆余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去他娘的,走,去校场。” “老子非宰了这些海寇不可。” 说完,胡庆余龙行虎步的走出了龙江船厂。 龙江船厂附近的烂湿田已经全部归了胡庆余,逐渐变成了大片的水浇田,在这些水浇田的地头时不时的会出现黄土糊成的土屋,居住着一百船工的家眷。 来福不是傻子,白龙挂可以招募,但必须要把家眷迁移过来当做人质。 胡庆余望着一眼不见尽头的大片水浇田,心情壮阔了很多,脸上的怒气却是没有消减多少。 这个时候,他这个千户需要表现出愤怒的情绪。 田庄相当于边关的一座墩堡,占地不小。 外围是一圈黄土混合青砖建造的小型城墙。 从外面看去,是一个圆形的堡垒。 千户宅子在中间,校场在田庄的北门附近。 胡庆余用了半炷香时间,走到了田庄校场。 走进辕门。 一名身穿长衫的少年,正在操练着船工。 看起来不像是一位武将,更像是一位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气质颇为儒雅。 但怪异的是,这名长衫少年的手里,却拿着一柄春秋大刀。 这名长衫少年正是这支船工的统领,也是来福的侄子,名字叫做平安。 本来考上了前几科的武状元,前途无限,许多权贵都向他伸出了招揽。 一位六部高官甚至许诺他一路总兵的位子,那可是掌握着重兵的实权高官。 不知道多少武官梦寐以求的官途顶点。 迫于叔父来福的命令,跟着胡庆余这个京城里有名的混账。 胡庆余想起他的身份,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可是靖难之役里正面击退朱棣的猛人,还斩杀了张玉谭渊等几员公侯:“平安?” 平安听到胡庆余喊声,转过身去,平淡的喊了一句:“千户。” 一起跟过来的来福,瞧见侄子这个样子,立即吹胡子瞪眼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忘了太老爷是怎么对我们家的了。” 平安听到叔父的骂声,态度好了不少,但也没好到哪去:“叔父一家是左丞相的家生子,侄儿可不是。” 胡庆余对于平安的态度,没有一点介意,有本事的人才有脾气。 再是说了,这个平安正面击退永乐皇帝的猛人。 平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胡庆余表情,瞧见他没有半点的在意,不禁有些奇怪。 要是放在以前,胡庆余早就一鞭子抽过来了,他身上可是没少挨胡庆余的鞭子。 他一个总兵之才的武状元,不仅没有得到礼遇,反倒是受到了不少的折辱。 没了反了胡庆余就不错了。 平安奇怪归奇怪,有些话还是要说:“千户放心,我能有今天,全是叔父含辛茹苦的供我读书练武。” “不然,平安作为一名武状元,哪里会心甘情愿的在左丞相官邸当了几年的护院。” “另外提醒千户一句,那些海寇可不是一般的海寇,应该是浙东文官控制下的海商,以后龙江船厂出海可就难了。” 胡庆余听到这句话,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要混吃等死了。 龙江船厂可是他最后的后手,如果放弃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胡庆余突然说了一句:“平安,你信不信本千户有办法解决这一次的危机。” 解决危机? 痴人说梦罢了。 浙东的官僚缙绅自从两宋年间就已经海贸兴盛,控制了不知道多少船队,只要出了海可就是法外之地了,想要捏死一支刚刚搭建的船队,不费吹灰之力。 胡庆余知道平安不相信,笑了笑说道:“不如这样,滇石棺材交货时间还有半个月。” “如果本千户能够交出滇石棺材,你就真心实意的留在龙江船厂效忠本千户,如果不能,本千户就放你回大明的沙场前线。” 平安皱起了眉头,根本不相信胡庆余可以交出滇石棺材。 区区一百多船工还能从数千海寇手里抢走滇石棺材,水师海战与地上的战斗可不一样,没有有利的地形用来以少胜多。 海上的接舷战,哪一方的人数多,哪一方就能获胜。 不过,这倒是一个回到沙场的好机会。 武将就应该马革裹尸,而不是浑浑噩噩的病死在这里。 平安心里有了决定,还是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校场。 胡庆余注视着转身离开的平安,忍不住笑了:“神仙做不到的事情,本千户可以。” “因为本千户脑子里有的是未卜先知。” 第174章 射表 胡庆余拍了拍手,迈步离开了这里。 离开的时候信心满满。 自信的程度,让来福差点以为真能交给滇石棺材。 胡庆余走在黄土路上,询问旁边的来福:“庄子里有没有木匠。” 来福呲牙一笑,露出了满嘴黄牙:“千户算是问对人了。” “小的祖上就是木匠,这些年手艺一直没有落下,别的方面不敢说。” “就拿木匠手艺来说,小的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胡庆余没想到来福还有这样的手艺,对于自己的计划放心了不少。 回到名义上的千户府,其实不过是一堆土墙和土屋。 胡庆余走进书房里。 整整一下午都没出来。 等到胡庆余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羊皮纸,纸上画了一种奇特的构造图。 来福还以为千户出了什么事了,站在门口的黄土地上,顶着蓝天白云焦急的走来走去。 瞧见胡庆余出来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满脸谄笑的迎了过去:“千户,该用晚膳了。” 胡庆余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桑皮纸交给了来福:“按照这张图纸打造射表。” 来福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桑皮纸,仔细瞧了几眼,眼睛越看越亮:“妙啊!妙啊!” “实在是太妙了!” 说着说着,来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京城里的那些官员,都说千户是大明勋贵子弟里最不学无术的混账。” “有了这种叫做射表的东西,老爷比所有勋贵子弟都要满腹经纶。” 来福说出这些话,满是真诚,再也没了以前溜须拍马的意味。 射表就是在火炮出枪炮厂前经过打靶得出具体射击参数。 比如在使用实心弹,装药一斤,上扬多少角度的情况下,炮弹可以打出多少距离。 福船火炮在海上对轰的时候,命中的可能极低,一百发炮弹能够命中五发已经属于祖宗保佑,因此海战最终还是要用接舷战来收尾。 有了这种叫做射表的东西,命中的可能最少能够增加数倍,完全可以慢慢用火炮耗死敌人。 来福激动的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像是捧着传国玉玺一样,小心的捧着羊皮纸离开了这里。 田庄内有一间用来打造耕犁、耙子、车轴的匠房。 虽说很小,整个田庄也就有几名木匠。 却是田庄的一笔收入来源,平时全指着匠房打造的东西,贴补田庄的粮仓。 即使每个月只有七八两的收入。 对于田庄来说已经是一笔开源银子了。 胡庆余看着来福紧张又激动的背影,心情不错,转身走向了膳房。 膳房同样是黄土糊成的土屋。 唯一不同的地方,地面铺了一层青砖。 不会因为走路扬起灰尘。 膳房中间是一张普通八仙桌,旁边放着长条板凳。 周围的全是土墙,没有一幅字画。 哪里像一位千户的膳房,连江南一位乡绅的灶房都不如。 简直就是乡野里的一间破烂酒铺。 胡庆余没有在意,在这个年月能够吃饱就不错了,还能挑挑拣拣什么。 晚膳的东西不多。 只有一张烤馕,一份烤羊肉,一罐炖鸡。 两名婢女小心的在旁边服侍,等着挨千户的骂。 可是谁知道左等右等,等了半炷香时间还是没等来。 奇怪了,放在以前要是让锦衣玉食的千户吃这么简陋的东西,早就开骂了。 要知道过去在京城的时候,千户的晚膳少说也得二三十道菜,一个比一个做的精致。 两名婢女小心翼翼的抬起妙目,偷偷的看向了千户。 胡庆余突然问了一句:“你们俩晚上吃什么。” 两名婢女从来没见过千户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吓的不轻,张开樱桃小嘴,赶紧回答道:“回禀千户,奴家晚上吃些麦麸。” 麦麸?! 那是乡绅用来喂牲口的东西! 胡庆余从自己吃的东西,已经觉察到老百姓过的日子很穷苦,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穷苦到了这个地步。 就连他这个千户的贴身婢女,只能吃一些麦麸,连一口粗粮都吃不上。 胡庆余看着眼前的烤羊肉和炖鸡,立即没了食欲。 摆了摆手,示意两名婢女坐下来吃肉。 两名婢女光洁白皙的脖子,明显咽了一口唾液。 作为两名女婢,哪里敢坐下来吃千户的东西,俏脸上满是慌张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胡庆余突然一拍八仙桌,发出‘嘭’的一声大响,把婢女吓的俏脸一白。 胡庆余指着八仙桌上的肉食,严肃的说道:“让你们吃就吃了。” 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了膳房。 只要在这里坐着,婢女就不敢坐在长条板凳上吃饭。 胡庆余带着弟子王景弘直接去了附近的渔家,买了一大盆鲜鱼汤,一大盆米饭,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胡庆余坐在渔家的乌篷船上,看着景色宜人的江面,反而是愁眉苦脸了:“郑亨几人何时回来。” “将已经有了,就等着他们把兵带来了,也不知道乡民们愿不愿意背井离乡,何况还要跟着出海,以现在的情况出海就是生死未卜。” 王景弘也是满脸忧愁,常年出海的他对于恩师所担忧的情况很是了解,实话实说:“恩师的担忧正是弟子所顾虑的事情。” “就算是在经商风气浓厚的浙东和两广,不是穷苦到了全家吃不上饭快要饿死的地步,已经逼到了绝路,一般人不会出海。” “先不说海上的风浪,就是疫病这一项,每次都会造成不少船工死亡,关键出海还不能用陌生人,还都得使用知根知底的乡党,希望几位师兄能说服乡民吧。” 受到恩师牵挂的几人,已经抵达了梁乡。 郑亨回到梁乡的时候,坐在绿呢官轿里,满脸的郁闷:“现在还不是莳秧的时节,这一路上怎么连个乡亲都没见到,眼看可就要到村里了。” “就算是要莳秧了,乡路两旁的田地里也应该会有人,难不成.......” 郑亨突然心里一紧,这一带可是有马匪,纵横府里已经很多年了,官兵们始终没能剿灭他们。 难不成,遭遇了不测。 第175章 造反了 郑亨越想越感觉事情不对,顾不上衣锦还乡的慢慢回家了,赶紧吩咐轿夫加快脚步。 等到郑亨回到乡里,事情果然不幸让他说中了。 乡民们正在与一伙人对峙,只是........对方的身份却不是马匪。 一个个穿着鸳鸯战袄,手持雁翎刀,像是县衙六房里的兵房官兵。 郑亨的父亲郑大泰不仅是郑家宗族的族长,更是整个梁乡的粮长,在梁乡的威望最高,说话也最为有用。 郑大泰不想因为自己的粮税,牵连了整个梁乡数千乡亲,被逼无奈的说道:“各位乡亲的情义,郑某记在心里了。” “要是都和官府对抗可是砍头的大罪,各位里长还是尽快带着本村的乡民回去吧。” “粮税的事情,郑某自有办法解决。” 赵乡绅带着众多家丁仆役在附近帮腔作势,听到这话放心了:“算你识相,不然的话整个梁乡都要因为你流放边关。” “不要以为梁乡是有名的武术之乡,乡民从小就习武,就可以抗拒朝廷收税了,你们要想清楚这可是谋反。” 关庙村里长早就看这个伪善的赵乡绅不顺眼了,忍不住想把这柄供奉在关庙里的关刀,捅进他屁股里。 关庙里长不服气的说道:“谁知道郑家宗祠里的粮食真是让马匪烧了,还是让你们贼喊捉贼的烧了。” “乡里可是早就传出风声了,本县知县看上了郑家的祖坟,想要盗穴借运。” 合肥知县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堂堂一位浙东官僚,从来没把这些草民放在眼里,直接下令:“还愣着作甚,赶紧把抗拒朝廷粮税的郑家全都抓走。” 关庙里长怒喝了一声:“我看谁敢!你们要是敢越过老槐树一步,我手里大关刀可不认人。” 赵乡绅闻言一喜,对方不出意外的中计了,真要是引起了械斗,死亡的官兵只要超过十人,这件事就瞒不下去了。 虽说等到府里来查的时候,还有其他办法掩盖过去,但总要花费一笔数目不少的大明宝钞。 不如直接用乡民造反相要挟,打击郑大泰重情义的弱点。 郑大泰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认命了,不认命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拖着梁乡数千人一起流放。 郑大泰朝着背后的乡民们郑重拱手,想到郑家祖坟要让人刨了,哽咽了:“老郑我谢过各位了。” “活人不能让土里的人憋死,祖坟....祖坟就让给....” 剩下的话,郑大泰实在说不出口,已然是泣不成声。 赵乡绅没有因为对方蒙受了不平的冤屈,心生半点的恻隐之心,只是想着自己能从这件事捞到多少好处。 除了知县的承诺,是否还能从县衙六房多捞走一两个位子。 赵乡绅知道知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立即摆了摆手,担任兵房掌案的儿子,赶忙带人上前抓捕郑家的人。 “我看谁敢!” 就在梁乡众人绝望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郑亨拿着恩师赠予的鸟铳,杀气腾腾的冲到了兵房掌柜前方,挡在了父亲和众多乡民面前。 丘福、孟善、王忠三人抽出了佩刀,狞笑着紧随其后,跟过来的轿夫家丁们没有一人退缩,全都是跟了过去。 赵乡绅瞧见这人的长相,又看见他那一身的武举人服,心里‘咯噔’一下,暗呼不妙。 几代泥腿子的郑家真走大运了。 竟然出了一个武举人。 合肥知县没有被吓到,满脸贪婪,本来还对郑家祖坟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现在是彻底的相信了。 一个小小的泥腿子家里都能出了一个武举人,要是他这种有背景的浙东官僚,说不定几代以后还真有可能出一位公侯。 想到公侯二字,合肥知县的呼吸粗重了:“来人,把这帮乱臣贼子拿下。” 郑亨要是没来,不用合肥知县第二次开口,兵房官兵们早就把郑家整个宗族拿下了。 可是,郑亨衣锦还乡了,已经成为了举人老爷。 兵房官兵们不敢得罪郑亨了,站在眼前的是举人老爷,相当于半个官了。 合肥知县递了一个眼神,赵乡绅心领神会的站了出来:“区区一个武举人罢了,兵房掌柜同样是武举人出身,没有什么可怕。” “再者说了,知县还是进士出身,本朝现在还没有施行武进士,武举人已经到头了。” “小小的一个武举人还能大的过知县的进士不成。” 兵房官兵再次蠢蠢欲动了,显然已经被他说动了。 兵房掌柜继续加了一把火,利诱道:“知县已经答应了,只要抓了郑家的男丁,剩下的女人全都可以赏给你们为妻。” 官兵里有着不少光棍儿,听到这句许诺,再也把持不住了。 “噗!” 就在这时,作为五名门生里比较稳重老成的丘福,突然给了兵房掌柜一刀,亲手剁下了他的脑袋。 官兵们和乡亲们全都愣住了,愕然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望着已经变成一具尸首的兵房掌案。 他可是官吏啊。 每年吃着朝廷的俸禄,杀一个草民都要送到京城的刑部和大理寺复审,再三确认没有异议过后,才会等到秋后问斩。 何况是杀官吏了。 部堂公子干出这事,都要押进大牢等候问斩。 赵乡绅恍惚了片刻,痛哭流涕的跪在了地上,死的不仅是他儿子,更是赵家三代单传的独苗。 赵家就要绝后了。 赵乡绅声泪俱下的几乎要昏过去,扑倒在儿子的尸首旁边:“儿啊,没了你爹还怎么活啊。” “你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死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祖宗。” 合肥知县没有在意赵乡绅的儿子死活,不曾有半点悲痛也就罢了,心里乐开了花:“不就是个武举人,真把自己当成权贵了。” “别说是你了,就是武状元在这里,杀人也要偿命。” 郑亨几人同样是满脸震撼,不敢相信大师兄这么的冲动,又涌现了更多的感动。 丘福都是为了照顾师弟啊。 这才失手杀了人,一切都是为了郑亨家里。 第176章 搬迁武术之乡 丘福却是没当回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带来了这么官兵,要抢夺郑家的祖坟。” “引起了一场械斗,兵房掌柜因为鱼肉百姓,死于了械斗。” 械斗? 在场所有人再次震撼了,更多是无语。 乡里确实经常发生争水的械斗,往往都会以死人收场,朝廷对于这种事也无法进行责罚,一般都是交给地方的宗族族长处置。 只是.......从未听说过因为争祖坟引起的械斗。 不过,这么解释倒也符合械斗,双方为了争夺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纠集了所有乡民用乡里自治的方式解决。 纠集了所有乡民这一点符合了。 唯有争夺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确实可以这么解释,争水都能引起械斗,何况是祖坟。 只有总觉得有些怪异。 丘福做事看似莽撞,却是立即解决了问题,又是一刀剁下了赵乡绅的脑袋:“挑事的人应该是他,不巧了,他也死于了械斗。” 官兵们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扔掉了雁翎刀,逃到了合肥知县的后面。 丘福已经杀了带头的两人了,不会再动手了,要不然恩师也保不住他。 郑亨心里一狠,直接扑向了合肥知县,一脚把他踹倒在了地上。 合肥知县再也没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悠闲,吓尿了裤子,哭喊着乞求道:“别杀我啊,本官可是朝廷的进士。” “更是已经在吏部留名的官员,你要是杀了本官,逃脱不了一个砍头的下场。” 郑亨高高举着一口佩刀,狞笑一声,没有理会合肥知县的哭喊求饶。 刚才他爹憋屈落泪,可没见合肥知县这么讲理。 “噗!” 郑亨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快意恩仇的落下了手里佩刀,一颗肥头大耳的脑袋‘骨碌碌’滚了很远。 郑大泰没有责怪长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 立即带着宗族子弟扑向了旁边的家丁们,关庙里长没有半点犹豫,所有人呼喊着把赵乡绅留下的家丁全都杀光了。 杀完人以后。 郑亨、郑大泰、关庙里长等所有气喘吁吁的站着,嘴里干渴的要命,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痛快。 喘息过后,郑亨等所有人看向了丘福,似是在询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丘福早就有了主意:“丘某现在就拿着恩师印信去一趟附近的卫所,府里的文官有可能是浙东官僚的人。” “卫所的千户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毕竟恩师的父亲是淮西勋贵一员。” “等到千户带着官兵封锁了本县,老二你立即带人去赵乡绅家里,找出来所有的金银古董,另外把所有的田产地契卖给本县的其他乡绅。” 郑亨已经明白了丘福的意思,这是要把整个梁乡举家搬迁到龙江船厂附近的田庄。 郑亨心里还牵挂着祖坟,有些犹豫,但想到有了赵乡绅积攒那么多代的家财,郑家已经光耀门楣了。 可比一句虚无缥缈的祖坟有公侯气要实在多了。 郑亨目送大师兄离开这里,转头给父亲和几位里长说道:“不瞒父亲说,儿子已经拜在了左丞相小儿子门下。” “恩师在京郊有数千亩良田,再加上燕王手里的数千亩良田,足够让整个梁乡的乡亲们成为庄丁了。” 郑大泰和关庙里长等乡亲们听的是晕晕乎乎,左丞相和藩王都是传闻里的天潢贵胄,他们这样的贫苦草民竟然是与天潢贵胄有了关系。 不是家丁,也不是宦官。 竟是拜在了左丞相门下。 只是,从今以后就要背井离乡,离开生活了祖祖辈辈的家乡,对于每一个乡民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郑大泰和关庙里长等乡亲看了看四周的尸体,已经逼到了绝路,又想到前面还有足够光宗耀祖的富贵等着。 郑大泰等人咬了咬牙,心里一横:“走,赶紧带人去姓赵的家里。” “留一部分人在家里守着,赶紧带着妇孺们收拾金银细软,最迟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合肥县距离大江不远,王忠赶去了大江对面的建阳卫,找到指挥使表明了身份。 这名指挥使的长子是今科考生,可惜落榜了,曾在人群里羡慕的注视过王忠,没想到能在家里见到今科第五的武举人。 又是激动又是热情的宴请了王忠。 建阳卫指挥使得到了王忠的许诺,可以让长子去燕王府校场读书,立即借给他几艘水师大船。 以操练为借口,把梁乡的数千乡民全都运到了龙江船厂码头。 胡庆余惊了,本来只想着郑亨能够带来一二百乡民就不错了,没想到把整个武术之乡都给搬来了。 胡庆余安排了擅长处理政务的孟善,安顿好了所有乡民,在梁乡乡民的翘首以盼里,全都把民籍转成了燕王府的庄丁。 左丞相可没有资格拥有那么多的庄丁。 丘福等着恩师忙完,想说杀了兵房掌案挑起争端那件事,又不敢说,毕竟是他擅自做主,嚅嚅喏喏了半天,满脸纠结。 胡庆余看出了他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不满的呵斥了一句:“有话就赶紧说,这么没个主见,以后到了沙场可怎么办。” 郑亨孟善王忠三人全都懵了,不敢相信恩师说的那人是丘福。 没有主见? 丘福要是没有主见,面不改色杀了一名官吏和一名乡绅的那人是谁。 恐怕,燕王府里的一些千户都没有丘福做事果决,自有主张了。 丘福也不知怎了,在外人面前凶神恶煞,见了恩师就嚅嚅喏喏的成了软蛋,臊的满脸通红:“弟...弟子知错了。” “没有别的事,就是杀了一名兵房掌柜和一名乡绅。” 胡庆余早就得到了张玉的口信,在他们还没赶回来以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满不在乎的说道:“那个合肥知县不就是仗着关系欺压百姓,也让他家里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关系。” “那名千户已经处理妥当了,就是以械斗的借口推诿了过去,另外你们师公已经派人送去了书信。”