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刘备谋主,谋尽天下 作者:神纹本神 简介: 刘备:黑我的人太多了。 郑平:不怕,我是备吹。 本书又名《当刘备成了青州牧》《我是刘备,我的谋士是郑玄之子》《家父讳玄,我当个首席谋士没问题吧》《刘备遇上少年诸葛亮》《不到四十就当了皇帝的刘备,剩下的日子怎么活?》《大汉三兴了,阿斗还能坐稳江山吗》 第1章 趋利避害,奇士初逢仁主   【注:本书剧情以历史向为主,部分龙套会用演义的角色。这书吹刘备的,不喜勿喷】   初平元年,关东诸州郡牧守起兵讨伐董卓。   青州刺史焦和,为追逐讨董虚名,置青州百姓于不顾,坚持要出兵西行,以至于青州黄巾群盗处处飙起,甚至有了“屠城邑”这样的惨况。   但焦和却对此置之不理,不仅赏罚淆乱,还供奉巫祝,寄希望能用兵如神。   青州的士民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   在这纷乱的夏日里,平原郡高唐县境内的山路上,一个布衣纶巾的青年正在行进。   只见其容貌俊逸、身材挺拔,背着一个行囊,左手竹杖、右手长剑,口中絮絮叨叨的低语。   “焦和这厮,愚笨如蠢猪。”   “兵多器锐,粮草充足,敢驱兵讨董,却不敢跟黄巾作战。”   “以至于这青州各郡,处处都是危险。”   郑平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青州不仅有焦和这样愚笨的州官,又有黄巾群盗劫掠屠城邑,甚至于连雨神都怠工了,今年青州境内的雨水少得可怜!   天灾人祸盛行,尽是随处可见的萧条丘墟,饿殍流民。   郑平是穿越者。   出生于青州北海郡,是名仕郑玄次子。   昔日郑玄遭受党锢之祸牵连,被州官下狱,临走之前替次子取名【平】,寓意能平安归家。   因为有宿慧,郑平自幼就表现出了卓越的天赋。   一岁能言,两岁能字,三岁读诗文,五岁论古今,少读万卷书,遍习百家艺,文武兼备。   十四岁狱中探亲,正值宦官苏礼言语凌辱郑玄,郑平拔剑斩之。州官本欲问罪,却又因黄巾乱起刘宏大赦天下而免罪,郑平自此扬名。   不同于郑玄避世隐居,不问仕途,一心潜心著述,传道授业。   郑平认为善谋略者,应当显扬于世,于是与父商议后自取表字显谋,十六岁出游诸州郡,遍识天下雄才。   然而这天下间的雄才,袁绍优柔寡断,曹操多疑成性,孙坚轻而无备,追逐虚名者比比皆是。   十余万讨董盟军,更是日日置酒高会,不思进取。   郑平对这些雄才没了出仕之心,决定返乡另谋他策。   正行间,前方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令郑平不禁皱眉。   “又是官兵溃败了吗?”   这种事,郑平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了。   官吏腐败,难养精兵。   即便对手是战斗力低下的黄巾贼,也有不少县的官兵溃败。   “既然遇到了,就略微出手吧。”   几乎没有迟疑,郑平于行囊之中取出一面旗帜,旗帜上有一个“汉”字。   快速的将旗帜缠在竹杖上,郑平将粗制滥造的军旗立在山道中,又在行囊中取了一片皮甲,吊绑在胸口要害;手一抹,右脸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再一抹,满嘴的胡渣.....   这手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伪装了。   不到片刻时间,郑平的样貌气质变得凶神恶煞。   .....   前方。   尘土漫天,官兵惊惧而逃。   而在官兵之中,有三人尤为显眼。   大耳、红脸、环眼。   正是高唐县县尉刘备,和刘备的义弟关羽、张飞。   但不论是刘备,还是关羽和张飞,此刻都极为狼狈。   残破的甲胄,断裂的布衣,刘备甚至连剑鞘都丢了。   关羽和张飞同样不比刘备好多少,一个拖着刀,一个拖着矛,身上的甲胄布衣同样破破烂烂的。   “我愧对陈相信任啊!”刘备一边溃逃一边悲呼。   在下密当县丞的时候,刘备不愿跟县令同流合污,忿忿辞官。   又听说新任平原相是颍川有名的“三君”之一的陈纪,刘备再次求谒老朋友平原刘子平,经举荐见到了陈纪,于是陈纪委任刘备当了高唐县县尉。   立功心切的刘备,刚当县尉不久,就准备将高唐县的黄巾给剿了。   但刘备却不知道,这高唐令跟境内的黄巾早就有勾结,刘备的兵马刚到中途就遇到了埋伏。   三百县兵一触即溃,饶是关羽和张飞骁勇,也架不住黄巾人多。   很快。   溃兵抵达了郑平在的山路。   张飞眼尖,见前方官道立有一人,仗剑立旗,不由惊呼:“大哥,官道有人拦路!”   刘备吓了一跳:“是黄巾的伏兵吗?”   “不是!是‘汉’字旗!黄巾是不会用‘汉’字旗的!莫非是,援兵?”关羽眯着丹凤眼,凝声而道。   此时。   溃败的县兵,已有人冲向郑平。   “别挡道,闪开!”   但下一刻,这个蛮横的县兵,就被郑平一剑斩杀。   干净果断,没有一丝迟疑!   剑法精炼,一瞧就是高手。   “平原相麾下,讨贼都尉郑平统兵在此!”   “停止前进,原地列阵。违令者,斩!”   凌厉的喝斥声、狰狞的刀疤、长剑上滴落的鲜血、以及被踢到一边的县兵尸体,瞬间镇住了混乱的高唐县县兵。   “陈相麾下的讨贼都尉,不是姓邓吗?”张飞瞪着环眼,疑惑的挠头:“这小子真的是讨贼都尉吗?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备的眼神顿时一亮。   这时,郑平的喝声再起:“统兵军校可在,出来答话!”   刘备仗剑出列,抱拳一礼:“高唐县县尉刘备,见过都尉,不知都尉藏有多少兵马?”   “不到三千,足可破敌!”郑平言简意赅,声音洪亮而严厉:“刘县尉,原地列阵。再有冲阵者,你这县尉就别当了!” 第2章 兵不厌诈,一策惊退黄巾   刘备也不多问,回身大呼:“列阵,列阵!平原相的援兵来了,有两千多人诶,就藏在这山中。早告诉过你们,我是卢中郎将的弟子,又是平原相亲自委任的县尉!”   “平原相陈公,那可是朝廷公卿,跟我老师是刎颈之交,专门来平原郡扫荡黄巾的!”   “跟着我刘备,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在刘备的呼喊下,三百县兵心中的惊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兴奋。   这山后藏着两千多人,还怕什么黄巾贼啊?   “二弟,三弟,你们守住阵型!”   “不要让陈相看轻了我们高唐县的健儿。”   刘备给了关羽和张飞一个眼神,随后小跑来到郑平身边,又回头扫了一眼,见没有回头的县兵这才悄声询问:“郑都尉,给个准话,你到底有多少兵马?”   陈纪手中都没两千兵,更别说让一个都尉带两千多兵马来高唐县了。   这样的话,也就能忽悠一下普通的县兵小卒,刘备不可能信的。   刘备知道这是郑平故意助自己稳定军心的。   “只我一人!”郑平同样压低了声音。   既然刘备识破了“用诈”,又如此配合的稳住了阵列,郑平没有继续隐瞒。   刘备瞪大了眼睛,惊诧的看向郑平。   这耿直的坦白,让刘备只想直呼“卧槽”一类的惊叹词。   “刘县尉,士气可用,何须援兵?”郑平指了指前方,黄巾贼已经相继抵达。   刘备闭眼深呼吸,眼下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如郑平说的一样,士气可用,何须援兵?   “弟兄们!”刘备挥剑高呼:“刚才我跟郑都尉商量了,由我等退敌,郑都尉的两千余人,会替我们掠阵!这杀敌的功劳,可不要拱手让人啊,敢不敢随我再战!”   掠阵,不抢功劳,还有这好事?   县兵的眼神,渐渐变得炽热了。   稳赢的局啊!   “愿随县尉杀敌!”   “杀他个狗娘养的!”   “有大军掠阵,我们有什么可怕的?杀,杀,杀!”   “....”   刘备看向前方渐渐聚集的黄巾兵,再次高呼:“让这群黄巾贼,领略我大汉将士的威风吧!杀!”   见官兵在短短的时间内,气势如虹。   追来的黄巾贼帅、个头矮小但凶悍的徐琦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徐琦喝问。   徐琦在后方,尚不清楚这忽然的变故。   来得早的黄巾小卒惊惧回答:“渠帅,那个县尉说,山中藏了两千多兵马。然后这群县兵,都兴奋起来了。”   “两千多兵马?高唐县哪来的两千多兵马?”徐琦感受到了冒犯,眼神不善的盯着黄巾小卒。   小卒慌道:“渠帅,小人不敢欺瞒,那县尉的确说这山中藏了两千余人,说是平原相的兵。”   徐琦默然。   良久,徐琦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又是平原相陈纪那老匹夫,本帅记住你了,退!”   徐琦不敢去验证真假。   高唐县的县兵恢复了士气,再正面应战是很吃亏的。   徐琦虽然没学过什么兵法,但也知道受惊的虎狼反而是最好击杀的。   “哈哈,贼兵退了!”刘备喜极而笑。   张飞拖起蛇矛,战意昂昂,呼道:“大哥,我去追他们!”   追?   就一个援兵,还追什么追!   “穷寇莫追!”   刘备扫了一眼四周,见县兵们在黄巾退去后都纷纷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士气也没办法继续追敌。   “郑都尉,陈相如今可好?”刘备凑了过来。   贼兵退去,刘备心情极好。   虽然这一次中了埋伏,但官兵损伤不多,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郑平轻笑不语。   当着刘备的面,郑平将伪装一一卸去。   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刀疤脸武将,如变戏法似的变成了一个布衣纶巾、容貌俊逸的青年士子,刘备整个人都是呆的。   整了整衣襟,郑平拱手作揖:“北海郑平,有礼了。”   “先生不是平原郡的讨贼都尉?”刘备尚未反应过来。   郑平轻笑:“贼兵来得太快,我又来不及避开,只能使诈!所幸贼兵愚笨,将其瞒了过去。”   刘备默然,见过使诈的,没见过这般使诈的。   不仅诈称有兵马,连身份都是诈称的!   更离谱的是,居然还随身带了使诈的旗帜、皮甲、刀疤……   “先生胆魄,令人钦佩。”刘备由衷而道:“先生这手段,不是第一次用了吧?”   郑平微微点头:“世道混乱,我又孤身出游各郡,不会点手段,可活不到现在。此间事已了,我也该回乡了。”   “先生且慢!”刘备急忙拦住,拱手长揖:“先生胆魄过人,又颇懂行军士气,必是才俊智士!备斗胆,请先生助我扫平高唐县的黄巾贼,还一县百姓安宁!”   郑平没有回礼,静静的看着长揖的刘备:“刘县尉,恕我直言。你只是高唐县的一个小小县尉,钱粮都得归县令管,你扫不平高唐县的黄巾贼。”   刘备疑惑:“先生此话何意?我身为高唐县县尉,只需负责除贼兵事,钱粮一事自有县令和县丞负责。县令县尉县丞各司其职,再有先生助我,何愁不能扫平高唐县的黄巾贼?”   郑平摇头:“刘县尉,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吧,你会杀黄巾降卒吗?”   刘备不假思索地道:“黄巾贼既然降了,自然是不能杀的,否则剩下的黄巾贼必定会拼死反抗。”   郑平又道:“那这高唐县,有多少粮食可以提供给降卒呢?刘县尉算过吗?”   刘备顿时愣住:“钱粮都归县丞管,我确实不知,但高唐县应该是有多余的粮食可以......”   说到最后,刘备的语气也越来越低,显然这话刘备自己都不能确信。   郑平拱手一礼,辞别道:“倘若刘县尉能当上高唐令,可来北海郡高密县寻我!”   顿了顿,郑平又提醒道:“黄巾贼肆虐,往往都跟县中人有勾结,刘县尉可要当心了。”   刘备内心一震,拱手道:“不知到了高密县,我该如何寻访先生?”   “家父讳玄,表字康成,刘县尉到了高密县,一问便知。”郑平转身即走。 第3章 青州祸事,郑平策论黄巾   刘备看向渐行渐远的郑平,不由感慨:“竟是北海康成公之子,真乃奇士也!”   这时,关羽和张飞跟了上来。   “大哥,郑都尉怎么离开了?”关羽眯着丹凤眼,颇有些疑惑。   “郑先生之事,容后再议!”刘备微微敛容:“这次我们中了黄巾贼的埋伏,必有奸人通敌。”   虽然疑惑“郑都尉”怎么变成了“郑先生”,但关羽和张飞识趣的没有多问。   而奸人通敌,则让关羽和张飞十分的恼怒。   关羽眼中饱含杀意:“大哥说得对,这次我们本来是去奇袭黄巾贼的营地的,却被黄巾贼半道埋伏。若无奸人告密,黄巾贼怎么可能提前部署?”   张飞大怒:“俺也是这般认为!怪不得前几任县尉都死了,敢情这其中还有猫腻。”   刘备闭眼静思片刻,嘱咐道:“云长,你亲自去趟平原,将此事告知陈相。另外,再向陈相打听一个人。”   关羽点头:“大哥想打听谁?”   刘备看向郑平离去的方向,语气凝重:“北海康成公之子,郑平!”   .....   另一边。   郑平辞别刘备后,继续踏上了返回高密县的行程。   今日偶遇刘备,见识了刘备的权谋机变、待人接物以及当前志向后,郑平心中的热血又渐渐沸腾了。   天下间的人杰,刘备绝对算得上一个。   起于微末,一生飘摇,在曹操占天时,孙权占地利的双重压力下,硬生生的拼出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江山社稷,续汉四十三年。   跟大部分的士人一样,郑平一开始着眼的目光,都在袁绍、曹操等公卿身上。   倒不是郑平不清楚史书的记载,而是郑平依旧怀有史书记载可能跟穿越的这个世界有出入的想法。   毕竟史书只能参考,不能偏执的认为那就是真实。   倘若能辅佐最强者,结束乱世就会更快。   如同西汉末年,刘秀一枝独秀,二十八岁白手起家,三十一岁称帝建立东汉,用十一年的时间就平定天下,结束了乱世。   因此郑平才会在十六岁的时候出游诸州郡,遍识天下雄才。   少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   道听途说可能是假,亲身见闻方能定真。   但结果却令郑平心寒。   如史书记载的一般,优柔寡断的袁绍、多疑成性的曹操、轻而无备的孙坚.....   没有一个符合郑平对明主的要求!   至于刘备……   虽然刘备符合郑平对明主的要求,但命途多舛,前途未卜。   因此郑平一开始并未去考虑刘备。   即便在刘备有求贤之意时,郑平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给了刘备一个求贤的下限。   县尉,是没资格求贤的。   想求贤,至少得是县令一级。   而且得是县令,不是县长!   县满万户者,其长官称令,不满者称长。   以高唐县的户口和田地,认真治理,是可以打造一支千人规模的精兵的。   这是郑平的最低要求了。   想在这乱世中称雄,唯有执掌一县军政,才有施展羽翼的可能。   若是颠沛流离,只能以客将或伪职的身份托庇于诸州郡牧守,是难以抢得大势的。   正因如此,郑平才会提醒刘备黄巾贼可能跟县中人有勾结。   以刘备的权谋机变,自是能领悟郑平的用意。   自高唐入高密,郑平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故居。   得知出游四年的次子平安归来,一向沉稳的郑玄,连著书的平和心情都没有了。   “显谋,这一路,可有收获?”   郑玄今年六十有三,虽然两鬓斑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身材硬朗、精神矍铄。   千言万语,在见到郑平的一瞬间,却又化作了一句对郑平出游的简单询问。   言语虽然简单,却自有慈父深情在。   郑平笑而答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   郑玄捋了捋美髯,欣慰道:“《老子》有言: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磨砺四年,显谋锐气内敛,更有古之贤士之风了。”   “这次回来后,就留在家中随你兄长一道研读经书。”   “再过三年,就可以举孝廉了。”   “你的婚事,也该考虑了。”   “北海孔文举有一女,已经到了及笄之龄。知书达礼,颇为贤淑,若显谋有意,为父便寻人说媒。”   郑平却是摇头道:“父亲,不论是跟兄长研读经书,还是婚事,都不是暂时要考虑的。青州即将有祸事,父亲要早作准备。”   郑玄一愣:“青州殷实,军革尚众,焦使君亦是此间名仕,何来的祸事?”   郑平轻轻摇头:“焦和好立虚誉,清谈高论。吟诗作赋,注解诗文,或许有些才能,但要牧守青州,却是青州的不幸。”   见郑平直呼焦和之名,又对焦和言语鄙视,郑玄连忙提醒:“显谋,这话可不能在外人跟前提及!青州黄巾不是一时之患,焦刺史要扫平黄巾,也是需要时间的。”   “父亲,你太乐观了!”郑平对焦和心存鄙夷:“我回来的途中,曾多次遇见黄巾劫掠城邑。但各郡县官兵,少有能击贼的。”   “甚至还有县中官吏,勾结黄巾贼清除异己,劫杀过往行商。”   “焦和身为刺史,有监察郡县官吏职权,却赏罚不明,崇信巫祝,军政诸事,竟然要询问巫祝才能决断。”   “真是可笑至极!”   “今年的青州,雨水奇少,倘若旱灾持续,几乎可以预料今年的秋收,将会何等的凄惨!”   “百姓无存粮,官府又征税,昔日张角旧事,恐将在青州再度上演!”   张角旧事?   黄巾再演?   郑玄摇头轻笑:“显谋,你的断言,是否有些夸大其词了?青州虽然不怎么太平,但也不至于闹成张角旧事!”   虽然知道青州有黄巾,但郑玄一直都认为青州的黄巾只是昔日张角黄巾之乱残存的部分,如郑平这般的断言,让郑玄难以置信。   郑平敛容:“父亲,你专注于著书立说,极少探闻天下事,自然难以相信。但父亲可知,青州境内,已有黄巾‘屠城邑’?”   屠城邑~   郑玄的笑容戛然而止。 第4章 显谋于世,制天命而用之   青州六郡六十五邑,除去因战乱导致的人口迁徙和减员,如今尚有三十余万户,两百余万人口。   这还不包括世家豪族隐藏的人口。   即便是最小的邑,常住城中的人口也有三千人余人。   屠一个三千余人的小城,这支黄巾至少达到了万人规模。   黄巾不是正规军,拖家带口的万人黄巾中,能战的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但如今,距离张角引导的黄巾之乱已经过去六年了。   青州六郡六十五邑,各邑至少都有两百的县兵负责治安缉盗。   郡治城池驻兵两千,州治城池驻兵五千。   别说万人规模的黄巾了,出现一支千人规模的黄巾,都是极为不合理的。   一个兵多器锐、粮食充足的青州,竟然出现了“黄巾屠城邑”这种事?   郑玄难以置信!   “显谋,青州的黄巾,当真已经猖獗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郑玄目光燑燑,隐有三分怒意。   能让黄巾如此猖獗,就意味着焦和这个刺史,真如郑平评断的一样:好立虚名,清谈高论!   “有过之而无不及!”郑平凝声。   郑玄的目光,又多了七分怒意:“焦和狂徒,枉为青州刺史!”   这次,郑玄都不用“使君”这个敬称了,甚至直呼焦和狂徒,可见郑玄此刻对焦和有多愤怒!   良久,郑玄怒气渐消,眼神增添了几分凝重。   “倘若真如显谋断言,青州的祸事必然也会波及高密。”   “我有意遣散门人弟子,让其各自回乡避祸。”   “待你休憩三日,郑家举家迁徙徐州。徐州安稳,或可避祸。”   肯定了青州祸事,郑玄立即有了决断。   高密是不能再待了,得去安稳的地方避祸。   郑玄是不出仕的名仕,遇到危险避祸他乡,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然而,郑平并不这般想。   “天下纷乱,早已没了净土!”   “父亲纵然避祸徐州又能如何?”   “陶谦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又贪利赖宠,跟焦和是一丘之貉,将来必定会祸及徐州数十万生灵。”   见郑平将陶谦跟焦和相提并论,又言语鄙夷,郑玄感觉今日受到的震撼太多了。   “陶恭祖待人谦厚,又有平定徐州黄巾的功劳,跟焦和一对比,这高下立判。”   “显谋何以认为陶恭祖跟焦和一样,会给徐州带来祸事?”   郑玄不理解郑平对陶谦的评断。   如今陶谦名声在外,多有贤才俊杰依附,怎么对比都不是焦和能比的。   郑平暗叹。   郑玄虽然擅长注解经文,但在识人方面却只注重外在的名声。   毕竟是自家父亲,又年事已高,郑平也不能辩驳太过火了。   “父亲,陶谦暂且不谈。规避青州祸事,我有不同的看法。”郑平将话题引回。   知子莫若父。   郑玄眼神一凛,不待郑平开口就打断道:“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你如今尚未出仕,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大势抗争。”   “此事不用再议!三日后,不,明日你就随为父启程去徐州。”   “即便徐州将来有祸事,那也是将来的事,眼下躲避青州祸事才是当前要务!”   郑玄爱子心切,虽然只字不提对郑平的关心,但句句都蕴藏了对郑平的担忧。   四年前,郑平自取表字,孤身出游诸州郡,郑玄担心了四年!   如今刚回来,郑平又想忤逆大势,郑玄如何肯听?   “父亲!”郑平眼神坚定:“我名郑平,平天下的平;我字显谋,当显谋于世。”   “遇事则逃,又有何资格自称贤士才俊?”   郑玄那花白的胡须,忍不住阵阵颤抖,如洪钟的声音高昂响起:   “平,是平安的平,不是平天下的平!老夫当日受党锢之祸牵连,被州官下狱,希望全家都能平安无恙,这才给你取名【平】!”   “你有多少才学,就想显谋于世?这世上谋略胜过你的更是不知多少!”   “才夸了你虚怀若谷,锐气内敛,你怎又变得如此的轻狂?”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平天下?”   郑玄气得不轻!   虽然儒家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但治国平天下的前提,得先修身齐家举孝廉出仕。   郑平如今不过一白身,如何平天下?   “父亲,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能会壮志未酬身先死。”郑平上前,轻轻顺了顺郑玄的后背,言语坚定:   “但大丈夫身处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纵使困顿难行,亦当砥砺奋进!”   “先贤有言:知天容易,逆天艰难。”   “但我却言:吾知天时,当逆天意!”   斩钉截铁的话语,如同对天地立下的誓言。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郑平有宿慧,又善于趋利避害。   天意难违?   那便制天命而用之!   “显谋,你……”郑玄欲言又止。   郑平此时的眼神,让郑玄记起了当初受党锢之祸下狱时,对命运的不服!   即便受到禁锢,郑玄也没有因此丧失本心,十四年间注释经书几百万字,创立了“郑学”。   “老夫,明白了!”郑玄闭眼长叹一声,对郑平的选择不再干涉。   良久。   郑玄睁开眼睛,目光变得清明,语气也恢复了祥和:“显谋,你想如何规避青州祸事?”   郑平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郑玄执意要去徐州,郑平也只能随郑玄而去。   不仅仅是孝道影响名声,郑平更担心自己不在,郑玄和兄长郑益会受到徐州祸事波及。   不论是郑玄还是郑益,都是擅长注解经书,而不擅长军政谋略。   世道纷乱,郑平可不想郑玄和郑益出现意外。   唯有两人跟在身边,郑平才能助父兄趋利避害。   所幸,郑玄并未执意否定郑平的想法,而是询问规避祸事的办法。   郑平微微清了清嗓子,道:“规避青州的黄巾祸事,在于刺史焦和!”   “焦和此人,多在青州刺史的位置上待一天,青州的黄巾祸事就越严重。”   “因此,请父亲助我,替一个人扬名。”   郑玄一愣:“只是扬名吗?此人是谁?竟值得显谋这般看重!” 第5章 立志青州,何惧天时不在   郑平坦言道:“此人姓刘名备字玄德。是幽州涿郡涿县人,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故东郡范县县令刘雄长孙,亦是如今的平原郡高唐县县尉!”   郑玄敛容:“范县令刘雄及其长子刘弘,老夫皆有耳闻。”   “父子二人都是举孝廉出身,颇有德行,但可惜这两人都英年早逝了。”   “刘备是刘雄长孙、刘弘长子,有家风传承,又令显谋欣赏,想必德行不会太差。”   “只是这刘备如今也快三十了却仅仅只是一个县尉,亦无孝廉之名,比起刘雄父子还是差太多了。”   “即便有老夫助其扬名,又如何能替代焦和?”   郑玄不傻。   郑平不想让焦和在刺史位置上待太久,又要让郑玄替刘备扬名,这是想让青州的名仕能举荐刘备暂代青州刺史一职。   如今汉天子被董卓挟持入长安,世道纷乱,往往事急从权。   只要有州郡名仕举荐、诸郡官吏推举,贤才是可以出仕州郡要职的。   如同青州黄巾祸乱兖州时,袁绍表奏曹操当东郡太守、公孙瓒表奏田楷当青州刺史、袁绍表奏臧洪当青州刺史,而刘备依附陶谦时陶谦也表奏刘备当豫州刺史。   这些州刺史郡太守的官位,虽然都是不被朝廷承认的伪职,但却能统辖人心,牧守一方。   郑平轻笑一声:“父亲,桓灵时期有童谣。”   “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焦和是举孝廉出仕,又是此间名仕,连父亲都曾对其赞不绝口,但这焦和,却将一个兵精粮足的青州,治理成了饿殍遍地、流寇遍野的丘墟之境。”   “刘备虽然没有孝廉之名,但却有匡扶社稷之志,待人诚恳,又体恤百姓,亦有亲自上阵杀敌的胆魄!”   “只可惜生不逢时,在这个动辄举茂才举孝廉才能出仕的时代,军功升迁是很困难的。·倘若是秦皇汉武时期,似刘备这等敢上阵杀敌的,早已闻名当世了。”   郑平给了刘备一个求贤的下限。   当上高唐令!   如今的平原相是有“三君”之名的颍川陈纪,刘备当上高唐令并不是一件难事。   用不了多久,刘备就会来高密县。   既然有了选择刘备的想法,郑平自然不会如郑玄说的一样,要“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天时不在刘,唯有逆天意!   刘备有仁主之风,又有猛将相随。   郑玄是青州名仕,德行连黄巾都要避让,门人弟子更是超过千人。   郑平有平天下的志向和谋略。   只要将这些资源都整合在一起,郑平又何惧天时不在刘?   既然穿越到了汉末,郑平就不想虚度光阴一生,徒让司马老贼留名。   智者斗智,勇者斗勇,壮志贯彻一生,才不愧对这名仕之子的出身!   见郑平对刘备如此的推崇,郑玄静静思虑了一阵,道:“让老夫助刘备扬名,这事也不是不行,但老夫得亲自见见这刘备,才能决定!”   郑平笑道:“父亲勿急,孩儿给刘备谋了一个机会,他若能抓住契机,自然会来北海寻我。倘若抓不住,那只能说孩儿看走眼了,这扬名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见郑平成竹在胸,郑玄不再多问,又提及了婚嫁一事:“显谋,既然你准备留在青州,于公于私,迎娶孔文举的女儿,都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郑平出言打断:“更何况,孔北海的女儿,如今过于年幼。”   郑玄眼一瞪:“年幼?孔文举的女儿已经及笄,正待字闺中,难道你还想让她多长几年不成?”   郑平点头而笑:“父亲深知我心啊,倘若孔北海的女儿,愿意多等我几年,我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好意,以厚礼迎娶!”   “你还真敢说啊!”郑玄胡须都翘了起来,显然又被气着了:“此事就听老夫的!你若想让老夫助刘备扬名,就必然要借孔北海的势。”   “他是三府举荐的北海相,跟青州各郡的达官贵胄都有恩情。若无孔文举相助,仅靠老夫的名声,是不足以让刘备暂代青州刺史的!”   “若你决定了,明日老夫就遣你兄长去北海提亲,否则你还是跟老夫去徐州吧!”   郑平暗叹一声,知道这事是拒绝不了。   郑玄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心要让郑平娶孔融的女儿。   真要借孔融的势,哪里需要郑平去联姻啊!   “就依父亲之意!”郑平不再反驳,毕竟这也不是坏事。   郑玄暗暗得意,如郑平判断的一样,郑玄是有私心的。   虽然郑平推崇刘备,但郑玄跟刘备不熟,担心郑平会误信了人。   让郑平娶孔融的女儿,就意味着郑平成了郑玄和孔融的代言人了。   不论刘备德行如何,想要立足青州就得依靠郑平来取得青州名仕和郡官的推举。   “兄长在何处?”郑平又问道。   “学堂未归。”郑玄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次瞪眼警告:“你兄长谦厚,不似你鬼精,别耍花花肠子!”   郑平笑道:“父亲多虑了,我跟兄长四年未见,只是去叙兄弟之情。”   .....   高唐县。   平原相陈纪亲自莅临县衙。   而高唐令遭受杖刑,此刻已经被杖毙。   在得知刘备奇袭黄巾失败、反而在中途遇到埋伏的消息,陈纪就已经猜到了原因。   县中官吏勾结黄巾的,不止有高唐县一例。   平原郡九个县,经陈纪查明的有六个县的官吏都跟黄巾有勾结!   但即便如此,陈纪也不敢轻易责罚。   一旦谋事不密,陈纪这个平原相都可能有杀身之祸。   但现在,高唐令却碰到了硬钉子!   刘备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将高唐县的县兵全部掌控了。   可怜的高唐令想不明白,为什么刘备亲自给几个县兵编织了草鞋,就让这群县兵对刘备言听计从了。   高唐令更不明白,堂堂一个县尉,居然会自降身份的给县兵编草鞋,简直有辱斯文!   陈纪挥了挥手,让兵卒将高唐令抬出,随即看向侍立的刘备,眼神中颇有欣赏之意:“玄德,你让本相刮目相看了。” 第6章 潜龙出渊,刘备出仕县令   陈纪心情很不错。   平原郡九个县的县尉,唯有刘备这个县尉是在认真履职。   如今更是助陈纪除掉了高唐令这个跟黄巾勾结的害群之马。   陈纪一开始是没怎么关注刘备的,刘子平向陈纪举荐刘备时,也只言刘备武勇。   当时,陈纪委任的高唐县县尉,在一个月内因为各种原因死了三个,陈纪迫于无人可用,这才委任刘备当了这高唐县县尉。   本意是希望刘备能撑久一些,却没想到刘备给了自己一个大礼!   被黄巾打了一场埋伏,寻常县尉都会唉声叹气,但刘备却趁机逐个的对县兵嘘寒问暖,甚至不惜亲自给溃败时丢了鞋子的县兵编织草鞋。   这群县兵平日里面对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县中官吏,见了官吏都得埋头装孙子,哪里遇到过如刘备这般亲民的上司?   甚至于,刘备还会因为编织的草鞋不合脚,当即寻来草篾,固执的替县兵的草鞋调整了尺寸才肯回城。   卢中郎将的弟子、平原相亲自委任的县尉、以及那有意无意让人听到的“汉室宗亲”身份、昔日大将军何进门下等等身份和过往事迹,更是让县兵觉得刘备这个县尉颇为不凡。   还未返回高唐县,这两百县兵几乎都对刘备有好感爱戴之意了。   以至于,高唐令稀里糊涂的,就被刘备给武力架空了!   刘备没有居功:“这次能替国锄奸,皆是陈相调度有方!”   陈纪大笑、轻轻捋了捋美髯:“玄德谦厚,有君子之风啊!如今高唐令一职空缺,玄德可有贤才举荐?”   举荐贤才?   我哪有贤才举荐啊!   刘备微微一愕,正欲摇头时,忽然看到了陈纪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这一瞬间,刘备懂了。   这是陈相在给机会啊!   “陈相!”刘备凑前一步,拱手一礼:“昔日有毛遂自荐于平原君,游说楚王解了邯郸之危。刘备不才,愿效仿毛遂自荐,请任高唐令一职!”   刘备拱手长揖,心中有些忐忑。   倘若会错了意,那这高唐县又待不下去了!   陈纪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郑重其事的问道:“玄德,你若当了这高唐令,准备如何治理这高唐县?”   刘备见陈纪有意考校,知道这是会对意了,不假思索地道:“若我当了这高唐令,必当勤于文武诸事。一边招兵买马,积草囤粮,肃清境内的黄巾流寇;一边抚养生息、裕德于民,助百姓开垦良田,蓄养六畜。”   “有作奸犯科之人,善用法度约束惩处;有才俊贤才在野,准备礼物亲自延请。”   “如此,方能令高唐县吏治清平,百姓内无饥寒之苦,外无贼寇之患。”   陈纪捋着美髯,看向刘备的眼神多了三分惊讶。   虽然刘备的对答有些生疏,但能将其脱口而出,证明刘备平日里是仔细揣摩过这些道理的。   “这刘备,倒也是个奇才啊!“陈纪暗暗赞叹。   如今平原郡的诸县官吏,陈纪能用的人不多,有才干的更少,连郡丞都是由陈纪的儿子陈群在兼任。   陈纪端起高唐令的印绶递向刘备,言语多了三分严厉:“刘备,既然你有报国安民之心,那本相就给你一个机会。即日起,由你担任高唐令,县丞和县尉,皆可由你自行提拔。希望你不要忘了本心,勤施善政,莫要让本相失望啊!”   刘备大喜,双手颤抖的接过高唐令的印绶:“备,谨遵陈相之命!”   自讨伐黄巾开始,刘备任职过的最高官职,还是随毌丘毅讨下邳贼,因功受封的下密丞。   高唐令,这是刘备第一次正式担任县令,还是一个满万户的大县!   出身寒微,织席贩履的刘备,宦途飘零六年,终于当上了县令。   这其中的艰难,寻常人是很难理解的。   小心翼翼的将印绶收好,刘备恢复了常态,谦恭但不谄媚:“请容我准备薄酒,今日与陈相共饮。”   陈纪摇了摇头:“郡中事务繁忙,酒宴暂且搁置吧,待平原郡吏治真正清平的那天,再由本相亲自设宴,款待诸县功臣。”   刘备面有惭愧:“陈相心怀社稷百姓,令人钦佩。”   陈纪刚准备离开,忽然又驻足留下:“差点忘记了,玄德你前些日子托本相打听的北海郑玄之子郑平,此人的确是当世少有的才俊之士。”   “一岁能言,两岁能字,三岁读诗文,五岁论古今,年少时就遍读万卷家书,勤习弓马剑术,堪称少年奇才。“   “十四岁狱中探亲时,剑斩言语凌辱郑玄的宦官苏礼,扬名北海。”   “十六岁时跟郑玄在学堂辩论,认为善谋略者,应当显扬于世,于是自取表字显谋,出游诸州郡,因此也得了个‘狂才’之名。”   “玄德若想延请此人,恐怕有些困难。”   刘备并未告诉陈纪,当日冒充平原郡讨贼都尉的就是郑平。   陈纪只以为刘备是偶然得知了郑玄之子的贤名,有意延请,这才向自己打听。   刘备凛然。   当日只觉得郑平胆魄过人,又懂行军士气,刘备断言郑平是个才俊智士,这才出言邀请。   却不曾想郑平比刘备想象中更有才能!   “若能有郑平相助,不止高唐县,我连平原郡的黄巾都能一并扫除了!”   “如今我成了高唐令,想必是通过了郑平的考校了,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   刘备向陈纪请命道:“不瞒陈相,当日我遭遇黄巾埋伏时,正是郑平诈称平原郡讨贼都尉,助我整顿了士气,这才惊退了黄巾。”   “我本想邀请郑平助我扫平高唐县的黄巾贼,还一县百姓安宁。但郑平却说,我只是高唐县的一个小小县尉,钱粮都得归县令管,扫不平高唐县的黄巾贼。”   “郑平承诺,若我当上了高唐县县令,可再去北海寻访!”   “请陈相许我假期,前往北海求贤!”   陈纪吃了一惊,随即敛容:“没想到玄德跟郑平还有这般的际遇!不用许假期,你持本相书信,同时去拜访康成公,请康成公举荐一些贤才来平原郡任职!不论请不请得回贤才,本相都记你一功!”   这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陈纪正愁平原郡可用的人才少,若有郑玄举荐贤才,陈纪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   刘备大喜:“陈相放心,刘备定然不辱使命!” 第7章 北海求亲,名家清淑闺秀   北海郡,剧县。   时任北海相的孔融志在靖难,到任北海后,收合士民,起兵讲武,驰檄飞翰,引谋州郡。   同时加固城邑,设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准备成就一番事业。   且不提孔融是否有“靖难”的能力,至少这份壮志还是值得钦佩的。   主簿王脩、功曹孙邵,都是此间俊杰,受孔融征辟出仕。   北海府衙。   头戴高山冠、身着赤色官袍的孔融,正襟危坐、面有忧色,即便是独自处理政务,孔融对于服冠坐姿,都有很严格的自我要求。   孔融前方的案牍上,平列着一排的竹简。   最右边的一根竹简,上面有“黄巾贼、张饶”字样。   青州境内的黄巾,以北海郡最猖獗,如今有愈演愈恶劣的趋势。   这让孔融很难受!   立志要靖难讨董,如今却连北海郡的黄巾都不能荡平。   虽然都尉宗宝多次率郡兵征讨,但这频繁的出征,反而让北海郡的黄巾由一开始的多据点、小规模,渐渐的向几个固定的据点聚集,规模也由一开始分散各处的三五十人,渐渐变成三五百人、甚至于三五千人。   其中最猖獗的,是自称黄巾渠帅的张饶,麾下黄巾众已经达到万人规模。   这种反差,让孔融难以相信这是亲自治理的北海郡!   趵趵趵趵...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侍从近前,将一份竹简递给孔融,声音轻微但吐词清晰:“孔相,这是王主簿从高密县连夜送来的。”   王主簿,即是王脩,如今暂代的高密令。   “叔治的信!”孔融眼神一凛。   让王脩暂代高密令,不仅仅是因为王脩为人正直、赏罚分明,又有抑制豪强的胆魄。   更重要的是,王脩肩负孔融密令,要结好郑玄!   郑玄这样的名仕,即便是孔融自负才学都要仰慕。   一看信中内容,孔融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下意识的揉了揉眼角,生怕看花了眼。   “康成公欲替次子郑平求娶素儿?”孔融忍不住出声惊呼。   孔融如今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许配给了泰山羊衜,小女儿孔素今年刚及笄,待字闺中。   素,即本心,清淑之气自盈於本心。   又有清尘脱俗,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对于孔素这个小女儿,孔融一向期待很高,而孔素也没有令孔融失望,性情温和、知书达礼、才德兼备,大家闺秀能有的优点几乎都学了个遍。   孔融早就有跟郑玄联姻的想法!   郑玄长子郑益谦厚,继承了郑玄对经书的注解,但早已成婚。   而郑玄的次子郑平,天纵奇才,年少扬名,如今又刚到及冠之龄,尚未婚配。   论身份、论才学、论德行、论年龄、论政治抱负,郑平都是孔融最看重的女婿人选。   但郑平十六岁出游,一直未能归家,孔融虽然有联姻之意,但也只能委婉的让代理高唐令的王脩表达意思。   如今郑玄主动遣长子郑益来剧县下聘礼,这对孔融而言,无异于喜从天降!   这不仅仅是觅得佳婿这般简单,郑平身后的郑玄,其名仕的影响力更令孔融看重。   “传本相令,让都尉宗宝即刻统兵五百,前往高密县迎护郑益,切勿让贼人侵扰了。”孔融豁然起身,言语中掩饰不住喜悦。   命令很快传达。   孔融也没了理政的心思,返回内院将此事告知陈夫人和孔素。   得知是名仕郑玄的次子郑平,陈夫人没有反对之意,而孔素则是心中忐忑。   此时。   自高密往剧县的官道上。   青衣儒冠的郑益,率领家兵、押运聘礼徐徐而行。   身为郑玄的长子,郑益继承了郑玄大部分的优点。   自律、谦厚、正直、好学....   虽然不似郑平一般才能出众,但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均衡,能治书注典,亦能治理一县。   郑益身侧,郑平一袭白衫纶巾、腰悬玉佩长剑、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摇着精致的羽扇,潇洒风流如谪仙。   郑平虽然同意了向孔家提亲,但在跟郑益叙旧后决定亲自跟随来北海。   对于名仕之家而言,联姻这种事,避是避不开的。   但郑平有平天下的志向,这婚配自然是不能疏忽的,是否值得联姻,郑平得亲自见了孔融父女才能断言。   郑益一路显得很兴奋:“父亲常言,孔北海性情洒脱,豪气有如长虹;高朋满座,酒不空樽,其文章亦是辞气清雅,有彬蔚之美。显谋能娶得孔北海之女,倒是令为兄羡煞啊!”   郑平轻轻摇曳羽扇,自有一股风流韵味在:“孔北海若是专注于著书立说,必然能成当世文豪。然而文学邈俗,却不擅长处理实务,跟焦和一样,都是清谈高论,无益于州郡的庸碌之官。”   郑益的笑容顿时一滞:“显谋,我们是去北海求亲下聘礼的!你这样鄙视孔北海,还如何求亲啊?”   忽然间,郑益有些后悔了,就不该让郑平随行!   这要是将求亲的事搞砸了,郑益都不知道回高密后,如何向郑玄交代。   “就事论事,跟求亲无关。”郑平微微敛容:“孔北海身为北海相,虽然致力于讨伐黄巾,但这方式却是错了。”   “平定黄巾,须得征抚并用、恩威并济。但孔北海虽然有安抚之心,却无征讨之威。”   “能让互不统属、三五十人一个小据点的黄巾众,短短半年时间内,就出现了超过万人规模的黄巾众,北海相的兵威,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任由黄巾众继续兼并,不出半年,这些黄巾众就会因为缺粮而不得不进攻城邑。”   “到那时候,孔北海估计连剧县都守不住,还谈什么豪气如虹、文气彬蔚?”   郑益哑然。   对于军略大势,郑益跟郑玄一样,是看不明白的。   “显谋,为兄辩不过你。”   “但求亲,好歹得讲礼吧。”   郑益放弃了跟郑平的争辩,在辩术一道,郑益虽然是兄长,但从未赢过郑平。   “私下戏言罢了,不会当着孔北海的面说的。”郑平轻笑,不再跟郑益讨论这个话题。   就在此时。   一个斥候策马而来。   “公子,有人劫道。”   郑平的眼神,顿时变得冷冽。 第8章 提亲遇险,智者自有千虑   贼人!   郑益吃了一惊,连忙让车马停下,下令家兵护卫戒备。   “我有家兵二百,贼人还敢劫道,这是心中有底气啊。”   “通往剧县有三条路,往前往左,道路崎岖容易设伏,往右虽然行程多了一倍,但不易设伏。”   “嗯……”   郑平琢磨片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兄长,前方路口,择右而行。”郑平没有任何惊慌,招呼郑益改变方向。   郑益迟疑道:“显谋,贼兵伏路,想必是贪图钱财,许他们一些钱财就可以了。”   “择右而行,行程多了近一倍,何必多此一举?”   贼兵劫道,往往都是欺软怕硬。   如郑家车队这种有家兵护卫的,通常都是给予钱财方便,大家相安无事。   毕竟都在这青州地面混,很少有贼人会跟豪强世家结死仇。   “兄长,世道变了。”郑平摇头:“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以前的贼人,也就三五十人盘踞,如今的贼人,小的三五百人,多的三五千人甚至上万人。”   “真要给予钱财方便,这些聘礼,包括我们的战马刀剑,都得送给贼人。或能盼得贼人偶尔善心。”   “择右而行,虽然行程多了一倍,但风险更小一些。”   郑益不以为意:“显谋,我们有家兵两百,皆是忠勇之士。”   “兵器也比贼人的锋利,即便遇上小股蠢贼,也能战而胜之。”   “许以钱财,是我行之以礼,并非是惧怕。”   如果没有郑平,郑益会在袁谭攻伐孔融时,死于出兵救援的途中。   怎么死的,郑平都不需要多想。   不论是郑玄还是郑益,都有太多的书生气。   春秋时期,估计还能打个胜仗,但如今时代早就变了。   兵者,诡道。   太谦厚的人,是很难赢的。   “兄长,论行军策谋,你远不及我,家兵由我来指挥吧。”郑平语气多了三分不容置疑的味道:“对付贼兵,不是单纯比兵器锋利和人数多寡的。”   郑益无奈。   郑平都这般说了,显然是不准备跟郑益辩论如何行军。   “斥候队,弩箭上膛!”   “三里范围,遇鬼鬼祟祟者,格杀勿论!”   弓弩,一向都是在民间禁止的。   但郑家比较特殊,出行时郑平专程向高密令王脩借了十柄弩。   王脩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太平,郑玄又是孔融密令要拉拢的,而郑平很可能会成为孔融的女婿。   因此,王脩不仅借给郑平十柄弩,还有一张硬弓、十支羽箭。   郑平将十柄弩分给了斥候队十人,硬弓羽箭则是悬挂战马。   “且慢!”郑益连忙阻止道:“显谋,这山道之中同样有行人,如何能断定对方是鬼鬼祟祟?”   “倘若误杀贤良百姓,就铸成大错了!”   郑平轻摇羽扇、自有三分儒雅气:“兄长,若山道真有贤良百姓,遇上斥候的反应是避让,生怕招惹麻烦,而不是鬼鬼祟祟的打探斥候的身份和行踪。”   “斥候队都是郑家的老兵了,不会连这点眼力本事都不具备。”   “敢窥视的,必然是贼兵探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兄长是不相信郑家的斥候?”   郑益欲言又止。   如果不信任,又怎么敢将弩箭交给斥候队?   弩箭可不用弯弓搭箭,近距离一射一个准,少有人能避开。   “可……”   还未等郑益开口,郑平的就给了斥候队一个手势。   十个郑家的斥候老兵,三里范围散开护行。   剩下的家兵护卫,郑平将其分成了前后左右中五个阵形,如战场行军一般。   而在官道另一边。   北海都尉宗宝,率五百郡兵沿大路而来,同样探得了山道有贼人劫道的情报。   宗宝没有大意。   北海郡的贼人,自孔融出任北海相开始,就是由宗宝在率兵征讨。   这北海郡的贼人变化,宗宝是最清楚的一个了。   “这个位置,不应当会有贼人才对?”宗宝心中犯疑。   如今的北海郡,小据点的贼人越来越少,几乎都在相互兼并壮大。   不像以前,三五十个贼人、不分男女老弱聚众一起,就拦路劫道。   “仔细打探!”宗宝隐隐有些担忧。   这次出兵,是来迎护郑益的。   这要是出了变故,他宗宝这个北海都尉,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山道,最中间的大道。   黄巾贼帅张饶,藏了五百黄巾兵。   张饶有野心。   他不甘心当一个随时可能被郡县兵征讨的小山贼。   于是张饶谎称是天公将军张角的侄儿,自称青州渠帅,开始兼并北海郡的游贼流寇。   在孔融的神助攻下,张饶从最初不到百人的小据点,渐渐发展壮大,到如今已经有了万人规模。   其中能出来劫掠的黄巾兵,也有两千余人了!   这可不是一股小势力!   一些偏僻小城邑的人口,可能都没张饶据点的人多。   但人多了,张饶就开始犯愁了。   据点的规模越来越大,这粮食也越来越紧缺。   这一次,张饶探得郑玄之子,要迎娶孔融之女,正押运聘礼入剧县。   张饶顿时心思活了。   北海有粮!   孔融可是号称在北海樽中酒不空的。   这酿酒就得用粮食,粮食不充足,如何酿酒?   张饶准备抓了郑玄的儿子,去北海勒索!   “报!”   “渠帅,郑家的车队,折道走东边去了。” 第9章 儒生英气,敢称少年有为   “东边?”张饶颇有些不爽:“东边的路程得多一倍,这郑玄的儿子都不肯花点儿买路钱吗?”   张饶虽然藏兵此地,但为了避免被觉察,于是遣人在山道处假扮劫道路匪,为的就是让郑家的斥候放松警惕。   这青州道上的规矩,不论是劫匪还是行商豪族,都是懂行的。   软柿子就硬抢,硬骨头就打个招呼要点儿过路钱。   以张饶的判断,郑益得知山道有劫道的,为了不耽误去剧县的行程,会选择给点买路钱将这事给平了。   如此一来,张饶就能轻易的生擒郑益,而不用跟郑家的家兵护卫恶斗。   虽然张饶有五百黄巾兵,但郑家的护卫武器更锋利、又训练有素,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倘若死的黄巾兵太多了,张饶同样太亏。   故而张饶选择了智取!   但郑家的车队却忽然折道向西,宁肯多走路程都不肯花钱摆平,这让张饶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儿使不上。   “渠帅,会不会是那郑益觉得,这下聘礼的途中遇上劫道的不吉利,所以就折道了?”一个小喽啰凑近分析道。   “该死!”张饶猛地一拍脑袋:“假扮劫道反而打草惊蛇了,通知弟兄们,从后面绕上去,将郑家的车队给堵了!”   张饶扛起大砍刀,露出精壮的臂膀,眼神变得凶恶。   智取不成,那就得硬上了!   虽然这不是张饶最期望的结果,但郑家车队还有郑玄的儿子,张饶可没准备放过。   很快。   张饶这五百黄巾兵纷纷钻出草丛,去追郑家商队。   这一动,自然被宗宝的探子觉察。   得知前方山道忽然冒出数百黄巾,宗宝整个人都是惊的,但很快宗宝又开始慌了。   “数百黄巾贼兵,怎么会埋伏在这个位置?”   “去汝娘的,这群黄巾贼肯定是冲着郑家车队去的?”   这个位置,原本是没有黄巾据点的。   最近一支有数百人贼兵规模的黄巾,都相距了百余里。   百里来袭,还带了数百人,宗宝下意识的就跟郑家车队联想到了一起。   “速度跟上去!”宗宝不敢疏忽大意。   这猜测,虽然有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但宗宝不敢赌啊!   另一边。   郑家的斥候队探得黄巾兵追来的情报,纷纷返回。   “平公子,贼兵约有五百人,向我们冲过来了,来者不善啊!”斥候老兵语气凝重。   郑益有些慌,五百贼兵,抢一个小县都绰绰有余了。   “显谋,幸亏你判断准确,否则贸然走中间大路,必将有一场恶战啊。”郑益暗暗庆幸。   郑平没有答话,让众人将车马都横在道路中间。   斥候队十人,则是弩箭上膛,藏在车马后,其余家兵护卫,各自待命。   待布置了一切,郑平这才徐徐开口,言语中多了几分笑意:“没想到这群蠢贼,还真的敢追上来啊!”   郑益疑惑:“显谋,听你这口气,贼兵追上来还是好事了?”   羽扇轻摇,郑平双目炯炯、白衣如雪,儒气尽显:“走右边山道,以车马为障碍,我抢占了地利,攻守易形。这群蠢贼不来,我们得多走一倍路程才能抵达剧县,可他们来了,就简单多了。”   郑益吃了一惊:“显谋,难道你还想将这群贼兵击杀吗?我们人少吃亏,当避则避。”   郑平诧异的看向郑益:“兄长,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们有家兵两百,皆是忠勇之士。兵器也比贼人的锋利,即便遇上小股蠢贼,也能战而胜之。怎么现在反倒惧怕了?区区五百黄巾贼,又没有裹挟百姓近前送死,又有什么值得惧怕的?”   郑益有些尴尬。   我说的小股贼兵,就是字面意思的小股贼兵啊,但现在是五百贼兵啊!   郑益虽然是兄长,但年龄也仅仅只比郑平大一岁,又不同于郑平一般出游四年,亲自上过战场,这心气气魄自然是不如郑平的。   正说间。   张饶已经率黄巾兵涌了上来。   见前方车马为屏障,张饶顿时感到一阵棘手。   “青州渠帅张饶在此!识相的,留下钱财,饶你们一命。”张饶拖刀上前。   郑益见张饶面相凶恶、颇为骁勇,有些惊惧,但身为郑家长子,郑益也不想在贼兵面前丢了气概。   正准备策马出阵时,被郑平拦住:“兄长,两军对阵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郑平策马摇扇出阵,身后跟着斥候队十人。   “举弩!”   郑平轻声下令,斥候队十人,纷纷举起手中劲弩。   张饶瞳孔猛地一缩,快速的退出五十步外。   “晦气,这郑家怎么会有弩?”张饶不由暗骂。   弩的杀伤力,张饶深有体会。   官兵战斗力之所以强,不仅仅是刀剑锋利,更有硬弓劲弩。   而弓弩在民间都是违禁品,最多有一些粗制滥造的猎弓,射程也就二三十步。   “北海康成公之子郑平在此!识相的,留下你们的武器,饶你们一命!”羽扇向前一指,郑平将张饶的话反怼了回去。   张饶虽然忿忿,但又对弩惊惧,色厉内荏的喝道:“我们有五百人,你们才两百人,就十柄弩,如何挡得住本渠帅?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留下钱财,否则定要让你们死无全尸!”   “那就没得商量了。”郑平故作轻叹,将羽扇别在腰间,自马上快速的取下硬弓羽箭。   弯弓如满月,郑平厉声一喝:“张饶,这一箭射你的左耳!”   只听得弓弦一声向,羽箭如流星。   张饶没想到郑平竟然还藏有一柄硬弓,猝不及防下只来得及往右一偏头,但箭矢却还是精准的射掉了张饶的左耳。   “啊,我的耳朵!”张饶一声惨叫。   五十步外,弩的杀伤力不足,但却是在弓箭的射程内。   对于自幼习文练武的郑平而言,射一个几乎跟固定靶子没区别的张饶,几乎都不用耍太多的技巧。   “杀!”郑平右手一挥。   张饶的惨叫声,让黄巾兵的士气大跌,而相应的,郑家的家兵护卫却是备受振奋。   将是兵的胆,兵是将的威。   以士气激昂之兵,斩杀士气衰竭之贼,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碾压!   待得宗宝驱兵到来,张饶的五百黄巾兵早已经乱成一团,作鸟兽散了。   宗宝策马愕然:“这群黄巾,怎么败得这么快?” 第10章 惟贤惟德,刘备一访郑平   在宗宝的印象中,郑益只是一个略懂武艺的书生,但也仅仅只是略懂。   虽然郑家是有家兵护卫的,但家兵护卫毕竟跟官兵还是有不同的,以少敌多击败黄巾贼,这让宗宝感到难以置信。   宗宝没有去追击四处逃散的黄巾贼,而是策马来见郑益。   黄巾贼随时都可以去剿,但郑益的安全必须第一时间确认。   “是宗都尉!”   郑益见到宗宝,连忙策马出迎。   宗宝回礼询问:“郑公子,你们是如何击败的这群黄巾贼?”   郑益有些兴奋,引宗宝来见郑平:“宗都尉,这位是我的胞弟郑平,表字显谋,能击败这群黄巾贼,皆赖显谋之力!“   宗宝吃了一惊,仔细打量郑平,只觉眼前的青年虽然是白衫纶巾的儒生装扮,但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   目光落在马鞍挂钩上的硬弓羽箭,宗宝不禁瞳孔一缩。   军中常用的弓箭都是五斗弓,善射的劲卒用的也只有一石弓,但郑平战马上挂着的却是极其少见的一石五斗弓!   这是军中善射的战将才会用的硬弓!   “看起来跟郑益一样是个儒生,没想到却能用一石五斗的硬弓。”宗宝暗暗惊叹,又询问了细节。   得知细节过程,宗宝心中更是震撼。   在斥候探得有黄巾劫道时就敏锐的觉察到危险择右而行,探得黄巾贼兵到来时也不慌乱、而是在山道狭隘处以车马为屏障列阵御敌,更是一箭射坏了张饶的左耳鼓舞了士气。   将原本黄巾贼埋伏两道的险境,变成了占据地利阻击黄巾贼。   不论是对危险的嗅知,还是面对危险时的果决,以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郑平的表现都是绝佳!   “平公子文武兼备,堪称青州士人楷模啊。”宗宝拱手来了一句奉承语,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气。   若这郑家车队在北海境内出了事,不仅仅影响宗宝的前途,同时也是在掌孔融这个北海相的脸。   郑平轻摇羽扇,笑容和煦,眉宇间也看不到半点杀伐气,仿佛刚才跟黄巾贼作战不过是过眼烟云一般。   “宗都尉北海良将,平亦是钦佩。”郑平微微一拱手,表达出了善意。   宗宝是良将吗?   若论演义,宗宝被管亥几个回合就给斩了,自然是算不得良将。   但对郑平而言,是否良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宗宝是北海郡都尉,是目前孔融麾下唯一一个能统兵的。   结好宗宝,不是坏事。   “可惜了,若我早知道黄巾贼首是张饶,刚才就应该在道口堵住的。”宗宝有些遗憾:“那张饶盘踞在营陵,麾下已有万人之众,如今让张饶逃了去,纵虎归山了啊。”   见宗宝懊悔,郑益连忙出言安慰:“宗都尉不必烦忧,那张饶今日已经丧胆了,改日宗都尉必定可以一战而擒。”   郑平暗暗摇头。   这宗宝的反应未免迟钝了些,若是换个机敏的,这山道中的五百黄巾连那张饶一起,一个都跑不掉!   郑平不由想起了在高唐县遇到的刘备,论权谋机变对得起人杰两个字。   识破了郑平的诈敌之计,第一反应就是整顿士气,然后再来问郑平到底有多少兵,得知郑平只有一人的时候虽然惊讶但不慌乱,反而对县兵的一通忽悠下还鼓舞了士气。   “宗都尉,左边那条道,可有派遣斥候打探过?”郑平打断了郑益跟宗宝之间的互吹。   宗宝一愣:“左边的道?难道也有黄巾兵埋伏吗?应该没有吧,若有黄巾兵埋伏,早就杀出来了。”   见郑平的眼神多了诧异,宗宝猛然反应过来,讪讪道:“平公子勿急,我这就遣斥候打探!”   .....   高密县。   两骑快马虎啸而来。   左边一人,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右边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这两人正是初任高唐令的刘备和其义弟张飞。   当日向平原相陈纪坦言后,刘备便拿了陈纪的书信,准备了厚礼来高密县寻访郑平。   “北海康成公久负盛名,不知这次寻访显谋先生,是否有幸能见见康成公。”张飞看着城门口上房的“高密“而字,颇有些兴奋。   郑玄天下名仕,自然是令人向往。   刘备笑道:“倘若显谋先生能答应邀请,自然能见到康成公。卢师跟康成公曾是同门,于公于私,都应该前往拜会。先去寻高密令王脩,问问显谋先生的居所。”   刘备如今是高唐令,跟高密令王脩算平级,又有平原相陈纪的书信在,见王脩并不难。   “刘县令,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王脩得知了刘备的来意,坦言道:“康成公有意跟北海相联姻,郑益和郑平两位公子于三日前去北海郡下聘礼了。”   刘备顿时懊恼,不甘心的询问:“王县令可知显谋先生何时能返回?”   王脩摇头:“这就不知道了,短则十日,长则一月,这都说不准。”   “大哥,既然郑先生不在,不如——”张飞使了个眼神。   刘备拱手长揖,十分的谦恭:“王县令,可否替在下向康成公递个拜帖?” 第11章 师出同源,权谋蕴藏机变   刘备盘算小心思:即便郑平不在,给郑玄留个好印象,亦有助于今后延请郑平。   王脩见刘备诚恳,又都是青州的县令,这面子还是得给的。   更何况刘备的恳请只是引荐,不会令王脩为难。   王脩点头:“自然可以!稍后我便去见康成公。倘若康成公有空,今晚刘县令就能见到。”   刘备大喜拜谢。   王脩没有食言,在刘备离开后就策马来到了郑玄的庄上。   刘备到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郑玄耳中。   “这刘备,刚当上高唐令就来寻访显谋了,求贤之心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啊。”郑玄颇有些惊讶。   对刘备的印象,郑玄只停留在郑平的介绍中。   【虽然没有举孝廉,却有匡扶社稷之心,待人诚恳,又体恤百姓,亦有亲自上阵杀敌的胆魄。】   但现在,郑玄对刘备又多了一个印象。   求贤若渴。   不是谁都会亲自来延请贤才的。   “叔治,劳烦转告,今夜老夫在庄中设宴!”郑玄同意了刘备的造访,准备替郑平把把关。   倘若刘备德行不足,即便郑平有意出仕,郑玄也会阻止的。   王脩有些惊讶。   替刘备引荐,只是王脩碍于同僚身份,但王脩不保证郑玄一定会同意。   却没想到,郑玄如此的爽快,言语之间对刘备也有欣赏之意。   “康成公,今夜王某能否一同出席?”王脩对刘备产生了兴趣。   郑玄奇道:“王县令对刘备也感兴趣?”   王脩坦言道:“王某只是奇怪,康成公对刘备似乎颇为热忱。”   郑玄笑道:“倒不是老夫热忱,而是显谋这次回来,希望老夫能替刘备扬名。”   “老夫自然想见见这刘备,看看到底有多少德行,能让显谋这般主动的替他扬名。”   王脩惊讶道:“平公子对刘备竟然如此推崇吗?”   “在王某的印象中,平公子虽然待人诚恳、谦恭有礼,但眼界却非常高。”   “除了东莱太史慈外,这青州地面我还未曾听闻平公子主动替谁扬名过。”   郑玄轻叹:“在点评世间名仕人杰上,显谋往往有不同常人的见解。”   想到郑平对焦和和陶谦的点评,郑玄就是一阵头疼。   不论是焦和还是陶谦,都是郑玄认为的当世人杰,但在郑平眼中却都成了追逐虚名、没有实才的庸碌之辈。   也幸亏是郑玄没有听到郑平对孔融的评价,否则都得忍不住请家法了。   暂别郑玄,王脩来城中寻到刘备,告知刘备郑玄今晚会在庄上设宴。   但王脩并未告诉刘备,郑平有意替其扬名的事。   今夜的酒宴是款待也是考验。   刘备心中欢喜。   刘备不怕郑玄瞧不起,就怕郑玄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夜幕降临。   刘备强忍内心激动,跟着张飞带着礼物来到了郑玄的庄上。   王脩早早的在庄前迎接,见刘备到来,近前一礼:“刘县令,康成公已经恭候,请随我来!”   刘备感激的回礼道:“有劳王县令了,今日之情,刘备他日必有厚报。”   王脩暗暗惊叹。   王脩对刘备的了解不多,除了知道刘备曾在下密县当县丞时跟县令不合怒而辞官,其余的也就知道刘备是新任的高唐令了。   “言语诚恳,眼神没有谄媚讨好之意,这刘备,是真的在承诺!”   “辞去下密丞一职,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晋升高唐令,的确有不凡之处。”   “若能在北海效力,孔相的靖难大志,又多了一分把握。”   “倘若这刘备通过了康成公的考验,定要向孔相举荐。”   刘备想请郑平出仕,平原相陈纪想请郑玄举荐贤才,王脩更狠,都有挖刘备入北海郡的心思了。   来到庄上。   王脩向刘备和郑玄互相引荐。   刘备一见郑玄,连忙上前问礼:“涿郡卢中郎将门下弟子刘备,见过康成公。”   郑玄吃了一惊:“你是子干兄门下?”   刘备坦言道:“熹平年间,我跟同宗刘德然、辽西人公孙瓒一起拜入卢师门下。”   “虽然卢师如今不在仕途,但我一日不敢忘却卢师昔日教导。”   郑玄收起了轻视之心:“昔日老夫能拜入扶风马师门下,皆赖子干兄的举荐。”   “你既然是子干兄的高徒,跟老夫亦师出同源了。”   “玄德可知,子干兄如今在何处?” 第12章 郑玄劝学,传道授业解惑   师出同源?   刘备又惊又喜。   卢植是扶风郡马融的门下弟子,郑玄口称扶风马师,又言师出同源,那必然也是马融的门下弟子了,而且还是卢植举荐给马融的!   这下稳了!   刘备来时的忐忑,瞬间消失大半。   同样,郑玄看刘备的眼神也不同了。   虽然郑玄比卢植年长,但学无先后,达者为师,郑玄受卢植举荐才拜入马融门下,称呼卢植一声“子干兄”是对卢植的尊敬。   卢植的品行,郑玄亦是非常清楚的,庸碌俗人,是入不了卢植眼的。   刘备能成为卢植的门人弟子,就意味着刘备的品行在卢植眼中是合格的。   “卢师得罪了董卓,称病返乡了。”刘备并未因为卢植和郑玄的这层关系而失态,依旧谦恭守礼。   郑玄捋了捋美髯,对刘备又高看了几分,考校道:“玄德在子干兄门下,治何经典?”   治何经典?   这可将刘备给难住了。   虽然求学于卢植门下,但刘备却是个“不甚乐读书”的学渣。   但郑玄询问,刘备又不得不答,只能硬着头皮道:“卢师提点,主要诵读《汉书》和《礼记》,闲暇的时候观阅《六韬》和《商君书》。但刘备愚钝,虽然求学于卢师,却都只是一知半解,更谈不上研究经典了。”   郑玄目有赞赏之意:“读《汉书》可知前朝兴衰,读《礼记》可晓典章制度,读《六韬》可懂行军兵法,读《商君书》可明富国强兵。”   “子干兄对玄德给予了厚望啊!”   “《荀子》劝学有言: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子干兄授业,最善因材施教,既然提点玄德读这《汉书》《礼记》《六韬》和《商君书》,那玄德就不可妄自菲薄,以愚钝为借口而不潜心诵读研究啊。”   刘备顿时一愣。   在卢植门下求学的时候,刘备还真不明白卢植为什么会提点自己读这四部书。   作为一个“不甚乐读书”的学渣,刘备见其他人学的都跟自己学的不一样,下意识的认为是没有读书的天赋而寒了卢植的心,卢植都默许刘备摆烂了。   但现在,郑玄将卢植提点刘备读这四部书的用意,明明白白的阐释给刘备听。   如醍醐灌顶一般,刘备之前想不明白的,忽然全都想明白了。   知前朝兴衰、晓典章制度、懂行军兵法、明富国强兵。   这可是位列朝堂的三公九卿,亦或者牧守一方的州牧太守才会去研究考虑的。   卢植对刘备的期待,并非是让刘备跟普通的儒生一般去研究经典,而是让刘备去学习如何当一个公卿大臣!   但可惜,刘备以前不懂,这四部书也读了个一知半解,以至于到了三十才堪堪当了个高唐令。   还是因为世道混乱,陈纪无人可用,矮个子里拔高个儿当上的高唐令,这要放在以前,别说高唐令了,刘备能当个亭长都不错了。   “恩师对我,竟然给予了如此厚望吗?”刘备又是惊喜又是懊悔。   惊喜的是卢植的厚望,懊悔的是求学的时候在摆烂。   但很快,刘备又整顿了心绪。   虽然醒悟得比较晚,但如《论语·里仁》中说的一样,“朝闻道,夕死可矣。”,现在开始认真学,也不算太迟。   更令刘备增添了信心的是,郑玄在劝学!   用《荀子》劝学篇来劝学,这意味着郑玄已经将刘备视为后生晚辈来教诲了。   刘备起身,作揖长拜:“愚侄刘备,拜谢师叔提点!今后必定潜心诵读研究,不辜负卢师和师叔的厚望。”   虽然读书不行,但刘备心思机敏,又善于结交。   借着郑玄劝学的机会,刘备以同门晚辈谦称,直接拉近了跟郑玄的关系。   师出同源,刘备自称愚侄唤一声师叔不能算是谄媚。   而一旁的王脩,早已经目瞪口呆了。   说好的考校,怎么变成了同门认宗了?   这一眨眼的功夫,刘备就成郑玄的师侄了?   郑玄哈哈大笑,看刘备是越看越满意。   “玄德这次来寻老夫,可还有其他事?”郑玄明知故问。   有了跟郑玄的师叔侄关系,刘备也不藏着掖着了,坦言道:“师叔,愚侄这次来,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想请师叔次子郑平出仕高唐县县丞一职,早晚听其教诲。”   “第二件,是平原郡的陈相,托愚侄给师叔送信,希望师叔能举荐一些贤士出仕平原郡。”   郑玄微微吃惊:“颍川三君之一的陈纪陈元方,老夫早有拜会之意了!”   刘备恭敬的将陈纪的书信递给郑玄。   扫了一眼,郑玄静思片刻:“北海郡人孙乾,有州郡之才,亦是老夫的门人,如今闲赋在家。若陈相有意,可征辟其担任从事,其余的,还得容老夫询问一番。”   刘备大喜。   虽然只有一个孙乾,但这个孙乾却是可以直接征辟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这州郡之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顿了顿,郑玄又道:“老夫听闻,你跟显谋有过约定,若你当上了高唐令,就可以再来寻访。”   “显谋行事,历来都很有主见,老夫是不能替显谋应诺的。”   “这事,还得玄德你亲自去询问了。”   刘备暗暗一叹,再拜道:“我初任高唐令,县中尚有繁杂事务,不能出来得太久。烦请师叔暂借笔墨,愚侄留书一封,请师叔转交给显谋先生!” 第13章 妍妙辉光,青州人杰地灵   郑玄令人取来笔墨纸砚。   白纸质地细密、色泽鲜明,更有纸质信封,工整的摆放在白纸左侧。   刘备下意识的紧缩瞳孔,不由惊呼:“这是,左伯纸?”   听到刘备的惊呼,独自饮酒水的张飞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环眼瞪得如牛眼一般。   张飞摩拳擦掌,欲言又止,憋得十分的难受。   对于刘备和张飞的反应,郑玄是见怪不怪了。   “玄德也识得左伯纸?”郑玄笑而轻问。   妍妙辉光,一时翘楚。   这可是左伯纸啊!   刘备点了点头,看向左伯纸的目光如看白玉美人一般,呼吸亦有些急促:   “愚侄在卢师门下求学的时候,有幸见过。也听闻过东莱左子邑的名声,此人擅长八分书,与擅长书法的毛弘和邯郸淳齐名。”   “有传闻说,子邑先生在精研书法的时候,感觉蔡侯纸限制了书法,于是就跟毛弘等人研究造纸技艺,并将其改进。”   “改进的纸张,纸面砑光而紧密,墨汁不易渗透,妍妙辉光,深受士人喜爱,人称‘左伯纸’。”   “又有传闻擅长书法的蔡伯喈先生‘每每作书,非左伯纸不妄下笔’。”   “后来因为黄巾之乱,左伯纸的生产作坊也被毁坏,子邑先生亦是行踪不明,以至于市面上现存的左伯纸,都极其的珍贵。”   刘备抚摸案桌上的左伯纸,爱不释手,又些忐忑不安。   这左伯纸用一张少一张,用于自己留信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郑玄看出了刘备的纠结,轻笑道:“张芝笔、左伯纸,皆是文房名品。玄德不必迟疑,这市面上的左伯纸虽然珍贵,但对于郑家而言,却是不缺。”   刘备诧异惊问:“莫非子邑先生尚在青州?”   郑玄微微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刘备的猜测:“玄德若有兴趣,以后可以直接询问显谋,老夫却是不便多言。你安心留书吧。”   刘备凛然。   市面上奇缺的左伯纸,在郑家却是可以随手拿出来。   要么郑家知道左伯的位置,要么郑家就掌握了左伯纸的制造工艺!   而郑玄避而不谈、隐指郑平,则意味着这郑家的左伯纸,又跟郑平息息相关。   刘备暗暗惊叹:“显谋先生真乃当世奇才,每一次都能让我有新的钦慕之处。”   想到这里,刘备对于延请郑平的心思更诚恳了。   研磨落笔,一气呵成。   刘备小心翼翼的吹干了墨迹,将书信折叠好,放入旁边的信封中。   想了想,刘备又将书信取出,将腰间的印绶取下,在信上落款处盖上了高唐令印,这才满意的将书信再次叠好,放入信封之中。   这细微而谨慎的举动,看得郑玄不断的点头。   酒宴尽欢而散。   郑玄将刘备和张飞送至庄门口,单独留下了高密令王脩。   “叔治啊,你觉得刘备此人如何?”郑玄看向庄外的背影,捋了捋美髯,眼神中颇有赞赏之意。   王脩不假思索:“刘备弘毅宽厚,知人待士,有英雄之器。康成公若有需要在下效力的地方,尽管明言。”   郑玄回身,将刘备的书信递给王脩,郑重叮嘱:“劳烦叔治,将此信快马加鞭送往剧县,其余诸事,就让显谋自行决断吧。”   郑玄会见刘备的目的,是担心郑平识人不明,故而要亲自考校一阵。   结果令郑玄很满意!   虽然刘备现在名声不显,但对于郑玄而言,只要刘备品行端正,想要替刘备扬名并非难事。   另一边。   王脩遣三个悍卒连夜出城,前往剧县送信。   有刘备给郑平的信,亦有王脩给孔融的信。   而在官道。   郑平在击溃张饶部黄巾后,按原定路程,一路向剧县而行。   宗宝在打探到除了张饶外,还有另一股黄巾也有劫道意图时,不敢再大意,沿途将斥候全都散了出去。   终于,在两日后。   一行人抵达了剧县城下。   孔融得知有黄巾劫道,其中一个还是自称青州渠帅的张饶,整个人都不好了。   立志勤王靖难,结果黄巾越来越猖獗,连来下聘礼的郑家车队都有意劫持。   这是黄巾在掌孔融的脸!   瞧,北海相属意的女婿又如何?   我张饶,想劫就劫,北海相只能干瞪眼!   “黄巾贼匪猖獗,所幸贤侄无恙,否则康成公处,本相难辞其咎了!”   孔融心中惭愧,一见到郑益就行礼道歉。   名仕郑玄的儿子,倘若在北海郡死于黄巾贼之手,那他孔融的脸就丢大了。   郑益谦厚,连忙回礼道:“叔父言重了,区区黄巾贼,又如何伤得了我们?”   孔融的目光又看向郑益身边的青年,只见其眉宇之间英气脱俗,白衣纶巾,羽扇扇肩,道不尽的惬意潇洒。   未等孔融询问,郑平微微欠身一礼:“小侄郑平,见过叔父。” 第14章 才兼文武,郑平初见孔融   孔融初仕北海相时,遣人探听北海名仕,如郑玄、郑平、王脩、孙邵、邴原、管宁、刘政、太史慈等皆在其列。   刘政和太史慈早些年就去辽东避祸,邴原有勇略雄气,被孔融察举‘有道’。   但邴原认为北海黄巾势大,孔融不是能平定黄巾的雄才,于是跟同郡人管宁和平原人王烈也避祸辽东去了。   郑玄潜心著书立说、传道授业,对孔融的征辟同样不仕。   唯有王脩和孙邵则是感念孔融‘勤王靖难’的志向,出仕北海郡。   王脩和孙邵在跟孔融谈论北海名仕时,又纷纷推崇郑玄次子郑平,称其“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眼有山河,狂才当世,莫与为比。”   又因郑平出游诸州郡四年,孔融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郑平。   而这第一眼印象,就令孔融暗暗称奇。   “叔治和长绪皆言郑平是当世狂才,但以我观之,其眉宇之间虽然有傲气但却无狂气,莫非是这四年的出游,让郑平藏锋内敛了?”   “少年多才气,举世自轻狂,有真才的狂妄一点并不为过。但藏锋内敛,举止有礼,却是少有人在这个年龄就能恪守的。”   “真吾婿也!”   这岳丈看女婿,同样是越看越满意。   “显谋贤侄竟也亲至,倒是本相顾虑不周了。”孔融笑而回礼,心中不由埋怨宗宝,竟然连这种大事都不汇报。   宗宝也很冤。   这信使传口信本来就要追求简单明了,说太多了信使也记不住啊。   孔融一边邀郑益和郑平入城,一边遣人回去通知陈夫人,既然郑平亲自来了,这陈夫人自然也得出来见个礼。   在郑益和孔融叙话的期间,郑平则是左右扫视北海城内的军民设施。   但很快,郑平不由暗暗摇头。   这北海城看似坚固,但军用设施却是匮乏,更多的却是适合文人墨客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   有这民力和财力,还不如在城楼上增设强弓硬弩,增强御备之力。   孔融眼尖,看到了正在摇头的郑平。   虽然在跟郑益叙话,但孔融的眼角一直都在审视郑平这个准女婿。   “显谋贤侄,莫非这北海城有不如意的地方?”孔融出言询问。   郑益脸色微微一变,暗道要遭。   从进城开始郑益就拉住孔融叙话,目的就是想让郑平保持沉默,少跟孔融对答。   毕竟郑平对孔融的评价,让郑益听得心惊,这要当着孔融的面说了,这下聘礼还能继续吗?   “叔父,显谋应该是有些车马劳顿。”郑益一边搪塞理由,一边给郑平眼神示意。   但郑平却是对郑益的眼神置若罔闻,直言笑道:“叔父的北海城,虽然颇有文气,但却少了武气。”   郑益脸色一变,连忙凑近低劝:“显谋,你就不能委婉点吗?”   孔融挥了挥衣袖,表示不在意:“显谋贤侄深谙文武事,倒不如说说,我这北海城如何少了武气?”   郑平轻笑:“叔父,兄长让小侄委婉,那小侄以诗言之如何?”   郑益颓然扶额。   我让你委婉,是让你别说,不是让你暗讽啊!   孔融哈哈一笑:“贤侄既有雅兴,本相也想见识贤侄的文采。”   郑平将羽扇轻轻一点,正指向道边雅楼上,一头白发侃谈五经的儒生:“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诗词一出,饶是孔融也忍不住脸色一变。   郑益心中更是一阵哀嚎,吾弟啊,你能不能收敛点啊。   但郑平却是对孔融和郑益的反应视而不见,羽扇指点,便是千古名句:   “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   “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叔孙通,与我本殊伦。”   