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官升一级了。” 第177章 开始出海了 丘福几人放心了,连忙给恩师歌功颂德,一副奴婢样。 胡庆余只觉得自己手痒了,有了打人的冲动,不过为了正事只能暂时放过这几个不成器的门生:“有一批从山东布政司运来的滇石棺材被海寇劫走了。” “十有八九是浙东官僚动的手脚,那些所谓的宁波商帮都是半商半盗的货色,经商的同时,还干着劫掠的买卖。” “为师就想着从你们几人里挑选两人,剿灭这帮海商,顺便正式开始去东洋劫掠。” 丘福一听这话,那还得了,竟有人胆敢劫掠恩师的福船,满腔怒火的破口大骂起来。 “狗娘养的浙东官僚居然抢到了恩师头上,要是让丘某抓住了他们,全都扔到海里喂鱼。” “婢养的!郑某要把他们全都切碎了喂狗。” “活腻歪了,这一次不管怎样都要让弟子去,弟子一定不辜负恩师的期望,好好挫一挫浙东官僚的威风。” 丘福、郑亨、孟善三人争红了眼,王景弘却是镇定自若的站着没有说话,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次出海不会少了他。 王忠同样是没说话,不是他不想去,只是有自知之明,这次多半没他的份了。 还不如老老实实跟在恩师后面,多学一些韬略。 胡庆余满意的点了点头,几名门生没有一点推诿退缩,一个个碰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争抢着担任本次的总纲首。 要不是顾及着恩师在这里,早就上手了,谁能站着谁就有幸统领福船水师。 胡庆余踌躇了片刻,直接点将了:“本次出海是龙江船厂的首战,一定要讨个开门红的彩头。” “王景弘肯定要去,丘福你作为大弟子也要当做表率,担任本次的总纲首。” “另外.......” 郑亨孟善王忠三人本以为只会挑选两名门生前去,没想到还有第三个,全都眼巴巴望着恩师。 希望能被恩师选中。 胡庆余思虑再三,决定了另一名弟子的人选:“本次出海的船工,大部分都是梁乡的乡民,船上能够走动的地域狭小。” “又要长时间在海上待着,难免出现一些矛盾,郑亨你作为粮长的长子,又是梁乡有史以来的第一名武举人,有你在里面居中调停,为师就放心了。” 郑亨神色狂喜,赶紧下拜,顺便还朝着孟善、王忠两人挤了挤眉毛:“弟子一定不辜负恩师的厚望。” 孟善王忠两人瞧着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差点没气炸了,跃跃欲试的想要给他脸上来一拳。 胡庆余为了安抚迫不及待想帮着恩师做事的剩下两名弟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俩也别懈怠。” “书房里还有那么多邸报没有看完,每天写十篇策问交给为师。” 孟善王忠期待了半天,结果又是让人头疼的策问,丘福三人免不了幸灾乐祸起来,庆幸自己能够出海,虽是刀口舔血,却也比在书房里枯燥破题要强多了。 孟善王忠两人倒是没有一点不满,不同于丘福三人一心想要上沙场,他们两人性子比较沉稳,很乐意每天读邸报。 那些邸报可都是朝廷边关将领的各种决策。 胡庆余安排好了一切,就让孟善王忠两人赶紧滚了,带着丘福三人面授机宜:“有了射表,为师相信你们能在海上以少胜多了。” “抢回滇石倒是次要,你们往后的主要是劫掠东洋人,通过抢来的金银财货逐渐壮大船队。” “另外有一点千万记住了,不许留下一个俘虏,一定要赶尽杀绝。” 丘福三人听到最后四个字,不禁有些不寒而栗,虽然不知道恩师为何痛恨东洋人,本来就想宰杀东洋人的三人,决定就连东洋妇孺都不放过。 鸡蛋都给摇散了。 胡庆余目送三名门生离开,心里刚才还没多少担心,现在却紧张起来,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本千户还真是个关心弟子的好恩师。” 说完,赶回了燕王府。 就在胡庆余坐在景泰蓝圆顶官轿里哼着昆腔儿的时候,文华殿的中枢重臣们因为他愁坏了。 朱元璋拿着今科武举的中举奏章,已经看了好几天了,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丘福郑亨这些军户寒门中了武举也就罢了。” “怎么就连徐增寿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也能高中,还是今科的武状元。” 中枢重臣们面面相觑,虽说自己也不信,但总要给徐达留些面子,从来没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谈论这件事。 毕竟,徐增寿是魏国公徐达的小儿子。 洪武皇帝不给面子的行为,立即就惹恼了徐达,不乐意道:“重八哥这话说的就不爱听了,咋的,我儿子高中了今科武状元怎么了。” “可是不曾有半点的徇私舞弊,凭借的都是自身真材实料。” “别得不说,在吃苦这方面有老一辈的风采,可不像李景隆,不就是被捅了一下,至于当个逃兵吗。” 李文忠悠哉的看着笑话,突然听到徐达扯到了长子身上,还是极其丢人的被捅一事,脸都气绿了。 李文忠可不惯着徐达,撸开了袖子:“姓徐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因为胡庆余带着徐增寿提前参加了一次武举。” “你家那个不成器的二世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呵,脸皮真够厚的给自己贴金,要是没有胡庆余,别说是今科的武状元了,就是一个武举人也考不上。” 徐达眯起了眼睛,想要揍人了,不过听到提到了胡庆余,颇为自豪的说道:“你想贴还没有地方贴。” “我儿子与胡庆余交好怎么了,你想交好胡庆余还没那个机会。” “别的不说,就是因为胡庆余的学富五车,这一次不仅让几名门生占据了前五的位置,就连燕王府的塘骑都有五十人考中了武举。” “听你这酸溜溜的话,定是嫉妒了,哈哈。” “我........”李文忠噎住了,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能恨恨的瞪着徐达,心想着回家以后要多抽李景隆几鞭子。 第178章 国公来访 中枢重臣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都对这个京城里有名的混账,升起了其他的心思。 胡庆余的才学先不说,他在管教京城里的那帮二世祖方面,倒是一把好手。 徐增寿这样混吃等死的二世祖,都能让他管教成武状元,家里还算是有些才学的儿侄外甥,考中一个举人应该绰绰有余。 不如........找个机会,把儿侄外甥送到燕王府的校场读书。 中枢重臣们打定了主意,去找胡庆余这个混账应该不会给他们面子,找到燕王朱棣说情,应该会有回旋的余地。 甚至有几名中枢重臣决定语气软一些,没办法,谁让燕王府五十名仪卫考中武举这件事,过于震动京城了。 朱元璋在看见武举人名讳后面的标注以后,同样是惊了,一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燕王府五十仪卫一起高中武举这件事,也算是一件祥瑞了。” “传到大明各地,能够提升武风,五十仪卫的官职安排咱就不过问了,你们翁婿二人商量便可。” 徐达欣然领命,冲着李文忠挤了挤眉毛,乐呵呵回去找朱棣商议武举人的卫所安排。 可是刚刚来到燕王府大门口,徐达满脑子疑问,自己像是走错了地方,眼前那座府邸不是燕王的王府,是应天府的衙门口。 一堆穿着喜鹊登枝金花绸缎的乡绅,躺在王府门口喊冤,也不怕弄脏了衣服。 伸冤一般都是去应天府衙门,哪里有在燕王府门口哭喊的道理。 徐达满脸欣慰:“想不到老徐我离开京城不过几年的时间,燕王便在京城里有如此高的清誉。” “伸冤都不去衙门了,全都跑到了燕王府门口,看来燕王在乡绅心里是包青天了。” “甚是欣慰啊。” 胡庆余刚好下了景泰蓝圆顶官轿,就听见一个人在王府门口拍朱棣的马屁,狠狠鄙夷了他的人品。 为了不让这人影响朱棣的名声,胡庆余摇头说道:“这些乡绅哪里是在伸冤,都是来污蔑王爷的不公,让他们蒙受了冤屈。” 徐达脸上的欣慰瞬间就僵住了,臊的满脸通红,却又强撑着面子说道:“一派胡言,不过是一些家资颇丰的乡绅,哪里敢在一位藩王的门前撒泼打滚。” “你小子定是这东文官派来的奸细,就在王府门口等人来了,搬弄口舌的颠倒这其中事实。” “看老徐不给你来一下。” 徐达伸出手掌就要给胡庆余的脑袋来一下,让他见识来自边关的铁拳。 他这一拳下去,定能让搬弄是非的小子从今以后不敢胡言乱语。 可是,还没等徐达的拳头落下来。 胡庆余迈步走进了燕王府,门房还不停的点头哈腰,谄媚的把人让了进去。 徐达的铁拳尴尬停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看他那样子,不仅是燕王府的熟人,地位还不低,肯定不会公然在王府门口污蔑朱棣。 明显是冤枉他了。 “咳!” 徐达轻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看了看,没人注意他刚才的窘态,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这口气还没松完,想要靠近乡绅们几步,听一听他们嘴里到底在念叨些什么。 突然又僵住了。 躺在地上的乡绅全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徐达脸颊发烫,落荒而逃的走进了燕王府,顾不上等着燕王大开中门迎接泰山了。 门房还以为有无赖冲进了燕王府,急的满头大汗,赶忙叫人:“来人.......” 还没等他喊完,门房浑身一激灵,赶紧闭嘴了,暗暗庆幸没有喊出口,要不然就要吃一顿王爷岳父的铁拳了。 紧接着,门房又是神色慌张的冲了出去,用这辈子最大的力气赶往了豹房,把徐达的消息告诉了燕王。 朱棣立即去正殿迎接,刚刚踏进正殿的剔红对扇花梨门,就听见徐达嚷嚷了。 “贤婿啊,哪个是胡庆余,这小子是个人才,赶紧带出来让本国公看看。” 徐达放下手里的珊瑚釉盖碗,用力拍了几下朱棣的胸膛,像是屠户打量猪肉:“啧啧,身子骨还算不错。” “从沙场退下来以后,没有荒废弓马骑射,本国公很满意。” “别愣着了,赶紧去把胡庆余带来让本国公瞧一瞧,这小子到底是怎样的一表人才,能够让五十仪卫高中武举人。” 胡庆余就跟在燕王身后,听到嚷嚷的声音就感觉情况不妙,怎么像是刚刚被他鄙视过的那人。 当他瞧见那人的长相,脸色瞬间就黑了,还真是他。 胡庆余干笑着走了过去。 徐达本来心情挺不错,瞧见了走过来这人的样貌,就是刚才在门口让他丢人的那小子,脸色拉了下来。 徐达打量了他几眼,摇了摇头:“就你还能在燕王府担任副千户,贤婿看人的眼光变差了。” “瞧瞧你,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比起胡庆余差远了。” 胡庆余愣了一下,迷茫的问道:“魏国公以前见过胡庆余?” 徐达环顾四周,再一次感觉到朱棣和仪卫们看他的眼神不对,想要说出口的没见过咽了回去。 徐增寿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能够高中武状元,全都是仰仗了胡庆余的提携,要是说没见过,分明是在说他对小儿子不够关心。 徐达确定这小子肯定不是胡庆余,心里有底了,言之凿凿的说道:“当然是见过,胡庆余那小子的相貌比你玉树临风多了。” 徐达说完这句话,也不怕附近仪卫里的胡庆余戳穿他。 一名仪卫,难不成会不给一名国公面子。 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不通人情。 胡庆余刚好不正常,憋着笑:“本人就是国公一直念叨的胡庆余。” “哈哈。”徐达哄堂大笑起来,这话过于不可信了,差点没捧腹大笑:“你?就你?” “怎么不说你是胡惟庸那个老家伙,都比这话可信。” 朱棣再不说话,场面就无法收拾了,硬着头皮解释道:“魏国公还是过去那般风趣,明知道眼前这人是胡庆余,还与他逗乐。” 第179章 虞美人 徐达老脸一红,只能打着哈哈:“贤婿这话说的极是,本国公担心胡庆余在燕王府日日当值,憋的心里枯燥,便寻思着逗逗他。” 靖难功臣听到日日当值,险些绷不住了,没有当场笑出来已经是定力深厚了。 靖难功臣恨不能卷死其他将领。 胡庆余可倒好,每天在燕王府待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整日就知道逗弄家里的妻妾,日子过的不知有多滋润。 徐达过来道谢,还是因为不成器的小儿子高中了武状元,显然不会空手而来,直接把手里的一份重礼扔给了小儿子徐增寿。 从花梨官帽椅上站起来,离开了燕王府。 徐增寿前往西蕃的事情还在商议,这段时间住在燕王府,听说父亲来了,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偷看。 一封书信似的东西突然砸向他的脸,徐增寿手忙脚乱的赶紧接在手里,仔细一看,眉开眼笑了:“我爹真够意思,只是随口提了一嘴,真把名刺交给我了。” 话说了一半,徐增寿突然又哭丧着脸:“从小到大求了那么多次,都没能求来一张名刺。” “涉及到胡庆余了,只是提了一声就拿出了魏国公的名刺,我爹厚此薄彼啊。” 胡庆余听他在那嘟囔了半天,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懒得理他在那絮絮叨叨,今天已经点过卯了,转身就要回家纸醉金迷了。 徐增寿嬉笑着拦住了胡庆余,拉着他坐上景泰蓝圆顶官轿,直奔教坊司。 一直走到秦淮河畔的一处别院,停下了脚步。 别院门口站着不少官兵,全都是披挂着罩甲,比起一般官兵的鸳鸯战袄金贵多了。 官兵们的精气神也比一般官兵高昂的多,浑身透露着一股子骄兵的意味。 胡庆余有些看不明白的是,这些官兵还不是一路人,相互看不顺眼,几乎都要打起来了。 徐增寿没有任何忌讳,堂而皇之的解释道:“这些狗腿子全都各个藩王府的仪卫,前段时间藩王府们为了争抢新晋的一等扬州瘦马里的花魁,差点打起来。” “嗯,当然了,燕王除外,要不是我姐张罗着给他纳了侧妃,现在还只守着我姐一人。” 徐增寿自顾自夸了姐夫一句,唬着脸看向了那些仪卫:“结果谁也没争过谁,僵持不下了,就派各自王府里的仪卫在这里守着,谁也别想妄图接走花魁虞美人。” 虞美人。 胡庆余听了这个名字,心里就痒痒了,能够用词牌名当做名讳,还遭到了藩王的争抢,肯定又是一位人间绝色。 徐增寿掏出了那张名刺,直接甩在了仪卫的脸上,训斥道:“这是我爹魏国公的名刺,还不赶紧滚。” “再敢挡着我大哥胡庆余的去路,老子把你们全都阉了送到宫里当宦官。” 藩王们谁也不服谁,整个大明只有一个人能够镇压住他们,五军都督府的总督徐达。 仪卫们瞧见了名刺上盖着的印信,再也没了骄兵的样子,一个个点头哈腰的行了一礼,赶忙消失在了徐增寿眼前。 但凡是在军伍讨生活的官兵,可以不给左丞相小儿子面子,绝不敢驳了徐达小儿子面子。 何况是还有魏国公徐达的印信,这位可是敢拿着鞭子抽藩王,以前打天下的时候,没少用鞭子管教藩王们。 徐增寿赶走了各个藩王府的仪卫以后,没有继续向前,迈步走进秦淮河畔的院子。 他邀了邀手做出请的动作,满脸嘿笑:“当初贡院武举的时候,藩王们曾经答应过一件事,倘若本少爷高中了武状元,就把虞美人让出来。” “谁能想到虞美人的绝代美貌,竟然是让藩王们一起食言而肥了,兄弟我就想着请老爹出山,送给大哥一份重礼。” 徐增寿亲自帮胡庆余打开了院门,嘿笑不见了,多了几分诚恳:“也只有这位人间绝色,能够对得起大哥的提携了。” 胡庆余满心欢喜,重重拍了一下徐增寿的肩膀:“你我是兄弟,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既然是徐兄弟的一片诚心,为兄就却之不恭了。” 胡庆余心痒的等不及了,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留下徐增寿带人守在了门口。 刚刚靠近一座楼阁,就听见一阵清越的琴声传来。 余音绕梁,犹如冰雪初融的一汩汩溪水,又像是夏风里的一轮明月。 只是一道琴声,竟是让胡庆余听出了风花雪月的味道。 胡庆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赞叹道:“妙,实在是妙啊。” “原来古人所说的三日不知肉滋味是这个意思,胡某今天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附庸风雅了。” 楼阁门口站着两名美貌婢女,胡庆余打量了几眼,心中感慨,只是这两名婢女的容貌就足够给京城里的大官当私宅小妾了,虞美人该有多绝色。 美貌婢女知道第一个进入院子的男人,不论他是谁,以后就是小姐的归宿了,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万福,打开了楼阁的对扇雕纹木门。 胡庆余心脏‘砰砰’乱跳着走上了二楼,只是看了一眼,满脸迷醉的怔住了。 素雅的楼阁内。 摆放着玉壶春瓶,插着一枝兰花。 虞美人身穿一袭湘水色襦裙,跪坐在琴案前,气质高冷的抚琴。 只是看见了侧脸,就如同见到了风花雪月,再怎么不屑于风雅的胡庆余,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读书人的风雅就摆在面前。 虞美人感觉到有人来了,站了起来,冷冷的作了一个万福,没有再说一句话。 胡庆余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自语:“真高啊,应该有一米八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的美人。” 虞美人容颜绝色,气质高冷也就罢了。 最让他拍案叫绝的是,身姿极为高挑,尤其是那双肌肤胜雪的大长腿。 着实让胡庆余的心脏受不了了,只是看了一眼,就想到了无数种玩法。 只是这双大长腿就能玩上一年......不....一辈子也不会腻。 胡庆余突然想到来的时候,兄弟徐增寿介绍的一句话。 第180章 夹带 虞美人有着元朝黄金家族的血脉,难怪这么的气质高冷,不禁又让胡庆余增加了几分征服欲。 胡庆余直接走了过去,闻到了一股处子的幽香,伸出手摸了一把大长腿,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瞬间涌上了脑门。 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呻吟声。 “快活啊,这才是人生呐。” 虞美人脸靥泛红,柳叶眉轻蹙,冷冷的抿着红唇,强忍着登徒子的孟浪行径。 胡庆余得寸进尺的猛地拍了一下后翘,春风得意:“走,从今以后你就是爷的人了。” 说完,扛起极其高挑的虞美人就往外走。 虞美人惊呼一声,只能任由登徒子的施为。 胡千户宅子养着的女轿夫,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抬着老爷纳的又一房小妾赶回了宅子。 胡庆余实在是对大长腿爱不释手,把她放进轿子里的时候,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闻着手里的处子幽香,胡庆余满脸醉意:“难怪皇帝想要长生不老,这样的快活日子,谁想轻易死去。” “柳吴氏,柳玉娘,玉珠儿,虞美人,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得意须尽欢。” “想想就激动啊。” 徐增寿等到大哥出来以后,只字未提虞美人,打从胡庆余进入院子以后,他这辈子就不会主动提起对方的妻妾。 这是作为兄弟的本分。 胡庆余心里猴急的想要回家,还是顿住了脚步:“出使安南那件事无需担心,浙东文官不同意,本千户也有其他法子让你改去西蕃。” 徐增寿这几日因为出使西蕃的事情没有定下来,愁得都没有心情去教坊司快活了。 今天得到了胡庆余的承诺,彻底的放心了。 徐增寿没有跟着一起打道回府,直奔教坊司的厢房:“来人,给本少爷叫来两名...不...三名美人。” 这句话可把小厮给吓坏了,三名美人还不把徐增寿给吸干了,又不敢去国公府找人来劝阻。 只能想办法扣留了一位高官的鹿血,给徐增寿送了进去。 胡庆余回到家里也没闲着,暂时不能同房,还有其他的方法快活。 在宅子里待了足足三天,这才依依不舍的前往了燕王府,除了点卯以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一个月的期限到了,许诺给朝廷的大明宝钞需要兑现了。 胡庆余点卯过后,带着一个总旗的塘骑出门了,又觉得不安稳,叫上了正在书房里破题的孟善和王忠。 一起前往了水西门钞关衙门。 水西门钞关先是免征商税,随后又巧立名目的卖起了船引,闹得是满城风雨。 钞关银子上缴国库的日子到了,引起了很多官员的关注,就连太子朱标和藩王们都来了。 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买卖船引的银子达到了二十万两,将会对大明的赋税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 洪武皇帝尝到甜头以后,绝不会只满足于水西门钞关。 到那时,以浙东文官为首的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就要遭殃了。 胡庆余来到重兵把守的银库前,守在这里的塘骑们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次不仅是因为能够给他们提供军械粮草了。 更在于五十仪卫高中武举那件事,让塘骑们心悦诚服了。 胡庆余摆了摆手,示意塘骑们打开了银库:“这一次清点大明宝钞的钱粮师爷就由孟善王忠你们二人来吧。” “太子和藩王们都来了,这么露脸的事情,为师可不能流了外人田。” 孟善王忠两人感恩戴德的差点又要给恩师跪下,听到恩师冷哼了一声,两人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暗道险些又给恩师丢人了。 暗暗自责了片刻,赶紧走进了银库,开始清点大明宝钞。 银库两侧的官署里,太子朱标和几位藩王坐在窗户口,翘首以盼的望向了银库门口逐渐出现的大红铜钉箱子。 太子朱标关注这件事很久了,好奇的问了一句:“胡庆余是燕王府的人,老四能不能透露一些底细。” “水西门钞关的船引到底卖了多少大明宝钞,可有二十万两?” 所有的藩王里一直是以秦王为中心,太子朱标通常都是找秦王商量事宜,今天却主动找上了朱棣。 其他几位藩王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秦王,果然是脸色有些难看。 朱棣过去只能坐在边缘,看着秦王与太子朱标在中间谈笑风生,今天不仅是坐在了中间位置,还头一次成了藩王里的中心。 朱棣想要淡然处之,脸上还是憋不住的露出了笑意:“胡庆余这小子的嘴严丝合缝,本王多次询问,都被他随便找了一些借口搪塞过去了。” “本王现在也是一脑袋浆糊,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这小子.......听听,多么亲切的称呼。 除了小舅子徐增寿以外,朱棣从没如此亲密的称呼过谁。 几位藩王想到胡庆余给燕王挣来的面子,不感到突兀了,只得一句这小子了。 太子朱标却有些不自在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以胡庆余的忠心耿耿怎么会不告诉燕王。 燕王分明就是故意不说。 “罢了,罢了。”太子朱标心里再是迫不及待,只能慢慢等着了,他了解朱棣的为人,只要不肯说谁也别想问出来:“只能静候佳音了。” 太子朱标与几位藩王是在等着佳音,对面的官僚缙绅和商号们可就是等着噩耗了,全都是被断了财路的同仇敌忾。 若不是银库前站着大批塘骑,早就冲过去把胡庆余给撕碎了。 “刘乡绅,你家做的可是香料买卖,往后若是不能夹带了,每年少说要损失七八万两银子,这还不算其他买卖,难道不与宗族的高官商量对策?” “李乡绅这话说的不中听了,你家做的是花梨木等木料买卖,损失不见得比我家少,怎么不见你与宗族的高官站出来。” “诸位肃静,这次坏了财路的那人是胡庆余,不能再像平时一样明争暗斗了,这次需要同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夹带这门好买卖就这么丧失了。” 第181章 钞关盈收 宁波商帮和潮州帮这些年在海上可谓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能想到最快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就是除掉胡庆余这个罪魁祸首。 但也只能是想想,商号手里的船工海寇精通海战,在陆地上可没谁能打得过塘骑,何况塘骑还是常年披甲佩刀。 商号手里的船工海寇上了岸以后,顶多拿个长棍防身,只要敢佩刀就会被抓进大牢。 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只能望着站在银库前的胡庆余,自哀自怨的叹息了。 随着一只又一只大红铜钉箱子摆放在骡马车上,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的脸上越来越难看,嘴里已经开始骂骂咧咧,想要咒骂死胡庆余。 太子朱标和藩王们停了嘴,全都认真望向了银库前。 随着时辰一刻一刻的过去,清点完了银库里的所有船引。 孟善王忠两人禀报道:“银库里所贮藏的大明宝钞一共是二十三万一千四百两。” 官署里一片哗然。 太子朱标大喜过望,目光炽热的盯着胡庆余,越来越觉得他是立国以后治理朝政的俊杰之一,犹如文景之治的晁错,宋仁宗时期的范仲淹。 秦王等几位藩王更加欣赏了,转头看了一眼朱棣,感慨颇多。 “还是燕王有识人之明,自从胡庆余进入燕王府以后给予了他那么大信任。” “若是换作了本王,绝不会把身边最倚重的仪卫,交给一个进入王府还不到一年的臣子。” “燕王的行为相当于父皇把锦衣卫交给短短接触了几个月的人掌管,不仅是信任,更多还需要魄力。” 朱棣脸上有光,厚颜道:“胡庆余这小子也对得起本王的信任,进入王府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接连立下大功。” 太子朱标笑而不语,等到孤登基以后,只需要一纸诏令就能把胡庆余夺回来,反正都是给大明效力,在谁的麾下都是尽忠职守。 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太子朱标想起一件事突然有些牙疼了,以胡庆余混账的脾性,他要是对皇帝有意见,肯定会干出致仕的行为。 嗯......看来平日里还是要多多笼络他。 太子朱标看了一眼容光焕发的朱棣,再是宽厚的性子,不免激起了好胜心,想要在他登基以前让胡庆余迷途知返。 太子朱标霍然起身,面带些许的激动:“只是水西门钞关每年就能给朝廷带来二百多万两的税收....嗯....船引钱。” “倘若是通济门钞关也开始免征商税,大明每年岂不是多出了两省的税收。” 官僚缙绅和商号们听到他们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一句免征商税,顿时哀鸿遍野,一片哀嚎起来。 宁波商帮的一些商号东家流出了悔恨的泪水,有些商号东家哭的撕心裂肺,像是家里的双亲同时过世了一般。 太子朱标和藩王们听到了商号东家们的哀嚎,甚至是官僚缙绅都开始抹眼泪了,心里畅快极了,眉开眼笑的就快手舞足蹈了。 就连米号遍地的潭王,都是喜不自胜的笑了起来,反正他从来不做夹带的买卖。 这些背靠着官僚缙绅的商号们,掏出的银子越多,大明王朝的统治就越稳定,北方鞑子入主中原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朱棣看的更加透彻:“只有让官绅停止兼并土地,才是大明长治久安的基石,可不是什么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所以说官绅免税是个毒瘤,倘若有机会本王早晚要让官绅纳粮。” 太子朱标和其他藩王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却是对朱棣的看法不敢苟同,要是官绅都纳粮了肯定会起来造反。 到时,天下就大乱了。 太子朱标和藩王们没有多说,甚至有点乐见其成,朱棣这么想分明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官僚缙绅,朝廷里的官员谁还会支持他。 太子朱标神清气爽的迈步走出了官署:“事不宜迟,要把水西门钞关的喜讯尽快禀报给父皇。” 藩王们纷纷起身跟了过去,只有朱棣一个人留在了官署,他也想在父皇面前露个脸,但是跟担心官僚缙绅尤其是浙东官僚做出一个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 有他在这里镇着,这些官僚就不敢了。 等到太子朱标赶到文华殿,听到里面的动静,感觉自己像是来错了地方。 朝臣们已经哭作了一团。 悲戚异常。 全都在痛斥胡庆余的居心叵测,整天就打着与官争利的主意。 确定里面不是私塾学堂? 还是蒙童待的学堂,受了委屈只会找先生哭诉。 太子朱标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时心里隐隐担忧起来,担心父皇架不住朝臣们的哭诉裁撤了水西门钞关的船引。 转念想到父皇可不是宋朝的皇帝,朝臣们只要一副忧国忧民的哭诉起来,就会心软答应朝臣们的请求。 父皇只会干一件事。 杀。 太子朱标走进了文华殿,也不知怎么了,过去瞧见朝臣们一心为国的痛哭流涕,总是产生很大的触动,眼眶跟着湿润了。 今日一看。 朝臣们一个个变成黄鼠狼,偷吃了鸡以后,突然有一天没鸡吃了,反倒是哭诉鸡主人不打开笼子了。 太子朱标皱起了眉头,放眼看去,只看到了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虚伪面孔。 朱元璋早就厌烦了朝臣们的虚伪哭诉,明明是为了自己谋取私利,还有标榜一心为国,瞧见了长子朱标,迫不及待的问道:“水西门钞关一共卖出了多少大明宝钞的船引。” 早在退朝以后,一些来到文华殿的朝臣们又开始忧国忧民的哭诉,朱元璋心里就有数了,水西门钞关的银子达到了二十万两。 另外,锦衣卫早早的具体密报送了上来,朱元璋一直忍着没看,就是想与朝臣们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太子朱标哭笑不得,没想到父皇还有杀人诛心的蔫坏,只能大声禀报道:“本月,水西门钞关买卖船引的所得一共是二十三万一千四百两。” 朱元璋呆了一呆,着实是被这笔银子的数额惊到了。 第182章 香炉 他在心里早有预期,只要能够达到十万两大明宝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区区一个钞关征收了半个省的赋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理由。 可是,朱元璋已经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还是低估了水西门钞关的船引买卖所带来的银利。 朱元璋惊喜的同时,紧随而来的是震怒,倘若是水西门钞关每年都能征收两百多万两的大明宝钞。 那么这些年来,以浙东官僚为首的各大商号逃避了不知多少本该征收的赋税。 朱元璋猛地拍了一下龙椅,怒喝了一声:“够了!都给朕滚出去。” “瞧你们那副哭丧的样子,留着眼泪回家给你爹娘哭坟去,别在这里惹得咱心烦,再不走就让锦衣卫拿人了。” 朝臣们忧国忧民的哭诉,当场就凝固了。 文华殿内,变得鸦雀无声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按照往常的惯例来说,只要朝臣们一心为国的潸然泪下,朱元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触动。 只要不涉及国本,提出的一些朝议都会答应下来。 可今天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水西门钞关,屁大的事情,朱元璋不仅没为朝臣们做主,还引起了震怒。 一些朝臣为了寻求补救的法子,不留痕迹的靠近了太子朱标几步。 大明的储君性情宽厚,比起朱元璋好说话多了。 谁知,等到这些朝臣靠近了以后,太子朱标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们求情,反而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朝臣们懵圈了。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居然是让他们一心为国的哭诉失效了,难不成要来上一次更为步步紧逼的手段。 撞死在大殿上?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了。 全都笃定这个手段能够起到作用,但谁也不愿意当那个装死的人。 “臣等就先行告退了,水西门钞关一事还希望陛下多做思量。” 朝臣们的眼泪一抹,哪里还有半点潸然泪下的悲戚样子,快步离开了文华殿回去再想法子。 以浙东官僚为首的朝臣们不在大殿里胡闹了,朱元璋却是盯上了他们,命令太监关闭了殿门,带着太子朱标前往了后殿。 父子二人站在供桌前,神情完全不一样。 朱元璋满脸的痛心疾首,似乎在为臣子的不争气感到惋惜,被逼无奈的给六安侯香炉里加了一炷香:“你家儿子王宗睿自作孽,咱只能这般了。” 太子朱标的神情有些古怪,瞧着赶紧把一炷香插进香炉的父皇,不明白父皇到底是喜还是悲。 要说悲,可这一炷香塞进去的也过快了一些,怎么感觉是迫不及待。 要说喜吧,父皇脸上痛心疾首的神情却是做不得假。 朱元璋惋惜的看着已经达到三十炷香的六安侯香炉,无可奈何的说道:“王宗睿自寻死路只能成全他了。” “标儿,回头你亲自拟一道圣旨,流放了这位通济门钞关大使。” “至于新官就让胡庆余兼任京城两座钞关的大使,新政继续施行,通济门钞关以后也要免征商税了。” 太子朱标恍然大悟,明白父皇的神情怎么悲喜交加了,确实因为王宗睿感到了惋惜,更加为通济门钞关照本宣科的施行船引新政,感到心痒难挠。 每年就多了两省的赋税。 还不是老百姓掏出的粮税,全是由浙东官僚和商号们掏出的银子。 当真是大快人心了。 朱元璋随后又把手伸向了胡惟庸的香炉,从里面拿出了一炷香:“谁能想到都要快掀起一场胡惟庸案的胡惟庸,香炉里的数目已经减少到了四十炷以下了。” “因为水西门钞关的新政,胡庆余又立了功劳,今日又要减去一炷香了。” 胡惟庸香炉从三十九炷香,减少到了三十八炷香。 朱元璋拿着这炷香没有放回去,直接插在了李善长的香炉里,脸色冷峻:“胡惟庸也好,李善长也罢,想要结党就要承受影响。” “王宗睿要不是受到了李善长的教唆,找了门路去当通济门钞关的大使,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别以为咱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把胡惟庸身边的淮西勋贵再次聚拢到身边。” 李善长香炉从十六炷香变成了十七炷香。 太子朱标瞧着数目增减的两尊香炉,心生感慨:“都是权利迷人眼,所谓旁观者清那是他没有真正享受过局中者所带来的权势。” “别说是胡惟庸和李善长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因为权利二字,逐渐变得丧心病狂起来。” “胡庆余看似混账,却是无意中在挽回胡惟庸一家的险恶局面。” 太子朱标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询问道:“听说胡庆余从东洋运来的滇石棺材被人洗劫一空,宫里的公公们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一个个食不下咽的吃不下饭。” “从水西门钞关一事来看,应该就是宁波海商潮州帮等商号的报复了,朝廷是否需要派遣一支水师清剿了这伙海寇。”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元生公公,立即抬起了脑袋,期盼的看向了朱元璋。 以胡庆余刚刚搭建的那支龙江船队,显然是打不过那伙海寇,虽说已经喊出了剿灭海寇的意图,但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送死的份儿。 要是朝廷能够派遣一支水师,海寇或许迫于朝廷的压力,能够把滇石棺材还回来。 朱元璋听到了长子在军事上的谏言,又开始为他孱弱的武略感到了不满,这一点远远逊色于老四朱棣。 朱元璋心里明白太子朱标长于内政,只能不厌其烦的慢慢说出了原由:“那些抢走了滇石的海寇,说是海寇,其实不过是半商半盗的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 “大明水师追上了海寇,往往都会是摇身一变成了正经的商号,又有树大根深的浙东官僚当做后台。” “到那时,耗费了无数钱粮的水师,到底是剿灭还是不剿灭?” 太子朱标经过慢条斯理的讲述,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第183章 胡惟庸的培养 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随便可以由匪变民,大明水师是正义之师,怎么可以对老百姓动手。 不就成了杀良冒功,消息一旦传回了大明,势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太子朱标有些想骂娘了,这些读书人真够不要脸,平时满嘴的仁义道德,只要涉及了各自的银利,一个比一个口蜜腹剑。 朱元璋把读书人的龌龊掰碎了,一点点展示给了太子朱标:“听说胡庆余派遣了龙江船厂的商号船队去剿灭海寇了。” “估计要功亏一篑了,就他那三五艘福船,不会是浙东官僚三五十艘福船的对手,这还是浙东官僚暂时空闲的一小批福船,大部分还在经商。”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胡庆余操心了,他那个面冷心热的老爹,应该已经帮他解决了这件事。” 正如朱元璋所说的那样,胡惟庸已经找到了妥善解决的办法,派人去胡千户的宅子把胡庆余叫来了左丞相官邸。 胡庆余坐在花梨官帽椅上,端着珊瑚釉盖碗小心翼翼的喝着茶,如坐针毡的等着父亲胡惟庸到来。 许是,担忧弟弟遭到父亲的责罚,胡汉山没等放衙就回家了,坐在一旁陪着弟弟。 胡庆余松了一口气,只要兄长在这里,父亲就不会动手了,口头上训斥两句就训斥,反正他脸皮厚,不觉得痛痒。 两兄弟等着父亲回家,胡汉山突然叹了一口气,想要用严厉一些口吻说话,却又不忍心。 胡汉山满脸忧愁的说道:“你可知王宗睿因为默许通济门钞关的商号夹带,已经被流放了。” “为兄本来与王宗睿的大哥小六安侯关系密切,经过多年经营,他已经默认了支持我成为胡党的继承人。” “可惜,随着他弟弟王宗睿被流放,一切都变了,当天便与我断绝了来往,还说以后会了结这份恩怨。” 胡庆余顿时就没了惴惴不安,神采飞扬的问道:“六安侯怎么样了,有没有搬出大时雍坊官帽胡同?” 本以为还能从弟弟嘴里说出一些忏悔的话,没想到竟是期待六安侯脱离胡党。 胡汉山若不是心性足够沉稳,都要痛呼造孽了,也难怪父亲骂他是个败家玩意。 胡汉山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一阵,只当是好事多磨了:“六安侯已经带着家人先一步离开了,官邸的管家正在收拾金银细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搬去夫子庙,滋长李善长的权势。” 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消息,胡庆余不怎么乐意了,只有坐大了李善长的权势才能李代桃僵。 胡汉山瞧了一眼反倒是乐呵呵的弟弟,着实有些忍不住了,想要规劝几句,毕竟由于他的烂泥扶不上墙,胡党的十八位淮西侯爷已经脱离了三位。 这辈子不可能东山再起的李善长,趁机笼络了两位了,在这么下去真有可能让他成了气候。 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口,胡汉山只能作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惟庸放衙回家了,沉着脸走进了正堂厅阁。 还没开口说话,胡庆余赶紧站了去了,躲到了兄长胡汉山的身后,眼珠子不留痕迹的看向门口。 情况稍有不对,立即开溜。 胡惟庸过来不是为了管教小儿子,是为了那一船的滇石:“明天你去一趟自己的船厂产业,把你的那几名门生唤回来,无需去以卵击石了。” “浙东的一位部堂亲自找过为父了,只要你安排十几名浙东公子去燕王府校场读书,就会把滇石给你送来。” “另外,以后龙江船厂的福船去南洋经商,不会受到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的劫掠,还会受到他们的庇护。” 胡惟庸说完拿出了一封书信,严肃脸容出现了一丝欣慰:“为父没能想到,你在押题方面有这等才干,让一位浙东部堂亲自来找为父说情。” “这件事要用心办好,只要每年收下一批浙东公子,你便是他们的授业恩师,以后步入朝堂了都是你的门生党羽。” “胡家长子身边聚集了大批公侯子弟,胡家二子拥有大批浙东公子作为门生党羽,到那时就是濠州胡氏就能成为大明的五姓七望了。” 胡惟庸说到五姓七望的时候,脸色莫名有些激昂,看向小儿子的目光只有满意。 可是小儿子的反应却让他看不懂了。 胡庆余脸色煞白,吓得是魂飞魄散,差点没当场去世。 还五姓七望? 他敢招收这些公子们当做门生。 当晚锦衣卫就要把他招收进诏狱。 胡庆余已经金屋藏娇了柳吴氏、柳玉娘、玉珠儿三名风情各不相同的绝色美人,柳吴氏熟透了的风情,柳玉娘的温婉可人,玉珠儿的曼妙诱人。 现在又有了身姿高挑一双玉腿玩一辈子的虞美人,全都没开苞,胡庆余怎么舍得去死。 更何况,还有柳吴氏在洞房花烛夜亲身指教的承诺。 胡庆余翘首以盼的迫切等着那天到来,还没尝到其中的滋味,不就亏大发了。 摆烂! 赶紧摆烂。 “妥协?本少爷在京城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服过软,这些官僚都敢骑到本少爷头上撒尿,以后还怎么在京城里混。” 胡庆余大义凛然的拒绝了提议,不屑一顾的说道:“区区几十艘福船也敢在本少爷面前逞威风,也不看看本少爷的那三名门生是谁。”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能够成为公侯的俊杰,还能怕了半商半盗的商号。” 胡庆余抑扬顿挫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却没看见父亲胡惟庸的脸色越发难看,都快被他给气绿了。 好在胡惟庸早就摸清了胡庆余的混账脾性,安排了一帮子彪形大汉在门口守着。 今天不答应,走不出正堂厅阁了。 胡庆余无语了,他爹堂堂一位左丞相什么时候变得无赖起来了。 不过嘛,说起混账无赖谁能比得过他。 胡庆余脑子一转,想到了继续摆烂的法子,更为给洪武皇帝表明心意,只是不答应还不行,要让洪武皇帝知道自己绝不会笼络浙东公子们。 第184章 两名弟子安排 胡庆余突然转了性子,满口答应:“要去燕王府校场读书也行,不过要能经过考验,宋朝为了拜师还有程门立雪的规矩。” “一个高中武举人的机遇,怎么能没有规矩。” 胡惟庸满意了,心中感慨培养了幼子这么多次,总算是把他扶上了正路:“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的道理,为父还是明白的。” “你尽管去考验,也算是挑选些上赶着巴结你的听话门生。” 胡惟庸怀揣着欣慰离开了正堂厅阁,赶回衙门里继续处理政务了,没有瞧见胡庆余一脸的蔫坏。 胡庆余站起身来,回头瞧见兄长胡汉山古怪的看着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明天还要去通济门衙门整顿,就先回去了。” 胡汉山目送弟弟离开正堂厅阁,总感觉事情不对,以弟弟的性子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同样是赶回了衙门。 第二天一大早,胡庆余头戴乌纱帽,身穿熊罴补子官服,乘坐景泰蓝圆顶官轿前往了通济门衙门。 门口的两名巡栏瞧见是胡庆余,先是愣住了,赶紧拱手行礼。 胡庆余想起一件事,回到官轿里脱了官服,换回了自己破旧军袄和雁翎刀,走向了签押房。 