一首李白的《嘲鲁儒》,辛辣的笔调,淋漓尽致地刻划了腐儒行动迂阔、装腔作势,只会死读经书、不懂治国之策的形象。   虽然羽扇指的是雅楼上皓首穷经的白发儒生,但郑平却是说给孔融听的。   孔融本就擅长辞赋之道,又岂会听不出这诗中的讽刺之意?   下意识的,孔融想到了王脩和孙邵对郑平的评价: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眼有山河,狂才当世,莫与为比。   初见郑平时,孔融以为郑平藏锋内敛,有傲气但无狂气。   但现在,孔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什么藏锋内敛,这狂气是一点没改啊!   “显谋,你这吟的都是什么诗?”郑益连忙向孔融赔礼:“舍弟刚才只是戏言,还请叔父不要介怀。”   但出乎郑益意料,孔融并未动怒。   若是换个人,估计孔融早就挥袖离去了,但这诗出自郑平之口,孔融的想法却是不一样了。   令孔融头疼的黄巾贼张饶,一个照面就差点被郑平给灭了。   郑平不是只会吟诗讽刺的酸儒,而是有真才实学的。   既能对孔融这北海城有文气而缺乏武气的现状作出点评,也能有应对之策。   更重要的是,孔融欣赏郑平的才气。   即便是暗讽,这暗讽诗也远胜普通士人寻章摘句。   见郑益赔礼,孔融轻轻摇头:“益恩贤侄莫非以为,本相是个心胸狭隘之辈?显谋贤侄文采斐然,纵然是司马相如的辞赋,也得黯然失色了。诗有劝谏之意,忠言自然逆耳,又何须赔礼?”   郑平持扇拱手,轻笑而言:“叔父器量宽宏,小侄惭愧。”   孔融哈哈大笑:“本相立志勤王靖难,身边正缺少显谋贤侄这般有勇略雄气的贤士。待回了府衙,定要再与贤侄把酒言志,共商大事啊!”   郑平跟郑益的想法是不同的,对孔融用《嘲鲁儒》来暗讽,看似无礼,实际上更合孔融的脾性。   即便是谏言,那也得讲究方式方法的。   忠言逆耳,这良言往往都不顺耳。   但若能投其所好,这逆耳忠言听起来也会很舒心。   府衙中。   孔融备下酒宴,盛情款待郑益和郑平兄弟。   酒刚过三巡。   一名素白纱衣、裙幅褶褶的少女,自厅外款款而来。 第15章 蒹葭苍苍,北海伊人今在   只见其蛾眉带秀,凤眼含情,腰如弱柳,面似娇花。   如蕊宫仙子谪人间,又似月殿嫦娥临下界。   当真是容貌俊秀,体态端庄啊!   饶是郑平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少女近前,向孔融行了一礼。   孔融引荐道:“两位贤侄,这便是小女孔素。”   “阿素,这两位是北海康成公的长子郑益郑益恩和次子郑平郑显谋。”   孔素向郑益和郑平各自行了一礼,但看向郑平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羞涩和好奇。   论常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基本婚事就定了。   走完六礼,即便两人都没见过面,同样可以洞房花烛。   但孔融跟郑益的叙话中得知郑平虽然守礼,但向来又不流于形式。   而郑平自幼又多主见,连表字都是自己取的,为此还跟郑玄当众辩论。   这让孔融多了一丝不自信。   郑玄需要借孔融在官场的人望,孔融同样需要借郑玄在民间的名望。   经过深思斟酌,孔融决定让孔素出来见礼。   其用意就很直白了。   孔氏女,样貌清秀,知书达礼,温柔贤淑,德才兼备,有大家之风。   这样的良配何处寻?   孔融对自己没信心,但对自家女儿却很有信心。   毕竟,谁又会拒绝一个有才貌德的名门闺秀呢?   郑平欠身回了一礼,对孔素字是暗暗称赞。   虽然只有及笄之龄,但不论是相貌还是品行才学,孔素都是上佳。   又举止有度,当得起大家闺秀四个字。   孔融看向沉思的郑平,轻笑询问:“显谋贤侄,可还瞧得上阿素?”   郑平儒雅一笑:“人生之快事,莫过于能觅得良配。”   “叔父之女阿素,端庄秀丽,落落大方,只有小侄高攀之理,岂有瞧不上的道理。”   虽然是谦逊之语,但郑平这简单的两句却惹得孔素一阵娇羞,垂着头不敢直视郑平。   孔融哈哈大笑:“阿素面薄,显谋贤侄就不要夸得太狠了。”   闲聊间,孔融忽见郑平长吁短叹,不由疑惑:“显谋贤侄,可有心事?”   郑平斟了一樽酒,一饮而尽:“叔父,如今的青州,路有饿殍,贼兵盛行,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想我堂堂七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尚未提剑诛贼寇、提笔安黎庶,却要先享受这婚娶快事。”   “心中实在难安啊!”   瞧着郑平忽然生出的诸般感慨,郑益差点没一口酒给喷出来。   我的好弟弟啊,你能不能让哥哥我顺顺利利的将这事给办了啊!   别生事了行不?   “显谋…”   郑益正要开口,忽见郑平起身,向孔融长揖一礼,语气变得十分的诚恳:   “叔父,请恕小侄无礼!”   “青州未定,我心难安。”   “小侄希望这次纳采,能跟令媛阿素暂定鸾凤和鸣之情,且将婚期定在三年后。”   “待小侄得偿心中壮志,再乘车亲迎。”   郑益大惊失色!   虽然早知道郑平有这想法,但没想到郑平真的当孔融面提了出来。   三年,这是要让孔融的女儿等三年?   垂首的孔素,亦是惊讶的看向郑平,清澈如水的双眸多了七分疑惑。   纳采到乘车亲迎接,正常也就半年。   三年,太长了吧!   “显谋,你太失礼了!”郑益一边呵斥一边向孔融赔礼:“叔父,显谋醉了,还请……”   话音未落,孔融却是挥手打断,神情严肃的看向郑平:“显谋贤侄,婚嫁自有礼法,你想让本相自礼法外给予方便,却是不容易!”   郑平谦恭一礼:“让叔父为难,并非小侄真意。”   “只是青州尚有祸事,小侄实难分心。”   青州祸事……   孔融微微皱眉:“显谋贤侄口中的祸事,指的是青州的黄巾贼吗?”   “区区贼患,又有何惧?”   孔融的心情有些不愉快。   都已经违背礼法,让孔素出来见礼了,结果郑平却提出了要将婚期延期三年!   这对深谙礼法,又推崇礼法的孔融而言,十分的别扭。   郑平敛容凝声:“叔父,并非小侄危险耸听。”   “青州黄巾的隐患,已经不是单单依靠一郡一县就能解决了。”   “倘若任由其发展,最多一年,青州将出现百万黄巾!”   百万黄巾?   不论是孔融还是郑益,以及静坐的孔素,都忍不住脸色一变。   “显谋贤侄,你莫不是酒醉妄语了?”孔融心中大骇:“这青州才两百万余人,怎么可能有百万黄巾?”   郑平神情不变:“天时有常。当年张角掀起黄巾之乱时,谁又能想到诸州郡县,纷纷响应?”   “北海境内自称青州渠帅的张饶,如今不也聚众万余人?”   孔融还是不信:“但那张饶也败于显谋之手。”   “只要显谋助本相,区区张饶,纵然聚众万余人,又能如何?”   郑平摇头:“青州之祸,首责在焦和。焦和不作为,解决了张饶亦是无济于事。”   “若要避免祸事波及青州的两百余万士民黎庶,就必须换个刺史!”   孔融惊得站了起来,嘴唇下意识的颤抖:“显谋贤侄,你可真敢想啊!”   “焦和是朝廷任命的青州刺史,岂能说换了换?”   郑平语气一提:“叔父说的朝廷,是汉家天子的朝廷?还是国贼董卓的朝廷?”   “如今汉室濒危,主弱而臣强,朝廷上下,早已经沆瀣一气。”   “公卿畏惧一死,牧守追逐虚名。”   “青州本是殷富之地,如今却是路有饿殍,黄巾盛行,多有萧条丘墟之地,皆是焦和尸位素餐所致!”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这样的刺史,又如何换不得?”   “以我郑家在青州的名望,再辅以叔父在青州的人望,推举一个有匡世大志的雄才继任青州刺史,则青州可定,百姓可安!”   郑益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弟弟,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了。   换青州刺史,可真敢想啊!   孔融同样惊愕不已。   如果说郑平一开始只是在感叹青州乱象,那郑平现在的豪言,就是在付诸于行动了!   更换青州刺史,这可是连孔融都不敢想的! 第16章 赠字瑾瑜,郑平盛赞刘备   原本有疑惑的孔素,此时看向郑平的眼神,则多了几分钦慕。   有条件的家庭,往往都会让家中女子读书。   读书知礼,读史明理。   使得女子对贤和德有更深入的理解。   这在两汉都是屡见不鲜的。   而如孔素这样的大家闺秀,有家族传承,对“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理解得更深。   这是美德!   虽然郑平提出将婚期延期三年,有悖于常礼。   但若事出有因,也不是不能自礼法外给予方便的。   而郑平推迟婚期的理由,是立志于解决青州士民黎庶的祸事。   这在孔素的眼中,瞬间多了七分英雄气概。   见孔融似有再言之意,孔素欠身一礼,嗓音如夜莺般妙曼:   “郑君乃大丈夫,志存高远,岂能受缚于俗礼?今日肯诚言相告,足见郑君为人。”   “三年虽长,但卓文君亦曾有诗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阿素愿等郑君三年!”   “只望郑君莫效相如恃富忘了阿素。”   孔素忽然开口,这让孔融酝酿了许久的话,全都搪塞回了肚子里。   郑平凛然。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出自卓文君的《白头吟》,这是卓文君对相爱到老幸福的向往。   但可惜,卓文君不曾负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却在富贵后辜负了卓文君。   孔素自比卓文君,这是向郑平和孔融表达态度。   既然有鸾凤和鸣的情义在,那就不应该拘泥于礼法,而让英雄壮志难酬。   但同时,孔素又隐晦的表达了内心的担忧,生怕三年后郑平会如司马相如一般,得偿了心中壮志但却忘记了故人。   郑平迎娶孔素,目的就是为了孔融在官场的人望。   名仕之子,又有平天下的大志,郑平的婚姻必然会跟利益息息相关。   这一点,郑平很清楚。   时代的规则,不会因为郑平是穿越者就会有改变。   能否遇到德才兼备的贤妻,取决于郑平的运气。   显然,郑平的运气不错!   孔素虽然刚及笄,但思想境界远远超过了同龄女子,即便是后世,也少有人能比拟的。   郑平肃然起敬,长揖一礼:“孟家有言,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阿素秀外慧中,德行才气不输男儿,有妻如此夫当惜,岂能负心学相如。”   因为对郑平的志向钦慕,孔素下意识的忘了场合,这才当众吐露心意。   此时见郑平这般郑重,孔素的俏脸儿瞬间红了,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起身回礼。   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是不敢再直视郑平。   一旁的郑益,暗暗松了口气。   偷偷的看了一眼孔融,见孔融轻捋美髯,眼神没有愠怒之意,郑益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下。   虽然过程波折,但这结果却是皆大欢喜的。   “北海奇女子,孔氏阿素当为翘楚。”郑益吹捧了一句,向孔融行了一礼:“叔父,既然显谋和阿素都已互表心迹。小侄以为,不如成人之美,以为佳话!”   孔融捋髯而笑:“本相虽然尊礼,但也不是不明变通的腐儒。”   “本相曾闻,显谋贤侄自负才略,立志将毕生谋略显扬于世,于是自取表字显谋。”   “婚期可以延期,但显谋得替阿素留一表字。”   孔素羞涩抬头,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一丝期待。   女子许嫁时,本就由夫家取字。   孔融让郑平留字,是在变通礼法,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郑平沉吟片刻,道:“《楚辞·九章·怀沙》有言: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意寓为品德纯洁高尚。”   “素,又有本我之意,不如以瑾瑜表字,以显阿素高洁品德源自于本心。”   对于世家女,德才貌德在前,才貌在后。   称赞一个世家女的德行,远比称赞她的貌美更能引起共鸣。   郑平以“瑾瑜”二字相赠,称赞孔素的德行,这让孔素钦慕郑平才学的同时亦如心中抹了蜜儿一般。   孔融大笑:“显谋赠阿素以瑾瑜,恐怕阿素今后人在剧县,心就飘向高密了啊!”   孔素顿时羞涩不已,起身跺脚,细语娇嗔:“父亲,别戏言女儿了!女儿得向母亲请安去了。”   孔素转身向郑平一礼:“阿素谢郑君赠字,暂且告退,就不耽误郑君跟父亲商讨要事了。”   待得孔素退去,孔融敛容而问:“适才阿素在场,本相不便多问。”   “显谋有意推举新的青州刺史,不知是哪家雄才?”   孔融不会愚蠢到认为郑平要推荐自己当青州刺史,否则郑平根本不需要提出婚期延期三年。   郑益也是面带疑惑。   郑平跟郑玄商议的事,并未告知郑益。   对于郑平忽然说要推举新的青州刺史,郑益惊讶之余,也有好奇。   郑益深知,自家这个弟弟,自幼就有大志。   名仕之家,受诗书熏陶,神童不少。   但如郑平一般,一岁练习说话,两岁练习写字,三岁诵读诗文,每日自律恪守如成人一般,郑益却不曾听闻。   要知道,当时的郑玄受党锢之祸,被禁足在县狱中十四年,这期间,郑平是没有郑玄教导的!   郑益三岁的时候都还在母亲怀中撒娇呢。   但凡有大才的,心气都很高。   而在郑益眼中,郑平又属于心气高不可攀的!   能让郑平欣赏的青州刺史,郑益猜不出来这世间能有几人。   毕竟连孔融,郑平都评价为“清谈高论,无益于州郡的庸碌之官”。   郑平正色而道:“叔父可曾听闻涿郡刘备刘玄德之名?”   “此人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故东郡范县县令刘雄长孙,亦是昔日征讨黄巾的中郎将卢植门人。”   “弘雅有信义,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虽然位卑但不忘国忧。”   “有雄才,甚得众心,麾下张飞和关羽,皆万人敌,能效死力!”   “虽然对于时事的反应过于迟钝,往往错失良机以至于宦途不顺,但刘备宽仁有度,品行坚韧,若能得一王佐之才辅佐,他日必能匡扶社稷,扶大厦于将倾,再现光武中兴盛世!”   涿郡,刘备!   郑益和孔融,纷纷睁大了双眼。   尤其是郑益,在跟郑平谈论天下俊杰的时候,从未见郑平如此评价一个人。   “这刘备,竟能得显谋如此推崇?” 第17章 静以致远,刘备来信相邀   “刘备……”孔融沉思片刻,想起了下密县曾呈递的一封论罪公文。   公文中言:有下密丞刘备,德行不端,不仅妄议县中官吏,更是指使门客殴打县长,弃官畏罪而逃。   因为是上任北海相留下的未处理公文,孔融不想多事,于是将其搁置,故作不知。   见郑平如此推崇刘备,跟公文中“品行不端”的评价截然相反,孔融惊讶之余又不禁好奇:   “刘备曾在北海郡的下密县担任县丞,本相处有下密长的公文,言刘备品行不端,不仅妄议县中官吏,更是指使门人殴打县长,弃官畏罪而逃。”   “这跟显谋说的,可不太一样啊!”   殴打县长,这很刘备啊!   郑平下意识的想到了刘备怒鞭督邮的过往。   以刘备的个性,若是忍无可忍而辞官,走之前让关羽和张飞将下密长揍一顿并不令人奇怪。   甚至于,揍下密长的还可能是刘备本人,只不过下密长自觉面子过不去,所以在公文中说是刘备指使门客。   毕竟,堂堂一县县长,被县丞揍了,多少有些不好听。   但郑平要替刘备扬名,自然不能去深究刘备跟下密长之间的恩怨。   轻笑一声,郑平拾起羽扇,轻扇肩头:“战国策中,记载了一则有趣的故事,街市中根本不会出现老虎,可经过三个人的传播,街市上就好像真的出现了老虎。”   “身为下密丞,妄议县中官吏,又指使门客殴打县长,这事本就蹊跷,下密长的公文未必可信。”   “叔父若想知道刘备的为人,不如遣人在下密县中走访,听听士民黎庶对刘备的评价。”   孔融点头:“不经调查,的确不能妄下断语。”   “但想推举刘备当青州刺史,却是不容易。”   “即便有本相的人望和康成公名望,也不可能推荐一个弃官的白身来当青州刺史。”   就在此时。   孙邵入内来报:“孔相,有高密紧急信件!叔治遣人加急送来。”   看向郑平,孙邵又道:“其中一封,是康成公嘱托要给郑平公子的。”   孔融微微吃惊:“加急信件?还有康成公给显谋的信件?”   孙邵点头,将两封信件分别呈递给孔融和郑平。   不同的是,给孔融的信件是竹简,给郑平的信件是纸质信封。   孔融不由羡慕:“都言郑家珍藏了大量的左伯纸,本相倒是羡煞。”   郑平轻笑:“知晓叔父喜好书法,小侄这次送来的聘礼中,就有三箱左伯纸。”   “三,箱?”孔融手一抖,竹简都差点滑落。   市面上的左伯纸,一金一张都难求,真正的有市无价!   结果郑平轻描淡写的就说聘礼中有三箱左伯纸。   那可是三箱,不是三张!   郑平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已经有了猜测。   这不是郑玄的笔迹!   而能让郑玄拿出左伯纸,又加急送信来剧县的,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刘备的信!   取出信纸,扫了一眼信纸内容,郑平不由一笑。   “能借陈纪之势除掉跟黄巾有勾结的高唐令,刘备的权谋机变日渐精湛了。”   “只是急躁了些,这会激怒高唐境内的黄巾。”   “倘若高唐境内的黄巾合兵一处,仅有那两百县兵,难以抵挡啊!”   “这剧县,我不能再逗留了。”   刘备当上高唐令不久,就遇到黄巾围城而败走。   这其中的原因,必然是跟刘备短短时间内从高唐县尉迁任高唐令有关。   倘若刘备败走,那郑平在青州谋划的这一切,就得打水漂了。   郑平当即不再迟疑,起身向孔融告辞:“叔父恕罪,小侄得暂离剧县,前往高唐县一趟。”   孔融吃了一惊:“前往高唐县?你要去寻刘备?这么急的吗?”   “显谋贤侄,虽然刘备心诚,但你这般急躁,未免会让人看轻。”   看了王脩的急信,孔融也猜到了郑平手中的信是刘备留下来的。   同时,孔融也明白郑平为何如此推崇刘备了。   连郑玄和王脩都对刘备的品行盛赞有加,这样的人,又岂会是下密长口中的品行不端的?   不同的是,王脩是希望孔融能将刘备征辟到北海郡出仕。   郑平轻轻摇头:“叔父不知,小侄途径高唐县时,偶遇正在征讨黄巾的刘备。”   “但高唐县的黄巾跟前任高唐令有勾结,竟然在中途设伏,意图让刘备死于黄巾之手。”   “虽然平原相陈纪查处了前任高唐令,又委任刘备继任高唐令一职,但高唐县的黄巾却依旧存在。”   “小侄担心高唐县的黄巾会恼羞成怒,聚兵攻城,而刘备未必能抵挡。”   “去高唐助刘备,不仅仅是小侄建功立业的机会,亦是让刘备扬名的机会。”   “叔父刚才说,即便有叔父在官场的人望和家父在民间的名望,想推举刘备当青州刺史并不容易。”   “对此,小侄深以为然。”   “但如果是一个能在征讨青州黄巾中连战连捷的刘备,想必叔父的困难,就能迎刃而解了。”   看着面容坚毅的郑平,孔融心中思绪万千,但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关切之语:“显谋若要去高唐县,本相可以资助兵马!”   郑平再次摇头:“郑家自有家兵,我用得更顺手一些。”   “只是小侄去了高唐,就难以分心北海郡了。”   “宗宝虽然是个良将,但守成有余,攻取不足,叔父在剧县,应当暂缓征讨,在城内多打造御备守城之物。”   “今年雨水不多,田中收成减少,我估计秋收之后,北海郡的黄巾会更加猖獗。”   “叔父可另遣人去东莱郡黄县,给故州吏太史慈的母亲赠送粮米。”   “子义兄曾经跟我有誓约,今年必定自辽东郡返回。”   “若遇子义归乡,叔父务必擢用,令其统领北海郡兵。”   “此人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是东莱名仕,极重恩义。”   “有子义兄在,可保北海无恙!”   见郑平说得十分郑重,孔融不由也谨慎起来。   “显谋,这青州的黄巾,真的会如你所言,聚百万之众吗?” 第18章 忠孝难全,义士奔赴仁主   原本孔融是不信的。   青州在册的户口两百余万人,其中一百万人当了黄巾,这搁谁谁会信啊?   但现在,孔融迟疑了。   以孔融对郑平品行才智的了解,郑平不是个会哗众取宠的。   既对时事有远超常人的敏锐,又能提出解决矛盾的方案,而且还会将其付诸于行动。   虽然暗讽了北海郡文气过载、武气不足,但郑平又告诉了孔融如何解决北海郡即将面临的危机。   东莱名仕太史慈的名声,孔融早有耳闻。   孔融原本就有意征辟太史慈的,得知太史慈去辽东避祸还十分的惋惜。   但郑平却言,太史慈今年必定自辽东返回!   太史慈是中平四年得罪州家而避祸辽东,郑平是中平三年出游诸州郡。   这岂不是在说,郑平在中平四年就预料到了青州的黄巾祸事,因此才会跟太史慈誓约?   再联想到郑平有意推举刘备当青州刺史,孔融心中更惊疑了。   仅仅只在高唐县跟刘备偶遇,就敢断言刘备当青州刺史才能救青州。   这如果不是提前预知到了青州的黄巾祸事,又如何敢这般武断的替刘备扬名?   甚至于,来剧县下聘礼,目的都是为了借助孔融在官场的人望而去更换青州刺史!   而现在,郑平刚得到刘备的来信就要去剧县,都不肯在剧县多留一晚。   种种反常的言行,以及今年雨水较少的天象气候对秋收的影响,都让孔融不得不重新审视郑平对青州百万黄巾祸事的断言。   郑平敛容道:“小侄对青州百万黄巾的断言,太过于惊世骇俗,这世间少有人会信,毕竟这是尚未发生的事。”   “然,先贤早有训诫,积谷防饥,未雨绸缪,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青州的黄巾,上至刺史,下至县令,大都以为只是小患,认为其跟普通的盗贼土匪没什么区别。”   “只要各县加强武备就能轻易征讨,甚至于不少官吏还会选择跟黄巾贼匪勾结牟利。”   “宗都尉征讨黄巾已久,但这北海郡的黄巾贼却是越来越猖獗,叔父得反思啊!”   “北海郡有叔父治理都尚且如此,其余州郡又岂会乐观?”   最后一句,郑平略有吹捧之意了。   但说话的艺术,本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达到目的为基准。   刚而易折,柔则长存。   适当的吹捧,会让意图更容易实现。   孔融长叹一声:“本相志在勤王靖难,如今却连北海郡的黄巾贼都不能平定,反而让黄巾贼越来越猖獗,惭愧啊!”   “显谋贤侄的谏言,本相会认真考虑的。”   郑益的眼神则是多了几分担忧:“显谋,你准备带多少家兵前往?”   “来剧县的家兵只有两百人,还是太少了些。”   “不如再回高密抽调两百家兵如何?”   中平元年,张角聚众反叛,朝廷下召各郡县招募义兵抵挡黄巾贼。   郑平趁机聚集了门客五百人演练成军,用于保护郑家及乡人。   自此以后,这五百门客就成了郑家的常备家兵。   豪强士族聚家兵自保,早已屡见不鲜,郑家不是唯一一例。   即便是州郡县官,都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以聚集家兵,但不能私藏弓弩。   郑平摇头:“不用抽调家兵,这两百人我也只会将斥候队十人调走。”   “这十人都是骑兵,又是战场老兵,即便倍道而行,遇到贼兵也能一战。”   “只是我调走了这十名斥候,兄长返回高密的时候要谨慎小心。若遇贼兵,则下令结四武冲阵,贼人讨不到便宜自然会退去。”   郑益毕竟不是深谙行军作战的,战场随机应变对郑益而言要求太高了。   用四武冲阵这个擅长防守的阵形,足以让郑益安全返回高密。   黄巾贼兵也不是一群深谙兵法的,不用让郑益去打巅峰赛。   “仅仅十人,会不会太托大了?”郑益吃了一惊。   郑平轻笑:“我孤身出游诸州郡时,遇到贼兵尚且能全身而退。”   “如今有十骑训练有素的斥候老卒,区区贼兵又能奈我何?”   “兄长勿忧!”   “只是王县令处,劳烦兄长告知,借的强弓劲弩暂时不能归还了。”   郑益略有气闷,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戏言。   “显谋…”郑益正准备再劝,但被郑平打断。   “兄长!”郑平向郑益长揖郑重一礼:“圣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父亲年事已高,母亲体弱多病,我本应留在家中全尽孝道。”   “然,世事无常,乾坤难料,天下纷争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我虽不才,愿以毕生之力,逆这天意,平这天下!”   “纵使困顿难行,亦会砥砺奋进!”   “如此,才不枉在这天地之间走一趟。”   “自古忠孝两难全,愚弟今后,恐怕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了。”   “奉养父母诸事,唯有托付给兄长了!”   郑益凛然。   虽然思绪万千,但劝诫之语却是说不出口了。   良久,郑益长叹,允诺道:“家中有我,显谋尽管放心!”   孔融受到郑平壮志感染,起身来到郑平席前,给郑平斟了一樽酒。   “壮哉!”孔融举樽敬道:“今日的酒宴,本来是给两位贤侄接风洗尘的,却不曾想成了显谋贤侄的践行宴。”   “颇感遗憾啊!”   “千言万语,皆在酒中。”   “显谋贤侄,请同饮!”   郑平举樽回敬道:“叔父之意,小侄已经了然!”   “待小侄助刘备立足,必然亲设酒宴,补偿叔父今日憾事!”   剧县城外。   郑家斥候队十骑,策马待命。   孔融和郑益则是在城门处给郑平践别。   就在郑平准备离开时,得到消息的孔素急急而来。   “郑君且慢!”   孔素有些气喘,小脸儿也多了红晕,显然累的不轻。   “郑君远行,怎不知会阿素?”   “阿素倾慕郑君大志,今赠郑君白玉香囊。”   “世道凶险,愿这白玉香囊能佑郑君。”   “阿素静待郑君归来!”   孔素娇小的身子立在骏马右侧,手捧着一个白玉香囊,眼神坚定的看着郑平。   那如墨一般的双眸,有倾慕、有担忧、更有真诚的情义。   “哈哈!”   郑平将白玉香囊系在肘后,放声而笑。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阿素,诸君,来日再叙!”   伴随一阵铃声响起,郑平向众人一拱手,随即策马而去。   孔素呆呆的看向离去的郑平,口中不断重复,喃喃低语。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第19章 世道纷乱,叹人命如草芥   高唐县。   崎岖的山路深处,藏着一个少有人知的山谷。   山谷之中,零零散散的立着草屋、竹楼、泥房……   一个个骨瘦如柴的男女,眼巴巴的看着田间的农作物。   一群满身泥垢的稚童少年,趴在干涸的田间,死死的盯着一处淤泥,眼眶赤红。   一个年长的少年,正将淤泥掏出。   忽然。   稚童们眼前闪过一丝金黄,眼疾手快的稚童迅速扑了上去。   “抓到了!”   “我抓到了!”   稚童欣喜若狂,和着淤泥,将纤细的黄鳝藏在破烂的衣兜中。   随即,稚童撒腿就跑!   而年长的少年则是大怒,健步冲向稚童,然后一把抢过稚童衣兜中的黄鳝。   “这是要孝敬给渠帅的,谁允许你抢了?”少年恶狠狠的吼道。   稚童哭泣道:“阿亥哥,我母亲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快饿死了!”   少年愣住。   但下一刻,稚童一把抢回黄鳝,撒腿就跑。   扑通一声,稚童摔倒在地上。   但即便如此,稚童也没有喊疼,而是艰难的爬起来,一撅一拐的跑向一个破败的茅草屋。   茅草屋中,有一个躺着的妇女,同样的骨瘦如柴,衣衫褴褛。   眼窝深陷,只有入的气,没有出的气。   稚童将纤细的黄鳝捧到妇女身边,欣喜的喊道:“阿娘,有吃的了,你等等牧儿,牧儿这就给你烧个黄鳝汤,是阿娘最喜欢的黄鳝汤!”   妇女已经不能目视了。   听到稚童的呼喊,妇女心中悬着的心如石头般落下。   “牧儿,能自己寻吃的了……”   半个时辰后,一脸土灰的稚童,端着黑黑的一碗黄鳝汤来到妇女面前。   但任凭稚童如何呼喊,床榻的妇女都是无动于衷。   闻声而来的少年,探了探妇女的鼻息,闭眼一叹:“阿牧,别喊了,你阿娘死了。”   稚童的双眼,瞬间如狼一般凶狠,双手护住已经死去的妇女:“没有!没有!没有!阿娘还在!你走!你走!”   少年沉默,退出了茅草屋。   山谷中的房屋金贵,稚童的母亲一死,这个房屋就得重新分配。   这是山谷的规矩!   即便少年心中有不忍,也改变不了现状。   半山腰的竹屋。   渠帅徐琦面色不虞,席地而坐,一柄锋利的钢刀立在身前。   最近徐琦是霉运连连。   合作的高唐令死了,新任的高唐令是上回没能诛杀的高唐县县尉刘备。   刘备是个狠人。   当县尉的时候就立志要扫平高唐县境内的黄巾。   如今当了县令,更是不受约束了。   城内的探子传出消息,新任的高唐县县尉关羽,每日都在演练县兵。   这让徐琦感到一阵危机。   上回有前任高唐令通风报信,半途埋伏刘备都没能成功,这回高唐令成了刘备,谁还敢通风报信?   更令徐琦难受的是,高唐县已经许久没下雨了。   山谷的田地都干涸了!   徐琦不得不限量供应粮米吃食,以至于每日都有饿殍出现。   但即便如此,山谷的存粮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能坐以待毙!”   “想要我死,我便拉你陪葬!”   徐琦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钢刀。   既然新任的高唐令执意要征讨,那就得来一个狠的!   “渠帅,阿牧的母亲死了。”少年语气悲戚,似有乞求:“能不能将草屋留给阿牧?他还小。”   徐琦瞪了少年一眼:“管亥,收起你的同情心!”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那女人死了,这草屋就该收回来,奖励给有功劳的。”   “否则谁还会给我卖命?”   管亥咬牙道:“可那草屋是阿牧父亲拼死得来的!”   徐琦起身,俯瞰管亥,壮硕的身躯给了管亥莫大的压力:“你在教我做事?”   管亥低头:“末下不敢!”   徐琦抽起钢刀,锋利的刀锋折射烈日灼光:“乱世先顾己,只有我们活下来了,才能救其他人。”   “管亥,你也是读过书的,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管亥默然,十指深深的嵌入掌心。   天公将军的道,不是这样的啊!   见管亥心有不甘,徐琦语气一缓:“管亥,山谷有山谷的规矩,我们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获得过冬的存粮。”   “今年雨水太少,收成不会太好,想要过冬,山谷的人至少得饿死一半。”   一半?   管亥惊骇:“渠帅,我算过的,即便收成不好,过冬是没问题的。只要……”   徐琦眼神一冷:“管亥,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本渠帅的话。”   “倘若不存粮,冬天是过去了,可明年春天呢?”   “你想让山谷的人,全都饿死吗?”   “当老弱妇孺都死了,剩下的青壮就不会有顾虑了。”   “如此,才能得到真正的精兵啊!”   “到时候攻城略池,哪里去不得?”   徐琦的狠辣,让管亥心中又惧又寒。   饿死老弱妇孺,以哀兵攻略城池,哪怕让他们屠城都不会有顾虑了!   “行了!”   徐琦不想再多解释。   “替我给附近的几个渠帅送信,本渠帅有大事要跟他们商议!”   ……   县衙。   虽然是炎炎夏日,空气干燥而灼热。   但刘备听着县丞的汇报,背部不由冒出一阵寒气。   “高唐县的粮库,仅剩五百石粮米?”   “你敢欺瞒本县?”   一石米,也就够一个人吃四十天左右。   五百石……   高唐县还养着三百县兵呢!   刘备当日受任高唐令的时候,就着急去高密了,并未清查高唐县的粮米存粮。   本以为一个县的存粮,至少也得有个五千石,结果只有五百石?   县丞惊惧道:“县令,这真不关小人事啊!”   “县中的粮米,在册的虽然有四千石,但大部分都卖给黄巾贼了。”   “陈相走的时候又支走了五百石……”   一旁的张飞气得哇哇大叫:“陈相支取粮米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县丞低着头:“倘若说了,下官还能有命吗?”   张飞忿忿拔剑:“陈相能杀你,俺杀不得你?”   县丞扑通一声,跪在刘备面前。   “饶命,虽然县中没有粮米,但却有大量的金银。”   “都是上任县令留下来的。”   “小人知道那些金银藏在何处。”   刘备并没有喜色。   有金银,那也得有人卖粮米啊!   正思索间,城卫来报。   “禀,城外来了十一骑,其中一人,自称是北海郑平,赴约而来。”   刘备豁然起身! 第20章 壮哉玄德,文王孝公之礼   “显谋先生来得竟然如此之快?”刘备又惊又喜。   虽然剧县到高唐县的距离更近一些,但书信的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   更何况,即便得到了书信,郑平也未必会立即来高唐县。   刘备本意是秋收之后再去一趟高密县二顾郑平,以示心诚的。   却不曾想,这昨日刚回高唐县,今日郑平就抵达城下了。   “翼德,随我出城迎接!”   刘备将县丞晾到了一边,招呼张飞出城。   张飞收剑回鞘,狠狠的瞪了县丞一眼:“权且记下你的性命,待俺们迎接了显谋先生,再论你罪!”   县丞战战兢兢,眼神有些茫然。   北海郑平?   这又是哪家的名仕,竟然让县令如此礼遇?   猛然间,县丞脑中灵光一闪,眼神中也多了七分惊喜:“难道,是北海名仕康成公郑玄之子?我有活命之机了!”   县丞回头一瞥,见刘备和张飞早已没了影儿,连忙滚爬起来,向衙署别院跑去。   哒哒哒.....   骏马驰骋。   刘备在城内疾行,早有张飞在前开路。   那如虎豹般的大嗓门在主道上响起:“县令迎贤,速速回避,切莫挡了道!”   刘备平日里是不会在城内策马扰民的,当县尉的时候,还经常在城内走访,嘘寒问暖,颇有仁名。   但今日却破例在城内策马,还令张飞前方开道,这让城内的士民黎庶不由好奇。   “刘县尊这是要去迎接哪家的贤士,竟然这般的急切?”   “虽然早知道刘县尊礼贤下士,但如今日一般城内策马疾行生怕怠慢了贤士的举动,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我刚从城门口来,听说城外来了一个自称北海郑平的儒生,你们有谁听过北海郑平吗?”   “北海郑平?莫非跟康成公有关?”   “有同去瞧瞧的吗?”   “同去!同去!”   “.....”   一时之间,好事的士民纷纷向城门口涌去。   但大抵都是好奇之声,几乎没有酸儒在碎言,足见刘备在高唐县的人望。   城外。   郑平策马驻立,闭目养神。   自剧县到高唐县,郑平率斥候十骑,一路倍道而行。   虽然途中有些惊险,但郑平机警,都轻易的避开了。   高唐令,是刘备第一个正式担任的县令级正职,不是公孙瓒麾下的别部司马、平原相以及陶谦任命的豫州刺史这种不由朝廷认可的伪职。   而是由朝廷正式任命的平原相陈纪亲自委任的平原郡高唐令。   食汉禄,名正言顺!   郑平深知,刘备要立足青州,高唐令这个朝廷正职就不能丢。   因此郑平才会在得到刘备书信的第一时间,就来高唐县了。   郑平虽然有“狂士”之名,但“狂士”不等于恃才傲物。   贤士,应当以务实为核心,而非追逐虚名。   既然见到了刘备的诚意,就不用再几经试探了。   倘若去追逐虚名,让刘备三顾而请,对于现在的青州局势而言,那是在将青州两百余万士民黎庶当成虚名的牺牲品。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若真如此傲慢,那郑平跟清谈高论的焦和又有什么区别?   夏日炎热的燥风,如火一般刮在脸上。   感受到地面一阵阵细微的震动,郑平徐徐睁开了双眼,明眸看向城门口。   只见一骑飞奔而出,在郑平前方三米处勒住战马,真诚而略显急促的声音随之响起:“显谋先生远道而来,刘备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县之尊,在听闻郑平到来时,不仅亲自策马出城迎接,见面第一句还是赔礼。   城门口的士卒,一个个都看傻了眼。   随之而来的士民,听到城门士卒的低语,亦是震惊不浅。   刘备对郑平的礼遇,让这群士民门卒又是感动又是羡慕。   扫了一眼城门口簇拥的士民,郑平嘴角泛起笑意。   这可是替刘备扬名的好机会啊!   善谋者,要善于抓准稍纵即逝的时机。   于战马上拱手一礼,郑平抬高了嗓音,语气中多了七分的感动:“我本北海一白身,略有薄名,未逢明主。”   “承蒙县尊厚爱,竟不辞辛劳、亲自千里之外的高密县寻访我!”   “县尊有求贤的诚心,又有济世的壮志,郑平岂敢不奔赴而来?”   “周有文王拉车求姜尚,秦有孝公求贤得商鞅。郑平不才,虽然不敢自比姜尚、商鞅,但念县尊知遇之恩,愿以毕生之谋略,助县尊济世安民!”   “以仁义之光,扫乱世雾霾!”   郑重而真诚的言语,在城门口响彻。   刘备愕然的看向郑平。   这,言重了吧?   我虽然求贤,但也不敢自比文王和孝公啊。   还有“不辞辛劳、不远千里”这话,更适合称赞显谋先生你吧?   紧随而来的张飞,同样有些懵。   “早知道显谋先生这般好请,俺还让大哥去什么高密啊?”张飞不由奇怪,低声嘀咕。   但刘备却不敢有张飞这样的想法。   难道,又是在诈?   刘备不由想到了第一次遇到郑平时,那如变戏法一般的伪装。   但这里人多眼杂,刘备也不便多问。   想到这里,刘备连忙回了一礼:“先生言重了!我既是汉臣,自当以安民为己任。”   “唯恐不能胜任,故而请先生出仕!”   “先生一路辛苦,请随我入城再叙。”   郑平也不多言,跟着刘备策马入城。   但到了城门口时,刘备明显感受到了城门口士民门卒眼中的钦慕。   甚至于还有士人高呼:“恭喜刘县尊得贤才!”“高唐有刘县尊,士民之幸事啊!”之类的赞美之语。   刘备有些受宠若惊,不断的拱手回礼。   “县尊在高唐县,颇受人尊敬啊。”待到人群散去,郑平恢复了常态,和煦而笑。   此时。   刘备终于反应过来,肃然起敬:“先生刚才是在替刘备扬名?”   郑平轻轻摇头:“若无县尊往日积累的仁义,又岂会有今日士民欢呼之景?”   “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不可居功。”   刘备凛然,有才能识时机,谦逊又不居功,这才是真正的贤才啊!   “先生过谦了!” 第21章 性度恢廓,仁主宴请贤士   衙署,宴厅。   八个庄重古朴的编钟并排而立,纹饰精密而细致。   两个温婉的侍女持槌轻敲,清脆而悠扬的曲音,在宴听回荡。   三处席桌,各摆着美酒果肴,这是刘备能拿得出来的最高规格酒宴规模了。   八个编钟和会律调的侍女,是上任高唐令留下来的,桌上的三坛酒,还是张飞的珍藏。   虽然条件不足,但刘备还是尽心的准备。   “县衙简陋,礼数不周之处,请先生勿怪。”刘备微微汗颜,离席来到郑平面前,要亲自给郑平斟酒。   但这斟酒的动作却被郑平拦住了。   “县尊,这酒权且记下吧。”郑平心中亦有感动,敛容而道:“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病,百福之会。”   “但如今世道混乱,又有天灾人祸,百姓尚且无余粮,官吏又岂能饮酒为乐?”   “县尊既有大志,应当带头禁酒,除必要习俗如春秋社祭、婚姻之礼外,当效仿文帝‘禁群饮’,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以示惩戒。”   陪宴的张飞一听,顿时急了:“俺都半年没碰过酒了!今日正好趁着大哥宴请先生,才将珍藏的酒拿出来。你一来就要禁酒,俺可不服!”   “翼德,不得无礼!”刘备轻斥一声,向郑平长揖一礼:“先生心怀百姓,品行高洁令人钦佩。但酒宴若无酒,唯恐有人言我刘备不识礼数,怠慢了贤士。”   郑平起身扶起刘备,儒雅而笑:“县尊莫非以为我郑平是个庸俗之人吗?倘若贤士只会照搬礼数,而不顾当前困境,那也称不上贤。而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对江山社稷而言,跟蛀虫无二。”   北海郑平,果然性度恢廓,雅量高致啊。   刘备暗暗惊叹,对郑平的品行又有了新的认识。   “大哥~”张飞眼巴巴的看着刘备。   半年啊!   你知道俺张飞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吗?   俺滴酒未沾啊!   这先生一来就禁酒,这不是故意寻俺张飞的不痛快吗?   刘备见张飞这可怜模样,虽然于心不忍但也不想因此而寒了贤士之心,严词训诫道:“翼德,你忘了县中的存粮了吗?倘若身为县尊的我不带头禁酒,高唐县内的官吏士民,又会糟蹋多少粮食?”   似乎是觉得训斥的话颇有些无情,刘备又缓和语气许诺道:“待县中粮食充足,一定许你饮酒。”   尽管闷闷不乐,但张飞没有继续反驳,只让侍从将宴席上的美酒撤下。   这时,郑平温和的笑声响起:“翼德将军,何故对这些粗劣的酒水念念不忘呢?”   “粗劣?”张飞猛地睁大了环眼:“先生,这可是俺珍藏的美酒,卖酒的人说了,地下埋了十年呢!论香醇,堪称酒中上品。”   郑平轻轻摇头:“酒若浑浊,埋上十年亦是浊酒;正所谓端午制曲、重阳下沙,真正的美酒,不仅要如清泉一般晶莹剔透,更有酱香突出,优雅而细腻,即便是空樽,亦能留香持久。”   张飞愕然:“先生,你莫不是在跟俺戏言?岂会有这般的美酒存在?传说中的杜康酒也比不上吧?”   郑平则是轻笑:“若不信,跟在下打个赌如何?倘若将军能戒酒三年,三年后,在下让将军痛饮此等佳酿。”   刘备亦是惊诧的看向郑平。   这世间的美酒,即便是宫廷上品,刘备也是见过的。   那是在卢植门下时,卢植宴请四海名儒时见到的,是当年汉灵帝刘宏御赐给卢植的。   即便是宫廷上品,也没有郑平说得这么玄乎啊。   扫了一眼张飞的表情,刘备顿悟。   先生这是担心翼德偷喝酒,影响了禁酒令的推行,所以才跟翼德打赌?   一旦禁酒,犯禁者就得依律严惩。   倘若犯禁的是张飞,那这禁酒令就成戏言了。   连身边人都约束不了,又如何禁酒?   想到这里,刘备的语气多了几分惊喜:“翼德啊,郑家连市面上奇缺的左伯纸都有,想必这美酒也不是戏言,你真的不动心吗?”   张飞顿时愣住,偷偷的瞥了一眼郑平,见郑平明眸无杂色,不像是在胡言妄语,张飞的内心变得纠结了。   戒酒三年,这可真难熬!   但一想到郑平描绘的美酒,张飞又是心中直痒痒,觉得自己珍藏的美酒顿时不香了。   良久。   张飞一跺脚,发狠似的道:“不就是三年嘛,一晃就过去了。先生,你要是三年后拿不出佳酿,俺可得发飙啊!”   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   虽然刘备不相信自家这三弟真的能戒酒三年,但至少在禁酒令的前期,张飞不会被抓来当典型惩处。   言笑间。   郑平敛容而问:“听县尊刚才言语,县中的存粮似乎有了难处?”   刘备佩服郑平的细腻,不敢有所隐瞒,正色回答道:“不瞒先生,今日我清查县中存粮,粮库中的存粮只有五百石了!其余的粮食,都被上任高唐令给倒卖了!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卖给了黄巾贼。”   五百石.....   这的确是个不小的难处。   虽然撑一撑,也能撑到秋收,但毕竟容错率太低了。   郑平眼神微微一凛:“既然是倒卖,那县中的金银可还在?”   刘备叹了一口气:“县丞倒是跟我说,他知道金银藏在何处。但即便有金银,也未必能买得到粮食啊!”   叹息间。   堂下一阵疾呼:“下官高唐县县丞胡昭,求见县尊!”   一提县丞,县丞就来了。   张飞豁然起身,愠怒道:“大哥在宴请贤士,胡昭竟敢来惊扰,俺去训他一顿。”   “且慢!”郑平出言阻止:“既是县丞求见,不可无礼。”   张飞直言道:“先生有所不知。这胡昭是前任高唐令的亲信,向来胡作非为。若不是县中无人可用,大哥早将他给法办了。如今先生来了,这胡昭就不用留着了,不如下狱让俺去拷问,一定问出上任高唐令留下的金银藏在何处。”   郑平看向刘备,进言道:“县尊担心有金银买不到粮食,这胡昭或可一用。”   刘备吃了一惊:“先生,这胡昭真能有这般本事?” 第22章 初显谋略,御下需有权威   郑平右手拾起一旁的羽扇,轻扇肩头,翩翩如玉:“县尊可知,这高唐县境内有多少豪强大家,得掌山泽之利?”   刘备怔住,随即面有惭愧:“这我却是不知。”   虽然当县尉的时候,刘备时常在城内嘘寒问暖,颇得士民黎庶好感,但刘备毕竟根基尚浅,对这高唐县境内真正有权势的豪强了解并不多。   但很快,刘备就领悟的郑平的意思:“先生是想通过胡昭,让我结交高唐县境内的豪强大家。”   “这些豪强大家掌山泽之利,定然是有粮的。”   “县丞胡昭执掌钱粮,平日里跟这些豪族大家都有牵连。”   “如此看来,此人不能杀了。”   张飞冷哼一声:“便宜这家伙了!”   郑平轻笑:“如今用人之际,容忍麾下散吏些许小错,并不会坏事。”   “只要县尊树立威信,赏罚分明,自有贤才脱颖而出。”   刘备了然。   一开始就想追求吏治清平是很难的。   水至清则无鱼,这高唐县的散吏,大部分都是本县人。   谁没个亲朋好友?   眼里容不得沙子,一上任就要让这群散吏廉洁奉公。   那就跟让雌鸡化雄一般困难。   县令廉洁奉公,选贤任能,县中散吏自然会争相效仿,以之为荣。   县令贪财好色,嫉贤妒能,即便散吏中的贤能都只会选择明哲保身,当一个不作为的庸官。   不多时。   县丞胡昭到来,身后两个衙役搬来了一个大箱子。   “胡县丞,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备面色有些不虞。   胡昭让衙役先退下,看了一眼客席的郑平,随即向刘备长揖一礼!   “下官胡昭,是中平四年出任的高唐县县丞,至今三年有余。”   “家父胡定,曾有幸在康成公门下学习律令。”   好家伙!   这是赶着来攀关系了?   刘备看向郑平,胡昭自称是郑玄门下,不论真假如何,刘备都得谨慎处理。   张飞却没有这个顾虑,喝但:“你说是就是?康成公何等高洁贤士,麾下门人都是有德行的,怎会有你这种胡作非为的儿子?”   “即便真有,那俺大哥惩处你也是在替康成公清理门户!”   刘备的眼神,也变得严厉。   胡昭冷汗直流,辩驳道:“县尊明鉴,不怕官,就怕管啊!”   “前几任县尉都离奇死了,下官只是一介文弱县丞,又岂敢忤逆县令的命令?”   张飞恶狠狠的走向胡昭,指骨“咔咔”直响:“你还敢狡辩?俺这就替大哥除了你这个祸害!”   胡昭吓得一个激灵,连向郑平呼喊:“念家父向学之心,请郑公子救我!”   张飞的拳头,在胡昭鼻梁处落下,扭头看向郑平:“先生,你要替这贼子求情?”   不论是动作还是言语,张飞的表演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胡昭的汗水再次湿透了背衫,眼巴巴的看向郑平。   “翼德将军,此人既然自称跟家父有渊源,看在下薄面,暂消雷霆之怒。待在下问清缘由,必然会给予县尊交代。”郑平徐徐开口,示意张飞放人。   张飞冷哼一声,收回了拳头,但不忘恐吓:“看先生之面,暂饶你一命!”   胡昭暗暗松了一口气。   性命暂时保住了,接下来就得表现出价值了。   “胡昭,你有一次向县尊自荐的机会,想好了再说。”郑平斟了一樽白水,虽然言语平淡,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   胡昭本来还想再攀些关系,但看郑平这态度,不由心中一惧。   将内心驳杂的想法去掉,胡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向刘备:“县尊,下官知道这高唐县哪家缺少金银,哪家有富余的粮米,哪家有贤士闲赋在家。”   “这高唐县境内,就没有我胡昭不了解的豪强大家、名仕富商。”   “愿从县尊差遣!”   说到这里,胡昭的眼神中闪过几分得意。   早在跟着上任高唐令胡作非为的时候,胡昭就有了应对今日局面的准备。   不论谁当高唐令,都需要一个了解高唐县的县丞!   身处乱世,不怕你贪赃枉法,就怕你白痴太傻。   但下一刻,胡昭的得意瞬间凝滞。   却见郑平轻摇羽扇,将高唐县境内的豪强大家,如数家珍一般信手拈来。   “郑公子,你?你?你怎么会如此清楚?”胡昭惊得退后一步。   刘备和张飞也是诧异的看向郑平。   郑平轻笑:“昔日我出游诸州郡时,曾来高唐县造访过名仕华歆,自然对高唐县有了解。”   刘备肃然起敬:“子鱼先生本是高唐县人,我当县尉的时候也曾造访过,但子鱼先生去了洛阳未归,恨不能与之相见。”   张飞唬着大嗓门道:“先生既然了解高唐县,为何还要留下胡昭这厮?”   “看他刚才模样,似乎笃定大哥不敢杀他!”   郑平瞥了一眼胡昭:“身居官位却敢违法乱纪的,往往都自视甚高,自恃不可被替代。”   “县尊想用这样的人效力,就得先摧毁他的浮扬骄傲,让其能谨小慎微,时刻摆正自己的身份。”   “县尊虽然宽仁,但也得树立权威。”   胡昭惊出一身冷汗!   郑平完全不顾及自己在场,就将心中所想一一阐释明白。   这是何等的狂妄?   刘备明白了。   郑平这是在助自己御下。   胡昭敢这般行事,就是自恃掌握了刘备立足高唐县不可或缺的信息。   但现在,郑平却将胡昭引以为傲的情报,变成了可有可无。   这如何不让胡昭心慌?   张飞哈哈大笑,心中十分的痛快:“早看胡昭这厮不顺眼了,既然如此,俺这就将胡昭下狱,拷问私藏的金银去处。”   胡昭大急。   事态的转向,让胡昭猝不及防。   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胡昭再也没了傲气,连忙向刘备求饶:“县尊,下官服了!望县尊开恩!”   “下官今后,必定唯命是从,不敢有半分二心!”   见刘备面色不虞,胡昭又看向郑平:“郑公子,你虽然了解高唐县的豪强大家,但县中事务繁杂,你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下官愿辞去县丞一职,甘当郑公子身边一散吏!” 第23章 论策黄巾,君必以民为本   胡昭的求生欲极强!   能在高唐县的县丞位置上一当就是三年,胡昭这“能屈能伸”的本事炉火纯青。   刘备本就有意撤掉胡昭的县丞一职,让郑平来当县丞。   此时见胡昭主动请辞,又自荐当郑平身边的散吏,刘备不由看向郑平。   人,是郑平希望留下来的,刘备得参考郑平的意见。   “县尊,暂且留下胡昭吧,有胡昭在,能节省不少时间。”郑平一言决断了胡昭的命运。   胡昭大喜,连连向郑平道谢。   虽然职权被削了,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胡昭是个很现实的人。   为了活命,可以跟着上任高唐令胡作非为。   同样,为了活命,也可以对刘备唯命是从。   至于忠奸?   他一个没多少背景的县丞谈什么忠奸啊!   刘备见郑平有了决断,当即也顺势卖了郑平一个面子,同意了胡昭的请辞,又拜郑平为高唐县新的县丞。   “县尊,县丞,这箱子里的,是高唐县这三年的户籍、人口、钱粮、房屋、田地、诉讼、贼事等文书的统计。”   “下官将其分门别类,单独造册,可让县尊和县丞清晰的了解这三年内高唐县的变化。”   胡昭利索的将箱子中的文书取出两卷,分别递给刘备和郑平。   张飞见胡昭竟然要让刘备和郑平在这宴席中处理公文,当即怒道:“胡昭,你也忒无礼了!今日俺大哥设宴款待先生,你却将公事文书搬出,是故意想来坏兴致的吗?”   “无妨!”郑平伸手制止,目光却是落在胡昭递来的这卷文书。   文书上清楚的记载了高唐县七处黄巾贼的聚集地以及贼首及贼人的情报。   其中最大的一支,以徐琦为首,聚众千余人,有可战黄巾贼兵五百人。   除徐琦外,其余六处黄巾,人数皆在五百到八百不等。   七处黄巾加起来,近五千人了!   整个高唐县,在册人口也就四万余人。   一石粮米,只够一个人吃四十来天。   即便将老弱的食量平均,想让五千人撑到秋收,至少也得五千石粮米!   而过了秋收,纵然这些黄巾耕种劳作自食其力,还得再待来年秋收。   同时还得寄希望来年有个好收成。   一但缺粮,必然会抢!   “胡昭,你这本职工作,倒是尽职啊。”郑平意味深长的看向胡昭。   虽说跟着上任高唐令胡作非为,但胡昭这个县丞的本职却是没有落下,反而做的比寻常的庸官更好。   胡昭谦逊道:“谢县丞夸赞,家父师从康成公,小人也不敢坠了康成公的名声。”   这康成公门人之子,胡昭是准备吃一辈子了。   “你很聪明!”郑平轻轻将文书退放下,敛容道:“通知你能通知到的豪强富商,明日来县衙商讨秋收事宜。”   “别玩小聪明!”   胡昭心头一凛,连忙应道:“县丞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待得胡昭退下,郑平将文书递给刘备:“县尊可知高唐县境内,有五千黄巾?”   “五千?”刘备吃了一惊,连忙接过文书一扫,随即跺脚骂道:“该死,我一直以为高唐县的黄巾不过千余人!”   张飞也凑了上来,环眼怒瞪:“好哇!上任高唐令连这都瞒报。”   “幸亏先生来了,否则五千人聚众来打高唐县,仓促之间俺们如何能挡得住?”   刘备也意识到了事态严峻,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刘备向郑平又是作揖一礼:“秋收在即,黄巾贼肯定会来抢粮。”   “还请先生教我破敌之策。”   郑平扶起刘备,眼神中并未因为黄巾有五千人就有慌乱之意。   “县尊是想尽灭这五千黄巾,还是只诛贼首和顽抗之徒?”郑平给了刘备抉择权。   这……   刘备果然迟疑。   张飞却是哇哇叫道:“贼就是贼,自然是将其尽灭!”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个道理俺老张都明白!”   “先生说说这尽灭之策!”   郑平见刘备在迟疑,面向张飞而道:“黄巾贼虽然人多势众,但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此等贼兵没什么战斗力,黄巾贼也不可能给予他们太多的粮食。”   “只需在山谷深处以粮米为诱饵,埋下引火之物,待其深入山谷之后,以滚石封锁出口。”   “以火箭烧之,一战可灭。”   “再回黄巾山寨搬运粮米,足以再让高唐县养兵一千人。”   “此计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肃灭高唐县境内的黄巾,但过于狠毒,恐怕会影响县尊的仁名。”   饶是张飞也忍不住吓了一跳:“先生,非得用火攻吗?是否太残忍了些?”   郑平端起酒樽,摇晃酒樽中的白水,轻声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有什么残忍?”   “既然问的是尽灭黄巾之策,又岂能再妇人之仁说火攻残忍?”   “放过任何一人,就可能死掉一个无辜的高唐县百姓。”   “总有人要死的!”   张飞默然。   虽然郑平的答案,是基于张飞的提问而设置的,但张飞总感觉心中有些发堵。   “不可!”刘备气息有些喘,显然也被郑平的火攻之策给惊住了。   当年皇甫嵩一把火,让长社遍地焦尸。   那场面,刘备记忆犹新!   火攻本是战场的方式,这本无什么对错。   但令刘备心惊的是,那些焦尸还有很多都是妇孺!   刘备的三观接受不了屠杀手无寸铁的妇孺,哪怕是在战场上!   “黄巾贼兵,大部分都是被裹挟活不下去的百姓,岂能尽灭?求先生教我只诛贼首和顽抗之徒的计策!”刘备的眼神变得坚定。   如果是皇甫嵩听见了,肯定会骂刘备妇人之仁。   一把火烧了黄巾,一劳永逸!   不仅高唐县的黄巾之患没了,平原郡其他黄巾也不敢犯境高唐县。   黄巾也是人,同样会欺软怕硬。   郑平将酒樽的白水一饮而尽,看向刘备的眼神多了钦佩之意。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   诛杀贼首和顽抗之辈,这意味着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去部署。   同时,还得解决投降的黄巾贼粮米难题。   平原郡的其他黄巾,也会闻讯而来。   人患寡而患不均。   这因此产生的连锁问题,不是能轻易承担的!   “县尊,你敢借债吗?” 第24章 通达政令,驱黎庶除反贼   借债?   刘备一怔,下意识的想到郑平刚才对胡昭的嘱咐:“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向这高唐县的豪强富商借粮米?可我们有金银,直接购买粮米就行了,何必再去借?”   “周赧王王因国库空虚而向富人借债,最终无钱归还而躲到后宫高台,周朝人将高台称之为‘逃债台’,因此有债台高筑一说。”   “前朝景帝征讨叛乱的七国时,曾向毋盐氏借了千两黄金,但利息却是本金的十倍。”   “本朝安帝永初四年,羌人叛乱,连年欠收,官欠民的债款更是达到几十亿,顺帝永和六年,亦下诏向百姓借钱,每家借一千。”   “我在卢师门下时,曾听卢师感慨,官向民借债,不仅自降了官威,也滋生了奸商,纵容了豪强,连年的税收不够偿还债款利息,苛捐杂税、卖官鬻爵之风也因此盛行。”   “先生此举,莫非另有它意?”   刘备本想来一句“卢师曾言,此乃祸国之举”,但又担心此话一出就将这话题给聊死了,徒增尴尬,于是反问了一句。   读史以明志,知古可鉴今。   见刘备举例官向民借债的前人往事,郑平暗暗钦佩。   但凡贤明之主,都会常读史书,以史为鉴,纠正自身的言行。   即便采纳策略,也会以史书记载的前人往事进行比较,避免重蹈覆辙。   “县尊的担忧,不无道理。”郑平敛容而道:“但今日不同旧时。”   “方今天下,豪强林立。”   “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   “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   “琦赂宝贷,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而朝廷又多苛捐杂税,百姓难承其重,黄巾因此而起。”   “犹还记得,光武帝立国之初,曾下令各州郡检核垦田顷亩及户口。”   “当时这一政令遭到了豪强的抵制,地方官吏更是跟豪强勾结,优饶豪右,侵刻羸弱。”   “郡国大姓甚至于起兵反叛。”   “但光武帝并未因此跟豪强妥协,以分化之策破敌,又迁徙魁帅去其他郡国,赋田受禀,让这些大姓、兵长不能再为非作歹,祸害一方。”   “因此,才有了明章之治前牛马放牧、邑门不闭的富裕之景。”   “让县尊借债,并非是自降官威、让豪强跋扈、让奸商牟利。”   “而是要给这高唐县的豪强富商,立一个新的规矩!”   刘备凛然。   除却朝廷腐败外,各地豪强之患,也是前朝灭亡的根因之一。   同样亦是本朝动乱的根因。   倘若民有房住、有衣穿、有饭吃,谁又会闲的没事干的去当黄巾,赌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刘备也清楚,豪强之患不是一时之患,同样不是短时间内能轻易解决的。   此时听郑平聊及豪强之患,刘备心有所感。   “先生想立什么规矩?”刘备的表情也渐渐严肃。   郑平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也耐人寻味:“政令自县尊而出,当通达于乡亭黎庶,公然抗命者、阳奉阴违者,必受黄巾之祸!”   刘备脸色一变:“先生是想让我跟黄巾勾结?”   “那我跟前任高唐令又有什么区别?”   刘备心中惊骇,万万没想到郑平会这般言语。   这是要借黄巾之手,清除异己!   郑平轻轻摇头:“县尊言重了,既然只诛贼首和顽抗者,那这五千黄巾有大半都是高唐县的黎庶。”   “县尊身为一县之长,替黎庶谋一个生存的机会,又岂能称之为跟黄巾勾结?”   “豪强兼并土地,私藏大汉之民,倘若只是自保,尚且情有可原;可如果恃强抗命,就跟反贼无二了。”   “驱黎庶除反贼,收士民黎庶之心,何错之有啊?”   刘备顿时怔住。   驱黎庶除反贼,这有错吗?   这怎么可能有错!   支持政令的豪强,自然是情有可原的,恃强抗命的豪强,以反贼论处也是理所当然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在驱黎庶除反贼这个过程中,如何去安抚其他支持政令的豪强。   刘备陷入了沉思。   没当县令前,刘备的想法很简单:除掉黄巾贼,高唐县就能安稳了。   但当了县令才知道,这治理高唐县并不容易。   胡昭给郑平的文书是跟黄巾贼有关的,而给刘备的文书则是跟豪强有关的。   文书中清楚的记载了县令能收税的田地以及不能收税的田地,还有近三年县令能收税的田地锐减数量。   这都意味着,高唐县正在被豪强不断的兼并蚕食。   未来因为缺少粮米活不下去而加入黄巾的,会越来越多!   外有黄巾,内有豪强。   想一次性除掉两个隐患,是根本办不到的。   而这两个隐患,豪强之患又远胜黄巾之患。   豪强之患不控制,黄巾之患就会一直存在!   刘备忽然有些理解前任高唐令勾结黄巾的举动了,虽然目的是养寇自重,但对于自身权势的巩固却是很有效。   理解归理解,但刘备并不赞成前任高唐令的行径,同样也不后悔向陈纪检举除掉前任高唐令一事。   而现在,郑平给了刘备一个新思路。   沉吟良久,刘备眼中多了一丝坚定。   既能救民,又有光武帝前事效仿,这是仁民之举!   “先生高义!”刘备再次向郑平郑重一礼:“我立志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只要是能于民有利的,我又何惧借债?愿闻先生之策!”   郑平轻摇羽扇,尽显运筹帷幄之风:“县尊不必过于担忧,以我郑家的名望,这高唐县的豪强,大抵都会给几分薄面的。”   “即便是一县豪强,彼此之间也未必亲善和睦。”   “善谋者,因其势而利导之,未必就真的会出现恃强抗命者和阳奉阴违者。”   见郑平的方式倾向于先礼后兵,刘备心中顿时一松。   能不冲突,刘备还是希望不冲突的。   毕竟黄巾是民,豪强同样是民。   只要豪强能遵规守纪,支持政令,刘备倾向于结交的。   “请先生详说!” 第25章 谋士脏计,诱豪强借田地   刘备的内心其实挺纠结的。   想要面面俱到,但实力又不允许。   如果这个时候刘备能有一个糜竺倾全力投资,也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世代垦殖,僮仆、食客近万,资产上亿。   倘若真有这样一个豪强支持,别说区区高唐县境内的黄巾,整个平原郡的黄巾都得响应刘备的仁义名声而来。   哪里用得着去算计高唐县的豪强?   郑平眸有黠意:“向豪强借债,核心只有一个,多多益善!”   “不仅仅要借钱粮,还要借田地、佃农、僮仆、食客、私兵、牛羊、马匹、兵器、甲胄等。”   “但凡县尊有所求,而这些豪强又恰恰有的,皆可借!”   “倘若有人愿意倾其家产,那就更妙了!”   多多益善?   连田地、佃农、食客、私兵都借?   刘备不由睁大了双眼:“先生,钱粮还能借,这地和人怎么可能借得到?”   如果豪强肯借,刘备肯定是双手赞成。   但仔细一想,刘备又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土地和佃农是豪强的根,出借土地和佃农,这等于在挖豪强的根。   “县尊,豪强兼并土地,招募佃农租种,目的是以收租的方式获得大量的粮食。”   “若是以前,自然是不可能出借的。”   “但如今不同,高唐县境内,已经有近五千的黄巾,今年的雨水较少,收成又不见得好。”   “倘若豪强强行收租,佃农活不下去,要么跟豪强签订卖身契,甘愿当豪强的私奴,要么就加入黄巾,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以青州目前的局势,加入黄巾的佃农肯定远胜于甘愿当豪强私奴的佃农。”   “这对豪强而言,是有害无利的。”   “而这个时候,县尊主动提出租借豪强的土地、佃农,并承诺可以替豪强收租,以及解决高唐县境内的黄巾之患。”   “会有豪强动心的。”   “当然,有不动心也不影响大局。”   “不愿意出借田地和佃农的,不会受到县尊的庇护,黄巾贼可不会跟他们坐下来谈判。”   张飞听得疑惑:“先生,倘若俺大哥收不回租子,难道要替豪强逼良为奴吗?”   郑平轻笑:“我怎么可能让县尊行这龌蹉之事?”   “只要收租的事归县尊管了,县尊就可以在适当的时机,下令减免佃农的租子,以收佃农之心。”   张飞愣住:“减免租子?那些豪强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由俺大哥胡来?”   郑平眸中再次闪过狡黠:“县尊以政令通达乡亭黎庶,豪强难道还能跟县尊翻脸不成?”   “先以权威震慑,再以重利安抚。”   “届时,县尊可以承诺,来年春天给豪强们提供一种名为曲辕犁的新式犁,将二牛一人的犁地方式改为一牛一人,犁地的速度可达以往的数倍。”   “不愁他们不动心!”   刘备吃了一惊:“一牛一人,速度还是二牛一人的数倍?”   “倘若真有这种曲辕犁,不是一年的租子能相提并论的!”   能当豪强的,很少有眼界浅薄的。   相反,这些人个个儿都是人精。   除非子侄中出现了嚣张跋扈的纨绔,大部分话事人都会去权衡长远利益,   郑平的目的说通俗点,这就是空手套白狼!   让刘备以一县之尊跟豪强签订契约,郑平再以郑家的名声来担保。   又承诺会解决高唐县境内的黄巾,不愁这些豪强不心动。   毕竟从表面上看,刘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豪强的利益!   一县之尊替豪强收租,替豪强征讨黄巾,而豪强只需要出借田地、佃农、僮仆、食客、私兵、牛羊、马匹、兵器、甲胄。   既然有借,自然就有还。   有北海名仕郑玄的儿子替刘备担保,豪强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这对豪强而言,是个不小的诱惑。   因为刘备没有去强占田地,也没有下达政令要求丈量土地、私奴入户。   明明白白的告诉豪强们,刘备要的是政绩,好好配合,以后高升了还能再相见。   不好好配合,断人仕途,如杀人父母,结的就是死仇了!   刘备沉吟片刻,心中还有些疑惑:“倘若豪强只愿意出借田地和佃农,如僮仆、食客、私兵、牛羊、马匹、兵器、甲胄等都不愿意出借呢?”   郑平笑道:“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只要一样不合县尊心意,这契约就不可能签订!”   “豪强不想出血,那县尊就请辞,这世间勾结黄巾的高唐令容易寻,能征抚黄巾的高唐令可找不出第二个。”   “县尊,我们不是在求豪强办事,而是在告诉豪强:除了跟县尊合作,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毕竟县尊,你又不是高唐县人!”   一句“你又不是高唐县人”,让刘备豁然开朗。   县令毕竟是走官,都是由别郡贤才担任。   好好的方案,豪强不配合,那就麻溜点请辞不管了。   这样的事,刘备又不是第一次了。   刘备激动的踱步。   如果真能借到田地、佃农、僮仆、食客、私兵、牛羊、马匹、兵器、甲胄,这高唐县的黄巾又有什么可以焦虑的?   良久,刘备平稳了情绪,再次向郑平一礼:“先生高见,就依先生之策!”   “今日本是设宴给先生接风洗尘的,却让先生劳累画策,惭愧啊!”   郑平轻轻摇头,对此并不在意:“县尊不必在意俗礼。”   “刚才言及的,只是高唐县的隐患,但对于整个青州而言,高唐县的隐患,不值一提。”   “在下想问一句:县尊有意当青州刺史吗?”   “青州刺史?”刘备怔住:“先生,你不是在戏言吧?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高唐令,如何敢奢望青州刺史?”   郑平却是敛容道:“县尊若无当青州刺史的雄心,纵然能治理这高唐县,也避免不了席卷整个青州的祸事。”   “高唐县尚且需要县尊用诈才能解决黄巾,青州六郡六十五城,又有多少县令能如县尊一般思民疾苦?”   “可以预料,今年秋收结束,青州六十五城,会有大量的百姓黎庶加入黄巾。”   “届时黄巾之祸,将席卷整个青州!” 第26章 十二策论,刘备立凌云志   “席卷整个青州?”刘备忍不住惊呼一声:“难道张角旧事要在青州重演?”   但很快,刘备的眼神又沉了下来。   在看到胡昭的文书之前,刘备以为这高唐县的黄巾只有千余人,结果近五千人。   仅仅高唐县就近五千人,这青州六十五县,岂不是得三十万黄巾?   下意识的算出这个数字,刘备自个儿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现在就有三十万,这秋收之后……   刘备忽然不敢去算了。   踱步回到主位,刘备有些颤抖的斟了一樽白水,但端起来的酒樽中,白水却有阵阵涟漪。   刚将酒樽凑到唇边,刘备又忽然没了饮水的渴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备将酒樽放回原处,转身看向郑平。   “青州虽然有黄巾,但未必每个县都有。”   “高唐县毕竟是万户以上的大县,黄巾多一些也很正常。”   “似下密小县,黄巾也不过几百人。”   “即便今年收成不好,加入黄巾的佃农多一点,整个青州的黄巾料想不会超过十万人。”   “青州刺史焦和,还有六郡太守国相,想必也能轻易……”   说到这里,刘备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青州黄巾如果真的连十万人都没有,根本不会被各郡视为大患。   更不会有焦和见黄巾而败走的消息传出!   “先生既知青州黄巾之患,想必有破解之策,还请先生教我!”刘备再次来到郑平前方,恭敬一礼。   但郑平却是微微摇头:“除非青州刺史问策,否则,这青州黄巾之祸,难以擘画平定!”   “小小一个高唐令,始终人微言轻,连高唐县的豪强,我都只能用诈。”   “其余六十余城,又如何肯效命?”   任何的计策,都是基于阵营势力的强弱而定的。   刘备当高唐县县尉的时候,郑平唯一的献策就是让刘备争取当上高唐令。   只有当上高唐令,刘备才有执行计策的资格。   同样。   若刘备没当上青州刺史,就没资格协调六郡六十五城共同解决青州的黄巾祸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刘备的官职上限决定了郑平能使用的计策上限。   刘备心念青州,下意识问道:“倘若我将先生的计策,呈给陈相,再由陈相呈给青州刺史焦和,能解决青州的黄巾祸事吗?”   刘备言语诚恳,眼神中并无野心。   显然,相对于当青州刺史,刘备更在意青州的黄巾能尽快平定。   哪怕是由青州刺史焦和来执行!   “我曾造访过焦和!”郑平对刘备的品行更是钦佩,诚言道:“初春时,关东诸牧守会盟讨伐董卓,青州刺史焦和也举兵会盟。”   “当时我自酸枣返回,途中遇见焦和的兵马,便以家父之名造访。”   “但可惜,焦和明知青州黄巾隐患,为了追逐讨董虚名,依旧坚持要西行。”   “清谈高论之辈,只会见黄巾而逃,又岂敢替青州的士民黎庶解决黄巾隐患?”   郑平眼中闪过一丝忿忿。   倘若青州刺史焦和,能有刘阿斗一半的水平,也不至于让青州黄巾演变成祸事。   “先生,我想给陈相和焦刺史上呈策论!”刘备的眼神变得坚定:“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想试一试!”   郑平直视刘备良久,轻叹一声:“县尊之意,在下明白了!”   取来笔墨纸砚,郑平提笔沾墨,几乎没有停顿,一篇约有千字的策论一气呵成。   “倘若焦和能采纳这十二策中的六策,或能延缓青州的黄巾祸事。但我估计,焦和最多对其中两策感兴趣。”郑平将策论递给刘备,但言辞语气对焦和都不抱希望。   刘备逐条策论的往左看,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沮丧。   正如郑平说的一样,这十二策论,焦和能采纳两策就不错了。   之所以采纳,不是因为焦和觉得这两策对黄巾有效,而是这两策直接影响焦和的名和利。   其余的十策,对毅力胆魄武勇要求极高。   “先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刘备语气有些苦涩。   “有!”郑平言简意赅:“县尊来竞争青州刺史!”   “可青州刺史是朝廷任命。”刘备的眼神有些躲闪。   那可是青州刺史,监管青州六郡六十五县,哪能说换就换?   当一州刺史,刘备曾在梦里幻想过。   但也仅仅只是幻想!   刘备的父亲只是个小吏,祖父也只是个县令。   若不是叔父刘元起资助求学,刘备能接触到的大人物都只有涿县县令。   没有家世门第,如何能竞争一州刺史?   张飞忍不住了,环眼一瞪:“大哥,你好生胆怯!这青州刺史焦和当得,大哥怎就当不得?”   “那焦和有州兵数千人,却不敢跟黄巾一战,大哥仅有县兵三百,也敢对黄巾亮剑。”   “焦和除了有个好爹,哪里比得上大哥?”   “大哥要当青州刺史,俺老张第一个支持!”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轻斥道:“翼德,不可胡言。”   “若无朝廷任命,我如何能当青州刺史?”   “青州六郡六十五县,谁会听我的政令?”   张飞唬着脸,指向郑平:“这俺不知,但先生肯定知道如何让大哥当上青州刺史。”   “可大哥你若没有当青州刺史的雄心,先生也帮不了你啊。”   刘备有些意动。   受郑玄指点,刘备知道了在卢植门下时被要求读《汉书》《礼记》《六韬》《商君书》的原因。   卢植是认为刘备有当公卿大臣的潜力的!   “倘若真有机会当上青州刺史,为了青州的两百余万士民黎庶,我当仁不让!”刘备深深的一口气,第一次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一阵笑声响起。   郑平起身抚掌:“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不能手持三尺剑立不世功名,岂不遗憾!”   “县尊有凌云之志,我又岂能不助一臂之力?”   “县尊可知,我为何会去剧县?”   刘备不假思索:“听康成公说,先生有意迎娶孔北海之女,是去下聘礼了。”   郑平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肘后的香囊,似有怀念:“下聘礼又何须我亲自去剧县。” 第27章 欲承其重,刘备镜心通明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回想在剧县遇到的孔素,郑平眼中多了一丝温柔。   相对于魏武遗风,寡妇、嫂子、义兄妹、妻妾争宠相爱相杀,各种奇葩又互相猜忌的关系。   