每个衙门都有一间签押房,是官吏们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 在处理政务的过程中,需要给一道道政令签字和盖上印信,所以叫做签押房。 通济门是个征收商税的钞关,武官比较多。 一共有一名百总,两名总旗,十名小旗,还有一百名巡栏。 百总掌管所有的一百巡栏。 百总下面设立两名总旗,各自掌管五十名巡栏。 总旗下面设立十名小旗,各自掌管十名巡栏。 巡栏的地位等同于杂役,没有话语权。 这个时候。 百总等武官正在签押房里等着新任钞关大使的到来,充满了各种猜测。 一名小旗说道:“不会是胡庆余吧,听小道消息说胡庆余有可能兼任通济门钞关大使。” 一名总旗嗤笑道:“那要是六部尚书说把位子让给本官,难道本官明天就当上了六部尚书?” “哈哈——” 签押房内的武官们,顿时被总旗的阴阳怪气给逗笑了,哈哈大笑起来。 通济门的百总不是淮西勋贵出身,是浙东官僚的一员,运作了这个位置就是给夹带行方便:“本官当初为了这个位子,好歹是花了银子的。” “胡庆余一不是举人,二没有花银子。” “他要是能当上大使,本官的这个百总就不干了。”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总旗小旗们听到这句话,着实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惹恼了新任钞关大使。 等到说话的那人走进来,百总脸上只有轻蔑。 原来是一身破旧军袄的胡庆余。 百总瞧着这个在浙东官僚里名声很臭的胡庆余,不给面子的训斥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赶紧滚出去。” 胡庆余没有理睬百总,一步一步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坐上了钞关大使的位子:“滚出去的应该是你。” 百总瞧见胡庆余不仅坐上主位,还对他这么的无礼,怒火中烧的拔出了雁翎刀:“赶紧...啊!” 滚字还没说出来。 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从后面给了他一脚,把百总踹飞了出去。 直到听到了百总的惨叫声,还有官帽椅的倒地声,总旗和小旗们这才注意到。 签押房门外站着一大批塘骑。 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胡庆余还是燕王府的副千户,手里有一批塘骑当做鹰犬,身边的两名门生更是大明的武举人。 百总知道自己一人打不过胡庆余带来的塘骑,赶紧跑了出去:“来人,兄弟们抄家伙过来。” “有人竟然敢打本官。” 在院子内巡逻的巡栏们,听到这句话立即炸开锅了,全部吆五喝六的冲了过去。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欺负总爷。” “都让开,让我拿下他。” “我来,我来。” 百总站在门口,瞧见身后冲过去乌泱泱一群巡栏。 立即转过身去,满脸戾气的盯着胡庆余,叫嚣道:“你今天死定了。” 胡庆余忍不住笑了一声,平淡道:“是你死定了。” 百总瞧见胡庆余到了现在还在死鸭子嘴硬,狞笑一声道:“兄弟们给本官打死他,谁出力最多,本官就让谁当......” “啊——” 百总的话还没说完,再次惨叫起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一声,而是连续不断的惨叫。 巡栏们一拥而上,开始对掌握所有巡栏的百总拳打脚踢。 打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几名领头的巡栏单膝跪在地上,拱手道:“大使,小的们已经把以下犯上的丘八擒拿了。” 胡庆余笑喷了,没想到巡栏们还挺会来事,摆了摆手示意巡栏们放开鼻青脸肿的百总。 百总勉强站起来,刚要放出一句狠话咱们走着瞧。 很快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孟善王忠两人分别拿出了状纸和印泥,显然是要栽赃给他一个罪名,不赶紧逃离这里,只能等着进应天府大牢。 胡庆余解决了浙东官僚安插在通济门钞关的官员,想着两名门生总是闭门造车也不行,准备锻炼他们两人:“从今天开始,水西门和通济门的钞关就交给你们俩了。” “为师会举荐你们担任两处钞关衙门的百总,另外塘骑只是暂时抽调到水西门钞关,等到百总的任命书下来以后,为师会把塘骑全都带走。” “两处钞关的巡栏你们看着办,操练改正,还是全部裁撤重新招募,你们自己决定,总之决不能出现任何贪腐的情况。” 孟善王忠满脸喜色,说是担任百总,其实是掌管了钞关。 恩师为了历练他们的才学,竟是拿出了这么位卑权重的官职,眼眶湿润了:“弟子不会辜负恩师的期望。” “只要再有一例的贪腐,以后多给恩师守孝一年当做惩戒。” 胡庆余:“.......” 第185章 抬枪 一时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高兴了。 胡庆余知道这是两名门生的一片赤诚孝心,还是忍不住想给他俩一人来上一脚。 这话说的。 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对劲。 有点感谢你八辈祖宗的意思。 好在安顿了这两个愚孝的门生弟子担任百总,胡庆余就能从繁琐的钞关俗务里抽身出来,要不是看在孟善王忠愚孝的份上,早就揍人了。 毕竟,这事只能交给愚孝的门生,水西门钞关和通济门钞关受到了朱元璋的紧盯,交给其他任何人都不放心。 胡庆余一身轻松,坐上景泰蓝圆顶官轿,美滋滋的去教坊司打听消息了,教坊司是整个京城鱼龙混杂的地方。 官员乡绅,贩夫走卒,都可以在里面见到。 “你小子来的真是时候,过来坐坐,一起尝尝有名的蟹酿橙。” 朱元璋按照惯例出来体察民情,八仙桌刚刚端上来一只盛着蟹酿橙的青花釉藻盘,瞧见胡庆余牵着一条狗走了进来,热络的招呼了一声。 胡庆余脸色惊喜,快步坐在旁边的官帽椅上:“有日子没见您老了,最近身子骨看着挺壮实,应该无恙。” “瞧您老这满面春风的样子,像是有好事发生。” “一枝梨花压海棠?” 胡庆余说这话的时候,轻挑的挤了挤眉毛。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真想给这小子一拳。 这句话是苏东坡嘲讽张先的一句诗,讥讽他八十五岁的高龄了,还娶了一房妙龄少女小妾。 这小子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左丞相胡惟庸那么老成持重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混账玩意。 朱元璋不想与一个小辈怄气,直接把青花釉藻盘端到了自己面前,‘哼哧’‘哼哧’一个人麻利的吃完了整盘蟹酿橙。 胡庆余不乐意了,刚刚伸出去的筷子只能拿了回来,小声嘀咕了一句:“肯定是让人戳破了心事,小肚鸡肠啊。” 转脸瞧见又是一只青花釉藻盘端了上来,里面是一道姜丝桂鱼,胡庆余直接整只夹到了碗里,只剩下了鱼头。 朱元璋心里舒坦了,这小子还算是有良心,知道他喜欢吃鱼头,那就勉为其难的提醒他两句:“听说浙东官僚找上了你父亲,只要你答应挑选一些浙东公子当做门生,就把你那一船的滇石棺材送还回来。” “据说你已经答应了这件事,不是咱给你泼冷水,若是坐实了勾结浙东官僚的行径,左丞相一家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 毛骧不解的瞄了一眼朱元璋,因为一个鱼头就说了肺腑之言,是不是草率了。 想到通济门钞关相当于一省赋税的船引买卖,毛骧看向胡庆余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岳父慈爱,这小子忒能赚银子了。 提到了招收门生这件事,胡庆余就有些食不下咽了,没有多少心情继续用膳了,愁眉苦脸的留下一句:“您老就等着吧,到时绝对让浙东官僚知难而退。” 起身离开了教坊司,前往王恭厂的枪局碰运气了,尝试寻找窝在枪局的一名靖难伯爷,关乎他接下来摆烂的关键。 枪局的一名总旗李濬巡视各个仓库的同时,也在思索自己接下来的出路。 就在这时,门口的青砖主路上走过来一人。 这人虽然没有穿着官服,却有一股子超乎寻常的气度。 具体说也说不上来,反正比起掌管整个枪局的主事还要有气度。 李濬身材高大,模样又长的比较周正,在众多巡栏里很是显眼。 胡庆余扫视一圈,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李濬身上,客气的笑道:“在下胡庆余,还请这位总旗前面带路去甲字库。” 胡庆余! 周围的巡栏们顿时传出一阵惊呼。 左丞相的嫡幼子,最近因为钞关一事,风头正盛。 李濬定了定心神,立即走在前面领路,附近的巡栏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甲字库。 枪局主事正在清点账目,听见身后的动静,受宠若惊道:“胡千户,怎么有空来枪局?” 胡庆余没有回答,拿出了一张桑皮纸递了过去:“你看这样能否改进鸟铳。” 枪局主事知道胡庆余的背景有多大,小心的接了过来,仔细的审视起来。 一袋烟过后。 枪局主事眼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加快了火绳的燃烧,鸟铳的燃放依旧需要十几步。” “就算火绳燃烧的再快,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胡庆余早在预料以内,拿出这样东西没多大用,只是为了勾引一个人出现。 “可以改进成抬枪。” 抬枪? 胡庆余和枪局主事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细细一品,却大有深意。 顿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枪局主事朝着四周看了看,并没找到说话的那名读书人。 不过,随着胡庆余的视线落在了李濬身上,枪局主事也看向了这个小小的巡栏。 枪局主事脸上带着一丝嫌弃:“你刚才说的什么。” 李濬瞧见胡庆余和枪局主事的目光全落在了他身上,知道机会来了。 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就能得到胡庆余的看重,摆脱巡栏的身份。 李濬没有搭理枪局主事,看向了旁边的胡庆余:“鸟铳在军中配备的不多,就是因为燃放手续繁杂,威力只相当于弓箭,倘若是扩大枪身变成抬枪。” “就不可相提并论了。” 常言道,言轻莫劝人。 胡庆余听到抬枪两个字,就知道他就是要找的那个人了。 枪局主事瞧见胡庆余赞赏的表情,脸上更是出现了很大的难看。 胡庆余是谁? 他可是左丞相嫡幼子。 能够让胡庆余赞赏的人可不多。 枪局主事瞧着一个小小的巡栏,竟然抢了自己的风头,厌恶的说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李濬瞧见自己得到了胡庆余的赞赏,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把抬枪的威力展示出来,就抓住这个机会了。 李濬还是没有理睬枪局主事,继续说道:“只是用嘴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第186章 靖难功臣李濬 “不如去一趟校场,亲自展示出来。” 胡庆余点了点头。 李濬瞧见胡庆余点头了,转身走向自己住的地方,取走了这些天偷摸打造的抬枪。 枪局内有一处小校场。 通常是用来试用火器是否能用。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在那里。 今天没有新打造的火器送来,却出现了很多人。 胡庆余、枪局主事、还有掌管巡栏的官员们。 官员多起来了,枪局主事为了讥讽李濬,就把李濬刚才的吹嘘说了一遍。 武官们也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巡栏,能够解决很多朝廷大员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纷纷开始嘲笑李濬。 “一个小小的巡栏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竟敢在胡千户面前胡吹,老子回去以后就把他踢出巡栏。” 枪局主事的嘴最是阴损,讥笑道:“这个下贱的乡村人要是能改变,本官这个枪局主事就让给他了。” 胡庆余皱了皱眉头,刚准备让这个官员消停下来。 李濬拿着抬枪走了过来,一点也不委曲求全,更不怕得罪这个经常作威作福的顶头上司:“老狗,这可是你说的。” “你他娘的到时候要是不让,老子打断你的三条狗腿。” 李濬的这番话,着实是把在场的官员惊呆了。 在场的下属们见了枪局主事,一个比一个巴结,一个比一个委曲求全。 遇见了什么不公平的事情,丝毫不敢反抗,还要摆出一张笑脸,生怕得罪了顶头上司的枪局主事。 一个小小的巡栏,枪局主事一句话就能踢出枪局的杂役,怎么敢这么的张狂。 枪局主事更是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作威作福了这些年,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么顶撞他。 以前想怎么拿捏下属就怎么拿捏的他,气的差点没背过气,脸色铁青的说道:“等会儿看你怎么死。” 李濬懒的搭理他,看向了胡庆余。 枪局主事瞧见李濬竟然直接无视他,脸色如同猪肝色,更加难看了。 胡庆余再次露出了赞赏的表情,比前一次更浓了。 心里给李濬写上一句不畏强权,敢于反抗的评语。 李濬得到了胡庆余的肯定,彻底放心了,故意张狂的说道:“老子军户出身,害怕你一条老狗。” “等着把掌管枪局的位子让给老子。” 枪局管事听到一句一个老子,这可是训儿子的口气。 他对这种口气再是熟悉不过了,当了这些年的枪局主事,经常会用这种口气训下属。 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刚刚成为巡栏没多久的年轻人,反过来张狂的训他。 枪局主事气的都快说不出话了,恶狠狠的说道:“等会儿看谁死。” 当然是你死。 这句话,李濬没说出来,接下来要用事实在枪管主事还有其他官员脸上,狠狠的来上一巴掌。 胡庆余想要改进鸟铳,那是因为鸟铳的燃放,需要装引药、截引线、挂引线、点燃引线等十几个步骤。 繁琐到了极点,往往需要六弹指,才能发射一颗铅弹。 这还是在老卒使用鸟铳,换成了新兵,起码需要半盏茶功夫。 李濬手里的抬枪与鸟铳相差无几,只不过外观要大了很多,需要两三个人抬着。 李濬的力气十分惊人,只是一个人就扛走了抬枪,放在了校场边缘。 抬枪前端有两根支架,叉开放好,支撑住了抬枪。 李濬站着握住抬枪后端,点燃了火绳。 “砰!” 随着一声枪响,抬枪里的铅弹发出出去,射中了远处的土墙。 竟是直接把土墙轰塌了。 校场内弥漫起一股硝烟。 在这声枪响过后,枪局主事等官员们不仅没被惊醒,反而是呆呆的僵在原地,望着枪口冒出的一股硝烟。 目瞪口呆,嘴里不停的呢喃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哪里还是鸟铳,分明就是小一号的火炮了。” “哎呀,本百总怎么没想到,有了这种抬枪,李濬肯定就升官发财了。” 胡庆余望着惊世骇俗的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 不愧是精通火器的李濬,一个个小小的改进,就让鸟铳的作用大大增加。 李濬看着周围全部目瞪口呆的官员,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们,为什么这么的震惊。 抬枪的燃放时间虽说还是没有改变,与原来的鸟铳没有什么两样。 但威力却真是鸟枪换炮了。 抬枪的重量却是比火炮轻便太多,容易携带,完全超过了弓箭的作用。 一支抬枪不过三四十斤,只需要两三名官兵就能抬走,而一门小火炮几百斤,需要骡马拉走。 就在所有官员还在呆呆站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来。 胡庆余突然按住了李濬的肩膀,脸上出现了一丝振奋的红润:“能不能把这支抬枪借给胡某一天。” 李濬笑了笑:“不借。” 胡庆余不明白了,这人难道不想升官发财,刚要说上两句。 李濬再次笑了笑:“送给胡千户了。” 这么一支足以改变他官运的抬枪,说送就送了? 胡庆余看向李濬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慰,这人还挺大气是个干大事的人。 也没有多说半句话,拿着抬枪离开了枪局。 就在胡庆余转身离开的一瞬间。 枪局主事等官员们终于回过神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 过去对枪局主事各种巴结的官员们,全都是躲避瘟神一样,避开了他身边。 刚才还在那居高临下讥讽李濬,一窝蜂的跑到李濬身边,脸上带着巴结的笑容。 因为官员们知道胡庆余为什么出去了。 是为了见一个人。 燕王朱棣。 李濬没有理睬这些只会谄媚巴结上司的官员,径直离开了这里。 留下了一句话。 “这个巡栏,老子不干了。” 枪局主事望着李濬离开的背影,这位经常作威作福的顶头上司,懊恼的肠子都悔青了。 自己干嘛得罪他啊。 李濬凭借一支抬枪搭上了胡千户的路子,甚至还有可能得到一位藩王的青睐,以后的官途不说是平步青云了,肯定也比他的官大了。 作孽啊 第187章 抢手的李濬 胡庆余带着抬枪直奔燕王府,只是在朱棣面前稍作展示,在沙场征战多年的朱棣立即明白了抬枪价值。 朱棣不免对这个名叫李濬的总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李濬的才华不俗,以后可以成为王府的一位股肱重臣。” “这等俊杰可不能放过,定要招揽到王府里来,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询问他是否有意向来燕王府校场读书。” 胡庆余心里十拿九稳,这人本就是靖难功臣一员,以后的襄城伯李濬,却是难为情的说道:“王爷这件事可不办,但凡是文韬武略俱备的俊杰总有一些恃才自傲。” “尤其是李濬坐拥抬枪这等利器,恐怕不会轻易来燕王府。” “不论是太子的东宫,还是魏国公的五军都督府都是更好的选择。” 朱棣拧起了眉头,仔细一想,这话很有道理,可越是抢手越是激起了他对人才的渴望。 朱棣固执的说道:“本王相信你的无赖....咳...能力,只要能把李濬招揽到燕王府,算你大功一件。” “你常说想要操练一支火器军,李濬进了燕王府以后,本王不仅会缠着父皇帮你索要一支小旗的火器仪卫,职官还是王府的塘骑副千户,兼领十人的火器仪卫,另外还会让李濬在你麾下任职。” 胡庆余心里快要笑疯了,李濬进不进燕王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就是要让李濬待价而沽才能体现他的呕心沥血。 胡庆余强忍着笑意,勉为其难的叹了一口气:“末将尝试去争取李濬,最后能不能把他招揽到王府,一切就看天意了。” 往常点了卯以后翘班,胡庆余还需要找个借口,合理的离开燕王府。 今天都不等他主动开口,朱棣催促道:“还在这里站着作甚,赶紧去笼络李濬。” “这段时间在朱能那里点卯过后,不用来本王这里,可以直接出府了。” 胡庆余拱了拱手,喜滋滋的离开了燕王府。 直接去李濬的宅子找到了他,心怀鬼胎的吩咐了两句,便去教坊司散播消息了。 李濬朝着恩公离开的背影,深深下拜,随后扬眉吐气的前往了太子东宫,以及徐达的五军都督府,还有各位藩王的府邸。 就在李濬刚刚来到午门门口,正在发愁怎么进去,早就在教坊司得到消息的黄子澄,正好在门口撞见了他,身边还跟着枪局主事。 在枪局主事的指认下,黄子澄直接把李濬带进了东宫。 刚刚在东宫展示了抬枪,又被徐达带人抢到了五军都督府。 胡庆余在教坊司里听说这些事,装作喝起了闷酒,心里却是奸计得逞的坏笑。 “胡庆余倒是有一些歪才,可惜不能善加利用,非要在燕王府效力,他若是东宫的属官,处境又会大不相同了。” “何止是大不相同,燕王校场要是换成了东宫校场,胡庆余的名声哪里会像现在这般狼藉,早就在仕林声名鹊起了。” “更不会成为浙东官僚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而是浙东官僚的贵客,可惜他不识时务啊。” 教坊司里,不出意外的碰见了方孝孺等人,提到了燕王校场这件事毫不掩饰的说出了酸话。 方孝孺等人没了兴致喝酒,目光全都被胡庆余吸引过去了,眼神里全是幽怨。 胡庆余浑身一激灵,没来由的一阵恶寒,尤其是被几个大男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胡庆余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却又对上了方孝孺等人幽怨的目光,慌忙把视线挪到一旁,气恼的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你爹喝酒。” “再敢乱看,就把你们的眼珠子剜出来。” 方孝孺等人没有心情与他唇枪舌剑了,每每想起来燕王校场让浙东官僚的一位部堂都去主动找党敌了,就一肚子埋怨。 还有更多的羡慕。 无时无刻的都在懊恼,当初开办武学的那人换作自己,在东宫众多属官里定能独领风头了。 不过,想到自身没有胡庆余押题的本事,只能换作满脸的幽怨。 方孝孺等人在口舌之利从未吃过亏,平白无故遭到了胡庆余的辱骂,放在以前早就还嘴了。 想到自家宗族子弟有人也想进入燕王府校场,只能悻悻的作罢了,装成没有听见继续喝着闷酒。 这一幕,只让胡庆余难受的肝疼。 这可不像方孝孺等人的作风啊,看来自己在浙东官僚里的风评正在逐渐变好。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变成了浙东官僚人人喊打的臭大街,这么一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事情不妙。 赶紧摆烂才行啊。 胡庆余散播完消息的喜上眉梢,很快也变成了郁郁寡欢的喝闷酒。 方孝孺等人本不想搭理胡庆余,瞧见他那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火气‘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咋的。 