郑平更倾向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但凡成大事者,必有贤内助。   香囊系在肘臂下藏在袖中,微微香气从袖筒散发,袖底生香的魅力含蓄又充满诱惑力。   故而也有暗香盈袖的说法。   刘备见郑平眼中多了一丝怀念柔情,暗暗有些猜测。   毕竟郑平今年刚到及冠年龄,又尚未娶妻纳妾,对要求娶的女子有牵挂柔情是很正常的。   刘备也是过来人。   “先生去剧县,难道跟青州刺史有关?”刘备出言询问。   纳采自有媒妁,的确不需要郑平亲自去。   见郑平这个时候提出,刘备下意识的关联到了青州刺史一事上。   张飞依旧唬着脸,假装严肃,但注意力却是集中在郑平身上,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对张飞而言,别说刘备当青州刺史了,位列三公都是理所当然的。   一想到在征讨黄巾中立下不少功劳,结果却因为朝中无人而得不到封赏,张飞就替刘备鸣不平。   郑平斟了一樽白水,润了润嗓子。   “北海郡国相孔融,素有勤王靖难之志,又是海内名仕,在青州各郡的官吏之间都有不浅的人望。”   “家父,同样是海内名仕,在青州民间有极高的声望,士民黎庶争求郑学,即便是黄巾贼中也有对家父倾佩的。”   “郑家跟孔家联姻,对青州官民之间的影响力已经盖过了青州刺史焦和。”   “换而言之,家父和孔融有足够的人望和声望去推举一个新的青州刺史!”   郑平目视刘备。   “自返回高密当日,我就向家父提出更换青州刺史的想法。”   “同样也向家父聊及了县尊,希望家父能替县尊扬名。”   “去北海,亦是向孔融举荐县尊,希望孔融能聚青州官面的人望推举县尊出仕青州刺史。”   刘备的瞳孔瞬间紧缩,不由惊呼道:“先生跟我只见了一面,怎就断定我有资格出仕青州刺史?”   张飞假装的严肃也瞬间崩塌,环眼中的惊讶不加掩饰:“难怪!康成公一听是大哥求访,当晚就设宴款待了。”   郑平轻笑:“我曾出游诸州郡,在洛阳时造访了时任尚书的子干叔父。”   “在聊及子干叔父的门人弟子时,子干叔父对县尊和公孙伯圭颇为欣赏。”   “子干叔父说,公孙伯圭有威震塞外之勇,可当大汉的镇边大将;县尊有仁德之风,又重情重义,可牧守一方。”   “倘若县尊跟公孙伯圭同镇幽州,则幽州内无民生之苦,外无乌桓之忧了。”   刘备一听是卢植的评价,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向北方一拜:“我刘备,愧对卢师的栽培啊!”   对刘备而言,能得到卢植的欣赏,是人生中难得的快意之事。   学渣只是学习能力差,但对恩师的真情不会比学霸差。   张飞的劝说、郑平的进言、以及卢植的期待,让刘备心中那微弱的火苗渐渐有燎原之势。   刘备再次回到主位,端起盛有白水的酒樽。   但这一次,酒樽中的白水平静如湖面,没有荡漾一丝涟漪。   将酒樽白水一饮而尽,刘备长长的哈了一口气,仿佛刚才喝的不是白水,而且香醇的美酒一般!   “虽然有康成公和孔北海相助,但我刘备若没有功绩,也难以令人信服。”   刘备的眼神逐渐明朗,隐隐多了一丝深邃。   如果说,在这之前的刘备比较理想化,更像是一个渴求建功立业的小年轻。   平定一方的壮志,跟大部分有识青年一般无二。   遇到不公正待遇,会鞭督邮,揍县长,任性辞官。   即便是当这个高唐令,刘备都有遇事不顺辞官的退路想法。   但此时的刘备,则多了三分成熟和稳重。   县尉、县令和刺史,三者承载在肩上的重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刘备这细微的变化,郑平看在眼里,了然于胸,不由又多了三分钦佩。   三十岁的刘备,跟在荆州时期的刘备,不论是阅历和感悟都是有差距的。   青年刘备,多有血勇之气,处事更趋向本心。   中年刘备,历经宦海沉浮,行事更圆滑务实。   而现在的刘备,在一腔血勇中多了三分成熟稳重,又不似历经宦海沉浮后的圆滑。   更显英雄之气!   犹还记得。   大丈夫行于乱世,当光明磊落,即使处于逆境,也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备借得到人马,借不到人马,都必将亲至。   其德昭昭,其志烈烈。   郑平亦是起身踱步,羽扇轻扇肩头,儒雅之风盈盈其身。   “县尊勿急,扬名亦需要时间!”   “待明日跟高唐县的豪强富商商讨秋收事宜,再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这十二策论,县尊还有意呈递给焦和吗?”   刘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刚才的想法,太过于武断了。”   “焦和不能采纳,策论又泄露,必然影响先生今后的部署。”   “但陈相处,还是得呈递的。”   “陈相是君子,一心想要平定平原郡的忧患,必然会认可的。”   “待此间事了,先生与我同去平原县见陈相吧。”   郑平暗暗点头。   刘备能有这样的决定,就证明刘备已经在放眼整个青州了。   “县尊,县兵日常可有出练?”郑平又问。   自入城开始,郑平就未见到关羽,心中已有猜测。   刘备点头:“高唐县的县兵基本都是三日一练,今日正是出练的时间。”   “先生若有兴趣,不如一起去军营,正好引荐云长给先生认识。”   今日谈论的要事太多,尤其是青州刺史一事,刘备得讲给关羽听听。   还未等郑平回答,张飞直接离席起身,呼道:“同去!同去!上次中了黄巾伏兵,二哥心中一直憋着气。”   “正好也让先生瞧瞧,二哥练兵的手段!” 第28章 选将练士,关羽孤傲依旧   高唐县,西城。   这里规划了军营校场,木栅高筑,远离闹市,用于县兵出练。   高唐县只有县兵三百,并未如平原县一般,会在城外依山傍水处另筑军营。   校场内,三百县兵,或是长矛出刺,或是刀剑劈砍,演练的声势虎虎生威。   简陋的将台上,一个身材挺拔、丹凤眼、卧蚕眉、长髯及腹、面相孤傲的将官,仗剑而立。   正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关羽,亦是如今的高唐县县尉。   火辣的阳光照在脸上,让本就有些红的脸又多了一层红晕。   “比起燕赵豪杰,这高唐县的县兵体格毅力,都差太多了。”   关羽面容有些不善。   县兵参差不齐,极难演练。   “报!县尉,县令在军营门口请求入内。”   “准!”   听到门卒的汇报,关羽凌厉的眼神多了三分柔和。   金鸣声起,令旗挥动。   三百县兵暂停演练,纷纷看向将台的关羽。   “列队!”旗官大呼一声。   县兵连忙向将台前的八面令旗聚集。   但聚集的动作却依旧有些杂乱,看得关羽忍不住蹙眉。   在县兵聚集的期间,刘备、郑平和张飞三人策马而来。   张飞见到将台的关羽,当即就大呼:“二哥,大哥将郑先生请回来了,以后俺就跟你一起演练县兵!”   如果没有郑平,刘备是准备让张飞来兼任县丞的。   关羽向来不喜欢跟士人打交道,只喜欢军营的氛围,这县丞又得是亲信人,就只有张飞能兼任了。   关羽跳下将台,健步走向刘备,看向刘备的眼神多有钦佩之意:“大哥!”   “云长演练兵马,辛苦了!”刘备翻身下马,拿出汗巾替关羽擦拭脸上的汗水。   这熟练的动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关羽的孤傲在刘备跟前,瞬间消弭,也不阻止刘备擦拭汗水的动作,凝声道:“替大哥分忧,愚弟职责所在!”   但看向郑平的眼神,又瞬间恢复了孤傲。   见关羽这副模样,刘备连忙引荐道:“云长,这便是北海康成公之子郑平,表字显谋。”   “郑先生有经世之才,愚兄已经拜先生为高唐县的县丞。”   郑平执扇一礼,微微屈身:“北海郑平,有礼了!”   关羽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郑平,随即微微一拱手:“县尉关羽,见过郑县丞。”   刘备和张飞都敬称先生,关羽却直呼县丞,这生分感直接写在脸上了。   “二哥,先生有大才,不是腐儒。”张飞凑近关羽,低声轻言。   刘备也有些尴尬。   关羽这个性,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故意针对郑平,而是针对所有士人。   “先生,云长个性历来如此,并非有意。”刘备也低声解释。   见刘备和张飞对郑平都这般的小心谨慎,关羽心中对郑平的印象更差了。   郑平知晓关羽的个性,轻轻摇头:“无妨!先看看县兵出练成效吧!”   关羽不由冷哼:“大哥,县丞管文事,县尉管武事,管文事者岂能插手武事?”   “云长,不可无礼!”刘备轻斥一声:“去演练县兵,让我和先生一观成效。”   见刘备微有怒气,关羽随即抱拳转身,亲自接过旗官手中的令旗,开始演练这三百县兵。   “先生,云长的演练,可还入得了眼?”刘备微微得意:“虽然称不上精锐,但以前这些县兵,可是连列队都乱哄哄的。”   “能将一县乌合之众演练成军,关县尉的确有些本事。”郑平轻赞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只是这般练法,只能用于一县巡视,想要征讨黄巾却是难有作为。”   关羽耳尖,此时听到郑平的点评,不由愠怒。   丹凤眼一眯,关羽看向郑平的眼神变得不善:“郑县丞也懂练兵?”   羽扇轻摇,郑平面不改色,轻笑一声:“略懂!”   一个“略懂”,让关羽的火气更上头了。   略懂,不是真的略懂。   用这个词要么是谦虚要么是不屑。   而在关羽眼中,郑平明显是在不屑!   即便略懂,也比关羽练兵的法子强,这比直接说关羽练兵不行还气人!   关羽那九尺身躯,如魔神般挺立,言语多了三分寒意:“愿听县丞高见!”   郑平双眸扫了一眼再次列队的县兵:“高见不敢当,有些拙见,请关县尉点评。”   “县兵之中,可有勇敢不惧战死的?”   关羽以为郑平是在嘲讽,向县兵喝道:“张虎、张灿、董勤……出列!”   被点到名字的十二人,慨然出列。   这是三百县兵中,最不惧死的十二人,也是关羽最欣赏的十二人。   即便身材不是最魁梧,武艺也不是最骁勇,但他们却有死战之心!   “郑县丞,这便是县兵的敢战之士,可还入得你眼?”关羽的语气依旧不善。   郑平没有回答关羽的问题,继续问道:“可有锐气十足,健壮勇猛,强横凶暴的?”   关羽一愣,咬牙道:“看来县丞是觉得县兵中没有骁勇之士了。”   “陶二牛、武虎子、张三多、……出列!”   这次出来的,都是膀大腰圆的,但只有六人。   “可有善用长剑,珍惜声誉,能够列队齐整,稳步前进,不慌不忙的?”郑平又问。   但关羽有些愣神:“你问这个做甚?”   郑平不答,继续问道:“可有拔距能胜,伸钩使直,强横凶悍,臂力惊人,敢于直冲敌人中军,毁坏敌人金鼓,夺取敌人旗帜的人?”   “可有能攀高行远,轻便灵活,善于奔跑的人?”   “可有父兄死于黄巾之手,想为父兄报仇的人?”   “可有赘婿和奴仆,一心想要洗刷身上耻辱,显扬声名的人?”   “可有曾经是刑徒,想逃避、掩盖这一耻辱的人?”   “可有才能和技艺超过常人,能背负重物长途跋涉的人?”   一阵连问,关羽的眼中的傲慢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窘迫。   关羽能听懂郑平每个字,但这些字加起来的意思却是听不明白。   倒是刘备有些印象:“先生,你言的莫不是《六韬》中练士之法?” 第29章 星汉灿烂,当聚文武义士   刘备在卢植门下诵读过《六韬》,虽然时间久了记不太清,但对于练士之法还是有些印象的。   将军中士卒分为冒刃之士、陷陈之士、勇锐之士、勇力之士、寇兵之士、死斗之士、敢死之士、励钝之士、必死之士、幸用之士、待命之士……   平日里针对性的训练,战时可应对不同的战场情况。   郑平点头:“的确如县尊所言,正是《六韬》之一《犬韬》中的练士之法。”   关羽红着脸,犹自不服:“不过是照本宣科……”   话音未落,郑平却是取出一本左伯纸装订成册的《犬韬》递向关羽。   “关县尉,你我同替县尊效力,何必强分文武事?”   “圣人云: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   “这是《六韬》的《犬韬》,内有《分合》、《武锋》、《练士》、《教战》、《均兵》、《武车士》、《武骑士》、《战骑》、《战车》、《战步》十篇,论述教练与编选士卒以及各种兵种配合作战。”   “由家父注释,卢尚书复核,最终由我定稿抄录。”   “我知关县尉最喜练兵,今日以《犬韬》相赠,望关县尉恕我方才无礼!”   关羽的丹凤眼瞬间圆睁,愕然的看向郑平,对郑平这赠书的举动难以理解!   张飞最先忍不住:“二哥,这可是左伯纸啊!千金难求的左伯纸啊!”   “还有康成公的注释,卢尚书的复核!”   “二哥,这《犬韬》你不要,俺要啊!”   刘备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虽然刘备在卢植门下求学的时候诵读过《六韬》,但刘备并未抄录。   一来是竹简太笨重,二来是刘备当时也没这个觉悟。   直到郑玄提点后,刘备才明白这些书是多么重要!   而今日见到的,还是郑玄注释、卢植复核的《犬韬》!   郑玄注释,是让文字更容易看懂。   卢植复核,是因为卢植本身就是用兵行家!   如果这《犬韬》不是送给关羽的,刘备都想直接抢过来了!   先生好手段!   这《犬韬》一送,云长就不会再冷眼以对先生了。   自家义弟的性格,刘备是很清楚的。   重情重义!   这受了郑平的恩情,又如何能再忘恩负义?   而郑平又以德报怨,让关羽忍不住对自己刚才的短视而愧疚。   良久。   关羽眼中的惊诧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孤傲和对郑平的戒备。   能如此大方的赠出《犬韬》,不会是心胸狭隘暗藏歹意的。   关羽下意识的将郑平跟以往遇到的士人对比,只觉郑平性度恢廓、雅量高致,非常人能及。   “先生高义,是羽方才无礼了!”关羽双手作揖,屈身行礼,那双丹凤眼显得格外平静。   关羽只是孤傲,并非不知好歹。   郑平自始自终都没有半点儿跟关羽争执的意思。   一开始见面就行礼,面对关羽的冷言也没有恼怒,指点县兵出练的问题也是就事论事。   而指点了问题后,郑平直接拿出了《犬韬》赠给关羽。   不仅仅提出问题,还能解决问题。   全程都没有半点儿对关羽的嘲讽和轻视,顾全的是刘备的大局!   这样的郑平,关羽又如何敢再轻视怠慢?   “关县尉敬贤才斥庸才,是县尊之福,如此可令贤才依附,小人退避。”   “这次来得匆忙,只有《犬韬》随身携带,待此间事了,关县尉可随我回高密。”   “《六韬》其余五部,以及《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尉缭子》《黄石公三略》还有《司马法》,皆可奉送!”   郑平豪言赠书,让关羽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些书若是竹简,都可以装一车了。   若加上注释,五车都未必装得下!   张飞心中急切难耐,连忙凑到郑平身边,急呼道:“先生,你好偏心啊!”   “俺曾随大哥去高密拜会先生,先生来高唐县时,也是俺随大哥亲迎先生。”   “俺还答应了先生三年不饮酒!”   “先生未曾赠俺一本书,却赠二哥《犬韬》,还许诺二哥兵法丛书!”   “俺得向先生,讨一个说法啊!”   张飞唬着脸,假装严肃,环眼瞪得如灯泡似的,大有一副郑平不给个理由就不罢休的趋势。   “翼德将军想看什么书?”   “二哥有的,俺也要有!”   “都行!待回了高密,翼德将军想要什么书,自己选就是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哎呀!”张飞磨了磨拳:“先生,俺不是什么将军,你唤俺翼德就行了!”   郑平摇扇轻笑:“我较将军年幼,怎么也得加一个字,唤翼德兄如何?”   张飞听得别扭,挥了挥手:“这文人间兄来兄去的,忒麻烦,就称呼俺表字就可以了。”   有张飞救场,关羽也窘迫也消失了不少,补充道:“先生亦可唤关某表字!”   刘备见郑平短短时间,就让关羽心悦诚服,内心顿感欣慰。   毕竟郑平是刘备盛情邀请来的,如果跟关羽不和,刘备会很难做的。   同时,刘备对郑平的德行才智又高看了一分!   “云长…”刘备唤过关羽,低声将郑平见信连夜来高唐县前后诸事,一一向关羽阐述。   关羽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惭愧。   良久。   关羽再次来到郑平跟前,郑重的行了一礼:“先生,关某平生最是看不惯士人,这天下的祸事有一大半都是士人追逐钱权名利导致。”   “但先生是个例外!”   “关某从未见如先生一般品行高洁的。”   “若非先生器量宽宏,关某险些铸成大错!”   这一拜,关羽的敬意发自内心!   郑平扶起关羽,温和而儒雅:“云长言重了!你心系县尊,自然会审视接近县尊之人是善心还是歹意。”   “如方才所说,云长敬贤才斥庸才,是县尊之福。”   “世道纷乱,需有如县尊一般的英雄人物,聚集文武义士扶危救难,才能再现星汉灿烂啊!”   关羽凛然。   对郑平的器量,又多了一丝钦佩。   “星汉灿烂!”   刘备仔细琢磨这个词,顿感心中热血澎湃。 第30章 高唐华家,郑平的小迷弟   刘备留关羽继续在校场出练县兵,随即同郑平和张飞返回县衙。   张飞本想留下跟关羽一同训练,顺便“借”《犬韬》一观。   但被关羽给“撵”了出来!   路上,张飞耸拉着脑袋,闷闷不已:“俺好心留下,有意替二哥分忧解难,二哥却撵俺出门,不识俺的一片好心啊!”   刘备见张飞这如怨妇般的模样儿,不由乐道:“翼德啊,你哪里是想替云长分忧解难,分明是想将《犬韬》顺走,云长岂会同意?”   张飞的大眼珠子一转,随即策马凑近刘备,嘿嘿一笑:“大哥啊!二哥负责出练县兵,县丞又由先生担任。你看俺也挺闲的……”   刘备了解自家三弟的想法,这又是个闲不住的。   但一时之间,刘备也不知道如何安排张飞,总不能真的让张飞一直护卫左右吧?   “县中文事,若有需要翼德协助的,先生尽管吩咐即可。”刘备看向郑平。   虽然刘备才是县令,但出于对郑平的尊重,高唐县的文武诸事,刘备都会询问郑平的意见。   郑平俊目微提,不假思索:“翼德若无事,明日随我去跟高唐县的豪强富商商讨秋收事宜如何?”   张飞轻咦了一声:“这种大事,不让大哥同往吗?”   郑平轻轻摇头:“翼德在,就等于县尊在。县尊要立权威,不可事事都亲力亲为。”   “更何况,有些事,翼德能做,但县尊不能做!”   张飞一听就明白了,摩拳擦掌:“就是让俺吓唬人呗,这事俺擅长!”   刘备连忙提醒道:“翼德,明日邀请来的,都是县内有身份的,不可真无礼!”   张飞大眼珠子一转悠:“大哥且宽心,俺听先生的!”   刘备见张飞这模样就知道刚才的提醒白说了,于是侧头看向郑平:“先生,翼德鲁莽,或会坏事。不如按先前的想法,由我同去吧。”   “大哥!你这样说,俺可不乐意了。”张飞语气一急:“俺酒都戒了,怎么会鲁莽?”   刘备顿时无语。   你这小心思都快写到脸上了,怎么让人能放心。   “县尊勿忧。”郑平善言而笑:“翼德知分寸,有我照看着,不会有差池的。”   张飞抬高了声音:“大哥你听听,先生都说俺知分寸!”   “先生,你且说说,明日俺怎么演,也让大哥安心。”   郑平眼中闪过黠意:“不用演,收敛点就行。”   张飞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   此时。   县城中一处宅院。   杨柳依依,湖光映柳色;莲叶田田,鱼戏莲叶间。   道不尽的幽雅。   “缉公子,县吏胡昭求访!”眼神精明的老仆,来到荷塘中的凉亭。   眼前的青年,白衣似雪,眉宇贵气,正是尚书郎、名仕华歆的胞弟华缉。   华歆同河南郑泰、颖川荀攸一同被征辟入京,留下胞弟华缉照顾家小、奉养双亲。   在这高唐县,华家虽然不似一般豪强兼并土地、畜养家兵僮仆,但却有不小的名望。   华歆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亦是卢植、郑玄、管宁的同门。   在士人圈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三十岁就入朝当尚书郎,不是可以小觑的。   即便是上任高唐令勾结黄巾敛财,也不敢对华家有半点不敬。   “这胡昭,又想来做甚?”华缉对胡昭的求访没什么兴趣,反而多了厌恶。   华家有华家的风骨,素来以清廉之风传家,不愿跟胡昭这样的地方污吏有来往。   老仆微微低头:“缉公子,胡昭是奉的新任县丞郑平的命令而来。”   “这新任县丞不去思考如何治理一县,却让胡昭来求访我,必定是看兄长名声。不见!”华缉在家读书,对今日高唐县县城的热议并不清楚。   “等等!”华缉反应过来:“你说新任县丞是谁?”   老仆字词清晰:“北海郡康成公之子,郑平、郑显谋!”   华缉吃了一惊,言语中有喜意:“显谋兄什么时候来高唐县当县丞了,我怎么从未听闻?”   老仆道:“今日晌午,高唐令刘备在城内策马,于城门口迎接郑平入城,估计这县丞的任命也就两个时辰内。”   “显谋兄竟然会选择助刘备?”华缉微微一愣。   郑玄天下名仕。   郑平又自幼以慧著称,十六岁出游诸州郡,求访各县名仕,在青州境内的名声亦不小。   华歆尚未被征辟入洛阳前,郑平就来求访过华歆。   当时的华缉同样才十六岁,对郑平孤身出游诸州郡的才气和勇气十分钦佩。   如果不是华歆拦着,华缉都想效仿郑平,也来个自取表字仗剑出游诸州郡了。   “让胡昭进来!”   既然是郑平授意胡昭前来,华缉就不能拒见了。   不多时。   胡昭来到凉亭,向华缉恭敬一礼:“县吏胡昭,见过缉公子。”   “明日郑县丞会在衙署会见高唐县的豪强富商,请缉公子务必到场。”   华缉眉头一皱:“胡昭,你确定不是在假传命令?”   “你让我华缉,跟那群豪强富商一起到场?”   “你这是想借我兄长的势,给新来的县丞一个下马威吗?”   华缉看向胡昭的眼神,颇为不善。   华缉秉承家训,向来都注重品行修养,不跟豪强富商贪官污吏混迹。   此时听到胡昭的传讯,第一反应就是胡昭在阳奉阴违,要借机责难郑平。   胡昭见华缉动怒,连忙解释道:“缉公子误会了,我哪敢给郑县丞下马威啊?”   “郑县丞的原话是:通知我能通知到的豪强富商,明日去县衙商讨秋收事宜。”   “但高唐县的豪强富商,向来都跋扈惯了,我也是担心郑县丞遭到责难,所以自作主张请缉公子一同赴会。”   “家父求学于康成公门下,郑县丞也承认了我的身份,给了我洗心革面的机会。”   “但郑县丞毕竟初来乍到,恩威不足,若无缉公子到场,岂不是让郑县丞受了委屈?”   胡昭偷偷看了一眼华缉,见华缉的怒意渐渐消失,暗暗松了一口气。   “胡昭!”华缉眼神严厉:“看显谋兄面,我不与你计较。”   “但你若敢玩小聪明,便是与华家为敌!”   “我绝不饶你!” 第31章 御下之道,当施之以恩义   华缉对郑平的拥护,让胡昭心下一凛,对郑平的畏惧之心更深了。   堂堂一个高唐县的名门贵公子,对郑平的态度却如侍兄长一般。   待得胡昭离开,华缉犹自激动不已,让老仆去请郑平赴宴。   但老仆却是摇了摇头:“郑县丞受高唐令青睐,必定会被盛情款待,今日是请不到的。”   华缉怔住,面有遗憾之色:“幸得忠叔提醒,我倒是忘却了。”   “但礼不可废,遣人去县衙候着,将我的请帖奉上。”   “缉公子。”老仆言语忠厚,但眼神精明:“歆公子去洛阳前多有嘱咐,让缉公子在家读书养望,切勿掺合官场之事。”   华缉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忠叔,我已加冠,不是不知分寸的少年郎了。”   “显谋兄素来眼高,对朝中的公卿亦是多有鄙夷,如今却甘愿当一个小小的高唐县县丞,效力于名声浅薄的刘备。”   “我料显谋兄必有大事谋划,三年前不能随显谋兄仗剑出游,我已颇有遗憾。”   “如今再遇显谋兄,岂能再受兄长束缚,只在这宅中读书养望?”   “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而非明哲保身,徒废光阴。”   华缉眼中有光。   二十岁的青年,一腔热血心中舞,敢学去病大丈夫!   老仆见状,不再多言,但双眸之中却多了三分欣慰之意。   ……   胡昭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半日的时间。   高唐县境内四个乡有权势的豪强富商,全都通知到位。   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一里大概五十户到一百户不等。   但因为天灾人祸频繁,各乡的户口也锐减不少。   四个乡加起来,明面也才万余户。   但这万余户,通知到位的豪强富商却多达五十人!   县衙,客舍庭院。   天无纤云,月白如昼。   郑平独坐石桌前,借着月光逐一翻阅胡昭准备的户籍、人口、钱粮、房屋、田地、诉讼、贼事等文书统计。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治理一县,得了解一县。   想对高唐县的豪强富商施以恩威,就得尽可能多的了解高唐县的具体情况。   良久。   郑平将最后一本文书放下,徐徐起身。   铿锵的剑鸣声响起,郑平配剑出鞘,月下任舞。   剑风时而凌厉,时而沉稳,时而巧变,时而奇诡。   但舞剑的人,儒雅而沉稳,又仿佛如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轻微的步伐声响起,胡昭小心翼翼的来到客舍庭院。   见郑平在月下舞剑,胡昭也不敢惊扰,但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中却多了一丝惊讶。   “这剑术,一般的刺客都近不了身。”胡昭下意识的想。   待得郑平呼气而立,收剑回鞘,胡昭这才近前递上文书,言语恭敬:   “县丞,这是明日赴会的人员名单,烦请过目。”   郑平扫了一眼文书,却见“华缉”的名字位于文书首位。   而华缉之下,则有五十人的姓名、籍贯和势力简介。   内容一目了然。   “胡昭。”郑平回到石桌前,将文书放下,一双睿眼扫视胡昭:“你很聪明,也很会审时度势。”   “依你往日德行,县尊本是容不下你的。”   “但念你政务精熟,有实干之才,我亦不想你这一身才学埋没于泥垢之中。”   “若你能勤修德行,今后前途即便是一郡太守亦能胜任。”   这明显暗示的言语,胡昭又如何会听不明白?   “下官谨记县丞教诲,今后必定勤修德行,不辜负县丞的厚望!”胡昭言溢于表,暗暗松了一口气。   郑平自石桌上取出一本左伯纸装订的书册,递给胡昭:“《律令》一道,向来晦涩难学,如今精研《律令》的士人亦是极少。”   “令尊昔日于家父门下求学《律令》,想必留有家风。”   “这本《律令》,是家父几经校注后的最终版,今日赠于你,望你莫忘了令尊在世时的教诲。”   胡昭的瞳孔瞬间紧缩。   虽然自称郑玄门人,但胡昭的父亲其实也就郑玄几千门人弟子中不起眼的一个。   估计郑玄都不记得胡昭父亲的名字。   求学律令,也就听了几场郑玄的聚众授课,不似孙乾、国渊等门人能得到郑玄一对一的授课。   胡昭更不用提了。   父亲早逝,所谓的家风传承也就家中的藏书来充充门面。   只有少年历经苦难的,才会更懂社会险恶、现实残酷。   胡昭虽然向往清流,但更明白如何抉择才能在这世道中生存。   德行?   那是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去的情况,胡昭才会去考虑的。   但此刻,郑平却因为胡昭白日里提到的求学律令一事,就赠胡昭一本经过郑玄几经校注的《律令》。   这让胡昭如何不震撼?   坚持自称郑玄门人之子,本来就是情急之下的保命手段。   胡昭不信郑平猜不到用意,但正因为相信,胡昭才震撼。   自古以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胡昭有实干之才,但无经世德行。   这样的人,注定是会受到诟病的。   但郑平却唯才是举,肯定了胡昭的才能,又劝胡昭勤修德行,更是慷慨赠书!   要知道,即便是师徒,也未必会赠书的!   器量宽一些的,口述让你自己记录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赠书?   “县丞,这,太,太贵重了!”胡昭语气颤抖,右手伸了出去,但很快又缩了回来,想要又不敢要。   这可是郑玄亲自校注的《律令》啊!   “胡昭,书籍虽然贵重,但他毕竟只是知识的承载体。”   “真正贵重的,是潜心研究知识的人。”   “而学习、征引古人的文章和行事,应以治事、救世为急务,即为经世致用!”   “你有实干之才,不似腐儒皓首穷经、清谈高论,有资格研究这《律令》。”   郑平淳淳善诱,让心思驳杂的胡昭,渐渐由惧意滋生了敬意。   “谢先生赠书,愚下谨遵教诲!”胡昭双手捧过《律令》,语气更显真诚。   如果说刚才满口信诺的“勤修德行”是胡昭下意识的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那么现在口称“先生”,是胡昭真心敬意了。   看着胡昭离去时,那强忍的惊喜,郑平拾起羽扇,轻扇肩头,尽显智慧之机。   御下之道,当施之以恩义。 第32章 经营名声,刘备渴贤爱民   刘备名声不显,麾下能用的人极少。   胡昭虽然德行不佳,但却是个难能可贵的实干之才。   郑平示之以威,施之以恩,让胡昭能尽心办事,可以节省许多的精力。   就譬如通知高唐县的豪强富商这件事,如果没有胡昭,五天之内都未必能通知到位。   但胡昭半日间就通知妥当了,这就是效率。   如今是初平元年夏秋之际,再过两个月就是秋收。   以郑平的预计,秋收之后,青州黄巾会大规模的出现。   到时候焦和不能抵御,黄巾之祸就会持续到初平二年。   四处掠食的黄巾不事生产,还会冲击初平二年的春耕。   恶行循环下,黄巾流民将会如蝗虫过境一般,彻底波及整个青州,甚至于向兖州、冀州、徐州推进。   留给郑平时间很短!   这个时候,官员的德行不是郑平首要考虑的,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执行郑平的政令才是最关键的!   翌日。   清晨曙光现,郑平自睡梦中醒来。   自来到这个世界,郑平大部分时间都保持了规律的作息。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不仅仅是在论述光阴。   同样是对身体健康的科学管理。   早起一套五禽戏,舒经活骨,神清气爽。   这是谯县神医华佗相赠的。   中平元年,郑玄被赦免了罪行归家。   郑平担心郑玄在狱中留下了隐疾,于是带上了郑家珍藏的十帖药方,亲自去谯县请来了华佗,替郑玄检查隐疾。   有家传药方的,或多或少有敝帚自珍的习惯。   但郑平却没有这种想法。   郑平虽然对药理有一定程度的认知,但肯定是比不上华佗这种常年行医的专业人士的。   将药方交给华佗,不仅可以让华佗辩证药方是否能对症,亦可以助华佗医治更多的伤患。   仁自本心来。   郑平有济世的壮志,又岂会将药方自珍?   华佗感念郑平的孝道和赠药方的器量,于是将五禽戏传给了郑平。   战国时期,已有吐故纳新、熊经鸟伸这般模仿动物形神的延年益寿运动。   华佗将其改良成以模仿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形神的五禽戏。   打完一套完整的五禽戏,郑平脸颊已有汗迹。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郑平这才神采奕奕的打来清水洗漱。   一个真正的士人,一定是文武双全的。   提笔能安邦,上马能定国。   刚洗漱完毕,张飞的声音远远传来,热情而欢快。   “先生,俺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却见张飞右手托着一个木制的食盒,迈步而来。   将食盒摆在石桌上,张飞熟练的将食盒内的米粥端出来,又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陶瓷小钵。   “先生,今日给你弄来好东西,这可不是寻常时能吃得到的!”   张飞环眼转动,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郑平也不点破,配合问道:“那我倒要瞧瞧,翼德寻来了什么美味。”   张飞小心的将陶瓷小钵的盖子取下,又拿出一个小瓷碟,将小钵内的腌菜取出盛放。   “早晨的开胃小菜,酱腌瓜!”   “这可是俺前几日返回高唐县时,途径一庄园,向庄主买来的胡瓜。”   “用面酱腌制,简直味美绝了啊!”   胡瓜即黄瓜,张骞出使西域期间传入的大汉。   汉民又喜欢用豆和面做酱,称之为面酱。   崔寔的《四民月令》就记载了酱腌瓜的做法。   “翼德有心了!”郑平轻赞。   酱腌瓜这样的菜疏,郑平并不少见。   郑家珍藏的书籍中,还有《汜胜之书》、《四民月令》等重要农书。   张飞早准备了两份吃食,就这般省去了俗礼,跟郑平在石桌上同桌而食。   “若是大哥在,肯定又要说俺不懂礼数了。”   “但吃饭就吃饭,讲那么多礼数做甚,还是这般吃法有人情味儿。”   张飞环眼珠子转悠,三句话就暴露了本性。   敬重归敬重,但张飞不想受到太多的礼法约束。   毕竟张飞的个性就不是个能认认真真遵守礼法的。   郑平轻笑:“县尊问起来,我可不会替翼德遮掩。”   “嗨!不怕!”张飞将嘴一抹,大大咧咧地:“二哥今日不出练,大哥一早就跟二哥去田间视察农田的作物生长了。”   “以大哥的脾性,这到了田间肯定又得挨个儿走访庶民百姓,甚至还会亲自下田除草捉虫。”   “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   “今日这县城,俺和先生说了算!”   郑平眼神多了一丝钦佩:“县尊经常去田间吗?”   张飞点头,似乎有些不理解:“在涿郡时就有这习惯了,改不了,还不听劝。”   “以前是白身就不提了,现在都当县令了还去田间,岂不是失了身份?”   郑平心思顿时活络:“翼德,你立即去调十几个衙役,在城内宣传高唐令造访贤士、体察民情之事。”   “再给街上的稚童们赏一些钱财,让他们唱童谣。”   “就唱:青州出了个高唐令,姓刘名备字玄德。求贤若渴爱百姓,家家户户吃饱饭。”   张飞一愣:“这种事还用宣传吗?还有这童谣也太直白了吧。”   郑平轻轻摇头:“翼德,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昔日跟县尊一同征讨黄巾的,如今不是公卿就是大臣。”   “县尊蹉跎了十年,才当上一个高唐令。”   “趁着高唐县四乡豪强富商到来,也让他们能知晓县尊的仁名。”   “这对今日的商讨,是很有帮助的。”   “至于童谣,不白一点小童能记得住?”   对于正值创业期的刘备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名声!   名声!   名声!   不会经营名声的,是很难在这个乱世中立足的。   袁绍有四世三公的家世,其本身又有能吏贤名。   曹操同样如此!   洛阳北都尉杖毙权贵,不就是求名吗?   即便是孙坚,为了求得讨董名声,也甘愿依附袁术,去当袁术的家臣。   反观刘备,虽然一直都是以仁义行事,但其名声却很小。   蹉跎十年无人问啊!   刘备不善于经营名声,以至于空有仁义之名,却仅仅只能在小圈子内流传。 第33章 白水草席,郑平设宴立威   张飞转念一想,郑平的话不无道理。   若不宣传,连郑平都不知道刘备今日去田间视察了,更不可能知道刘备会挨个儿的走访庶民百姓、亲自下田除草捉虫、待到天黑才会回城。   酒香也怕巷子深,花香自有蝶飞来。   若刘备有盛名,贤才俊杰都会主动依附而来。   “俺这就去办!”   但凡是刘备的事,张飞都会很上心。   询问了细节,张飞就急匆匆的离开,中途还差点将胡昭给撞飞。   “好险!”   “这要是撞个结实,我这下半辈子都得躺床上了。   胡昭心有余悸,但也不敢去呵斥张飞。   徐步径自来到郑平的客舍庭院,胡昭凑近问了一礼,随即道:“宴厅已经布置妥当了,先生是否要先行检查纰漏?”   自昨夜郑平赠书,胡昭对郑平的敬意盖过了惧意,称呼也由县丞改为了先生。   郑平点头,跟着胡昭来到宴厅。   宴席的规格很简单,一桌四席,每桌上只有四坛白水和四个饮水用的瓷碗。   甚至于,席子都是用的粗草席。   简朴至极!   郑平径自来到主位,同样的粗草席,一坛白水一个瓷碗。   胡昭微微弓着身子,一边观察郑平的表情一边回答道:“但凡清廉之官,都不醉于享乐。先生以身作则劝县尊禁酒,只以白水润喉,今日招待四乡豪强富商,同样不能失了清廉之意。”   “这事办得不错!”郑平不吝赞赏。   四乡豪强富商,虽然是高唐县的地头蛇,但再豪横也只是地方白身。   在郑平眼里,唯有效力刘备的豪强富商,才是朋友。   如果想自恃家业嚣张跋扈,郑平有太多的方式教这群豪强富商当个良民。   白水草席,是恩亦是威。   .....   城中。   一个个稚童少年,三五成群,在城内一边跑跳一边欢唱:   “青州出了个高唐令,姓刘名备字玄德。求贤若渴爱百姓,家家户户吃饱饭。”   不到半个时辰。   县城的东南西北四个门,都在传唱这首直白的童谣。   一个个驱车而来的豪强富商,都忍不住有惊讶之意。   刘备当县尉的时候,虽然在高唐县有一定的名声,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全城传颂!   “这么直白的童谣,定然是出自显谋兄之手了。”   在四乡豪强富商向县衙而去的期间,华缉也自宅院中策马而出。   一听这今日忽然开始传唱的童谣,华缉就猜到了童谣的出处。   不多时。   华缉来到县衙。   但宴厅的桌席却令华缉颇为惊讶。   一桌四席,来的豪强富商围桌而坐。   但桌上却没有酒水等日常设宴之物,反而只有白水和瓷碗,简单至极!   华缉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儿。   “连华缉公子都来了,这新来的县丞面儿可真大啊。”   “可不是嘛,华缉公子向来孤傲,只在宅中读书养望,结交的都是名流士人,轻易不肯出席的。”   “北海康成公之子,面子大一些倒不难理解,只是今日这宴,怕是无好宴啊。”   “怕什么!我等肯来,那是给郑玄的面子!待会郑平来了,我倒要问问,这名仕之家如此不懂礼数的吗?”   “子辽兄言之有理,区区一县丞,若没我们的帮衬,在这高唐县他也只能趴着!”   “.....”   宴厅中人声低语,有惊疑亦有怨忿。   胡昭见华缉到来,连忙上前迎接:“缉公子,请上座!”   在郑平的主位右侧,胡昭设了单人席,这是专门替华缉准备的。   “这宴席的规格,是显谋兄的意思?”华缉看向胡昭的眼神,低言细语中,有怀疑,亦有警告。   倘若是胡昭有意让郑平出丑,那今日郑平可就丢大脸了。   胡昭轻轻摇头:“缉公子,切勿疑虑,在下又岂会不尊先生之意?静候先生到来吧!”   先生?   华缉更是惊疑了。   在胡昭提到“先生”二字时,华缉明显听出了胡昭语气中的钦佩。   华缉强忍心中疑惑,正襟危坐。   不多时。   宴厅外一阵脚步声响起。   郑平在前,张飞在右,郑家斥候十人分两列紧随而来。   浑宏的小四方步,自显郑平不怒自威的气势。   仅仅只是一个入席,就已经令宴厅的豪强富商,不由滋生了一阵忌惮之意。   “胡昭,人可到齐?”   “尚缺三人!”   胡昭语气有些不善,这迟到的三人,距离城池颇近,即便起晚了,也是有足够的时间来赴宴的。   “那就再等等吧!”   郑平独自端起白水坛子,倒了一碗白水,润喉解渴。   然而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半个时辰,郑平的眼神没有半点儿急躁,仿佛等待是很正常的事一般。   但郑平忍得住,其余在场的豪强富商就忍不住了!   当即有个豪强起身道:“县丞,缺席的三人我认识。他们是方山乡的刘虎、李通和邓阿,今日狩猎去了,是不会来了。”   郑平抬头,却见此人约莫四十来岁、身材虽然瘦削、但双目炯炯有神。   “勿急!”   “请坐!”   简单的四个字,将出声的豪强给劝了回去。   众人顿时明白了郑平的用意,既然有人缺席,那大家就一起等吧。   反正时间还早!   但众人哪里忍得住,当即又有个豪强借故起身:“县丞,在下内急,请容我如厕。”   郑平儒雅轻笑:“人有三急,勿需请示。静步噤声,不要影响他人即可。”   于是乎。   接二连三的有人起身离席,借故来到宴厅外。   “刘虎这三混蛋,想给郑县丞来个下马威,却是苦了我等!”   “不如我们也借故离去如何?”   “你犯傻,别牵扯上我!”   “那我们该怎么办?一直等着吗?”   “勿急!刘虎三人谎称狩猎,肯定也是在试探郑县丞的底线,他们还是会来的。”   “哼!他们试探郑县丞,就徒让我等受罪?”   “我遣人去寻!”   “.....”   对于众人的反应,郑平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态,依旧和煦如风,淡然静坐。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刘虎、李通和邓阿姗姗来迟。   “路上马车陷泥坑了,故而来迟!”   “我们自罚三碗,给县丞和诸位赔礼了!” 第34章 坚壁清野,张飞的大耳刮   虽然口称赔礼,但刘虎、李通和邓阿三人的眼神却自有得意。   仿佛在告诉郑平:你又能拿我们怎么办呢?   刘虎一把抓起白水坛子,往瓷碗中倒了一大碗白水,不由愣住。   “县丞这酒,倒是挺淡的。”刘虎打了个哈哈,将瓷碗中的白水一饮而尽。   下一刻,刘虎狐疑的看向手中的瓷碗,又看向白水坛子。   什么酒淡,这根本就是烧开了又温凉过的白水!   李通和邓阿扫了一眼周围,见桌上都是白水坛子和瓷碗,并无区别,心中惊疑不定。   “若是不渴,就不要浪费了。”   “天公不作美,雨水稀少,井水干涸,能省则省。”   “入席吧。”   郑平拾起桌边的羽扇,轻轻扇了扇肩头,依旧的和煦儒雅。   刘虎、李通和邓阿三人互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郑平的反应太平和了,平和得让刘虎三人以为看花了眼。   同样惊诧的,还有入席的其余豪强富商。   刘虎、李通和邓阿三人,如此无礼、如此挑衅,郑平却一点都不动怒?   见刘虎三人入席,郑平这才徐徐开口:   “县尊忧心农事,今日已下乡去视察田间作物的生长情况。”   “今日这会,就由我来主持。”   “此次邀诸位前来,是商讨今年的秋收事宜。”   “今年的高唐县,有些不太平。”   “以徐琦为首的黄巾贼,正准备在秋收的时候聚众抢粮,根据探子回报,今年抢粮的黄巾贼近五千人。”   此话一出。   顿时在众人中掀起欣然大波。   “近五千人?怎么可能这么多?”   “这个兵力,连高唐县都能进攻了吧?”   “我只有家兵两百,如何能抵挡得住?”   “县丞,你可不能不管啊!”   “对对对!县丞,你得出兵征讨啊,可不能让黄巾来祸害我们的庄稼啊。”   “.....”   有人惊骇、有人焦急,也有人心存疑虑。   尤其是刘虎、李通和邓阿,更是凑近低语。   “这郑县丞,不会是在吓唬我们的吧?”   “跟上任高唐令一样,肯定是想让我们摊派剿匪用的钱粮。”   “真是够贪的!上任高唐令好歹还摆下酒宴,这郑县丞竟然让我们饮白水!”   “别急!先静观其变,看他如何分说。”   刘虎三人看向郑平的眼神有些不善。   待得众人议论的声音减小,郑平这才徐徐开口,语气听不出半点儿对黄巾贼的焦虑和忌惮:   “我提出一个方案,诸位来斟酌。”顿了顿,郑平又改口道:“也不算是斟酌,算是诸位帮我个忙。”   “讲白一点,今年高唐县所有庄稼,皆由县衙统一调配人手收割,所有的粮食都运入城池之中。”   “以坚壁清野的战术,来应对黄巾贼抢粮。”   “待县尊击退黄巾贼,再统一归还给诸位。”   “我话讲完,诸位可有疑意?”   这方案一出,在场五十个豪强富商,包括一直正襟危坐的华缉都惊呆了。   高唐县所有庄稼,由县衙统一调配收割,还要全部运入城池之中?   虽说郑平承诺击退黄巾贼后会统一归还,但吃进去的粮食还能再吐出来吗?   当即一个壮硕的豪强起身反驳:“我陈家的田地,还养着千余佃农,县丞将粮食收走了,他们吃什么?更何况,县丞有足够的人手收割庄稼吗?”   “问得好!”郑平看向眼前这个壮汉,不假思索地道:“县衙的确人手不够,因此我还得向诸位暂借佃农一用。佃农消耗的粮食,会在他们的口粮中扣除,也相当于县衙替诸位征收今年的租子了。”   壮汉当即反对道:“这不可能!这些佃农平日里也是有借债的,到了秋收的时候会统一算账,没有我陈家的管事,如何能算得清?”   郑平轻笑:“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这样吧,诸位将自家的管事也一起出借,县中也会委派散吏协助,绝不会让账目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壮汉气极反笑:“那县丞是否还需要借我陈家的私兵讨贼啊?”   郑平抚掌:“陈家的话事人,倒是个痛快人!胡昭,且记下,元山乡的陈应,愿意出借陈家全部的田地、佃农、僮仆、食客、私兵、牛羊、马匹、兵器、甲胄,以响应高唐县坚壁清野的政令。”   “此举仁德载世,当为诸乡表率!”   胡昭提笔挥洒,迅速记下,然后将笔递到陈应跟前:“陈应,画押吧!”   陈应的瞳孔猛地收缩。   画押?   我画个什么押!   几句话就想要我陈家的基业?   这巧取豪夺,未免太明显太过分了!   “郑平,你敢戏耍我?”陈应大怒,直呼郑平本名。   但下一刻,陈应就感觉一个巴掌飞袭而来,整个人都被扇翻。   “区区一白身,竟敢对县丞大呼小叫!再敢胡言妄语,俺活劈了你!”却见张飞环眼怒瞪,那铁塔般的身躯立在宴厅中。   陈应被一个掌嘴,打得整个人都头晕目眩,右脸以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这一举动,瞬间让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即便是刘虎、李通和邓阿三人,在对上张飞的眼神时,也忍不住垂头认怂。   “翼德,你冲动了!”   “既然是商讨,自然就会有不同的声音。”   “岂能随意掌嘴?”   郑平口中呵斥,但眼神却不再看向倒地的陈应。   张飞冷哼:“今日先生设宴款待四乡豪杰,即便有三人迟到一个时辰,先生也未曾动怒,如此器量,不愧名仕胸襟。”   “先生又言黄巾祸事,意以坚壁清野的战术对阵黄巾,这才提出要暂借诸位豪杰的田地、佃农、僮仆、家兵等,进行统一调配,以免被黄巾得到,徒增黄巾威势。”   “但陈应这厮,却以为先生是在戏耍他,更是口出狂言直呼先生之名。”   “先生有器量,但俺张飞忍不了!”   “北海名仕康成公之子,素来以信义知名,难道还会戏耍区区一个白身吗?”   “诸位,俺不该掌他嘴吗?” 第35章 文武争驰,郑平略施小计   张飞这一耍横,耍得叫一个有理有据。   明白的告诉在场众人,陈应被掌嘴,是自己嘴贱。   华缉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出言道:“诸位,黄巾祸事,不可等闲视之。近五千人的黄巾要抢粮,不是诸位任何一家能单独抵挡的。”   “郑县丞提议坚壁清野,这是对抗黄巾的妙法。”   “贼兵虽众,但苦无余粮。我等统兵坚守,贼众想战不得,想攻不能,必然退去。”   “然后再选拔精锐将士追击贼众,必然可以击破贼兵!”   虽然早知道华缉到场是来给郑平增势的,但真正听到华缉支持郑平,这四乡豪强富商,心中依旧惊诧。   郑平是高唐县县丞,代表的是高唐县官场上的力量。   华缉是朝廷公卿、名仕华歆的胞弟,代表的是高唐县民间士族的力量。   这群豪强富商虽然是高唐县的地头蛇,但也不敢过分得罪高唐令和高唐县的士族。   在明面上,豪强富商跟士族之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宴厅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一众豪强富商都在权衡彼此之间的利弊。   不论坚壁清野的理由有多充分,真正影响众人决策的,还是各自的利益权衡。   郑平也不急躁,静待这群豪强富商的选择。   片刻。   陆陆续续的有豪强富商,表示愿意响应郑平的计策。   虽然将家底儿交给郑平,这风险不小,今后纳税都得多纳,但相对于近五千的黄巾抢粮,将钱粮存在城池中,远比在邬堡中的强。   至于郑平是否会反悔?   正如张飞言的一样,北海名仕郑玄的儿子,不至于为了些许钱粮而丢了信义。   但也有自恃家族力量强横的,不同意郑平的提议。   如被掌嘴的陈应,以及姗姗来迟的刘虎、李通和邓阿。   对于不愿合作的,郑平也没有阻拦。   半个时辰后,宴厅就只剩下二十八人了。   “恭喜你们,有了正确的抉择。”郑平和煦如风:“从即日起,将你们的家小暂时都搬入城池吧。胡昭,你负责将他们的田地、佃农、僮仆、食客、私兵、牛羊、马匹、兵器、甲胄等,都登记造册,切勿有半点遗漏。”   这二十八人,家族的力量相对于离去的二十二人要弱得多。   但即便如此,每个家族也能抽调出三十以上的私兵来。   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交代完胡昭,郑平不再留在宴厅,而是邀华缉入内院叙旧。   华缉跟在郑平身后,神情颇为激动,毕竟郑平是华缉十分崇敬的人。   刚到内院,华缉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显谋兄,你到了高唐县怎么也不先来寻我?也让愚弟备酒款待啊!”   郑平邀华缉入席而坐,轻笑道:“青州局势复杂,自然以公务为主。你今年已经及冠,取何表字?”   华缉眼神有些垮拉:“家兄去洛阳前,给我取了个表字子诚。其实我更想效仿显谋兄一般自取表字,奈何家兄不肯啊!”   郑平笑道:“子诚乃是诚实君子,这表字倒也贴切。”   得了郑平的夸赞,华缉的明眸中多了几分惊喜。   轻咳两声,华缉微微敛容:“愚弟有一事不解。显谋兄素来眼光极高,为何会选择助刘备?”   “这刘备左右不过一县令,如何能得到显谋兄的青睐?”   以郑平之才、郑玄之名,郑平若要出仕,这起步至少也得是州吏级别,但郑平却偏偏跑来当一个县丞。   这让华缉难以理解!   羽扇轻扇肩头,郑平眸有笑意:“我知子诚的意思。但寻常牧守刺史,谁又敢放任我用计?我的目的,不是在青州出仕,而是要破这青州的黄巾啊!”   “破青州的黄巾?”华缉有些讶然:“显谋兄,有今日这二十八位豪强富商的配合,破这高唐县的黄巾不难。”   “但想破整个青州的黄巾,却是不容易。”   “更何况,在其位,谋其政,这也不是显谋兄能管得到的。”   “除非显谋兄能当上青州别驾。”   华缉看向郑平的眼神,充满了不理解。   青州六郡六十五县,又岂会听一个县丞的政令?   “事在人为嘛。”郑平惬意而笑:“这世间事,又有哪一件事是容易的?”   “不外乎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   华缉听得心中激荡,起身拜道:“显谋兄壮志,愚弟佩服。”   “如蒙不弃,愚弟愿效犬马之力!”   郑平没有立即同意,而是反问道:“以子鱼兄的性格,即便去了洛阳,想必也会留下教诲,让你读书养望,切勿轻易涉足官场。”   “你若这个时候出仕,恐怕就没多少时间去读书养望了。”   华缉慨然道:“犹还记得,昔日初见显谋兄时,显谋兄曾言: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   “我虽不才,但也不想学那腐儒整日里寻章摘句、皓首穷经。”   郑平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子诚可先跟在胡昭身边,学习政务杂事。”   “胡昭虽然德行有亏,但处事圆滑,又谨慎细致,对县中事务都颇为擅长。”   “子诚若有向学之心,需要恪守初心,切勿轻慢了众人。”   华缉毕竟只是个尚未得到历练的读书人,郑平也不可能真的就对华缉委以重任的。   如果是换个人让华缉跟着胡昭学习政务杂事,华缉肯定会拂袖离去。   跟着一个德行有亏的学习政务杂事,这对华缉而言,不亚于羞辱了。   但这话出自郑平口中,华缉却没这样的想法,只当这是郑平的考验。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华缉凝声应诺:“愚弟不会辜负显谋兄的期望,一定会认真学习,争取能尽快独当一面。”   郑平不吝赞赏,轻赞了华缉一声,又道:“既然子诚有意出仕,不如再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华缉笑道:“显谋兄但说无妨,愚弟能办到的,一定竭诚照办。”   郑平眼神微微一凛:“烦请子诚,去信给华家交好的士族,替县尊扬名!” 第36章 初露峥嵘,喜得钱粮兵马   提到华家,就不得不提到平原郡另一个名仕陶丘洪。   陶丘洪在青州的影响力不小,刘岱和刘繇兄弟都是由陶丘洪向青州刺史提议举荐的茂才。   相对于孝廉,茂才的名额更少。   刘秀曾下令:三公举茂才各一人,监察御史、司隶、州牧,每年举茂才各一人。   整个东汉十三州,一年的茂才人数不超过二十人!   彼时的陶丘洪并未出仕,却能让青州刺史举荐刘岱和刘繇为茂才,可见其影响力!   但可惜的是,陶丘洪去洛阳之后,不慎卒于任上。   这让郑平颇为惋惜。   若有陶丘洪相助,给刘备举荐个茂才亦不是难事。   虽然不能达到最完美的预想,但有华缉去信华家交好的士族,让其替刘备扬名。   亦能取得不浅的效果。   华缉离去后,张飞自门外而来。   “先生,俺今日的表现如何?”张飞侧着身子,环眼凑近郑平,一副求赞模样。   掌陈应那一个大耳刮子,张飞是掌的心情愉悦、酣畅淋漓。   区区一豪强,也敢嚣狂无礼?   郑平轻笑:“翼德这一巴掌,倒是给县尊掌出来了二十二个敌人。”   “啊?”张飞顿时愣住,以为办错了事,顿时心急。   正欲询问解决对策时,张飞又瞅见郑平那淡定如常的眼神。   张飞不由一笑:“先生,你又在吓俺!”   “若俺真一巴掌掌出了二十二个敌人,先生又岂会如此淡定?”   郑平儒雅摇扇,眸中亦有黠意一闪而逝:“反正这些豪强富商,都会面临黄巾之祸。”   “是不是敌人,也就不重要了。”   对待朋友,郑平不吝啬拉对方一把。   对待敌人,郑平可没有圣母之心。   既然不愿意配合坚壁清野,那只能让这群嚣狂的豪强富商吃点苦头了。   “先生啊!”张飞摩拳擦掌,压低了声音:“肯依附的豪强富商,他们的私兵,能由俺来训练吗?”   “俺自信,不会比二哥练得差!”   郑平摇头:“翼德,不是我不信任你的练兵能力,而是这群私兵,得由县尊来练!”   “大哥?”张飞一愣:“大哥事务繁忙,哪里有时间练兵?”   郑平笑道:“如今高唐县的政务有我,县尊不用烦心钱粮杂物,有的是时间。”   “论如何将这些豪强富商的私兵,变成县尊的私兵,翼德你还真不如县尊!”   张飞听得惊诧,一双环眼瞪得如牛眼一般:“先生,都说文人的心都脏,你这也太脏了!就不怕那些豪强富商心有怨恨吗?”   郑平再次摇头:“所以说,论练兵,翼德你不如县尊啊。”   “这些豪强富商,即便将私兵交给县尊,也一定会委派亲信的族人统兵。”   “只要县尊以诚信待人,结好这些豪强富商的族人,就等于将高唐县二十八个豪强富商绑在了一条绳索上。”   “他们的利益跟县尊的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又怎么会心有怨恨?”   张飞张着嘴,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   张飞垂头丧气:“所以,俺还是没资格练兵!先生,你好偏心啊!”   短时间内,郑平是不会让张飞练兵的。   关羽爱兵如子,擅长跟士卒同甘共苦,所以能得到士兵的尊重。   刘备以诚待人,即便是走卒也会嘘寒问暖,能得到士卒的爱戴。   张飞嘛……   就那时不时鞭笞士卒,还将被鞭笞的士卒视为亲信,一副“棍棒之下出精兵”的练兵方式。   对错尚且不论,但一定不适合当前情况。   郑平成功的将高唐县的豪强富商分化,让刘备得到了二十八家的支持。   这个时候,正是刘备施展人格魅力的时候!   不仅要让这些私兵对刘备感恩戴德,也要让这些私兵中的统帅、豪强富商的族中子,对刘备同样感恩戴德,愿意效死。   唯有这样,刘备才有足够的钱粮和兵力,去征讨高唐县的黄巾。   而不支持刘备的豪强富商,则已经被郑平放弃了。   这些家族,或多或少会亡于黄巾之手。   即便有侥幸的,希望刘备能出兵救援,那也得支付足够的诚意才行。   张飞说郑平心脏,这一点郑平并不否认。   普天之下,又有哪个谋士心不脏?   胡昭的办事效率很快。   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将二十八家的田地、佃农、僮仆、食客、私兵、牛羊、马匹、兵器、甲胄等各家资源登记造册。   而这登记的结果,亦是令人惊喜。   能抽调的私兵就有八百人!   而可以用于征战的战马更是有一百匹!   不仅如此,这二十八家还主动将各自家族粮仓的粮食,也搬运一部分到城池中。   统计的粮食多达十万石。   这可以供一万青壮吃三个月了!   真就应了那句话,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有弥望之田。   “倘若这些人,能将粮食都分出去,又何至于让黄巾肆掠啊!”   回城的刘备,看到统计的粮食,忍不住感慨。   但刘备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天真的想法。   让富者将粮食分出去,还不如将他们直接杀了。   上一个想恢复井田制的王莽,遭到了天下豪强的反对。   即便是光武帝刘秀,也只能遏制豪强的发展,而不能彻底根除。   刘备的这个想法,太理想化了。   郑平摇扇敛容:“县尊,世间本有贫富之差,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   “妄求公平,只会葬身于时代的洪流之中。”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丟时十之九。”   “大丈夫行事,当弃侥幸之念,必取百炼成钢,厚积寸阴之功,始得一鸣惊人。”   刘备轻叹:“我亦知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但如果能让这天下之民,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我亦知足了!”   郑平心中钦佩。   这话虽然出自《礼记》,但却不是人人都会认同这样的理念。   而世间认同这种理念的,皆是真正的大丈夫!   而唯有这般的大丈夫,才是值得郑平尽心辅佐的。 第37章 利诱百姓,刘备聚粮于城   “县尊勿急!”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   “贫者无粮,就会滋生流民,流民一怒汉难安。”   “想让这天下之民,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其根本在于重农事。”   “仓廪足而知礼节,先人治国,无不以重农事为核心。”   “齐国管仲,设准平官,魏国李悝,设平籴官,前朝桑弘羊,设平准令,新朝王莽,设五均官。”   “虽然称呼不同,褒贬也不尽相同,但其‘平抑物价’的核心思想,却是重农事的关键!”   “丰收之年,民有余粮,但谷贱伤农,君王应收购百姓余粮来平准粮价;岁荒之年,民无余粮,但谷贵伤民,君王应出售国库余粮来平准粮价,以此来削弱大贾富家对百姓的巧取豪夺!”   “但到了本朝,虽然也有平准令,但其职责只是掌知物价,不再干预市场、平抑物价。”   “以至于豪强富商兼并之势,较之前朝愈演愈烈。”   “让富者将余粮分给贫者,这样的想法,违背人心,小觑了人性,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掌权者若能执掌大势、恢复平准令的核心职责,平抑粮价,让大贾富家不能从中得利,让百姓不论丰收还是岁荒,都能以正常价格贩卖和购买粮食,百姓自然不会缺少粮食。”   郑平见刘备心系百姓,于是出言宽慰。   但平准策,目前是不适合刘备的。   位卑职微的时候,是难以逆大流实施宏观调控的经济政策的。   要实施平准策,刘备至少得当上青州刺史!   这同样是郑平先前提出的十二策论的内容之一。   刘备轻叹:“先生教诲的是,倒是我有些急了。”   良久。   刘备整肃了心绪,恢复常态:“先生,如今高唐县有了钱粮兵马,我们是否要对高唐县的黄巾主动出击?”   十万石粮食,千余兵马。   征讨高唐县的黄巾,岂不是手到擒来?   郑平摇头,语气多了一丝冷冽:“县尊,征讨一县黄巾容易,但征讨一郡黄巾、一州黄巾却是艰难。”   “更何况,四乡的豪强富商,尚且有二十余家自恃勇武,不肯跟县尊合作。”   “我们必须给这群自以为是的豪强富商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真切的明白,没有县尊的庇护,他们引以为傲的家族力量在黄巾面前不值一提!”   “这也是对高唐县、乃至于平原郡所有豪强富商的一个警示!”   “想在黄巾贼前保住家业,唯有跟县尊合作!”   “县尊只需在城中囤积钱粮、打造备战之物、再增设集体屋舍收纳流民,实施坚壁清野战术,静待时机即可。”   顿了顿,郑平的明眸中又闪过一丝狡黠。   “若有闲暇,县尊可亲自演练这二十八家豪强富商送来的私兵,让这些私兵增强对大汉的认同感!”   面对张飞,郑平说得更直白一些。   但面对刘备,郑平多了几分委婉。   师出也得有名,让这些私兵增强对大汉的认同感,远比变成刘备的私兵这种说法更令刘备欢喜。   刘备一听,果然欢喜。   “先生说得极是!”   虽然这些豪强富商,只肯抽调出八百私兵、百匹战马给刘备,但这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了。   而有了这些钱粮兵马,郑平助刘备立足青州的第一步,也初步达到了预期。   若非要考虑安置黄巾及流民所需的钱粮,再养上三千兵马都不是难事。   论人格魅力,刘备在当世可以称得上一流了。   单论练兵,关羽是跟士兵同甘同苦,以身作则,因此能练出一批善于征战的精兵。   但刘备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义,嘘寒问暖、屈尊降贵、言语真诚,即便是最普通的一个走卒,刘备都能跟其攀谈家常。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这八百私兵,乃至于统率私兵的豪强富商族人,纷纷对刘备产生了“吾虽千里马,但未逢其时,今遇刘备,方知世间有伯乐!”的知遇之感。   而在这个期间,郑平也完成了对秋收抢收的部署。   扛着“官田”旗帜的僮仆,每日里来回在田间呼喊“官田受县尊庇护”“若有贼人抢粮,县尊必倾全城之兵击贼”之类的口号。   呼喊了一个月,生怕没人知道似的!   收割庄稼用的镰刀、运输用的木轮车,也在这一个月内大量的被制作出来。   尤其是镰刀,县衙更是将其免费租赁给士民百姓使用。   即便是大街小巷的稚童,都在唱着“抢收”的童谣。   这紧张的气氛,也令县城内外、原先不怎么在意的士民黎庶纷纷感受到了不安。   虽然字字不提黄巾,但不少人都将其跟黄巾关联在了一起。   而在气氛被调动起来后,县衙又下达了一条政令。   “但凡在县衙有登记在册的民户,愿意将秋收的粮食租借给县衙一个月的,皆按出售粮食的市价两倍支付租金,并支付一定比例的定金。县衙会有专业的收割队负责收割和运输,避免劳民伤财。同时,愿意租借粮食的民户,还可以加入收割队,按天支付钱粮报酬,可以提前报名。”   这条政令一出,再次在四乡士民黎庶中掀起大波。   租给县衙一个月,就给出售粮食的市价两倍支付租金且支付定金,还可以加入收割队赚取钱粮报酬,这不就等于是县衙在白送钱吗?   虽然质疑的声音不少,但相信的民户同样不少!   一个月的气氛调动,增加了四乡士民黎庶的不安,而大部分人又都有从众心理。   眼见周边的乡民,一个个的选择响应政令,跟县衙签订契约。   同意将秋收的粮食出租给县衙,并且加入收割队去赚取钱粮报酬,剩下的乡民也忍不住诱惑。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而这参与的人越多,乡民的胆子也就越大。   整个高唐县在册人口四万余人,若刘备敢言而无信,那就是凭空制造出几万的饥民出来。   ....   平原县。   陈纪得到郡督邮对高唐县的督察汇报,惊坐而起。   “利诱百姓,聚粮于城,刘备这是要干什么?” 第38章 察民疾苦,寒微亦有人杰   刘备是陈纪颇为器重的县令。   在这平原郡九个县中,唯有刘备最能聚人。   能聚万人敌,亦能聚名仕。   因为器重,所以陈纪对刘备的政事一向很在意。   怔了怔,陈纪又恢复冷静:“刘备虽然有人杰之姿,但并不擅长政务,利诱百姓、聚粮于城,不是刘备能想得出来的。”   “此举必定跟郑平有关!”   斟酌片刻。   陈纪唤来了功曹孙乾和兼任郡丞的长子陈群。   孙乾是刘备访问郑玄时,郑玄举荐给陈纪的。   虽然年龄不大,但孙乾老成持重、又能言善辩,颇得陈纪欣赏。   “陈相。”   “父亲。”   不多时,孙乾和陈群联袂而来。   “公祐,长文。”   陈纪面容严肃,将督察报告递给孙乾。   “近日督邮督察各县,回报称高唐县刘备,下达了租借百姓秋收之粮等相关政令。”   “这般利诱百姓、聚粮于城,老夫心有疑惑,不知这刘备意欲何为?”   陈纪将督察报告递给孙乾而不是陈群,已经意有所指了。   与其在问刘备意欲何为,倒不如在问郑平意欲何为。   孙乾快速的扫了一眼督察报告,又想到了来平原郡前郑玄的嘱咐,对高唐县的政令用意了然于心。   “陈相,黄巾流贼往往不事生产,以劫掠求存。”   “如今秋收将至,黄流贼要存过冬的粮食,必然趁机抢粮。”   “刘县令此举,虽有利诱百姓之嫌,但其初衷应是避免黄巾流贼抢粮。”   “聚粮于城,统一分配粮食,就不惧黄巾裹挟百姓攻城了。”   陈纪来了兴趣:“公祐,这黄巾流贼裹挟百姓,刘备又如何分得清谁是黄巾流贼、谁又是被裹挟的?”   孙乾笑道:“百姓有契约为证,刘县令又按户籍跟百姓立契约,如何分不清?”   “即便有人冒充,亦不影响大局。”   “因为百姓都知道,县城有粮,足以赈济!”   “而刘县令的目的只是在阻止黄巾祸害一方,并非不救百姓,只要愿意配合的,皆可视为受黄巾裹挟的百姓。”   “至于那些不愿意配合的,不论其身份,皆按黄巾流贼处置,以精兵攻杀即可!”   “另外,跟刘县令有契约的百姓,为了暂借给刘县令的粮食不被黄巾劫掠,亦会拼死助刘县令守城。”   “孙子兵法有言:道者,令民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刘县令用此同利之计,令百姓自驱逐利,上下一心,又何惧黄巾为祸?”   “只可惜,此计不能推行青州六郡六十五县,否则青州黄巾之祸,年底可平!”   陈纪凛然。   “利诱百姓,让百姓自驱逐利;聚粮于城,防黄巾劫掠祸民。”   “待黄巾退去,刘备再还粮于民,不仅让百姓免遭黄巾之祸,更能让刘备仁智勇信之名流传。”   “既惠了民,又得了名。”   “郑显谋之策,倒是令人惊叹啊!”   惊叹之余,陈纪又颇为遗憾:“只可惜平原九县,就出了一个刘备!”   “若九县县令,皆有此等魄力,又何愁黄巾不灭?”   但陈纪亦是清楚,即便九县县令都如刘备一般有魄力,若无郑平这样有名望有才智的县丞,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种政令,不是谁都能轻易模仿,东施效颦,只会贻笑大方,徒增百姓烦忧。   学者生,似者死。   陈群见陈纪烦忧,进言道:“父亲何不召刘备和郑平来平原县述职?”   “孩儿以为,郑平或有良策在胸,唯恐州官不敢用,因此才会在高唐县助力刘备成事。”   “以郑平的才智和名望,即便举茂才亦不为过。”   陈群的提醒,让陈纪的眼神多了三分喜色:“长文言之有理!传闻郑平已经是北海相孔融的准女婿了,只因平定青州的壮志未酬,故而将婚期定在了三年后,在北海郡广为美谈。”   “若无良策谋划,郑平留在北海即可,又何至于舍近求远的来助刘备?”   思策既定,陈纪又看向孙乾:“公祐,烦请你走一趟高唐县,替本相传令,让刘备和郑平一并前来述职。”   虽然青州刺史焦和不作为,但陈纪却是个想作为的。   若能有护境安民的良策在,陈纪亦是敢试一试的。   孙乾没有耽误,当即辞别陈纪,率了一伍骑卒,打着平原郡功曹的旗号,一路策马来到高唐县。   早有斥候探得消息,回报给郑平。   “等待多日,公祐终于来了!”   “速速传讯县尊!”   自郡督邮督察高唐县之后,郑平就料到了孙乾会来。   利诱百姓、聚粮于城,这样的政令肯定会惊动陈纪的。   刘备这几日一直都在乡间走访,体察民情。   有刘备这个亲民的县令,在乡间亲自向百姓解释政令,又嘘寒问暖,询问疾苦。   响应了政令的乡民,底气更足了。   而没有响应政令的乡民,也渐渐被刘备的诚意感动。   “县尊,怎么能让你亲自来织席,折煞老朽了。”   乡野寒舍。   刘备一身布衣,面容和煦,看不出半点儿的官威。   双手熟练的削着竹篾,反倒像一个乡间的勤劳汉子。   而旁边的老叟,跛着一只脚,诚惶诚恐的想要阻止刘备。   “老丈,还请静坐!”刘备柔和一笑,手中削竹篾的动作没有一刻停顿:“我以前没当官的时候,也曾织席贩履。这并不是什么低贱的活计!”   “家母曾训诫我,家境寒微,不是过错,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不可因为一时困境,就违背仁义礼信,只要不偷不抢,秉承仁德之心,以信义待人,定可成为人中之杰!”   刘备眸有怀念,跟老叟拉着家常,如许久不见的亲友叙旧一般。   老叟见刘备言语真诚,这削竹篾的手艺又十分娴熟,不由轻叹:“倘若县尊能早几年来高唐县,老朽那侄儿也不会被逼无奈的去当黄巾了。”   “可叹这世间的良心官儿,太少啊!”   “县尊啊,倘若老朽能劝得侄儿弃恶从善,能否宽恕他的过往罪行?”   老叟眼窝深陷,但看向刘备的眼神却充满了期待。 第39章 立信于民,赏必行罚必信   贪官污吏横征暴敛,豪强恶霸欺行霸市。   混乱的世道,滋生了太多的不公,豪杰落草为寇、犯案逃难比比皆是。   远的且不提,刘备的义弟关羽亦是犯事逃到了涿郡,才遇上的刘备。   老叟的心情,刘备有共情。   然而,刘备虽然会庇护逃犯,但并非强横任侠、不察德行之辈。   收容关羽,是因为关羽仗义杀人,而非关羽恃勇杀人。   “老丈。”   刘备削竹篾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也多了三分严肃。   “国家自有法度,赏必行,罚必信。”   “为官者务必求一个公正,而不可因私情徇私。”   “倘若令侄儿非奸恶之徒,只是受贪官污吏豪强恶霸欺辱才误成贼身,我自当从轻发落。”   “但若令侄儿有妄杀之罪,将自身遭受的不公加诸于其余无辜之人,其罪是不可饶恕的!”   刘备有刘备的坚持。   遭受不公,误成贼身,这是可以被谅解的。   但如果当了贼,就开始妄杀无辜,不敢对施暴者奋起反抗,却对更羸弱的无辜者举起屠刀,这样的贼是要重罚的。   老叟怔了怔,显然对刘备的回答有些惊讶。   倘若刘备要作秀,亦或者要趁机策反黄巾,此刻都应该假装答应。   但刘备却告诉了老叟,是否能宽恕罪行、取决于老叟的侄儿是否有妄杀之罪。   这是刘备的态度!   对老叟嘘寒问暖、甚至于替老叟织席,这仅仅只是刘备身为高唐县县令,体察民情的职责,亦是刘备自身的仁德品质。   但这不意味着,刘备就会因此而对老叟徇私情。   徇一私情,就会滋生更多的不公。   刘备的眼神很坚定,哪怕是跟老叟惊讶的目光对视,亦没有半点儿的犹豫。   良久。   老叟眼神中惊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钦佩和感动:“县尊能秉持法度,是我等乡民之幸!老朽不敢断定侄儿是否有妄杀之罪,但会将县尊的态度告诉侄儿。”   “倘若侄儿真有妄杀之罪,那他跟那群恶霸恶吏又有什么区别?”   “县尊依法度惩罚,老朽心无怨恨。”   听得老叟的回答,刘备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恢复柔和:“老丈也不必过于担忧!古人常言,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老丈如此通情达理,令侄儿亦不太可能是妄杀无辜之辈。”   老叟心中更是感动。   正说间,一骑快马到来。   “县尊,郡功曹孙乾到来,县丞请县尊速速返回。”   刘备闻言一喜:“是公祐先生来了!”   但很快,刘备又有些犯难。   这替老叟织的席还未完成,这一走了之不太好。   可若久久不回、怠慢了贤士,亦是不妥。   老叟觉察到了刘备的踌躇,心中更是惊叹。   若非真心察访民情的,根本不会有犹豫之心!   想到这,老叟善言道:“县尊,老朽这席,不是急需物,岂能因此坏了县尊的待客之礼?若惹得郡功曹不快,却是老朽的罪了。”   刘备起身,向老叟施了一礼,言语中多了七分歉意:“老丈器量,令人钦佩。”   待得离了老叟小院,刘备立即嘱咐身边亲卫:“给周边善织席的乡人一些银钱,让他们替这老丈织上几席。”   而在刘备离去不久,小院中却忽然多了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叔父,那县兵来寻你何事?”   为首一个少年,身材魁梧,眉宇之间自有英气,正是高唐县黄巾渠帅徐琦的麾下猛将管亥。   其余几个少年,都是跟随管亥的乡人之子。   原本管亥是悄悄回来探亲,顺便给自家叔父送些钱粮的。   结果刚回来就撞见叔父的小院被一群县兵给围了。   管亥父兄死于恶霸,见官不灵,管亥一气之下杀了恶霸,入了黄巾。   但管亥的叔父管定有脚疾,不能随管亥离开,管亥只能定期回来给管定送钱粮。   这周围的乡人都知道管亥的凶名,倒也没人敢趁着管亥不在欺辱管定。   管亥的语气不善,下意识的认为县兵是来欺辱自家叔父的。   管定见管亥这般模样,知道自家这侄儿是误会了,招呼管亥近前:“阿亥,叔父跟你说过。管家在青州,也曾是名门。虽然你祖父这一脉,都没什么大出息,但我们自幼耳濡目染,都是秉承信义,明辨是非的。”   “这县尊刘备,是个良心官儿啊。”   管亥吃了一惊:“刘备?刚才来的是刘备?他怎么会来寻叔父?难道是因为侄儿的事牵连了叔父?”   管定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织到一半的竹席道:“县尊是来体察民情的,瞧,县尊还替老朽织席呢?”   “织席?”管亥瞪大了眼睛。   而一旁的几个少年,亦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未完成品竹席。   “那可是高唐县的县令,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来织席?不来横征暴敛就不错了!”一个少年不信高呼。   县令不是里长。   里长可能会照顾乡人乡邻之情帮衬下。   但县令帮衬一个素不相识的,怎么可能?   “阿亥哥,会不会是那县令,是在故意示好,想趁机用歹计?”另一个少年恶意揣测。   都是刀口上舔血求生存的,不会亲易相信人。   管亥眼神变得不善:“叔父,跟侄儿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亲人就剩一个了,管亥可不想自家叔父还要被人当棋子算计。   管定看着管亥这模样,不由想起了刘备的话来。   “阿亥,你如实告诉叔父,你是不是也学那些贼人,妄杀无辜了!”管定的眼神渐渐凌厉。   管亥顿时愣住,不明白自家叔父为何忽然变了副脸色。   “叔父,我——”   “跪下!用你父兄的名义起誓,告诉叔父,你到底有没有妄杀无辜!”   管定厉声呵斥,打断了管亥的疑惑。   管亥不敢忤逆,连忙跪在管定身前,起誓道:“叔父!侄儿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父兄!”   见管亥眼神中多了几分委屈,管定不由心一软。   “阿亥,兄长就你一个独苗了。”   “误入贼身不是错,但叔父希望你,能多一个选择。” 第40章 孙乾到来,酒水论映人心   县衙。   孙乾入见郑平。   两人年龄相仿,一个是郑玄的高徒,一个是郑玄的麟子,少时相识,彼此之间颇为了解。   这一见面,孙乾便是故作严肃,寒言问罪:“郑显谋,你在这高唐县做的好事,连陈相都惊动了,可知罪啊?”   郑平执扇一礼,向孙乾赔罪道:“行事前未能邀公祐兄一道,的确有罪啊!愚弟愿领责罚!”   孙乾严肃的表情瞬间一散,指着郑平笑道:“显谋,你口称有罪,却还要拉我一道,我怎就认识你这个不良友!”   两人相视大笑。   郑平邀请孙乾入常席坐下,随即又斟了两碗白水,张口即道:“公祐兄,这是愚弟用高唐县的清泉酿制的白干酒,清澈如水,饮之不醉人自醉,堪称世间绝品啊。”   孙乾看着眼前的如水一般清澈的白干酒,又瞥了一眼郑平的言语眼神:“显谋,你这酒都无酒香,气味淡如水,还敢称世间绝品?”   郑平哈哈一笑,端起瓷碗,敬道:“有诗云,人生足忧患,合散乃常理。惟应当欢时,饮酒如饮水。”   “这正应了愚弟跟公祐兄多年未见,只顾叙这旧日之情,而忘却了这酒的香味了啊。”   “来,公祐兄,愚弟先干为敬!   郑平故意曲解诗词本意,郑重其事,将瓷碗白水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孙乾端起白水,下意识的嗅了嗅,心中更是犯疑。   难道真是世间绝品之酒?   孙乾强忍心中疑惑,于是也一饮而尽。   下一刻,孙乾的双眼圆睁:“显谋,这就是你说的世间绝品?你又戏我!”   什么世间绝品之酒,这不就是白开水吗?   郑平却是微微摆手:“圣人云,上善若水。又言: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水乃生命之源,如何称不得世间绝品啊?”   孙乾无奈摇头,指着郑平笑道:“显谋,我方才就吓唬你一次,你却拿白水来搪塞我。你当我真不知,这高唐县禁酒?督邮的督察报告,都已经述明了。”   寒暄一阵。   孙乾微微敛容,道明来意:“显谋,这次陈相遣我来,名义上是想让你和刘县令一同前往平原县述职。”   “而陈相的目的,却是想询问你,是否有平定平原郡黄巾的良策。”   “你若没有,这平原县就不用去了,避免到时候徒增尴尬。”   “而我则回禀陈相说,你诸事繁忙,暂时抽不开身。”   孙乾言语中尽显维护之意。   倘若郑平目前还未有这方面的考虑,贸然去平原县又答不上来,反倒让陈纪轻视了。   “公祐兄,你在陈相身边已有一月,对这陈相有什么看法?”郑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询问孙乾对陈纪的评价。   孙乾肃容道:“陈相此人,深谙官场人情世故,最善借古喻今,避免被脏水泼身。虽然品行堪称士人表率,又有清廉治政之心,但他过于爱惜羽毛,只要是会影响他名声的事,几乎是不会碰的。”   郑平不由摇头:“重私名胜于国家大事,若是治世还能当一个清廉能臣,但在这乱世之中,却容易误事啊。”   孙乾点头:“这也是为何我方才会问你,是否有平定平原郡黄巾的良策。我知显谋不是因循守旧的人,量策用计,往往顾全大局而忽略私名,但若真要这般用计,陈相很难会认同的。”   “无妨!”郑平拾起羽扇,轻轻扇摇,眼神中并未因为陈纪重私名而有烦恼之意:“早晚都得去一趟平原县的,趁着秋收还有些时日,去一趟也好。”   “至于成与不成,且看天意。”   孙乾见郑平心中有了决断,也不再劝。   虽然郑玄常夸孙乾老成持重,但孙乾却有自知之明。   论老成持重,谁又比得上郑平?   别看郑平外表儒雅,又常有奸诈之意,但内心却是十分的坚韧,对于诸事一向都有很深的谋划。   稚童时期,就恪守自律如成人。   孙乾有时候都怀疑,郑平会不会是如一些杂书中虚构的理论一般,转世之人、生而有宿慧了。   “显谋,你四年前自取表字出游诸州郡,曾言要寻访世间人杰,辅佐其鼎定寰宇。”   “但这世间人杰不少,你为何会选择刘备?”   孙乾问出了藏在心中的疑惑。   刘备虽然仁德,又素有信义,但毕竟出身家世太浅,难以让郑平的才能得到发挥。   在孙乾眼中,郑平之才如九天之龙,可以行云布雨,润泽九州。但如今却只能在一个小小的鱼塘中挥洒水滴,润泽鱼塘边的小草盆栽。   这样的问题,郑平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了。   看着孙乾真诚的眼神,郑平只是静静的再次斟了两碗白水,道:“公祐兄可知道,这酒跟水,有什么区别吗?”   孙乾微微凛然:“愿闻其详!”   郑平轻轻一敲瓷碗边缘,白水泛起涟漪:“白水清澈,即便是受到外界干扰涟漪起伏,亦能将碗底尽收眼底。”   “但酒却浑浊,本就难以看清,若是受到外界干扰再起涟漪,这碗底就更看不清了。”   “世间人杰不少,但大抵都重私名胜于国家大事。”   “譬如那四世三公袁氏兄弟,振臂一呼,数十万大军齐聚酸枣,却不能勤王救驾,反而让董卓迁徙洛阳百万士民入长安。”   “以至于煌煌大汉,先有少帝被废,后有新君被挟。群龙无首,虎狼并立,州郡县乡亭,追逐私欲者比比皆是。”   “皇帝、公卿、大臣,尽皆争权夺利,而无视这世间的士民黎庶是否还能活过今年的冬天。”   “即便是被吹捧的人杰,那也只是如酒一般浑浊的浊人!”   “我看不到他们有救国安民的雄心壮志,只看到浑浊一片!”   郑平的眼神一变。   “但县尊不同,虽然也有被诟病的不足,但我能看得到县尊心底那救国安民的抱负!”   “白水虽然无酒味,但却更真!”   “这天下的万万百姓,可以不喝那浑浊的酒,但却不能不喝这干净无杂质的白水!”   “这,便是我选择刘备的答案。” 第41章 谦雅之士,刘备盛礼敬贤   郑平以酒水论映人心,表达了心中的坚持。   虽然这世间,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若无权谋和奸诈兜底,是很难在乱世生存的,但这并不能成为私名私欲的借口。   曹操是人杰吗?   是!   身处于宦官阵营,却有扫平奸恶、追求吏治清平的雄心,能杀权贵、能逐贪官、能讨董卓,堪称人杰。   但曹操的猜忌、残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那隐藏在心底的欲望谁也难以看清。   袁绍是人杰吗?   是!   名门贵胄,剑指董卓,能聚贤才,能恤士民,亦是一时人杰。   但袁绍外宽内忌,隐藏在心底的欲望同样让人难以琢磨。   其余世间人杰,亦大抵如此。   这是名门贵胄的通病。   自幼身处权谋漩涡,过早的见识了人心险恶,自然也就难以相信人。   刘备不同。   虽然是汉室宗亲,帝室贵胄,但到了刘备这一脉,早已跟乡间黎庶没多少区别了。   织席贩履,穷困潦倒。   唯有如草莽豪杰一般,以仁勇信义立足于市井。   相对于权贵们喜欢阴谋算计,草莽豪杰,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   而刘备也因此比名门贵胄们,多了三分坦荡!   正如郑平眼前这碗白水一般,哪怕因为外界的干扰而激起涟漪,依旧能清楚的看到碗底。   “酒水论映人心!显谋对刘备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孙乾心中惊叹。   对于这个在世人间名声不显的高唐令,孙乾心底又多了几分好奇。   虽然同郡为官,但孙乾跟刘备的正面交集几乎没有。   正说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到厅外时,又渐渐变得平缓。   过了片刻,刘备自外健步而入。   “公祐先生,备来迟了!”刘备近前一礼,十分的恭敬。   孙乾一面回礼,一面打量刘备。   虽然仪容已经打理过,但还是能看出刘备脸上的风尘色。   显然,刘备这一路是疾驰赶回来的。   “玄德公本在乡间体察民情,乃是百姓的幸事,亦当是平原九县的表率。因我之故又匆匆赶回,又何以言迟!”   “反倒是我的到来,让玄德公受累了。”   刘备见孙乾对答有礼,又没有轻慢之意,心中对孙乾不由高看了三分。   郑平则是起身给刘备寻了个瓷碗,然后斟了一碗白水递给刘备。   刘备也没客气,端起瓷碗一饮而尽,这才坐下道:“不瞒公祐先生,四乡的乡民之中,尚有一些对政令有误解的。所以我这些时日几乎都会去乡间走访。”   “公祐先生远道而来,莫非是陈相之意?”   利诱百姓,聚粮于城。   这其中的真实目的,只有少数人知晓。   连郡督邮来督察的时候,刘备和郑平都只是寻了个理由搪塞。   若是知晓的人太多,容易破坏郑平的部署。   孙乾坦言道:“陈相令我来,是邀玄德公和显谋一起去郡衙述职的。”   “一起?”刘备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郑平:“如今秋收将至,这个时候县令和县丞都去郡衙述职,唯恐这县中诸事乱了分寸。”   孙乾见状笑道:“玄德公不必如此。我求学于康成公门下,跟玄德公亦是师出同源。显谋与我,亦有朋友兄弟之义。”   郑平亦是点头笑道:“无妨,去郡衙用不了几天。”   刘备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孙乾赔礼道:“公祐先生勿怪。高唐县的部署牵涉极大,不敢擅离。”   没了顾忌,刘备也少了拘谨。   言谈举止,也多了豪迈本性,这让孙乾颇为震撼。   “怪不得显谋拿白水来喻寓刘备,果然是坦坦荡荡的仁德之人啊。”   跟刘备聊得越久,孙乾这样的想法就越清晰。   对于孙乾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智者而言,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掩盖的。   但刘备给予孙乾的感觉,虽然有见识上的不足,但却更多的是谦逊和真诚。   更令孙乾惊讶的是,刘备很能聊!   大部分的人聊天,聊着聊着就成尴聊了。   但刘备聊天,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享受。   吹捧称赞恰到好处,提出的问题,又往往切中于核心。   偶尔又有别具一格的见解,让这聊天不至于变成孙乾的个人独奏。   “公祐先生真乃世间大才啊!”   城门口。   刘备亲自礼送孙乾出城。   原本刘备是想留下孙乾,促膝长谈的,但孙乾要回郡衙复命,刘备也不便多留。   望着孙乾离去的背影,刘备忍不住心生感慨。   “县尊不必遗憾,待执掌了平原郡,公祐兄自然会效力左右。”郑平轻摇羽扇,言语轻松如掌一切。   刘备听出了郑平话中的不同,微微诧异:“执掌平原?先生,这是何意?”   郑平微微敛容:“公祐兄跟我说,陈相此人,深谙官场人情世故,论事时常以古喻今,担心被脏水泼身。”   “虽然有品行,也是个会办实事的官,但陈相过于爱惜羽毛,一些有损私名的计策,陈相是不能用的。”   “但如今局势,破贼安民都是艰险事,又岂能面面俱到?”   “这次去郡衙,我有意让陈相称病!”   刘备愕然的看向郑平:“让陈相称病?这怎么可能?”   郑平轻笑:“事在人为嘛!有些事总得试一试的,即便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原本的部署。但若是成了,县尊有了执掌平原郡九县的权力,行事也能简单许多。”   陈纪是守不住平原的。   若真能守住,也不会跟着陈群去小沛避难了。   刘备丢高唐,陈纪丢平原,这平原郡的黄巾,不是陈纪能应付的。   见郑平言语笃信,刘备的惊愕也渐渐消失。   “先生,你和我都去了郡衙,谁能留在县衙主持大局?”刘备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郑平不假思索:“豪强富商的私兵,可交给云长;县中事务则由胡昭和华缉来主持,翼德随行护卫即可。”   “秋收将至,黄巾方面也不可不防,将城中的斥候都派出去,加强巡视吧。”   刘备点头:“那就依先生部署,我也许久未见陈相了,也是该去述职了。” 第42章 入平原县,群英荟萃之地   高唐县的人力和财力有限,不足以支持郑平过多的去改变。   毕竟这不是三国基建类游戏,可以按部就班的进行基建。   同样,一个月的时间太短,即便真的颁布了政令,也难以得到实施。   能稳抓的,只有钱粮和军务。   囤积钱粮,善养兵马,这是立足的根本!   平原郡九县人口,在册六万余户近三十万人。   山泽资源亦不是高唐县一县之地能相比的。   若能聚九县之力,这对整个青州局势的影响是很大的。   因此,刘备愿意去尝试郑平的计策。   这亦是郑平最欣赏刘备的地方。   若是换个谨慎的,或许会斥责郑平目无尊长、妄自尊大。   但刘备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任何事都需要去争取才有可能成事。   倘若只想当一个安分守己的高唐令,刘备压根不需要想太多。   得过且过就行了。   风险即是机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陈纪就真装病了呢?   两日后。   刘备和郑平挑选了十余精骑,又令张飞随行,趁着清晨将明未明时,向平原县而来。   清晨日照少,风又凉爽,正适合疾驰。   若到了正午,烈日灼心,人和马都受不了。   百余里的路不近不远,但因为部分山路崎岖,人马又要躲避烈日,直到第二日上午才抵达平原县城。   虽然说是平原郡的治所,但都是万户县,城池并不比高唐县大多少。   似乎因为缺少修缮,反而显得更破旧一些。   提前返回的孙乾,已经在城门口策马迎接。   “玄德公,一路辛苦了!”   “陈相已经在郡衙宴厅备下酒宴。”   孙乾身边,还有两度举荐刘备的贵人,年约四十、前平原郡都尉、如今在平原郡担任长史的刘子平。   而刘子平的女婿邓旭,则是平原郡现任的都尉。   “下官见过长史!”见到刘子平也在城门口,刘备连忙近前问礼,语气恭敬。   若无刘子平举荐,刘备又如何能有今日今时的地位?   举荐之恩不能忘,这是刘备的为人准则。   刘子平虽然是长史,但生得却是魁梧。   毕竟在当长史前,刘子平是平原郡的都尉,赏识刘备的武勇才将其举荐给青州从事,让其跟随青州从事征讨渔阳张纯。   刘子平呵呵一笑:“玄德不必拘礼,你我都是老相识了。”   目光看向郑平,见其身材挺拔不似寻常士子,刘子平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这位想必就是昔日谎称讨贼都尉,吓退黄巾的奇才郑平了。”   郑平回礼一笑:“旧平原郡讨贼都尉之名,晚辈亦是多有耳闻,故而借用吓唬贼人,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与其说是晚辈吓退黄巾,倒不如说是长史的威名更甚往年。”   刘子平哈哈大笑:“我跟康成兄亦是旧识了,没想到那般实诚的君子,却有你这么个狡黠的儿子。”   “康成兄有福了!”   众人相视而笑,策马入城。   来到郡衙。   却见门口立着一个儒雅非凡的青年,正是陈纪的长子陈群。   城门口让功曹孙乾和长史刘子平迎接,郡衙门口又让兼任郡丞的长子陈群迎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让刘备和郑平来述职了。   既是述职,哪有长官迎接下官的道理?   “刘县令,郑县丞,家父已经备下薄宴,替两位接风洗尘,请!”陈群和煦有礼,尽显名门大家的家风气度。   “翼德,你约束好众骑士,切勿在城内滋生事端!”刘备低声嘱咐张飞。   这样的酒宴,张飞是没资格入席的。   张飞也是知道分寸的,当即应诺道:“大哥放心,俺晓得的。”   众人入内,平原相陈纪已经在主位静坐多时。   见刘备和郑平到来,陈纪微微撵髯一笑:“玄德,老夫可等了你几日了,缘何姗姗来迟啊?”   刘备执礼而道:“县中事务繁忙,一时之间难以抽身,故而来迟,还请陈相体谅,下官甘愿请罚。”   陈纪哈哈一笑:“玄德勤于政务,是九县表率,本相若是惩罚,岂不是成了赏罚不明的庸人了?”   寒暄一阵,众人分宾主入席。   席桌上,虽然有水果糕点之类招待之物,但并无酒饮,只有白水。   “听公祐回禀说,高唐县禁酒,他去了也只能喝白水。”   “玄德以身作则,家父颇为钦佩,故而今日也未准备酒饮,只以白水待客。”   陈群出言解释。   毕竟备酒待客,已经是士人圈的礼数了。   尤其是一郡国相,招待客人连酒水都没有,那就非常的失礼了。   刘备已经习惯了白水了,有没有酒饮并不在意。   片刻。   陈纪问及正事,微微敛容:“玄德,这里都是本相可以信任的人。你在这高唐县聚粮于城,想以坚壁清野之术遏制黄巾的壮大,这是很不错的举措。”   “只可惜,平原九县,唯有玄德的高唐县可以做到聚粮于城,其余的八个县,却是难以效仿。”   “这眼下秋收将至,本相对于九县庄稼的收割也是颇为重视。”   “今日召你来,是想问你,可有良策保证这九县庄稼,不会被黄巾贼给抢去?”   高唐县刘备可以保证,毕竟这部署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但其余八县.....   刘备看了一眼郑平,拱手答道:“陈相,能以聚粮于城之策,保证高唐县的庄稼,皆赖显谋先生之策,下官却是没有这个智计的。”   “显谋先生曾给下官撰写了十二策论,论这青州局势,言这治理良策。”   “只因县中事务繁忙,下官一直未能当面呈请给陈相。”   陈纪眼神一凛:“既然有策论,玄德可曾带来?”   刘备起身,将早已准备的十二策论递给陈纪。   策论千言,字字珠玑。   不论是文采还是行文,都堪称上佳。   陈纪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欣赏。   良久。   陈纪将十二策论放下,眼神看向郑平,对这个郑玄的次子再次有了新的认识。   “郑县丞,恕老夫直言。”   “你这策论虽好,但不论是青州刺史焦和,还是老夫,都不可能依照执行的。” 第43章 借古讽今,论官尸位素餐   陈纪深谙官场的人情世故,做任何事都会留有一线,不会过分的去得罪官场某个人。   对个人羽毛十分的爱惜。   但过分的注重私名,同样会影响世人对陈纪品行的评价。   南朝刘宋史家范晔曾在《后汉书.陈寔传》中对陈寔、陈纪、陈群祖孙三人有过评价:天下以为公惭卿,卿惭长。   意思就是说,陈群尽管在曹魏时期担任过三公之一的司空,但论品行是比不过担任过汉九卿之一的陈纪的。   而陈纪的品行,又比不过担任汉太丘长的陈寔。   《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这是一种德行标准的判断方式。   意思就是说,立德、立功和立言才是永垂不朽的,祖先的高官厚禄,算不得不朽。   不朽的准则,最高的是树立起道德的规范,其次是建立起不朽的功勋,再次是留下不可湮灭的文章。   陈寔有德,但这德却不是顾全私德,往往顾全大局。   党锢之祸时,陈寔受到牵连,主动投案,原因是“我不入狱,大家都会有危险”。   中常侍张让权倾朝野,其父亲死后无名仕送葬,但陈寔却独自前往吊唁,这让当时的名仕都引以为耻。   结果遇上第二次党锢之祸,张让念及陈寔的情谊,得以让颍川名仕保全。   即便在乡间时,陈寔晓譬曲直,退无怨者。   乡民更是言: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   可见其德行。   陈寔虽然没有建立不朽的功勋,也没留下不可湮灭的文章,但其德行足以称得上君子。   相对而言,陈纪就差了些。   身处浊世,重私名而独善其身,虽然也可以称得上是君子,但比起陈寔而言,少了舍己为人的务实。   因此,在见到郑平的十二策论时,直言了当的告诉郑平。   策论是好策论,但不论是陈纪还是焦和,都不可能执行。   因为这策论,涉及到了执行者的名声。   一旦执行后,又不能解决青州的黄巾祸事,就可能身败名裂!   就如同刘备在高唐县聚粮于城一样,看似可以坚壁清野遏制黄巾的壮大,然而一旦在执行上出现失误,就可能让刘备背上一个祸害一方的恶名!   这要是恶名加身,以后刘备就别想在士人圈混了!   如陈纪和焦和这般有名声的,又怎么可能轻易犯险?   只要不做,就不会错!   不错,名声就不会毁。   陈纪暗暗摇头。   还是太年轻了啊!   如此不谙人情世故,只会害了自己。   “陈相,可曾看过《汉书.朱云传》?”   就在此时,郑平却是忽然开口,瞬间让宴席的气氛变得紧张。   陈纪愕然的看向郑平。   西汉元帝时期,有个叫朱云的县令多次上疏,弹劾丞相韦玄成安身保位、庇护奸臣,不能管治百官。   结果被判了刑。   汉成帝时,曾经是汉成帝老师的张禹当了丞相,但没有真才实学,而令百官不服。   朱云又上书求见汉成帝,当着大臣的面说张禹上不能匡正皇帝的过失,下不能有益于百姓,真可谓是尸位素餐。   甚至还让汉成帝赐尚方斩马剑,要斩杀张禹,以警其余。   汉成帝想处死朱云,但朱云却怒怼汉成帝,要当夏朝的关龙逢,商朝的比干。   最后因为左将军辛庆忌死保,这才被免了罪。   尸位素餐这个词,也因此成了讽刺一些庸官的专用词。   郑平问陈纪是否看过《汉书.朱云传》,肯定不是在将陈纪比作朱云,而是将陈纪比作了尸位素餐的张禹。   陈纪还未开口,侧位的陈群却是站了起来,喝问道:“郑县丞,你借古讽今,是想说自己是朱云,而家父是韦玄成、张禹之流吗?”   “只是不采纳你的策论,你就敢这般无礼的辱我父亲?”   刘备的整颗心也悬了起来,正要替郑平辩解时,却又见郑平微微摇头示意,只能忐忑的将话又憋了回去。   刘子平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敢说陈纪尸位素餐的,别说这平原郡了,便是全天下的士人都没多少!   “公祐,你不担心吗?”刘子平压低了声音,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引着白水的孙乾。   孙乾微微摇头,也不回答,只是给了刘子平一个静听的手势。   面对陈群的喝问,郑平眼神如一,如云淡风轻一般:“圣人云,君子疑则不言,未问则不言。”   “陈郡丞,不如一观策论,再与我言如何?”   陈纪擅长借古喻今,郑平同样以古论今。   这一回答,是在告诉陈群:君子在是非没有辨明前不要发表意见,没有研究清楚前也不要发言。   连策论都没看,就说郑平是在羞辱陈纪,这有违君子的德行。   而陈纪父子,又向来以君子德行约束自己,这一反问,直接让陈群哑口无言。   陈纪扫了一眼气势落入了下风的长子,暗暗摇头。   长文还是太年轻啊,怎能因为一时之怒而忽略了君子的德行?   “长文,不可无礼!”   “正好,你也一观这郑县丞的策论如何。”   将策论递给陈群,陈纪静静的看着瓷碗中的白水,心也如止水一般。   陈纪的愕然,在于郑平居然用《朱云传》来暗讽自己,而非觉得受到了羞辱,但这愕然也仅仅持续了片刻。   陈群如今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虽然学问才智都不俗,但缺少历练。   再加上郑平借古讽今,暗指陈纪尸位素餐,这才动了怒气,丢了方寸。   得了陈纪的提醒,陈群静下心来,一观郑平的十二策论。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将郑平这十二策论看完,陈群这才明白为什么陈纪不愿意执行了。   如果祖父陈寔在,陈寔不会顾及这私名有损。   但自家父亲......   陈纪都六十多岁了,一旦这策论失败,那就真晚节不保了!   然而,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郑平暗讽陈纪尸位素餐,倒也没有真的在羞辱陈纪。   毕竟陈纪如今是平原相!   有良策不执行,却担心晚节不保,这不是尸位素餐是什么? 第44章 下官斗胆,恳请陈相退位   “父亲,郑县丞的策论,颇为激进了些!”   陈群斟酌用语。   此时的陈群,内心颇为纠结。   若要说郑平的策论好,有损陈纪的形象。   若要说郑平的策论差,有损君子的德行。   想要平衡,只能去评断策论中的激进之处。   顿了顿,陈群开始举例论证。   “譬如这屯田法,古往今来的屯田,都是召集流民开垦新的荒地,官府提供种子、农具,何时出门开荒,何时结束归家,都有法令约束。”   “但郑县丞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组织流民开垦荒地,反而要求豪强富商将田地出租给官府,由官府统一召集流民屯田,待得秋收之后,再由官府统一分配。”   “先给屯田的流民留足余粮,然后支付租子给豪强富商,剩下的则由官府拥有。”   “此法虽然可以安置流民,但却会减少豪强富商能得到的粮食。”   “这利益不增反减,豪强富商又如何肯同意?”   “王莽托古改制,至今也才不到两百年。”   “前人教训,不可不察啊!”   粮食就那么多!   利益偏袒给了流民,自然就会让豪强富商的利益受损。   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动乱。   如王莽托古改制一般,出发点是解决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但结果却让矛盾愈演愈烈。   陈纪对陈群的评断不置可否,而是看向郑平:“郑县丞,你认为长文的分析可对?”   “陈郡丞心中本有答案,又何故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下官?”郑平摇扇轻笑:“州府政令,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由官府出面租借豪强富商的田地给流民屯田,并非是屯田法的长久之策,而是基于如今的青州局势,采取的临时措施。”   “倘若因循古法,生搬硬套的组织流民开垦荒地,流民的心中可不会认为官府是在救他们。”   “将心比心,他们更可能会认为,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却还要给官府服徭役。”   “与其如此,为什么不跟着黄巾一起抢粮呢?”   “王莽托古改制的失败,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想当然的认为,改革政令就是在对流民们好。”   “但流民们要的是什么?”   “是有一个容身之地,能解决他们温饱!”   “开垦荒地,流民们看不到未来!”   “然而直接将田地租给流民,却能让流民看到来年的希望!”   “难道我们要指望流民们去理解官府的困难?去理解官府不敢对豪强富商施压只敢对流民怒吼?”   “亦或者,让流民们理解我们这群当官的,连责任和风险都不敢承担吗?”   “即便真如陈郡丞所言,这屯田法激进了些,又能如何呢?”   “青州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   “州官不能制裁黄巾,而今年的旱灾又影响收成,若这个时候还要去求稳,而不去施展雷霆手段。这青州黄巾,恐怕要再演百万之众的声势了!”   “到时候黄巾掠粮,如蝗虫过境,又不事生产,这青州能有多少粮食可掠?”   “管你是什么豪强富商,还是名仕大臣,都得死!”   “陈郡丞只比下官年长数岁,莫非也丢了胆气了?”   郑平寥寥数语,就将陈群的挑刺给驳了回去。   最后一句,更是直指人心。   二十几岁的青年士子,就已经开始瞻前顾后了,这不就是无胆之辈了吗?   陈群的面色顿时有些羞愧。   谁在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热血义士了?   一阵笑声响起,却是刘子平坐不住了。   原本是武将的刘子平,素来欣赏有胆气的。   举荐刘备,亦是因为刘备胆气过人,颇有勇武。   “郑县丞胆略过人,令人钦佩啊!”   刘子平表态,让主位的陈纪眼神有了变化。   虽然陈纪的平原相,但还是得依靠刘子平这样的郡中老吏的支持的。   这平原郡的郡兵,都是由刘子平实际掌控着。   “郑县丞,你有话,不妨直言!”陈纪轻捋短髯。   郑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纪又如何猜不到郑平话中有话。   “陈相,何不退位让贤?”   郑平这话一出,除了早已知晓郑平心思的刘备外,不论是陈纪、陈群,还是刘子平和孙乾,都被吓了一跳。   “你让老夫退位让贤?”饶是陈纪善于养气、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忍不住反问。   陈群更是直言喝问:“郑县丞,莫非你想当这平原相?”   说陈纪尸位素餐,陈群在陈纪的提点下,忍住了。   但现在郑平让陈纪退位让贤,陈群又忍不住了。   这世间嚣狂之人不少,郑平是陈群见过的最嚣狂的一个了。   以一县丞之身,敢劝一郡国相退位让贤?   郑平摇扇轻笑:“应付黄巾的良策,陈相想不到;下官的十二策论,陈相又不敢用。”   “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装病,对外举荐高唐令刘备,暂代平原相一职呢?”   “我等行事,既不会影响陈相的名声,又能以雷霆手段解决当前的内忧外患。如此,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刘备。   陈群本以为是郑平想当这平原相,却不曾想郑平会举荐刘备。   刘备也知道,此刻不是退缩的时候了。   郑平已经将路铺好,就等刘备往前一踏步了。   “陈相!”刘备起身,向陈纪拱手一礼,郑重其事地道:“高唐县太小,下官和郑县丞的部署,虽然能定高唐县的黄巾,却不能定平原郡的黄巾,亦不能举平原郡九县之力,去平定整个青州的黄巾。”   “下官斗胆,请陈相给予机会。”   “此事若成,功劳皆可与陈相,下官决不贪功;此事不成,下官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连陈相。”   刘备的决意和胆气,再次令陈纪吃惊。   一县的县丞和县令,相继请一郡国相退位让贤,这普天之下也是头一回了吧?   陈群欲言,但被陈纪挥手阻止。   “刘备,威逼上官,其罪当罚。你就不怕本相,将你依律法办吗?”陈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凛威。 第45章 矢志不渝,举刘备为茂才   陈纪动以一郡国相的官威,气势如刀一般的割向刘备。   但刘备的眼神并未因此而有退缩,反而更多了三分坚韧。   刘备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退缩之心。   一旦退了,别说暂代平原相了,连高唐令都当不下去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退缩了就意味着会跟郑平分道扬镳。   跟郑平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刘备对郑平的个性却是摸得很清楚。   别看郑平外表儒雅,但个性却是十分的果决。   刘备若是不退缩,即便被陈纪驱逐出平原郡,依旧能得到郑平的真心追随。   可刘备若是退缩了,哪怕还当着高唐令,郑平也会寻个理由离开的。   在共同的道路上,唯有彼此信任,才能走得更远!   “陈相,下官曾立誓,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如今正是下官报国安民之时,又岂能畏权而退缩?”   “陈相对下官有知遇之恩,若无陈相,下官也当不了这个高唐令。”   “此举,下官自知无礼。”   “但,下官且还记得,昔日党锢之祸时,陈相之父仲躬先生为保全亲朋,自愿投案入狱。”   “如此舍己为人的高洁品行,正是下官应该效仿的。”   “郑县丞的十二策论,对执行者的名声影响颇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下官不愿陈相担此污名,斗胆效仿仲躬先生之德行,担此重责,伸大义于天下,还百姓以太平。”   刘备这番说辞,情真意切。   即便是陈纪和陈群,此刻也挑不出毛病来。   陈纪不由想到了三年前故去的陈寔,暗暗一叹,心中也多了几分羞愧。   应付黄巾的良策,陈纪想不到。   郑平的十二策论,陈纪不敢用。   如今刘备又自请,若是再要呵斥,那陈纪真就如郑平借古讽今的举例一样,成了尸位素餐的庸官了。   良久。   陈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幸事啊!”陈纪轻捋短髯,善言夸道:“没想到本相年过六旬了,还能再见到汉家宗亲有如玄德一般立大志的。”   顿了顿,陈纪看向长史刘子平:“子平,本相有意向青州刺史焦和举荐玄德,定为今年的茂才如何?”   刘子平本就欣赏刘备,否则也不会两次举荐刘备了。   此时听陈纪这般说,顿时明白了陈纪的意思。   刘备终究是名望太小,即便陈纪有意让出平原相一职,刘备也是难以服众的。   但如果有陈纪和刘子平联名向青州刺史焦和举荐刘备为今年的茂才,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董卓西迁天子和百官去了长安,这举茂才的文书也难以送到长安。   但至少对于平原郡九县而言,刘备的名望会急剧增加。   想执行郑平的十二策论,光有胆略和官职还不行,名望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有名望,豪强富商才敢相信刘备不会反悔!   这也是为何,郑平会让郑玄和孔融助刘备扬名,让华缉去信跟华家交好的士人替刘备扬名。   平日里细碎事如刘备下乡体察民情,也不忘替刘备扬名。   刘备的名望越高,能做的事就越多。   名望,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之一。   如名仕边让,能力且不提,但这名望却能让曹操差点儿就成了丧家之犬。   再如袁绍,四世三公,名望冠绝海内,振臂一呼就有万人追捧。   韩馥一让冀州,袁绍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得到了冀州九郡百城的豪强士族富商支持,执掌八十万户近四百万人。   这便是名望的号召力!   如果刘备有袁绍的名望,根本不需要租借田地之类,直接就可以告诉各郡。   流民,你们负责给我安置好。   这青州,我不想看到乞丐。   自然,就会有人替刘备办妥这些事。   “陈相有意,下官又岂会不尊?”刘子平言简意赅,表明了态度。   陈纪又看向刘备:“玄德,你有伸大义于天下、还百姓以太平的大志,本相又岂能不支持?”   “这平原相一职,本相可以让你暂代,同时也会跟子平一起向焦和举荐你,让你成为今年的茂才!”   “但,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平原郡的黄巾你解决不了,反而引起更大的内乱,你今后可就成过街老鼠了。”   刘备大喜:“陈相深明大义,是平原郡三十万士民之福!下官决不会辜负陈相的厚望的。”   让陈纪退位让贤,原本就只是郑平的一招闲棋。   毕竟让陈纪主动放弃平原相这个职位可不是一定能办成的。   这其中的偶然性太大了!   郑平不会将整个青州的部署,寄托于一个偶然性事件上。   但现在,这个偶然性事件却成功了。   陈纪不仅选择了退位让贤,更是选择了举荐刘备当茂才!   而另一边,陈群虽然心中十分的疑惑,但识趣的保持了缄默。   陈纪既然这般说了,那一定是有考虑的。   “郑县丞,听说你跟谯县的神医华佗,颇有交情?”陈纪忽然扭头询问郑平。   郑平微微点头,已经猜到了陈纪的用意:“元化兄乃当世的医道宗师,陈相若要前往,下官可给元化兄去信一封。”   陈纪哈哈一笑:“若有郑县丞的书信,本相去谯县求医,倒也能顺利得多了。”   宴席终了。   陈群终于抽得空隙,询问陈纪缘由:“父亲,为何忽然要将平原相一职让给刘备?郑县丞的十二策论,即便不能全用,也能用一部分。”   陈纪却是摇头:“长文啊,这策论要么用,要么不用,岂能用一部分?这一部分又如何能解决问题?”   “若是老夫没猜错,即便今日不答应刘备,郑平也有别的策略。”   “而且,郑平的别策,很可能会让老夫陷入困境。”   陈群吃了一惊:“父亲,你说郑平会暗中算计?他怎么敢?”   陈纪微微敛容:“都敢让老夫退位让贤了,你觉得郑平不敢暗中算计吗?”   “让老夫退位让贤,这是先礼后兵;若老夫执意要待在这个位置上,估计就是先兵后礼了。”   “郑平这个人,看似给人一种狂妄的错觉,实则精明无比。”   “切勿小觑啊!” 第46章 陈纪教子,都是人情世故   陈群还是个官场小萌新,但陈纪却是个官场老人精了。   早在郑平去给刘备当县丞的时候,陈纪就有怀疑。   毕竟以郑平之才,不去走正常的途径举孝廉、举茂才、然后出仕一方,反而委身在一个小小的高唐令麾下,甘心当一个小县丞。   这不可能不令人疑惑。   而郑平出仕高唐县县丞后,一系列的政令,也让陈纪的心中平添了三分猜疑。   这是要做大事的迹象啊!   而今日,郑平更是在述职会上,借古讽今,暗讽陈纪尸位素餐,随即又提出让陈纪装病、刘备暂代平原相的提议。   还有那颇为强势的十二策论,无一不在暗示着郑平暗中在谋划大势。   郑玄曾误判说,郑平出游四年,锐气内敛,虚怀若谷有古之贤士的风范。   孔融亦在第一眼见到郑平时,误以为郑平藏锋内敛、不似年少时的轻狂。   但实际上,这都是表面的假象。   郑平自始至终,都未内敛锐气。   只不过将锐气改变了表现的形势。   以往那叫士人之间的才学争辩,是口舌之争。   而现在却是知行合一,将口舌之争变成了大势之争。   从一个锋芒毕露的观棋人,变成了一个锋芒毕露的弈棋人。   藏锋内敛?   不存在的!   如今是乱世,这是一个要将锋芒展现出来的时代。   只有够强势,才能镇压一切不服!   唯唯诺诺之辈,虽然能明哲保身、趋利避害,但却不能去争大势洪流。   陈纪的判断,让陈群有些心惊。   终究是缺少历练,未经历多少险恶,如今的陈群更显谦谦君子风范,缺少对时务的准确认知。   “父亲,那我们就这样将平原郡让给刘备,然后什么都不管了吗?”陈群有些不甘心。   毕竟陈群如今也是个热血之龄。   这郡丞一职虽然是兼任的,但陈群也是想在这个职位上继续沉淀。   虽然读书破万卷,但若不能实践,也是出不了真知的。   “管?”陈纪摇头一笑:“长文啊,你有对付黄巾的良策吗?是能以你的智慧劝降黄巾,还是能以你的勇武去击败黄巾?”   “你学的是公卿之术,若论朝廷法度的制定、贤能官吏的选拔、帝王将相的平衡,天下间无人能与你相比。”   “但要论对付黄巾、治理地方,你现在的阅历还是太浅薄了。”   “公卿之术,在于朝堂,着眼的是整个国家层面的利益权衡,而非去解决如平原郡的一地之患。”   “想要对付黄巾、治理地方,还是得用刘备和郑平这样的地方豪杰。”   “为官者,要善于认清自身的能力,切忌舍本逐末!”   “强求虚名,只会毁了自身的德行,而令名节不保,得不偿失啊!”   陈纪的一番教诲,让陈群的疑惑如拨云见雾一般,茅塞顿开。   “父亲教诲的是,是孩儿愚钝了。”陈群的双眸渐渐清明。   陈纪略思一阵,道:“豫州刺史孔伷,跟老夫有旧,此番装病去谯县,也顺道拜访一番孔伷吧。”   “孔伷是兖州名仕,亦可助刘备扬名。”   陈群有些讶异:“父亲,平原郡让给了刘备,为何还要替刘备扬名?”   陈纪哈哈一笑:“长文啊!既然老夫都让了平原郡了,自然是希望刘备能成事。拜访孔伷只是顺道,替刘备扬名也是顺道。”   “倘若刘备失败了,老夫也不会有多少损失,最多感慨世事如棋,乾坤难测,英雄豪杰在这乱世洪流之中,也只能折戟沉沙。”   “可若刘备成功了,必然会记得老夫的扬名之情,今后若有难处,亦可以再往青州寻求庇护。”   “与人结怨,不如施恩,这是为人的处世之道,长文要切记啊!”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陈纪如今六十多岁了,又是当世名仕,宦海常客,这世间的人情世故又有什么没见过的?   这一番对为人处世的理解,足显其胸襟器量,不坠君子德行。   若是个心胸狭隘的,估计早就在想如何将刘备和郑平给除掉了。   郑平敢借古讽今,又提出如此胆大的要求,其实也是跟陈纪赖以知名的德行分不开的。   善谋者,往往都善于洞察人心。   如果今天的平原相不是陈纪而是陶谦,郑平是绝对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的。   毕竟连最擅长识人的许劭,在徐州待着的时候,都感到不安,更是对自己徒弟说: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不如去之。   虽然治理能力差了些,但陈纪有器量却是真的,所以陈纪不会因为郑平的借古讽今而生气,也不会因为郑平提出让平原郡而动怒。   与人结善,心少怨气,这同样是陈纪祖孙的养生之道。   要知道,陈寔活了八十三岁,陈纪活了七十岁,而陈群亦活了七十余岁。   陈群对陈纪更是钦佩。   而在衙署外。   刘子平满目的赞赏之色:“康成公之子,还是如当年一般锋芒毕露啊。你当真不怕惹恼了陈相,而被训斥驱逐?”   郑平轻笑一声,扇抵肩头:“陈相是君子,又岂会因此而动怒?识人断事,因人而异。我虽然有锋芒,但也不会随意示人。”   刘子平哈哈大笑:“玄德有显谋相助,今后必成大事啊。”   刘备连忙道:“郡中事务,还得长史帮衬。”   刘子平女婿邓旭是都尉,刘子平又是长史。   郡长史亦是掌兵的,只不过平日里不直接负责统帅兵马,主要负责兵马的调度。   换句话说,只要刘子平支持刘备,这平原郡的郡兵就会支持刘备。   那可是三千甲胄齐备的正规军!   刘子平撵着短髯,面有笑意:“玄德啊,你我之间,不必这般生分,叫我一声叔父即可。”   “上回见令堂时,令堂委托我替你说媒,不知玄德是否还有意向?”   见刘子平提到说媒的事,刘备顿时有些犯难。   刘备这些年时运不济,东奔西走,发妻折在路上,亲眷只有老母尚在。   虽然刘备不愿在立业之前再娶妻子,但刘备的老母却不这样想。   毕竟刘备如今都三十了,还未有一子。   刘备的爷爷和父亲都英年早逝,这让刘备的老母如何不担心?   这万一刘备有个意外,这子嗣就断了。   就在刘备准备开口拒绝时,郑平却是大笑一声,拱手贺喜:“今日双喜临门,下官恭贺县尊,再得良缘啊!” 第47章 皇室帝胄,平原王外甥女   郑平察言观色,洞悉了刘子平的用意。   刘子平身为平原郡长史,执掌一郡兵马,又是刘备的举荐人,自然不能因为刘备即将暂代平原相,就直接贴脸凑上去。   假托叔父之名,又有说媒之意,这是刘子平在释放善意。   刘备猛然醒悟,执礼道:“叔父有心了,若能觅得良缘,小侄感激不尽。”   刘子平哈哈大笑,轻捋短髯:“玄德乃是当世豪杰,这世间有女子能嫁给玄德,才是幸事啊。”   “实不相瞒,我兄长有一外甥女,姓郭名昭,个性温婉,贤良淑德,又知书达礼,秀外慧中。”   “但可惜命苦,初嫁淮南杨氏,结果这人还未去,淮南杨氏就亡于贼人之手。”   “再嫁汝南陈氏,结果陈氏公子忽然暴毙;三嫁扬州陆氏,结果陆氏公子不慎坠江而亡了。”   “可怜兄长那外甥女儿,还未出阁就成了三嫁寡妇,以至于众人皆传其有克夫之相。”   “兄长又是个好面子的,自家外甥女越是被人说成克夫之相,兄长就越看不上那些庸俗公子,一心想替那外甥女儿寻个豪杰良配。”   “而郭昭亦是坚韧,不因流言而自相烦恼。”   “倘若玄德不嫌弃,叔父与你说这媒如何?”   未出阁就成了三嫁寡妇....   饶是两世为人的郑平,亦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离奇故事。   “这刘子平,该不会是故意编故事来吓唬县尊的吧?”郑平心中有怀疑。   刘子平这哪里是说媒,这是生怕这郭昭嫁出去啊!   但郑平是不相信克夫之相的。   如今乱世,盗匪横行,死个人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这里,郑平大笑道:“县尊豪杰盖世,又岂会惧这种荒诞之言?分明是意外之故,却让一未出阁的女子背负克夫流言,这是何等的荒诞可笑?”   “这郭姓女儿,虽然命途多舛,却能砥砺前行,即便背负流言亦未有轻生之意,如此个性坚韧的奇女子,县尊又怎能不动心?”   刘备本来是有些心悸的。   毕竟这未出阁就死了三个丈夫,过于凶残了些。   但郑平的言语,却让刘备心神一凛,忽然有了感同身受的共情。   同样是命途多舛,同样是砥砺前行,同样的坚韧.....   如此女子,我刘备又岂能因为流言而惧怕?   想到这里,刘备心中豁然开朗,再次执礼道:“叔父,娶妻娶贤,小侄只恨不能遇到贤惠之妻,又岂会因为些许流言而畏惧?”   “若蒙不弃,小侄愿请叔父说媒。”   刘子平一双眼睛,在郑平和刘备之间来回打量,暗暗称奇。   刘备一开始的犹豫,刘子平尽收眼底。   但郑平却在一瞬间识破了这其中的门道,然后以言语暗示刘备。   刘备的犹豫也在一瞬间消弭了。   这彼此间的信任,让刘子平不由再次对刘备和郑平高看了三分。   “有刘备这样的豪杰在,兄长就不用每次都在我面前诉苦了。”刘子平暗暗一笑。   随即。   刘子平又邀请道:“玄德,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去见我那兄长一面如何?毕竟这能不能成事,还是得兄长见过才行。”   刘备点头。   毕竟最近的公务太多,处理私事的时间是很紧凑的。   这时,张飞已经率兵跟了上来。   一听刘备要娶妻,张飞的环眼瞬间一变,人也变得兴奋。   仿佛这娶妻的不是刘备,而是张飞自个儿一样。   “翼德,我们去的是叔父兄长之家,可不要失了礼数。”刘备小声叮嘱。   张飞嘿然一笑:“大哥你放心,俺知道分寸,不会让大哥丢了嫂嫂的。”   众人跟着刘子平,一路出城,来到一处庄园。   却见这庄园之中,亦有楼阁殿宇,颇为贵气。   “这是?”刘备一见这庄园的建筑,顿时有了疑惑。   郑平却是看清了门道:“素闻桓帝有一弟名硕,受封平原王,这莫非是平原王的庄园?”   刘子平笑道:“显谋倒是慧眼如炬啊!这里的确是平原王的庄园。”   张飞摸着脑袋:“俺们是来见长史兄长的,来这平原王的庄园作甚?”   郑平笑而不语。   刘备却是心中有忐忑:“叔父,莫非令兄长——”   刘子平点头:“平原王刘硕,论辈分是我的族兄,我今日要说媒给玄德的,便是平原王的外甥女。”   刘备吓了一跳,止住了脚步:“平原王的外甥女?叔父,小侄何德何能——”   见刘备止住脚步,刘子平不由笑道:“玄德啊,刚才你还说,娶妻娶贤,只恨不能遇到贤惠之妻,怎么现在又开始退缩了?”   桓帝亲弟弟刘硕,论辈分灵帝刘宏都得喊一声叔叔,如今的皇帝刘协都得称一声叔公。   刘硕的外甥女,连天子刘协都得喊一声表姑。   这哪里是刘备敢高攀的?   “这——”刘备求助似的看向郑平。   郑平却是笑道:“县尊,昔日光武帝得郭圣通,十万大军当嫁妆,定鼎海内,亦是成了一段佳话。”   “今日平原王有意嫁外甥女,亦能成今时美谈。”   “莫非县尊认为,平原王的外甥女儿,还配不上县尊?”   这可是意外之喜。   郑平又岂会劝阻?   这事要是成了,刘备直接就成天子表叔了。   立足青州,最怕名望不够,又岂有担心身上的称号太多的道理?   刘备无语。   先生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这是担心自己配不上平原王的外甥女儿啊!   “大哥,你又在犹豫什么啊。”张飞开始助攻:“嫂嫂去世之后,你一直未娶新妻,也未纳妾,不管怎么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君子了。”   “而如今平原王的外甥女儿未嫁,跟大哥你是天作之合,岂有退缩的道理?”   “这新嫂嫂又是个有德行的,大哥你若是退缩了,俺可不答应啊!”   片刻。   刘备眼神恢复如常,随即向刘子平抱拳一礼:“叔父,方才是小侄失态了。”   刘子平暗暗惊叹,看向刘备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   想当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儿的夫君,这心性不坚韧是不行的! 第48章 亲上加亲,刘备喜得良缘   庄园内。   酒香四溢。   平原王刘硕,今年四十余岁,再有两三年的时间,就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   虽然是桓帝的亲弟弟,但刘硕对官场仕途是不感兴趣的,这一生唯一的乐趣就是饮酒了。   用嗜酒如命来形容刘硕不为过。   也正因为如此,刘硕经常会因为饮酒而犯错,这家中事务以前都是由马贵人来兼领的。   马贵人和桓帝相继去世后,这刘硕就无人约束了,这酒是想怎么饮就怎么饮。   刘硕的长姐益阳长公主,下嫁给了寇氏,次姐长社公主下嫁给耿援。   另有一个小妹,下嫁给了颍川郭氏。   但因为战乱,颍川郭氏遭到波及,刘硕的小妹和妹夫亡于战乱,只留下一女名郭昭,寄养在刘硕府中。   刘硕对郭昭视若亲生,比自家儿女还亲。   自马贵人和桓帝去世之后,郭昭也是唯一一个能在刘硕醉酒的时候劝得住刘硕的人。   “子平叔父,家父念叨你多日了!”   一个锦衣绸缎的青年迎向刘子平,正是刘硕的长子刘骏、表字子陵。   刘子平大笑:“兄长念叨我,必然是又缺酒友了。子陵,你既然身为长子,应当多陪你父亲饮酒才是。”   刘骏下意识的擦拭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叔父说笑了,小侄可不敢陪父亲饮酒。”   一边寒暄,刘骏的目光则是看向了刘子平身后的刘备、郑平、张飞和孙乾,暗道不凡。   虽然以前未见过,但不论是刘备、郑平还是张飞、孙乾,都是世间少见的豪杰,这个人气质十分出众。   刘子平一一跟刘骏引荐,随后又凑近刘骏、以手示意、压低了声音:“去寻兄长,让他出来看外甥女婿了。”   刘骏讶异的看了一眼刘备:“叔父,你有没有跟这刘备提过,郭表妹的过往?”   未出阁就三嫁亡夫,即便刘骏跟郭昭自幼就认识了,对郭昭也有些心悸。   “自然是提过的。”刘子平明白刘骏的意思。   刹那间,刘骏的眼神中,飘过了一丝敬佩之色。   知道郭昭的过往,还敢来求亲的,不论名声家世如何,必然是真豪杰!   得知刘子平引荐了个俊杰,要娶自家的外甥女郭昭,平原王刘硕整个人都兴奋了。   对外甥女的第四任夫君,刘硕是很挑的。   毕竟这若是不挑个勇武的、命硬的,没准忽然又暴毙了。   甚至连郭昭听闻消息,都忍不住提前来见刘硕,要藏在屏风后一观这敢来求亲的真豪杰。   宴厅。   刘子平健步而入,双手迎向刘硕:“兄长,多日不见,你又发福了啊。”   “好你个刘子平,拐着弯儿的骂本王呢!”刘硕一脸的横肉、身材也颇为丰满。   刘子平笑道:“愚弟岂敢骂兄长,这次可是替兄长寻来了此地的一个真豪杰,连陈相都准备将平原相的位置让给他了。”   刘硕诧异的看向刘子平身后:“陈元方不想当这平原相了?”   刘子平点头:“具体的原因,愚弟稍后再给兄长解释,容愚弟介绍。”   “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前范县县令刘雄之孙、幽州吏刘弘之子、前尚书卢植的高徒、如今的高唐令刘备,字玄德。”   “北海大儒、郑玄次子、高唐县县丞郑平,字显谋。”   “北海大儒、郑玄高徒、平原郡功曹孙乾,字公祐。”   “以及刘备的义弟、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勇士张飞,字翼德。”   顿了顿,刘子平又压低了声音:“兄长,刘备这次来,是有意求娶兄长的外甥女郭昭的。”   刘硕来回打量众人,目光落在了容貌出众的刘备身上。   只见其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身材挺拔而魁梧,一看就是骁勇之辈。   而刘备又不卑不亢,眉宇之间自有气度,颇有英雄气概。   “不错!”   “不错!”   “不错!”   刘硕撵着短髯,对刘备的第一眼印象颇有好感。   “子平可曾告诉刘备,小昭的往事?”刘硕同样压低了声音。   刘子平点头笑道:“兄长勿忧,愚弟办事又岂会马虎?”   “说起来,玄德这一生亦是命途多舛,但其凭借坚韧不拔的毅力和矢志不渝的决心,从一白身能闯下高唐令的基业,倒也颇为励志。”   “即便是上了战场,负了重伤,也捡回了一条命。”   刘子平简明扼要的,向刘硕介绍刘备的生平,尤其是在谈及刘备在征讨渔阳张纯时、受将官所累中了流矢、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时,刘子平加重了语气。   “这都没死?”刘硕顿时两眼变得热忱了。   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命都是极硬的。   这意味着,就不用担心被郭昭给克夫之相克住了。   “哈哈!”刘硕热情的起身,邀刘备入席:“听闻玄德亦是汉室宗亲,若娶了本王的外甥女,那就是亲上加亲了。”   此时的刘硕,眼中只有刘备,话语如连珠,询问刘备的过往,刘备也是一一回答,真诚和坦然,让刘硕对刘备更是欣赏了。   这一聊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直到屏风后的郭昭遣侍女来知会,刘硕这才意犹未尽。   “玄德啊,本王不喜欢跟人打哑谜。”刘硕满饮酒水,指着屏风后道:“不瞒你说,本王的外甥女儿就在屏风后。”   “她让本王问你,你有什么大志?”   刘备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屏风。   被女人询问大志,这还是第一回!   但刘备知道,平原王的外甥女儿,不是寻常女流。   那可是公主之女!   顿了顿,刘备眼神变得坚定,豪言而道:“汉室倾颓,天下纷乱,备不自量力,欲申大义于天下,还百姓以太平。”   “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方不坠大丈夫之志!”   话音刚落,屏风后响起一阵赞扬声。   “大丈夫之志,当在天下,如此男儿,妾心甚慕!”   “舅父,你做主罢!”   刘硕哈哈大笑:“玄德啊,本王那外甥女儿,素来心气极高,今日竟能说出这般的仰慕之语,看来是非你莫属了!”   “子平,替本王传讯平原郡各县乡,本王的外甥女,择日将嫁与高唐令刘备为妻!”   “本王的外甥女儿,嫁妆也不能少了!” 第49章 功名未立,吾志当存天下   返回高唐县的路上,刘备一直都有些晃神。   去一趟平原县,原本是去述职的。   结果这一述职,不仅得了陈纪让平原相、陈纪和刘子平举荐当茂才,还成了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婿。   这样的境遇,堪称天命之子,得天眷顾了。   “先生啊,大哥都傻笑了几个时辰了,这会不会出事啊?”张飞凑到郑平身边、悄悄询问。   刚才张飞还去问了问刘备,但刘备给予张飞的只有呵呵傻笑,笑得张飞有些头皮发麻。   郑平却是不以为意,左手轻牵缰绳,右手轻扇肩头,云淡而风轻:“翼德,不必心忧。县尊奔波了十余年,如今终于有了些成就,还不能让他高兴高兴了?”   张飞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刘备,总感觉不对劲:“可先生啊,再高兴也不用笑这么久吧?大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俺有些慌。”   “慌?”郑平狐疑的看向张飞:“你慌什么?”   张飞压低了声音、眼神有些鬼鬼祟祟:“不敢欺瞒先生,走的时候,嫂嫂遣人给了俺两坛好酒。”   郑平讶异的看向张飞:“这还没成婚呢,翼德你连嫂嫂都喊上了?”   张飞嘿嘿笑道:“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嫂嫂挺会看人的,知道俺好酒,就给了俺好酒。”   郑平有些惊叹。   这郭昭在为人处世上,的确颇有大家风范。   只听说张飞是刘备的义兄弟,就给张飞准备了美酒。   这还未成婚就以嫂嫂的身份来关照刘备的义兄弟,这心思可不简单呢。   “既然是未来的县尊夫人送的美酒,你慌什么劲儿?”郑平轻笑一声:“禁酒令只是说不能群饮,没说不能独饮。”   “最多也就你我之间的赌约失效罢了。”   张飞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堆着笑容道:“先生,俺是那种会毁诺的人吗?说三年不饮酒,就三年不饮酒。”   “俺就闻闻,闻闻,哈哈!”   张飞心中那个苦啊。   早知道就不提赠酒的事了。   听到笑声的刘备,也策马凑近,眼神中尽是藏不住的喜意:“翼德,为何发笑啊?”   张飞环眼珠子一转,胡诌道:“先生说他睹物思情,想念在北海郡的未婚妻了。”   郑平摇扇的手一滞,心中颇为无语。   这憨货,胡诌的什么鬼理由。   刘备微微敛容:“先生来高唐县近两个月了,想念未婚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有什么可笑的?”   想到这里,刘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忽略郑平的个人生活了。   “先生,你跟孔家小姐的婚期在三年后,不如先在平原纳一小妾,平日里也能照顾下你的起居。”刘备提议道。   毕竟郑平虽然年少有为,但依旧是个二十岁的热血小伙。   这睹物思情,想的是北海郡的未婚妻,但说通俗点,不就是在想女人了么。   纳妾~   郑平吓了一跳,连忙拒绝道:“县尊切勿如此,我自己能起居,何须纳一房小妾来照顾?这枕边人若非真心,亦是家中不幸。”   对于纳妾,郑平暂时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郑平有大志,不愿被声色给纠缠住。   想到这里,郑平借言道:“大丈夫只恨功名未立,何患无妾?”   “更何况我已有未婚妻,尚有三年之约在。”   “相对于我的事,县尊应该关心下翼德。”   “翼德性格鲁莽,得寻一个大家闺秀才能约束啊。” 第50章 胡昭堂妹,张飞心有所属   张飞一愣,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先生啊,俺不挑的,能生娃就行。”张飞下意识的道。   直觉告诉张飞,郑平话中有话。   果然,下一刻,郑平正色道:“翼德,你可是县尊的左膀右臂,这寻常女子岂能配得上你?”   “起码得知书达礼,能相夫教子的才行。”   “胡昭有一堂妹,甚贤,待回了高唐县,就让县尊与你说媒如何?”   “胡昭的堂妹?”张飞错愕,随即连连摇头:“不成!绝对不成!胡昭的堂妹一看就是不容易生养的,太娇弱了。”   郑平微有惊讶:“翼德,这胡昭的堂妹待字闺中,我都未曾见过,你怎么知道她很娇弱?”   刘备也诧异的看向张飞:“三弟,你莫非跟这胡昭的堂妹早已见过?”   张飞有些局促,环眼珠子不敢跟刘备和郑平对视,只顾连连挥手:“没见过,真没见过!”   “哎呀!大丈夫只恨功名未立,何患无妻!”   “大哥尚未立足青州,俺又岂能只顾私情去娶妻?”   “先生亦说,他三年后才成婚,俺又岂能着急?”   “大哥,俺决定了,三年内俺也不娶妻!”   张飞一副先立业后成家的决然模样。   但不论是刘备还是郑平,都觉察到了不对劲。   张飞这反应过于反常了。   “看来翼德心有所属,县尊啊,你可能真得准备聘礼了。”郑平轻笑,凑近刘备低语了一阵。   刘备捋髯点头:“昔日征战黄巾的时候,翼德才十七岁,这些年跟着我东奔西走,也未娶妻纳妾。”   “如今既然心有所属,我这当大哥的,也不能不上心啊。”   虽然张飞不承认,但刘备和郑平有的是方法,去调查张飞跟胡昭堂妹之间有什么偶遇。 第51章 卢植尚在,恩师厚德如父   回到高唐县,刘备将娶妻一事告知了年近五旬的老母吴氏。   一听要迎娶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吴氏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的是刘备终于肯再续妻了,担忧的是对方的身份地位。   毕竟刘备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爷爷和父亲早逝,亲叔叔刘珖刘子敬受战乱波及不知所踪,连一向资助过刘备的叔父刘元起也在前两年病故,如今家中也没个能主事的长辈。   这让吴氏颇为烦恼。   刘备这一想,同样有些烦恼。   虽然有刘子平说媒,但刘备这边却少了一个能跟平原王刘硕平坐的长辈在。   烦躁的刘备,来寻郑平问策。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县尊家中虽然没有了能话事的长辈,但恩师尚在,何不遣人去幽州上谷郡请卢尚书主持?”   “素闻县尊跟公孙瓒相交莫逆,公孙瓒如今是奋武将军,又受封蓟侯,县尊要娶妻,公孙瓒岂能不来捧场?”   “县尊在幽州亦有不少好友,如此大事,也得通知下旧识好友啊。”   即便刘备不来问,郑平也有这样的盘算在。   刘备娶妻,虽然是私事。   但若是合理的运营一下,也能替刘备再次营造名望。   卢植若能来,即便是平原王刘硕都得对卢植礼让三分。   而这些年,卢植的门生故吏可不少!   若刘备能得到卢植的青睐,以长辈的身份亲自来替刘备主持婚事,这对刘备今后立足青州是有很大帮助的。   刘备心中一喜,但随即又有些忐忑:“先生,我并非恩师亲传,只是其门下学子,恩师未必会来啊。”   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刘备在卢植门下就是个学渣。   郑平摇扇轻笑:“县尊何必妄自菲薄呢?卢尚书不仅仅海内大儒,亦是大汉的忠臣良将。”   “灵帝驾崩时,大将军何进掌控朝政,采纳袁绍的建议征召并州牧董卓入京,卢尚书苦劝,但何进不听,以至于酿成祸事。”   “后因董卓乱权,意欲废黜少帝而立陈留王,召百官商讨时,也唯有卢尚书一人出言反对,最后卢尚书被免职,无奈称病回乡,这才隐居上谷郡。”   “卢尚书虽然隐居,但必然还在心忧国事,此刻县尊若去信卢尚书,言明心中大志以及我等在青州的部署,卢尚书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即便不成,那也对县尊没什么损失。”   “若是卢尚书不愿来,我便去请家父来替县尊主持也可以的。”   刘备微微咬牙,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先生言之有理,成与不成,需要试过才知道。我这就遣人去送信。”   “县尊,让翼德去幽州吧。”郑平摇扇踱步,尽显智者之风:“去给卢尚书送信的同时,也让翼德去公孙瓒处借点兵马。”   “借兵马?”刘备有些惊讶:“平原郡的兵马不够用吗?”   郑平笑道:“倒也不是不够用,而是有兵马的卢尚书和没兵马的卢尚书,这其中的区别是很大的。”   “卢尚书是知兵的,他若知道了县尊意在整个青州的黄巾,就不会单单只为了县尊的婚事而来了。”   “这多一份力量,解决青州的黄巾问题,就多一份成功的可能。”   “毕竟这些黄巾,始终得跟他们打一场的!”   “当然,若是卢尚书不愿意来,这些兵马也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另外,县尊跟公孙瓒交情这么深,让他派遣一个善于统领骑兵的武将来助阵,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薅羊毛的一个核心,就是要脸皮厚。   不论是卢植还是公孙瓒,都在郑平的算计之中。   只不过这之前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向公孙瓒借兵以及让卢植入青州。   但现在,理由有了。   刘备要迎娶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缺少一个长辈,所以能厚颜去请卢植。   而身为刘备的好兄弟公孙瓒,又怎能不借点兵来给刘备捧捧场?   “先生,这样算计恩师和伯圭兄,会不会有些过了?”刘备的脸色有些发烫。   郑平却是摇头轻笑:“县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卢尚书和公孙瓒这次帮了县尊,县尊今后亦可以回报。这只是同门之间的人情世故,怎么能称之为算计呢?”   刘备转念一想,郑平的话也不无道理。   都是同门,互帮互助是常事才对。   当即,刘备也不迟疑,给卢植和公孙瓒分别撰写了一封书信,又交给郑平润笔。   待得信中表达的意思没有什么遗漏偏差后,刘备这才重新誊写了一份,交给张飞、仔细叮嘱。   “大哥,俺若去了幽州,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万一这高唐县遇到了贼人,二哥一个人如何能抵挡?”张飞只是莽但不傻。   这高唐县的部署,张飞知道的也不少。   秋收之后,必然会跟黄巾有一场硬仗,这个时候去了幽州,那张飞就来不及返回了。   刘备轻轻摇头,凝声道:“翼德勿忧,有先生和云长在,对付高唐县的黄巾是绰绰有余的。而你去幽州的任务,更甚于高唐县抵御贼人。我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只能让翼德亲自跑一趟了。”   张飞又看向郑平,语气难得的凝重:“先生,大哥武艺不似俺和二哥,上回去渔阳征讨张纯的时候,差点就死在战场上。”   “俺和二哥早有约定,不论大哥去哪,身边都得有俺和二哥其中之一护卫。”   “如今俺去了幽州,这大哥的安危可就托付给先生了。”   “俺最近也读书,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先生切勿让大哥轻易涉险。”   刘备不禁笑骂道:“翼德,你去幽州就去幽州,还这般叮嘱,真将你大哥我当小孩了?”   郑平笑道:“翼德对县尊有维护之心,我又岂会疏忽?答应你便是!”   张飞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刘备一抱拳,随即藏好书信向幽州而去。   而在这期间,陈纪和刘子平的联名举荐信,也送到了青州刺史府。   一看这举荐信,焦和顿时疑惑了。   “举高唐县令刘备为茂才?”   “这刘备是何许人也,连陈纪和刘子平都亲自举荐?” 第52章 汉家宗亲,青州刘氏底蕴   这青州六郡六十五县,两百余万人中,每年就能推举一个茂才。   真.万里挑一!   但话虽如此,到了如今这个时代,举茂才已经不再如一开始一般考虑才干和节义了。   看的是举荐人的份量!   而不论是颍川三君之一的名仕陈纪,还是跟平原王刘硕有莫大牵连的刘子平,都是当世有名望的人物。   “使君,这刘备不可小觑!平原县有传闻,说平原王刘硕,有意将其外甥女嫁给刘备为妻。”   “而刘备麾下的县丞郑平,亦是海内名儒郑玄的次子,这郑平还是北海太守孔融的准女婿。”   “有消息称,这郑平是刘备在当了高唐县县令后,亲自去高密县请的。”   从事将有关于刘备的情报一一陈述给焦和,这让焦和的眉头忍不住一皱。   这一个多月,刘备的名声在青州已经有了鹊起的迹象。   “这岂不是说,这刘备的茂才名额,本刺史不得不给?”焦和语气有些不乐意。   茂才的名额就一个。   这焦和本来是想用来举荐世家大族的贵公子的。   毕竟举荐大族贵公子,对于焦和而言,能得到的好处可比举荐刘备这个非亲非故的强多了。   从事不敢直视焦和的目光,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使君,郑玄是青州名仕,民望颇高;孔融又是海内名儒,最近在积极的跟青州各郡的郡官结交,声望不小。”   “这平原相陈纪和平原郡长史刘子平都在举荐刘备,使君若是不同意,恐怕会惹得不快。”   焦和眼一瞪,怒气随即而来:“一群郡县官吏,难道还敢威逼本刺史不成?”   从事不敢多语。   但内心却是有不该属于下属的鄙夷之心。   这青州六郡,如平原相陈纪和北海相孔融等人,都是名义上尊焦和这个青州刺史,实际上如何施政完全不理睬焦和。   焦和实际上能发布命令的,也只有济南十城、乐安九城和齐国六城。   即便是这三郡,阳奉阴违的也不少。   见从事不说话,焦和不由冷哼一声。   “去给博昌任家说一声,本刺史今夜设宴。”   博昌任家,是乐安郡的大族。   有一名仕任旐,字子旟,颇有贤名。   中平年间,黄巾军到了博昌,听闻任旐的名号,互相传言:常常听闻任旐是天下贤人,今天我们虽然做了贼,但也不能去侵犯他的家乡。   于是黄巾贼退去,任旐也因此远近闻名,州郡都推举任旐为孝廉。   这其中的真假虽然有待考证,但任家在乐安郡,却是连焦和都得忌惮的本土豪族。   茂才的名额,本来是焦和留着跟任家利益置换的。   毕竟最近的青州黄巾事,让焦和有些焦头烂额,如任家这样的地方豪族,是焦和需要拉拢的。   结果陈纪和刘子平这一举荐,直接让焦和的原有想法受挫。   这茂才名额给了刘备,那就没有跟任家置换利益的筹码了。   “该死的刘备,非得来坏本刺史的好事!”焦和骂骂咧咧的退出了衙署。   数日后。   使者返回平原县,带来了焦和的原话。   “举茂才,需考量德行和才干,不可疏忽。今有博昌任旐,可为茂才。”   潜意思,就是刘备德行和才干不行,所以这茂才跟刘备无缘了。   焦和这直白的拒绝,让陈纪和刘子平都感到脸上无光。   两人联名举荐,就被焦和这般的拒绝了?   “这可如何是好?”陈纪的脸色有些铁青。   毕竟当日可是承诺过要给刘备求这茂才的。   陈纪还担心自己一个人的名望不够,专程拉上了在平原郡有莫大影响力的刘子平一起保荐。   结果,焦和直接将名额给了任旐?   而焦和这拒绝的理由也让陈纪和刘子平很没面子。   “任旐是乐安郡博昌任家的人,焦和定然是拿茂才名额去拉拢任旐了。”刘子平的脸色也有些不愉。   刘子平不仅仅是刘备的保荐人,还是刘备跟平原王刘硕外甥女之间的说媒人。   这话都说出去了,结果焦和一点面子不给。   哪怕你焦和说一句,今年的名额已经有了人选,不好更改,不如明年再举荐刘备,也不至于如此啊!   非得阴阳怪气来一句刘备的德行和才干不行?   “陈相,你先去信安抚一下玄德吧。我去寻兄长。”刘子平起身,要去寻平原王刘硕。   陈纪暗叹一声,自感有些无颜见刘备。   “罢了,反正这平原郡,老夫已经让给了刘备,没必要去跟焦和结死仇。”   不同于刘子平,陈纪深谙官场人情世故,虽然对焦和有些不满但也不想因此而跟焦和结仇。   既然这平原郡让给了刘备,那就让刘备来处理就行了。   当即,陈纪提笔给了刘备一封书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往高唐县。   同时,陈纪也让陈群将平原郡的相关文书准备妥当,待刘备再来平原县的时候一并移交。   而另一边。   得知刘备的茂才名额被焦和拒了,刘硕这个暴脾气瞬间就炸了。   “焦和算个什么东西,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吗?”   “难道焦和不知道本王要将外甥女嫁给刘备吗?”   对于刘硕这种阶层的人而言,面子是很重要的。   毕竟都不求官不求权了,这面子还没人当回事,他这个桓帝亲弟弟就真的是人走茶凉了?   “给本王传讯济南郡国、乐安郡国、齐郡国、北海郡国、东莱郡国还有平原郡国的刘氏宗亲王,本王要在五日后设宴。”   “同时要告诉各位宗亲王,刘备是本王的外甥女婿,也是我刘氏宗亲中的人杰!”   “不就是个茂才吗?本王还不稀罕了!”   虽然宗亲王如今没多少的权势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青州的世家豪族,刘氏宗亲王可不少!   如掖县二刘、牟平刘氏、高密刘氏、东平刘氏、高唐刘氏、菅县刘氏、平原刘氏等。   再有平原王刘硕这个桓帝亲弟弟在,这要集体给刘备造势,别说暂代平原相了,把暂代二字去掉也没几个人敢有意见。   而这牟平刘氏中,可还是两个当世的知名人物。   两兄弟同为茂才的刘繇刘正礼和刘岱刘公山! 第53章 黄巾来袭,平原战事将起   刘硕一怒,直接将刘备的名声给传到了青州六郡。   刘氏宗亲王,虽然单个儿的势力可能都比不上同郡的外姓豪强,但这些宗亲王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姓刘!   同一个祖宗,就意味着可以攀亲。   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得遵循这样的游戏规则。   这宗亲比外姓,关系还是要亲近一些的。   即便是在青州除了平原王刘硕外,势力最大的牟平刘氏,都遣人来赴宴。   虽然刘繇刘岱刘宠等人都在外做官,但这乡土势力还在。   一时之间,刘备在青州名声大噪。   讨论刘备的士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而有好事者更是打探到,平原王刘硕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是因为焦和拒绝了让刘备当茂才,还暗讽刘备没有足够的才干和德行。   不仅如此。   平原相陈纪称病要去谯县寻医,将平原郡托付给了刘备,让刘备暂代。   而北海相孔融则是公然表示,支持刘备暂代平原相。   孔融一表态,跟孔融结好的青州官吏,也纷纷表态支持刘备暂代平原相,全然不将焦和这个青州刺史当回事。   同时在高密的郑玄,更是专程在聚徒授课中,称赞刘备仁勇兼备、是青州之福。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青州以焦和为代表的州官和以刘备为代表的郡官之间的博弈。   而刘备的背后,又得到了孔融、郑玄、刘硕等青州有不俗影响力的名仕宗亲支持。   一个茂才的名额,直接引起了连锁反应。   焦和这个青州刺史,已经陷入了窘境之中了。   倘若黄巾再来掺和一脚,焦和这个青州刺史恐怕都当不了多久了。   