那么多浙东公子上赶着想要成为胡庆余的门生,他还不乐意了。 只要收了浙东公子当作门生,连带着拥有了浙东公子背后庞大的错综复杂关系,再加上胡党在淮西勋贵里的势力。 定远堂胡氏成为大明的五姓七望,指日可待了。 这么一桩美事,方孝孺等人做白日梦都求不来,胡庆余可倒好满脸的沮丧。 方孝孺等人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恼怒,更多的是嫉妒,一个个心浮气躁的怒斥了起来。 “人心不足啊,你要是想要齐某成为你的门生,绝无半点可能,齐某已经有功名在身,岂能辱没了圣人的教诲。” “胡庆余你就知足吧,虽说准备走武举这条路的浙东公子没有解某学富五车,但定远堂胡氏看的又不是才学,是浙东公子背后的关系,这次可是有不少部堂家子侄。” “胡庆余!你莫要不知好歹,招收浙东公子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多少官僚乡绅想要还求之不得,怎么到了你这里,竟是变成了一桩霉运。” 舒服了。 美滋滋了。 胡庆余听到一句句痛斥,还是那么的醉人心脾,堪比虞美人的琴声了,怎么听都不够。 第188章 明朝小宋江 方孝孺等人渐渐没了声音,全都怔住了,不解的看向了满脸舒坦的胡庆余,暗骂了一句真贱啊。 甚至怀疑胡庆余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但凡是个正常人,听了他们的痛斥,早就气急败坏了。 怎么......胡庆余反倒是满脸的享受。 方孝孺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是在赞誉胡庆余,还是痛斥他。 就在方孝孺等众多学社读书人无言以对的时候,同样是在教坊司里喝闷酒小六安侯,还有许多勋贵少爷,毫不掩饰对胡庆余的羡慕。 小六安侯因为弟弟王宗睿流放的事情,已经与胡庆余势不两立了,这个年月只要遭到了流放,就注定要客死他乡了,还不如直接开头来得痛快。 流放可不像出使,坐着官轿或是马车前往边疆,一路上还有地方官员准备的佳肴美人。 流放是带着枷链,一步步走到边疆,很多犯人还没走到地方就累死病死了,简直是一场凌迟般的折磨。 小六安侯为了处处针对胡庆余,压压手:“几位高才稍安勿躁,没皮没脸的胡庆余不值得几位动怒。” “本小侯爷这里有一桩喜事,不知几位高才可有兴致听上一听。” 吹胡子瞪眼的方孝孺等人,只要是碰见了淮西勋贵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唯独对待小六安侯倒是多了几分耐心。 他爹六安侯已经搬出了大时雍坊管帽胡同,从此与胡党划清了界限。 只要是与胡党不对付的官僚,不可避免会受到方孝孺等人的青睐。 方孝孺的脸色稍霁,暂时不去想关于胡庆余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笑容和善的说道:“愿闻其详。” 小六安侯一脸肃容:“听闻一些浙东公子想要弃笔从戎,为边关国事出一份力,本小侯爷实在佩服。” “只是苦于没有求学的门路,这才病急乱投医准备拜在胡庆余的门前,实在有损圣人教诲。” “本小侯爷为了大明朝廷着想,准备在秦王府校场开办武学,给各位有志之士预备一处立锥之地。” 方孝孺等人听了这一连串冠冕堂皇的话,神采飞扬,恢复了往日京城才子的意气风发,不用因为家中宗族子弟的求学,委曲求全的对待胡庆余了。 心里更是欢呼雀跃,淮西勋贵自己打起来了。 方孝孺等人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口气,暗道还是这些官僚上下一心,平时在朝堂上团结一致的一起对外,就连洪武皇帝很多时候都拿他们没办法。 可不像淮西勋贵,平时在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同,没少互喷,徐达这样的国公更是一点气度都没有,甚至是直接动手。 一点也不懂得顾全大局。 方孝孺等人鄙夷完淮西勋贵的粗俗不堪,又对小六安侯产生了怀疑,他可没有胡庆余押题的本事,就算草创了秦王府校场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成效。 小六安侯看出了这东官僚的隐忧,自信满满的说道:“当然了在下才疏学浅没有那个能力担任院长,便从军中请来了几位宿将,担任秦王府校场的教书先生。” “另外还请来了韩国公李善长担任院长。” 李善长! 方孝孺等人得知了这个许久没在官场听到的名字,又惊又喜,一个个坐不住了,频频望向小六安侯那张自信的脸容。 方孝孺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此话当真?小侯爷确定担任院长的那位是韩国公,不是姓韩名国公的人。” 坐在一旁都快笑死了的胡庆余,不禁一呆,这也可以,还有人敢叫这种名字。 小六安侯却是真诚的摇了摇头:“过去倒是有一些人用这种名字招摇撞骗,但都是一些无根无萍的江湖骗子。” “本小侯爷的身份摆在这里,怎会做出如此下作的脏事,方先生不用多虑了,担任院长这件事是韩国公亲自答应了。” 方孝孺等人冥思苦想了一阵儿,恍然大悟,对于韩国公李善长的意图已经了然于胸了。 李善长应该是不甘心权势被胡惟庸夺走,想要起复,不过苦于当初支持他的淮西侯爷全都支持了胡惟庸,只能借助浙东官僚的权势。 这才放下身段,担任秦王府校场的院长,把一部分高官子弟纳入门墙。 方孝孺等人不禁佩服李善长的高明,又不免洋洋得意起来。 “如今就连韩国公都要仰仗浙东官僚的权势,可见淮西勋贵不过是昙花一现,天下终究要落在读书人的手里。” “可惜不是大宋朝,不然这些粗鄙武夫哪敢如此蛮横,功绩如岳飞,照样是抵挡不了读书人的口舌。” “终究还是洪武皇帝心慈手软了,顾及情义没有收了淮西勋贵的兵权,不然这帮子武夫早就唯唯诺诺了哪里还敢在朝堂上与浙东官僚争权了。” 小六安侯脸色黑了下来,他虽然对胡庆余不满,现在却还是淮西勋贵的一员。 放在平时听到关于淮西勋贵的非议,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不过为了从胡庆余手里抢走门生,只能忍气吞声了。 胡庆余心里偷着乐,正在发愁没人配合他的摆烂,小六安侯就送上门了。 愿称他为及时雨。 “哈哈!” 胡庆余憋的难受,实在没憋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小六安侯和方孝孺等人全都转头看向了他,暗道胡庆余怎么还能笑出来,难不成这里面有诈。 胡庆余心里‘咯噔’一下,直呼不妙,只能赶紧换成了强颜欢笑:“那位部堂可是亲口答应了本千户的父亲,要让这位公子拜在我的门下。” “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有了那位部堂的撑腰,这些公子们怎会改换门墙。” 小六安侯和方孝孺等人不禁面带轻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搬出部堂硬撑,孰不知只会被人看轻。 浙东官僚的那位部堂确实允诺了,不过都是为了一些浙东公子能有更好的出路,现如今有了李善长的背书,谁还愿意去胡庆余那里受气。 不说所有想要渗透军伍的浙东公子了会改换门墙,少说也有一大半了。 胡庆余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189章 摆烂的方式 胡庆余牵着斑锦彪离开了教坊司,落在小六安侯和方孝孺等人眼里,颇有灰头土脸逃离的意味。 小六安侯和方孝孺等人对视了一眼,相顾一笑,心里全是终于让他吃瘪的满足感。 满足的几乎啕啕大哭,不容易啊,这段时间以来饱受胡庆余的坑害,今日总算是翻身了。 小六安侯拱了拱手,紧随其后离开了教坊司,抓紧时间回去操办秦王府校场的事宜。 只是隔了一天,胡庆余就放出了选才的消息,蠢蠢欲动等待了很久的浙东公子们,立即动身前往了燕王府。 没过多久,燕王府门口停满了官轿,还有更多来看热闹的京城士绅。 小六安侯过于谨慎了,还在与秦王商议校场的细节,没想到胡庆余为了抢夺先机已经开始选才了,暗恨一声,当即坐着景泰蓝圆顶官轿前往了燕王府。 小六安侯下了官轿,刚要朝着方孝孺等人拱手,却见他们几人全都扭过头去,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唯有苦笑:“这是责怪我瞻前顾后了,让胡庆余先声夺人了。” “唉~本想着尽善尽美,谁能想到胡庆余为了招收更多的浙东公子,竟是这么的饥不择食了。” 已经落后一步,只能静观其变了。 小六安侯抖擞着精神,注视燕王府大门口的长街,随着官轿逐渐停满了红墙边,心情沉重起来。 现在的形势可不是先声夺人那么简单了,已经来了七成的浙东公子,远超当初信誓旦旦说给秦王的二三成。 这下可不好与秦王交代了。 胡庆余站在两尊镇宅狻猊后面的石阶上,望着乌泱泱一大片的浙东公子,脸上全是满意:“诸位,宋朝拜师有着程门立雪的美谈。” “今朝的文治武功更胜以往,求学也不能逊色宋朝,我便有意效仿先代贤人。” 小六安侯心里更是一沉,暗道不好,这件事愈发变得糟心了,就连圣人朱熹的隔代先师都搬出来了。 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背景最为深厚的浙东公子收入门墙。 回头看了一眼方孝孺等人的反应,还算从容的脸庞在听到一句程门立雪以后,脸色骤变,一个个神色焦急起来。 同样是回头看向了小六安侯,眼神里全是求助。 小六安侯慌忙扭头,不敢与方孝孺等人对视,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密密麻麻的京城士绅里还有一位喜爱体察民情的朱元璋,当然不会错过京城里的一桩大事,早早就带着毛骧站在隐蔽胡同口。 朱元璋已经深深忌惮结党的淮西勋贵了,要是淮西勋贵和浙东文官勾结在一起,他的那张龙椅立即就会烫屁股了。 听到了一句程门立雪,朱元璋的脸色陡变,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跟在一旁的毛骧,瞧见洪武皇帝眯眼的动作,差点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冷汗淋淋:胡庆余你可真是祖宗,说什么不好,非要说程门立雪。 想起女儿毛小宛倚在闺房里对他的念念不忘,毛骧只能操碎了心,罕见的帮着官员说道:“胡庆余已经得到了提醒,应当不会自寻死路,真的去招收浙东公子当做门生。” “毕竟,以胡庆余的混账哪里能瞧得上这东公子。” 朱元璋失望的轻轻摇头:“你太低估权势的诱惑了,历朝历代的权臣怎么会不知道结党营私引起天子的反感。” “只是,结党所能带来的权势,足够让任何人利欲熏心了。” “不过你说的混账倒是在理,希望胡庆余不会重蹈他爹的覆辙,嗯?他这是在作甚?” 毛骧略微改变了洪武皇帝的看法,想要松一口气,瞧见皇帝满脸愕然,赶紧看了过去。 附近围观的京城士绅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胡庆余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拔了一名浙东公子的喜鹊登枝金花缎子对襟,还一脸的兴奋。 难不成有龙阳之好。 胡庆余放开了拼命挣扎的这个公子,眉飞色舞的说道:“今日没有白雪不要紧,只要有白花花一片就算附庸风雅了。” “想要拜在本千户门下,就要摒弃羞耻心展示自己一心求学的决心,所以本千户给出第一道考验就是当街裸衣。” 燕王府大门前一片哗然。 京城士绅们难以相信这是一位官员说出的话,要求这东公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光衣服。 京城士绅愕然过后,就是满腔愤慨,浙东公子可都是读书人,实在是有辱斯文。 引起了群情激愤。 “住口!你好歹也是读过诗书,说出这等妄言可还有半点的礼义廉耻。” “礼乐崩坏啊,朱老夫子赶紧显灵吧,劈死这个公然羞辱读书人的无耻之徒。” “拜师?你分明就是在羞辱浙东公子,我说你怎么好心答应了招收门生,毕竟浙东文官在朝堂上可是胡党的政敌,原来是存着龌龊心思。” 朱元璋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还在那洋洋得意的胡庆余,由衷感慨了一句:“爱卿说的很对。” “胡庆余确实是混账。” 毛骧正在偷偷抹脑门上的冷汗,听到一句爱卿,脸上笑出了褶子,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洪武皇帝如此亲切的称呼他。 心里几乎是飘飘欲仙了,因为蒋黻宋忠两人带来的压力,减轻了很多。 哼,因为贤婿带来的一句爱卿,就你们俩还想当锦衣卫指挥使,痴心妄想罢了。 方孝孺等人的反应可就要激烈多了,先是一喜,胡庆余说出这话就是在自掘坟墓,不仅让浙东公子放弃拜入门墙,还得罪了几乎所有浙东公子。 又是满脸怒容,他们也是浙东公子的一员,还是浙东公子里的佼佼者,连带着把他们一起都给羞辱了。 方孝孺气急攻心,直接拽下了心爱的猫眼石挂坠,用力砸向了胡庆余的脑门:“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草包,简直是方某这辈子见过最混账的酒囊饭袋。” “整日不思进取的只会想着刁难这位公子,你这样的人就应该送到应天府大牢吃牢饭,好好反省自己的过失。” 第190章 再出损招儿 齐泰已经不顾及涵养准备骂娘了,握在手里的泥金美人扇,脱手而出的甩了出去:“京城里可还能找出比你更混账的权贵子弟。” “左丞相的家风全让你败坏了一个干净,家门不幸啊。” 黄子澄也是气红了眼,常年拿在手里的黄金骨琉璃珠小算盘,呼啸着砸了过去。 过来给恩师装声势的孟善王忠两人,一左一右像是门神一样站在胡庆余两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各种名贵器物。 一边探出手抓取,一边放到身后的剔红铜钉箱子里,心里感慨良多,难怪恩师提前放了一个箱子,原来是早就算准了一切。 就在王忠在满天飞来的宫扇玉器里抓到了小算盘,饶是他没怎么见过权贵奢靡方面的世面,还是愣住了。 古玩字画或许鉴赏不出来,晃眼的金子和琉璃就连乡下泥腿子都能看出来价值连城。 晃得王忠都快睁不开眼了。 就在小算盘砸出去过后,喝骂着扔出去的各种挂坠和折扇突然没了。 京城士绅全都像是定住了一样,懵圈的看向了黄子澄,他可是能与方孝孺爷爷齐名的抠门扒皮。 那么一大块金子和琉璃扔了出去,不就是要了他的命根子。 黄子澄抓了抓手,突然感觉手里空了,不禁瞪大了眼睛。 呜咽一声。 黄子澄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气愤,脑子里全是金子琉璃打造的小算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已经悲愤欲绝到了极点。 “那....那可是半斤重的金子啊,还有比金子更加值钱的琉璃珠,我不想活了啊。” 黄子澄低着脑袋就向一旁撞去,颇有言官撞死在大殿上的气势,只是周围乌泱泱的全是京城士绅,没有朱漆圆柱帮他以死明志。 “嘭!” 黄子澄还是撞到了,不过撞的是方孝孺的胸膛,疼得他龇牙咧嘴,看向黄子澄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幽怨。 好在家中大父的抠门行为早就让他习以为常了,倒是能够理解黄子澄。 损失了这么大一块金子,黄子澄眼巴巴的想要拿回来。 可是瞧见孟善王忠两尊门神,只能惺惺作罢了,滔滔大哭的声音更响了。 浙东公子们拂袖而去,只剩下约莫二十几人还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的不知在权衡着什么。 想到五十仪卫的祥瑞。 二十几人咬了咬牙,开始宽衣解带,显然是要遂了胡庆余的刁难,在燕王府门前裸衣。 这些做事不择手段的浙东公子,厚着脸皮找借口了。 “想当初祢衡还在曹操面前光着身子击鼓,学生为了求学裸衣,倒也不算悖逆了圣人之道。” “竹林七贤里的刘怜更是经常在喝醉以后裸衣奔走,学生只裸衣一次,还是为了求学做出的孟浪行径,当真就如胡千户所说,不失为一桩美谈了。” “这话在理,我等读书人为了求学做出舍身成仁了,闻鸡起舞的祖逖都要自愧不如了。” 胡庆余懵了,这也可以........费尽心思想出来的摆烂,结果让这些浙东公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引经据典的说成了道德高标。 佩服了。 不过,也真够不要脸的,还敢与东晋北伐大将祖逖相比,怎么不说自己就是当代的圣人朱熹。 京城士绅看向这二十几名浙东公子的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嫌弃,多了几分见到以身饲虎学子的服气。 满心怅然,也只有这般一心求学的学子,才能金榜题名了。 胡庆余垮着脸,头疼了,面对二十几名浙东公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尤其是看到这些公子们隐隐有回来的趋势,更是给了他的心口一拳重击,满满都是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眼看恩师急得直跺脚,孟善突然给出了一个馊主意:“恩师,他们能够忍受裸衣,可是却不见得能够忍受穿女人襦裙。” “只要恩师不嫌弃这是个馊主意,可以放心一试。” 胡庆余猛的一拍大腿,不过是拍的孟善大腿,疼得他嘴角抽搐。 胡庆余眼睛一亮,小声嘀咕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们逼我的,继续刁难道:“你们二十几人算是勉强过了第一道程门立雪。” “不过,还有第二道程门立雪。” 二十几名浙东公子满脸不在乎,就连裸衣都不能让他们退缩,还有什么可畏惧。 这世上还能有更加羞耻的刁难。 京城士绅目光炯炯的看了过去,他们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能够难倒一心求学的浙东公子。 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朱元璋,又转身看了过去,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有下文。 朱元璋来了兴致,许久没有碰见这么有趣的消遣了:“京城里那么多的小辈,就数胡庆余这小兔崽子有意思。” “咱就静观其变,瞧一瞧这小兔崽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毛骧只是配合的咧嘴一笑,赶紧板着脸,心里却在鄙夷元生公公,看吧,本将的贤婿可比你更懂得讨陛下欢心。 想到这般有本事的奴才都是宦官,毛骧发愁了,胡庆余要是当了宦官,自家女儿就要终日以泪洗面了。 就在毛骧胡思乱想的时候,胡庆余吊足了胃口,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二道程门立雪就简单多了,是穿衣服。” 二十几名浙东公子听到一句穿衣服,松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不就是穿衣服.......忽然,这群公子们大惊失色了,只有一件事能让胡庆余认为穿衣服比裸衣更羞耻。 女人的襦裙。 京城士绅同样是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想想就心里发颤,不忍直视了。 “哈哈。”朱元璋爆发出了捧腹大笑,都快把眼泪笑出来了:“这个小兔崽子果然是不负咱的期望,居然是想出了这么阴损的招儿。” “要说消遣,还得看胡庆余啊。” 毛骧附和着干笑了两声,想到二十几名浙东公子一起穿戴女人襦裙的场景,忍不住一阵的恶寒。 论起恶心人,还是胡庆余有一手。 第191章 转投门墙 小六安侯心潮澎湃了,早先已经断了招收这东公子的念想,谁曾想还没哀怨半晌,就让他捡了便宜。 胡庆余自作孽,就怪不得旁人了。 小六安侯乐开了花:“不就是会些押题的本事,真把自己当成了韩国公那般缺了不可的瑚琏之才,你只不过是个藩王府的副千户,莫要自视甚高了。” “说起出身,这里的浙东公子家里哪一个不是一身绯色官服,担任京官里的朝廷大员。” “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浙东公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以后惹了众怒,恐怕令尊也会吃不消。” 小六安侯这番话说到了这个公子的心坎里,可是顾及着胡庆余押题的本事,只能隐忍不发,憋屈的承受羞辱。 现在如果有第二条出路,胡庆余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小六安侯先是捧了这东公子一把,让他们站在了胡庆余的对立面,接下来就要抛砖引玉了。 为了更有力的佐证说法,递给了方孝孺几人一个眼神。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孝孺几人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羞辱胡庆余,立即郑重点头,示意小侯爷可以畅所欲言。 小六安侯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有了与胡党彻底撕破脸的决心:“诸位应该早就听说了一些消息,本小侯爷在秦王府的校场开办了武学。” “请来了几名军中宿将担任西席先生,另外还荣幸得到了韩国公的青睐,已经答应要做院长了。” 这句话一出,立即引起了一片哗然。 这件事确实是早有耳闻,不过谁也没当回事,只是当做了京城里的一桩风言风语。 李善长可是曾经站在权利的顶点,怎么会做个教书匠。 浙东公子已经亲耳得到了确信,还是有些难以相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方孝孺几人心领神会的站了出来,以他们在仕林里的名望,亲自为小六安侯站台。 “这件事不是小侯爷的信口胡诌,方某以名声作保,韩国公已经答应了。” “黄某同样是可以作保。” “你们就不用有所怀疑了,齐某确认这件事无误。” 得到了几位学社闻人的一致认同,这东公子显得格外激动,一个个聚集到了小六安侯身边。 拥挤的燕王府门前,瞬间变得空荡荡一片。 