初任平原相的刘备,也开始显露了獠牙,采纳了郑平的坚壁清野战术,将在高唐县的部署,在平原郡其余八个县也复制了一遍。   同样遵从的是自愿原则。   信刘备的,就按刘备的要求行事,不信刘备的,刘备也不强求。   以刘备如今在平原郡的名望,这一诺千金,说一不二,信刘备的不少。   但留给刘备的时间并不充裕。   在接任平原相的第十天,平原郡九县都遭到了黄巾抢粮。   这些黄巾如约好的一般,不约而同的开始对各县乡的庄稼进行霸占哄抢。   不管这些庄稼是豪强大族的,还是贫苦百姓的,只要黄巾霸占了,那就是黄巾的。   没有对错之论,只有生死之论!   庄稼只有这么多,有人要生,就有人要死!   “报!”   “主公,贼兵昨夜奇袭了厌次县,杀厌次令及县官数十人,乐陵告急!”   “报!”   “主公,高唐县贼兵围城!”   “报!”   “主公,般县令不战而逃!”   “报!”   “......”   平原九县,平原、高唐、湿阴、安德、鬲、祝阿、般、乐陵、厌次。   平原郡是个很狭长的郡,往西南可以接壤东阿,往东北可以接海渤海湾。   刘备上任平原相的时间太短,除了高唐县、平原县和安德县和鬲县,其余五个县隔得太远,都没有得力的官吏驻守。   以至于秋收一起,厌次令先被黄巾宰了,般县令又不战而逃。   陈纪就是担心出现这种问题,所以不愿意执行郑平的策论。   聚粮于城,坚壁清野,就必然会引起黄巾攻城。   如果守城的官吏水平不错,自然能让黄巾无功而返,但守城的官吏太窝囊,那就是在资敌!   平原县。   衙署。   刘备已经三日没有好好的洗漱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黄巾真正席卷平原郡的时候,刘备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吃力。   不仅时间仓促,这可以用的人也太少了!   很多事都得刘备来亲自过问。   毕竟刘备正式执掌一个郡,也才十来天,还没来得及部署完善,黄巾就已经开始了抢粮攻城了。   哒哒哒.....   步履声响起,来人一身白衫,羽扇纶巾,正是如今的平原郡郡丞郑平。   陈纪和陈群都去了谯县,这郡丞一职自然就由郑平来担任了。   “先生,你可算来了。”刘备的语气有些急。   在得到斥候急报后,刘备第一时间就遣人去请郑平来商议,但郑平的政务也不少,这让刘备一阵好等。   “府君切勿忧虑,容我先一观战报。”郑平言简意赅,眉宇之间没有半分焦急之色。   常年的养气功夫,很少有让郑平慌乱的事。   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的道理,郑平也是很清楚的。   快速的将数十份战报阅览,郑平的脑海中已经构建了平原郡九县的战报地势图。   “高唐县有云长,又是府君经营时间最久的一个县,贼兵是讨不到便宜的。”   “厌次和乐陵太远,郡兵鞭长莫及。”   “可遣郡兵,先以迅雷之势,诛杀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贼首,随后安抚饥民。”   郑平快速的言出对策。   刘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厅外,压低了声音:“先生,翼德不在,长史的女婿邓旭,并非善战之将。”   虽然刘备很感激刘子平的支持,但同样很苦恼郡兵的战斗力。   郡兵的甲胄武器倒是精良,兵卒的战斗力也不差,就是这统兵的武将能力堪忧。   若非如此,陈纪早就将平原郡的黄巾给荡平了,又何至于拖到现在?   郑平知晓刘备的担忧,轻轻摇头:“府君勿忧,我前几日去了趟平原王府,已借得勇士百人。平原王的长子刘骏,颇谙政务,可让其暂代郡丞职务。”   刘备吃了一惊:“先生要亲自统兵?”   惊讶之余,刘备又连忙劝道:“先生不可!这统兵自有良将,先生坐镇后方出谋画策即可。”   这战场之事,不是能儿戏的。   以刘备的武勇,昔年也差点死在战场上,还是运气好被救了回去。   若是郑平有个闪失,那刘备在这青州可就难以立足了。   刘备的关心,令郑平有些感动:“府君,不过是区区一群黄巾,离了山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必须要以迅雷之势击破,如此才能震慑其余县的黄巾。”   “府君且留在城中,准备安抚黄巾将卒用的钱粮。”   “有我出手,勿忧!” 第54章 校场整军,郑平初显军略   原本的部署,张飞是不会去幽州的。   但世事变化,本就乾坤难测,这机遇也会稍纵即逝。   若是一味的为了求稳,而执意的去执行原有的部署,放任眼前的机遇离开,那就太过于胆怯了。   自选择来助刘备的那天开始,郑平就有了会上战场统兵的觉悟。   没有任何一个谋士,是可以坐镇后方就能肆意的出谋画策的。   真正的智谋之士,又有哪个不是提笔能写诗、上马可杀敌?又岂会是个惧怕战场刀枪的?   刘备见郑平心意已决,眉宇之间亦是如常的笃信,这心中忍不住一叹:还是可用的人太少啊,否则又岂会让先生亲自统兵杀敌?   对于求贤之心,刘备心中的渴望又增加了几分。   “先生大义!”   刘备向郑平郑重一礼。   这万千的言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一句“大义”。   “府君不必如此。”郑平心中感动,又道:“破黄巾不难,难在于如何安置黄巾降众。眼下时局混乱,这城中的官吏亦是良莠不齐。”   “府君可要下达严令,严惩贪墨抗命者,切勿因为官吏的愚蠢而引起黄巾降卒的二次反叛。”   “另外.....”   郑平逐一交代刘备注意事项,担心刘备记不住,郑平又将其要点撰写下来。   刘备听得很仔细,又将其中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一一请教,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按刘备的想法,这统兵的事应该刘备亲自去,而郑平是负责镇守城池。   但如今张飞和关羽都不在刘备身边,刘备连个像样的亲卫营都没有,这个时候郑平可不敢让刘备轻易上战场。   虽然刘备的武勇,在三国的豪杰之中算不错的了,但哪怕勇武如孙坚孙策孙权父子三人,自恃武勇而轻敌冒进,结局也是一个被乱箭射杀、一个被刺客重伤,还有一个直接将张辽给抬进了武庙。   郑平在青州谋划的一切,都是以刘备为核心来展开的。   刘备是不能出事的!   任何的危险,郑平都得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只要刘备是安全的,那么郑平的一切部署都能有条不紊的运行。   暂别刘备,郑平拿了刘备的令剑,来寻长史刘子平调兵。   一听郑平要亲自统兵,刘子平也吓了一跳:“郡丞,你当真要统兵?”   “长史这是不信府君的令剑,还是不信我啊?”郑平将令剑递给刘子平,轻笑一声。   刘子平眼神变得凝重:“郡丞,统兵不是小事,你又从未上过战场。这——”   剩下的话,刘子平似乎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但意思已经表的很清楚了。   就是觉得郑平太年轻了,又未上过战场。   这统兵过于儿戏了。   郑平理解刘子平的担忧,但并不认同刘子平的话,微微敛容道:“长史,这多说无益,见令剑如见府君,你只管将兵马调给我就行了。”   “军情紧急,容不得你我在这里讨论用兵之法。”   刘子平见郑平以令剑说事,知道劝不住郑平,只能调拨给郑平一千郡兵。   同时让女婿邓旭,也随郑平同往,又暗中叮嘱邓旭,让其务必要保证郑平的安全。   邓旭是个面相方正、但个性谨慎的青年,精通骑射,善用一柄混铁长矛。   在青州六郡的都尉中,武力值大概跟宗宝是一个水平的。   能力算不得拔尖,但也是中规中矩,当一个郡都尉是合格的。   “郡丞,属下讨贼都尉邓旭,奉令前来候命。”邓旭恭敬的行礼。   “郡兵可练过四武冲阵?”郑平举目看向郡兵方阵,询问道。   邓旭有些惊讶,但还是如实道:“练过一些普通的军阵,并未练过四武冲阵。”   郑平将一张兵阵图递给邓旭,淡然下令道:“半个时辰内,记住阵图的兵长,赏一月俸,记不住的,罚一月俸!”   “一个时辰内,能率士卒成阵的兵长,赏三月俸,不能成阵的兵长,罚三月俸!”   邓旭愕然:“郡丞,时间仓促,这怎么可能完成?更何况,四武冲阵虽然是六韬军阵,但如今已经不适用了,属下认为——”   “执行命令!”郑平打断了邓旭的质疑:“若你不能指挥兵长,就自行回长史身边。”   郑平没打算跟邓旭解释,仗剑立在将台上,冷然的看向校场的郡兵。   邓旭无奈,只能强忍心中疑惑,向众兵长传达命令。   众兵长一听,一个个脑壳都大了。   本以为要出征黄巾,结果郑平却喊大伙儿来演练什么“四武冲阵”。   “都尉,郡丞该不会是在故意刁难我等吧?”   “对啊!打黄巾就打黄巾,演练什么四武冲阵啊。”   “四武冲阵是要用战车的,我们又没战车,这不是纸上谈兵吗?”   “若是我们都完不成,难道郡丞真的敢罚我们俸?”   “都尉,这郡丞明显是个不知兵的,这跟着出去打黄巾,我们的性命如何能保证?”   “......”   一个个兵长议论纷纷,对郑平的命令显然都很不满。   邓旭呵斥道:“让你们练就练,哪来那么多废话?”   虽然心中同样不理解,但邓旭是得到了刘子平暗中叮嘱的。   郑平是刘备十分器重的人,也是邓旭必须要保护好的人。   见邓旭不肯出头,众兵长也只能忍着怨气演练四武冲阵。   但这临时演阵,又哪里会容易?   半个时辰后,能记住阵图的兵长不足一半!   一个时辰后,能率士卒成阵的兵长,更是不到一半的一半。   “郡丞,一个时辰太苛刻了。”邓旭硬着头皮复命。   对于这样的结果,郑平早有所料。   真要一个时辰就能演练成四武冲阵,那这群郡兵不至于连平原郡的黄巾都不能平定了。   “宣布奖惩!”郑平没有理会邓旭的求情,再次下达命令。   早有记录的军中文吏,当众将罚俸和赏俸的名单宣读。   这一宣读,被罚俸的兵长纷纷忍不住了。   “郡丞,我等不服!”   “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等!”   “对,哪有一个时辰就能演练出那劳什子四什么军阵的?”   “.....”   眼见一千郡兵在兵长的煽动下,开始起哄,邓旭整个人都麻了。   这群兔崽子,是嫌我邓旭命长了吗? 第55章 雷霆手段,巧计慑服郡兵   面对被煽动的郡兵,邓旭的脸越来越青,但郑平却是冷然如常。   “督战队,擒拿闹事的兵长。”   淡淡一开口,自平原王府借来的一百勇士,纷纷向前。   那一个个肃穆而冷峻的眼神,让众兵长忍不住心中一慌。   什么情况?   我们只是表达下不满,怎么就要擒拿我们?   这群平日里骄横惯了的兵长,完全不能理解郑平的手段。   倘若他们知道,当初郑平冒充讨贼都尉的时候,就手起剑落、没有半点儿迟疑就斩杀了抗命的高唐县县兵,估计是不敢如今日一般抗命不尊的。   平原王府的勇士,是郑平借来的,如今只会听郑平一个人的命令。   别说只是擒拿兵长,让他们将兵长斩杀当场,都不会有一个勇士迟疑。   很快。   闹事的兵长就被擒拿。   见郑平压根不给解释,直接就动手,这群骄横的兵长也终于慌了。   “郡丞饶命,我们刚才并无不敬的意思啊。”   “郡丞,我是平原高氏人,请看我叔祖父薄面。”   “都尉,请替我们说情啊。”   “都尉,我可是你小舅子的堂弟啊!”   “.....”   这些兵长,不是平原郡的豪族之子,就多多少少攀亲带故的。   尤其是那个自称是邓旭小舅子的堂弟的兵长,让邓旭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邓都尉,看长史面,这些兵长死罪可免,但不能再留在军中,便由你都带回去、交给长史发落如何?”   郑平没有严惩这群不尊令的兵长,而是将其交给了邓旭。   虽说军法不容私情,但也得顾及场合。   郑平的目的是让这群郡兵能令行禁止,而不是真的要杀人立威。   邓旭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郑平遣勇士擒拿众兵长的时候,邓旭还真怕郑平一怒之下就将这群兵长给斩了。   “一群莽夫,平日里本都尉就是太娇惯你们了。”   “郡丞的命令你们也敢违背,不知道军令如山吗?”   “你们这群兔崽子,还敢聚众闹事,想造反吗?”   “还不快向郡丞赔罪!”   邓旭一个鞭子一个鞭子的抽向众兵长,口中骂骂咧咧的。   虽然郑平给了面子,但邓旭也得做做样子。   众兵长哪里还敢反驳不服,一个个缩着脖子让邓旭抽鞭子。   “郡丞,他们已经服了,就不用送回去了吧?军中也需要用人。”邓旭小声求情。   这群兵长若是带回去了,定然还得受到刘子平的责罚,邓旭自然是想保的。   郑平扫了一眼邓旭,淡淡开口:“邓都尉,军中向来不缺善战的勇士,缺的是能令行禁止的勇士,不杀他们已经是看长史薄面了,你若再求情,就跟他们一起回去见长史吧。”   邓旭无奈,只能暂时将众兵长带到一边安抚。   郑平却是再次看向噤若寒蝉的郡兵们,语气一变:“现在,有十八个兵长位置空缺,机会就在眼前,别说本郡丞不给你们机会。”   “半个时辰内,能记住阵图的,就是新的兵长。”   “若能在半个时辰内率士卒成阵的,赏三月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郑平以雷霆之势,罢免了十八个兵长,直接让兵长位置出现了大量的空缺。   这兵长虽然只是低级军校,统领五十人,但也勉强算个兵头子,怎么都比当个普通的走卒要强得多。   很快。   一群有野心的郡兵就开始疯狂的围着阵图记忆。   郑平给的阵图并不复杂,虽然说是四武冲阵,但也不可能将四武冲阵的全貌都让郡兵去看,那就过于高估郡兵的理解能力了。   给这群郡兵看的阵图,都是拆分过的、通俗易懂的。   倘若连五十人结阵的阵图都记不住,那这兵长就别想着当了。   郑平不需要如此愚蠢的兵长。   渐渐的,一个个记忆差的郡兵,无奈的放弃了这项诱人的赏赐。   有的士卒有勇力,但却没有统率力。   哪怕是只负责五十人的兵长,那也得具备统帅五十人的基本水平!   半个时辰后。   记住阵图的郡兵,有二十六人。   而能让士卒结阵的,则有八人。   郑平将其中十八人任命成新的兵长,而能让士卒结阵的八人则提拔为令旗官,亲自给八人讲解旗语规则,又让这八人负责跟二十位兵长熟记旗语。   没有了闹事的兵长煽动,这些郡兵对郑平的军令也没了反驳。   不到两个时辰,这一千郡兵就已经被郑平彻底掌控。   看着一个个对郑平的军令严格执行的郡兵,邓旭整个人都呆了。   “这真的是平原郡的郡兵?”   邓旭不理解。   为什么换掉了十八个兵长,这郡兵反而更“精锐”了?   要知道这十八个兵长,大抵都是平原郡的豪族良家子出身,一个个都是家境不俗,多多少少都有些社会地位在的。   结果将这些人一换,郡兵就变得更“精锐”了,这让邓旭如何敢相信?   “郡丞,我有一事不解。”邓旭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向郑平请教道。   郑平此时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和,见邓旭询问,也不隐瞒:“邓都尉,你以前的这些兵长,或多或少都跟你或者长史有些关系。”   “这一个个的还都是豪族良家子,读书习武,家境不差。”   “但有这精力,却不花在训练和破敌上,反而还有心思聚众跟我在这玩心计呢。”   “一群兵长,也就管个五十人,还玩什么明争暗斗啊?”   “既然是从了军,就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中不需要想法太多的兵长,需要的是能绝对服从命令的兵长!”   “你太娇惯他们了!”   一个平原郡三十万人,选出来的两千郡兵,本就是这个郡最精锐的青壮。   再配上官兵才有的甲胄武器,不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郡最强的战斗力。   但这样的郡兵,却连一群黄巾都剿灭不了,必然是内部出了问题了。   郑平只是以“四武冲阵”一试,就将这郡兵最严重的问题给试了出来。   一群兵长,竟然都有胆子聚众质疑上官的军令,甚至还敢煽众闹事。   这样的郡兵,又如何能有战斗力? 第56章 略施小谋,刘子平的惊叹   自古以来,先贤圣人都对令行禁止颇有推崇之意。   如《管子.立政》中言:令则行,禁者止,宪之所及,俗之所被,如百体之从心,政之所期也。   其意为:命令下达就要立即执行,禁令颁布就要即可停止,凡是跟法令所及和风俗影响到的地方,就如同人的四肢百骸服从于人的意志一般,这就是为政所期望的结果。   如荀子、韩非子、孙子等都在其著述中阐释了对令行禁止的推崇。   倘若军令不整,即便有精良的甲胄武器,这郡兵也只能称之为乌合之众。   邓旭同样是平原郡的豪族良家子出身,对于令行禁止的道理并非不懂。   但懂归懂,想要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却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   邓旭的统兵方法,更像是跟同样是豪族良家子出身的兵长们打成一片,人情大于法度。   这样的统兵方法,你不能说是一无是处。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统兵方式,对兵长的个人能力要求是极高的。   一旦兵长的个人能力不行,人情又大于法度,遇到顺风仗还能打,遇到逆风仗直接就撒腿子开溜了。   而如郑平这般,以法度大于人情的统兵方式,不要求兵长的个人能力有多强,只需要兵长以身作则,令行禁止。   以身作则、上行下效,只要将好这二十个兵长,就能将这一千郡兵拧成一股绳,让其发挥出郡兵本来就具备的战斗力!   得知了郑平的用意,邓旭对郑平的看法渐渐有了改观。   能如此娴熟的用谋,不到两个时辰就掌控了这一千郡兵,还让这一千郡兵变得更精锐,这哪里是什么不知兵的书生啊?   “郡丞,你以前统过兵?”邓旭小心翼翼的询问。   郑平眼神多了一丝惊讶:“你为何会如此询问?且不提郑家本有家兵,家父注释的兵书都是经过卢尚书复核过的。”   “长史让你来,是将我当赵括了?”   邓旭眼神有些尴尬,赔礼道:“郡丞勿怪,兵战凶险,岳父也是担心郡丞会有危险。”   郑平出游诸州郡的时候,可是专程去洛阳拜访过卢植的,如何选将练士、如何行军布阵、如何执掌三军,卢植都用过不少具体的例子来指点郑平。   即便是洛阳曾经的西园军,郑平也去待过几个月。   论统兵之术,郑平一直都接受的是高等级的教育,脑海中早有一套完整的统兵流程。   毕竟要空降要职,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是不行的。   总不能你都空降了,还要向你的属下去学习一些基础的粗浅知识吧?   郑平不再跟邓旭纠结这些许小事,吩咐道:“邓都尉,通知军需官,熬上几锅羊肉汤,今晚犒劳这一千郡兵。”   “今夜休憩一晚,明日一早就去安德县。”   赏罚之术,郑平同样是驾轻就熟。   以奖赏来团结士卒,以军纪法度来约束士卒,如此才能让士卒心服听命,这出战时才会取得胜利。   得知今日的晚餐有羊肉汤,这群郡兵对郑平的戒心也降到了最低。   而被升迁成兵长和令旗官的,内心更是对郑平推崇不已。   有赏有罚,依法而行,这对大部分想法简单的普通郡兵们而言,也更容易理解。   夜晚。   邓旭将白日里军营的事,一一告知长史刘子平。   见郑平手段娴熟,一点儿都不像生手,刘子平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消弭。   但同时,刘子平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   毕竟二十个兵长,不仅被郑平一次性给撸了十八个,郑平还专程让邓旭将这十八个兵长带回长史府来领罚!   这意思很明确了:既然是长史练的兵长,那就长史来代为执行军法吧。   “那十八个兵长,都在外面?”刘子平眼神一沉。   邓旭本想替这十八个兵长求情,但一对上刘子平的眼神,顿时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都在外面。”   刘子平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给老夫丢脸。每人仗责三十,在家闭门反省三日。你亲自督刑,然后将结果回禀给郡丞。”   邓旭不敢违令,只能让刑仗队,将这十八个兵长挨个儿的仗责了一顿。   这一下,这十八个兵长彻底老实了。   连刘子平都不肯做主,他们这个亏只能忍了,一个闷声哼哼。   “知足吧你们,郡丞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若非看岳丈面,你们早被执行军法了。”邓旭见状,只能暗叹一声,一个个的敲打。   待得对这十八兵长执行了仗刑,邓旭这才去军营见郑平,回禀道:“郡丞,那十八个兵长,长史已经下令仗责三十,在家闭门反省三日。”   郑平对这十八个兵长早已不关心,只是将还有热温的羊肉汤递给邓旭:“喝几口暖暖身子吧,待离了城,可就没机会喝这羊肉汤了。”   邓旭心有感动。   郑平身前只有一个瓷釜,而周围的士卒早已经吃饱喝足。   这意味着郑平是专门给邓旭留着的。   “谢郡丞。”邓旭道了声谢,端起瓷釜,将羊肉汤一饮而尽。   秋收之际,这平原郡的夜晚偶尔也是有凉意的,尤其军营之中比不得城内有泥墙遮风挡雨。   饮几口羊肉汤,邓旭感觉这身子骨由内而外的多了几丝暖意。   翌日一早。   郑平以邓旭为先锋,先将两百郡兵前往安德县。   安德县同样执行了坚壁清野的战术,但因为时间仓促,以至于安德县的庄稼,被黄巾抢了不少。   如今黄巾围了安德县的县城,有打破城池、据城而守的意图。   但这安德县的县令,是陈纪提拔的一个平原郡的豪族良家子管赞,虽然比不上刘备,但却比不战而逃的般县令强得多。   至少这安德县的县令管赞,还敢上城墙督战。   “这群狗贼,竟敢驱使老弱妇孺攻城!”城墙上,管赞一拳砸在城墙上。   驱使老弱妇孺攻城,是黄巾的惯用伎俩了。   毕竟黄巾的构成,本就以老弱妇孺居多。   然而,这对管赞和安德县的县兵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第57章 初战告捷,郡丞真乃奇人   “报!都尉,安德城外的黄巾,有近五千人!”   斥候内心忐忑,语气有些急促,眼神中也难掩惊惧。   这先锋就两百郡兵,但敌寇却有近五千人,怎么看都不是能赢的局面。   邓旭暗自琢磨,计算黄巾的真实战力。   以一家五口粗略估算,这黄巾的青壮大概有个千人左右。   这人数对于邓旭而言,并不算什么威胁。   郡兵的甲胄和武器,都远远强于黄巾。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邓旭要避免被黄巾用大量的老弱妇孺围堵住。   否则这两百郡兵在近五千的黄巾围堵下,是难以脱身的。   “也不知郡丞的计策,是否能奏效。”   敌众我寡,需用诈计。   “传令,竖起旗帜!”   “来二十人,去安德城下散布消息。”   邓旭有条不紊的执行郑平制定的欺诈计划。   二十个机灵的郡兵,立即脱下了甲胄武器,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褴褛布衣,快速的前往安德城下散布消息。   “两百郡兵,就想来增援安德城,也太不将我们当回事了!”   “如今平原郡各县都有我们的人,估计是抽不出更多的兵了。”   “那统兵的,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平原郡的都尉邓旭,有点儿勇力但是不多。”   “哈哈,正愁缺少甲胄武器,这安德城的狗官又据城死守,不如先将这邓旭给宰了,抢了这两百郡兵的甲胄武器。”   “有理,有理,我们人多,就这么办!”   围困安德城的黄巾兵长们,一个个的都兴奋起来了。   暂时打不下据城死守的安德城,还打不赢野外的两百郡兵不成?   当即。   这安德城下的黄巾,留下了一部分青壮老弱继续围城,然后挑了八百青壮、两千老弱去截杀邓旭。   青壮负责战斗,老弱负责呐喊助威。   这种战斗方式,黄巾早已经驾轻就熟了。   不多时,黄巾截住了邓旭的郡兵,近三千人的喝喊,让郡兵变得“惊恐”!   邓旭更是惊得拍马就逃。   其余的郡兵,也一个个丢下旗帜,还不忘将一些随身携带的负重,如钱币、铜碗、多余的草鞋之类的扔下。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钱是我的!”   “都别抢,这草鞋我要了。”   “正缺个吃饭的家伙,这碗居然还是铜的。”   “继续追啊,将这群郡兵给扒光了。”   “杀啊!”   得了好处的黄巾,一部分留在原地寻觅财物,一部分则是继续追击邓旭。   山道变得乱哄哄的。   近三千黄巾,能追上的几乎都是青壮。   大部分的老弱,要么趴在原地寻觅财物,要么低头向前,希望在路上能寻觅到郡兵溃败丢下的财物。   黄巾毕竟不是正规军,大家都是来求财求粮活命的。   哪有什么军纪啊!   “连头盔都丢了,这邓旭果然跟以前一样,还是个草包!”   “这头盔一戴,俺也是个将军了。”   “前面山谷是死路,他们跑不掉了!”   “咦,怎么只有这点人?”   只见山谷中,只有五十个郡兵,正依据山谷狭窄地利,结阵而待。   而这郡兵的眼神,早已经没了刚才奔逃时的慌乱,反而多的是嘲讽。   “弟兄们,杀敌立功,就在今日!”一个郡兵兵长挥刀大呼,这是郑平提拔的十八个兵长之一。   黄巾兵长一见这郡兵只有五十人就如此的嚣张,顿时恼怒不已。   “区区五十人,大家一起上啊!”   “杀啊!”   这些黄巾一向都只有一个认识,那就是人多打人少,一定能赢,压根没去思考为什么眼前只有五十郡兵就敢力战。   然而邓旭选择这这个位置作战,目的就是借助道路的狭窄险要。   在这狭窄的道路上,人多是没有优势的。   前面五十郡兵是在明,背后一百五十郡兵在暗,前后夹击。   前击头,后击尾。   黄巾虽然兵多,但却不能在原野上一般,借助人多优势迅速的进行反包围。   在这狭窄的山道上,除了头尾的黄巾能战斗,中间的黄巾只能干瞪眼!   狭路相逢,兵精者胜。   黄巾不论士气还是甲胄武器都比不过郡兵,又失去了地利优势,渐渐被郡兵压制。   “弃械投降者不杀!”   邓旭一声怒喝,再次击溃了黄巾本就不多的士气。   早有惊惧的黄巾,纷纷扔下武器,趴在地上不敢乱动。   而剩下想要顽抗的兵长,则是死在了郡兵的乱刀之中。   “就这样赢了?”   待得战局结束,包括邓旭在内的郡兵,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一年,郡兵出兵征讨黄巾的次数不少,但基本都是无功而返。   然而今天,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却轻易的将这数倍于己的黄巾给击败了!   杀敌二百余人,降卒三百余人!   郡兵的死伤却不到三十人。   这几乎是这一年郡兵的最大战绩了。   “黄巾,也不过如此!”   看向黄巾的尸体和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降卒,郡兵们的士气在这一刻变得高昂起来。   邓旭此时,则是想起了临行前郑平的嘱咐。   “黄巾虽然势大,但大抵都是老弱妇孺,若想一战而胜,需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去欺骗黄巾。”   “可先遣人去安德城下散布流言,让黄巾自以为有机可乘。”   “随后再以重利,将前来追击、呐喊助威的老弱黄巾分散,最后引诱黄巾的主力去道路狭窄之处,伏兵于后,击其首尾,则黄巾纵然人多,也难挽败局。”   不论是简明的战略,还是具体的战术,都是以往的兵书战策和过往战例记载中有迹可循的。   以少击众、以弱胜强的具体战术,在《六韬》中都有具体的记载。   但即便如此,邓旭也难掩对郑平的钦佩。   兵书战策,邓旭也看过。   但根据兵书战策的战术进行灵活运用,邓旭却难以如郑平这般游刃有余。   “郡丞真乃奇人也!”邓旭眼中的信心更强了。   虽然诸县都有不少的黄巾反叛,但面对甲胄兵器精良的郡兵,依旧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尤其是,当这群郡兵遇上了一个真正的帅才,其战斗力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速速传讯郡丞,安德城的黄巾主力已灭!” 第58章 立威施恩,再扬刘备仁德   安德城外的黄巾主力,被邓旭一战击破,几个顽抗的黄巾兵长也尽数被杀。   没了这些黄巾兵长的煽动和怂恿,剩下的黄巾顿时没了主心骨。   一听官兵杀来,还有力气奔逃的黄巾落荒而逃,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没有力气奔逃的老弱妇孺,一个个的眼神中多了绝望和麻木。   虽说是黄巾,但实际上这些黄巾大部分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黎庶,又受人煽动和怂恿,无奈之下才加入了黄巾。   有黄巾兵长的带领,这些老弱妇孺还能壮壮声势,对明天能否吃喝多了期待。   但黄巾兵长都死了,能逃的黄巾青壮都逃了,剩下他们这群老弱又能做甚?   城楼上。   县尉陈石看清了形势,激动地请命:“县令,黄巾贼溃败了!出兵吧,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管赞狠狠的瞪了一眼陈石,呵斥道:“城下都是老弱妇孺,你让本县出兵?”   黄巾刚来的时候,陈石就想跑,见黄巾来得太快这才无奈待在城中。   以至于管赞这个县令不得不亲自上城督战。   结果黄巾不知何故溃败了,陈石就想出城杀些老弱妇孺来捞功劳了。   欺软怕硬的小人。   管赞暗暗鄙视陈石的小人行径。   陈石有些满不在乎:“县令,他们虽然是老弱妇孺,但也是贼人。”   “昔日卢植求稳,不想过多杀伤,但却破不了黄巾;而皇甫将军求狠,对黄巾贼的态度只有杀,更是以黄巾贼的首级筑京观,最终破了黄巾。”   “县令,切勿妇人之仁啊!”   陈石为了功劳,黑卢植捧皇甫嵩,小人嘴脸尽显无遗。   管赞冷冷的扫了一眼陈石:“陈县尉,本县提醒你一句,如今的平原相是卢尚书的门人!”   “守好城池,静待平原相军令即可!”   陈石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小声嘀咕:“妇人之仁,早晚会自食恶果。果然,还是离开此地为妙!”   陈石没有再反驳管赞。   反正都准备跑路了,还跟管赞争个什么劲儿?   就在此时。   邓旭领兵抵达,望城头大呼:“我乃郡都尉邓旭,奉令破贼,安德令可在?”   管赞连忙高呼回应:“安德令管赞在此,邓都尉,贼兵如何了?”   邓旭扫了一眼周围麻木的黄巾老弱,喝道:“安德令,破贼乃我郡兵事,不用多虑。”   “但这城下的百姓,为何不将其安置?”   管赞顿时愣住,疑惑询问:“邓都尉,他们都是黄巾———”   “住口!”邓旭大喝:“管赞,你也是读圣贤书的,岂能说出如此荒谬之言?”   “平原相刘备,深知今年干旱,田间庄稼收成不好,因此才下令各县聚粮于城,用以赈济百姓。”   “如今百姓受难,来城池求一饱腹粮米,你们岂能将他们视为黄巾贼?”   “看看他们,拖儿带女,面黄肌瘦,有吃不饱穿不暖的黄巾贼吗?”   管赞以及陈石等安德城上的官吏军兵,纷纷被邓旭的喝问给整懵了。   什么情况?   聚粮于城,用以赈济百姓?   刘备什么时候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了?   不是为了防止黄巾抢粮才聚粮于城的吗?   但接下来,邓旭的行动再次让管赞等人吃惊。   只见邓旭下令郡兵,一个个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发给城下的黄巾老弱。   每个郡兵都在高喊:“奉平原相刘备之命,特来救民!”   简单而直接!   哪怕麻木的黄巾老弱,看着手中的干粮无动于衷,郡兵们也是依旧热情的安抚这群呆滞的黄巾老弱。   终于,一个老叟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向邓旭:“敢问将军,这平原相刘备,莫非是昔日高唐县的县令刘备?”   邓旭有些惊讶的看向老叟,显然有些意外老叟的问题。   但邓旭反应很快,郑重点头:“的确是昔日高唐县的县令刘备!老丈,看你也是听过刘相的名声的,那也应该知道,刘相的仁德之名。”   “只因刘相上任时间太短,未能解决老丈等人的疾苦,还请老丈能理解!”   老叟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的期待。   “乡亲们,我们不用逃了!”   “刘县令当了平原相,我们以后就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了。”   这老叟的名望显然不小。   很快,周围有不少的黄巾向老叟簇拥,询问刘备是什么人。   而老叟也是颤颤巍巍的,向黄巾述说刘备之名。   “那老丈,颇为眼熟。”   城楼上的管赞,看向老叟的眼神有些疑惑。   而旁边的一个兵长眼尖,惊呼道:“那不是城外的隐士荣老先生吗?他怎么也成黄巾贼了?”   管赞吃了一惊,瞬间明白了邓旭的用意。   连隐士荣老先生都成了黄巾,这城下的百姓又有多少是被裹挟的?   “开城门,准备放粮!”管赞凛然下令。   县丞高宁吃了一惊:“县令,县衙存粮不多,这一旦放粮,就不够用了啊!”   管赞冷哼一声:“县衙没存粮,城内的大户就没存粮了吗?”   “告诉他们,本县奉刘相之命安置百姓,暂借他们的粮食一用。”   高宁擦拭额头的汗水:“县令,他们未必肯借啊!”   “他们会借的!”管赞看着城下的邓旭,冷笑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谁敢得罪刘相?”   邓旭的用意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这些百姓不是黄巾,安置百姓是县令的职责。   若是有人敢抗命,平原相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这是战时,事急从权,刘备的目的是在最短时间内平定黄巾叛乱。   谁敢在这个时候寻刘备的不痛快,谁就可能被拿来杀鸡儆猴。   正如管赞猜测的一样,这城中的大户大多都是识时务的。   借出一些钱粮安置城外的黄巾,对大户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早一日解决了黄巾,对大家都好。   很快。   大批量的粮食,就运到了城外,   有了粮食,这群黄巾老弱麻木的眼神也变得有了希望。   而“刘备”这个名字,也渐渐的存在了这群黄巾老弱的脑海之中。   “管县令!”邓旭将管赞拉到一旁,低声吩咐:“郡丞有令,安置黄巾是第一要务,谨防黄巾二次反叛,若有必要,可杀豪强恶吏立威施恩。”   好狠!   都是官场混迹的,管赞又岂会不明白郑平这道命令的意思?   管赞不由暗暗庆幸。   若是刚才不配合,拿被拿来立威施恩的就是自己了! 第59章 攻心为上,郑平长袖善舞   贪墨赈灾的粮米,这在任何朝代都有可能出现,而乱世之中的概率又更高。   郑平洞悉人心,知道会贪墨赈灾粮米的豪强恶吏是避免不了的。   有利益,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至于这些饥民的生死,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连侍御史侯汶都会阳奉阴违的将赈灾粮米中饱私囊,郑平又岂会尽信这安德县的官吏会一心为民。   倘若恶吏有贪婪之心、豪强有聚粮之意,郑平不介意让这些想趁机发国难财的豪强恶吏,知道什么是买卖同罪,什么是法度无情。   眼下黄巾盛行,但大部分的黄巾都是受了冤屈的百姓黎庶,心中自有一股难以宣泄的怨气。   拿这群违禁的豪强恶吏的性命来安抚,那等于是送上门来的泄愤工具人。   至于是否会引起反噬?   这世间哪有尽善尽美的决策啊。   倘若对于违法乱纪的豪强恶吏都不敢施以强威,那郑平这天下大志就别立了。   心若不狠,又如何能定天下?   得了邓旭的提醒,管赞不敢有半点儿的怠慢。   “邓都尉,那是安德城外的隐士荣老先生,颇有些名望。”管赞亦是投桃报李。   平原郡有名望的士人不少。   有如华歆这样名响公卿的名仕,也有如刘氏、管氏、高氏、稀氏,乙氏、言氏、荣氏、西门氏、邴氏这些本地豪族或寒门中出现的名震乡野的士人。   而管赞口中的荣老先生,正是荣氏的一名士人,因为对官吏的腐败而感到失望,故而选择了归隐山林,不求仕途通达,只求无愧于心,整日里醉心于山水之间。   这是这个时代很多清流士人的选择。   邓旭恍然大悟。   眼前的这位荣老先生,定然是听闻过刘备的名声,又看穿了邓旭的目的,所以才选择了助邓旭聚集黄巾的民心。   “管县令,府君正是用人之际,若能有更多如荣老先生一般的隐士支持府君,想必这安抚黄巾的事就会变得更轻松了。”   上司的执政理念,往往会影响下属的行政态度。   刘备一心救民,邓旭在行事上也会受到刘备的仁心影响。   既然有如荣老先生这样的隐士存在,可以安抚这些黄巾,那又为何不能再多一点呢?   管赞有些踌躇:“但这些隐士,都是不愿意出仕才归隐山林的,如何能让他们支持府君?”   “无妨,待郡丞来了,自然会有办法。”提到郑平,邓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笃信之色。   管赞吃了一惊:“郡丞要来安德县?”   邓旭点头:“这次征讨安德县的黄巾,本就是由郡丞统兵。”   见管赞一脸的惊讶,邓旭又笑道:“别用这样的表情,郡丞可不只是会理政治民,这次我能一战击破安德城外的黄巾主力,皆赖郡丞布计。”   管赞心中的震撼更甚了!   到了黄昏。   郑平率八百郡兵抵达了安德城。   见到这齐整肃杀的郡兵,城外的黄巾老弱,又是一阵心惊。   “郡丞!”   邓旭、管赞等人,纷纷上前见礼。   郑平扫了一眼众人,那看似和煦的眼神下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   “安德县尉为何不来?”   淡淡的询问,让管赞不由一惊。   管赞连忙道:“下官已经遣人去通传了。”   但在心中,管赞却忍不住将陈石给骂了个遍。   郡丞来了,县尉却不来见礼,这不是在给他这个县令难堪吗?   “县中粮食还能周转吗?”郑平没有动怒,而是询问这赈抚用的粮食。   管赞不敢隐瞒,如实道:“郡丞,这县中存粮不足,下官是向城中的大户借的粮食。虽然能解一时之急,但大户的粮食也不可能一直出借,恐怕维持不了多少时日。”   破黄巾容易,但要安置黄巾是很麻烦的。   毕竟这大部分的黄巾,都是因为吃不上饭了才选择当的黄巾。   想要解决黄巾问题,向来只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如皇甫嵩一般,不接受俘虏,见黄巾就杀,哪怕这些黄巾被抓到了,也得挖个坑将他们埋了。   然后再筑京观来震慑想要反叛的。   这种方式,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毕竟反叛的黄巾死了,自然就不需要去解决黄巾的粮食问题了。   另一种,则是剿抚并用,剿灭顽抗的黄巾,安抚其余被裹挟或愿意投降的黄巾。   这种方式,更显仁德之心,但执行起来却比第一种更难。   要安抚,就得给田地、给粮食,助其恢复家园。   这不是可以简单办到的。   哪怕因为战乱多了不少的无主田地可以分配给黄巾。   但这粮食却不是能瞬间从地里长出来的。   想要粮食,只能向有粮的大户中分粮。   但这些大户,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将粮食分给黄巾?   安德城中的大户肯借粮,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刘备,所以会分出一部分粮食借给管赞,来表达配合之意。   可这借粮,也是有尺度的,不能让大户觉得有太多的利益损失。   “立即召集城中大户的话事人,半个时辰后,县衙议事!”郑平雷厉风行,几乎没有半点的迟疑,就向管赞下达了命令。   待管赞离去,邓旭凑近郑平,低声道:“郡丞,这次能安抚城外的黄巾,还多亏了隐士荣老先生相助。”   “下官以为,府君正是用人之际,如荣老先生这般在乡野有名望的隐士,应当让其出仕替国家效力。”   “但下官人微言轻,难以延请。”   邓旭将荣老先生配合安抚黄巾的事,简要的陈述给郑平。   “邓都尉,你有心了!待回了郡衙,一定替你表功。”郑平不吝赞赏。   邓旭难掩语气中的欣喜:“都是替府君办事,下官不敢居功。”   荣老先生姓荣名贞,字子德,如今已经年近七十了。   郑平来到荣贞跟前,翻身下马,行以晚辈之礼。   “北海郑玄之子郑平,见过荣老先生。”   “今日幸有先生相助,晚辈不甚感激。”   荣贞见郑平以郡丞之身却向自己行晚辈之礼,哪里敢怠慢,连忙回礼道:“郡丞折煞老朽了,若非府君跟郡丞仁德,老朽今日早已丧命了。” 第60章 老骥伏枥,士为知己者死   郑平不以郡丞自称,却以晚辈自居。   这无疑给了荣贞这样的乡野隐士足够的尊敬。   尤其是那个“郑玄之子”的身份,在荣贞眼中可比郡丞的身份要亲近得多。   这青州的士人,又有几个不钦佩郑玄的?   郑平这明显是在用郑玄的名气,来安抚荣贞这样的乡野隐士。   而这一招,对荣贞而言也出奇的有效。   “素闻老先生精于实务,只因官吏腐败,而不得不归隐山林,与这山水作伴。”   “如今世道混乱,刘府君有意以七尺之躯,扫清这乱世险恶,只恨人才难寻。”   “老先生虽然年近七旬,但心存百姓,不忘我等士人根植于内心的治国平天下之心,如何不让晚辈钦佩?”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刘府君求贤若渴!不知老先生,是否愿意以这烛火残躯,照亮这笼罩平原郡的黑暗呢?”   郑平郑重一礼。   自前朝戴圣开创今文经学起,儒家不少的士人都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着极其浓郁的理想主义。   然而,自光武中兴至明章之治后,汉政权开始由盛转衰,外戚开始掌控政权,国家的贤良纷纷陷入了朝堂上的政权斗争漩涡。   以至于社会再次陷入动荡,国家体系和道德人伦分崩离析,士人一旦惹上祸事,轻则削官罢免,重则株连九族。   有治国平天下理想的士人,施展不了抱负,反而过着蝼蚁一般的生活。   理想的幻灭,死亡的威胁,加剧了士人对人生的幻灭之感,在这样动荡的岁月中,士人难免滋生出人生无常的感慨。   即便是如郑玄一般的士人,都选择了不问仕途,著书立说。   亦有更多的如荣贞一般的士人,没有著书立说的本事,又不能出仕经世致用,只能将满腔的愁情寄情于山水之间。   魏晋玄学的出现,亦是士人想要超脱于现实人生,在这之外去寻求安稳的表现。   郑平深知,如荣贞这样的隐士,并非真的甘心归隐山林。   只是残酷的现实,将心中的理想驳斥得一文不值。   倘若真的不想掺和世事,荣贞又怎么可能在识破了邓旭用意后,主动去帮助邓旭聚拢黄巾的民心?   若按常理来论,让一个近七旬的老者出仕,是很令人不齿的。   都近七旬了,还要让其劳累,以烛火残躯照亮黑暗,这不等于在让荣贞死于任上吗?   但郑平更清楚,将军马革裹尸、壮志犹存,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于荣贞这般心怀天下的隐士,与其让其老死于床榻之间、默默无闻,不如让其燃尽余热,供世人瞻仰。   郑平的郑重邀请,顿时让荣贞愣在当场。   荣贞怎么也没想到,郑平会邀请自己出仕,还说出了诸如“我等士人根植于内心的治国平天下之心”“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烛火残躯,照亮黑暗”的励志之言。   常言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知遇之恩,亦当涌泉相报。   “康成公之子,果然非常人也!”荣贞忍不住老泪纵横:“若刘府君不嫌老朽年迈粗鄙,愿效犬马之力!”   荣贞没想到,自己年近七旬,已经到了活一天算一天的年龄,竟然还能遇到如郑平这般洞察人心的后生。   坚持了一生的理想,学了一辈子的经学,本已经有了死于山水之间,超脱于世的觉悟,却在这生命的倒计时中,遇到郑平的邀请。   何其幸也!   郑平言语更是钦佩:“老先生之志,当为我等后生晚辈的表率!倘若老先生还有同道朋友愿意出仕的,也请一并举荐。”   “晚辈定当在府君面前保荐诸位!”   郑平的真诚,更加深了荣贞的决意,对于尚未见过的刘备,也多了期待之心。   能让郑平这般的奇才诚心辅佐,这刘备必然是如传闻中一般的仁德大义之人。   荣贞言语激动,那双深陷的眼窝也多了活力:“老朽尚有至交六人,虽然皆已年迈,但从未丢失报国安民之心,愿以性命举荐!”   一旁的邓旭,已经看傻眼了。   郑平不过寥寥数语,就让荣贞这样的隐士决定出仕替刘备效力。   那劝说之言,更是邓旭这辈子都没听过的。   这以往请隐士出仕,谁不是厚礼登门,许诺各种好处?   结果郑平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指人心,不仅不准备厚礼、不许诺好处,反而希望荣贞能燃尽烛火之光,以死于任上为荣。   更令邓旭惊诧的是,荣贞还真答应了!   不仅自己答应了,还要让一同归隐的老友们一起来燃尽烛火之光。   即便是亲眼所见,邓旭都难以置信。   “这便是,士为知己者死吗?”邓旭喃喃低语,看向郑平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钦佩。   得了郑平的知遇,荣贞在安抚黄巾老弱的事上更卖力了。   烛火残躯,虽然难以持久,但至少在熄灭之前,荣贞想要尽可能的替平原郡的安定尽一份力。   城中。   管赞已经将城中大户的话事人邀请到了县衙。   得知是郡丞郑平亲自来了安德城,这些大户的话事人也不敢怠慢,早早的来到了县衙静候。   当邓旭将荣贞答应出仕的事告知管赞时,跟邓旭的心情一样,管赞几乎以为邓旭是在戏言。   “郡丞奇才,我等不如啊!”   暗暗感慨一声,管赞又想起了一事,来到郑平面前汇报。   “郡丞,县尉陈石已经弃官离城了,往兖州方向去了。”   陈石的离开,让管赞有些汗颜。   毕竟堂堂一个县的县尉,因为黄巾的到来就跑了,管赞这个县令的脸上多少有些不光彩。   “邓都尉。”郑平眼中闪过一丝凛意:“你亲自去缉拿陈石回城问罪,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拿着国家的俸禄,却不能替国家效力。   一遇险情就弃官而逃,这样的官吏,郑平向来是不会轻饶的。   邓旭下意识一凛:“郡丞放心,陈石跑不远!”   管赞的内心更是震撼。   郑平对荣贞这般的隐士有尊敬之心,但对陈石这样的逃吏亦有问罪之意。   “府君有郡丞这般的果决智士相助,何愁这平原郡的黄巾不能平定?”   “我亦当砥砺奋进了!”   管赞的眼神,也多了对平原郡未来的期待之意。 第61章 智驱虎豹,政令以利诱之   县衙。   城中大户的话事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不同于高唐县宴请豪强时还会有席位,这次召集城中大户的话事人,众人都只是在县衙的院中立足静候。   郑平给的时间太短,召集的人又多,管赞也来不及去准备招待用的席位。   “我有族亲在城门口当差,听说城外的黄巾老弱都要被安置,而且还有溃逃的黄巾也纷纷闻讯而来,想求田地粮米。”   “田地粮米?田地还好说,这县衙有足够的粮米吗?”   “管县令已经向我们借过一次粮了,这次不会又要继续借粮吧?”   “我们的粮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全都借出去安置那些泥腿子吧?”   “连郡丞都亲自来安德城了,倘若不借些粮米出去,这今后也不好过啊。”   “哎,这黄巾可真该死啊!若无黄巾,我还在家搂着小美人快活呢。”   “要我说啊,这黄巾就该全部杀掉,一劳永逸。”   “全杀?你知道黄巾有多少人吗?近五千人啊!这安德县才多少户?这全杀了,安德县还能有多少人?”   “别争了,郡丞来了!”   “.....”   众人议论纷纷中,郑平已经健步而来。   白袍鳞甲,腰悬长剑,尽显肃杀之气,令众人不由内心有些忐忑。   郡丞是文职,但如今却如武将一般披甲戴胄、仗剑而行,这难免让人心生畏惧之意。   “诸位,军务繁琐,我便直言了。”   郑平立在堂前高位,星目一扫众人,语气平和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九县的黎民百姓反叛,只因受了黄巾贼的怂恿和裹挟,并非真意。”   “刘府君有令,只诛首恶,不得将归降的黎明百姓视为黄巾贼,九县官吏都应有仁德爱民之心,助其恢复家园,准备过冬的物资。”   “若有违令者,轻则罚奉刑杖,重则下狱问罪。”   “但因各县钱粮紧张,故刘府君也希望城中有钱粮者,能出钱出力,共进同退。”   “当然,这钱粮也不能让诸位白花了。”   “明年开春,刘府君会给诸位提供名为曲辕犁的新式犁具,可将现如今的二牛一人的耕作方式,变为一牛一人,同样的时间能犁的田地亦是以往的数倍。”   “同时,刘府君还会提供由家父注释的《汜胜之书》《四民月令》给诸位抄录。”   “诸位都是家中有大量良田的人,都明白精耕细作对于粮食产量的提高有多么重要。”   如今这个时代,田地的均产在三石左右,荀悦的《前汉记》、《仲长统传》都有相关佐证。   但亦有采用《汜胜之书》中记载的区种法进行深根细作,让良田亩产达到十石的,而采用溲种法的更让良田亩产达到十九石、中田十三石、薄田十石的高产。   但不论是区种法还是溲种法,都需要精耕细作,普通人是用不了这样的方式的。   光是耕牛,就已经让普通人望而退步了。   哪怕是大户人家的耕牛,也难以对每一块田地进行精耕细作。   但新式犁具曲辕犁的出现,却能让耕牛的利用率直接翻了数倍!   这意味着,一旦采用了曲辕犁,这些大户就能对更多的田地进行精耕细作,增加田地的粮食产量。   在高唐县的时候,郑平可以用一些权术,让豪强租地给官府,但那只是考虑到刘备官微名小的权宜之计。   而现在不一样了。   刘备的官职和名望,都已经跟两个月前不同了。   郑平不需要再用“让豪强租地给官府”这样近乎于空手套白狼的算计来实现目的了。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郑平不仅有新式犁具曲辕犁,亦有完整的《汜胜之书》《四民月令》等农科典籍在。   而这些大户,有田地有钱粮,却只有旧式犁具,即便有一些农科经验,但对于《汜胜之书》《四民月令》这样的农科典籍,却不是人人都有。   即便有,也是不完整的!   刘备处于不同的位置,郑平就能拿出不同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而现在,郑平不需要跟这些大户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了。   豪强世家大户,虽然常被冠以“噬人虎狼”的名声,但豪强世家大户是不可能被消灭的。   存在即合理。   对于郑平而言,采用极端的消灭方式,是最愚笨的下策。   虎狼虽恶,亦能为武所慑、为智所驱。   武即法令,智即科技。   用严苛的法令,去约束豪强世家大户们的言行,让其减少对普通黎庶的祸害。   用超前的科技,去拓展豪强世家大户们的利益,让其增加对刘备当政的支持。   再以平衡权术,让整个社会的洪流都按预定的方向奔驰。   如此,便不会如王莽托古改制一般,引起社会各阶层的反对。   没有任何的政令是能尽善尽美的,但唯有一样是不会错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郑平给出的利益,让这安德县的豪强大户们,纷纷心动了。   诚如郑平所言,这群以地为生的豪强大户,如何不明白精耕细作对粮食产量提高的重要性?   但碍于精耕细作的成本实在太高,执行起来得不偿失,很多豪强大户都习惯性的选择了常规的耕种方式。   只是在少部分的良田上,会进行精耕细作。   而如今,郑平却许诺,明年开春的时候,刘备会提供新式犁具曲辕犁和《汜胜之书》《四民月令》等农科典籍。   豪强大户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一些暂时卖不出去的粮米和堆积在家中的钱币。   不论怎么看,这些豪强大户都不亏!   “郡丞,康成公乃海内大儒,能注释完整的《汜胜之书》和《四民月令》,我等不会怀疑。”   “但这犁具却不同,如今一牛一人的新式犁具并非没有,然而事实证明这些一牛一人的新式犁具并不能让犁地的速度提高多少。这曲辕犁真有这般神奇吗?”   犁具的演变并非一蹴而就的,西晋初年,一牛一人的耕作方式就正式出现并被普遍采用了。   郑平也在出游各州郡时,见过一人一牛的新式犁具。   不过,这些新式犁具的构想还很粗浅,并不能大幅度的提高犁地速度。   面对质问,郑平只是淡然一笑:“自六年前起,郑家在高密的私田,就已经在测试改进曲辕犁,如今早已完善了。若有不信的,待黄巾平定,可遣人去我郑家的私田中一观成效。” 第62章 迅雷之势,两县黄巾皆平   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神再次变化。   测试改进了六年的曲辕犁,已经在郑家的私田中推广了!   郑平既然敢让众人去郑家私田一观成效,就意味着这话不是虚妄之言。   毕竟,若郑平胡乱吹嘘,这郑家的名望也会因此而一落千丈。   名望难立,却易崩塌。   “若曲辕犁真有这般奇效,那我家明年的良田,产量可以翻个几倍了。”   “什么几倍啊,中田和薄田就不能精耕细作吗?如今这世道,粮食奇缺,若不趁机多种些粮食贩卖,岂不是对不起这曲辕犁,以及那《汜胜之书》和《四民月令》?”   “郡丞真乃君子啊,若是我自己,定然会将这曲辕犁还有《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当宝贝藏起来,绝对不会示人!”   “这就是你陈家为何至今没有一个孝廉出现的原因,若是我,肯定会福泽四邻的。”   “你就这吹吧,谁不知道你吕家向来刻薄,有这好宝贝还会分享人?”   “喂喂,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别忘了,我们还得出借钱粮呢!”   “出借?你好意思说出借?”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大户讽刺了身边的人,忽然高声呐喊:“我安德县李家,素来结好于百姓,如今百姓受难,李家岂能袖手旁观?”   “愿奉上五谷杂粮五千石、钱币三百贯,用以安置灾民。”   有人开头,就有人接口。   “李二,区区五千石杂粮、三百贯钱币,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我安德县唐家,愿奉上五谷杂粮五千五百石、钱币三百五十贯,用以安置灾民!”   李二顿时脸都青了。   杂粮增加五百、钱币增加五十,这不是故意针对的吗?   “唐泗,你也忒无耻了些。”李二鼻息有些急促。   带头表态,就是想在郑平这儿多讨些好处,结果反而被唐泗给贴脸踩了一脚。   这李二和唐泗纷纷拿出钱粮,其余的大户也不甘落后。   对于这些大户而言,钱粮他们有足够的。   别说安置城外那点黄巾了,再来一万人也能安置得下!   青州是有足够的粮食安置黄巾流民的,但因为官吏不作为、豪强世家大户又不愿意分粮。   以至于青州黄巾壮大,只抢粮不事生产、又破坏了其余的良田、让春耕难以正常播种,这才恶性循环将青州给吃空了。   最终演变成百万黄巾就食于兖州。   而曹操也不是用武力击败的青州黄巾,而是青州黄巾主动投降,只求曹操能提供田地和粮食。   郑平以利引诱,让这些大户主动的奉上了钱粮。   这大大小小的大户加起来,又让郑平给筹到了十万石粮食、三千贯钱币。   有这粮食和钱币,足够将安德县的黄巾流民重新安置了。   “安德令,钱粮已经替你准备妥当,倘若这安德县的黄巾流民二度反叛,休怪法度无情了!”郑平的声音虽然不急、但却有不容置疑的冷冽。   亲眼见到郑平,以寥寥数语就让安德城的大户们主动奉上钱粮,管赞的内心早已经对郑平生出了难以遏制的崇拜之意。   此时听到郑平的叮嘱,管赞哪里敢有半分的怠慢,连忙宣誓般道:“郡丞请放心,如今有钱有粮,下官若还不能安抚这安德县的黄巾流民,不用郡丞问罪,下官便自刎那城楼之上,以谢百姓!”   正说间。   邓旭已经将弃官而逃的陈石给缉拿回来了。   一见到郑平,陈石就口称无罪,高声替自己辩护:“,汉律可有不许县尉辞官的规定?”   郑平眉头一皱,懒得多看陈石一眼:“杀了!”   陈石大惊失色,压根没想到郑平会这般的果决,连解释都不肯多解释一声。   “,你岂能妄杀?”   “我乃下邳陈亹族孙,请看我下邳陈氏之面!”   情急之中,陈石连忙抛出族中关系。   下邳陈亹,是故太尉陈球的父亲,亦是下邳陈珪陈登父子的先祖。   本以为抛出这层关系,会让郑平从轻发落,但郑平却是连话都不愿意多讲一句。   邓旭见状,直接一剑刺穿了陈石的胸膛。   “悬挂衙门,以儆效尤!”   “畏事而逃者,阳奉阴违者,行凶贪墨者,立斩不赦!”   留下法令,郑平翻身上马、如迅雷般凌厉:“安德令,这安德县就交给你了!邓都尉,即刻出城,我们去鬲县。”   “恭送!”管赞又敬又畏。   扫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陈石,管赞不由轻叹:“老老实实的奉令行事就行了,非得在这个时候弃官而逃。”   “下邳陈氏之面在眼中,又岂会大过法令的通行?”   “愚蠢啊!”   管赞对陈石本就鄙视,自然也不会对陈石的死亡有兔死狐悲之意。   而对于雷厉风行的郑平,管赞的眼中又多了钦佩之意,一如当初华缉看郑平一般的迷弟眼神。   郑平如法炮制,将鬲县黄巾的黄巾也以怀柔之策稳住,将战报迅速的传回平原县。   得知郑平出兵数日,就已经平定了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即便是善于隐藏情绪的刘备,眼中的惊讶也难以掩饰。   “以迅雷之势平定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更是替两县都筹得钱粮安置流民,显谋之才,不负其名啊!”   “备能得显谋相助,何其的有幸啊!”   刘备心中激动不已。   破黄巾,刘备自己统兵也能办得到,但筹集钱粮却在刘备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已定,不知高唐县的黄巾,二弟能否应付。”   激动之余,刘备有些担忧高唐县了。   虽然高唐县有关羽坐镇,但关羽如今的统兵经验并不是很多。   在这之前,关羽从未单独统率过超过千人的兵马!   而这一次,留在高唐县的千余兵马,皆由关羽一人统率。   刘备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倘若关羽战事失误,败于黄巾之手,刘备就会陷入两难之境。   若不问罪,难以服众;若是问罪,心又不忍。   “云长啊,你可千万别大意啊!” 第63章 壮哉关羽,我辈义不容辞   高唐县。   县中本有三百县兵由关羽演练,依附刘备的豪强又出借了八百私兵和一百匹战马。   这八百豪强私兵,在刘备倒履相迎、把臂同游、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织席编鞋一整套的组合拳下,早已经忘记了家族话事人的“出借”之意。   上至豪强的统兵族人,下至私兵走卒,早已对刘备产生了如遇伯乐的知遇之感。   刘备虽然去了平原县,但留下来的关羽又是个亲近士卒、同甘共苦的。   这千余兵马的凝聚力,远比郑平手中的郡兵还强。   但相应的,关羽面对的敌人,同样比安德县和鬲县要强。   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大抵都是些山贼土匪冒充的黄巾兵长,煽动和裹挟了活不下去的流民组成,极容易击破。   但高唐县的黄巾却不同。   单就徐琦一处,可战黄巾就有五百人,七处黄巾合兵一处,可战黄巾千余人。   而最具威胁的,是高唐县的黄巾因为跟上任高唐令勾结,已经存在许久了。   远远不是安德县和鬲县临时聚集的黄巾众能比的。   “关校尉,贼兵势大,不如据城死守?”   城楼上,再次担任了县丞的胡昭,小心翼翼的询问关羽的意见。   以关羽的个性,对胡昭本来是不怎么瞧得起的。   这要是以往,早让胡昭滚下城楼了。   但胡昭有个好堂妹,偏偏这好堂妹还跟张飞瞧对眼了。   若不是张飞奉令去幽州请卢植,这聘礼早都下了。   虽然没有明白的说,但大家心中都是心照不宣的。   准弟媳的堂兄,如今又是高唐县的县丞,关羽虽然瞧不起胡昭,但多多少少也得卖些面子。   “胡县丞,贼兵虽然势大,但大抵是乌合之众。”   “如今关某有兵马千余,足以破敌,何须据城死守?”   “此时不出,只是在静待时机罢了。”   关羽眯着丹凤眼,傲然的看向城外。   几个月前,因为前高唐令勾结黄巾渠帅徐琦,反中了徐琦埋伏的事,关羽可一直都憋着一口气的。   被黄巾设伏追着打,关羽自认为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如今有兵有粮,关羽早就想报仇雪恨了。   据城死守?   那可不是关羽的风格!   胡昭见劝不过关羽,侧目看向一旁的华缉,示意华缉也劝诫关羽。   华缉故意视而不见,反倒向关羽请命道:“关校尉若要出城,在下也请随军出城。”   胡昭脸色一变,低声劝阻:“子诚,你疯了!你是文官,何故要随军出城?”   华缉少年意气,慨然而笑:“我虽然是文官,但也自幼学习骑射剑术。即便比不上悍卒骁勇,也能弯弓搭箭,如何不能随军出城?”   “显谋兄曾有言: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劲气钟义士,可与共壮图。不趁着年轻时怀抱壮志,难道还要等到五十岁了去当个瘦弱穷儒吗?”   一提到郑平,华缉的眼神中就充斥了崇拜之意。   胡昭顿时无言以对。   但华缉的意气果敢,却让胡昭心生羡慕。   关羽半眯着丹凤眼,看向华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诧和欣赏。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劲气钟义士,可与共壮图。”   “显谋先生之言,总是令人醍醐灌顶,发聩于心啊!”   想到这里,关羽出言赞道:“既然子诚有心,稍后便同关某一同出城。大哥将高唐县托付我等,又岂能容忍黄巾肆虐?”   “义击逆流,武安黎庶,我辈义不容辞!”   受到华缉和关羽的热血感染,胡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出城作战我不敢,但只论守城,我胡昭亦有些本事的。”   城外。   徐琦率黄巾众,以管亥为先锋,大肆的在清扫高唐县的豪强邬堡。   刘备聚粮于城,又组织了人员抢收粮食,坚壁清野的战术,让徐琦在高唐县并未得到多少便宜。   徐琦无奈,只能去攻打在城外结邬堡自守的豪强。   虽然击溃了不少的邬堡,但徐琦的损伤也不少。   这让徐琦非常的愤怒!   “该死的刘备!”徐琦忍不住谩骂。   这要是换成以前的高唐令,徐琦自认为攻下高唐城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结果现在,高唐城有千余兵马驻守,比乌龟还难啃。   而城外的豪强,反抗又十分的强烈。   这让徐琦有一种很憋屈的感觉。   仿佛那高唐县城头上的关羽,正在坐山观虎斗似的。   徐琦的感觉没有错。   自郑平分化了高唐县的豪强后,这些不愿意依附刘备的豪强,就已经成了郑平用来跟黄巾厮斗的恶虎了。   换而言之,这些城外的豪强已经成了郑平棋盘上的一枚枚弃子。   是故意送给黄巾的!   这些不肯依附刘备的豪强死了,他们的田地就成了无主之地,正好让刘备用来安抚今后招降的黄巾流民。   一举多得!   虽然计很脏,但谁让这群豪强不肯依附刘备呢?   既然不能当朋友,那只能当敌人了。   “渠帅,高唐城易守难攻,不如折道去其他县吧!”管亥浑身浴血、将如死狗一般的元山乡陈应扔下。   这是最后一个顽抗的豪强邬堡主了。   若要继续攻打,就只能去打高唐城了。   “管亥,这高唐县大半的钱粮都在城内,打下了高唐县,我们不仅能吃一年,还能据城死守!”   “城内有女人,有房子,还有御寒的衣物,何故舍近求远去其他县?”   徐琦嗜血般的舔着嘴唇。   这高唐城,徐琦可眼馋许久了。   管亥面有难色。   凭心而论,管亥是不想打高唐城的。   不仅仅是因为高唐城易守难攻,还有叔父管定的劝说。   “渠帅,如今我们灭掉了这城外的豪强,这些豪强又多是跟刘备不和的,我们其实可以跟刘备和谈,大家相安无事。”   “而且——”   管亥话未说完,就被徐琦厉声喝断:“管亥,你想投降刘备?别忘了,当年皇甫嵩坑杀我黄巾二十余万人,筑京观于洛阳,何其的残忍。”   “你竟然妄想跟官兵和谈?愚昧至极!”   “你若想死,别拉上我!” 第64章 策马挥刀,安天下复汉室   皇甫嵩坑杀黄巾降卒,筑京观警示天下。   虽然震慑瓦解了黄巾,但也埋下了朝廷不可信的隐患,以至于很少有黄巾会选择相信朝廷官吏。   即便偶有投降的,都不敢真的认为各郡牧守会一视同仁。   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黄巾是不会选择投降这条路的。   管亥不是当年的一批黄巾,对皇甫嵩坑杀黄巾降卒一事感触不深,但徐琦却是当年跟着张角的小渠帅,对于投降这种事是深恶痛绝的。   见徐琦发怒,管亥欲言又止,随即暗暗一叹。   虽然有心想告诉徐琦,刘备跟皇甫嵩是不同的,但徐琦如今的态度,别说管亥了,张角来了都劝不了的。   “管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徐琦显然不想让这个骁勇的部将过于沮丧,宽慰道:“拿下高唐城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的目的是去黑山!那里才是我等黄巾真正的家园!”   正说间。   喽啰急急来报:“渠帅,高唐城的关羽,率军出城了!看其方向,是奔着我们来的!”   徐琦刹那一喜:“关羽竟敢出城?倘若据有高唐城险要地利,我一时半会儿还真难拿下高唐城。但关羽却敢出城,那不是跑来送死吗?”   管亥谨慎道:“渠帅,事出反常!这关羽怎敢在这个时候出城?谨防有诈!”   徐琦哈哈大笑:“能有什么诈?那关羽自恃麾下有千余兵马,甲胄又比我方齐全,故而想出城一战而胜。”   “这等微末伎俩,又岂能瞒得过本渠帅?”   “管亥,我分你两百兵。关羽出城,高唐城必然空虚,我率大军牵制关羽,你可趁机袭城。”   “城池遇袭,关羽必定惊慌返回,你我再前后夹击,关羽必败!”   “手下败将,也敢在本渠帅面前嚣狂,这次就让那关羽知道,什么叫兵法!”   管亥有些担忧:“渠帅,你分了我两百兵,你麾下就不到三百兵了,如何能牵制关羽?虽然其余几家都有些兵马,但他们不一定会听命行事。”   徐琦嘴角一勾:“管亥,我们是黄巾!谁告诉你牵制关羽,就得动用青壮主力了?”   管亥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徐琦的意思。   黄巾有青壮,也有老弱妇孺,而黄巾众中也有大量被裹挟的百姓。   徐琦这是打算用老弱妇孺和被裹挟的百姓去牵制关羽。   “渠帅,这会死很多人的。”管亥的语气有些低沉。   但徐琦并不会因为管亥的哀伤而改变主意,眼神一冷,喝道:“管亥,你早日破城,那些老弱妇孺就能少死一些。”   “慈不掌兵,你要学会心狠手辣,否则你非但救不了人,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对于徐琦而言,不论是黄巾的老弱妇孺,还是被裹挟的百姓死了反而更好!   毕竟死了,就能节省不少的钱粮,还能让黄巾战兵的战意更甚。   管亥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又想起了叔父管定的劝说,随即暗暗长叹。   “叔父,对不住了。”   “侄儿无能!”   很快,管亥的眼神也变得冷冽。   唯有破城,才能让跟着流亡的老弱妇孺和被裹挟的百姓死得少一些。   徐琦的话虽然粗糙,但道理却不粗糙。   想要减少伤亡,只有在最短时间内袭破高唐城!   待得分兵给管亥,徐琦就通知了其他六家黄巾的渠帅,合兵一处迎战关羽。   三千余黄巾老弱还有四千余被裹挟的百姓,浩浩荡荡的向高唐城而去。   而剩下的黄巾青壮,则是被徐琦藏在了后方。   徐琦的心思很直接,这些黄巾还有百姓往高唐城方向一冲,不管关羽有什么布计都无用。   若是不阻拦,黄巾众就直接抵达高唐城了。   若是阻拦,那关羽就得陷入黄巾众的包围。   “刘备不是自诩仁德吗?”   “哼哼,这三千老弱妇孺还有这四千余百姓,就不信你关羽敢挥军冲杀!”   徐琦藏在后方,连连冷笑。   对于刘备在高唐县宣扬仁德之名,徐琦是很鄙视的!   徐琦并不相信刘备是真仁德,认为刘备只是用这种虚伪的方式塑造出来的假仁假义形象罢了。   道口。   关羽率八百兵马,严阵以待。   探得黄巾众扫除掉豪强陈应的邬堡后,关羽就意识到了时机来了。   之所以没有在徐琦一开始扫荡四乡豪强的时候出兵,也是因为这些豪强本就是郑平预先计划中要借黄巾之手除掉的敌人。   如今陈应等人都死了,关羽也不用再等待了。   留下胡昭和两百县兵守城,关羽率八百豪强私兵杀向徐琦。   而在道口处,又探得黄巾裹挟百姓和老弱妇孺为先锋,关羽即刻下令摆下军阵,又用石头树枝之类的杂物,搭建了几个临时通道。   这是专门针对黄巾裹挟百姓和老弱妇孺的对策!   “子诚,黄巾贼裹挟百姓老弱,必定藏兵于后。”   “稍后你负责让这些百姓老弱通过,关某负责杀敌!”   关羽眯着丹凤眼,看向一个个搀扶而来的百姓老弱,眼中闪过了森然的杀意。   在河东的时候,关羽就是社会底层的苦哈哈一个。   虽然有些勇力,但个人的武勇能击杀恶吏却不能救民,自个儿还落了个亡命他乡的悲惨结果。   不仅如此,关羽在逃亡途中,连妻儿也失散了!   而这一切,都是关羽眼中的士人官吏勾结豪强恶霸造成的。   自逃亡之后,关羽的心态也逐渐变化,从一个仗义杀恶吏的热血青年,变成了沉默寡言看谁都冷眼的孤傲王者。   若非遇到刘备,受到刘备的仁德之心感染,关羽估计会变成一个心如死灰的孤僻逃犯。   或许,还可能加入黄巾!   但因为刘备的存在,关羽知道了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   策马挥刀,安天下、复汉室!   受刘备之恩,秉刘备之志,以这手中刀,扫清这乱世浑浊。   “百姓本就因为贪官污吏豪强恶霸而受苦,如今却还要被黄巾贼裹挟,何其可悲!”   “天下纷扰,唯有大哥能安这乱世。”   “祸国贼人,关某自当替大哥斩之!”   刹那间,关羽的丹凤眼猛然睁开。 第65章 何为仁义,彼害之我利之   前方。   大量的黄巾老弱妇孺和被裹挟的百姓,蹒跚而来。   在见到严阵以待的官兵时,这些老弱妇孺眼中下意识的闪过一阵阵的惊惧。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乎?   没有人真的愿意死去。   倘若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谁又愿意被徐琦驱使?   时也!命也!   前有官兵拦路,后有凶神恶煞的徐琦驱牛羊一般驱赶。   众百姓的眼神,也渐渐变得绝望。   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这世间还有一寸安乐之地吗?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哭泣,悲怨的气氛开始漫延。   不过片刻时间,道口响起了一阵阵哀嚎恸哭,难以描绘的乱世凄苦之景。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华缉眼见这凄惨之景,不由心生感触,下意识的念出郑平曾经念过的诗词。   这八百豪强私兵,此时也同样心中不好受。   放在以前,这八百豪强私兵,也有一部分人有欺凌弱小的过往。   但认同了刘备的志向、感受了刘备的知遇之恩,这群豪强私兵的思想境界已经跟以往截然不同了。   看到这群哀嚎的老弱腐儒,八百豪强私兵对刘备匡扶汉室的壮志更有感触了。   “击贼!救民!玄德公之志,我等岂能忘却!”   一个愤怒的青年兵长,怒目圆瞪,嘶声呐喊。   “击贼!救民!”   “击贼!救民!”   “......”   不过眨眼瞬间,八百私兵的气氛全都被调动起来。   何为仁义之兵?   得众人之心,以图不道,则不战而知胜;以贤伐不肖,则不卜而知吉。   彼害之,我利之。   虽非吾民,可得而使。   关羽握紧了手中的偃月刀,喝令道:“子诚,接引乡民过通道。”   华缉神色一凛,策马向前,身后扛着“刘备”旗子的扛旗兵紧紧跟上。   而在华缉手中,则有一个简单的扩音器物。   “奉平原相玄德公之命,告示乡亲。”   “贼匪凶恶,视乡亲如牛羊,有违天道。”   “我等奉平原相玄德公之命,特来救民。”   “请乡亲们走这通道去高唐城,到了城下,我等会给乡亲们准备吃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   “在这高唐县,你们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一定可以信任刘备这个名字!”   “你们当中很多人,可都是跟官府签订过契约的,你们出借的粮食,都还在城中!”   “没出借的也不要担心,在这高唐县,贼匪是不会救你们的,但官府一定会!”   “....”   华缉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呼吁这群被裹挟的老弱妇孺。   在刘备当高唐令的这些日子,勤施仁政、走访百姓,积累的声望不小。   堂堂一个县令,会亲自到乡间体察百姓疾苦,在这个官吏普遍腐败的时代,如那浑浊污水中的一股清流。   乡民可不懂什么政治,也不会去着眼天下,他们只知道谁才是对自己好的人。   “是刘的兵,我们有救了。”   “对对对,城内还有我的粮食,那是我借给官府的。”   “可恶的黄巾贼,老朽在家呆得好好的,非得将老朽驱赶。”   “刘一向爱民,肯定不会伤害我们的。”   “乡亲们,快走通道过去,有刘的兵在,就不怕黄巾贼驱赶了。”   “刘还替老朽挑过水呢,肯定不会抛弃我们不管的。”   “刘还替老婆子晾过衣服呢。”   “是刘的兵,俺娃儿有吃的了。”   “.....”   刘备这两个字,在整个平原郡的乡民之中,号召力还不够。   但在这高唐县,却是乡民之中少有能认同的清廉好官!   很快。   一个个的乡民,开始向通道涌去。   刘备这个名字,给予了众乡民求生的意志。   不再恸哭,不再哀嚎,有的是紧迫、焦急,生怕脚步慢了,会被黄巾贼给追上砍杀。   “怎么回事?”   “难道关羽逃回城了?”   后方的徐琦觉察到了不对劲。   按徐琦的想法,关羽看到有被裹挟的老弱妇孺,应该陷入一种不能进不能退的窘迫之中,这符合徐琦牵制关羽的意图。   但现在,这些老弱妇孺直接没有半点儿阻碍就过去了!   徐琦下意识的认为,关羽逃回城了。   否则又岂会让这群老弱妇孺简单的过去?   徐琦有些焦急。   关羽若真的逃回城,那这高唐城就很难攻下来了。   “该死的关羽,无胆鼠辈!”   徐琦不由唾了一声,十分的恼怒。   “传令,准备战斗!”   徐琦拖起钢刀,健步向前。   在管亥面前卖弄了兵法,结果这战场变化却出乎徐琦意料,这让徐琦顿感面上无光。   “渠帅,我们现在过不去。”   “怎么过不去?”   “乡民都堵着呢。”   听到喽啰的回报,徐琦更是急眼了。   驱赶老弱妇孺在前,这个时候反而成了徐琦追击的阻碍了。   “拦路者,杀!”   “可他们——”   “要么你们死,要么他们死,自己选!”   徐琦恶狠狠的盯着喽啰,那眼中的凶光仿佛能噬人一般。   喽啰不敢再多言,连忙向众黄巾贼传达命令。   很快。   徐琦就率着这群黄巾贼开始冲杀被裹挟的乡民,丝毫没有顾念一丝同为黄巾的情谊!   “贼就是贼,自私自利,凶残无情。”   徐琦的残忍,彻底激怒了关羽。   看似平淡的语气,蕴含着极其愤怒的杀意。   “贼人已至,乡民散开!”   八百私兵齐声呐喊,如雷鸣一般响彻山道。   阻拦了黄巾贼乡民,愣了愣,然后惊惧的向两侧而去。   这忽然的变故,让徐琦再次惊愕了。   “关羽没跑?”   徐琦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危险的念头。   官兵一喊散开,被裹挟的老弱妇孺就真的散开了!   虽然兵力差不多,但同样兵力下,黄巾贼面对官兵,那不是一群羊羔面对一群恶狼吗?   “糟了,中计了!”徐琦扭头就跑。   而另外的六家渠帅,还一个个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跑?”   关羽勒住了战马缰绳,冷艳锯向前一挥。   刹那间,汹涌的杀意如浪涛一般向黄巾贼席卷而去。   “一个不留,杀!” 第66章 破贼杀敌,关羽初显帅才   虽然这是关羽第一次统率八百人规模的兵马,但这两个月在高唐县,关羽几乎每日里都怀揣着郑平赠送的《犬韬》研读。   《犬韬》论述的,是军队集合、选拔士卒、训练军队以及车、骑、步兵各种性能、战力、阵法、战法等。   以及十四种最利于打击敌人的战机,强调观察、把握战机的重要性。   《犬韬》的出现,犹如激活了关羽的统兵天赋一般,让关羽正式接触到了正统的统兵方法。   步贵知变动、车贵知地形、骑贵知别径奇道。   这些深奥的太公兵法,在郑玄和卢植的注释下变得浅显易懂,即便是关羽这个统兵术的初学者,也能根据注释来理解太公兵法的要义。   若是以前,对付徐琦的黄巾贼兵,关羽的一贯战法就是身先士卒,拖着冷艳锯就杀向黄巾贼了。   但现在,关羽已经初步的掌握了如何将兵马分类,然后指挥其向前杀敌。   从一个只会冲锋陷阵的悍将,逐渐向一个指挥若定的智将转变了。   “骑卒准备!”   一声令下,一百骑兵开始挽起缰绳。   虽然这些骑兵,都是不着铠甲的轻骑兵,大部分的骑术也只是一般,但骑兵再次那也是骑兵,追击开始溃败的黄巾贼兵,更显优势。   此时的徐琦,已经吓破胆了。   若是正常抵挡,徐琦或许还能坚持一下。   毕竟这群官兵,是豪强私兵构成,同样是甲胄不全。   甲胄齐全的县兵,已经被关羽留在了城中,由胡昭负责用来防御城池。   关羽可不傻。   这城池是重中之重,胡昭又不是勇武之人,留下有甲胄的县兵守城更能让关羽放心。   但可惜,徐琦在管亥面前还能卖弄一些智计,但真遇到险情的时候就暴露出了智力上的不足。   “关羽狗贼,我跟你誓不两立!”   眼见骑兵追来,徐琦心中慌乱不已,连忙向山野杂草无路的地方奔逃。   但这些骑兵哪里肯让到手的功劳给逃了!   这些骑兵之中亦有骁勇善骑射的,一个个纷纷策马拉弓,瞄准了徐琦。   可怜的徐琦,当即就被一箭射中了大腿,差一点儿就得断子绝孙了。   “抓活的!”   十几个骑卒直接跳下了战马,怀揣短刀就冲向徐琦。   徐琦身边的亲卫被一波箭给射杀了几个,其余的亲卫比徐琦还要惊慌,仓促抵挡了一阵就被杀散。   徐琦想要反抗,却因大腿中箭行动不便被一脚给踢翻,紧接着就被套马绳给死死捆住。   虽然关羽下达的命令是一个不留,但这些骑卒可不是傻子,生擒徐琦交给关羽,那可是能露脸的。   况且,这死了的徐琦还得寻人去证明下徐琦的身份,哪有生擒来得直接。   “抓到黄巾渠帅了!”   骑卒们吆喝着,兴奋的拖着徐琦向关羽请功。   “关羽,可敢跟本渠帅单挑?”徐琦怒目圆瞪,感到十分的憋屈。   好歹他徐琦也是高唐县的黄巾渠帅,结果被一群小卒给生擒了?   我这黄巾渠帅就这么没牌面的吗?   “你是何人?”关羽傲然冷视,看向徐琦的眼神满是鄙夷和嫌弃。   徐琦怒道:“我乃天公将军麾下渠帅徐琦,可敢跟我单挑?”   “谁擒谁杀,记你们一功。”关羽都不肯多看徐琦一眼,只是向生擒了徐琦的骑卒下令。   徐琦见关羽如此的小觑自己,不由怒骂:“关羽,你这个无胆鼠辈,不敢跟本渠帅单挑吗?”   但这时,一个骑卒却是抢先上前,一枪刺向徐琦的胸口:“区区蠢贼,也配县尉动手?”   紧接着,又是几柄长枪刺向徐琦。   可怜的徐琦,连死在关羽刀下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乱枪给刺死!   单挑?   正如第一个刺向徐琦的骑卒说的一样,区区蠢贼,也配跟关羽单挑?   都被生擒了,谁会闲得没事跟一个黄巾贼将来一场单挑啊。   徐琦一死,剩下的黄巾更是惊惧不已,或逃或降,敢顽抗的都被击杀。   良久。   除了逃了和降了的黄巾贼,高唐县这七支黄巾贼的尸体,大部分都留在了道口。   浓烈的血腥味,在战场上充斥。   任何的战争都是无情的,即便是仁义之战,同样无情。   “县尉,有黄巾贼的亲属,希望能认领尸身。”华缉上前,语气有些沉重。   黄巾贼亦有亲人在,毕竟黄巾贼本就是活不下去的黎庶百姓们构成的。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只要有战场,就必然有人哀伤恸哭,这是无法避免的。   关羽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眯上了丹凤眼:“让他们来认领吧。告诉他们,死者为大,身死恨消,官府会发放抚恤的钱粮,助他们再建家园的。”   虽然赢了,但关羽的心情却很沉重。   救了老弱妇孺,却杀了他们的儿子丈夫,这样的胜利,又如何能让人高兴得起来?   关羽也是妻离子散的人,对于这些恳求认领尸身的黄巾贼家属,有很强烈的共情感。   “唯愿大哥,能早日平定这乱世!”   “唉——”   关羽长叹一声,策马转身瞬间,脑海中浮现了失散的妻儿面貌。   自逃亡之日到如今,关羽也跟妻儿离散十余年了。   华缉亦是心绪复杂。   上战场之前,华缉其实还是有些兴奋的。   那是一种学成文武艺,要建功立业的兴奋。   但上了战场,见到被裹挟的乡民后,华缉受到触动,想起了郑平曾经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慨。   而如今,黄巾贼的亲属恳请认领尸身,更让华缉内心再也没了建功立业的兴奋。   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乱世更深的厌恶,以及想要平定这乱世的强烈愿望。   “显谋兄身为名仕之子,又曾是少年奇才,本可举孝廉、举茂才身居高位,但他却不好虚名,选择了出游诸州郡,放眼于天下疾苦。”   “更是甘愿自降身份,来辅佐昔日默默无闻的玄德公,为的便是平定这天下,结束这乱世。”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能真正懂得何为乱世疾苦啊!”   华缉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男人的成熟,往往来源于刻骨铭心的经历。   此时的华缉,便是如此! 第67章 怀柔之策,再扬刘备仁名   高唐城下,管亥眺望城门口布置的粥棚,心中五味繁杂。   奉命前来奇袭高唐城,但入眼见到的却是一个个搭建好的粥棚。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亥哥。”一个衣衫褴褛的黄巾少年,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粮粥,吞了吞唾沫:“粥棚有告示,说奉的是平原相刘备的命令,各县官吏都要负责赈济受黄巾裹挟的灾民。”   黄巾少年的语气有些复杂。   他们是要替天行道的黄巾,但赈灾的却是官府。   管亥用筷子搅了搅碗中的杂粮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是稀粥?也没掺沙子草叶?每个粥棚都是这样的吗?”   但凡赈灾的粥,大抵都掺了沙子草叶,目的是为了避免非灾民来抢食。   而因为粮食有限,大部分也是稀粥,能让人吊命饿不死就行。   可管亥眼前的杂粮粥,不仅黏稠得筷子都不倒,粥中也没掺和沙子草叶,这让管亥如何不惊讶?   黄巾少年点了点头:“现在去的人少,我专程去每个粥棚都看了的,都是这样的杂粮粥,而且——”   黄巾少年顿了顿,再次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每个熬粥的锅里,都掺了盐水的。”   “连盐水也有?”管亥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哪有赈灾的粥会奢侈到掺盐水啊!   黄巾少年的语气忽然有些低沉:“熬粥的人说,这人不吃盐就没力气,灾民又不是牲口,不能随便熬点粥就应付。”   “亥哥,我们还打吗?”   黄巾少年的语气变得犹豫了。   管亥扫了一眼周围,跟着的黄巾纷纷别开了眼睛不敢跟管亥对视。   打?   这还怎么打?   官府在赈灾,黄巾去打城?   徐琦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若是遇见这种情况,肯定是趁机抢占城门。   但管亥却不同,本就是平原管姓人,对刘备的仁德有好感,又有叔父管定的教诲在,这心中还是存有一片热血的。   让管亥趁着赈灾的机会去偷袭高唐城,管亥做不出来!   可若是不去偷袭高唐城,待得关羽回来了,他们这两百黄巾就得逃亡了。   到时候管亥也难以向徐琦复命。   一时之间,管亥陷入了两难选择之中。   而在城内,胡昭则是让两百县兵藏在城门后养精蓄锐,甲胄不离身。   虽然以前的德行有偏差,但论当县丞,胡昭的才智是优秀的。   能在跟上任高唐令同流合污下,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刘备愿意信任的人,胡昭用的不是德行而是那远胜于普通士人的务实才能。   胡昭懂分寸,当贪官的时候都不忘县丞的本职,这当清官的时候更明白县丞的本职。   高唐城,有钱有粮!   刘备聚粮于城,囤积的钱粮就是为了应对黄巾祸事引起的流民灾祸的。   既然上官都不贪,胡昭又何必非得去贪墨?   因此这赈灾的杂粮粥,胡昭那是一点都不吝啬,不仅黏稠还掺和了盐水,更是趁机宣扬下刘备的仁德。   如此一来,不仅流民能安抚,还能用不惹人厌的方式去奉承下刘备。   于公于私,胡昭都做到了极致。   虽然胡昭善于钻营、又没有华缉那么高的觉悟,但胡昭能根据上官的喜好而将事务办妥。   郑平在刘备入平原县后提拔胡昭当县丞,也正是看重了胡昭的这个优点。   在这个乱世中,奢望德才兼备的人才纷纷来投是种奢望。   以法度约束德行,善用其才能,唯才是举亦是一向不错的人才选拔方式。   “论打仗,我胡昭不行,可论安抚灾民,我胡昭很擅长啊!”胡昭撵着小胡须,有些小得意。   就在此时,远方出现了一波流民,正是曾被徐琦裹挟过的老弱妇孺们。   胡昭眼神一凛,随即如变了一个人一般,果断的下达命令:“让斥候队上前,宣读粥棚告示;擂鼓示警!”   斥候队上前宣读告示,是避免灾民哄抢粥饭,擂鼓示警,是让县兵做好战斗准备。   得到命令的斥候队,纷纷策马出城,扛着绘有“刘备”二字的旗子,向流民而去。   “奉平原相玄德公令,城门口已经设下二十处粥棚。”   “诸位乡亲,有序领粥。”   “若无碗筷的,请先去左边的棚子领碗筷。”   “玄德公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一个个的斥候,策马来回呐喊。   前有关羽和华缉在宣传刘备的仁德,如今胡昭亦是在宣传刘备的仁德。   再有粥棚在眼前,那杂粮粥的香味顺着风都飘了过来了。   “是粥的香味,真的是粥,感谢玄德公!”   “快,去领碗筷,都饿了一天了。”   “玄德公仁德,老朽终于再见到玄德公这般的爱民好官了。”   “我的儿,你再坚持下,阿娘这就去给你领粥。”   “母亲,母亲,你千万别睡,有吃的了。”   “阿爷,你在这里歇着,等孙儿回来。”   “.....”   饥饿的流民,纷纷涌向粥棚。   如今已经是秋季,这青州的气候渐渐变冷了。   饥寒交迫下,能喝上一口热腾腾的杂粮粥,那简直比山珍海味还令人舒坦。   远处。   管亥杵着刀,靠在石墩上,内心还在挣扎。   “亥哥,粥棚来了好多人,都在领粥。”黄巾少年再次返回,语气有些兴奋:“不仅如此,门口还有人在登记,说是今天不会让任何一个乡亲在城外过夜。”   管亥猛地站了起来,眼睛再次睁大:“乡亲能进城?”   黄巾少年连连点头:“县丞胡昭亲自到了门口,说两个月前高唐城就在修建安置乡亲的容身之屋了,虽然暂时只能打地铺,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都是玄德公的命令!”   黄巾少年下意识的,称呼刘备的时候加了敬称。   “胡昭,那个贪官?”管亥更是惊讶。   毕竟曾在高唐县犯过事,管亥自然是知道胡昭是谁。   黄巾少年挠了挠头:“亥哥,我看那胡县丞慈眉善目的,不像是贪官啊。他见我衣衫褴褛的,还将自己的披风送给我了,说天冷了,让我别冻着了。”   管亥这才发现,黄巾少年多了一件披风在外。   “胡昭这个贪官,居然送你披风御寒?”管亥内心震撼莫名。 第68章 近朱者赤,胡昭劝降管亥   【解释下,书中有一部分称呼用“大人”,是我一开始不懂,听读者建议后修改了。免费修改完了,上架有几章因为没有权限修改不了。抱歉抱歉。】   眼前这个黄巾少年不懂胡昭的过往,但管亥却是非常清楚。   毕竟胡昭以前就是跟着前高唐令同流合污,负责跟徐琦这七支高唐县的黄巾打交道的。   胡昭是个什么样的人,管亥很清楚!   结果现在,胡昭摇身一变,从一个贪官变成了“慈眉善目”“会赠披风”的好官了?   这让管亥如何敢信?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趟城门口。”管亥沉着脸下令。   有些事,必须要亲自去验证!   将身上的甲胄去掉,管亥换上了同样破旧的单衣,怀揣短刀向城门口而去。   来到城门口,管亥先是向粥棚凑近,但被负责施粥的散吏给劝去排队。   但看到领粥的乡民,一个个都端着满满一大碗的杂粮粥,脸上洋溢着喜悦,管亥下意识的松了拳头。   转了一圈,管亥走向城门口,看到了有四个县兵保护的胡昭。   低着头,管亥向城门口的登记处而去。   “姓名——”   登记处的散吏取出一根竹片,询问管亥的姓名诸事。   “管亥。”   “出生地。”   “高唐县元乡村。”   “以前是做什么的?”   “在黄巾中当个小渠帅。”   “黄巾小渠帅,嗯??”   散吏愕然抬头,随即如被踩到了脚尖一般向后退。   “县丞,黄,黄,黄——”散吏心中惶恐,话卡到一半喊不出来。   胡昭也是吓了一跳,但看到管亥后却是心中一定:“原来是管渠帅,好久不见了。”   管亥冷眼看向胡昭,语气多了几分嘲讽:“的确好久不见了,胡县丞,听说你不当贪官了,我这心中着实很好奇。”   胡昭见管亥虽然面相凶狠,但并没有杀意,隐隐有了猜测:“刚才那个少年,是你的人吧?管渠帅这是准备来偷袭高唐城了?”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虽然不善打仗,但城内尚有两百甲胄齐全的县兵,都是关县尉训练了两个多月的。”   “还有这城外的灾民,想必也不会让你来攻城的。”   管亥扫了一眼胡昭身边的四个县兵,不屑道:“胡县丞,你我这个距离,我要生擒你,你能挡得住?”   胡昭不是第一次跟管亥面对面了,以前当贪官的时候还去过黄巾的营寨,这点儿气势可吓不倒胡昭。   “管渠帅,生擒了我,并不会改变结局。”   “关县尉在出城时,早已经嘱咐过县兵的几个兵长,倘若我被生擒,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我射杀。”   “虽然我并不想死,但我的家人会因为我的壮烈殉职而得到优待。”   管亥的冷眼,多了三分惊讶:“胡县丞,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   胡昭的眼神多了几分傲然:“士别三日,亦当刮目相看!”   “以前是跟错了人,所以我也只能同流合污,去干些脏事,就如同管渠帅你不得不跟着徐琦去当贼人抢粮一样。”   “但现在不同了,我主玄德公,乃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宽厚仁德,又察民疾苦,虽然力量微薄,却敢信大义于天下!”   “能遇玄德公,是我胡昭此身幸事!”   “管渠帅,其实你跟我挺像的,虽然你是贼我是官,但此前我们都是身在淤泥之中,不得不同流合污。”   “如今我遇到了玄德公,不用再去行那污秽之事,从此洗心革面,一心为民,无愧这多年诵读的圣贤之书。”   管亥默然。   胡昭这话,的确能引起管亥的共情。   虽然心向善,但身在淤泥之中又如何能真的洁身自好?   不是人人都有逆大流的本事的!   更多的人,只能在这淤泥之中苦苦挣扎而难以脱身。   见状,胡昭又道:“管渠帅,我听说你有个叔父叫管定?”   管亥心下一惊。   在徐琦决定抢粮攻杀的时候,管亥就遣人去寻管定了。   但去的人却寻不到管定的行踪,这让管亥连日里都担心不已。   “你知道我叔父在哪?”管亥死死的盯着胡昭,下意识的握住了怀中的短刀。   只要胡昭敢说出对管定不利的话来,管亥拼着一死也要将胡昭给擒下。   胡昭轻笑一声:“管渠帅,不必紧张。玄德公临走之前曾嘱托过我,说他在乡中遇到一个叫管定的老叟。因为公务原因,未能替管定织完竹席,心中颇为愧疚。”   “玄德公愧疚的事,自然是我等当下属要分忧的事。”   “别人不知道管定跟你的关系,我可是清楚得很。”   “所以在你们开始抢粮的时候,我就将管定给请到了城中暂住。”   “要不要我去请管定出来,告诉他,他的好侄儿准备攻打这高唐城?”   管亥的脸色顿时大变,心中不由一慌,语气中也多了威胁之意:“胡昭,你敢去惊扰我叔父,我必杀你!”   胡昭见已经拿捏住了管亥,神态更是自然了:“管渠帅,徐琦不知天时,必败无疑,你又何必执意相助呢?”   “不如今日降了,你也能坦然的去见你叔父。”   “玄德公仁德载世,又是汉室宗亲,今后必成大业。”   “跟着玄德公,即便不能封侯拜将,也能庇护一乡,受人尊敬,这才不会愧对你这一身的本事啊!”   胡昭的口才是很不错的。   一边劝降管亥的同时,一边不忘吹捧刘备的仁德,而这一字一词,又是有理有据。   管亥虽然骁勇,但论口才是比不过胡昭这种善于钻营的官场老人的。   这几套组合拳一下来,管亥直接被镇住了。   眼前这个管亥,论年龄还不到二十,哪里见识过胡昭这些套路,此刻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   管亥睁着有些赤红的眼睛道:“胡县丞,告诉我叔父的住址。”   胡昭抚掌赞道:“管渠帅的胆量,我一向是佩服的,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跟你一起去吧。”   “请随我来!”   管亥没有拒绝,跟着胡昭进了城。   扫了一眼城内严阵以待的县兵,管亥的瞳孔下意识的一缩,看向胡昭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凝重。   倘若不顾一切的来攻城,管亥是讨不到便宜的。   徐琦所谓的兵法,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奇袭高唐城,呵,真是天真!”管亥黯然低语。 第69章 上架感言   本书要上架了,时间是周五,也就是今天下午两点,跟正常更新时间一致哈。   成绩比不过大佬们,推荐就到这一轮结束了。   按规矩,追读达到五百,推荐断了的书,基本都会上架。   祝各位追读的兄弟们,年年有余,好运连连。   上架后的首订呢,还是随缘吧,觉得书不错的给个首订,不想花钱追的也可以看看免费,听说免费也能有点渠道费,当然,我还是希望能订阅的。   毕竟有订阅才有推荐,有推荐作者的码字动力肯定更旺盛。   .....   唠叨唠叨我的写作经历吧。   说个笑话,我这个作者账号是2016年注册的,然后2020年4月写了一本火影同人,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本太监书。   签约都过不了的(泪崩)   然后在起点厮混了半年多,作者账号都建了五六个,写了十几本签约不过的书。   当时我还觉得,一直写就有人看,一本不行就再开一本,直到后来有个作者大佬跟我说,我一直在写自嗨文,这才意识到我写的书有多差劲。   颓废了一个月,就开始在各个作者群厮混,但认识的基本都是跟我一样签约不过的。   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一个某外站作者,说某外站随便签约,然后我就过去了,当时签约了我觉得自己牛逼爆了,写书第一次签约!   于是埋头写了七万字。   因为我喜欢水群,所以天天在群里水,比如开个码字房间一起码字,可能是见我是个真心想写书的,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指点我写的文书名简介都不过关,内容更是一塌糊涂(哎,现在我也是个取名废物。)   又小颓废了一个月,然后去找工作。   因为小作者以前是做财务的,财务嘛,事多钱少屁事多,还可能去蹲两个月,我一直都想换个行业,但没机会。   后来工作一直不顺,炒了几个老板后,狠下心孤注一掷的写小说。   刚开始没钱赚,所以只敢去茶馆写书,家里人都以为我在上班。   每天早上七点出门去茶馆,待到晚上十二点,谎称是在加班。   十七个小时,除了中午太困会睡一个小时外,不是看书就是码字。   我手残,不会双拼,都是全拼码字,时速只有两千多,但我一天坚持写了两万字,剩下的时间都看别人的书怎么写。   书架六十本同类型的书反复看,那个苦啊,至今想想都满是感慨。   努力还是有回报的。   忘记是哪个大神说的了,新人写书别修改,也别整什么大纲,一股脑儿写,写到你写不下去了就完本,别管是三十万字还是五十万字。   反正再怎么修改再怎么写大纲,水平就那样,哪怕你大纲一百万字,没准你写十万字就写不下去了,还不如直接根据你的脑洞来写完一个故事。   这本不行,下本再来,多写几本,字数就会慢慢写多的。   诚心的说,我信了!   2021年写的书基本都是三十万字到五十万字之间的,一个月一本书,于是在群里渐渐出名,热心的大佬们还有编辑都肯指点我了。   写了大半年的火影,又写了一年多的三国,前后大概一千多万字,十几本上架书,大部分都是五十万字内的。   虽然只有一本百万字的,还是有点小骄傲。   这人常说,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起点跌得太惨了,所以我一直想在起点爬起来一次。   于是今年我再次来到了起点,想着自己好歹写了一年多的三国,这笔力怎么也比两年前好了吧?   不试试,怎么能甘心呢?   在这里,先感谢下《让你当兵戒网瘾,你成军官了》的作者特种兵哥,还有《大明:自曝穿越者,老朱心态崩了》的作者妖道本妖。   毕竟他们先探了路,我才来的。   都是认识的朋友哈。   不过这两作者是大神,一来起点就起飞,而我是小扑街,成绩惨淡(泪崩)。   .....   这本三国呢,犯的错误不少。   第一个就是金手指了,但我忘记了我写谋士文基本不用金手指的,导致金手指只出现两次,我发现出问题了。   我写的天才流谋士,要什么金手指,这不是自降逼格吗?   后来我就删了。   第二个就是开头太水了,这是我的认知错误,还是我认知错误的起点风,导致我几万字没切入正题,叹气~   第三个就是刘备不纳妾的毒点了,这个的确是我的处理不恰当,没能贴合时代特征。但我已经立正挨打删改文了,这态度还是端正的吧,略过这个话题吧(因为这个毒,我追读比5:1掉到7:1,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惩罚了,泪崩)   第四个是关于郡国官职区别的问题,这个我是没了解清楚,现在也没整清楚,所以就没改了,就抱歉了哈。   还有一些细节如张飞像新三国张飞,我很委屈啊,我明明按的是央视版三国的张飞来写的啊,大概笔力不够,尴尬~。   虽然犯错不少,但优点我自认为还是有的啊。   至少我这剧情还是挺新颖别致的吧?   .....   说说更新的问题,起点有个战力榜,算是对我等扑街的福利。   均订500,24小时追定300,VIP字数达到20万字,字数多就能上。   按理说,我达到这个条件是没问题的,所以我会尽快写完20万字VIP,以求上个战力榜增加曝光。   量大管饱,读者兄弟们不要抛弃我啊!!!   .....   关于我外站书的问题,这个就不引流了。   毕竟风格跟这本不同,你们看起来未必会爽,所以就不说了。   .....   说个主角自取表字的问题。   郑玄给儿孙取名和字也太懒了,郑益字益恩?孙子叫郑小同?   显谋这个表字,是因为作者喜欢看《火凤燎原》,袁绍的儿子袁方字显谋,亦是集王道、霸道、武将、智士于一身的火凤原创角色。   自取表字虽然狂了些,但郑玄宠溺郑平,这事略过吧了。   .....   暂且写到这里,再次祝读者兄弟们,阖家欢乐,出门就有好运啊。 第70章 义薄云天,关羽平定高唐   城内别院。   管亥见到了正在院中编织竹席的管定。   虽然胡昭考虑管定跛了一只脚行动不方便,专程给管定配了一个侍女照顾起居,但管定是个闲不住的。   这一闲下来就开始编织竹席。   “管渠帅,我就不去叨扰你们叔侄叙旧了。”胡昭比了个请的手势,识趣的没有跟管亥一起近前见管定。   管亥见到管定,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父母已逝,管定就是管亥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叔父!”   管亥来到管定跟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那双虎眼之中,亦是热泪盈眶。   “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忽然闯进来的管亥,管定吃了一惊,跛着脚起身,下意识的往门外望去。   关羽统兵在外迎击黄巾贼,而身为黄巾贼一员的管亥却出现在了高唐城内,这让管定有些惊慌。   管亥连忙近前,扶住管定道:“叔父莫怕,门外没有官兵的。”   管定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看向管亥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担忧,再次询问道:“侄儿,关县尉出城去迎击你们了,你怎么会在城中?”   “叔父,我,我是奉令来打高唐城的。”管亥低着头,没有隐瞒管定。   看着低头坦诚的管亥,管定不由一跺脚:“侄儿啊,你真是糊涂啊!那徐琦是什么人?那是一头凶狠的豺狼,你莫非要让整个高唐城的百姓黎庶都遭受徐琦的欺凌吗?”   “上回就告诫过你,找个机会离开黄巾,结果你却带兵来打高唐城?”   “你是想让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玄德公乃当世仁者,一向察民疾苦,这城内准备安置灾民用的房屋,城外又准备了粥棚,如此仁义之官的治下,你竟然要来打?”   “难道你真的跟徐琦那狗贼一样,彻底放弃了良善之心,只愿去当那恃强凌弱的盗匪吗?”   “如此,你跟昔日杀害你父母的豪强恶霸有什么区别?”   管定越骂越气,忽然一阵气接不上来,不断的咳嗽。   管亥看得心惊胆战,正想上前,却被管定给喝骂回来。   “给老夫跪下!”   “兄嫂老来得子本是幸事,如今不仅受恶霸之苦,儿子还成了欺凌良善的贼人。”   “苦啊!”   管定又是恸哭又是喝骂,管亥只敢将头匍匐在地,不敢有半点的忤逆。   直到管定骂得有些累了,管亥才有些委屈的看向管定:“叔父,你误会侄儿了,侄儿虽然是奉令来打高唐城的,可侄儿没真的打啊!”   “你还想真的打?”管定又是眉头一挑,锐眼看得管亥头一缩。   片刻。   管定气消了些,看着管亥那委屈的模样儿,心中又忍不住一疼,缓和了语气问道:“侄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管亥摇头:“叔父,我不知道。胡昭劝我投降,但侄儿毕竟是贼身,麾下还有两百兄弟,他们亦有亲人。若是投降了,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徐渠帅曾告诉我,官兵不可信,昔日皇甫嵩坑杀黄巾降卒二十万,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侄儿不敢赌!”   “侄儿彷徨,这才来见叔父。”   管定见管亥的痛苦样,心中更是不忍,跛着脚将管亥拉了起来,然后理了理管亥有些蓬乱的头发:“玄德公曾经对老夫说过,国家自有法度,赏必行,罚必行。”   “为官者务必求一个公正,而不可因私情徇私。”   “若你真有弃暗投明的悔改之心,玄德公会从轻发落的。”   “但若有妄杀之罪,如徐琦一般将自身遭受的不公加诸于其余无辜之人,那就是死罪。”   “侄儿啊,你可切勿自误啊!”   “若你真不想投降,去其他地方吧,这高唐县不能再有百姓因为你们而受苦了。”   看着管定那苍老的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关怀,管亥沉默了。   良久。   管亥咬了咬牙:“叔父,侄儿不走了!哪怕是要被问罪,侄儿也要陪在叔父身边!”   啪啪啪——   胡昭抚掌入内,赞道:“有道是,浪子回头,真金不换。管亥,这男儿重信义,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啊?”   “县丞大人。”管定见胡昭出现,连忙替管亥求情道:“老朽侄儿只是误入歧途,还请县丞大人能求个情。”   “管老先生,你腿脚不便,坐下说话吧。”胡昭有心替刘备收管亥的心,对管定那叫一个尊敬:“玄德公可是嘱咐过,管老先生一向有德行,是乡民的楷模,让我要好生照料的。”   见胡昭提到刘备,管定不由有些怀念道:“玄德公不惜屈尊降贵,也要给老朽编织竹席,因为公务离开后,又给乡邻银钱,让乡邻替老朽编织竹席。”   “每每想到我侄儿还在黄巾中,老朽就自感有愧于玄德公,唉。”   胡昭敛容道:“老先生言重了。管亥加入黄巾,本是受恶霸豪强逼迫,并非本意。”   “玄德公曾经说过,治下若有良善乡民加入黄巾,不是良善乡民的错,而是官吏在渎职。”   “官吏若能严明法纪,又岂会有良善乡民含冤受辱,被迫从贼呢?”   胡昭三句话不离刘备,不管是不是刘备说的,都将其视为刘备的教诲。   管定大为感动,看向管亥道:“侄儿,你可听见县丞大人的话了?玄德公乃是真正的仁义之官,只要你诚心悔过,又没犯下大错,皆是可以被宽恕的。”   在管定的劝说以及胡昭的话术下,管亥内心的纠结和犹豫终于放下了。   “县丞大人,管亥愿降!”管亥单膝跪地,向胡昭抱拳一礼。   这称呼上的改变,也昭示着管亥内心的决意。   胡昭大笑,扶起管亥道:“管亥,你先出城吧!待得关县尉回来后,你再带上你的部下来降,我会替你美言的。”   管亥看向胡昭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   胡昭这话同样是在暗示管亥,能不能投降,还得看关羽的意思。   “县丞大人,之前多有误会,你的好意,管亥心领了!”管亥抱拳谢道。   送管亥出城后,胡昭立即遣一骑卒,去跟关羽报信。   虽然借助管定劝降了管亥,但是否能接纳管亥,还得看关羽的态度。   自刘备代掌平原后,关羽就奉令代掌了高唐县。   胡昭管政,关羽管军,而遇上重大事务,则由关羽一言而定。   骑卒在中途就遇到了撤军回来的关羽,奉上了胡昭的密信。   “这胡昭,倒也识趣。”   关羽扫了一眼密信,略微点头。   虽然不怎么喜欢士人,但关羽并非是个蛮不讲理的。   这县中政务,依旧是需要士人来治理的,而恰好,胡昭又是个精于政务的。   “子诚,这是胡县丞送来的密信,你瞧瞧吧。”关羽将密信递给华缉。   华缉今日的表现,让关羽也颇为满意。   这个年轻的士子,也让关羽对士人的印象有了一定的改观。   “关县尉,高唐县不宜再多杀伤了。”   “徐琦以及另外六支黄巾的渠帅都已经死了,首恶已经诛杀!其余的黄巾贼,都可以招降安抚了。”   “毕竟这高唐县的田地,总不能全让老弱妇孺来耕种。”   “若接受了管亥的投降,或许能用管亥来招降高唐县剩下的黄巾,如此一来,高唐县的黄巾就能彻底平定。”   “我等也能尽快的安置乡民返回家园,准备过冬的粮食衣物了。”   华缉稚嫩的面容多了几分风霜色,斟酌过的言语也更显周全了。   关羽捋了捋美髯,对华缉的回答仔细斟酌。   如今黄巾首恶除掉了,安置乡民重返家园,才是重中之重!   破敌只在一日,但安置乡民,却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妥的。   若是处理不妥当,让乡民挨冻受饿,必然会引起乡民的二次反叛。   “我受兄长重托,代掌这高唐县,便要替兄长安抚受灾的乡民。”   “就依你之言,受了这管亥的投降吧!”   关羽行事果断,一回到城池就遣人去召管亥。   而此时的管亥,也得到了徐琦和其余六支黄巾覆灭的情报,不由庆幸。   连徐琦都死了,即便抢占了高唐城又有什么用?   当即。   管亥率这两百黄巾,来到了城下向关羽请降。   关羽见管亥骁勇,又兼年少,心中本有三分欣赏。   又得知管亥的父母死于豪强恶霸、管亥一怒之下杀了仇人后才投身黄巾,关羽心中又多了几分共情。   眼前的管亥,跟当年关羽的遭遇何其相似?   只不过关羽在杀了仇人后,逃亡途中遇到了刘备,这才没有跟管亥一般投身于黄巾当一个贼寇。   “管亥,你本是良家子,只因豪强恶霸欺凌父母,县官又不依法惩处恶人,这才无奈犯事逃亡。”   “关某昔日,亦有如此遭遇。”   “这世间多有狗官恶吏,以至于豪杰大多无奈逃亡。”   “但关某有幸,能遇上仁德的兄长,这才避免了落草为寇。”   “今日你既然肯降,就不能再有贼性,需要勤读春秋,领悟春秋大义,不可再有从贼之心了。”   关羽一捋美髯,上前扶起管亥,谆谆教诲。   管亥内心震撼不已。   当关羽说出“昔日亦有如此遭遇”时,管亥同样有了共情之心。   身为良家子,却不得不私下动武去击杀仇人,最终落草为寇,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本可杀敌立功名,却发现自己只能去当贼!   即便是管定,都难以理解管亥内心的苦楚。   但眼前的关羽,却在寥寥数言中道破了管亥的内心真实想法,更是劝管亥勤读春秋,领悟春秋大义。   这让管亥有一种遇到了知己的兴奋。   “卑下管亥,谨记县尉大人教诲!”管亥热泪盈眶,再次抱拳一拜。   关羽见状,心中亦是高兴。   如管亥这样的草莽豪杰,更能得到关羽的认同。   “管亥,高唐县不再需要黄巾的存在了。”关羽敛容:“你可愿助关某去招降剩余的黄巾?”   管亥慨然抱拳:“县尉大人放心,我在黄巾中还是有些名气的,容我数日,定然替县尉大人将剩下的黄巾招降。”   高唐县战事已定,关羽遣人快马加鞭的将战报送到了刘备手中。   见关羽击破了高唐县的七支黄巾,又招降了以管亥为首的一批黄巾青壮,安置灾民的事也办得稳妥。   刘备心中的担忧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激动。   “云长也成长了!”   刘备深知关羽性格,一直担心关羽会跟华缉和胡昭不和,继而让高唐县的黄巾和灾民变得不可控。   而如今,关羽却能跟华缉和胡昭和睦相处,将高唐县的祸事扼杀在了萌芽之中,这让刘备激动之余又多了三分欣慰。   刘备的地位和名声提升太快了。   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高唐令,变成了试守平原相。   不仅如此,刘备还成了平原王刘硕的准外甥女婿,只因焦和不肯给刘备茂才名额,整个青州的刘氏宗族王都来了平原给刘备捧场子。   这地位和名声的骤然转变,也让刘备有些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这地位和名望就如同梦幻泡影一般的破碎了。   张飞如今去了幽州,刘备自然不用担心张飞犯错,但关羽却在高唐县,不在身边约束着,刘备怕关羽会因为傲气而将同僚士人全都得罪了。   但刘备如履薄冰,关羽又何尝不是在如履薄冰?   眼看刘备的家业越来越大,这可用的人又少,关羽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要克制要冷静。   若是犯了错,那就等于在葬送刘备的整个前程。   这是关羽不能容忍的!   所幸,高唐县的黄巾危机,已经成功解除了。   关羽的表现,也超乎了刘备的预料。   义弟的成长,同样是刘备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家业小的时候,还能让关羽当个护卫,这家业大的时候,总得让关羽独当一面啊!   “接下来,就看显谋先生的了。”刘备看向般县的方向,眼中是对郑平的信任。   自郑平以迅雷之势灭了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之后,郑平就举兵往般县。 第71章 强兵碾压,郑平速破般县   般县是受到黄巾贼荼毒的重灾区。   因为般县令的不战而逃,以至于般县城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挡就被突袭而来的黄巾贼给拿下了。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刘备的政令缘故,让般县城中聚集了大量的钱粮。   以至于这群攻破了般县城的黄巾,除了杀了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官吏外,倒是对城内的百姓极少有侵犯的。   毕竟城中囤积的钱粮足够黄巾暂时吃喝了,也没必要去抢城内百姓的钱粮。   但这样的平衡,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城中的钱粮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而一旦黄巾贼习惯了不劳而获,就很难再改回来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到那个时候,这城内的黄巾贼必然会动手抢百姓的钱粮。   百姓被抢,又会有新一批人变成黄巾贼或者流民,而田地又没人耕种,黄巾祸事就会进一步的恶化!   郑平在解决了安德县和鬲县的黄巾贼后,立即挥兵般县,便是要杜绝这种恶化的可能。   在入冬之前,平原九县的黄巾贼都不能占据城池。   “先生,黄巾贼袭破了城池,得了甲胄武器,又没了钱粮忧患,如何才能破城?”邓旭跟在郑平身边,这语气也逐渐变得尊敬。   看向眼前的般县城,郑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贼始终是贼,即便有了甲胄武器,占了城池地利,也依旧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擂鼓向前,近城搦战!”   郡兵闻得鼓声,一个个敛容噤声,向般县城池推进。   连续赢了两场,这群郡兵对郑平的统兵能力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   将是兵的胆,可不是一句随便的戏言。   将帅的本事越高,士卒的胆气也就越大。   一千郡兵在般县城下,摆下了军阵。   邓旭则是策马向前,往城楼上大喝:“平原相刘备麾下,都尉邓旭在此,谁敢出城一战?”   郡兵的到来,早已经惊动了般县城的黄巾贼。   贼首司马惧眺望城下的郡兵,只见其阵容齐整,士卒噤声,不由暗暗皱眉。   这司马惧本来是个不得志的寒门士子,曾经也是个县吏,但遭到了同僚的打压,又被构陷通贼。   司马惧死命逃生,一怒之下投靠了山贼丁二。   但司马惧虽然当了山贼,但却不满足当个老二,趁着丁二在河中洗澡的期间,扔了一条毒蛇,造成了丁二意外死亡的假象。   而司马惧也顺利当上了山贼头子。   司马惧读过书,知道当个山贼头子是没有出路的。   于是司马惧假借太平道的名义,自称是地公将军张宝的传人,在般县、乐陵、厌次一带传教。   还真让司马惧养成了一批信徒。   今年雨水少,田间的收成不好,般县、乐陵、厌次一带,又有大量的官吏跟豪强恶霸勾结,导致民怨沸腾。   司马惧见机会来了,趁夜奇袭了厌次城,杀了厌次令和县官数十人,抢夺了兵器甲胄。   随后强攻乐陵,杀了乐陵令。   进兵般县时,般县令更是惊惧不战而逃。   这让司马惧颇为得意。   但司马惧这人颇为阴狠狡诈,即便是破了般县、乐陵和厌次三城的贼首主谋,但司马惧这个名字却少有人知道。   黄巾贼中更是只称呼司马惧“地公渠帅”,以对应司马惧自称的地公将军传人。   “守住城池,不必理会!”   司马惧有自知之明,虽然如今有了甲胄武器,但黄巾贼兵散漫没有纪律,欺负些软弱的县兵还能稳赢,但要跟阵容齐整的郡兵去打,就过于自信了。   邓旭骂了好一阵,却见城上的黄巾贼压根没有出城的心思,不由心中疑惑。   “奇了怪了,这群黄巾居然当了乌龟了?”   邓旭返回主阵,向郑平复命:“先生,黄巾贼据城不出!”   “据城不出?”郑平眺望城头,眸中隐隐多了笑意:“乌龟不是那么好当的。传令,伙头兵埋锅造饭,战兵演练四武冲阵。”   邓旭一愣:“先生,就在这城下演练四武冲阵,万一黄巾贼出城怎么办?”   郑平轻笑反问:“你怕他们出城?”   邓旭瞬间反应过来,也笑道:“不怕他们出城,就怕他们继续当乌龟啊!”   很快。   郡兵就开始了各司其职。   伙头兵一个个忙碌的埋锅造饭,战兵则是将辎重车推到预定的位置上,扔下大量的木蒺藜。   又有士卒搬运木板,堆起了将台。   喊杀声渐渐响起。   这一幕,直接将城头的黄巾贼给惊呆了。   “当着我们的面埋锅造饭,还要演练兵马,太可气了!”   “渠帅,出城一战吧,不过是区区一群官兵,这些天我们又不是没杀过!”   “对,趁着官兵阵容不整,杀了他们。”   “灭了这群官兵,渠帅就能一路杀向平原城,将那个叫什么刘备的也宰了。”   “渠帅,出兵吧!”   “.....”   郑平当着黄巾贼的面埋锅造饭、演练兵法,这羞辱之意太强了。   仿佛压根没将般县城内的黄巾当回事似的。   司马惧握紧了拳头。   自出道以来,司马惧自认为才智无双,攻城略池也不过如此。   如今却被郑平以如此狂傲的方式来羞辱。   “出城!”   司马惧咬牙切齿。   官兵阵容整齐的时候我不敢出城,如今官兵散漫,还有什么可怕的?   “吱呀”   般县城的城门落下,黄巾贼如蜂一般涌了出来。   不打招呼,也不喊狠话,直接就向郡兵冲杀了。   “直接冲阵?”邓旭有些惊讶:“还以为这守城的有什么本事,原来也跟安德县的黄巾没什么区别啊。”   邓旭想起了郑平对黄巾贼的评价:贼始终是贼,即便有了甲胄武器,占了城池地利,也依旧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在司马惧眼中,郡兵是散漫没有队形。   但实际上,这些郡兵早已经布置成了阵势,法令也已经执行,正面迎敌、侧面配合、何时聚拢、何时如鸟兽散开,都有规矩。   散漫,不过是引诱黄巾贼出城的手段。   “擂鼓,回列!”   “举旗!”   郑平从容不迫的下达一个个的战术命令。   鼓手、旗手,也开始向众郡兵传达郑平的战术命令。   很快。   司马惧眼中散漫的郡兵,忽然又变得军容整齐了。   “上当了!”   司马惧后知后觉,这才明白什么埋锅造饭、什么演练兵马都不过是诱敌之计罢了。   目的就是为了诱骗自己出城。   没了城池地利,双方的输赢就取决于谁的兵马更有配合了!   跟黄巾众谈配合?   司马惧自己都不敢相信!   “冲,冲将台!”   此时箭在弦上,司马惧明知道上当了也只能喝令黄巾众向前。   只要杀了将台的郑平,这群郡兵的军容再整齐,也得溃败!   但司马惧已经入瓮,郑平又岂会让司马惧轻易的冲杀到将台来?   “盾兵回防,护住将台!”   “侧翼骑兵,绕击其尾!”   令旗一挥,盾兵开始回防,将将台死死护住,而两翼布置的骑兵,也开始向黄巾众后方迂回。   这就是训练有素的官兵和黄巾贼的区别。   同样的兵力,黄巾贼只会聚众猛冲,但官兵却能根据不同的兵种在战场上担任不同的角色。   对付这样的黄巾,郑平甚至连依托山林险阻、水泉林木来构筑营垒阵地这种预设战场的计策都不屑用。   对付强敌,有弱敌的方式。   对付弱敌,直接正面碾压就够了。   在郑平娴熟的战术指挥下,黄巾众渐渐被分割。   一开始那凶狠的气势,随着战斗的时间增长,正在快速的消亡。   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直接成了一团散沙了。   “撤,撤回城中!”   司马惧又惊又俱,不敢再跟郡兵缠斗了。   但当司马惧调转马头,想退回城池时,却愕然发现,城门吊桥处,已经被郡兵给抢占了。   那一个个策马来回冲杀的骑兵,让司马惧心生惧意。   司马惧不敢回城,在亲卫的拼死冲杀下,往乐陵方向逃窜。   这“地公渠帅”都跑了,剩下的黄巾贼更没了战意了,一个个变得惊恐。   “弃械者不杀,顽抗者杀无赦!”   郑平扫了一眼夺路而逃的司马惧,并未下达追击命令。   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人是真正想死的。   机灵的黄巾贼连忙扔了手中武器,抱头蹲地;反应迟钝的黄巾贼,则是被视为顽抗者被郡兵砍杀。   战场上可不会去一一询问是否要降。   但凡手中有武器的,都要视为敌人!   直到最后一个拿着武器的黄巾贼被击杀,剩下的黄巾降卒被驱赶到了空地中。   郑平没有立即处置这群投降的黄巾降卒,而是立即下令医官救治受伤的郡兵。   战场无情。   哪怕郑平有娴熟的指挥战术,依旧避免不了伤亡。   郑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在战后救治伤兵。   听着耳边伤兵的哀嚎,郑平不由皱眉。   “待府君坐稳平原,得将元化兄请来了。”   “若无麻沸散,伤兵都得痛死。”   郑平跟华佗交情不浅,华佗连五禽戏都传授给了郑平,郑平亦是赠送了世代珍藏的药方。   若郑平亲自传书邀请,华佗必然会来平原。   待得战场打扫结束,伙头兵的饭食也熟了。   虽然是诱敌之计,但郑平并非是单纯在埋锅造饭。   仅仅只是因为,这战斗打完,基本上也到了吃饭时间了。   打完吃饭,不耽误事。   热气腾腾的杂粮饭,那飘来的饭香让黄巾降卒们纷纷吞着唾沫。   然而明晃晃的刀剑,却让黄巾降卒不敢造次。   邓旭策马提枪,扫了一眼黄巾降卒,喝道:“先生有令,许你等戴罪立功。若能献出般县城,便分你们吃食。”   黄巾降卒的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邓旭也不多言,将降卒周围的郡兵都调开,让出了通道。   看着向城门口狂奔的黄巾降卒,邓旭不由对郑平的心计更是钦佩。   “若是郡兵夺门,城头的黄巾惧怕,或许不敢开门。”   “但有这群降卒叫门,却能减少城头黄巾的惊惧之心。”   如邓旭猜测的一样,有这群黄巾降卒去劝降城头上的黄巾,可比郡兵直接劝降容易多了。   这些黄巾,大抵都是乡邻,也有不少亲朋兄弟。   很快。   城头上的黄巾便打开了城门,纷纷跪在城门口,迎接郡兵入城。   而此时。   吃饱喝足的郡兵,也整肃了阵型,又将伤亡的同袍装在车上,走向城门口。   那肃杀之气,让跪地的黄巾不敢抬头!   “邓都尉,立即将榜文张贴四门!”   “再让骑兵队巡喊各街巷,黄巾贼已经被击退,有愿意出仕的士人,可即刻来县衙!”   郑平提笔研磨,唰唰唰的写了四份榜文。   这榜文除了安抚百姓外,更是一份求贤令。   般县令不战而逃,城内官吏也被黄巾杀得差不多了。   郑平没有闲工夫在般县逗留,需要求贤招募这般县的士子,来恢复般县城的秩序。   这般县城的黄巾败得太快,直到骑兵队来回巡喊了好几遍,这才有百姓士子探头出门。   “黄巾贼真的被击退了?”   “不会吧,中午的时候黄巾贼都在,这才傍晚就击退了?”   “是谁在统兵?”   “我刚才听到了,是郡丞郑平,还喊愿意出仕的士人去县衙呢。”   “郡丞郑平?北海康成先生之子?我久仰大名啊!”   “黄巾贼将县中的官吏都杀得差不多了,郑郡丞肯定继续贤才委任,这好事怎么能错过?”   “哈哈,终于,黄巾贼终于走了,老朽这几天吓得饭都没敢吃多少。”   “.....”   随着四门榜文的张贴,以及骑兵队的来回巡喊,大街小巷的百姓士人,终于相信黄巾贼已经被击退了。   大大小小的议论声也渐渐响起,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也有对郑平求贤令的热议。   西城。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推开了紧闭的房门,长袖一挥,眉宇之间尽显傲气。   “求贤?”   “世间士子,大抵都是腐朽不堪的俗人,整个青州也唯有孔文举能入我眼。”   “有传闻郑玄的儿子是孔文举的准女婿,不知才学如何!” 第72章 量才而用,磨灭祢衡傲气   少年姓祢名衡,自幼就表现出了卓越的文采和辩才天赋,博览群书,有过目不忘之能,辞赋文章亦是精彩绝妙。   但祢衡的性格急躁、傲慢、怪诞,指摘时事、点评世人时往往不分场合、随兴而言,以至于这个孤傲的士人,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常被同县士人孤立。   以至于别的士子都渐渐扬名,或是被官吏举荐,或是被大儒称赞,而祢衡却是污名盖过才名,连族人都不肯跟祢衡亲近。   堂堂一个般县世家子,活了十七八岁,除了这两袖清风,家中都没有多余的钱粮,也算是一个奇闻了。   但祢衡我行我素,对旁人的指点丝毫不当回事。   大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人污浊我自清”的超脱之态。   恃才傲物这四个字,在祢衡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哟,这是不祢少吗?怎么祢少也想来求官?你加冠礼了吗?”   “祢衡,你可千万别来掺和了,你那张嘴除了会损人还会做什么?”   “郡丞可是会统兵杀人的,胡言妄语别害了自己,还牵连了我们。”   “满口文章,却无一点经世才能,就别来祸害百姓了。”   “真是晦气,怎么会跟祢衡这家伙同列。”   “......”   一见祢衡也来到县衙求官,众士子纷纷表现出了对祢衡的厌恶之色。   毕竟在场的士子,就没一个没被祢衡给骂过的。   偏偏祢衡骂人,还引经据典、文采斐然,让这些士子难受不已。   有心欣赏文采辞藻,却发现这文采辞藻是在骂自己,这是个人都觉得别扭。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祢衡傲目仰视,对周围的士子不屑一顾。   但渐渐的,祢衡有些着急了。   这士子在县衙进进出出,但就是没有喊祢衡的名字。   即便是比祢衡晚到的,都已经离开了。   众士子虽然骂不过祢衡,但却能耍些小手段去孤立祢衡。   眼见这时辰都到了亥时了,祢衡还在吹着夜风。   秋风萧瑟,让祢衡越发的觉得孤冷。   这若是以前,祢衡早就挥袖离去了。   可今日这么多的士子都见到祢衡来求官,若是不见一见郑平就离去,祢衡这面子就挂不住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尤其是祢衡这样高傲的人,同样要争一口傲气。   “这郑平,也是个俗人!”祢衡心中有些不耐。   直到这场中只剩下祢衡一人,散吏这才通知祢衡入内见郑平。   “哼~”   祢衡轻蔑的扫了一眼散吏,整了整衣襟,将诗礼对士人的仪容步伐的要求表现到了极致,尽显儒士儒雅之气。   祢衡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辞藻,准备怒斥郑平一顿,然后挥袖离去,以求念头通达。   但到了内堂,祢衡却没见到郑平,只有邓旭在内堂静候。   “祢先生,显谋先生已经歇息了,请你明日再来。”邓旭一脸的笑意,这看似无礼的话却说得十分的自然。   祢衡脸色一变,语气也多了愠怒:“歇息?那你们唤我进来作甚?”   吹了大半夜的秋风,正准备开骂了,却发现正主让明日再来?   祢衡感觉一腔热血全都堵在了喉咙,上不上,下不下,难受极了。   邓旭将一封书信递给祢衡,笑道:“祢先生勿怪!显谋先生知道此举有些无礼,故而给祢先生留下了一封书信致歉。”   “显谋先生连日征战,今日又见了诸多求官的士人,早已疲惫不堪,还请祢先生体谅!”   祢衡看向书信,心中却是通达。   有写书信的时间,却无见自己的时间,这话也就能忽悠忽悠傻子了。   哼!   我倒要看看,这郑平如何致歉。   祢衡也不离开,直接当着邓旭的面拆开书信,一扫内容。   但下一刻,祢衡的双眸变得惊骇,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这书信的内容,说是致歉信,但却是四首诗。   诗仙李白的四首月下独酌组合诗。   其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其二: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其三:三月咸阳城,千花昼如锦。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   其四: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这四首诗,描写的是郁郁不得志的士人在月夜花下独酌,但却无人亲近的冷落场面,虽然心中愁闷却只能以月为友,对酒当歌。   但士人看似能自得其乐,但内心深处却有无尽的凄凉之意,有怀才不遇的寂寞和孤傲,也有失意中放浪形骸、狂荡不羁的豪放。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去看同样的诗,感触是不同的。   若是邓旭来看这四首组合诗,估计只会觉得辞藻华丽,但没什么共情。   然而祢衡却不同!   这四首组合诗,不正是祢衡的内心写照吗?   “北海郑显谋,竟知我祢衡?”   虽说对同县士人的鄙视不屑一顾,但祢衡内心依旧是希望得到认同的。   若真的不在意周围人的想法,祢衡早就归隐山林,而不是时常出来点评时事、评断世人了,更不可能今日来求官见郑平。   然而,郑平故意不见,却赠祢衡这四首月下独酌组合诗,让祢衡惊讶之余又生羞愧之意。   毕竟祢衡是准备了大量的华丽辞藻,要来怒怼郑平的。   结果郑平却以诗相赠。   而这四首诗,不论是辞藻还是意境,都让祢衡惊为天人!   “祢先生,祢先生——”邓旭见祢衡愣在原地死死的盯着书信,出言提醒。   祢衡惊醒过来,整了整仪容,不失礼仪地道:“既然郡丞行军劳顿,晚生就不叨扰了。劳烦转告,晚生明日一早,便来拜会。”   随即,祢衡作揖倒退出了内堂,这才转身离去。   晚生?   邓旭目光惊讶,看向祢衡离去的背影,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言语。   “不是说这祢衡恃才傲物吗?他刚才自称晚生?”邓旭看向右边的散吏,这散吏是刚招募的士子赵瑞。   赵瑞此时的表情,也极其的复杂。   同为般县士子,祢衡是什么样的性格赵瑞是非常清楚的。   上至公卿下至小吏,这天下间的士人除了北海孔融得到过祢衡的赞誉外,其余的士人在祢衡口中都没句好话。   但现在,祢衡仅仅见了郑平的书信,就自称晚生,甚至在离开的时候,都是作揖倒退,这谦恭之意也太明显了。   若非亲眼所见,赵瑞都不敢相信这是祢衡!   赵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都尉,可知郡丞给祢衡的信中内容?”   邓旭点头:“先生说,祢衡自负狂才,所以就写了四首诗给祢衡点评。”   诗?   赵瑞更是惊讶。   虽然看不惯祢衡的傲慢,但赵瑞对祢衡的辞藻水平是相当推崇的。   祢衡是恃才傲物,并非是金玉其表。   然而,正是因为赵瑞知道祢衡有才华,心中才惊讶。   能让一向自恃文采辞藻的祢衡,谦称晚生,这郑平的诗到底有多精妙?   内屋。   郑平将今日来求官的士子名单,一一进行了标注。   仅仅只是治理一县,这般县来求官的士子,已经足够用了。   郑平不要求这些士子能有多大的政绩,只需要这些士子能严格的去执行刘备下达的政令即可。   而这些士子中,让郑平能眼前一亮的,则是祢衡了。   祢衡虽然恃才傲物,但却是真有才的。   不过祢衡的才能并非是牧守一方、治民安民,也不是位列公卿、决策国家大事。   祢衡的才能,在于文书!   在做文书方面的事,孰轻孰重、孰疏孰亲,祢衡都处理得很恰当。   祢衡是个善于写公务文书的奇才!   例如要出榜安民,祢衡可以将这榜文写得让看榜文的士子百姓心情愉快、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若是要上奏上官,祢衡也能将文书内容的轻重缓急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只不过这样的奇才,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   明明可以写出高情商的公文,但一旦跟人辩论,往往就变成了低情商。   以诗赠祢衡,并非郑平心血来潮。   早在高唐县的时候,郑平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善用祢衡的才能。   在文书的水平上,祢衡是可以跟陈琳分庭抗礼的。   刘备这个平原相,毕竟只是试守,是陈纪让出来的,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册封。   即便今后刘备被推举成了青州刺史,同样只能是伪职。   不论理由如何充分,刘备的位置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因此,郑平需要一个能言善辩、又善于公务文书的奇才,来专门负责撰写文书来堵住悠悠众口,以及给长安的天子,送上一份真诚的奏表!   而祢衡,非常适合这个位置!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只有将人才放置到合适的位置,才能让其发挥真正的才能。   若是只衡量祢衡的才气而不衡量祢衡的综合能力,就让祢衡来治理这般县城,那对般县城而言,无疑是一种灾难。   弃城而逃的上任般县令,在当县令方面都比祢衡强!   但祢衡这个人太狂傲,若是直接让祢衡负责文书,反而会让祢衡觉得怀才不遇。   因此,郑平才会在洞悉了祢衡的心境后,将诗仙李白的四首组合诗赠给祢衡。   论辞藻华丽和诗词意境,这古今才士,谁又能跟李白一战啊?   虽然当文抄公有些心脏,但郑平本就是谋士,又有哪个谋士心不脏?   以李白的诗来压祢衡的傲,让祢衡之才能为刘备所用,这是郑平的心术权谋,即便当了回文抄公又能有什么坏事呢?   “先生。”   邓旭来到内屋,敲响了郑平的房门。   得到同意后,邓旭推门而入,将祢衡的反应逐一汇报。   “祢先生说,明日一早便来拜会。”   “只是,都说这祢衡恃才傲物,今日却是自称晚生,令人惊讶啊。”   邓旭的语气中多了好奇。   郑平笑而不答,将手中的士子名单放下,目光则是落在了平原九县的地图上,询问道:“降卒的审讯结果如何?”   邓旭一凛,收起了好奇,敛容道:“自今日审讯的黄巾降卒中得知,进攻厌次、乐陵和般县的黄巾,都隶属于一个自称地公渠帅的渠帅麾下。”   “此人自称是地公将军张宝的传人,在三县地界传教,要替天行道,但无人知道此人的真名。”   “今日逃走的贼首,便是那地公渠帅。”   郑平眸有讽意:“地公渠帅,传教,看来又是个跟张角一样不得志的士子。可惜空有才气,只会玩这些歪门邪道了。”   “利用百姓黎庶的恨意,却行利己自私的事,也敢自称地公渠帅,妄言替天行道?”   “呵~,贼便是贼,格局也就这点大了。”   将一枚石子落在乐陵县的地图一处,郑平凛然下令道:“邓都尉,你带两百人,星夜前往此处。依托山林险阻、水泉林木构筑营垒阵地,务必在三日内完成!”   “注意藏兵匿行,有任何胆敢窥视营垒者,格杀勿论!”   见郑平下达了新的战术指令,邓旭不敢怠慢,领命道:“先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待邓旭离去,郑平却是褪去了长衫,又将悬在肘后的香囊取下。   虽然跟孔素的婚姻是掺和了利益的联姻,但对于这个初见面就赠送香囊的少女,郑平心中亦是有感动的。   “时间和距离,最是能考验感情的深浅。”   “虽说是联姻,但感情亦是可以经营的。”   郑平略微感慨一阵,将香囊重新挂回了肘后。   吹灭烛火,郑平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郑平平日里的事务是很繁忙的,想要时刻保持精力的充沛,跟良好的睡眠是分不开的。   十年如一日的自律训练下,郑平可以在短时间内进入睡眠状态。   雄鸡报晓,郑平起身来到院中,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晨练五禽戏。   唯有身体强健,才能日理万机。   虽然人皆鄙夷司马懿,但不得不承认,司马懿在养生长寿方面做到了极致。   同样是日理万机,却能比诸葛长寿十几年。   刚打完一套五禽戏,门吏入内来报:   “郡丞,祢衡求见!” 第73章 声名鹊起,贤士兼济天下   县衙门外,祢衡早早的就到来。   不同于昨日求官面试的两手空空,今早的祢衡,手中拎着一只雉鸡当礼物。   雉鸡是一种野鸡,难以饲养,不食嗟来之食,一般抓住后不久就会饿死。   这在士人中被认为是一种高尚的品德,因此士人之间拜访时常会以雉鸡为礼物,寓意收礼者和送礼者都有高尚的品德,不为富贵所诱惑,也不为强权所威压。   由于雉鸡不易饲养,死了也容易发臭,士人之间送的雉鸡大抵都是风干后的雉鸡肉。   祢衡自有傲气,又轻易不会去拜访人,家中是不会存有风干的雉鸡肉的,因为性格怪诞也没个士人朋友,自然也借不到拜访用的雉鸡肉。   想到郑平赠的四首诗,祢衡又不想丢了礼数。   于是一大早就去了市场,蹲了小半个时辰,才自猎户手中购来了这只雉鸡,甚至还差点跟同样想够买雉鸡的同县士人争吵起来。   一向不拜访人的祢衡,大清早的竟然在市场蹲着,就为了购买雉鸡,这样的反常让众士人颇为好奇。   对于祢衡这样的狂士而言,购买雉鸡,自然不会是单纯的为了吃。   议论纷纷的士人,纷纷跟在祢衡身后,想瞧瞧一向孤傲的祢衡,到底要去拜访谁?   结果这一来,就来到了县衙外。   “县衙?祢衡要拜访的难道是郑郡丞?”   “昨夜祢衡到了亥时都没见到郑郡丞,莫非今日想送礼拜访?”   “嘁,送礼就能拜访?这当郑郡丞是什么人了?”   “不对啊,祢衡素来狂傲,倘若郑郡丞没有同意,祢衡会舔着脸一大早的就来送礼?”   “嘶~这么说倒也对啊。难道真的是郑郡丞同意祢衡来拜访的?以士人之礼拜访,祢衡凭什么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是会些文章辞藻罢了。”   “.....”   士人之礼赠雉鸡,大夫之礼赠大雁,公卿之礼赠羔羊。   众士人由一开始的惊讶,渐渐变得羡慕,甚至有了嫉妒之意。   毕竟以郑平如今的地位,却同意让祢衡这样的“污点士人”以士人之礼拜访,其余士人却没这个待遇,如何不让人费解?   吱呀——   大门开启,郑平自内而出。   白袍银铠,依旧是行军时的装束。   祢衡一见郑平,连忙作揖行礼,语态谦恭:“晚生祢衡,见过显谋先生。”   这一句称呼,差点没将围观士人的下巴给惊掉。   晚生?   先生?   这莫非是在戏耍我们?   向来孤傲的祢衡,什么时候这么谦恭过?   “这是我眼花了吗?祢衡自称晚生,称呼郑郡丞先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祢衡今日不狂傲了?以祢衡的个性,不应该点评郑郡丞一番吗?”   “喂喂,你们昨夜谁最后离开的?祢衡昨夜在县衙到底说了什么?”   “谁会关注祢衡的事啊,巴不得他昨夜一直吹冷风呢。”   “难道,祢衡跟郑郡丞以前认识,所以才会如此谦恭?”   “郑郡丞邀祢衡进县衙了,有昨日通过考核的没有,去县衙旁听下。”   “......”   众士人议论间。   郑平已经邀祢衡来到了内堂,早有散吏将宴席准备。   祢衡有些受宠若惊。   自名声“臭”了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式设宴招待祢衡。   毕竟祢衡的嘴,号称汉末第一喷子,这同县的士人大抵都被祢衡喷过,谁还会邀祢衡赴宴啊?   “如今民生疾苦,粮食紧缺,自入高唐县之日起,这酒就已经戒掉了。白水无味,切勿嫌弃。”   寒暄一阵,郑平端起水樽,向祢衡解释了一句。   祢衡见白水清澈,不由心生感慨:“清廉如水,心若荷香。显谋先生心怀民生疾苦,晚生又岂敢嫌弃?”   郑平又考校了祢衡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祢衡都对答如流。   对答之间,祢衡对郑平的敬意也愈发的深了。   郑平能问出的问题,几乎都是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经典中的核心要义,这意味着郑平不仅博览群书,更是对这些经典书籍有过研究的。   祢衡自负才智,瞧不起同县士人。   但在郑平面前,先是被四首月下独酌的辞藻意境镇住,又被郑平今日对各家经典信手拈来的才学给惊叹到。   “显谋先生,晚生有一事不解。”祢衡放低了姿态,拱手询问。   得到郑平的示意,祢衡微微清了清嗓子,道:“显谋先生能治各家经典,为何不著书立说,亦或者与人辩论、点评时事,以此扬名于世间呢?”   “若非亲眼所见,晚生对显谋先生的印象,依旧只是‘康成先生之子’六个字。”   但凡有才的士人,都喜欢与人辩论。   这辩论多了,自然就在士人圈扬名了。   哪怕祢衡得罪的人不少,但祢衡的才智却是同县士人都心知肚明的。   郑平哈哈一笑:“论著书立说,谁又能比得上家父?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啊。”   “至于与人辩论、点评时事,这不过是士人求名的手段。可家父已经是海内名仕,有‘康成先生之子’六个字,足以让我知名于世,我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去与人辩论、求一虚名呢?”   “我辈士人,学的是兴邦立业之术,自当以经世致用为基础,学问必须有益于国事。”   祢衡凛然。   这若是寻常有志士人,大抵想着要超越父辈的名气,不想被人称呼为“某某儿子”。   郑平却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郑玄都是海内名儒了,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求虚名?   利用父辈的名气,去经世致用,兴邦立业才是最紧要的事。   祢衡凝声又道:“显谋先生这般言语,功利心过重,就不怕被人点评是非君子所为吗?”   郑平笑道:“功过是非,自有后人点评。方今乱世,民不聊生,倘若有能力匡扶乱世的士人还只想着独善其身,而不尽其才能兼济天下,纵然有君子虚名,亦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之辈。”   “燕雀,又安知鸿鹄之志?”   郑平言语挥斥,格局又远胜于普通士子,听得祢衡心潮澎湃。   祢衡虽然恃才傲物,但依旧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性格使然,不愿同流合污,但又渴望得到认同,也想尽其才能兼济天下。   祢衡念头通达,当即起身拜道:“晚生虽然尚未及冠,但自负才智不逊他人,愿求一县令之职,治这般县之民。”   前来求仕的士子,大抵都是听郑平安排。   但祢衡却是直接求县令一职,不仅胆大,目的性也极强。   “般县县令,另有贤才委任。”微微摇晃手中的水樽,郑平的语气渐渐凝实:“乱世飘摇,文弱书生大抵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既不识这兵事凶险,也不知何为兵者国家大事。”   祢衡心有不服:“先生何故小觑晚生?晚生虽然主修文事,但也勤练骑射之术,并非贪生怕死的文弱书生。”   “好!”郑平放下水樽,看向祢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即将举兵乐陵,但军中尚缺一鼓吏,不知足下可敢随我从军?”   祢衡有才,但因为还年少,其阅历大多来自于各家典籍。   对先贤的道理是信手拈来,但却缺少对实践的认知。   能读万卷书,却未行走万里路。   有过人的才智,但书生气太重。   郑平欣赏祢衡的才智,自然也希望祢衡这个少年,能在磨砺中有更多的感悟。   鼓吏并非是羞辱。   军中的鼓吏,涉及到了军中号令,也是需要聪慧机灵的人才能担任的。   以祢衡的聪慧,学习起来并不难。   难在于,祢衡是否有从军的胆气!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连郑平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被流矢击中。   不出郑平意料,祢衡迟疑了。   上战场,不是儿戏。   这不是喊个口号,就敢说自己能随军的。   祢衡咬着牙,双手有些颤抖,内心也陷入了纠结争斗。   虽然刚才跟郑平说,他祢衡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那是受到了郑平的激将,气势不能丢。   可若真的要上战场,祢衡要考虑的就不是口舌之争了。   郑平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饮着白水。   若祢衡只是为了一个面子,就违心的去说愿意从军,郑平反而是不会让祢衡跟随从军的。   到时候若在战场上瑟瑟发抖、违反了军令、延误了军机,郑平就不得不以军法来惩处祢衡了。   这并非郑平的本意!   若是祢衡不敢跟随从军,那今后祢衡的位置,也就局限于文书了。   良久。   祢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的颤抖也消失了。   起身、作揖,祢衡恭敬一拜:“先生教诲,令晚生茅舍顿开。蝼蚁尚且贪生,人自然也会畏惧死亡。”   “没有受到死亡的威胁,又何谈不惧生死?”   “晚生不才,愿当先生麾下一鼓吏,随先生出征!”   郑平起身大笑:“既是男儿当自强,莫忘少年凌云志。我年长你两岁,你也不用自谦晚生、称呼我先生,以表字相称即可?”   “不知祢贤弟家中可还有长辈在?”   祢衡受到感染,心下激动,也改口道:“显谋兄,家父十年前因病去世,临终前替我取了个表字正平,教诲我行事要刚正不阿、平康正直,不为权贵折腰,不为金钱诱惑。”   衡亦有平之意。   平康正直出自出自《尚书.洪范》,寓意世事平安,公正不邪。   郑平暗暗轻叹,祢衡这性格,竟然还是家传的。   “既然有表字,那今后便唤你正平了。”郑平微微敛容:“你且回去收拾细软,祭拜令尊。再换一套利落的衣物,黄昏之时,在东城门外静候。”   祢衡见郑平黄昏就要出城,知道军情紧急,也不再耽误郑平的时间。   这黄昏之时就要离城,那意味着在黄昏之前,郑平就得将般县的官吏一一委任。   郑平肯单独设宴,跟祢衡谈论半个时辰,已经是忙里抽闲了。   祢衡也不是个不识趣的,当即起身告辞。   “倒是个可塑之才!”   郑平看向离去的祢衡,微微颔首。   如今效力刘备的人才,还是太少了,大抵都只能听命行事,极少有能独当一面的。   除了郑平外,政务最娴熟的反而还是高唐县的县丞胡昭。   不论是孙乾还是华缉,亦或者是平原王的长子刘骏,都还很稚嫩。   陈纪之子陈群,理政能力不错,但可惜陈群跟着陈纪去谯县了。   显然,如今的陈群并不想效力刘备。   “不知翼德在幽州,是否见到了卢尚书。”   “卢尚书抵达平原,才是府君真正的崛起之时啊。”   郑玄的门人虽然不少,但大抵缺乏历练,可以用但却不能重用,需要时间来让郑玄的门人成长。   但卢植的故吏却是不同,那是能直接上手独当一面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平整肃心绪,让亲卫按名册召士人到来。   这些士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奇才能才,但勉强能用。   而在县衙外。   围观的士人已经得知祢衡要当郑平的军中鼓吏,一个个的眼神都变得复杂,嘲讽声也戛然而止了。   军中鼓吏,不是谁都能当的!   就如同郑平测试祢衡的胆量一样,普通的士子可不敢轻易随军。   效仿班超投笔从戎的士子,这世间并不多!   “没想到祢衡,竟然有胆子随军,倒是让我钦佩了。”   “这的确出人意料,没想到这个只会写文章的狂生,也有胆子去当军中鼓吏。”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祢衡恃才傲物,却能对郑郡丞心服口服。郑郡丞之能,更令人惊叹啊!”   “这对我们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郑郡丞连祢衡这样的狂生都能让其心服口服,可见其德行器量,比之康成先生也不差了。”   “郑郡丞如此大才,也情愿辅佐刘府君,刘府君的仁德信义,必然如传闻一般。这是我般县士子的幸事啊!”   “妙极!妙极啊!上官仁德信义,我等才能尽展毕生所学啊。”   “......”   一时之间,赞誉郑平、赞誉刘备的声音,此起彼伏。   汉末士人,大抵都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只恨时局混乱、又有太多的权斗兵祸,这才让士人们行事如履薄冰。   如今平原有刘备这样仁德信义的平原相,又有郑平这般雅量高致的大才相助,这平原士人间的风气,也渐渐有了变化。 第74章 运兵神势,彼之矛攻彼盾   黄昏。   祢衡在东城门外策马静候。   褪去了儒衫纶巾,换上了利落的布衣长剑,虽然少了些儒士风流,但也多了些男儿气概。   战马和长剑,都是祢衡回族中借来的。   毕竟祢衡也是般县祢氏的世家子,只不过因为跟族人合不来,这才独自迁居在外。   如今郑平器重祢衡,招祢衡当军中鼓吏随军出征,这祢氏的族中长辈,也想趁机跟郑平结好关系,不仅借了祢衡战马长剑,还承诺会替祢衡介绍大族闺秀云云。   对于族中人的虚伪,祢衡只是暗暗冷笑,并未如往常一样怼人。   自跟郑平谈论之后,祢衡对未来的人生有了跟以往不一样的规划。   何为经世致用?   学问当有益于国事!   祢衡不断的揣摩经世致用的意境,只觉眼前的道路比之于以往看到的更加宽阔。   地面一阵阵轻微的颤抖,祢衡抬头看向城门。   旗帜飘扬,军容齐整,是郑平领着郡兵出城了。   “显谋兄!”   祢衡策马向前,拱手问礼,但语气明显有尊敬之意。   “能穿甲?”   郑平打量祢衡的衣着,褪去了儒衫纶巾后,祢衡的气质显得更朴实接地气了一些。   “愚下并非文弱之辈,自然能穿!”   祢衡的身材挺拔,两臂亦是有力气,虽然比不得骁勇战将,但比起普通的士卒而言并不逊色。   甲胄一穿,祢衡心中对郑平又多了三分感激。   虽然郡兵多有甲胄,但这甲胄也是分档次的。   大部分郡兵的甲胄,都比较厚重,这是为了在战场上有更好的防御力。   因为厚重,所以行军的时候都是装在辎重车上的。   但郑平给祢衡的甲胄,却是指挥用的将军轻甲。   这类轻甲做工精致,防御力并不弱于普通的厚甲,但却更轻便,即便一整天穿甲行军,也不会太劳累。   但因为数量稀少,只有军中将官才有资格穿戴。   郑平虽然没有口头表达出对祢衡的照顾之意,但却以行动来给祢衡的性命增加了三分保证。   “虽然你是第一次随军,但我亦不会因为你一人而减缓行军的速度。”   “可要跟紧了!”   郑平嘱咐了祢衡几句,便引兵往乐陵而来。   兵贵神速,对付占据了城池的黄巾贼,需要趁着对方立足未稳,施以最凌厉的打击。   若是拖延几个月,这城中百姓估计大部分都得被黄巾贼裹挟。   到那个时候,纵然郑平精于战事,也难以诛灭盘踞在城池中的黄巾贼了。   而在乐陵。   仓皇逃回的司马惧,对郑平的恨意已经达到了极致。   出道以来,司马惧连战连捷,自觉攻城略池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这厌次、乐陵和般县的官吏,都慑服在自己的谋略之下。   或是顽抗被杀,或是望风而逃。   结果,一遇到郑平,不仅丢了般县,还差点被郑平指挥的郡兵给乱刀砍杀了。   “不过是用了欺诈之计,诱本渠帅出城。”   “若是本渠帅据守城池,又怎么可能败?”   司马惧不承认自己的谋略会比郑平差,失败的理由只是一时大意。   乐陵城的黄巾见地公渠帅到来,一个个兴奋不已。   毕竟地公渠帅是地公将军的传人,那是扛着替天行道大旗的。   跟着地公渠帅,就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这是乐陵黄巾们唯一的想法。   “传令,固守城池,没本渠帅的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回到乐陵,司马惧直接下达了固守命令,然后在众小渠帅不解的眼神中,往一个豪宅而去。   这豪宅本是前乐陵令的私宅,用来金屋藏娇的。   不过司马惧来了后,这私宅乃至于私宅中的美娇娘都成司马惧的了。   火气正旺的司马惧,此刻急需人来泄愤。   而前乐陵令的美妾,更能让司马惧舒坦。   然而。   贼便是贼,丢了礼仪,多了兽性,只会以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却没有想过,这私宅中所谓的前乐陵令的美妾,也是被抢来的苦命人。   “渠帅,城外有兵马搦战。”   刚享受了两日生活的司马惧,忽然得到了宾临城下的消息,惊得整个人都软了。   “哪来的兵?”   “看其旗号,应该是平原来的郡兵。”   “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司马惧面有惊讶。   他是连夜奔逃回的乐陵城,这速度自然是快的。   结果郡兵仅仅两日的时间就抵达了乐陵城,这行军速度让司马惧难以置信。   “该死的郑平,非得跟本渠帅分个生死吗?”   司马惧心中忿忿,一把推开身边的美娇娘,然后策马来到城楼上。   看到城下那熟悉的旗子,司马惧又惧又怒。   惧的是郡兵的战斗力,怒的是在般县的时候差点被乱军砍杀。   “正平,你遍读百家经典,可知这贼兵据城死守,要如何破敌?”郑平眺望城楼上严阵以待的黄巾贼,双眸之中多了考校之意。   祢衡思索一阵,道:“我军兵少,贼兵势大,城中又有存粮,围城困敌断其粮草的方式是行不通的,若要破敌,唯有诱敌出城和强攻两种方式。”   “但显谋兄上回在般县就已经用过诱敌出城的计策了,贼人必然有防备,想要再故技重施,却是极难。”   “如今之计,或许只能强攻了。”   郑平没有评断祢衡的想法,而是指了指天上的云彩:“正平通晓天文,能否判断出,近日的天象是否会有异变?”   祢衡不假思索:“以最近几日的观察,以及今年的气候变化和往年的气象记录估测,或许会有秋雷,但难有雨水,这干旱还会持续。”   “显谋兄,这天象跟破城能有关系吗?”   “这两日行军途中,你已经询问过不少当地的老人,一直在问跟天象气候有关的事。”   祢衡有些疑惑。   虽然说行军需要判断天时,预测天象,但那通常都只是为了避免天象变化耽误了行军速度。   至于天象跟这破城之间的关联,祢衡却是颇为疑惑。   郑平微微颔首:“正平也判断近日会有秋雷的出现,如此一来,我的计策便能奏效了。”   祢衡更是不解。   但郑平没有多解释。   作为将帅,要做到沉稳不露,有所不言而暗中制衡,那就是神机莫测;做到大智如愚,有所不见而又视及隐微,那就是明察一切;将帅若是懂得了神机莫测、明察一切的道理,在战场上就不会遇见什么不可以战胜的强敌。   接下来的时间。   郑平让郡兵在城下修筑高台,四周插上了五色旗,一副祭天阵仗。   而郑平更是披头散发,身着道袍,在高台上挥舞木剑,振振有词。   这装神弄鬼的举动,看得城楼上的司马惧一阵阵疑惑。   但上次吃了亏,司马惧也不敢率兵出城,只当郑平又在故意诱敌。   然而。   接下来郑平的反应,让司马惧更是惊疑了。   郑平每日午时都来城下祭天舞剑,到了黄昏的时候就退去。   一连五日,也不间断。   但就是不来攻城!   “这郑平在搞什么鬼?难道也在效仿焦和那厮,想借神灵之力来破城?鬼神之说,不过是虚妄之言,又怎么可能真的显灵?”司马惧紧蹙眉头。   对于巫祝鬼神一说,司马惧是不相信的。   毕竟司马惧自个儿就是靠装神弄鬼、谎称地公将军张宝传人来忽悠信徒的。   都是内行人,你装神弄鬼给谁看啊?   而城头的黄巾也议论纷纷。   司马惧不信鬼神,可这些黄巾信啊!   眼见郑平在城下连续五日的祭天舞剑,一种莫名的恐慌渐渐在黄巾中流传。   甚至有人还在黑夜中捡到了不知道哪来的卜语,如“光武帝祭陨星流彗灭新莽,福泽庇后世”“苍天未死,雷威助汉”之类。   “什么陨星流彗,不过是史家的哗众取宠罢了。”司马惧将这卜语揉成一团,心中愈发的不爽。   但司马惧却不能直白的告诉黄巾贼,神灵都是虚妄的,是假的。   真这样说,那不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就在司马惧惊疑不定间,乐陵城上空,忽然天象出现异变,一阵阵沉闷的雷声,悄然而至。   与此同时。   城下的高台,祭天舞剑的郑平,呐喊高呼:“光武定世,雷公助我!”   而高台周围早已得到命令的郡兵,也齐声高呼:“光武定世,雷公助我!”   伴随着郑平和郡兵的高呼,天空中的雷鸣声也随之变得响亮。   轰隆隆的雷鸣声,萦绕在乐陵城的上空。   雷鸣天威,直击城头黄巾的内心。   “是雷威,官兵召来了雷威?”   “苍天未死,雷威助汉?卜语应验了!”   “我们惹怒了苍天?这该怎么办?”   “渠帅,渠帅,是苍天雷威,是苍天雷威!”   “.....”   城头的黄巾,开始慌乱。   司马惧也是惊惧的看着天空的雷鸣,喃喃低语:“不,不可能,人怎么可能真的求来苍天雷威?”   “难道,真的有苍天神灵?”   司马惧也有些慌了。   眼前的天象变化,超出了司马惧的认知。   人对未知的事总是会滋生恐惧,而此时的司马惧便是这样的心态。   城下。   祢衡愕然的看向天空,这雷鸣声的出现,让祢衡映证了心中的猜测。   “祭天引雷,这是在用雷鸣声去摧毁黄巾贼的信仰?”   人是没能力引雷的,哪怕是祭天告祖,也不可能办到!   这一点,祢衡是很清楚的。   因此才会有七十二候图的出现,用以观察和研究天象气候节气的变化。   然而,祢衡不信,不代表黄巾贼不信!   昔日张角四处布道,宣扬神论,又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在黄巾心中建立起了对神的信仰。   司马惧亦是借此装神弄鬼,培养了一批信徒来。   而如今,郑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乐陵城黄巾上演了一出“请神”的戏码。   连续五日的祭天舞剑,出现在城头的卜语,那轰隆隆的雷鸣声,还有“雷公助我”这慷慨激昂的呼声。   全都在指向一个结果:苍天未死,雷威助汉!   哪怕祢衡知道这都是假的,但天空的雷鸣却能盖压质疑。   别说城头的黄巾了,郡兵都在惊恐的望着天空。   那轰隆隆的雷鸣声,让人惊惧!   “擂鼓!”   郑平将木剑往天一指,沉声下令。   祢衡心下一凛,健步来到军鼓前,双手各持鼓槌。   顿时,一声声有威仪气势的鼓声随之响起!   “苍天未死,雷威助汉!”郑平木剑往城头一指,厉声喝道。   而被镇住的郡兵也是纷纷附和大呼,但心头的惊惧却是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连雷公都相助了,谁敢阻挡天兵?   片刻,郑平又是剑指苍穹高呼:“雷公且在一旁掠阵,我等誓死破贼!”   而郡兵也纷纷附和。   呼声渐息,而雷鸣声也渐渐变弱,只是偶尔还有一阵阵低微的雷鸣,似乎在暗示着众人,这雷公真的在一旁掠阵了。   “城上的黄巾听着!”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多造杀戮。”   “平原相刘备乃汉室宗亲,秉承天命,匡扶汉室,尔等若能出城投降,过往罪事,皆可从轻发落。”   “给你们一晚的时间考虑,如若不降,打破城池,尔等都将遭受雷杀之刑!”   凌厉的喝声在城外萦绕,郑平令旗一招,率郡兵徐徐退去。   “显谋兄,这乐陵城的黄巾真的会降吗?”祢衡跟上郑平,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郑平轻笑一声:“降?怎么可能降?那人既然敢自称地公渠帅,定然是懂得装神弄鬼之术的。”   “我这请神之法,骗得过普通的黄巾,可骗不过那地公渠帅。”   祢衡疑惑:“既然骗不过,这请神又有什么用?”   郑平眸有黠意:“那地公渠帅,自称是替天行道,用的就是鬼神之说来蒙骗愚民;如今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鬼神对鬼神,他想要继续在黄巾贼中维持声望,就必须除掉我这个能请雷公相助的人。”   “我故意给黄巾贼一晚的时间考虑,就是在等那地公渠帅,出城来劫营啊!” 第75章 祈天灯现,破乐陵斩贼首   鬼神之术,大抵都是一些障眼法,用来蒙蔽愚昧无知的人。   这“雷公助我”的请神把戏,若是放在后世,世人都只会看一个热闹,或许还会调侃一句“哪位仙家在此渡劫?”   不信鬼神,是因为这些障眼法,几乎都已经被世人研究清楚。   虽然有少数未解之谜,但都不会被众人盲目的去迷信。   然而在这个时代,鬼神之说却有大量的信徒。   连儒家士子,都坚持敬鬼神而远之。   这也是为何,张角能传道百万黄巾,司马惧谎称个张宝传人,也能骗来一大批的信徒。   对于郑平而言,论装神弄鬼,不论是张角还是司马惧,这手段都太浅薄了些。   真要建立一个鬼神体系,上至远古洪荒,下至末法时代,郑平能以假乱真的伪造出一个完整的鬼神时代来!   将火药包装成天火罚世都不过是粗浅的手段。   但如此一来,反而会让世人更加的愚昧,这不是郑平追求的盛世。   鬼神之术,不过是郑平临时的破敌手段。   对付自称地公渠帅的装神弄鬼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能奏效的。   “显谋兄,万一这天不打雷呢?”祢衡问出了关键问题。   郑平轻笑:“打雷有打雷的妙法,不打雷也有不打雷的妙用。”   “这打雷了,城头的黄巾会惊惧,那地公渠帅不得不出城劫营来稳定军心。”   “这不打雷,城头的黄巾会轻视,那地公渠帅同样会出城劫营报战败之仇。”   “不管是何种结果,这城内的黄巾都得出城。”   “运兵用兵,要计算天时,计算地利,同样也要计算人心。”   祢衡恍然大悟,对郑平的运兵之能更是钦佩。   郑平抖了抖缰绳,加快了马速:“先去寻个扎营之地,也让这地公渠帅,可以卖弄下兵法。”   乐陵城头。   司马惧死死的将拳头按在城楼的泥砖上。   郑平的“请神之术”,已经让麾下的黄巾信仰动摇了。   连雷公都助汉,他们还有活路吗?   “幻觉,都是幻觉!”   “郑平这厮,肯定是擅长推算天象变化,预测到近日有雷,所以故意在城外祭天舞剑,想借此来消磨我军士气。”   “用这般装神弄鬼之术,也足以证明,郑平兵力不足,不敢强攻。”   “只要固守城池,那郑平就奈何不得我!”   “但如今士气不稳,还得设法稳住。”   司马惧反复的推敲郑平的目的,眼中闪过一阵阵的恨意。   片刻后。   十几个黄巾斥候出城,打探郑平的营寨。   听闻郑平将兵马都驻扎在山上,司马惧连忙拿出地形图对照。   良久,司马惧朗声大笑:“郑平之能,也不过如此!此山山中无水源,一旦我遣兵围住,断了取水之道,这群郡兵都得渴死在山上!”   “传本渠帅令,苍天已死,今日雷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连一滴雨都没下,又有什么可怕的?”   “今夜跟本渠帅去灭了那群郡兵,本渠帅倒要看看,那雷公敢不敢出来助阵!”   黄巾众虽然疑虑,但也不敢忤逆司马惧的命令。   当夜。   司马惧亲率两千黄巾青壮看住水源,又让数千老弱跟随,将郑平扎营的山团团围住。   “显谋兄,黄巾贼真的出城了!”祢衡看向山下的黄巾,不由惊呼。   郑平此时却是立在山头,拿出了久违的羽扇,一边轻摇一边长叹:“水源被断,我军危险了啊!”   但任谁都听得出,郑平这长叹声中并没有焦虑不安,反而多有嘲讽之意。   自古以来的军争,愚笨的人能战胜聪明的人,是违反常理的偶然事件;聪明的人能战胜愚笨的人,是合乎常理的必然事件;而聪明的人相互对战,就看双方谁能掌握战机了。   因此,指挥兵马的将领,一定要善于根据情况的变化,去掌握克敌制胜的时机。   若是司马惧麾下都是能征善战的精兵,切断水源的确能对郑平造成不小的困惑。   但司马惧麾下,只是一群黄巾众,还有老弱跟随助威。   切断了水源又能如何?   兵不精将不勇,又不能令行禁止,这山头的郡兵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比平地上打黄巾还有优势!   马谡在街亭失败,其兵法理论是没错的,错就错在马谡以为司马懿的兵将都是乌合之众,蜀兵都能以一当十。   而如今,司马惧的兵法理论同样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司马惧认为水源被切断,郑平及这些郡兵就会恐慌。   不知己,不知彼,再精妙的兵法理论,也不过是在生搬硬套。   “显谋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城?”祢衡扛着两根鼓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击鼓了。   郑平默默计算时间,语气一贯的轻松惬意:“时间未到,不急,不急!”   而此时。   黑夜中一支兵马,悄然来到乐陵城下,正是几日前就来到了乐陵县,藏兵匿行的邓旭和两百郡兵。   “渠帅伤重,快开城门!”   几个伪装成黄巾的郡兵,一个个甲袍上的鲜血都干涸了,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而中间的一辆独轮车上,躺着生死不明“地公渠帅”。   城头的黄巾小将惊疑不定,喝问道:“渠帅怎么受伤的?”   郡兵谎称道:“渠帅跟那将官斗法,被雷公偷袭,我等拼死才杀出重围。”   见城头黄巾还在疑虑,郡兵不由疾呼大骂:“耽误了渠帅的伤势,你们谁能负责?我们就这点人,难道你们还要怀疑我们的身份吗?”   城头的黄巾小将咬了咬牙,只得下令打开城门。   担心受到诓骗,黄巾小将还亲自来城门口,要认认地公渠帅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但还未等黄巾小将近前查探,就听得一阵机括声响起,弩箭命中了黄巾小将的脖子!   下一瞬,黄巾小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忽然站起来的“地公渠帅”。   “吹号!夺城!”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埋伏在外的郡兵,快速的冲杀而来。   而这手持弩机的,正是奉命来夺城的都尉邓旭!   “跟先生玩兵法,这地公渠帅还真的是不长记性。”邓旭左手弩机,右手战刀,如狼入羊群一般,杀散城门口的黄巾贼兵。   “挂祈天灯!”   抢夺了乐陵城,邓旭立即命人点燃祈天灯。   祈天灯是一种古老的汉人手工艺品,用竹篾扎成方架,糊上纸,做成大灯,底盘上放置燃烧着的松脂,灯就靠热空气飞上天空。   这祈天灯是郑平在游历诸州郡时,遇到一个乡间老艺人时学来的手艺。   这老艺人因为儿子儿媳都死于战乱,心中哀痛,于是制作了这祈天灯,希望儿子儿媳能跟随祈天灯的指引,找到一个没有战乱的安乐之地。   郑平触景伤怀,想到了早逝的亲友,于是向老艺人学会了这祈天灯。   回到青州后,郑平又将祈天灯进行了改进,用于传递军事消息。   见这些郡兵燃起了十几盏祈天灯,乐陵城头的黄巾降卒,一个个如见鬼神一般,匍匐在地,惊惧不已!   白日里有雷鸣,夜晚又有天灯!   这超出了黄巾降卒认知的祈天灯,下意识的被黄巾降卒视为了神迹。   山头。   郑平见乐陵城方向,天空飘起了十几盏祈天灯,将羽扇一收。   “正平,擂鼓!”   祢衡亦是看到了天空飘着的祈天灯,不由惊诧好奇。   “别愣了,想知道原理,待战后我告诉你便是。”郑平拔出了长剑,号令诸将兵。   祢衡一凛,健步来到军鼓前。   那沉重的鼓声,在夜空中如炸雷一般响起。   “众将士,乐陵城已被拿下,破贼便在今夜!”   “杀贼定世,扶我强汉!”   鼓声起,号声响。   养精蓄锐多时的郡兵,自山上冲杀而下。   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这简单的八个字,是前人总结的兵法理论。   只要能准确的判断敌我双方的战力水平,就能将这八个字发挥到极致!   “杀贼定世,扶我强汉!”   “杀贼定世,扶我强汉!”   “杀贼定世,扶我强汉!”   “......”   慷慨激昂的喊杀声,惊住了水源旁的黄巾贼兵。   司马惧见郡兵杀来,也连忙呼喊迎敌。   郡兵虽然少,但却纪律严明,士气高昂;黄巾贼兵虽然多,但兵将散漫,士气低迷。   白日里的雷鸣声,还在黄巾贼众心中萦绕。   见山上的郡兵冲杀而下,如山洪汹涌一般,一个个黄巾贼兵开始惊惧后退。   司马惧又急又气:“我们人多,三个打一个也能赢,不要怕!退后者斩!”   但低迷的士气,又如何可能会因为司马惧的一句话就凝聚?   即便有人数优势,也难以逆转败局。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军争!   “渠帅,官兵凶狠,我们回城吧!”惊惧的亲卫开始劝说司马惧。   司马惧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再坚持了。   这兵马若是全都被冲散了,那岂不是又是重蹈覆辙的上演了般县的战败、连城都回不了?   “撤!”   司马惧咬牙切齿,对郑平的恨意更深了。   黄巾贼兵且战且退,一路逃到了乐陵城下,而郡兵却是紧追不舍,不让黄巾贼兵轻易脱离战场。   “地公渠帅在此,快开城门!”司马惧的亲卫向城头大呼。   忽然间。   城头一阵阵尖锐的铜锣声响起,一个个令司马惧陌生的旗帜竖了起来!   “地公渠帅,这乐陵城已经被我邓旭给拿下了!”   “还不快速速投降!”   司马惧大惊失色:“邓旭,你怎么会在乐陵城?”   邓旭哈哈大笑:“区区蠢贼,也敢挡我天兵?你中了显谋先生之计还不自知!若是投降,还能侥幸活命,若是顽抗,今日这乐陵城下,就是你这个地公渠帅的葬身之地!”   “狗贼!”司马惧心中惶恐,准备夺路而逃。   但这一次知道了厌次、乐陵、般县三城,都是由自称地公渠帅的黄巾贼首拿下的,郑平又岂会让司马惧轻易逃脱?   早在司马惧喊开城门的期间,追来的郡兵就挡在了司马惧逃往厌次城的方向。   “我是地公渠帅,我不会死!”   司马惧见退路被断,赤红着眼,喝喊亲卫冲杀。   但黄巾贼兵的士气早已经消散殆尽,即便是司马惧的亲兵也没了战意。   而在此时,郡兵又开始呼喊:“杀地公渠帅者免死!”   这道呼声,直接将支撑司马惧的最后一根稻草给压断了。   惊疑间,司马惧只听得脑门传来一阵风声,身后的一个亲卫同样赤红着双眼大喊:   “渠帅,对不住了,俺娘还在,俺还不想死!”   这背后一刀,来的猝不及防。   司马惧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斩首!   “地公渠帅已被俺杀了!”   “地公渠帅已被俺杀了!”   “地公渠帅已被俺杀了!”   杀了司马惧的黄巾贼,如歇斯底里一般的呼喊。   渐渐的,随着司马惧的死,这乐陵城下的战斗,也陷入了尾声。   邓旭自城内而出,策马来到郑平跟前,抱拳行礼:“先生,末将幸不辱命!”   郑平颔首道:“邓都尉,辛苦了,这次拿下乐陵城,当表你首功!”   邓旭连忙道:“这都是先生妙计,末将不敢居功!”   郑平摇头笑道:“是你的首功,便是你的首功,难道我一个文职,还要跟你个武职抢功劳不成?”   邓旭听得心中舒坦,再次抱拳:“谢先生!”   “有夺城首功,回去也能在岳丈面前吹一阵了。”邓旭暗暗得意。   相对于破城,祢衡心中对祈天灯更感兴趣:“显谋兄,那天上飘的,到底是什么?”   邓旭见郑平示意,解答道:“祢先生,那叫祈天灯,以竹篾扎成方架,再糊上纸,做成大灯,底盘上放置燃烧着的松脂,就能让祈天灯飞起来了。”   “用来传达信号,可比鸿雁方便多了。”   “就是隐秘性太低,若是被敌人察觉了用意,这奇袭可能就容易出现变故。”   “不过对付黄巾贼兵,效果出奇的好。”   “乐陵城的黄巾贼兵,见了祈天灯,还以为我请来了神仙来助阵呢,哈哈!” 第76章 举兵青州,刘备连横泰山   “真是神奇的造物!”   祢衡对祈天灯的关注,不在于其能用于军事信号的传递,而在于其能升空!   竹篾、纸、燃烧的松脂,简单的材料制造的大灯,就能飘向空中,这已经超出了祢衡目前掌握的学识范围。   “若是让这祈天灯再大一些,能让人也升空吗?”祢衡忽然冒出一个疑问。   人能不能升空?   自然也是能的。   将这祈天灯进阶成热气球就行了。   在基础理论上,祈天灯和热气球的原理其实是一致的。   郑平没有打击祢衡的积极性,笑着应了一句:“理论上是可以的,但需要考虑的条件和风险都不少,正平若有兴趣,闲暇时可以仔细揣摩。”   虽然是临时滋生的疑问,但听到郑平说这祈天灯的制作原理能让人升空,祢衡还是吓了一跳。   “竟然,真的能!”   祢衡没有去质疑郑平的答案,心中燃起了对祈天灯的浓厚兴趣,于是向邓旭要了一个祈天灯,准备仔细研究一番。   “在这之前,先将榜文拟出,安抚这乐陵城的士民百姓吧。”郑平策马入城,将文书工作交给了祢衡。   有擅长文书的祢衡在,郑平自然就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了。   乐陵城同样是黄巾肆虐的重灾区。   这城中的官吏,大部分都被黄巾杀戮殆尽了。   虽然这些官吏之中,有受到波及的良善士人。   但在这个乱世洪流之中,良善并不意味着就能保命。   而为了安抚黄巾降卒,一些士民百姓跟黄巾降卒之间的仇怨,郑平暂时还不能去依法惩处。   这便是乱世。   人命如草芥,想要公平公正都是一种奢求!   而其中受灾最严重的,又是无辜的女子。   如被司马惧强占的前乐陵令的美妾,也是被前乐陵令抢来的。   身负冤屈,既要受贪官的凌辱,还要受黄巾贼的凌辱,何其的可悲?   “邓都尉,约束各伍郡兵,有擅抢士民百姓财物、欺凌士民百姓者,均以军法从事!”   “告诫各伍,没事就待在军营别乱跑,若是一不留神被恶人构陷了,还得自己剖腹自证清白。”   “待回了平原,府君会亲自犒赏各伍郡兵。”   郑平仔细叮嘱交代邓旭。   两军交战之后,难免会增加许多的死伤。   而不论是郡兵还是降卒,心中都是憋着一股火的。   若是不能妥善安置,轻者激化矛盾,重则引起兵变。   邓旭知道轻重,自去整肃军纪。   郑平则是来到县衙,如法炮制,在乐陵城招募士人出仕弥补乐陵城的官吏空缺。   同时又遣人将司马惧的首级用旗杆挑起,前往厌次城劝降。   自出兵以来,前后不到二十日,郑平连破安德县、鬲县、般县和乐陵县四县黄巾,更是斩杀自称地公渠帅的司马惧。   湿阴和祝阿二县的黄巾早已经望风而逃,仅有厌次的黄巾还在占据城池。   待司马惧的首级出现在厌次城下,城上的黄巾贼兵顿时慌作一团。   “是,是,是地公渠帅———”   “地公渠帅死了,这怎么可能?”   “连地公渠帅都死了,难道黄天不再眷顾我们了吗?”   “奸人当道,好人难长命,我好恨啊!”   “我等誓死替地公渠帅报仇!”   “报仇?怎么报?我们打得过吗?”   “……”   颓废声、怒吼声、惊惧声,在城头此起彼伏。   厌次的黄巾贼兵中,受过司马惧恩惠的信徒不少,因此也没有一见到司马惧的首级就惊惧投降。   这些贼兵,在见到司马惧的首级后,反而激起了更深的仇恨。   “去乐安国,我们去投徐渠帅!”   “地公渠帅之仇,我等必报!”   很快。   厌次的黄巾有了决断。   一部分人没了战意,选择了投降。   但更多的黄巾,则是选择了去乐安国投奔徐和。   刘备的名望,对于这些黄巾贼兵而言,跟死去的厌次令没什么区别!   “报!”   “禀郡丞,厌次城的黄巾,放弃城池,逃往乐安国去了!”   得到消息的郑平,微微蹙眉。   “乐安国徐和,是青州目前最大的一股黄巾贼兵,占了乐安国四个县、齐国三个县,打得青州刺史焦和抱头鼠窜。”   “若是越境击敌,不仅会遭到徐和的顽抗,还可能会引起焦和的猜忌。”   “青州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单单是征讨黄巾这般简单了。”   青州的黄巾祸事,自秋收以来,就不是平原郡一郡的事,而是席卷了青州六郡!   势力较大的,除了被郑平以迅雷之势灭掉的地公渠帅司马惧,还有乐安国的徐和、北海国的张饶、东莱郡的管承。   其中乐安国、齐国和济南国的黄巾,大抵都汇聚到了徐和麾下,聚众二十余万人。   北海国的黄巾则是聚在了张饶麾下,聚众十余万。   东莱郡的管承,本是海贼出身,跟徐和和张饶裹挟百姓聚众几十万人不一样。   管承只要青壮,不要老弱,麾下有能战的凶恶之徒五千余人。   整个青州,除平原的黄巾贼兵被郑平各个击破外,其余五郡的黄巾贼兵已经聚众成了气候。   焦和本就跟刘备有嫌隙,若是郑平将兵去乐安国,焦和是不会感激郑平的,更可能的是,焦和会以厌次黄巾逃到乐安国为由,来指责刘备。   “邓都尉,你留守乐陵,若无军令,不可出城!”   “正平,你随我回平原城面见府君。”   郑平思索了一阵,没有再将兵去厌次城。   厌次城距离乐安国太近,若是留兵驻守,郑平的机动兵力不够用;若是不留兵驻守,即便招募了士人补充官吏空缺,也容易被黄巾再次抢占。   与其如此,倒不如暂时让厌次城维持现状。   得知郑平返回平原城,刘备心中一激动,策马出城,在十里外迎接到郑平。   “显谋!”远远见到郑平,刘备高声呼喊。   听到熟悉的声音,郑平惊讶的循声而望,却见刘备率领十余骑兵正疾驰而来。   “是府君!”   郑平亦是策马向前,心中颇为激动。   这里距离城池十里,刘备却专程出来迎接,任谁也会心中感动啊。   而在郑平身后,祢衡的眼中亦是惊诧不已。   虽然早就听闻刘备礼贤下士,但那都是传闻。   对于传闻,祢衡一向都是抱有质疑态度的。   然而现在,祢衡亲眼目睹了刘备对贤士的礼遇!   一闻郑平归来,就出城十里迎接,这样的礼遇之心,世所罕见。   要知道,刘备现在可是平原相,又是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婿!   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肯设宴款待贤士都可以称得上是礼贤下士了,更何况出城迎接?   祢衡默默计算了时间和距离,心下更是惊诧。   按使者去通知刘备的时间来算,刘备几乎是听到郑平回来了,就策马出城的!   “平原相刘备,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乃是真正的仁德君子!”祢衡不由暗暗称赞。   祢衡看人的眼光是很毒的,轻易不会用好话来评价一个人。   即便是陈纪陈群父子,在祢衡眼中亦是被视为沽名钓誉之辈。   身为平原相,既不能平定黄巾,又不能惩处贪官恶吏,生怕沾染了污名,这样的陈纪是祢衡瞧不起的。   “云长平定了高唐县的黄巾,显谋又连定诸县。”   “如今九县黄巾皆以平定,来年的春耕就不会因为黄巾肆虐而耽误了。”   “天佑我平原啊!”   刘备心情澎湃,跟郑平述说衷肠。   说了许久,刘备意犹未尽,恨不得能跟郑平立即回到城中,再促膝长谈。   “府君,这位是般县的贤士祢衡,字正平,颇有才气,亦能随军。但性格刚直,得罪了不少同县士人。”郑平向刘备引荐祢衡。   祢衡连忙向刘备见礼:“般县祢衡,见过府君!”   刘备仔细打量祢衡,见祢衡相貌堂堂、态度谦恭,心中已经有了三分好感,当即回礼道:“刚直不阿是美德!忠言虽然逆耳,但却利于行事。”   “能得祢先生相助,是我的荣幸!”   在礼贤下士上,刘备有独到的魅力和口才。   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给了祢衡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让祢衡感到十分的亲近:“能替府君办事,在下求之不得,府君唤我表字正平即可!”   片刻。   刘备跟郑平策马并行,敛容询问正事:“显谋这次返回,可是有什么要事商议?”   郑平点头:“府君,平原九县黄巾虽然平定,但青州其余五郡的黄巾却是越发的猖獗。”   “乐安国的徐和聚众二十余万,占了乐安国四个县、齐国三个县,焦和已经不敢出城跟徐和作战了。”   “北海国的张饶,也聚众十余万,北海相也只能勉强守住剧县,难以出城征讨。”   “东莱郡的海贼管承,更是聚集了五千余凶恶之徒,四处打家劫舍,抢占城池。”   见郑平述说青州黄巾现状,刘备亦是忧愁:“五郡黄巾已经聚在一起,难以各个击破。若是不能在今年将其击破,来年青州五郡的春耕,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平原九县的黄巾已经被击破,不如我举兵入其余五郡征讨黄巾如何?”   虽然五郡黄巾势大,但刘备兵没有畏惧。   平定整个青州的黄巾,是刘备立下的大志,又岂能因为黄巾势大而退缩不前?   郑平摇了摇头:“府君,贸然举兵五郡,容易遭到焦和的猜忌。到时会非但不能击破黄巾,还可能影响府君的名声。”   “焦和对府君,可不是很友好。”   刘备不禁有些忿忿:“如今国难当前,难道焦和还要记挂跟我的私怨吗?我尚且不记恨他拒绝我的茂才一事,他如何还要猜忌我?”   郑平轻叹:“府君虽然豁达、不计前嫌,但焦和未必敢信啊!身为青州刺史,被黄巾堵在城中不敢出战,而府君只是一个平原相,却能对黄巾连战连胜。”   “府君越是豁达,焦和就越是会记恨。”   “人心如此啊!”   刘备握紧了拳头,显然在克制内心的愤怒:“显谋,你打算怎么做?”   郑平早有布计:“不能举兵五郡,但府君却能先举兵北海国和东莱郡,先破北海国的张饶,再破东莱郡的管承,最后举三郡之兵,将徐和灭杀在乐安国。”   “如此,青州的黄巾,皆能平定!”   刘备顿时喜道:“显谋是孔北海的准女婿,举兵北海国,孔北海想必是不会拒绝的,只是举兵北海国,这平原郡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若是徐和来袭,又该如何?”   “无妨!”郑平笃信而道:“算算时间,翼德应该也寻到卢尚书了。我已经令邓旭严守乐陵城,即便徐和来攻,短时间内也是难以拿下乐陵城的。”   “待卢尚书抵达平原,徐和之兵不难退。”   “而平原城的兵,可交给刘子平,府君只需带高唐的兵马去北海国。”   “泰山羊衜是我岳丈的女婿,我准备去趟泰山,借泰山羊氏的名望,向泰山太守应劭借兵。”   泰山太守应劭,少年时好学,博览多闻,曾参加过征讨边章韩遂的军事行动,并非是个不知兵的腐儒。   而应劭又对汉官典职十分精通,更是著述有《汉官仪》一书。   内容包括:汉官源流、职掌、爵秩、官佚、郊祀、封禅、上陵、籍田礼仪以及舆服、玺绶、刑制、军事等。   有清晰明了的典职制度,应劭麾下的泰山军,即便没有太出色的将领,战斗力也不弱。   对于郑平而言,应劭的泰山军用起来,并不会弱于平原的郡兵,甚至会更加的出色!   “虽然泰山羊氏名望不差,但那泰山太守应劭未必肯借兵。”   “前段时间,平原王刘硕设宴款待青州的刘氏宗亲,东莱刘氏也遣人来赴宴。”   “兖州刺史刘岱,出身于东莱刘氏,我去寻平原王求一封书信。”   “我等借兵去平定北海国和东莱郡的黄巾,想必刘岱也会卖几分薄面。”   刘备思虑片刻,决定借用下平原王刘硕的影响力,跟兖州刺史刘岱也攀个交情。   毕竟这刘岱也是青州人! 第77章 郑平借兵,张飞寻访卢植   相对于青州,兖州五郡三国八十城,不仅人口户籍更多,各郡太守都不是泛泛之辈。   陈留郡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泰山郡太守应劭、山阳郡袁遗,济阴郡太守袁叙,济北相崔言,任城相郑遂,东平相李瓒,以及将治所迁至东平国的兖州刺史刘岱。   这些人,不是名仕之后,就是三公之后,亦或者是名门的门生故吏,论影响力都不小。   其中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山阳郡太守袁遗更是同时起兵讨伐董卓。   但相应的,兖州的局势比青州的局势更复杂。   虽然刘焉提出了改刺史为州牧,增强由朝廷委派的刺史类官的权力,但实际上并不是每个州都间刺史改为了州牧。   汉灵帝刘宏在任命州牧上是十分谨慎的。   州牧权力过大,稍不注意就会滋生新的祸害。   因此,这些刺史名义上虽然是各郡国的上官,但并不能真的从此就手握重权。   如青州刺史焦和,就只能掌控济南国、齐国和乐安国。   北海相孔融以及之前的平原相陈纪都不会正眼将焦和当回事。   兖州同样如此,刘岱空降至兖州,也就东平相李瓒愿意听刘岱的号令。   这李瓒是八骏之首、有天下楷模之称名仕李膺的儿子,汉安帝时期太尉李修曾孙,同样是当世名仕。   只不过李瓒不怎么贪恋权势,对朝廷任命都会遵照执行,因此才会让刘岱执掌东平国。   但其余太守国相就不怎么给刘岱面子了。   尤其是东郡太守乔瑁,这人是太尉乔玄族子,颇为自负,在刘岱当兖州刺史前就是兖州刺史,对刘岱是很不屑的。   陈留太守张邈,泰山太守应劭,以及袁家的两个族子,几乎都将各自的郡国权力稳稳的抓在手中,只是表面上对刘岱客气。   而刘岱也不是个善茬,虽然兖州没有执行州牧制度,但只要将兖州的太守国相全都换成自己的亲信,同样能达到集权的目的。   这些明争暗斗,也是讨董联盟军在酸枣迟迟不肯向前的原因之一。   谁也不想在讨董作战中,消耗太多的兵力!   刘备尚不明白这兖州的政治局势,下意识的认为只要让平原王刘硕给刘岱写封信,刘岱就能让泰山太守应劭借兵。   郑平摇头:“府君,你若真让刘岱去给应劭下命令,这兵怕是一个也借不来。”   刘备顿时疑惑:“显谋,难道这刘岱跟应劭有嫌隙?”   郑平轻笑:“府君,且不提这刘岱跟应劭之间是否有私怨,倘若焦和让府君将云长和翼德借出去,让二人听焦和指挥,使君会同意吗?”   刘备下意识地道:“焦和无能之辈,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让徐和聚众二十余万,让云长和翼德去听焦和指挥,那不是送死吗?”   话音一落,刘备就明白了郑平的意思。   这刘岱虽然名气不小,又是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但如泰山太守应劭一般的太守国相,压根就瞧不起刘岱。   向应劭借兵,却拿刘岱的名头来借,应劭能高兴才怪了!   “府君,兖州局势复杂,我们的目的是借兵平乱,没必要去掺和到刘岱跟各个郡国的太守国相之间的争斗。”郑平牵着缰绳,脑海中不断的对兖州各个势力进行分析对比。   刘备轻叹:“刺史和太守国相不和,这兖州恐怕也会滋生不少的祸事。”   郑平不置可否。   刘岱战死兖州,虽然跟战略战术失误有关,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各郡太守国相不愿意出兵相助。   其实以兖州的兵力,对抗黄巾并不是一件困难事。   单单是泰山太守应劭,面对三十万青州黄巾,前后斩首数千级,获俘虏老弱万余人,辎重二千两,贼惧怕退却,郡内得以安宁。   再看其余的太守,张邈、袁遗、袁叙等人,以及被袁绍表奏的新任济北相鲍信、东郡太守曹操,哪个不是公卿名仕之家、亦或者善战之人?   这振臂一呼,当地的豪强世族都会举兵相助,若有人能聚集各方兵力、财力,又怎么可能真的敌不过黄巾。   但刘岱没有能号令各个太守国相的手段,再加上攻杀了乔瑁导致各郡太守国相心有猜忌,最终战死沙场。   回到平原城。   刘子平、孙乾、刘骏等人,也纷纷来见礼。   听闻刘备要出兵北海国助北海相孔融平乱,刘子平有些担忧:“府君,这北海国距离远,一旦平原有变,如何能抵挡?”   刘备已经跟郑平谈妥了计划,道:“不必担心,平原的郡兵我不会动用。邓旭驻兵乐陵城,长史驻兵平原城,若遇贼寇,只需死守就行。”   “早在来平原城之前,我就已经让翼德去幽州向伯圭兄借兵去了。”   “若翼德能寻到恩师,恩师亦会来平原城的。”   “待恩师来了,纵有贼兵犯境,也不足为虑!”   刘子平吃了一惊:“府君,你说卢尚书也会来平原城?”   卢植,不仅仅是海内名儒,更是大汉良将!   再有自公孙瓒处借的兵马,自然不用再惧怕贼兵犯境。   刘备点头:“家父早逝,叔父也不知所踪,我自然得请恩师来平原城,主持我的婚事了。”   刘子平这才松了一口气:“府君不动用平原的郡兵,只用高唐县的县兵,兵力恐怕有些少。”   刘备笑道:“少是少了点,但有显谋去泰山郡借兵,倒也不会太差。”   刘子平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一丝惊讶。   去泰山郡借兵,这兵是说借就能借的吗?   但想到郑玄的名气,以及郑平在士林间的关系网,刘子平又打消了这个疑惑。   郑平没有在平原城逗留,跟刘备商议了举兵北海国的时间和路线后,就跟祢衡一道前往泰山郡。   刘备则是将平原城的军政诸事,托付给刘子平和孙乾,匆匆返回了高唐县。   得知刘备到来,许久未见的关羽,立即放下了手头的军务,出城来见刘备。   “兄长!”   一见到刘备,关羽就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迎接。   那平日里傲气十足的虎目,在见到刘备的瞬间就变得跟猫眼一般柔和。   “云长!”   刘备亦是激动不已,连忙下马,快步向前扶起关羽。   这以前,刘备跟关羽张飞几乎都是同吃同住,每日都能见面。   但自从代掌平原相后,刘备跟关羽见面的次数就很少了。   关羽要留在高唐县,而刘备又必须待在平原城。   刘备心情愉快,恨不得立即跟关羽促膝长谈,分享这连日来心中的喜悦。   述说良久。   关羽跟刘备策马并行入城。   “兄长来高唐城,可是有什么要事?”关羽问及正事。   毕竟刘备如今是平原相了,执掌平原九县,自然也不像以前那般闲暇了。   亲自来这高唐城,必然有要事要商议。   刘备微微敛容:“如今九县黄巾皆以平定,但青州其他的郡国,黄巾却是十分的猖獗。”   “乐安国、齐国和济南国三国境内,黄巾贼首徐和聚众二十余万;北海国张饶聚众十余万;东莱郡管承聚凶恶之徒五千余人攻城略池。”   “显谋建议我先举兵北海国,破贼首张饶。”   “这次来高唐,就是要征调高唐的兵马。”   关羽凝声道:“只征高唐城的兵马吗?高唐城只有千余人,除掉留守的兵马,能调动的兵马最多八百人。”   “以八百人去救北海,兵力太少了。”   毕竟北海国面对的不是如徐琦一般数千黄巾,而是十余万黄巾!   哪怕去掉老弱妇孺,那张饶也有两万能征战的黄巾贼兵在!   以八百人去打两万人,那等于是在送死!   “无妨!”刘备轻笑:“显谋已经去泰山郡了,他是孔北海的女婿,泰山羊衜也是孔北海的女婿。”   “以泰山羊氏和康成先生的名望,显谋借兵不难。”   “届时,我等合兵一处,就不惧那北海国的黄巾贼了。”   原来如此!   关羽暗暗松了一口气。   “兄长,翼德不在,这次愚弟随你一同出征吧。”关羽担心刘备忽然来一句让关羽镇守高唐城,然后独自统兵去北海国。   毕竟刘备不是文人,这单独统兵对刘备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刘备可以不在意,关羽却不能不上心。   万一自家兄长在战场上又中了流矢,未必会有人如上次一般,将刘备车载回来了。   感受到关羽的担忧,刘备哈哈大笑:“若无云长同往,愚兄又如何能破这北海国的贼兵啊?只可惜翼德不在,否则我等兄弟又能并肩作战了!”   下意识的看向幽州方向,刘备心有感慨。   ......   此时。   幽州,上谷郡。   古道上。   战马驰骋,烟尘惊起,十余骑勇呼啸而过。   虽然地域辽阔,但边境苦寒,又时常有胡人南下。   这上谷郡的人烟却是稀少,上谷八县,户籍加起来也不超过万户。   但最近几年,来上谷郡避难隐居的人却不少。   就在这居庸关往南五十里,山峦起伏,依山傍险处,藏了一个小山村。   年初的时候,小山村来了一老一少,以教授村民识字为报酬,在这小山村住下。   十余骑勇顺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这个小山村前。   其中一名骑勇,独自进村打探。   良久,骑勇返回,语气有些兴奋:“将军,打探清楚了,卢尚书就在这山村,还开了间学堂教授村民识字呢!”   骑勇姓田名豫,渔阳人,今年刚满十九岁。   而田豫口中的将军,则是奉命来幽州寻卢植的张飞。   张飞先去右北平寻了公孙瓒,告诉公孙瓒刘备即将迎娶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希望公孙瓒能借些兵马助阵捧场。   公孙瓒跟刘备交情颇深,这听得刘备要迎娶平原王的外甥女,也不希望自家兄弟被小觑了。   财大气粗的公孙瓒,二话不说,直接调了五百骑兵给张飞。   听得张飞要去寻隐居的卢植,公孙瓒又遣人给张飞绘制了上谷郡的地图。   而田豫则是这五百骑兵中的一个伯长,因为熟悉上谷郡的地形而跟着张飞一起来到上谷郡。   探得卢植的消息,张飞连日来的苦闷终于释怀了。   “再寻不到卢尚书,俺都没脸回去见大哥了。”   在这幽州耗费的时间太久,张飞也是颇为烦躁的。   “卢尚书是海内大儒,又是大哥的恩师,不能怠慢。”   “田豫,你跟俺去见卢尚书,其余人都留在村外,莫要惊了村民。”   比起见郑玄的时候,张飞的礼数显然更周到了。   身为刘备的义弟,不论是关羽还是张飞,都在暗暗的约束自己的言行,努力的成长,不想让自家大哥在其他的公卿大臣面前丢了面子。   看似粗犷的外表下,张飞心思其实是很细腻的。   只不过个性急躁,平日里张飞懒得去细想,脾气一上来也会怼人揍人,只有遇到重要的人或事的时候才肯去多动脑子。   备齐了礼物,张飞和田豫策马来到了小山村。   避免吓到村民,张飞和田豫都没有带骑兵用的长柄武器,只是怀揣了短刀防身。   顺着村民的指引,张飞和田豫来到了卢植新开的学堂。   学堂中,少年的读书声琅琅上口。   卢植则是捋着短髯来回巡视,遇见有读音错误的,会停下来纠正。   “先生,门外有两个大汉,自称是先生昔日的门生。”   听到门人的禀报,卢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自从年初逃避董卓的追杀,跟幼子卢毓隐居在这个小山村后,鲜少有人知道卢植父子的行踪。   世道混乱,即便是卢植这样的公卿大臣,也保不住族人的安全。   卢植四个儿子,长子早逝,次子和三子都死于战乱,唯有七岁的幼子卢毓还呆在身边。   略思一阵,卢植健步来到堂外。   虽然年过五旬了,但卢植常年习武,又严于律己,这身体也是十分的健硕的。   见到张飞和田豫,卢植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眼前的这两个青年,卢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位以前,见过老夫?”卢植上下打量张飞和田豫,不知来意。 第78章 卢植出山,招募幽州志士   张飞向前,作揖长拜:“学生涿郡张飞,张翼德,见过卢师!”   真是我门生?   卢植再次打量张飞,但脑海中还是没有丁点儿印象。   “嗯,你怎知老夫在这里?”卢植不动声色,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张飞见卢植没有否认,暗暗有些小得意,但语态依旧恭敬:“俺去右北平寻了公孙瓒,公孙瓒给了俺地图,俺顺着地图寻来的。”   认识公孙瓒,看来真是老夫的门生。   卢植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收过张飞这个门生,但语气明显亲近了许多:“翼德来寻老夫,可有什么要事?”   张飞敛容答道:“卢师,是俺大哥刘备,要迎娶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但伯父死得早,大哥族中又没个长辈能主持婚事。”   “显谋先生就建议大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请卢师来主持。”   “俺来上谷郡,就是专程请卢师去平原的。”   玄德?   显谋?   卢植吃了一惊:“你口中的显谋先生,莫非是郑玄之子郑平?”   张飞连连点头:“对,就是康成先生的次子!大哥当了高唐令后,就去北海延请显谋先生出仕。”   “我来幽州前,大哥是高唐县的县令,显谋先生是高唐县的县丞,不过现在,大哥应该当了平原相了。”   卢植越听越心惊:“翼德,你说详细些。”   郑平去助刘备,本就让卢植惊讶了。   这刘备忽然当了平原相,卢植就更疑惑了。   卢植还记得,董卓废帝之后,为了拉拢名仕人望,封了不少名仕去地方当官。   其中就有平原相陈纪!   于是张飞将高唐县剿匪偶遇郑平,一直到刘备当了平原王刘硕准外甥女婿期间的事,择其重点,详细的给卢植讲了一遍。   “玄德能有这般大志,老夫心甚慰啊!”卢植不由感慨。   虽然门生故吏颇多,但能让卢植记忆深刻的却很少。   而这其中,刘备是一个。   记住刘备的原因,不是刘备学业好,而是刘备是个学渣却善于结交,志向还很宏大。   当时一批跟着卢植求学的门生中,就没一个会说刘备坏话的。   因此,卢植才会让刘备去诵读《汉书》《礼记》《六韬》《商君书》,希望刘备今后能在官场上有所成就。   后来,卢植征讨黄巾,刘备在征战中立功也不少,对刘备的印象也更深了。   但卢植自个儿的仕途也不顺,难以去在官场上照拂刘备。   唯一间接帮刘备的一次,还是大将军何进派毌丘毅到丹杨募兵,刘备中途以卢植门生的身份加入。   再后来,卢植遭到董卓的追杀,隐居在这上谷郡,对刘备的事就关注更少了。   虽然隐居上谷郡,但卢植时刻记着天子还在长安受难,只是苦于没有勤王的机会。   公孙瓒虽然在幽州,但想让公孙瓒勤王却是办不到的。   对于公孙瓒而言,勤王不如杀胡。   不仅如此,公孙瓒跟刘虞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乌桓见汉朝廷动乱,常在边境劫掠百姓。   公孙瓒虽然奉命征讨乌桓,但却受到刘虞的节度。   而公孙瓒带兵,只注重自己的部队强大,放任部曲侵扰百姓,刘虞又注重仁政,很关爱百姓,两人时常闹矛盾,卢植也不想去掺和刘虞和公孙瓒之间的事。   于是卢植也只能在这上谷郡,教授村民识字读书,来排解心中的忧郁。   如今听到刘备志在青州,又在郑平的辅佐下立足平原,卢植心中亦是燃起了久违的热血。   “既然是玄德的婚事,老夫又岂能不亲自前往?”   “平原王乃是桓帝的亲弟弟,他的外甥女也是帝室之后,若老夫不去,岂非让平原王小觑了玄德?”   卢植也是个人精,只口不提去青州的真实目的,而是顺着张飞话,要去给刘备主持婚事。   见卢植答应得爽快,张飞顿时大喜:“卢师,俺们什么时候动身?俺向公孙瓒借了五百骑兵,已经等候多日了。”   “你还借了骑兵?”卢植微有惊讶。   张飞嘿笑一声:“显谋先生说了,卢师是知兵的,有兵马的卢师和没兵马的卢师,区别是很大的。”   卢植恍然笑道:“康成兄的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狡黠啊。既然决定了要去青州,这准备不能少。”   “翼德可先去涿郡,以老夫和玄德的名义,募些才俊,一同前往青州。”   “老夫也得厚颜去向伯安兄借些钱粮了!”   卢植口中的伯安兄即是刘虞。   郑平的目的,卢植已经看穿了。   给刘备主持婚事是真,但借机让卢植举兵青州也是真。   青州刺史焦和,卢植曾经也见过,是个清谈高论的庸才。   而青州黄巾的壮大,也证明了焦和的才能不足以当一州刺史。   以卢植的名望,还有昔日征讨黄巾的威名,这来到青州了,顺手灭几个黄巾难道焦和还会不同意?   即便焦和瞧不起刘备,但也不敢对卢植使眼色。   甚至于,苦无良策的焦和,还可能亲自延请卢植助阵。   顿了顿,卢植看向一脸小得意的张飞:“翼德,你既然唤我卢师,这求学拜师的礼可得补上。”   “啊?”张飞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神也有些局促:“卢师,这礼还有能补的吗?”   卢植哈哈一笑:“照理说是不能补的,不过老夫今日高兴,就许你补礼了。”   一旁的田豫,眼神也变得兴奋,欲言又止。   有心想学张飞直接厚着脸皮喊卢师,但又怕惹得卢植不快。   卢植看出了田豫的纠结,开口道:“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就一起补礼吧。”   田豫瞪大了眼睛,这忽如其来的喜事,让田豫直接愣在了当场。   “便宜你小子了,还不快喊卢师?”张飞推了田豫一把。   田豫反应过来,连忙向卢植行礼:“渔阳人田豫,拜见卢师!”   张飞又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本想再去寻些拜师礼,但被卢植制止了。   如今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办,些许俗礼,能省就省。   离开山村。   张飞和田豫的心情都变得兴奋。   尤其是田豫,本来只是公孙瓒麾下的一个骑兵伯长,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卢植的门人学生了。   这简直是睡着了都得笑醒!   张飞的心情同样如此,耍了个小心机,故意装憨憨喊卢师,虽然被卢植识破了小心思,但依旧成了卢植的门生。   “哈哈,这下俺跟大哥又是义兄弟又是同门了。”   “二哥若是知道,岂不死羡煞俺了?”   “嗯嗯,等到了机会,俺再给卢师说说,让二哥也拜入卢师门下。”   张飞怀揣着美事,往涿郡而来。   这涿郡是刘备和张飞的老家,亦有不少的旧识好友。   而卢植也是涿郡人,这名望在涿郡颇高。   一听刘备准备迎娶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又坐镇平原成了平原相,连卢植都要亲自去给刘备主持婚事。   这劲爆的消息,瞬间在涿郡炸开。   涿郡外的,不认识刘备的豪杰很多,但这涿郡内,没听过刘备的豪杰却不多。   昔日刘备募集乡勇征讨黄巾,连富商张世平和苏双都积极资助刘备钱粮马匹,这都是早年刘备在涿郡闯荡下的名声。   虽然这些年,刘备一直都在东奔西走,极少回涿郡,但还记得刘备名头的豪杰依旧不少。   更何况,这一次刘备,是以平原相的身份以及平原王刘硕准外甥女婿的身份,名响涿郡。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人都是逐利的。   这利可能是钱,也可能是权,亦或者是名。   但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卢植和刘备两人的名头加一起,这前来应募的才俊志士络绎不绝,看得田豫都傻了眼。   “哎呀,这让俺不由怀念,昔日征讨黄巾募集乡勇的场景了,还是俺们涿郡的乡人更热情啊!”   但这应募的才俊志士多了,张飞又犯愁了。   毕竟钱粮有限,公孙瓒处还有五百骑兵,这若是全都招募了,连去青州的粮草都未必够。   “三哥,全都招募了吧!卢师去向刘使君借粮草去了,想必是不差钱粮的。”跟张飞成了同门,田豫的称呼也变成了更亲切的三哥。   张飞其实也舍不得抛下这群踊跃应募的才俊志士的。   毕竟这些人中,有文人士子,也有乡勇壮士,还有豪杰侠客,杂胡义从。   不论是用作文吏,还用组建成军,都是刘备当前急需的!   尤其是乡勇义从,这若是跟着去了青州,那刘备就可以拥有一支真正隶属于自己的嫡系兵马了。   幽州民风彪悍,并不逊色扬州的丹阳兵。   最重要的是,幽州勇士,善骑射的不少,而且很多勇士都是自己有战马的!   若有一只嫡系骑兵在,谁敢小觑刘备?   张飞斟酌了片刻:“全招募肯定是不行的,这些人不是人人都适合去青州。田豫,你负责挑选善骑射的,有战马的优先。”   “俺来负责选拔文士。”   “这一次,俺要给大哥带个大惊喜回去啊!”   刘备虽然是平原相,但其麾下的兵马大抵都是自平原招募的。   不论再怎么拉拢,始终都会跟平原的豪强士族进行让利。   否则,这些豪强士族又凭什么资助刘备兵马?   一旦遇上利益上的纠纷,效力刘备的军校都可能因为本土利益而背叛刘备。   但刘备若是有一支涿郡兵却不同!   涿郡兵在平原,不会跟平原的本土豪强士族势力有利益上的牵涉。   他们只会跟着刘备去建功立业,这便是任用同郡乡人的好处。   如徐州的陶谦,为了打压徐州的豪强士族,去丹阳郡招募了大量的乡勇成军。   州牧府。   刘虞是少数被任命为州牧的地方刺史。   不仅如此,在平定张纯、张举叛乱后,刘虞还被册封为太尉、容丘侯,威望在幽州一时无二。   即便是董卓废帝掌权后,也派遣使者拉拢刘虞,册封刘虞为大司马,而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   若非刘虞没有称帝之心,就这威望登基称帝都能得到河北士族的支持。   “子干不愿留在涿郡,却要去青州,看来对老夫颇为失望啊。”刘虞轻叹。   自卢植回到幽州后,刘虞就一直想让卢植在幽州出仕。   毕竟以卢植的名望和能力,不论是当个郡守还当个別驾,都是绰绰有余的。   有卢植在,也能约束下公孙瓒。   结果几个月不见,卢植却要跑青州去。   卢植轻笑:“伯安兄,你知道我的志向不在幽州,而在长安。以幽州如今的局势,是很难再举兵勤王了。”   “但青州却不同,不用去防范塞外的胡人,只要平定了黄巾,就可以举兵西进、迎奉天子!”   “玄德有大志,如今又要迎娶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我若不去助阵,只怕以玄德目前的名望难以立足青州。”   “都是为国家效力,我又岂会对伯安兄失望?”   “正因为知道伯安兄心存汉室,所以这次来,是想请伯安兄资助些去青州的粮草。”   刘虞轻轻呼了一口气:“子干想要多少钱粮?”   卢植不假思索地道:“不多,足够三千兵马三个月的粮草就行了。”   这还不多?   幽州苦寒,粮草并不充裕。   卢植一开口就要三千兵马三个月的粮草,这让刘虞不得不仔细斟酌。   但看卢植的阵势,今日这粮草是笃定要拿走了。   良久。   刘虞再次叹气:“罢了!都是为国家效力,老夫若不资助这粮草,反倒让子干小觑了。”   “只是,老夫最近有些烦心事,还请子干能替老夫解惑。”   卢植询问道:“能让伯安兄困惑的,必然不是小事,且说来听听。”   刘虞的眼神变得复杂:“自各州郡牧守刺史讨伐董卓失败,就不断有人来游说老夫,说董卓妄自废立,如今的天子名不正言不顺,希望老夫能效仿光武帝,举旗讨董。”   卢植脸色一变:“天子虽然是董卓废立的,但也是先帝之子,如今并无失德!是谁在游说伯安兄?”   “如此狼子野心,当斩!”   刘虞沉默不答。   卢植顿时心中明了,怒火油然而生,这能让刘虞犯愁的,必然不是普通人了。   “讨伐董卓的时候畏惧不前,拥立新君倒是积极。”   “一群贪名逐利之辈,我卢植耻与为伍!” 第79章 大汉良将,忠臣心在社稷   卢植挺愤怒的。   各路太守、刺史勤王,结果在酸枣止步不前,跟玩闹似的。   若说西凉军骁勇,关东诸军号令不一勤王失败,卢植也认了。   但这勤王失败,就怂恿刘虞当光武帝?   这是将君王社稷当游戏玩闹呢!   河北的人可以拥立刘虞当皇帝,那这其他州郡是不是也可以拥别的汉室宗亲当皇帝?   一个国家,几个皇帝,这天下还不得分崩离析啊!   “伯安兄,天子尚在长安受难,公卿百官亦在长安,若是自立,岂不是惹来天下人耻骂?”   “更何况,令郎尚在长安担任侍中,岂非让令郎身陷绝境?”   “上不能报国,下不能护子,他日青史之上,还要留下万载污名,如此人生,其不可悲?”   卢植生怕刘虞受不住诱惑,苦口相劝。   毕竟这汉家天子,并非一定得刘宏的亲儿子来当。   天子失德,亦或者天子无子嗣,都会从宗室亲王中择选一个有贤名的来继任大统。   以刘虞如今的名望和地位,是汉家宗亲中最有资格替代刘协的。   再有诸州郡牧守、刺史支持,刘虞就能顺应大势继位。   “子干以为老夫是那种贪慕权势的人吗?”刘虞眼神一凛,声音也变得严厉:“老夫受先帝隆恩,奉命牧守幽州,只愿这幽州之民不再遭受胡人肆虐,别无他想!”   “只是老夫身在漩涡,难以自处。”   “即便老夫拒绝,他们也极可能拥立其他的宗室亲王,亦或者直接对长安的天子不闻不问,只想着割据一方。”   “到时候,这河北之地,将如战国乱世一般,烽火四起,硝烟不断。”   “即便是老夫,亦可能折损在这幽州!”   刘虞看得很清楚。   自董卓劫持天子去长安后,这关东诸将的心思都变了。   劝刘虞效仿光武帝,这是试探,是在先礼。   可刘虞若是拒绝,不愿意跟关东诸将同心,那刘虞就成了拦路石了!   而拦路石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稳如泰山,要么被人掀翻。   卢植凝声道:“伯安兄,你好歹也是幽州牧,又有海内名望,何惧小人?”   刘虞暗暗一叹。   卢植虽然是海内大儒,又是当世名将,但对于官场之间的权谋争斗还是太稚嫩了。   何惧小人?   怕的就是小人啊!   刘虞声名在外,行事又多仁德,不常用小人行径。   但其余人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刘虞敛容道:“子干,老夫知道你的志向,所以你求的钱粮老夫会调拨给你。只是老夫有一个条件,希望子干能答应。”   卢植一凛:“伯安兄请说,若我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诿。”   刘虞语气微微一沉:“他日老夫若有不测,请子干务必要以国家大事为重!”   “伯安兄,你——”卢植吃了一惊。   但刘虞却是摇头,打断了卢植的话:“子干,老夫知你素来刚毅,不愿跟小人为伍。但想要匡扶国家社稷,有时候需要隐忍。”   “权谋手段,不可不察。”   若非卢植不屑于权谋诡计,以卢植的名望和功绩,早就位列三公了。   但卢植个性刚毅,眼里容不得沙子,以至于在仕途上总是起起伏伏,甚至还被一个小小的黄门诬陷下狱。   卢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刘虞恭敬一拜:“伯安兄的意思,我明白了!”   刘虞没有食言。   虽然三千兵马的粮草不少,但如今秋收刚过,州府也有存粮,刘虞也是能负担得起的。   “伯安兄仁德信义,亦可称天下楷模啊!”卢植暗叹一声,来寻张飞。   此时的张飞,已经招募了文士百余人,乡勇义从千余骑。   一见到这些乡勇义从,卢植看向张飞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翼德,你倒是挺会募兵的。”   这些乡勇义从,不仅个个儿身强体壮,还都是自带战马的。   相当于张飞一次性的募集了千余骑兵。   虽然这些骑兵还未进行过系统化的军事训练,但有这底子在,只要勤加操练,今后就能变成一支骁勇的精锐骑兵!   张飞嘿嘿一笑:“涿郡的乡勇,用起来自然更亲切些。大哥在平原没多少亲信兵马,有这千余骑兵相助,今后哪里去不得?”   虽然外表看似粗莽,但张飞心思可不少。   刘备为什么将高唐县的豪族私兵都交给关羽而不交给张飞,不就是怕张飞性子起来了,打了不该打的兵,杀了不该杀的将,然后引起兵变么。   毕竟刘备三兄弟是外来人,在没彻底收服豪族私兵前,得先哄着养着,才能凝聚人心。   但自涿郡招募的乡勇义从就不同了,训练的时候不用顾忌这些乡勇杂胡的家族势力,该狠狠练的时候就得狠狠练。   平日里不苦练,战时如何能以一当十?   而这些乡勇义从,又跟刘备是同郡乡人,只要不是受到虐待,几乎都不可能背叛刘备的。   卢植点了点头:“这些兵马,暂且都交给老夫演练。你去将公孙瓒处借来的骑兵,也一并带来涿郡吧。”   “三日后,出兵青州!”   刘虞的粮草调拨需要时间,这千余兵马也需要教会他们基础的军令。   看着眼前的兵马,卢植不由豪气顿生。   自征讨黄巾被问罪之后,卢植已经六年没统过兵了。   若当日在洛阳时有兵马在手,卢植又何惧董卓?   “陛下,容老臣些许时日,待平定了青州,老臣必定举兵向西,勤王靖难,诛杀国贼董卓!”卢植面向长安方向,拱手长拜。   ......   泰山郡,南城。   这里是泰山郡望族羊氏的聚集地,南城一大半的人都是羊姓。   羊续于去年病逝于任上,羊续的三个儿子羊秘,羊衜和羊耽都返回了南城守孝。   朝廷有丁忧制度,父母死后,在职的官吏必须离职回家守孝,但可以保留官籍、俸禄等,若是隐匿不报,还会受到惩罚。   而在丁忧期间,唯一的任务就是为父母守孝报恩,夫妻之间也要分开,吃住睡都在父母的坟前,也不得进行婚嫁庆典等喜事。   除非必要,也是不能进行娱乐和应酬的,否则就是德行有亏。   这对官员的仕途影响是很大的。   毕竟汉代的察举制,其中一项就是考察士子的孝道!   即便是如今被称呼为国贼的董卓,依旧是个大孝子。   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如今羊耽还小,墓边的茅屋只有羊秘和羊衜两兄弟在。   守孝期间能做的事很少,两兄弟也因此在茅屋堆放了大量的竹简,用于读书和著述。   “衜公子,今日有客人送来名帖。”   一个仆人疾步来到茅屋前,将名帖送到羊衜手中。   “名帖?你未告诉对方,我如今在守孝,不宜见客吗?”羊衜微微蹙眉。   仆人答道:“小人已经说了,但客人说,此事关系到衜公子岳丈安危。”   羊衜吃了一惊,一扫名帖,只见上面豁然写着“北海郑玄次子郑平、显谋...”。   “是康成先生的次子郑平,前些日子岳丈来信说,已经将次女孔素许配给了郑平。”羊衜略思一阵,向羊秘一礼:“兄长,事关岳丈安危,不能不见,容小弟暂且离开。”   羊秘点头:“二弟自去便是。如今父亲故去,我兄弟名望又不足,若能替孔北海解决烦忧,对羊氏而言,也是幸事。”   羊衜整了整衣襟,策马返回羊氏大宅。   “愚弟冒昧来访,还请仲兴兄见谅。”郑平拱手一礼,身边的祢衡亦是见礼。   寒暄一阵。   羊衜问及正事,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担忧:“显谋贤弟,岳丈出什么事了?”   郑平坦言道:“青州黄巾肆虐,贼人张饶在北海国聚众十余万,有攻打剧县之意。”   “愚弟已经请得刘府君举兵去救北海,但可惜兵力不足。”   “这次来南城,是希望能借助羊氏的名望,向泰山太守应劭借些兵马。”   羊衜一直在守孝,很少关注这天下事。   一听北海国聚众十余万黄巾,羊衜顿时惊吓不已:“北海国怎会有如此多的黄巾?”   郑平轻叹:“北海国的黄巾本就不少,昔日董卓让岳丈出任北海相,就是想借刀杀人,让岳丈死于黄巾之手。”   “今年青州又少雨水,田间收成不好,而青州各地的豪强又不体恤百姓黎庶,以至于百姓乡民纷纷加入黄巾。”   “岳丈虽有文略,但武略不足,各县又没有能人将其各个击破,这才让张饶成了气候。”   羊衜微微踱步,缓解内心的焦虑不安。   良久,羊衜凝声道:“显谋贤弟,家父去年因病去世,我和兄长名望又不够,应府君未必肯借兵啊。”   若是羊续还在,羊衜自然能笃信借到兵马。   但如今羊续死了,羊秘和羊衜又不似羊续有名望,应劭不一定会给羊秘羊衜兄弟面子。   郑平笑道:“仲兴兄勿需忧虑。仅有羊氏名望自然是不够的,但有家父和平原刘府君相助,再有岳丈在士林的声望,应府君会借兵的。”   “仲兴兄只需准备一封书信即可!”   虽然天子被董卓劫持去长安了,但大汉的威望依旧还在。   这士林的规矩也没有被打破。   应劭要在士林混,就不得不去权衡利弊。   郑平是郑玄的儿子、孔融的女婿,刘备是卢植的门生,羊衜又是南城望族。   借兵救孔融、扫荡北海国的黄巾,不仅有美名,也能获得功绩。   今后遇到难处了,还能得到郑平、刘备、孔融、卢植等人的帮助。   可若应劭不愿意借,不仅会得罪郑玄、孔融、卢植及其门生故吏,还会引起如羊氏一般地方望族的不满,更是会因此得一个见危不救的恶名。   这其中的利弊权衡,应劭不可能不去考虑。   借兵,亦是借势。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子混的,当不成朋友,以后就可能是敌人了。   羊衜见郑平笃信自然,便不在迟疑,按郑平的意思给应劭写了一封信。   “显谋贤弟,愚兄不善军战,又要在家守孝,救岳丈的事,就尽托付给显谋贤弟了。”羊衜拱手一礼。   郑平点头,没有在南城逗留,往北前往泰山郡的治所奉高县。   应劭是个管理能力很强的太守。   懂放权,懂制衡,更懂法治。   因此在这泰山郡,各级官吏大抵都能各司其职。   应劭这个泰山太守,还有闲暇的时间去研究和考证历代名物制度、风俗、传闻,以及民间的风俗迷信、奇闻怪谈。   说通俗点,应劭就是个当着太守的官还有空写志怪小说的奇人。   在得到郑平的名帖时,应劭还在研究最新得到的志怪文献。   “北海郑平,康成先生的儿子?”应劭有些惊讶。   郑平投递名帖的时候,基本都会加上郑玄次子的身份。   正如郑平回答祢衡时说的一样,郑玄儿子这个身份,足以让郑平知名于世,没必要再去求虚名。   只要在名帖上写上“郑玄次子”四个字,几乎都会得到各郡名仕的接见。   人的名,树的影。   有郑玄的名气在,可以让郑平行事变得更有效率。   若是别的什么人来投递名帖,应劭还真未必肯见。   毕竟应劭不仅是名仕,也是泰山太守,不是谁都有资格造访的。   但郑玄的儿子,应劭却不能不见。   “设宴,请客人到正厅,本官稍后便来。”应劭起身,将手中的志怪文献放下,然后换上了正服来到正厅。   这士人间的礼仪,虽然有些繁琐,但也是必要的,不论是客人还是主人,都是对双方的尊敬。   寒暄一阵。   郑平挑明了来意:“北海国黄巾肆虐,贼首张饶更是聚众十余万,想要攻打剧县。”   “平原相刘备,本是汉室宗亲,又是大儒卢植门生,弘雅有信义,又擅长用兵,不到一月时间,就平定了平原九县的黄巾贼人。”   “听闻北海国黄巾祸民,刘府君毅然决定出兵相救。”   “但贼兵势大,刘府君恐兵力不足。”   “听闻泰山应府君急公好义,又是这世间少有的仁德君子,刘府君多有仰慕之意,故而派在下来奉高,希望应府君能借些兵马。” 第80章 兖州才俊,可知刘备之名   郑平知晓分寸,并未喧宾夺主的,将平定九县黄巾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既然来见应劭,自然要以刘备的名义,这可是给刘备扬名的好机会!   如今的刘备,虽然在青州有些名望,但在青州之外,知道刘备的人依旧不多。   在恭维应劭的同时,再夸一夸刘备,这会让应劭对刘备产生兴趣。   身为谋士,要善于谋划未来。   郑平着眼的人才,不会仅仅是活跃于汉末但尚未正式出仕的奇才。   如卢植、应劭、孔融这般,本就是朝廷公卿大臣、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又有专攻的,同样是郑平要替刘备拉拢的。   能知兵、能理政、能治边事、能著书立说、又通晓汉官典制,应劭已经具备一个公卿州官的才能。   若不是应劭受到曹嵩之死的牵连、担心会被曹操迁怒而放弃泰山郡,其仕途成就也不至于在袁绍麾下当一个军谋校尉。   将一个有天赋的人才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州郡之才,是需要时间的。   但若是能让一个独当一面的州郡之才,直接效力于刘备,这可比直接培养要有效率得多了。   刘备根基太浅,若是按部就班的发展势力,这青州至少得发展个五六年才能跟袁绍袁术等人较量。   想要立足青州,就必须要出奇制胜。   而郑平的奇,在于对汉末人才的了解。   运营得当,就可以替刘备在短时间内结好已出仕和未出仕的人才,将刘备的名望推到举国皆知。   “康成先生的儿子,人如其名啊。”应劭暗暗打量郑平。   郑玄是海内大儒,应劭也曾拜会过。   对于郑玄的次子郑平,应劭了解也不少。   一岁能言,两岁能字,三岁读诗文,五岁论古今,十六岁就学业大成,随后出游各州郡,各郡的名仕多有提及的。   甚至在洛阳求官的时候,应劭还在蔡邕府中听蔡邕夸赞过郑平的琴艺。   但郑平推崇刘备,让应劭颇为惊讶。   身为泰山郡的太守,应劭是听闻过刘备的名声的。   然而这名声更多的来源于平原王刘硕的女婿,而非刘备的德行才名。   世家王族出嫁族中良人,这在各州郡都时常发生,这不会让应劭对刘备有太多的关注。   但郑平的推崇,却让应劭多了好奇之心。   弘雅有信义,能用兵,又能救人之急,这是豪杰英雄才有的品质!   “以前未曾听闻刘备这个人,没想到这康成先生的儿子,竟然对刘备如此的推崇。”应劭暗暗思量。   心有好奇之心,应劭的态度自然就认真了不少。   但对于借兵一事,应劭却另有权衡考虑:“刘府君想救北海国,却要借泰山郡的兵,这是在拿泰山郡的兵马去成就刘府君的美名。”   “郑郡丞,你凭什么认为,本官会借兵?”   应劭隐藏了喜怒,静静的看向郑平。   就凭几句话就要让泰山兵替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刘备征战,应劭可没这么豪爽。   急公好义、仁德君子这样的恭维话,听听就好。   要出兵,始终得权衡利弊。   郑平见应劭有了兴趣,微微敛容凝声:“国贼董卓,欺辱天子年少,篡权乱政。又劫持天子和公卿百官入长安,让汉室蒙羞、士民受辱。”   “而关东豪杰虽然举兵讨伐,但大抵只是一群追逐虚名之辈。几十万大军止步酸枣,整日里觥筹交错,全无靖难之意,何其可悲!”   “然,孔北海当世名儒,以英伟冠世之资,师表海内,意所予夺,天下从之,此乃人中之龙。”   “虽然偏居北海一隅,但也不忘靖难救国大志。聚兵讲武,传檄安民,又亲写书札,与各州郡谋划救国,大汉尚有如此贤良忠义之士,何其可幸!”   “天下之事在皇帝,也在诸位忠臣。”   “忠臣有难而不救,岂不是让如董卓一般的篡逆之辈,在那张牙舞爪,嘲讽我汉室已无无忠臣良将?”   “刘府君出兵,不求虚名,只求社稷安稳,百姓安乐。”   “不论应府君借不借兵马,刘府君皆会前往北海,纵然只有八百人,也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   “论汉家的忠臣良将,必有平原刘备一席之地!”   说完。   郑平起身,向应劭拱手长揖一拜:“应府君既无救难之意,又疑刘府君匡扶社稷之心,在下也不便多留,还得赶去别处借兵。”   转身,挥袖,踏步离去,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的迟疑。   刚毅果决的言行,顿时让应劭愣住。   见郑平已经要走出大厅,应劭连忙起身挽留:“郑郡丞且慢,适才只是戏言!”   这若真让郑平就此离去,那应劭见危不救的污名可就得传遍士林了。   应劭已经有些后悔去试探了。   本意只是想进一步试探平原相刘备是否是真的有救孔融的心思,结果郑平却一点含糊都没有,直接就起身告辞了。   郑平眼神微微一凛:“应府君,我等皆食汉禄,当以报国安民为己任,救难大事,岂能戏言?”   应劭面有惭愧之色,连忙致歉道:“郑郡丞息怒,孔北海有难,我身为泰山太守,又岂会见死不救?”   “只是这借兵一事,干系重大,不得慎重考虑。”   郑平见应劭态度变化,这才回到了席位。   当说客,要会洞察人心,巧言诈唬,才能掌握主动。   “应府君。”郑平微微一拱手:“实不相瞒,在刘府君以迅雷之势扫荡平原九县之前,就已经遣使者去幽州向同窗公孙瓒借兵,以及邀请昔日征讨黄巾的卢尚书来青州助阵。”   应劭吃了一惊:“卢尚书也会来青州?”   郑平点头,语气中多了三分恭敬:“卢尚书海内大儒,士人之望,虽然隐居幽州,但时刻不忘勤王救难的大志。”   “刘府君秉承师门大志,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即便力量微薄,也要信大义于天下,还百姓以太平。