没有了刚才的趋之若鹜景象。 颇显凄凉。 小六安侯望着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浙东公子,心情激荡,情绪高涨到都开始头皮发麻了。 畅快! 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站在不远处胡同里的朱元璋,面色古怪,不知道应该夸赞小六安侯,还是应该赏赐他了:“咱早就有意让李善长出山了,牵制日渐势大的胡党。” “李善长整天就在青词院里打坐谈玄,始终没有出来的意思,谁曾想让他给劝动了,着实不简单。” 毛骧心里只有感谢,暗中帮了胡庆余一把啊。 早在几年前,锦衣卫就奉命收集了胡惟庸的罪状,眼看着那些罪状就要派上用场了,结果李善长决定迈入朝堂了。 可算是救了闺女一命。 就自家闺女的执拗性子,胡庆余跟着一起满门抄斩,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小六安侯平复了心情,面带讥讽的说道:“你终究还是那个草包,不知道什么叫做为官之道。” “你以为胡惟庸费尽心机的招揽浙东公子,真是为了所谓的武举,其实不过是托词罢了,真正在意的是浙东公子背后的官僚缙绅。” “不想着小心维系难得的机会也就罢了,还一门心思的往外推,本小侯爷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胡惟庸的儿子了。” 方孝孺没了顾虑,帮腔作势的讥讽了起来:“给你个平步青云的机会都不要,像你这种没有福德的人,这辈子别说是光耀门楣了。” “不把老一辈留下来的家业败干净,已经是烧高香了。” 其他几位学社闻人和浙东公子还想再说,孟善王忠两人瞪圆了眼睛,抄起了王府的门闩,挥舞着就要打人。 憋屈了那么久没有地方发泄的这东公子,只能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悻悻的作罢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黄子澄几人。 黄子澄的带着泪光的眼睛就没离开燕王府门口,一副替他惋惜的口气:“平时干些烂泥荒唐事也就罢了,今天可是能与浙东官僚牵扯上人情的日子。” “只要你把黄某的小算盘还回来,黄某亲自帮你做说客,说服这东公子改换门庭拜在你的门墙。” 黄子澄斟酌了半天,是个正常人都抵挡不了这套说辞所的诱惑,只不过还有半句话没说,说服不了可就不干他的事了。 这么一来,扔出去的金子琉璃算盘又要回到他手里了。 只是.......胡庆余竟然丝毫没有动心? 黄子澄只能急切的继续劝告:“你可要想好了,这些浙东公子背后所站着的官僚缙绅,有了这么一大帮子浙东公子当做门生。” “实现五姓七望的野望,可就指日可待了。” 又是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胡庆余还是没有半点焦急,倒是黄子澄急得快要跳脚了。 胡庆余笑吟吟看了半天,站在对面的那些人,又是讥讽,又是苦口婆心,变着法在说他一定会后悔。 胡庆余都快喜死了。 终于完成了摆烂,甩掉了这个包袱。 还想着让他继续接盘。 门都没有。 转身就走,带着孟善王忠等人火急火燎的走进了燕王府。 “砰!” 一声重响过后,利索的关上了燕王府偏门。 小六安侯和方孝孺等人面面相觑的留在原地,彻底的糊涂了,胡庆余怎么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的逃离了。 看不懂啊。 小六安侯困惑的问了一句:“胡庆余怎会是夺路而逃的反应,丧失了笼络浙东官僚的机会,不应该是悔恨的泪眼模糊吗?” 方孝孺回过味了,满眼智慧的眼神:“胡庆余一定是觉得当众流泪丢人,躲到王府里去滔滔大哭了。” 在场的众人恍然,全都是朝着方孝孺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一切都解释通了。 不愧是东宫的卧龙凤雏。 第192章 抬枪的争夺 胡庆余进入到处是塘骑巡逻的燕王府,打发两名门生回去各自的衙门处理公务了。 一路闲逛,来到了包房附近。 朱棣和姚广孝两人坐着粉彩花鸟图瓷墩,正在四角凉亭里对弈,战到难分难解的酣处,都没有心情观摩卫所官兵与豹子搏杀了。 只不过,就在胡庆余走到旁边的时候。 朱棣突然停下了兴致勃勃的对弈,转过头来期待的询问道:“如何了,挑选了部堂家的子侄当做门生,还是一省封疆大吏的子侄?” 六部的一位部堂作为浙东文官一员,找上一直不对付的胡惟庸,本就是京城里一桩奇闻。 还是因为胡庆余招纳这东公子当做门生,很快就在京城里引起了波澜,也就造成了很多人的关注。 朱棣同样是不例外,格外关心这件事。 胡庆余美滋滋的禀报道:“末将先是用裸衣,又用女人襦裙,狠狠的羞辱了那帮子浙东公子。” “当那些浙东公子听说了穿上女人襦裙才能进了门墙,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王爷没见到,是个遗憾啊。” 朱棣:“......” 胡惟庸费尽心思帮他笼络权势,却把这个公子当成了取乐的笑话。 一时间,朱棣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更多的还是惋惜,失望谈不上,毕竟朱棣知道当今陛下对于胡党的忌惮,只是平白无故的把那么多朝中关系让了出去。 着实让人感到可惜。 朱棣不知道是该替他高兴,还是替他难过了,只能期待的问起了另一件事:“李濬那件事办的如何了,是否有意向来到燕王府当值。” “以他的抬枪战法,本王可以直接授予他仪卫百户,如果能够立功.......” 朱棣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 李濬这样的俊杰在哪都能立功,太子朱标听说了他的才名以后,当即就让人把他请进了东宫。 徐达更是直接去东宫抢人,带到了五军都督府展示抬枪。 在那两位的府里当值,可比区区一个四藩王要有前途多了。 朱棣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李濬对他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又只能满怀期待的询问。 胡庆余感受到了朱棣内心的渴望,喜上眉梢了,却还是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魏国公为了真正展露抬枪的作用,过几日要在鸡鸣寺一带的京郊,真刀真枪的拼上一场。” 真刀真枪? 朱棣拧起了眉毛,京郊又没有北方鞑子,怎么真刀真枪的来上一场战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朱棣眼睛一亮:“泰山应该是想动用关押在大牢里的鞑子贵族,他们的弓马骑射本事可是不俗。” “分发给他们刀甲马匹,倒是能够见识到抬枪在战场上,尤其是在面对鞑子铁骑时的真实作用。” 说到这里,朱棣笑着看了一眼胡庆余,鸡鸣寺也算是他的福地了。 当初就是在鸡鸣寺,撞见了东宫仪卫副将的武选,与胡庆余结下了善缘。 朱棣没有心情对弈了,满脑子都是怎么与李濬结下善缘,雄心勃勃的说道:“别的事情可以退让,李濬这件事一定要争了。” “泰山挡在前面也不行。” 胡庆余只有连忙点头,现在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为了就是体现李濬的难得可贵:“王爷放心,末将这就回去多做准备。” “无论如何也要帮王爷笼络了李濬。” 这几日,京城里又是暗流涌动了,翘首以盼的等着见识抬枪,上到藩王,下到百姓,心情都是不错。 藩王们又有乐子了,还是与其他藩王明争暗斗的乐子,可比往常吃饱了没事干有意思多了。 百姓们单纯是因为朝廷又出现了一名俊杰,还是战场上的俊杰,只要能够多杀几个北方鞑子,就是值得高兴的喜事。 只有小六安侯一人郁闷了,这几日来风头正盛,还没等他大肆的宣扬名声,结果就被抢了风头。 仔细一打听,罪魁祸首还是胡庆余,更让他郁闷了。 就连朱元璋在文华殿都询问起了李濬,鸡鸣寺一带的真刀真枪终于是要开始了。 一大早,朱棣就骑着辽东大马前往了鸡鸣寺,旁边扈从着一匹匹雄壮的辽东大马,明显是与其他藩王的辇架想成了截然不同的气势。 只有一顶景泰蓝圆顶官轿,颇为刺眼。 胡庆余一般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今天被逼无奈起了个大早,只能在官轿里睡个回笼觉。 朱棣回头看了一眼晃晃悠悠的官轿,又气又觉得无奈,实在是拿这个皮猴子没有办法,摊上这么一个从不争权夺利的部下。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恼了。 朱棣感觉自己还是高兴多上几分,只能嘱咐了一句:“胡庆余能到就行了,不用紧紧追着。” 说完,加快了马速,带着靖难功臣们赶去鸡鸣寺占个好位置。 来到鸡鸣寺一带的时候,太子朱标和其他藩王果然是没来,只有徐达李文忠等人来的更早一些。 朱棣打过招呼以后,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在着一只锦墩,耐心的等着。 倒是徐达左顾右盼的看了好几眼,困惑道:“听说燕王府里的众多仪卫,就说胡庆余最是忠心耿耿,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因为前几天的那件尴尬事,徐达气不打一处来的不准备见胡庆余了。 不过,慧眼识珠的发掘了李濬这个俊杰,尤其是亲眼目睹了抬枪的威力,不禁又对胡庆余有了很大兴趣。 朱棣奇怪了,平日里恨不得把整个京城二世祖全都抓到边关历练的岳父,怎么会关心起京城里有名的混账。 想到李濬能被发掘,多亏了胡庆余这个伯乐,感觉到合理了。 朱棣却又有了埋怨,当初要是直接把李濬带到燕王府,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闷闷不乐的说道:“这小子坐着官轿过来,脚力赶不上马匹,还在赶来的途中。” 坐着官轿.......徐达又想用拳头打人脑壳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上心,不拼不抢还怎么把李濬招入门墙。 第193章 鞑子骑兵 不过,当他瞧见太子朱标的火气更大了,想着一拳打死那几个东宫近臣了。 太子朱标还没来到鸡鸣寺,方孝孺等人就安排仆僮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鼠皮毯子,摆上了狮头虎足锦蓉榻。 香几上甚至还摆着一盆兰花宝石盆景,碧玉雕琢的花盆,沉香木雕刻的花干,点缀着钿金玛瑙花朵。 徐达心疼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败家玩意总是想着法的腐化太子,单单这一盆兰花宝石盆景就够给几百名边军更换新军械了。 日子久了,太子朱标倘若是真染上了浙东士绅的奢靡习气,那还得了,大明的二代皇帝不就成了贪图享乐的昏君。 徐达恼怒的怒骂起来:“狗娘养的东西,把这些物件全都撤下去,别在这里碍眼。” 方孝孺四人全都愣住了,过去经常给储君准备这些仪仗,没觉得有半点的奢靡,反而这样才能增加储君的威仪。 要是旁人说了这话,早就前些天刚刚担任巡城御史的黄子澄,仗着言官的身份训斥对方了。 不论对方是谁,就是左丞相胡惟庸都有胆子说上几句。 可是那人是徐达,黄子澄闷不吭声不敢说半句话,他怕脑壳疼。 方孝孺四人只能不忿的撤走了所有物件,瞧着连一张像样官帽椅都没有的半山腰,一肚子牢骚。 太子朱标来到了鸡鸣寺,暗道奇怪,几名近臣今天怎么转了性了,没有预备奢靡的仪仗。 瞧见站起来行礼的藩王官员里,徐达脸色不愉的坐着,心里有数了应该是魏国公厌恶这些虚头巴脑的摆谱。 太子朱标没有在意,一门心思只想着最近声名鹊起的俊杰:“李濬怎么还没到场,难不成吉时还没到。” 徐达一直在注意太子朱标的神情,瞧见他没有在意撤下去的仪仗,满意了不少,当他听到后面一句吉时,眉角又开始抽抽了。 行军打仗哪里有吉时,当这是浙东官僚的婚丧嫁娶。 其他藩王也是一脸的困惑,都以为李濬恃才傲物了,太子都已经到了他还迟迟没来。 只有朱棣一人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憋着笑解释道:“应该是早就开始了,魏国公一切求真,不会让李濬带着抬枪兵摆好了阵势,以逸待劳的等着鞑子骑兵到来。” “哒哒——” 正如朱棣猜测的那样,李濬披挂一身罩甲,手持佩刀,带着上百名抬枪兵策马赶来,身后还跟着驮马,驮着抬枪和粮草。 来到鸡鸣寺山脚下,李濬呼喝一声,立即带着上百名抬枪兵下马,摆开了阵势。 三名抬枪兵掌着一支抬枪,快速的装填火药、铅弹、火绳。 等到所有的抬枪兵装填完毕,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鸡鸣寺半山腰望去,如一线大潮般的鞑子骑兵涌了上来。 “鞑子!”“鞑子!”“鞑子!” 方孝孺四人惊慌失措的叫喊了起来,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像个鹌鹑一样躲到了太子朱标后面。 要不是太子朱标还在这里站着,早就一路小跑着躲进鸡鸣寺了。 太子朱标同样是面带惊惧,不过为了维持储君的威仪,只能强撑着坐在官帽椅上。 其他过来凑热闹的藩王和官员们,也是不堪,全都站了起来,随时准备逃离这里。 只有朱棣和他身后的仪卫没有半点反应,在一片人仰椅翻的惊慌里,倒是成了一股子清流。 徐达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满脸喜色,看来还是自家女婿可堪大用。 朱棣安安稳稳的坐着,望着一线大潮般的鞑子骑兵,却还是满脸担忧:“少说也有三五百鞑子骑兵了。” “李濬率领的抬枪兵不过区区一百来人,还是步战对马战,恐怕这一次要凶多吉少了。” 这次来了不少勋贵公侯,其他公侯的看法与朱棣一致,李濬不仅是凶多吉少那么简单,恐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勋贵公侯全都摇了摇头,不看好李濬。 “骑兵对战步军,一般都能做到一换五六,甚至是一换十。” “李濬率领的抬枪兵作为步军本就被鞑子骑兵克制,鞑子骑兵的数量又是抬枪兵的三五倍。” “说句难听的,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方孝孺不懂军事上的谋略,这几天临时抱佛脚的看了几本兵书,出于浙东第一才子的自负,颇为自信的纸上谈兵了:“本官承蒙太子看重,兼领了巡关御史的要职。” “有着清军、巡关、提督等重任,以本官看来这个所谓的俊杰李濬不过是庸才,根据刘公的百战奇谋所言,步战对战骑兵首先要挖掘壕堑。” “诸位瞅瞅李濬在做什么,带着一帮子步军还是步军里最受骑兵克制的火器弓手,大模大样的站在原地,分明就是等着被屠宰。” 方孝孺所说的刘公是刘伯温,是朱元璋打天下的谋主之一,那本《百战奇谋》得到了几乎所有勋贵武将的认同。 徐达是少数瞧不上《百战奇谋》的公侯,瞧不上没有亲自在前线打仗的刘伯温,更看不上他那本兵书。 不过,挖掘壕堑的说法,倒是得到了徐达的认可。 尤其是火器弓手面对骑兵的时候,几乎是唯一保命的法子了。 徐达戎马一生了,还是想不明白李濬直面骑兵的原因,难不成不要命了,还是以为鞑子骑兵不敢杀他? “本官想明白了。” 方孝孺激动的眼前一亮,似是看穿了胡庆余的心思,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一切都是胡庆余的阴谋。” “定是他提前嘱咐了鞑子,只要在冲到了李濬面前,立即装作摔倒,造成人仰马翻败给了李濬的景象,回头通过胡党的关系把他们转为民籍。” “摔伤养上几个月就可以了,要是等到秋后还不能从应天府大牢出来,只能等着砍头了,孰轻孰重想必每个鞑子都能拎得清。” 藩王官员们回头看了看方孝孺,全都高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在军略方面还有这等见识。 基本都认同了他的说法,这里面有猫腻。 没有猫腻的话,李濬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第194章 抬枪的胜负 就连徐达要不是知道内情,险些被方孝孺的巧舌如簧迷了心智,瞪了他一眼:“胡说些什么,再敢乱说就把你的脑袋给敲烂。” “胡惟庸的手再长也不敢伸进五军都督府,这些鞑子可都是五军都督府的俘虏,胡惟庸要是敢伸手,本国公就敢把他的手给砍了。” “鞑子别说是装模作样了,现如今只想着卖力多杀几个抬枪兵了,本国公早就下了令,事后凭借首级换民籍。” 徐达这话一出,更让在场所有藩王官员糊涂了,心里只能趋向于方孝孺的另一个说法。 李濬是个庸才,不知道步军怎么对战骑兵。 方孝孺遭到了责骂,没有半点萎靡,更是精神抖擞了:“这么说来,本官猜测的没错。” “胡庆余哪有京城里风传的伯乐才能,这个瘟神肯定又是想了一个馊主意,凭借唬人的奇技淫巧壮大名声,刚好李濬想要钻营升官。” “两人一拍即合,合谋一起欺骗太子和藩王,没想到魏国公明察秋毫早就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安排了一场真实的战场厮杀。” 方孝孺成竹在胸的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胡庆余,嗤笑道:“只可惜上百条人命了,沦为了胡庆余追捧名利场的牲畜祭品。” 藩王们脸色一变,瞧着胡庆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上了嫌弃。 太子朱标更是满脸愠怒,仁慈的心性作祟,想到上百条人命就要成为胡庆余手里的冤魂,失望透顶。 倘若真如方孝孺所说的那样,这次谁也保不住胡庆余了,他要为上百条人命做主,只为给上百个军户家庭一个交代。 胡庆余要不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么的情况,自己都信了他的话,方孝孺那张嘴着实让人忌惮。 就在所有人以为胡庆余百口莫辩的时候。 “嘭!” “嘭!” “嘭!” 李濬注视气势汹汹冲锋过来的鞑子骑兵,面不改色的下达了射击的命令,随着一阵硝烟弥漫,第一排的抬枪兵射击了。 这次包括徐达在内全都摇了摇头,相信了李濬是个庸才的说辞,要知道鸟铳射杀人的距离在一百步到一百五步以内。 超过这个距离,鸟铳的威力骤降,射击在人身上不过像个黄豆砸了一下。 可是,抬枪兵距离鞑子骑兵足足有二里地。 李濬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鞑子骑兵,本来就是滥竽充数,心里彻底的慌了,才会下达如此荒唐的军令。 朱棣都是叹了一口气,准备这件事过后,就让胡庆余不要再插手军略事宜了,安心当他的内政臣子,一样是有出头的日子。 萧何荀彧不就是因为内政才干,成为主公身边的股肱。 “啊!” 可就在这时,鞑子骑兵发出了一声声惨叫,一颗颗铅弹直接贯穿了鞑子骑兵的胸膛,射穿了一个大洞,打死了后面的鞑子骑兵。 有些鞑子骑兵惨烈到甚至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整个脑袋炸开了。 气势如虹冲锋过去的鞑子骑兵,气势顿住了,前排鞑子骑兵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造成了后方的人仰马翻。 “嘭!” “嘭!” “嘭!” 还没等惊住的众人缓神来,第一排抬枪兵立即蹲下,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开始装填火药,第二排抬枪兵站起来开火了。 又是一阵硝烟弥漫,紧接着带来了一阵惨叫声。 第二排发射完铅弹以后,第三排站起来发射铅弹。 三阵硝烟过后,第一排抬枪兵已经装填好了火药,又开始了新一轮发射。 在徐达、朱棣、太子朱标等众人的呆若木鸡的注视下,确实发生了屠杀,只不过不是鞑子骑兵屠杀抬枪兵。 李濬率领的抬枪兵正在屠杀鞑子骑兵。 鞑子骑兵何时遭到大明军的碾压,已经吓傻了,胯下的战马也惊了,四散奔逃的朝着四周逃去。 四周早就驻扎了京营官兵,很快再次成了大明军的俘虏。 “这...这...这...” 这一幕着实是匪夷所思了,徐达说话时结巴了,猛的扭头看向了胡庆余,又惊又喜:“你...你...啊呸。” “你早就知道了。” 胡庆余瞅了瞅升起一缕缕硝烟的天空,没有搭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朱棣眼睛里流露着别样的光彩,亮的吓人,满面红光:“本王早就应该想到的,你小子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嗯,不对,对于你小子来说少赚了都是赔,怎么会干出举荐一名庸才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若不是李濬真有文韬武略,你怎么又会上赶着给本王举荐他,上一次能让你这么急功近利的人可是张玉。” 说完这番话以后,朱棣又开始焦虑不安起来,望着已经证实了自身治军本事的李濬,来回踱步,苦恼怎么能从徐达和太子朱标手上抢走他。 就在刚才,所有人亲眼看到了,李濬不仅仅是革新了一种名为抬枪的火器,更是有着适合抬枪的战法。 这份治军的本事,放在哪里都是抢手的俊杰。 徐达第一个坐不住了,直接放话了:“你去传个话给李濬,只要他愿意来五军都督府,本国公收他当个亲丁。” 这话一出,方孝孺等人刚刚缓过劲来,还没想好怎么帮太子朱标招揽李濬,全都错愕了。 徐达许诺的这场富贵,完全不给其他权贵活路了,能够成为徐达的亲丁,少说也能捞个虎纹补子官服。 战功积攒的多一些,甚至能够捞上一件绯色官服,那可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了。 太子朱标登时就急了,东宫的文气昌隆,就差一个像样的武臣充门面了,比起朱棣可是差远了。 更为要命的一点,他现在不培养亲信武将,等到登基以后,可就没有值得信赖的武将掌握军权了。 太子朱标心急的说道:“传话给李濬,孤有意招揽他来东宫,只要他愿意来,五年内保举他成为上十二卫的指挥使。” 这话一出,更是一片哗然,就连徐达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这都不是富贵了,而是金榜题名中了状元。 谁能经受得住这等诱惑。 第195章 李濬的选择 东宫大伴亲自把太子朱标的重诺传递给了李濬,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成了,谁知,李濬扭头便走,没有半分留念。 远离了太子朱标的方向,朝着另一侧走去。 当众驳了太子朱标的体面,方孝孺四人恼了,正要张嘴痛斥李濬的愚昧,呕的一声跑到一旁作呕去了。 李濬可以面不改色的离开,方孝孺四人见了胳膊脑袋遍地的场景,却是承受不住了。 徐达嫌弃的瞪了一眼那些个酸腐文人,情绪高涨的回去了:“李濬不想在京营当个混吃等死的老爷兵,应该是属意沙场的金戈铁马。” “这可就是边关地界了,本国公笑纳了。” 在徐达的翘首以盼下,琢磨着要把李濬分配到哪座边关才能让他一展才华,还没想好,李濬已经走到近前了。 “李濬啊......”徐达准备夸上两句明智之选的时候,说不下去了,老脸微红,显得有些尴尬。 李濬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了燕王朱棣身边,恭敬行礼:“李某想要投在燕王门下,在燕王府校场读书,凭借自身能力考上武举人。” “这般的光宗耀祖说出去才是脸上有光,不知道燕王愿不愿意收下李某。” 愿意。 太愿意了。 朱棣英武的脸容绷不住了,朗声大笑起来,上回是压了太子朱标一头,这回更是连带着把军中第一人都压了一头。 虽说军中第一人是自己老丈人,但不就说明自己是军中俊杰更想投靠的那人。 徐达瞧着自家女婿和李濬站在一起,君臣相宜的一幕,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了。 有一点倒是清楚的很,徐达有些嫉妒自家女婿了。 太子朱标只有满脸的失落,向来仁慈的他,连续两次遭受俊杰遗弃他的打击,都开始产生自我怀疑了。 朱棣是不是比他更像个明主,甚至是更适合当个明君。 方孝孺哪里忍得了这种憋屈,气得他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压着火气说道:“你可要想明白了,应当把前途寄托在谁身上。” “燕王只是燕王,这辈子也只能是个燕王,太子可就不一样了。” “早晚有一天,太子能够荣登大宝,成为大明的天子,你现在若是弃暗投明还能分享拥立之功,以东宫的旧臣迎接新皇登基,如果是燕王府的旧臣...呵呵...” 方孝孺用力甩了一下右衽衣的大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只是冷笑了一声,却是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燕王府的旧臣只会遭到冷遇,这辈子都再难有升迁的机会。 李濬没有回应一个字,只是默不作声的把抬枪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正在吆五喝六的方孝孺。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抬枪里已经没了铅弹。 却让方孝孺脸上没有了居高临下的高姿态,惊慌失措的躲到了太子朱标身后,瞧见抬枪转了回去,抹了一把脑门的冷汗。 李濬不愿意招惹是非,毕竟他一个草民,得罪了浙东官僚的代价过大,可以轻松拿捏他的宗族。 只是提高一些每年两税的浮收,就能拿捏的他家宗族生不如死。 胡庆余可就不一样了,一步不让的刺了方孝孺一句:“这就是所谓的东宫忠臣,遇见了危机不是挡在太子前面,反倒是躲在了太子身后。” “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本千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忠心的臣子。” 方孝孺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任何的借口,只能偷偷瞄了一眼太子朱标的反应。 瞧见太子朱标没有任何不悦,不免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忐忑不安起来。 太子朱标怎么没反应。 难不成对于他刚才的行为已经失望透顶了? 方孝孺越是揣测,心里越是难受,还不如让太子朱标严厉的骂上一顿。 心里窝着火,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抨击胡庆余几句,这样也就能好受一些。 朱棣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担心太子朱标身边那帮子近臣又出什么馊主意,夺走了好不容易收入囊中的李濬。 朱棣朝着自己老丈人徐达行了一礼,带着王府仪卫立即骑上辽东大马,离开了鸡鸣寺这片是非之地。 直到进入了燕王府的校场,朱棣总算是放心了,亲切的拍了拍李濬肩膀:“这段时间就在王府里跟着胡庆余好好读书。” “武举结束以后,府试没有几天就要开始了,一应吃住就在校场,千万不要出门乱跑。” 李濬受宠若惊的赶紧拱手,认真的回应道:“王爷放心,属下这次定要拿下府试的案首,回报王爷的厚恩。” 中了府试就是武秀才了,有了武秀才功名才能参加武举。 胡庆余又在塘骑里挑挑拣拣了一番,勉强凑了二三十名识字的塘骑,不过这点学问放在平时显然是考不上武秀才。 不过,胡庆余知道这次的试题,毕竟顺天府不是一般的州府,府试题目多是由洪武皇帝出题。 便开始折磨第二批塘骑了,一个个头疼的枯坐在校场上,一遍又一遍的破题。 胡庆余正在发愁案首的人选,再来一次一鸣惊人,李濬就主动送上门了,打着包票道:“王爷放心,这回的府试案首还是燕王府的囊中之物。” “只要夺了案首,又有二三十名武秀才,王府的武学名声就彻底巩固了,将会吸引全天下的卫所俊杰,源源不断的前来投靠王爷。” 朱棣早就不是一个安分的藩王,想着十有八九就能促成这事,埋在心底的野心已经开始勃勃生发了。 就等着就藩了,一旦前往了燕蓟,就是他伸开拳脚的时刻。 朱棣压下心头的躁动,英武脸容没有多余的情绪,但他离开时轻快的脚步,显示着他内心的喜悦。 胡庆余带着未来的案首李濬前往了营帐,单独给他安排了一张营帐,又抽阅了几份塘骑的破题。 虽说称不得上佳之作,考中武秀才已经是绰绰有余。 胡庆余随便找个借口训斥了几句,提防塘骑们产生懈怠,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第196章 又是一桩联姻 “老爷,福星高照啊,太老爷与曹国公定了姻亲,老爷就要迎娶李景隆的妹妹为妻了。” “老爷以后可就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说不定还能获封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爷。” 胡庆余躺在一张虎足锦蓉榻上,没被保禄吵醒,全是被他所说的话给吓醒了。 父亲胡惟庸还是没断了联姻的念头。 也是,这是勋贵官僚壮大自身最常用的一种手段。 “不可,本公子就是再死一回,也不能与李景隆家里联姻。” 胡庆余立即从虎足锦蓉榻起身,在女婢的服侍下,穿戴了一身喜鹊登枝宁绸盘领,想要赶紧回绝了这门婚事。 刚刚走出厢房,却又犯了难。 胡庆余不停的来回踱步,满脸愁容:“这次可是胡家攀高枝,为了能够与李景隆妹妹李渝儿结亲,左丞相没少费功夫。” “说破大天了,左丞相也不会允许儿子忤逆,回绝了这门亲事。” 思来想去。 只有一个法子了。 主动写一封书信表明心意,李家对于独女李渝儿极其宠溺,只要她不同意这桩婚事,事情就成了。 胡庆余有了主意,立即回到厢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保禄:“去把书信送到曹国公的官邸,就说是本公子的亲笔书信,让李小姐尽快看完。” 保禄以为这是一封郎情妾意的红叶情书,嘿嘿一笑,赶紧把书信送了出去。 目送保禄离开,胡庆余彻底轻松了,迈着步子准备出门躲几天。 避一避风头。 “胡庆余!” 刚刚走出府邸大门,还没来及坐上景泰蓝官轿,门口附近传来了一声娇喝。 胡庆余回头看了过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一个绝色美人。 李渝儿穿着一件苏杭青褙子,腰肢收紧,身姿极其曼妙。 胡庆余可不想与曹国公扯上关系,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封书信应该看过了吧,既然明白了本千户的心意,就赶紧给家里说了。” “退婚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胡庆余这句话落下,一片哗然。 官宦小姐们全都捂住了红唇,脸靥上尽是惊色。 “胡庆余不会是患了脑疾吧,怎么会突然说疯话,京城勋贵里最有权势的几位公侯子弟做梦都想娶到李渝儿,他居然又要退婚了?” “还是主动退婚,胡庆余真是疯了,疯了!” “胡庆余区区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幼子,有幸娶了李渝儿那是祖坟冒青烟了,竟敢主动退婚。” 李渝儿本来也没瞧上胡庆余,一直就对父亲把自己许配给他颇有怨言,听到他说主动退婚,反倒是激起了逆反心。 李渝儿气恼的跺了跺脚,俏脸晕红,又是气恼,又是羞恼的说道:“你不想娶?” “本小姐就一定要嫁给你!这辈子还非你不嫁了。” 说完,李渝儿气哼哼的带着官宦小姐们离开了这里,回去的路上心口‘砰砰’乱跳,俏脸还是一片晕红。 只不过没有了气恼,只剩下了羞恼。 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胡庆余比起以前多了几分风度。 李渝儿摸了摸发烫的脸蛋,赧颜的询问了一句:“本小姐要是给胡少爷生了儿子,他应该就不会像今天这般轻视本小姐了吧。” 官宦小姐们全都呆住了,前些天还闹着不嫁给左丞相幼子的李渝儿,居然是真想嫁给他了,还要给他生儿子。 难道这就是欲擒故纵。 胡庆余那张嘴真该拔了,就会巧舌如簧的哄骗小娘子。 官宦小姐们虽是心里愤懑,却也有不少官宦小姐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致,想要试一试那只很巧的舌头。 李渝儿带着官宦小姐们离开了,还有一帮子凑热闹的官宦公子没走,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直到李渝儿的倩影消失了,这才回过神来。 官宦公子们看向胡庆余的视线,没有了往日的轻蔑,全是一脸的敬佩。 一个个簇拥到胡庆余身边,连连拱手,佩服的五体投地。 “胡少爷神了,只用一句话,就让美貌冠绝京城的李渝儿心甘情愿嫁给你,着实是让在下佩服。” “本公子还以为胡少爷真的要退婚,没想到是哄骗李渝儿主动嫁给你,这一手欲擒故纵妙啊,胡少爷才是京城第一风流才子。” “明天本公子做东,不知胡少爷可否有空,赏个脸一起吃席,顺便传授一些秘诀。” 胡庆余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心里烦闷,直接轰人了:“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再不走的话本千户就要打人了。” 官宦公子里有不少人的身份比胡庆余尊贵多了,平时要是听见他说这话,早就抡起拳头给他一个教训了。 现在却没有半点的恼怒,只有一脸的钦佩,越发笃定今天的主动退婚是他一手高明的欲擒故纵。 满是敬意的拱了拱手,转身坐上景泰蓝圆顶官轿回去了,心里却在琢磨着一定要宴请胡庆余。 好让这位风月场里的急先锋,多传授一些心得。 胡庆余头疼的前往燕王府校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已经有了正妻,要想不纳妾的话,只能去洪武皇帝那里求个恩典。 允许他娶个平妻。 父亲胡惟庸先要说服李文忠把女儿嫁到胡家当个平妻,又要说服洪武皇帝恩典一个平妻,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为了能够联姻,还真是处心积虑。 胡庆余闷闷不乐的来到了王府校场,已经是半晌了,李濬的才学不俗已经完成了今日的破题,其他塘骑不过完成了二三篇。 愚钝一些的塘骑,还在为第一篇破题发愁。 李濬又在琢磨抬枪的一些用法,笑容款款的给胡庆余打了个招呼:“胡兄昨晚睡的可好。” 睡的确实不错。 醒过来的时候可就不怎么好了。 胡庆余心情很差,连带着李濬就要遭殃了,随手拿起来破题看了几眼:“没几日就要参加府试了,你还有闲情雅趣在这琢磨奇技淫巧。” “今日再加十篇策问,什么时候破题结束,才能回到营帐里睡觉。” 李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真以为自己的破题十分不堪,只能认认真真的继续破题。 第197章 变卖家产 胡庆余在燕王府转了一圈,还是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宅子,又坐在了虎足锦蓉榻上,思索着对策。 瞅见厢房里摆着一只青白釉花觚,插着水晶球菊花,啧啧赞叹:“家里还真是奢靡,单是这个摆件就够普通人家十年的吃喝了。” “这要是卖了.......” “卖了?!” 胡庆余满脸喜色的霍然起身,想到回绝这门亲事的对策了,这次定能让曹国公答应退婚。 崽卖爷田。 只要把家里的良田全都卖了,换成北山的荒地,曹国公不会让宠溺的独女,嫁到破落的胡千户宅子吃苦受罪。 不过嘛,看上去败家,这次要狠狠的赚上一笔。 这个时候的北山还是一片荒地,种不出粮食,地下却有着丰富的无烟煤,要是能把整个北山搞到手。 不就发财了。 胡庆余想到这里,满面红光:“去把宅子的保禄叫来,本千户有一桩要事找他。” 女婢做了一个万福,去前院请保禄了。 没过多久,保禄来到了东厢房,谄笑着问道:“老爷叫奴才来有何事,又有赚银子的财路了?老爷可是有日子没赚银子了,奴才可是等着给老爷数宝钞。” “听说,江宁县附近还有几百亩烂湿田,老爷是想买走烂湿田?” 胡庆余笑吟吟问道:“北山的地在谁家手里。” 北山? 老爷怎么突然问起了京西的那片荒地。 保禄满脑子糊涂,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北山那片不值钱的地,早些年属于皇庄,后来被汝南侯梅思祖买走了。” “汝南侯梅思祖本想着种不出粮食,总能种出一些草木,谁知道那片荒地寸草不生,连个草都长不出来。” 地下埋的都是无烟煤。 地里能够种出草就有鬼了。 胡庆余心里有数了,眉开眼笑的问道:“这位汝南侯梅思祖是哪位?不会又是胡党的一位淮西侯爷吧。”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保禄点了点头:“朝廷里的一大半淮西侯爷都是胡党的一员,这位汝南侯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还真是胡党侯爷。 一次坑了两个胡党侯爷。 舒坦啊。 胡庆余来了精神,对于这一次的败家多了几分期盼:“你去把汝南侯的长子叫来,本千户有要事与他商量。” 保禄不明白老爷怎么会突然找上了汝南侯梅思祖长子,想到两人都是京城里的勋贵子弟,无外乎又是斗鸡遛犬那一套。 只要不是崽卖爷田,买上几只雄鸡和恶犬能花几个银子。 保禄脸上带着笑,赶紧去请来了汝南侯梅思祖的长子梅德。 没多久,梅德火急火燎的来到了胡千户宅子,他虽是勋贵子弟,却不想搭理屡次坑害自己人的胡庆余。 再说了,平时与他来往的权贵,多是小国公小侯爷,一个千户还是区区燕王府的胡千户宅子,哪里能入了他的眼。 不过,当他听说李渝儿那件事以后,早就想取经了。 梅德不仅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剔红钿花匣子,瞧见胡庆余在园子里等他,喜上眉梢:“学生梅德见过千户,不知千户找来学生有何事。” 梅德? 呸,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胡庆余瞅见他不仅主动送礼了,还一口一个读书人自谦的学生,心情又是坏了三分,明显是因为主动退婚那件事。 不过,提起换地一事,应该能容易一些。 胡庆余想到北山可以挖数百年的无烟煤,直勾勾的盯着梅德:“听说整个北山的荒地全是你家的产业?” “这次喊你过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北山荒地。” 梅德浑身不自在,怎么感觉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听说是为了北山荒地,梅德眼里有了一丝精明,可不就是一只肥羊,只不过那只肥羊是胡庆余。 梅德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问道:“千户可是想买北山荒地?” “这个决定当真是英明,北山可是一块好地方,不仅有一座山,就连周围数万亩的荒地....额...土地,全都属于北山。” “千户要是把北山买了,肯定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汝南侯自从买走了北山荒地,已经成了京城里一个笑话,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有意接手的冤大头。 可不能放过他。 梅德咬了咬牙,继续许诺好处:“北山与大江接壤的地界,有一座庄子,只要千户愿意买走北山,这座庄子一起送你了。” 胡庆余更加满意了,有了这座庄子就不要再花费银子给矿丁营造住所,直接拖家带口的住进庄子里。 胡庆余却还是不怎么乐意的说道:“可是本千户宅子没有多少银子,只是一千亩良田,实在是囊中羞涩买不了北山。” 听到一句一千亩良田,梅德激动的脸色通红,呼吸都粗重了:“不打紧,当初我家买走北山也没用银子。” “拿出了京郊所有的良田,又花大笔银子买了一批良田,凑足了五千亩良田换走了北山的数万亩土地。” “本想着占了大便宜,谁能想到........” 梅德差点把实话说出来了,讪讪一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起来:“谁能想到一本万利啊,汝南侯在京城的产业从五千亩土地变成六七万亩,翻了十多倍。” “不过,千户想要占这个便宜,需要告诉学生拿捏美人的心得。” 胡庆余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摆出了急不可耐的样子,大手一挥:“咱们现在就去应天府衙门请个公人,换了地契。” 两人各怀心思的立即出门,找到了应天府主管钱粮地契的通判,这让刚好还是汝南侯的门生,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办了地契。 梅德小心翼翼的把地契收好,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胡庆余心花怒放,差点绷不住当场笑出声了,瞅见他一副求知的样子,又想了一个坑他的馊主意:“你听好了,本千户只说一遍。” “我只蹭蹭。” 梅德得了四字真言,以他的学富五车居然是没听懂,他作为京城有名的风流才子都无法知晓其中真意。 第178章 发财啦 那一定是真话。 梅德像是朝闻道一般,思索着四个字的道德文章,喜不自胜的离开了:“终于是把北山这个累赘扔了,要不了多久本千户的英明就会传遍京城。” “至于胡庆余嘛,蠢名也能传遍京城了。” 应天府通判为了给座师的长子宣扬名声,当晚在教坊司喝酒的时候,无意中说漏了嘴。 胡庆余拿着家里一千亩良田换走北山数万亩荒地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成为了一桩笑谈,胡庆余也成了笑话。 京城士绅全都在期待曹国公的反应,还会不会把独女嫁给胡千户宅子的败家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景隆前往了胡千户宅子,可惜没有逮到这个败家子,听说是去北山巡视土地去了,只能气急败坏的回去了。 胡庆余带着保禄来到了北山,望着一马平川的荒地,昨天本就哭了一场的保禄,又是悲从心来的掉眼泪了。 保禄滔滔大哭的同时,嘴上哭喊个不停:“太老爷啊,奴才对不起这么多年的信任。” “想当初胡千户宅子多风光,太宗皇帝的靖难功臣,家里良田六七万亩,这么多年逐渐破落,就剩这么点祖产了。” “奴才还没能守住,一千亩良田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地啊,奴才对不起老爷,还不如死了算了。” 保禄看了看奔流的大江,始终没有胆子跳进去,只能偃旗息鼓的放弃了跳河自尽的念头,想着怎么给胡千户宅子节省开支。 胡千户宅子有着多达几十名仆役丫鬟,只靠千户老爷的俸禄最多能够养活十来人,宅子要辞退九成的仆役丫鬟了。 胡庆余没有理会保禄在那期期艾艾,带着几名长随去庄子里找了几把锄头,朝着北山的方向走了几步。 走到远离庄子一二里的地方,胡庆余指着荒地说道:“挖个三尺左右的深坑。” 这几名长随全是家生子,奴籍从左丞相刚刚发迹的时候就在了,几代人都是忠心当差。 没有二话,立即开始刨土。 “当啷——” 刚刚刨到三尺的位置,长随手里的锄头像是刨到了什么硬物,冒出了火星子。 “这...这...” 保禄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坑里黑乎乎的东西,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了。 胡庆余瞧着坑里的一块块无烟煤,满面春风:“可以了,你们几个把坑填埋了以后,这段时间就住在庄子里。” “不可!” 保禄大叫了一声,兴奋到手舞足蹈:“只有他们几个不够稳妥,奴才这就给老爷修书一封,告诉他这里的详情。” “在老爷过来以前,奴才亲自带着宅子的护院住在这里。” “祖宗保佑啊,胡千户宅子有了这座北山,终于能发大财了,呜呜.......” 胡庆余懒的搭理又喜又哭的保禄,他还有一件正事要做,只带着一名长随赶回了的胡千户宅子。 “站住!” 李景隆守了半天,终于是在大门口等来了胡庆余,厉声大喝了一声,叫住了准备回府的千户。 胡庆余转头看了过去,瞧见这人头戴兜鍪,披挂一身银铆罩甲,脚踩一双千层冲呢底官靴。 显然还没下旨就赶过来了,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武官常服。 胡庆余撇了撇嘴,相貌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不是个靖难忠臣,还是建文帝进攻燕王大军的主帅,不耐烦的说道:“找本千户作甚。”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赶紧滚蛋,别耽误本千户回府睡觉。” 李景隆告了假过来兴师问罪,还没痛斥胡庆余的败家,反倒是被他数落了一顿。 附近聚集着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官宦公子,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瞧了过去,像是在说你一个军中骁将连一个败家子都拿捏不住,颜面扫地了。 李景隆气的是身子颤抖,满脸怒容的大步走了过去,抬起手就要打人了。 “住手!” 还没等带起一阵风的右手落下,李渝儿竟是从胡千户宅子走了出来,娇喝一声,扬起手里的马鞭,拦住了要打人的二哥。 身边的几名女婢,全是飒爽的戎装,按照小姐的吩咐隔开了双方。 面对这些戎装女婢,别说是李景隆了,就是他爹来了也没用。 李景隆险些没气晕过去,已经没有心思打人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着一件事:“你可还未嫁人,怎么能从一个男人的家里走出来。” “难道,不要名节了!” 李渝儿同样是一大早就过来兴师问罪,她不在乎胡千户宅子的祖产,只想问清楚败家是不是为了退婚。 只不过,李渝儿没有回去,坐在本千户宅子一直等着。 李景隆想着回去再管教幼妹,视线转向胡庆余,冷着脸说道:“本将妹妹的姿容冠绝京城,追捧者里不乏小国公,还有部堂家里的老爷。” “你用一千亩良田换走北山荒地的行为,本将已经修书一封告诉了父亲,这桩婚事你就不要想了。” “曹国公是不会让独女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千户,不怪别人,就怪你太蠢了,居然接盘了北山荒地。” 就在官宦老爷们以为胡庆余后悔到痛哭流涕的时候。 胡庆余一脸的激动,迫不及待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能反悔,谁也要是反悔了谁是婢养的。” ?官宦老爷们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胡庆余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反应。 竟是激动。 嫁给他的可是姿容冠绝京城的李渝儿,不是又丑又老的娼妓。 李景隆呆住了,瞪着在那满脸美滋滋的胡庆余,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越想越气,李景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脑子发昏,险些撑不住倒在地上。 好在旁边的几名亲丁及时上前,扶住了脸色不对的李景隆,手忙脚乱的把少爷架进了一顶景泰蓝圆顶官轿。 几名轿夫铆足了劲,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胡千户宅子的大门口,生怕自己少爷重蹈王绅的覆辙,当着众多官宦公子的面气到吐血。 这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第179章 琼州府 胡庆余赶走了李景隆,又撵走了李渝儿,只是不想引得皇帝和京城里所有官员的注意力。 因为就在昨晚,门生丘福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劫掠一支来自琼州府的船队以后,竟然在船上发现一个与他相貌一模一样的秀才,赶紧派人把这个叫做胡庆余的秀才安置在了烂湿田庄子里。 这事只有胡庆余和门生丘福两人知道。 胡庆余在了解了这人的生平以后,灌了汤药,把他变成了失心疯以后,立即带着柳玉娘前往了琼州府。 倘若是全都带走,必定引起猜疑,等到胡庆余安顿好了一切,再接走其他妻妾。 来到琼州府的第一件事,赶紧去参加乡试,坐实身份。 就在放榜的当天,胡庆余被人敲晕绑走了。 柳玉娘站在一旁吓呆了,还没等她哭喊着要老爷,旁边的刘老爷挥了挥手,几名家丁赶紧把‘解元公’的书童请进了绿呢轿子。 刘老爷沾沾自喜的拱了拱手:“你们就别想着用书童要挟马车里的解元公了,本乡绅做了那么年的买卖,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各位要是有空,一起去刘宅喝杯喜酒。” 真正解元公赵玉郎彻底傻眼了,还没来得及与胡青语说话,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榜下捉婿了。 他就在这里站着啊。 何时坐在马车里了。 更别提书童了,那是胡庆余的小书童,怎么成了他的书童。 其他乡绅慢了一步,让刘老爷抢了先,一个个气得是咬牙切齿。 不过,想到金榜旁边还有乡试的第二名、第三名.......等同样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只能先忍了这口恶气,赶紧去榜下捉婿。 赵玉郎刚好挡住了去路。 “滚开,别耽误了本乡绅捉女婿。” 乡绅们呼啦啦从赵玉郎旁边跑过来,又是呼啦啦跑了回去,几名乡绅嫌弃他碍事还把他推倒在地。 赵玉郎彻底懵了,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乡绅们手起棍子落,捉走了一名名考中乡试的读书人。 只剩下他一人,欲哭无泪的坐在寒风里。 解元公倒成剩的了。 另一位‘解元公’还处于昏迷中,在两名粗使婆子的拖拽下,进行了纳吉,就等着清醒以后与庆家小姐拜堂了。 “姑爷怎么还不醒,难道是管家用力过大,把姑爷给打死了。” “乱说些什么,姑爷还有鼻息,怎么会没了性命。不过,姑爷的小书童真是体贴啊,丝毫不嫌弃姑爷同样是个男人,连续两日用小嘴喂了参汤。” “姑爷长得那么俊朗秀气,别说是小书童了,奴家早就想接替小书童给姑爷喂参汤了。” 胡庆余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瞧见了几张大脸,色眯眯的望着他。 登时吓得从虎足锦蓉榻上摔了下来。 双手抱在胸前,发现自己身上的破旧儒衫,换成了一件喜鹊登枝绸子襕袍,显然是已经被扒了衣服。 胡庆余望着那几张色眯眯的大脸盘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出现了苦涩的神情。 难不成......“全都出去!再不出去,奴家就要打人啦。” 柳玉娘拿着一根烧火棍,说出了恶狠狠的话。 张牙舞爪的盯着几名丫鬟,两只小手抱着的烧火棍,作势就要打人了。 丫鬟们在这几天见识过柳玉娘的性子很强,为了保护自家老爷,咬伤了一名粗使婆子。 丫鬟们只能恋恋不舍离开了姑爷的厢房,叹着气关上了厢房木门,不能继续欣赏姑爷俊朗秀气的脸容了。 等到丫鬟们关上了厢房木门。 柳玉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扑进了老爷怀里:“呜呜........奴家还以为老爷醒不过来了。” “老爷要是没了,奴家也不活了,到地下继续服侍老爷。” 胡庆余抱着柳玉娘坐在虎足锦蓉榻上,揉了揉她的小揪揪,乐呵呵安慰道:“本老爷怎么会轻易离世,再说了,你早就说过到了孝期就同房。” “再给老爷生一堆孩子,还没实现你的愿望,老爷不会离开人世。” 柳玉娘顿时羞红了脸,脸蛋滚烫,婴儿肥的小下巴抵在胡庆余肩膀,又是赧颜又是撒娇的说道:“老爷~~” 听到一句脆生生的撒娇声。 胡庆余的心都快酥了。 抱着身娇体柔的柳玉娘,放在虎足锦蓉榻上,给她盖上了如意纹绸缎棉被,温和说道:“这几天应该没好好睡觉吧。” “老爷在这陪着你,安心睡吧。” 柳玉娘揉了揉困顿的眼睛,还要坚持说不困,瞧见老爷不容置疑的脸色,只能乖乖听话的睡下了。 没过多久,发出了熟悉的哼唧声。 胡庆余笑了笑,开始观察厢房里的陈设。 环顾了一圈整个厢房,香几上摆着一只青白釉花觚,插着一枝水晶球菊花。 一只铜胎亮银博山炉,袅袅升起一股白烟。 厢房里散发着一股香料气息。 “看起来家境不错,倒是解决了露宿街头的困境。” 胡庆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快又充满了疑惑:“只是,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丫鬟们叫我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时要把红色考篮砸在赵玉郎脸上的时候,脑袋挨了一棍,醒过来以后就是这般处境了。” 闷棍?! 胡庆余突然想到乡绅们手里拿着的大棒,突然回过味了,更加晕眩了。 难道说,他被榜下捉婿了。 想明白了来龙去脉,胡庆余哑然失笑了。 乡绅们榜下捉婿,捉的都是举人。 本朝的举人们可是有着免交两税的恩典。 乡绅们只要把家里的良田挂在举人女婿名下,每年就能节省大批粮食,更不要说举人已经可以在县里当官了。 这家的乡绅,捉了一个秀才,不就成为整个琼州府的笑话。 厢房旁边的院子里,刘老爷愣住了,坐在正堂里看着眼前的读书人,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你才是解元公赵玉郎?” 赵玉郎‘啪’的一声打开了簪花仕女折扇,风度翩翩的扇了两下,笑容满面:“不错,学生正是今科乡试的解元。” “今天过来,是因为仰慕琼州府第一美人刘师师小姐,想要定个姻亲。” 赵玉郎瞧见对方愣住了,很满意刘老爷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他倒不是真心想要与庆家定个姻亲,只是觉得琼州府第一美人才能配得上解元的身份。 琼州府第一美人如果叫做李师师、王师师,他今天就去李乡绅家、王乡绅家了。 第180章 坐实身份 刘老爷指着纳吉结束以后画的一张肖像,鄙夷道:“这位俊朗秀气的小郎君才是老夫的女婿解元公。”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副平庸的模样,还想冒充老夫的好贤婿。” “来人!把他赶出去。” 赵玉郎看清了画像里的那人是谁,目光呆滞了。 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不敢相信又是胡青语。 就在他想要辩解两句的时候,家丁们把他架了出去。 赵玉郎的双腿在地上划出两条直线,悲愤欲绝的痛呼了一声。 “不!!!” 刘老爷就这一个宝贝女儿,百年以后所有的家业都要交给贤婿,当然要为女儿挑选一位才德兼备的好郎君。 倒不是刘老爷嫌贫爱富。 平心而论,不仅是女儿刘师师琼州府第一美人的容貌,还是刘宅的五家米号、两家绸缎庄、一家茶行,数千亩良田的家产。 只有解元公才能配得上女儿。 刘老爷想到为女儿捉来的好郎君,心里美极了:“有了解元公当做郎君,老夫死而无憾了,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有脸面去见她娘亲了。” “可惜女儿从小没了母亲,又担心后母虐待她,一直没有续弦。” “如今就等贤婿清醒过来以后拜堂了。” 刘老爷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走出了正堂,还没等他走出中院,前往贤婿的东院看他醒了没有。 管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老爷,可能有人抢走了赵玉郎的福气。” “一个叫做胡青语的秀才顶替他成为了琼州府第一美人的郎君。” “什么!”刘老爷险些气昏过去,跌坐在一张官帽椅上,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前几天榜下捉婿捉来的不是解元公赵玉郎,而是一个名叫胡青语的秀才郎?!” 管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信。 再三确认好几遍,确定了不是谣言。 甚至去了贡院找到掌管考生户籍的官员,总算是问清楚了当时的情况。 管家咬了咬牙,决定告诉老爷真实情况:“姑爷当时拿着的那只红色考篮,是与赵玉郎撞了颜色。” “老爷!老爷!” 刘老爷听到这话,还没等管家说完,两眼一黑,气血攻心的昏了过去。 管家吓了个半死,赶紧让家丁们把老爷抬到了花梨木大床上,慌忙去请了郎中。 中院突然闹的鸡飞狗跳,胡庆余所在的东院同样是发生了变故,出奇的安静。 东院的丫鬟、粗使婆子,就连灶房里的庖丁全都离开了,多达十几间厢房的东院只剩下了胡庆余主仆二人。 “老爷不好啦。” 柳玉娘睡醒以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去灶房亲自给老爷煮饭。 可是她转了一圈,这些天就住在东院的丫鬟们,一个不剩的全都走出了东院。 柳玉娘慌了神,赶紧跑回了厢房:“刘老爷这是要把老爷和奴家赶走啦。” 胡庆余的心情依旧不错,推开窗,美人蕉随风摇曳,院子里的景色颇为雅致。 四处看了看,想要找到自己赶考带来的书箱。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起来放在了客栈,估计这会儿已经让客栈掌柜典当了一些银钱,抵了拖欠的房钱。 胡庆余把慌张的柳玉娘抱在腿上,一笑置之:“应该是榜下捉婿的事情东窗事发了,按照常理来说,咱们主仆应该会被赶出去。” “倒也无妨,本就是来冒名顶替,等到彻底坐实了身份,留在京城的势力就可以动用了。” 说到这里,胡庆余伸出手指刮了一下柳玉娘的琼鼻,瞧见她赧颜的往怀里钻,哈哈一笑:“回头当个教书先生,彻底让人认定我就是胡青语,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柳玉娘坐在老爷腿上,脸蛋说不出的甜蜜,紧紧抱着他说道:“老爷去哪,奴家就跟着去哪。” 胡庆余低头看着柳玉娘国色天香的脸蛋,彻底动容了,轻轻吻了小脸蛋:“能够遇到你这么个绝色容颜,又这么死心塌地的小美人胚子,是老爷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辈子不会辜负你。” 柳玉娘抱的更紧了,脸蛋红的发烫,从老爷的腿上跳下去,倒腾着小腿跑去了灶房:“老爷稍等一会儿。” “灶房里有现成的菜蔬,奴家先给老爷做顿饭,吃了以后再走。” 胡庆余腹中正饥饿,就当是暂借了,等到他挣了银子以后,再把饭钱还给刘老爷。 站起身来,走出了厢房。 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活动了筋骨,免得长时间卧床不起,身子绵软走不了路。 柳玉娘的手艺很好,没过多久端来了味道十分不错的菜蔬和米饭。 胡庆余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半,还剩下很多,在吃饭以前就劝过柳玉娘了,让她一起吃。 好说歹说,柳玉娘怎么都不敢与老爷一起用膳,等到老爷吃完了,这才端起碗筷,张开樱桃小嘴吃了起来。 主仆二人用完了不知道是午膳还是晚膳的饭食柳玉娘勤快的洗刷了碗筷,又回到厢房里陪着老爷一起等着出门。 左等右等。 胡庆余看了一眼窗外,纳闷了:“天色都快黑了,还不见刘老爷过来赶人,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天色彻底的黑了。 依旧是没见到刘老爷撵人离开。 胡庆余索性不等了,脱了身上的喜鹊登枝绸缎襕袍,躺在虎足锦蓉榻上睡觉了。 旁边还躺着生怕老爷突然离开的柳玉娘,累了一天了,睡的极快,穿着一件红色小肚兜刚刚躺下。 就传来了可爱的哼唧声。 胡庆余扭头看了一眼柳玉娘极美的侧颜,心脏突然‘砰砰’乱跳,刮了一下她的小琼鼻,努力平复了心痒又心动的情绪。 半躺在虎足锦蓉榻上,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脑子里产生了无数畅想。 总归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胡庆余畅想了很多以后的生活,渐渐睡了过去。 甜滋滋的笑容,慢慢出现在了俊朗秀气的脸庞上。 不论如何。 身边起码还有个国色天香的柳玉娘陪着。 第200章 大结局 接连过去了半个月都无人问津,就在胡庆余准备离开刘乡绅家里的时候,刘乡绅派人传来了一句话。 丫鬟做了一个万福,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姑爷:“老爷说了,只要姑爷能在三年后的乡试里高中举人,都不需要是个解元公,就让姑爷与小姐正式拜堂。” 刘老爷倒是个仁义的乡绅,没有发生猜测里的嫌贫爱富。 这一出倒是让胡庆余没有想到,撇了撇嘴,他还想着闲来无聊上演一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戏码。 期待了半天,结果白激动了。 “浪费感情啊。” 胡庆余赏给丫鬟一两银子,就让眉开眼笑的丫鬟下去了,过来的时候带了上万两大明宝钞以备不时之需。 得。 这下用不上了。 胡庆余有了住处,就在独门小院里安心读书,好在身边还有柳玉娘陪着,日子倒也过的逍遥。 只不过,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出去一趟,秘密接见丘福的同宗兄弟,指点几名门生的发展,以及京城的产业。 胡庆余不在京城了,没有了掣肘,京城的各种产业发展更加红火,能给燕王朱棣带去源源不断的银子。 一直到半年后。 朱棣派遣了身边的亲信大将,亲自赶来了琼州府,焦虑的在码头等着。 得到了消息的胡庆余,立即找到刘老爷借了一百两大明宝钞,说是要去买已经成了孤本的几本经史子集。 谭渊瞧见了大半年没见的胡庆余,激动的想要给他一个熊抱,想到两人现在的身份还不认识,只能一把拉住了胡庆余。 谭渊难掩心头的激动,双手紧紧握住了襕袍下的手臂,声音颤抖:“这位少爷能否借给在下一百两银子。” “在下是京城一位藩王的部将,奉命前往南洋经商,结果福船全都翻了,只有在下一个人活了下来。” “只要这位少爷能把银子接给谭某,保举你成为本县的知县。” 一百两银子换一个知县? 患了脑疾也知道这是假的,这套说辞已经说给好几位乡绅听了,精明的乡绅们岂能被他给骗了。 琼州府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就连布政司都来不了几回,更别说只在戏文里听说过的藩王了。 还藩王的部将,你怎么胡青语是丞相的儿子。 要是换成了其他读书人,乡绅们肯定会劝上几句,不过这人是刘老爷榜下捉来的‘解元公’。 乡绅们笑而不语的等着看好戏了。 胡庆余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像个已经被逼到绝路准备放手一搏的赌徒,拿出了一百两大明宝钞:“这可是你说的一百两换知县,可不能反悔。” “学生就住在刘乡绅的家里,等到你回到了京城,记得派人捎个信来。” 谭渊郑重的接过了一百两大明宝钞,认真的说道:“放心,王爷不会亏待你。” “王爷说了,只要有足够的功劳,完全可以赦封个世袭罔替的伯爷。” 乡绅们一听更乐呵了,还伯爷,怎么不赐婚。 跟着起哄了。 “刘家女婿啊,你还不如把银子给本老爷,倒是能封你一个口头的山大王。” “哈哈,笑死本老爷了,连这种江湖骗子的话都信,看来你真是走投无路了。” “这事换作是我,一样是走投无路,没办法谁让他一个秀才被榜下捉婿了。” 胡庆余知道这是朱棣的承诺,没有理睬气哄的乡绅们,笑容满面:“请你回去告诉王爷,这一天迟早会来。” 谭渊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笃定,不过倒是个吉利话,说了一声保重便花费银子坐上了装作商船的龙江船厂大船。 胡庆余站在码头上,目送谭渊离开。 当天晚上,刘老爷就知道了码头上发生的事情,气得摔碎了青花釉盖碗,哀叹自己作孽啊,捉了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贤婿。 真是贤啊。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刘老爷都不敢出去喝酒了,因为榜下捉婿捉了个秀才那事,刚刚消停没多久。 再次因为女婿白送了一百两银子,遭到了本县的乡绅们各种讥讽。 谁知,就在刘老爷准备去给琼州知府祝寿的当晚,主桌上竟然坐了女婿,顿时就愣住了。 就在他想要找个熟悉的乡绅询问,结果乡绅们全都一脸羡慕的望着他。 “恭喜啊,没想到令婿的命太好了,竟然真的救了王府部将。” “哎,早知道,本老爷就给他一百两大明宝钞了。” “这可倒好,便宜又让胡青语给占了。” 胡庆余朝着未来的岳丈拱了拱手,邀着他坐上了主桌:“不瞒泰山大人,本官与相依为命的书房婢有婚约在身。” “令爱,只能当做偏房了。” 刘老爷受宠若惊的赶忙答应了下来,琼州县不比其他县,是整个琼州府的治所,虽说也是知县却是整个琼州府排在前列的官员。 尤其是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府县,简直就是一方土皇帝。 何况还攀上了京城里的王爷,别说是琼州知府了,就是布政使也要给三分薄面。 当个偏房已经不亏待了,估摸着知府都想着把女儿嫁给胡青语了。 祝寿宴过后。 胡庆余先是与柳玉娘再次成亲,隔了没有几天又与刘玉京成了亲,住所搬到了琼州县衙。 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胡庆余大肆安排自己人进入了县衙,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三班六房的官吏全都换成了塘骑。 与此同时,琼州府的知府同样是换了人,换成了胡庆余的兄长胡汉山。 虽然不知道弟弟这么做的原因,胡汉山还是闷不吭声的全力支持弟弟的所作所为。 胡庆余历经了半年,把整个琼州府打造成了铁桶一块,同时得到了朱棣的承诺,一旦大事成了以后。 赦封他为琼州侯,为大明永镇南洋。 得到朱棣亲笔书信的当天晚上。 胡庆余推开了知县的东厢房木门。 临安公主、柳玉娘、刘玉京、玉珠儿、虞美人等绝色美人全都穿着红色盛装,做好了准备。 胡庆余哈哈大笑一声。 自此过上了逍遥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