卢尚书见门人如此,又岂会不来助阵?”   “来见应府君之前,在下又去了趟南城,造访了昔日八骏之首、有悬鱼美称的故太常卿兴祖公后人,羊秘和羊耽公子皆以为,应府君是真正的仁德君子,更是书信一封,让在下转交。”   郑平将羊耽的书信取出,递给应劭。   郑玄、孔融、卢植、刘备、羊耽。   郑平步步为营,先夸应劭德行美名,再言天下大义,然后在应劭面前彰显了刘备阵营在士林的影响力。   这几套组合拳下来,应劭已经不敢再有半分的轻视小觑之意了。   扫了一眼羊耽的书信,应劭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拱手应道:“郑郡丞准备借多少兵马?”   “应府君能借多少兵马?”郑平眸有笑意。   应劭跟郑平眼神对视,良久大笑:“奉高城有三千郡兵,我留一千守城,便借给刘府君两千兵马如何?”   两千郡兵,还真是豪爽啊!   郑平眼神一凛,拱手谢道:“应府君高义!”   嘱咐下人安顿郑平,应劭唤来了弟弟应珣,将出兵北海国一事跟应珣商议。   “兄长,北海国贼首张饶,聚众十余万,若是守城还能抵挡,这出城出击,愚弟可没这个本事。”应珣斟酌对比了张饶的兵力,谨慎地道。   虽然应珣也能统兵,武艺能迈入二流,但这对敌作战,不是单看个人武勇就能决定胜负的。   没有城池地利,应珣可没信心能击败张饶。   应劭摇头:“季瑜,你只管负责统兵,战术布置听刘备的就可以了。此人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击破平原九县的黄巾,麾下必有智谋之士和勇将相助。”   “泰山郡毗邻青州,倘若青州黄巾不能在今年击破,来年青州的黄巾祸事会愈演愈烈。”   “一旦青州没了粮食,青州黄巾必然会寇略其他州郡,而泰山郡首当其冲。”   “泰山郡士民生存不易,若是再遭黄巾寇略,不知又会死伤多少人。”   “既然有机会御敌于外,就不能让黄巾有寇略泰山郡的机会。”   “季瑜,此战干系泰山郡的安危,不可忽视,也切勿小觑了刘备和郑平。”   应珣凛然道:“兄长放心,愚弟知晓分寸,不会误了大事的。”   驿馆。   祢衡对郑平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论辩才,祢衡亦是非常自负的。   但如郑平一般,不过寥寥数语就说服了应劭借兵的本事,祢衡自问还是有些欠缺。   见郑平正在踱步静思,祢衡也没有惊扰。   良久。   郑平停下步伐,轻摇手中羽扇:“正平,你持我名帖,去一趟东平国造访兖州刺史刘岱。”   祢衡一凛:“显谋兄想再借东平国的兵?”   郑平摇头:“有泰山郡的兵,已经足够用了。若再借东平国的兵,反而容易让诸将不和、号令难一。”   “见刘岱只有一个目的,尽可能的宣扬府君的仁德信义之名。”   “兖州名仕不少,刘府君救北海国的美名是需要宣传的。”   祢衡聪慧,瞬间领会过来:“显谋兄的意思,是假意用借兵的名头,让兖州各郡都知道刘府君的名号?”   “如此一来,倒不如将兖州各郡的郡守国相都造访一遍。”   郑平轻笑:“若全都造访,反倒有些沽名钓誉的嫌疑了。不用疑虑,只造访刘岱就足够了。”   只要逮着机会,郑平就会选择替刘备扬名。   之所以选择刘岱,是因为刘岱是兖州刺史,举动会受到兖州名仕的关注。   名仕们关注刘岱,自然就会关注来造访刘岱的祢衡。   再借祢衡之口,宣扬刘备急公好义、仁德载世,让这兖州的名仕,能将目光聚焦在青州!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但郑平同样能用这个时代的方式在名仕圈制造热议。   让更多的名仕,能去关注青州的局势,从而去关注刘备。   刘备要立足青州,是需要大量的名望。   而要顺利的取代焦和,同样是需要大量的名望。   将青州局势变成名仕们聚焦的热点,那么刘备和焦和之间,就会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青州刺史,但面对黄巾却只能龟缩在城中。   一个是平原相,却能以迅雷之势保一郡之民,还能再举义兵救北海、救青州。   这两者一对比,刘备的名望会随着这次青州局势的变动急剧增加!   刘备不会去主动追逐名望,但身为刘备的谋士,郑平是必然要替刘备运用名望的。   不会运营名望,又如何让刘备在短时间内名扬天下?   “焦和,既然你选择了跟刘府君站在对立面,那就只能将你当成踏脚石了。”   焦和拒绝了刘备的茂才名额,甚至还羞辱刘备,这样的举动郑平说不生气是不可能。   羞辱刘备,就等于是在羞辱郑平。   就差没直接说郑平眼光太差,竟然会傻到选择了辅佐刘备。   既然焦和不留情面,郑平自然也不会给焦和留情面。   在青州刺史这个位置上选择尸位素餐,那就要准备好迎接身败名裂的结局。   仔细交代了祢衡,郑平又给祢衡准备了名帖,让其星夜前往东平国造访刘岱。   而另一边。   应珣则是统了两千兵马,来见郑平,并告知郑平,这两千兵马都会听从刘备的指挥。   郑平也不迟疑,于次日就暂别了应劭,跟应珣一道前往北海国跟刘备汇合。   ......   而此时。   聚众十余万的张饶,自觉有了击败孔融的把握,以老弱妇孺为前驱、青壮藏兵其后,浩浩荡荡的来到剧县城下,要向孔融借粮。   “孔融小儿,出来答话!”   张饶在剧县城外策马而立,耀武扬威。   但那左耳却是有些漏风,那是当日被郑平一箭射掉的。   见贼势浩大,孔融的脸色铁青,压根不愿搭理张饶。   但张饶却是不依不饶,口中更是嚣狂之言:“孔融小儿,本渠帅听说你有个女儿,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你若是肯将女儿献出来,以后你就是我张饶的岳丈了,我自然会退兵。”   “毕竟,哪有女婿会打岳丈的城池啊。”   “你放心,本渠帅会好好待你女儿的,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儿的委屈。” 第81章 义驰北海,东莱郡太史慈   “贼子可恨!”孔融一拳砸在城楼上。   这种被人当面羞辱,还要问及妻女的行为,是最令人愤怒的。   都尉宗宝更是怒气满腔,请命道:“孔相,末将请命出城,跟那张饶决一死战!”   宗宝受孔融恩义,不忿张饶对孔融的羞辱,这怒气一来就要出城。   功曹孙邵连忙劝道:“不可!贼势浩大,唯有固守城池才是上策。”   十余万黄巾围困城池,张饶又故意来挑衅,这个时候贸然出城,那不是正中了张饶的诡计吗?   一旦宗宝兵败,那这剧县城可就守不住了。   但宗宝却是执拗道:“孙功曹,我也知道贼势浩大,若是不出城斩将激励士气,如何能守得住城池?”   孙邵扫了一眼周围的兵卒,一个个脸上几乎都有惧意。   “宗都尉,可若出城不利,岂不是平白的折损士气?”孙邵坚持己见:“我认为,应当派遣骁骑出城,去平原郡求援兵。”   宗宝反驳道:“贼兵将剧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如何能去得了平原?纵然要求援,也得出城先杀杀贼兵的锐气!如此才能让骁骑突破贼兵的包围,去平原郡求援兵。”   孙邵跟宗宝争论不止,孔融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自张饶聚众十余万后,孔融才对郑平昔日的断言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老夫除贼不力,徒让北海国的士民受苦,这皆是老夫之罪啊!”孔融心中哀叹。   北海国十万户,五十余万人,结果十余万人当了黄巾。   这任谁当北海相,都会颜面无光!   一想到这十余万黄巾不能在今年平定、来年春耕又要受到影响,孔融就忍不住惊起一身冷汗。   春耕受影响,秋收自然粮食会越来越少。   这没了粮食,明年又得有多少士民黎庶加入黄巾?   百万黄巾之祸,不是妄言啊。   “传本相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作战!”孔融谨记郑平昔日的嘱咐。   宗宝守成有余,但攻取不足,多打造守城器械,固守城池才是上策。   孔融相信,郑平既然能预料到今日祸事,就一定会有应对之策。   如今只要守住城池,拖延时间,就一定能让剧县的危险局势有转机。   “不知那东莱太史慈,何时能返回啊。”孔融暗暗一叹。   在得了郑平的提醒后,孔融就时常遣人去黄县给太史慈的母亲赠送粮米衣物。   孔融也向太史慈的母亲许诺,若太史慈返回,不仅过往罪案会被撤销,还会重用太史慈。   但直到今日,孔融也未得到太史慈返回东莱的消息。   宗宝见孔融下达守城严令,愤愤跺脚。   若是眼神能杀人,宗宝已经将城下的张饶碎尸万段了!   孔融在城头一一安抚众兵卒,直到半夜才回到府中歇息。   “父亲,先喝口温水吧。”   眼神同样有些憔悴的孔素,给孔融端了一碗温水,声音有些沙哑。   “阿素,别担心,有为父在,贼兵是破不了城池的。”孔融见孔素模样,内心不由一叹,善言宽慰。   孔素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又没见过贼兵围城的大场面,这心中自然是有些惊惧之意的。   担惊受怕下,又不敢让孔融担心,只能偷偷躲起来哭泣,来化解心中的焦虑。   “父亲,女儿没事的。”孔素强撑着,不想让孔融知道自己刚刚躲起来哭过。   孔融揉了揉太阳穴:“你阿娘的病情如何了?”   孔素微微吸气,尽量让语气缓和:“阿娘只是受了些风寒,很快就能好起来,父亲不必担心。”   孔融也没多想,起身走向偏房:“阿素,你照顾好你娘亲,为父今日困顿,先去歇息了。”   看着孔融那疲累的身躯,孔素的眼眶中再次浮现了泪水。   咬了咬牙,孔素取出了一面手帕。   手帕上绣着两行字,一行是“瑾瑜”二字,另一行则是郑平临行前的赠语“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看到手帕上的绣字,孔素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   东莱郡,黄县。   这里地处青州边缘,临近大海。   乘船往北,只要规避风浪,就能抵达辽东。   自青州黄巾祸乱开始,就有不少的青州士民乘船往辽东避难。   尤其是海贼管承聚众东莱郡后,逃往辽东的士民就更多了!   但今日,黄县的渡口却来了一艘与众不同的船只。   别的船,都是装载了财物妻小,恨不得立即逃去辽东。   但这船,却是自辽东而来。   没有多余的财物,只有一人一马!   战马雄骏,是产自辽东优等战马。   战将魁梧,猿臂美髯,双臂似有千钧之力,正是三年前计坏州章,避难辽东的太史慈。   “时隔三年,终于又回来了!”   看着熟悉的山水,太史慈心中不由滋生一股惬意。   辽东虽然能避难,但有雄心壮志的贤士,谁又真的愿意留在辽东避世隐居呢?   更何况,家中慈母尚在,太史慈更是心有万般牵挂。   跳下船只,太史慈顺了顺战马的鬃毛,翻身上马。   一到故地,归心似箭。   虽然避难之前,已经委托了乡邻照顾,但近日不断有青州士人逃去辽东,让太史慈对家中慈母更是担忧。   再加上跟郑平的约定,太史慈谢绝了公孙度的招揽,独自返回了青州。   战马驰骋,一杆混铁枪在手,背悬硬弓羽箭,这沿途的贼人也不敢阻拦。   七尺七寸的雄壮大汉,又有骏马铁枪弓箭在手,单是一眼望去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惧,谁又会轻易去招惹?   一个不慎就得没命。   “母亲可在,孩儿回来了!”   一到家,太史慈就迫不及待的呼唤慈母。   “是子义吗?”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个面相和善的妇人自宅中急急走出,正是太史慈的母亲刘夫人。   一见到太史慈,刘夫人顿时愣在当场,微微张口,但却是说不出话来。   “孩儿不孝,让母亲受难了!”太史慈健步向前,含泪跪在刘夫人前,以头叩地。   刘夫人微微屈身,将太史慈扶起,又颤抖的理了理太史慈的头发,口中不断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年未见,母子间想说的太多。   太史慈跪坐在慈母身边,静静的聆听。   半晌之后,刘夫人提及黄巾贼首张饶兵围剧县城一事:“子义,你不在的期间,北海相文举公时常遣人送来粮米衣物。”   “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剧县被黄巾贼围困,文举公危在旦夕,子义不可不去相救。”   “还有之前替你扬名的北海康成公之子郑平,如今也成了文举公的女婿,既是兄弟之妻,理当护其周全。”   “莫要忘了你父亲的教诲。”   太史慈一凛:“我跟显谋义气相投,情若兄弟,显谋之妻在剧县,我又岂能不去?文举公又有恩于母亲,若不报恩,世人岂不是说我太史慈是无情无义之人?”   “只是如今东莱的贼人也不少,孩儿担心母亲安危。”   “而且,孩儿刚到家——”   刘夫人训斥道:“子义,恩人兄弟有难,你岂能顾念家中事而踌躇不前?覆巢之下无完卵,倘若连文举公都被黄巾击溃,还有谁能击溃这东莱的贼人?”   “你速去救人!即便不幸遇到了贼人,母亲尚有手脚可以逃难。”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能畏首畏尾?”   “去辽东三年,你连基本的志向信义都忘记了吗?”   刘夫人出自东莱刘氏大族,跟刘繇和刘岱的都有渊源,这家风教育,都是传承了数代的。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教导出太史慈这般文武全才。   要知道,太史慈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郡吏了,更是奉命出使洛阳。   不仅如此,太史慈还敢计坏州章,更是在之后从容去辽东避难。   这没点儿家世背景,太史慈又如何敢破坏州官的奏章?   受刘夫人训斥,太史慈不敢忤逆,凝声应道:“母亲切勿动怒,孩儿这便去剧城!”   太史慈也是果敢勇毅的,母亲有命,太史慈自当奋勇前进。   看着刚刚到家又匆匆离去的太史慈,刘夫人强忍母子离别之苦,喟然长叹:“子义,莫怪母亲心狠。大丈夫处事若无信义、不明恩德,又如何能提手中之剑,升天子之阶?”   “你父亲早逝,不能再替你扬名,这功名只能你亲自去取了。”   “母亲能做的,就是让你不受家事牵挂。”   太史慈个性刚烈、深明恩义,受的便是刘夫人的自幼教诲熏陶。   哒哒哒~   战马驰骋。   两日疾行,半日休憩,太史慈来到了剧城下。   只见这剧城已经被黄巾围得水泄不通,里外三层,全都是黄巾。   “以老弱妇孺为前驱,这张饶该死!”太史慈登高眺望,语气也是愈发的愤怒。   一旦两军混战,又有多少老弱妇孺会死在战场刀剑之下?   想到自家母亲若是被黄巾裹挟,也可能会如城下的老弱妇孺一般,被驱使为攻城的前驱,太史慈心中的怒意更甚了。   “贼兵势大,只能待黄昏的时候再入城。”   太史慈仔细观察剧城外的的黄巾,择选了黄巾贼众困成最薄弱的南城门,趁着黄昏贼众都疲敝的时候,策马突进。   城下的黄巾贼众猝不及防,根本拦不住太史慈。   不过片刻之间,太史慈就已经冲到了南城门下。   “东莱太史慈,奉家母之命,特来助文举公破贼!”   “请速速开门!”   城楼上的守将,惊闻太史慈的呼喊,疑虑不定,不敢轻易开城门。   “速速报知孔相。”   太史慈见城门未开,知道是城楼上的守将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见黄巾贼兵涌了上来,太史慈当即张弓搭箭:“东莱太史慈在此,上前十步者死!”   只听得弓弦声响,太史慈箭无虚发,不过片刻间,就已经射杀了七个黄巾贼,众黄巾贼畏惧不敢向前。   这精湛的箭术,看得城头的守将目瞪口呆。   而得到消息的孔融,一听是太史慈来了,连忙从东城楼来到南城楼。   见太史慈一人一马立在城门口,黄巾贼却不敢畏惧向前,孔融不由震撼。   又听守将说太史慈一箭一人,射杀了七个黄巾贼,孔融更是心中激昂不已。   “老夫北海相孔融,来者可是黄县太史子义?”孔融高呼询问。   太史慈见孔融到来,扬声应道:“文举公,太史慈奉母命来救,还请速速开城!”   确认了太史慈的身份,孔融连忙令人打开城门,迎太史慈入城。   城外的黄巾贼虽然见到城门开启,但谁也不敢向前。   太史慈那精湛的箭术,让这群黄巾贼已经胆寒了。   “子义,老夫等你多时了!”孔融见到太史慈,连日里的焦虑少了,语气变得轻快多了:“显谋离开剧城前,让老夫遣人给令堂赠送粮米,更是叮嘱老夫,若子义来了,可将城中兵马托付。”   太史慈吃了一惊:“显谋如今在何处?”   本以为是来报孔融的恩,却不曾想是郑平的恩。   孔融没有隐瞒,坦言道:“显谋去了平原郡,辅佐刘备去了。老夫本想去请援兵,但奈何贼势太大,信使难以突围。”   太史慈离开青州三年,对这青州事还很陌生,也不知道孔融口中的刘备又是何方俊杰。   “文举公,如今贼兵势大,我又初来乍到,即便统兵也未必能击溃贼兵。”   “既然显谋去了平原郡,那我便去平原郡求取援兵,剧城的守备以及敌情,文举公可详细告知,如此一来,也能让显谋提前谋划。”   太史慈言简意赅的表达了心中所想。   虽然勇武,但毕竟初来乍到,贸然统兵可能会坏了原来的布置。   孔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召来了都尉宗宝和功曹孙邵商议。   将北海城的守备情况和敌情详细给太史慈述说了一遍,孔融又拿来肉食米饭,让太史慈饱餐了一顿。   将太史慈送到城门口,孔融郑重一礼:“子义,剧城安危,可都系于你一身了,望你早日请回援兵!” 第82章 刘备震怒,心无百姓为贼   见太史慈身无片甲,孔融又命人取来一套完整的铠甲给太史慈披上。   太史慈没有拒绝。   虽然能单枪匹马的突围到城下,但那是太史慈趁着黄昏贼兵疲敝时,打了黄巾贼一个措手不及,又连续射杀七人才震慑了黄巾贼。   如今要突围求援,必然会引起黄巾贼兵的围堵。   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即便是太史慈这般武艺,也不敢轻易托大。   这有铠甲和没铠甲,是不同的。   譬如孙策,穿上铠甲就是小霸王,能将敌将给喝死,脱下铠甲,连许贡刺客的箭都避不开。   轻轻敲了敲胸甲,太史慈微微活动手臂,让身体适应这副铠甲。   “文举公,待我出城后,立即关闭城门。”太史慈向孔融抱拳一礼,随即侧转马头,面向紧闭的城门。   战马也唏律律的打了个响鼻。   “开城门!”   孔融一声令下,城门渐渐开启。   太史慈将面盔放下,只露出双眼,随即猛的一抖缰绳,顿时战马四个蹄子如生了风一般,惊起尘土。   待得太史慈出城,孔融下令关上城门,然后又急急的登上城楼。   忽然听得城外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一般,将城下的黄巾贼兵给惊住了。   “东莱太史慈在此,挡我者死!”   浑铁枪如毒蛇吐信,但凡挡路的黄巾贼兵,全都被太史慈一枪刺死。   身披铠甲、骑着骏马的太史慈,犹如虎豹进羊群,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这些黄巾贼兵,大抵都是没有铠甲的,这武器也不够锋利,更没有针对悍将突阵的军阵。   刀砍不进,箭射不伤,追又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史慈杀出一条血路。   “这才是真猛士啊!”   “有子义相助,他日兵指长安,也不惧那董贼麾下骁将了!”   城头上的孔融,下意识的惊叹。   而旁边的宗宝和孙邵更是看呆了眼。   尤其是宗宝。   虽然宗宝也自恃武勇,但想要如太史慈这般单枪匹马的冲杀却是办不到的!   在太史慈之前,已经有好几波勇士试图突围去求援了,但都被黄巾贼给击杀,这让城头的守卒士气低迷了许多。   但现在,太史慈在黄巾贼兵中成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城头的守卒忍不住欢呼起来。   有人杀出重围,就意味着剧城不再是孤城了,虽然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会到来,但至少城头的守卒有了期待。   这低迷的士气也能回升不少。   “传令,让军需官熬羊肉汤,犒赏将士。”孔融见守卒欢呼,知道机不可失,立即下令。   这肉食不是寻常士卒能吃到的,有肉汤已经是奢侈了。   如今这天气也越来越寒冷,能喝上热乎乎的羊肉汤,那滋味简直不要太爽。   一时之间,城头守卒的欢呼声更高了。   这有人欢喜有人愁。   眼见城头的士气空前高涨,黄巾贼首张饶气得连斩了两个黄巾小头目。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几千人守住道口,被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杀进城中,又从城中单枪匹马的突围而去。”   “本渠帅养你们何用!”   张饶骂骂咧咧的,身边的黄巾贼兵谁也不敢还嘴,一个个心中颇为委屈。   几千人是没错,可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谁敢向前啊?   那太史慈又是披甲策马、刀箭难伤、一心要突围,谁又能拦得住?   “孔融小儿敢去求援兵,那就别怪本渠帅不客气了。”   “传令各部,明日强攻剧城。”   “先让掳来的剧县老弱上,那孔融不是自称大儒吗?本渠帅看他是救剧县的乡民,还是将他们当贼兵击杀!”   十余万黄巾,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被裹挟的。   迫于张饶的狠辣,这些剧县老弱要么饿死、被贼兵杀死,要么就得按张饶的命令去攻城!   张饶是不会轻易让青壮黄巾去挡城头的箭矢滚木的。   跟徐琦、司马惧一样,如今的青州黄巾渠帅,早已经不是当年那群想要搏一个黄天降世、天下太平的太平道人了。   大部分的黄巾渠帅,都只是挂了个黄巾渠帅名头、实则仗势害民的贼匪。   不学《太平经》,不会善道教化,不会符水治病,也不明白何为建立太平社会为己任,这样的黄巾,只能被称呼为黄巾贼,而不能称其为太平道人了。   心无百姓即为贼,哪怕头戴黄巾,依旧只是一群祸世乱贼。   官道。   一支约有三千人的兵马,肃容而行。   马无嘶鸣,人无杂声。   正是自高唐城而来的刘备、关羽,以及自奉高城而来的郑平、应珣。   两支兵马在齐国和泰山郡临界处合兵一处,向北海国方向而去。   但这沿途的萧条废墟,却让刘备内心颇为震撼、难受。   平原九县的黄巾被各个击破,如今已经渐渐恢复了秩序。   但沿途经过的济南国和齐国,却是流民遍野,饿殍遍地。   “难怪徐和能轻易聚众二十余万,豪强有粮而不救民,官吏有权而不抚民,天不给人活路,除了当贼,还能有什么出路?”   看着路边的饿殍,以及时不时盯着辎重车露出猩红眼神的流民,刘备心中的愤怒更甚了。   但刘备知道,即便将辎重车上的粮草分出去,也解决不了这遍野的流民。   反而会让这三千兵马陷入困境。   应珣久在奉高,泰山郡在应劭的治理下,几乎是没什么黄巾流民的。   因此在见到青州这遍野的流民和路边的饿殍,应珣的反应是震惊的。   “这青州刺史焦和,名望才气更胜于兄长,怎么会让青州变成这般模样?”应珣想不明白,以焦和的名望才气,又怎么会让青州变成如人间炼狱一般。   郑平轻叹:“自中平五年起,青州黄巾就渐成气候。”   “身为青州刺史,不去约束豪强欺凌百姓,不去查处贪官恶吏违法乱纪,不去体察民生疾苦,不去征讨盗贼匪寇,却还要在这种内忧重重的处境下,举兵西进,去求一个讨董虚名。”   “青州黄巾能演变成今日之祸,焦和难辞其咎啊!”   对于豪强恶霸勾结贪官污吏祸害一方,关羽是最有感触的,此时亦是怒睁双目:“焦和这厮,上不能报国,下不能安民,逼得良善百姓从贼,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间?”   “关某恨不能手刃此贼!”   应珣有些惊讶的看向关羽。   手刃青州刺史,刘备的部下都是这么狠直的吗?   正说间,前方骑卒策马到来。   “报!前方路口有一骑将拦路,扬言要见府君!”   刘备微微一愣:“哪来的骑将?可知姓名?”   骑卒摇头:“不知,那骑将未通姓名,十分谨慎!”   关羽一眯丹凤眼,提刀策马:“兄长,你身系三军不可轻动,让愚弟前去询问。”   刘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敢通报姓名,要么心怀鬼胎,要么这骑将有十分重要的任务在身。”   “前方就是北海国境内了,或许是孔北海的麾下骑将。”   “一同去见吧!”   说完,刘备策马向前。   郑平、关羽和应珣都纷纷跟上。   “平原相刘备在此,将军可是在寻我?”刘备出阵大喊。   关羽则是提着偃月刀紧紧跟随,生怕眼前这骑将忽然暴起伤人。   骑将扫了一眼刘备和关羽,目光又落在刘备身后的郑平身上,顿时一喜。   当即,骑将将头盔一摘,高声呼应道:“东莱太史慈,奉北海相文举公之命,前往平原郡求援。”   “见玄德公兵马旗号途径此地,故而拦路询问。”   见太史慈自报身份,郑平也策马向前,言语中多了七分喜色:“子义兄,你什么时候回的青州?”   太史慈放声大笑:“刚回青州不久!本想去高密寻你,结果得知你去了平原郡,还娶了文举公的女儿,可喜可贺啊。”   刘备见郑平跟太史慈相熟,连忙询问道:“显谋,这太史慈莫非是你故交?”   郑平点头笑道:“府君,太史慈是东莱名仕,表字子义,其母刘夫人出自东莱刘氏大族,跟刘岱和刘繇都有渊源。”   “子义有勇略胆气,又颇重信义,只因得罪了州官,这才去了辽东避难。”   “我在出游诸州郡时,跟子义结识,如见故友。子义也是我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刘备凛然。   能让郑平绝对信任的人,就不会是个奸邪小人。   这样的义士,又岂能不去结交?   言谈间,太史慈已经策马近前。   见太史慈相貌堂堂、猿臂美髯,刘备惊奇之余,也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与其交谈,又见太史慈对答之间颇有豪迈之气,刘备心中又滋生了五分好感。   听闻太史慈单枪匹马入剧城,又单枪匹马突围,刘备更是惊叹,即便是关羽也忍不住多看了太史慈几眼。   虽然黄巾贼兵大抵都是乌合之众,但也不是谁都能在万军中进出的。   “子义兄,剧城的守备如何?”毕竟老丈人和媳妇都在剧城,郑平说不担心是假的。   太史慈早有准备,将剧城内的守备情况一一告知郑平。   刘备见太史慈陈述时逻辑分明、条理清晰,心中更是惊喜。   虽然当了平原相,但刘备麾下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不仅缺文吏,更缺能征战的猛将!   眼前的太史慈,能在十余万黄巾中突围而出,其勇武堪称当世一流。言谈举止,又不似粗鲁之辈,如何不让刘备青睐?   待得太史慈将剧城的守备情况和敌情说完,郑平心中已经对敌我双方的力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府君,子义突围救援,张饶必定会恼羞盛怒强攻剧城,我等必须尽快赶往剧城。”郑平语气凝重。   刘备随即敛容:“显谋准备如何行军?”   应珣也看向郑平。   跟刘备合兵一处后,应珣才明白这平原九县的黄巾,除了高唐县的黄巾,几乎都是郑平设计击溃的。   而关羽能击败高唐县的黄巾,也是因为郑平事先整合了高唐县的豪族私兵,又助刘备聚粮于城,这才破了徐琦裹挟百姓的诡计。   “以寡敌众,要攻其必救。”   “十余万黄巾,每日粮草耗费颇多,普通的老弱可以无粮,但张饶那两万黄巾贼兵不能无粮。”   “因此,张饶在城外肯定设有屯粮之地。”   “而张饶自恃人多,聚兵围城,这屯粮之地只会选择便捷的地方,而不会选择隐秘的地方,我料其不难打探。”   “可先遣斥候打探张饶的屯粮之地,再聚兵奇袭!”   “张饶闻讯,必然会亲自挥军来救,我等再诈败将其引入狭窄之处,即可破敌。”   郑平言简意赅的,道出了破敌方针。   对于张饶这样的黄巾贼,并不需要太高深的计策。   太高深的计策,反而难以奏效。   知己知彼,才能预判出对方的下一步反应。   刘备亦是明白这些道理,当即将兵马调动权交给了郑平,由郑平下达具体的战术命令。   太史慈自告奋勇,率了十余斥候去打探黄巾贼兵的屯粮地。   刘备则是亲率众军,向剧城倍道而行。   抵达剧城外,已经是第三日的黄昏了。   而剧城的守备也到了强弩之末。   因为孔融不忍射杀城下被裹挟的剧县老弱,大部分守城器械都不能使用,以至于黄巾贼兵登上城楼的不少。   这剧城的守卒,大部分时间都得在城楼上跟黄巾贼兵进行短兵白刃战。   “子义已经出城五日,不知何时能求得援兵到来。”孔融愁苦不已,心中其实很清楚。   即便太史慈能日行千里抵达平原郡,这平原郡的郡兵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抵达剧城。   “宗都尉,你调一支兵马,将众官的家眷聚集一起。”   “若是贼兵破城,立即将众官的家眷护送去朱虚城。”   孔融面色凝重。   张饶以百姓老弱为前驱,这剧城已经守不了几天了。   若是城破了,众官的家眷会首当其冲的遭到黄巾贼兵的凌辱,这是孔融不愿意见到的!   宗宝忿忿不已:“可恶的张饶,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可恨啊!”   虽然对张饶恼怒不已,但宗宝却是无可奈何。   出城打不过,守城守不住,援兵又迟迟不到。   “难道真的没有胜机了吗?” 第83章 救荒活民,仁主不计荣辱   城外。   郑平和刘备立在高坡上,眺望剧城城池。   俯瞰而下,剧城外的黄巾贼兵及被裹挟的老弱妇孺一目了然。   “显谋,虽然子义探得了张饶的囤粮之地,以我方兵力,将其诱至狭窄处也能战胜。”   “但即便诛杀了贼首张饶,这十余万百姓又该如何安置?”   刘备忧心忡忡。   犹还记得郑平在平原出征前的话:破黄巾容易,难在于如何安置黄巾降卒。   平原九县能安置黄巾,除了郑平在黄巾刚刚聚集的时候、就以迅雷之势各个击破,更重要的是跟平原九县的豪族富商达成了共识,这才能将降卒分散安置。   但这北海国,不仅聚众十余万,豪族富商的态度刘备也摸不清楚。   以前平原九县,每个县面对的黄巾降卒,少的几千人,多的也就万余人。   各县的豪强富商不想得罪刘备,咬咬牙也能拿出些钱粮安置黄巾的。   可现在十余万黄巾都在剧城下,这每日的耗费都是天文数字,哪有足够的钱粮来安置啊?   这些豪强富商都是逐利之辈,若是要让自家的钱粮产业伤筋动骨,肯定是不愿意出死力的!   但不出死力,又如何能筹集到足够的钱粮?   如今青州黄巾刚起,还不是一年后养成了气候的青州黄巾,战斗力并不强。   纯以武力击破黄巾,对于训练有素的郡兵而言,并非难事。   但破贼抚民,关键在一个抚字上。   没有钱粮,哪怕这十余万黄巾都降了,饿急了后,同样会再次反叛!   “府君,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多问一句。”   “倘若安置这青州几十万百姓的代价,会让你得罪毗邻州郡的太守、刺史,甚至于豪强、士族,你愿意承担这个代价吗?”   郑平的语气很静。   青州这几十万黄巾,想要单独依靠青州本土的钱粮是很难安置的。   若要强行安置,势必会让青州本土的豪强士族遭受大量的损失。   然而,让青州本土豪强士族伤筋动骨,这是最愚蠢的政令。   昔日王莽,便是将豪强士族百姓庶民全都得罪光了,以至于天下皆反。   青州是郑平替刘备选择的立足之地,青州的本土豪强士族就不能对刘备产生太大的敌意。   因此在平原郡的时候,郑平对待豪强士族,都用的是“拉拢分化”“诱之以利”的方式。   让平原郡的豪强士族自个儿去选择要不要支持刘备。   同样,在对待整个青州本土的豪强士族,郑平不会采用“打土豪、分田地”这样不合时宜的方式。   任何不考虑时代特征、具体环境的政令,都只是空乏的理论。   在青州“打土豪、分田地”,看似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实际上是在给刘备掘坟墓。   立足青州,就必然要将青州本土的豪强士族利益,跟刘备绑在一起!   刘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凝重的看向郑平:“显谋,你且细说。”   得罪毗邻的太守、刺史,甚至豪强、士族,这其中的深浅,不是能轻易去触碰的。   郑平看向剧城外的十余万黄巾,微微呼了一口气:“府君,安置百姓,就需要钱粮。”   “而如今北海国的钱粮,大半都在各县的豪强士族手中。”   “但想要让他们将钱粮都拿出来救济百姓,却是行不通的。”   “我曾读过孤本《活民书》,其中有一救灾良策,名为‘劝分’:即劝富户出钱粮救济灾民。”   “《活民书》中言:若官府按户等高下摊派钱粮,富户是不会有积极性的。可若官府出面劝向富户出钱,由官府派人在丰收之地购买米谷运回本地赈济百姓,然后归还富户本钱。富户愿意自行贩运的,亦听其便。官不抑价,有利可图,富户就会争先贩运。”   “如此,可达到‘以不劝劝之,则其米自出’的目的。”   “然而此举极可能遭到毗邻州郡的官员反对,他们怕粮食出境过多造成本地粮荒,也会打乱州郡豪强、士族原有的势力格局。”   “要执行此策,就不得不用一些权谋手段给毗邻州郡的官吏施压,甚至于,用诈!”   用诈,就意味着会失信。   失信就会得罪人!   而权谋手段去施压,即便对方表面笑嘻嘻,心中都会恨不得将刘备给宰了。   这一策,涉及到了刘备的个人荣辱!   对于一向坚持贯彻“人无信而不立”的刘备而言,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简单来说,郑平的策略就是:坚决维护青州士民百姓的利益,将矛盾转移到青州之外。   虽然这策略对其他州郡而言有些无耻,但对于青州士民百姓而言,刘备就是青州的救世主!   损一时之名而救一州之民,但可得尽收青州士民之心。   刘备沉默。   出身寒微,没有家世的支持。   刘备一直都以仁德信义行事,以此来获得名望,这是刘备的处世之道。   因为仁德,因为信义,所以听闻过刘备的人,愿意去帮助刘备。   但刘备也很清楚,若不用非常手段,又如何能安置这十余万离开了家园的百姓?   这还仅仅只是北海国的流民百姓。   东莱郡、齐国、乐观国、济南国,同样有几十万的流民百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备的眼神逐渐坚定:“个人荣辱跟几十万百姓能否活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显谋,在你提出十二策论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要能助这青州的流民再建家园,即便得罪了毗邻州郡的太守、刺史、豪强、士族,那也是值得的。”   “世间焉有两全法?我只问心无愧便是!”   听出了刘备语气中的坚定,郑平心中又多了几分钦佩。   在这个时代立足,名望是非常重要的游戏规则。   之前提出十二策论的时候,刘备只是一个高唐令,也没多少名望,因此个人荣辱对于刘备而言其实没多少可以损失的。   但现在不同,刘备的名望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随着名望的提高,刘备还会不会贯彻初心,郑平其实是不能准确断定的。   而现在,郑平听到了刘备的不变的初心!   “府君不计个人荣辱,一心为民,是青州士民百姓的幸事。”   “既如此,就先用这张饶的首级,来祭奠因为这场战祸而死去的青州士民百姓吧!”   郑平看向黄巾贼兵的眼神中也多了三分蔑视。   胁民攻城,不过是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夜。   寒风凛冽。   张饶的囤粮之地鼾声四起。   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是行军的重中之重,但这些黄巾贼兵压根不担心会有人来劫粮。   向来只有黄巾抢粮,哪有黄巾被抢粮的道理?   因此。   当刘备率众杀入黄巾囤粮之地的时候,留守的黄巾头目整个人都是懵的。   既然是来救剧城的援兵,不去跟张饶打,跑来这囤粮之地作甚?   黄巾头目不识兵法,对如神兵天降的郡兵完全没能采取有效的应对之策。   “去告诉张饶,留下另外一只耳朵,或许还能饶他一条狗命。”郑平释放了黄巾头目。   若是正常的行军打仗,劫营都是会焚烧粮草来引起恐慌的。   但如今这青州,粮草比黄金珍贵,焚烧粮草那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但视察了堆砌的粮草,刘备却是皱眉:“这些粮食,也就这十余万百姓吃上五天,太少了啊。”   郑平却是摇了摇头:“府君,张饶可没那么好心。若真的会分粮给百姓,百姓又岂会冒死去城下?”   “这只是张饶替那两万青壮准备的粮食,唯有这样,那两万青壮才肯效命。”   “时间紧迫,战术目的得进行些更改了。”   “尽可能今夜一战诛杀张饶,让安置剩余百姓的时间能有个缓冲。”   只够十余万百姓吃上五天的粮食,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即便杀了张饶这些百姓也会再推举出来一个新的“渠帅”!   刘备凝重点头,将令剑递给郑平:“显谋,你来下令吧。”   郑平也没有迟疑。   这麾下众将,不论是关羽还是太史慈,都是知晓郑平本事的。   而泰山郡的应珣,也得了应劭的嘱咐,要执行刘备的军令。   “诸位。”   郑平将地图摊开,然后在张饶的军营位置和囤粮之地用手指画了一条线。   “我等奇袭了张饶的囤粮之地,张饶必定会在今夜驱使精兵来抢粮。”   “虽然黄巾贼兵都是乌合之众,但粮草被劫,这些贼兵也会因为饥饿死亡的威胁而拼命。”   “原本我是打算以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方式,分散张饶的兵力,让其疲于奔命,再寻机击溃。”   “但如今有了些许变化,务求一战就要擒杀张饶。”   “这里地形狭隘,又枯草丛生,是用火攻的绝佳之地。”   “......”   火计和水计,是所有兵法战术中最容易杀伤敌人有生力量,但也是最残忍、最容易遗留祸患的兵法战术。   又因为火计和水计,需要考虑天时和地利,执行起来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不容易成功。   因此极少有统兵将领会采用火计和水计。   郑平一开始也没有准备用火计,毕竟将一群黄巾烧死在狭隘的山谷之中,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杀人,和虐杀,这是完全不同的!   这跟慈不掌兵也同样是两码事。   但现在,这火计不得不用了。   若不能速破张饶,想要安置这十余万百姓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有钱粮,谈何安置?   听完郑平的整个部署,不论是关羽、太史慈,还是应珣,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便是刘备都有些不忍心了:“显谋,这会不会太狠了些?”   张饶要来抢粮,至少都得几千黄巾贼兵。   将几千黄巾贼兵都烧死在山谷之中,有伤天和。   “尽人事,听天命。今夜,府君可在此地,祭天祈雨。”郑平淡淡开口。   祭天祈雨?   刘备顿时一愣:“显谋,这种鬼神之说——”   郑平却是一笑:“府君不用担心,来之前我就已经仔细算过天象。天要降雨,跟人力无关。祭天祈雨,只是安抚黄巾贼兵的手段。”   “只要计划顺利,张饶就能深切的体会,何为水火无情,何为天道常在了。”   见郑平笃定自信,刘备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   张饶得知囤粮之地被刘备给奇袭了,郑平还拿张饶耳朵残缺的事来讽刺,顿时整个人都暴怒了。   “郑平小儿,怎敢如此的羞辱我?”   “我誓杀你啊!”   想到郑平当初一箭,直接将左耳给射了个残缺,张饶心中的怒火就遏制不住。   张饶为什么要向孔融索要女儿?   其根本原因就是对郑平的仇怨!   张饶要借凌辱孔融女儿的方式来羞辱郑平,如此才能报这一箭之仇。   只可惜,这剧城防守严密,即便张饶借老弱妇孺让城楼守卒不敢轻易动用守城器械,也没能将剧城攻破。   现在,郑平不仅奇袭了囤粮之地,还出言羞辱,这让张饶如何能忍?   “废物,还敢来见我!”   张饶一刀砍杀了回来报信的黄巾头目,心中又有些恐慌。   倘若郑平一把火将粮食都烧了,这剧城暂时又攻不破,岂不是全都得饿死?   “召集众人,不想饿死的,立即随本渠帅去抢粮!”   张饶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拖着战刀走出了营帐。   听得粮食没了,这众黄巾也是心中恐慌。   当即就来了五千余人,要跟着张饶去抢粮。   张饶也没整军。   对张饶而言,五百人还能勉强约束。   五千人?   那太麻烦了,张饶的脑瓜子可转不过来。   这五千黄巾几乎都是跟着帅旗,一窝蜂似的往前奔窜。   这秋冬之计,天黑得早,月亮也藏在了云雾之中。   众黄巾只能手持火把,摸着黑夜赶路,远远的就能看见黄巾贼兵如一条火蛇一般,在快速前行。   “来了!”   埋伏的关羽和应珣,纷纷心中一凛。   都不需要斥候多打探,那火光就已经暴露了黄巾贼兵的位置。   见黄巾众都进了山谷,只听得一声尖锐的铜锣声响起。   山谷两侧,扔下了大量杂草编织的火篓!   火篓遇到枯草,又增强了火势。   而在山谷之中,更是埋藏有大量的硫黄、硝石、粪石等,遇到火篓,顿时浓烟四起! 第84章 志同道合,孔融盛赞刘备   “中计了!”   张饶惊恐的看着山谷两侧扔下来的火篓。   这黑夜中本来视线就受到了影响,火光一起,众黄巾贼更是分不清前方和后方的道路。   再加上渐渐燃起来的浓烟,更是迷了双眼。   一群黄巾贼在山谷中凄厉惨叫、抱头鼠窜。   然而,战场无情,水火更是无情。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论是关羽还是应珣,谁也不敢在战场上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眼见火势起来。   埋伏在两侧的郡兵,开始齐声呐喊。   “奉玄德公之命,叩谢火神!”   “奉玄德公之命,叩谢火神!”   “奉玄德公之命,叩谢火神!”   “......”   两千郡兵的齐声呐喊,声音足以传到山谷之中。   张饶还知道些计策,但对于普通黄巾而言,火神可比某某某更有威慑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装神弄鬼虽然瞒不住聪明人,但却可以诈唬愚人。   山谷中的黄巾,本来就被大火焚烧,四处奔逃,此时又听得耳边传来“叩谢火神!”,一个个都以为得罪了苍天,纷纷跪地求饶。   片刻。   黑夜之中,忽然闪过一条狰狞的闪电,紧接着轰鸣声响起。   虽然关羽和应珣早就得到了郑平的授意,但此时见到闪电、听到惊雷声,心中还是惊颤不已。   “北海郑显谋,竟然连何时打雷下雨都能预测到吗?”   “如此鬼神之能,实在是令人惊惧!”   应珣下意识的,心中多了几分惶恐之意。   然而,应珣的惶恐其实有些多余。   郑平世居青州,早十年前就动用郑家的人力,去观察记录青州的气象了。   又研究了大量天象预测的古籍,甚至连占卜之术都有过研究。   即便如此,郑平也只能粗略的预测到一些比较明显的天象变化,比如三日内有雨之类的。   而今夜具体什么时候会下雨,郑平并不能预测到。   为此,郑平还专门将太史慈留在了营中,就是避免这下雨的时间会在火计成功之前。   但这些风险防范,郑平是不会告诉众人的。   作为出谋划策的谋士,要做到沉稳不露,有所不言而暗中制衡,才能让人感到神机莫测之能。   尽人事而听天命,即是如此。   这世间的胜利,本就有很多的幸运和巧合。   譬如大魔法师刘秀,借打雷下雨来欺骗信徒的张角,以及被东风青睐的周郎,诸如此类。   稳了稳心神,应珣收起了心中的惶恐,开始组织郡兵呐喊。   “奉玄德公之命,请雷公降雨,救苍生之民!”   而对侧的关羽,同样如此!   很快,这山谷两侧都响起了郡兵的高呼声。   “奉玄德公之命,请雷公降雨,救苍生之民!”   “奉玄德公之命,请雷公降雨,救苍生之民!”   “奉玄德公之命,请雷公降雨,救苍生之民!”   而在山谷之中,早已被大火烧得乱窜的黄巾贼兵,也一个个的口中附和。   片刻间。   只听得淅沥沥的雨水自夜空而降落,山谷中的大火也渐渐熄灭。   然而,这雨水的出现,却让山谷中的黄巾贼兵更加惊恐了。   又是请“火神”,又是请“雷公”,这样的官兵还能抵挡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饶的头发都被烧了一大半,喃喃的瘫坐在地,任凭雨水洗涮。   能请火神降火,能请雷公降雨,这样的刘备,谁能抵挡?   “怪不得翼德去幽州前,让关某别得罪显谋先生,这心计也太.....”关羽本想说“脏”字,但又觉得不妥。   若是没有提前知道郑平的部署,关羽恐怕也会被这请“火神”、请“雷公”的场面给惊吓住。   这也太能诈唬人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关羽又想到了第一次见郑平的时候。   面对溃败的县兵,从容不迫的诈称是讨贼都尉,更是没有半分迟疑的斩杀了想要逃跑的县兵,明明是假的,却给人的感觉比真的还真!   这雨虽然不大,却下了半夜。   犹豫关羽和应珣早已经堵住了山谷的,黄巾贼兵也难以逃出山谷,只能任凭雨水淋了大半夜。   又冷又饿又困,再有被火烧烟熏,包括张饶在内,这些黄巾贼兵真正体会到了水火无情。   而关羽和应珣则是提前准备了雨具和避雨的地方,虽然有些狼狈,但比起山谷中的黄巾却是要好受得多。   到了黎明时分,雨水渐渐退去。   关羽和应珣再次回到山谷。   黄巾贼兵早已经没了战意,只有张饶和其亲卫还在试图挣扎。   见到关羽和应珣到来,张饶又惊又怒。   “贼子,竟敢诈称天神!”   想了一夜的张饶,越想越不对劲。   若这雷公真的是刘备请来的,怎么这雨还下到了现在才停?   直到关羽和应珣,带着也被雨淋了的郡兵到来,张饶才想明白。   什么请“火神”,请“雷公”,都是关羽和应珣在这诈唬人!   关羽冷哼不答。   应珣却是哂笑:“只需你们黄巾诈称天神,就不许我们官兵诈称天神了?给你个机会,自裁吧!”   自裁?   张饶可不想自裁!   他在剧城下还有万余青壮黄巾,十万余老弱妇孺,凭什么自裁?   “冥顽不灵!”   关羽瞅准了张饶的意图,直接欺身而上,手起刀落,直接砍向张饶。   张饶想要抵挡,但又如何能挡得住关羽的刀锋?   这一刀下去,张饶半个身子都没了。   ......   待得关羽将张饶的首级和黄巾降卒带回,营中的刘备这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昨夜可把刘备的惊吓不小。   下了半夜的雨,迟迟不见关羽和应珣归来,也没斥候汇报战况。   若非郑平陪着下了一夜的棋,刘备都想亲自统兵去山谷了。   “云长!”   刘备健步向前,迎住关羽,又仔细打量了关羽,见其没有受伤的迹象,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关羽亦是看出了刘备的担忧,连忙道:“让兄长担忧,是愚弟思虑不周。夜雨来得突然,愚弟担心张饶会趁机逃跑,因此只顾守住山口,忘记给兄长传讯了。”   “云长,先汇报具体战况吧。”郑平倒是一夜坦然。   若是夜雨导致计策失败,关羽和应珣会提前返回营地。   若是不回,那就证明计策成功,自然也就不用去担心了。   只不过见刘备着实太担心,这才跟刘备下棋来排解刘备的烦忧。   关羽点头,将山谷伏击的具体战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刘备和郑平。   听得这起火的时间和降雨的时间,刘备忍不住一阵感慨:“幸得天公作美,这才能一战诛杀了张饶。”   郑平沉吟了一阵,建言道:“府君,黄巾贼兵已经丧胆,可将这群黄巾贼兵放回去,以乱其余黄巾的士气。”   “接下来,就到了谈判的时间了!”   刘备的目的不是要将这十余万黄巾彻底歼灭,而是要让这十余万黄巾,再次回归田园。   杀了张饶,让黄巾丧胆,主动权在刘备,是战是和,全凭刘备一念之间。   张饶战死,刘备会“请神”,这劲爆的消息开始在黄巾贼众中漫延,同时也引起了黄巾贼众的恐慌。   “连张渠帅都死了,谁能击败刘备啊?”   “你们是没看见,昨晚又是火神降世,又是雷公降世,我都奇怪我居然能活下来。”   “这刘备,难道是天公将军转世吗?竟然会请神之术?”   “听说玄德公一向仁德,莫非真的是大贤良师转世?”   “我不关心谁谁谁的转世,我只关心,这粮食在刘备手中,他能管我们饭吃吗?”   “几个渠帅都在商议,说刘备有心跟我们和谈。”   “和谈?我们是贼他是官,怎么和谈?”   “这就不是我们这些小人能懂的了,但若是能管饭,和谈其实也不错的。”   “刘备是只管我们的饭,还是连我们的妻儿父母一起管饭?”   “能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想太多!”   “......”   黄巾众议论纷纷,虽然一开始都惊惧刘备的“请神”之术,但到了后面,更多的黄巾贼只关心刘备能不能管饭吃!   而在剧城下。   因为张饶忽然死了,剩下的黄巾贼帅匆匆聚拢在一起,讨论跟刘备的和谈。   “官兵不可信,跟官兵和谈,那不是找死吗?”贼帅从钱第一个表达了反对意见。   另一个贼帅王营也出言附和:“既然张饶死了,我们就推荐新的渠帅,我们有十余万人,还怕什么官兵?”   “即便那刘备会请神之术,他能将我们十余万人都杀光吗?”   “我推举郭祖当新的渠帅!”   郭祖是个面相凶恶的刀疤脸,以前也是个山贼头子,后来因为张饶势大选择了依附张饶。   如今张饶死了,郭祖是这剩下的黄巾贼兵中,最能打也是最狠的一个。   “郭帅当渠帅,我是没意见的。但如今我们没有粮食,打不过那刘备的。”另一个小贼帅出言。   郭祖冷哼:“谁说要打?我们去乐安国依附徐和渠帅,徐和渠帅占了好几座城池,足够庇护我们了。”   “至于这剧城的,愿意跟随的,跟着我们去乐安国,不愿意跟随的,就留在这剧城,向那刘备要饭吃吧。”   王营凝声道:“若要去乐安国,就不能带老弱妇孺了,否则刘备率兵来追,我们根本走不远。”   “更何况,带上老弱妇孺,我们如何能在徐和渠帅麾下杀敌立功?”   这些人本质都是山贼头子出身,跟张角那一批黄巾渠帅是两码事。   百姓老弱,是用来凑数的。   能用的时候就驱兵攻城,不能用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抛弃。   携民去乐安国?   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很快。   郭祖等人就已经达成了意见,只留下想要留下的几个小贼帅去跟刘备和谈,顺便拖延时间。   其余如郭祖、王营、从钱等贼帅,纷纷带着自己的亲信和愿意跟随的黄巾老弱,往乐安国逃窜。   等刘备得到消息,郭祖等人早就逃窜远了。   “逃了也更好,省得在安置百姓的时候,有贼人捣乱。”郑平不在意逃窜的郭祖等人。   既能减少安置百姓的麻烦,又能增加焦和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刘备也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不用再继续增加杀伤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剩下安抚了。   得知贼兵退去,剧城的官民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孔融更是亲帅剧城文武,出城来迎接刘备。   虽然早就听闻郑平盛赞刘备仁德信义的名声,但孔融还是第一次见刘备。   见刘备器宇不凡,颇有英姿,孔融不由暗暗惊叹。   “久闻平原相急公好义之名,今日剧城能不受贼兵凌虐,皆是刘相之功啊!”孔融下马,向刘备拱手一礼,表示谢意。   刘备连忙下马,快步来到孔融面前,郑重回礼道:“文举公折煞在下了,在下不过是涿郡一介鄙夫,当不得文举公大礼。”   “文举公年长,唤在下表字玄德即可!”   见刘备如此谦逊,孔融对刘备的好感更甚了,执意拜道:“那老夫就托个大,厚颜唤一声玄德了。”   “英雄不论出身,更何况玄德本非俗人,今日义救北海,当得起老夫一拜!”   叙礼一阵,刘备又引荐道:“文举公,这位是泰山太守应劭之弟应珣,表字季瑜。这次能击杀贼首张饶,多亏了应府君借了两千兵马。”   孔融连忙行礼道谢:“泰山应仲远才学非凡,老夫也久有耳闻,恨不能与之一见。他日老夫必定登门拜访,以谢应府君今日恩情。”   应珣也连忙回礼。   孔融的目光又落向一旁的郑平,想到了昔日郑平的断言,不由轻叹:“显谋,老夫虽然自认为勤于政事,却将北海国治理得一塌糊涂,心中有愧啊。”   “若非有你昔日建言,老夫恐怕都撑不到援兵到来。”   孔融有才,但才不在于治理州郡,这是良才用错了位置。   但相对于才,郑平更欣赏孔融的忠汉之心。   明知勤王一事艰险,但孔融却依旧想要去救长安的少帝刘协。   利益可以让青州的豪强士族跟刘备绑在一起,但唯有相同的志向,才能让刘备这平天下的道路上有更多的同行者。 第85章 借粮救民,吾辈义不容辞   “青州黄巾并非一时之祸,叔父也不必过于自责。”郑平微微敛容:“当务之急,是讨论下如何安置这城外的十余万流民。”   孔融为之一凛。   这黄巾贼虽然退去了,但这十余万流民却还在城下。   “玄德,你有什么想法?”孔融没有问郑平,而是看向刘备。   自郑平第一次入剧城,就在替刘备扬名,更是想让刘备当青州刺史。   孔融也想知道,刘备会如何处置这群加入了黄巾的流民。   刘备不假思索、语气多了几分沉重:“食汉禄,救汉民,是我等天职。百姓因为缺粮而受黄巾蛊惑,不得不四处流浪觅食变成流民,本就已经很可悲了。”   “倘若我等见危不救,流民就只有死路一条,于心何忍!”   “击杀贼首张饶,我们得了些粮食,大约能让这城下的流民吃上四五日。”   “不知文举公能否再筹措一些粮食,用于安置流民?”   刘备言语中,已经将这群黄巾流民定义成受黄巾蛊惑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流民,而不是将其视为黄巾降卒。   这称呼上的改变,也是刘备对这群流民的态度。   孔融有些吃惊。   平心而论,孔融对这些流民的处理,基本就是让其各自返乡、然后颁布政令让各县乡官吏妥善安置。   看似没什么毛病,但其实书生气太重。   若返乡就能有吃食,又何必当流民?   因此在听得刘备说要筹措粮食的时候,孔融是震惊的。   “玄德,你可知安置这些流民,要多少粮食?”   “不仅要让他们挨过今年的冬天,还得助他们来年耕种,然后一直到明年的秋天,才可能让流民们自给自足。”   “即便老夫能筹措一些粮食,又怎么可能让这十余万流民吃上一年?”   “以老夫本意,发放流民几日口粮,让其各自返乡觅食,亦或者去别郡投奔亲戚。”   如常理说,孔融的处理办法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给十余万流民提供一年的粮食,没有哪个郡国的太守国相敢拍着胸脯保证。   能给流民发放几日口粮,让其能返乡或者投奔亲戚,已经是孔融的“仁德”了!   然而,这并非刘备想要的结果。   刘备轻轻摇头,敛容凝声:“文举公,我自高唐县入北海国,沿途流民遍野,饿殍遍地。家中尚有余粮的,对流民畏之如虎,流民们又哪有亲戚可以投奔?”   “发放几日口粮,固然能彰显仁德,但也只是让他们晚几天饿死,改变不了大势的。”   “待口粮耗尽,要么饿死,要么易子而食,如此惨状,文举公真的忍心吗?”   孔融沉默。   刘备说的,孔融又何尝不知?   即便不忍心又能如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府库中没有足够的钱粮啊!   良久。   孔融凝声叹气:“玄德,老夫并非心狠之人!若只筹措这十余万流民几日的口粮,老夫自信也是能办到的。但要将其安置,老夫却是无能为力啊。”   “叔父,刘府君,暂且停下这个讨论吧。”郑平出言打断:“似你们这般讨论,这天黑了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我来拟定安置方案,你们负责签署审批就行了。”   “这些流民来自于北海国,那就只能安置在北海国。”   “府库无钱粮,但北海国的豪强士族有钱粮,只要合理调配,辅佐其他方略,让这十余万流民撑到来年秋天是没什么问题的。”   孔融听得心惊胆战,连连摇头:“显谋,你想让北海国的豪强士族拿出钱粮来赈济流民?”   “这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   “豪强士族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如何肯拿出钱粮来赈济流民?”   “纵然有一部分豪强士族心存仁心,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老夫若是将这些政令下达,至少得有一半人反对!”   孔融平日里就经常跟北海国的豪强士族打交道,对于这些人的心思,不说全部清楚,但也能知道大概。   一起聚个会,互相吹捧下名声,然后办些力所能及的事还可以。   但若是要让他们拿出钱粮赈济流民,一个个肯定会跳脚怒骂孔融。   孔融的反应,在郑平的预料之中。   毕竟孔融自个儿就是士族,而且还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士族大儒。   对于普通的百姓,孔融虽有仁德之心,但绝不会倾尽全力去救助,这是由孔融的出身地位以及能力决定的。   倘若执意要向豪强士族摊派救民的钱粮,那一定会引起豪强士族对孔融的敌意。   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谈不上对错。   郑平淡然一笑:“叔父,豪强士族肯不肯拿出钱粮赈济流民,不在于其是否有仁心,而在于赈济流民是否能获利!”   “假如赈济流民,能让豪强士族获得巨大的利益,他们不仅不会反对政令,还会争先恐后的抢着赈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赈济流民,亦是如此!”   孔融愣住,对郑平这番话不怎么能理解:“显谋,这赈济流民,难道还能有利可图?”   一旁的应珣,也是惊讶的看向郑平。   赈济流民,大抵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又怎么可能有利可图?   难道还让豪强士族去贪墨赈济流民的钱粮不成?   郑平不答反问:“叔父可曾听说过《汜胜之书》和《四民月令》?”   孔融点头:“博陵崔氏崔寔的《四民月令》,汜水汜胜之的《汜胜之书》,老夫的藏书之中亦有抄录本。但这不过是两本农书,跟赈济流民有什么关系?”   郑平轻笑:“《汜胜之书》虽然成书前朝,但流传到了现在,大抵都遗散四方,很少有能抄录全本的。”   “《四民月令》成书也就三十余年,也唯有一些世家大族才有抄录本。”   “但这两部书,小侄不仅有全本,而且还是刊印在左伯纸上装订成册的全本,数量也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能提高犁地速度数倍的曲辕犁,也已经改良成功。”   “简而言之,小侄能让这北海国的豪强士族,实现精耕细作,让粮食增产。”   “也能这些豪强士族,在以农为本的前提下,还能再兼事商贸,获得更多的财富!”   “虽然这北海国的豪强士族,有一部分已经开始在尝试农商结合,但他们缺乏更专业的指导,以及更先进的工具。”   “而这些,小侄都能提供!”   “他们要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些暂时用不上的钱粮。”   “至于叔父口中的反对者,根本不需要去理会!”   “人有衰老之日,这豪强士族也有衰落之时。”   “政令是公平的!不能与时俱进,只想着墨守成规的,注定会被新兴的族群取代,弱肉强食,这本来就是世间的法则之一。”   任何超前思想政令的出现,都会引起新旧利益族群的争斗。   如战国常见的变法,便是如此。   有人得利,就有人损利。   但相对于战国的变法,郑平的方式更柔和。   因为郑平用的,不仅仅是超前思想,更重要的是有超前的生产力工具!   以大量的利益,去让豪强士族主动去追逐。   而在追逐过程中,又会主动的去替刘备打压旧的利益集团。   虽然豪强士族会在追逐利益中逐渐变强,但对于刘备而言,最紧迫的任务是解决这北海国十几万流民的吃喝问题。   若是担心几十年后豪强士族的尾大不掉,就不去救助眼前的十余万灾民,那就纯粹是杞人忧天了。   任何的政令都是在解决当前矛盾。   而往往功在千秋的政令,都会罪在当代。   都罪在当代了,这政令执行不就成了他人嫁衣了吗?   郑平自认为是没有替他人做嫁衣的觉悟的。   未来没有发生的矛盾,是可以规避和延缓的,但当前的矛盾若是不解决,那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了。   孔融惊愕的看着郑平,久久不能言语。   郑平这想法太大胆了!   这是要改变整个北海国豪强士族的现有格局吗?   都说商人逐利,但豪强士族其实更逐利。   “显谋,你虽然说得很好,但北海国的豪强士族未必可信。”孔融点出了郑平方案的核心关键。   说得再天花乱坠,那也得有人信啊!   郑平敛容而道:“叔父,若我告诉这十余万流民,只要将身上多余的钱粮拿出来,我就能让他们明年获得更多的粮食,他们肯定是不会信的。”   “可同样的方案,若让北海国的豪强士族相信,却是不难!”   “以刘府君之名,郑家、孔家、平原王府联名作保,谁敢不信?”   刘备救北海的信义,郑玄扬名海内的名望,孔融的士林声望,桓帝亲弟弟平原王的皇室名头。   再有郑平那替豪强士族们谋划的未来利益,足以令北海国的豪强士族动心。   正如郑平说的一样,若是向十余万流民这般许诺,流民只会觉得本就不多的钱粮又要被抢了。   但豪强士族不一样。   他们不缺钱粮,有承担风险追求更多利益的基础条件在!   郑平敢这般笃信,也是基于郑玄和孔融的名望。   若是连郑玄和孔融联名作保都不能让北海国的豪强士族相信,又有谁的作保能让人相信?   孔融看向郑平的眼神,瞬间多了惊讶,心中更是惊诧不已。   联名作保?   显谋就如此笃信,可以将这一切都赌在刘备身上吗?   倘若刘备对北海国的士民失信了,那么郑玄和孔融也得因此而背负骂名。   蒋济怎么死的?   就是因为替司马老贼作保,然被后司马老贼毁约给气死的。   即便是一旁的刘备,此时也是心绪难平。   虽然郑平告诉过刘备安置方案,但郑平当着众人面,说出“以刘府君之名,郑家、孔家、平原王府联名作保,谁敢不信?”的话来,依旧让刘备感动不已。   这是将身家性命、累世名望都赌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恩情,如何不让刘备感动?   “能得显谋如此信任,何其可幸!此生必不相负!”刘备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十分的坚定。   而在刘备身后,一直眯着眼静听的关羽,猛然睁开了丹凤眼。   但这眼中不是杀意,而是敬意!   “显谋对玄德公,竟然这般推崇?”太史慈立在郑平左侧,看向刘备的眼神也多了凝重。   虽然刘备对太史慈颇为礼遇,但太史慈并未同意刘备的招募,只是以郑平朋友的身份暂时听命刘备。   相对于刘备,太史慈更青睐同郡的刘繇。   但现在,因为郑平对刘备的推崇,太史慈也渐渐有了择主考校之心。   君择臣,臣亦择君。   太史慈本就是有大志的,这择主之事,不会因为刘备的礼遇就贸然决定。   而最惊讶的,却是应珣了。   在郑平来借兵之前,应珣甚至都不知道刘备是谁。   这一路上的接触,应珣也只是感受到了刘备的弘雅信义。   应珣素来钦佩自家兄长应劭,因此对刘备虽然有佩服之意但也不多。   至少在应珣心中,自家兄长应劭才是这天下间一等一的贤士俊杰。   然而现在,应劭却见到了震撼莫名又颇为疑惑的一幕。   震撼的是,北海郑玄的儿子,要堵上郑家、孔家的名望,来替刘备作保!   疑惑的是,这是北海国,不是平原郡,即便要作保,难道不是刘备和郑平给孔融作保吗?   见众人都被镇住了,郑平又给了刘备一个眼神示意。   刘备会意,向孔融郑重作揖长拜:“常言道:仁德当载世!请文举公助我借得钱粮,以救这北海国十余万流民!”   “玄德,你——”   孔融见刘备躬身行了个大礼,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拜,刘备是在替这十余万流民而拜。   虽说刘备愿意去救这十余万的流民,但如果没有孔融作保,这北海国的豪强士族也不可能相信刘备。   毕竟刘备的名望,还不足以让这北海国的豪强士族,甘心拿出族中的钱粮来。   良久。   孔融长叹:“玄德有救万民之心,吾婿有平天下之志,若老夫再推诿,反倒成了小人了。”   眼神逐渐坚定,孔融上前扶起刘备:“老夫,便替玄德作保,借粮救民!” 第86章 刘备传檄,君子行以大义   众人回至城中。   孔融本想设酒宴招待,但刘备以酿酒伤粮为由,推辞了酒宴,只求了白水解渴,这让孔融对刘备的德行又多了三分敬意。   宴席上,郑平道出了具体的借粮方案。   由孔融负责向各县下达政令,刘备负责安抚城外的十余万流民,郑平则是跟太史慈返回高密县见郑玄、负责说服各县的豪强士族出借钱粮。   既然要作保,自然得让郑玄随同。   而如《汜胜之书》《四民月令》的刊印本、以及曲辕犁等工具,也得一并准备。   北海国的豪强士族都不是傻子,见不到真物是不会轻易下决心的。   这跟刘备在平原郡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刘备是平原相,这平原郡的豪强士族多多少少得给些面子。   毕竟这不怕官,也怕管。   然而北海国却不一样,刘备只是个平原相,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在述说完具体的借粮方案后,郑平微微清了清嗓子,道:“除上述措施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措施,必须立即执行。”   “可由刘府君传檄毗邻的各州郡,呼吁各州郡州牧、刺史、太守、国相、县令、县长,全力配合北海国对粮食的采购。”   “倘若担心采购粮食可能会造成本土粮荒,可呼吁他们就近向别处郡县采购粮食。”   “言辞一定要真切、要立足大义,要让这各州郡上至州牧刺史、下至县令县长,见了檄文之后,有一种不配合都觉得自己德行有亏的负罪感。”   以大义向毗邻郡县施压,这是阳谋。   哪怕毗邻郡县的官心中恨不得将刘备揍骂一顿,但为了名声也得配合。   毕竟刘备不是让毗邻的郡县免费提供粮食,而是让毗邻郡县放开采购!   然而一旦放开采购,毗邻郡县的富户见有利可图,就会不顾一切的将粮食运往北海国。   这会让毗邻郡县粮食储备减少,而粮食储备减少又容易引起粮荒。   为了避免本县出现粮荒,这毗邻郡县的官,就得就近跟毗邻的郡县商议,放开粮食的采购,让富裕的郡县将粮食大量贩运到不富裕的郡县。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粮荒会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治下。   一旦出现粮荒,就会滋生流民。   这便是郑平之前询问刘备,是否愿意为了救青州士民,而去得罪毗邻州郡的太守、刺史,甚至于豪强、士族的原因。   刘备救青州士民,得到了美名,得到了青州士民的拥戴,甚至能名扬天下。   但毗邻的州郡县,却会因此受到影响。   官员担心本地粮荒,不得不去跟其他郡县谈判。   而豪强士族,因为有利可图,又会趋之若鹜。   尤其是中间层次的,比不过大的豪强士族在本地的势力,那就去北海国谋求利益。   这势必会动摇原有的平衡。   而吃了暗亏的郡县官员和豪强士族,又怎么可能对刘备有好感?   但这些人对刘备有没有好感,郑平是不在意的。   待得刘备立足青州,受到青州士民的诚心拥戴,这损失的一时名声,会用更大的美名来弥补。   当刘备聚青州士民之心,恢复青州的繁华。   些许外郡污名对刘备而言,根本不足虑!   而一些有长远眼光的豪强士族,反而还可能会考虑支持刘备。   郑平这措施一出,在场的孔融、孙邵、应珣等人,纷纷吃了一惊。   尤其是应珣,感到一阵坐立不安。   这泰山郡毗邻北海国,这不得第一个表态支持啊?   “郑郡丞,泰山兵每日的消耗也是不少的。”应珣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是诉苦试探。   刘备看向郑平的眼神,也有些不忍。   毕竟这泰山太守应劭都借兵了,却还要被算计,多少是有些令人羞愧。   郑平洞悉人心,早已看穿应珣的想法,笑道:“应都尉,让各郡县放开粮食采购,对泰山郡而言并非是有害无利。”   “《孟子》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天道无情,这天灾是不能规避的;人道有情,人祸却是能妥善应对的。”   “今年青州干旱,粮食减产,百姓活不下去而变成了流民,这才助长了黄巾的声势。”   “又怎知来年、后年,兖州不会遇到干旱?”   “倘若兖州干旱,出现粮荒,这青州同样不愿意开放粮食采购,兖州的几百万士民,能否活命?”   “刘府君传檄各州郡县,不仅仅为的是青州的灾民,同样也是在让各州郡县有忧患意识,遇到粮荒之后、能有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   刘备跟郑平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   这话一出,刘备当即起身向应珣一拜:“应都尉,我深知你跟令兄都是心怀百姓的仁德君子,必然不肯坐视百姓受苦。”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若能助我解决青州的粮荒,今后应府君之事,便是我刘备之事。身虽千里,必当仗义前往!”   应珣心中触动。   如郑平所言,今年是青州干旱,又怎知来年、后年,兖州不会干旱?   今日不助青州解决粮荒,来年、后年,谁肯助兖州解决粮荒?   又见刘备许诺,应珣心中的那丝迟疑也消失了。   “刘府君弘毅宽厚,志在救民,真乃当世英雄!”应珣起身回礼道:“应珣不才,愿替刘府君劝说兄长。”   刘备大喜而笑:“能得应都尉承诺,我刘备,何其有幸!”   应珣没有在剧城逗留。   怀揣檄文,率兵返回奉高城。   这次救北海国,应珣感慨颇多。   不论是刘备、关羽,还是郑平、太史慈,亦或者孔融、孙邵等人,都让应珣感到这世间有豪迈英雄气的人不少。   尤其是刘备,明知道这十余万流民是个烫手的,但依然选择了用最艰难的方式去安置这十余万流民。   单是这份豪情,就足以令应珣钦佩了。   “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刘备这般人物!”   “兄长有知音了!”   很快。   郑平制定的方案有条不紊的开始执行。   城外。   刘备在关羽的护卫下,挨个儿的走访流民,嘘寒问暖,在流民中挑选出德高望重的,宣传安置流民的方案。   又征募了自愿者,负责替流民发放钱粮。   虽然刘备如今是平原相,位高权重,但刘备对待百姓,一向和颜悦色,不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让这些流民感到很舒坦。   这种寻常人难有的人格魅力,在刘备身上达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刘府君,老朽也不是愚昧无知的,这可是十余万乡亲需要的粮食,真的能凑齐吗?”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起身询问。   他已经两日没吃过饭了,一直都靠啃树皮草根续命。   如今听到刘备说,要管这十余万乡民的口粮,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   老者第一反应是刘备在这里胡吹大气。   十余万乡民的口粮,岂能轻易筹措?   因此,怀着一颗愤懑的心,老者向刘备提出了质问。   而周围的流民,似乎对这老者也颇为信任,纷纷聚在老者身边,狐疑的看向刘备。   “老丈!”刘备近前,扶着老者,让其坐下:“我知道你有怀疑,毕竟将这剧城搬空了,也最多让你们吃上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你们又会继续挨冻受饿。”   “但我刘备,向来不轻易许诺。”   “剧城虽然粮食不够,但北海国有粮,北海国毗邻的郡县也有粮。”   “我已经跟孔相商议好了了,近日会游说整个北海国的富户,向他们借钱粮。”   “而高密县的康成先生,也会替我作保。”   “除此之外,我已经向毗邻郡县传送檄文,呼吁他们能将粮食贩卖至北海国。”   “我刘备能击破裹挟你们的黄巾贼,也笃信能助你们恢复家园。”   “虽然前途艰险,但我刘备愿跟诸位乡亲一起渡过眼前的难关!”   刘备眼神坚定,言辞恳切。   即便是心中有愤懑的老者,此时看向刘备的眼神,也少了质疑,多了惊讶。   “刘府君,这事对你有什么好处?”老者死死的盯着刘备。   刘备眼神一凛:“既然当了官,就要替乡民解决苦难,这是本职;若是只顾寻求好处,又何必当这官?”   “老丈,这天下间有凶恶贪婪之官,也有仁德清廉之官。”   “刘备不愿当那凶恶贪婪之官,只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老丈的疑虑,我能理解,但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刘备是什么样的人,请老丈和诸位乡亲静看!”   说完,刘备向老者深深一礼,退出了人群。   刘备一走,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高老,这刘备真的可信吗?我们可是有十余万人啊。”   “对啊,会不会又只是给我们几天口粮,然后让我们自生自灭?”   “哼!这群当官的有什么可信的?给几天口粮,就到处宣扬仁德,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都是豺狼罢了。若真的关心我们,就应该让那些强征粮食的恶霸们将粮食还给我们。”   “那些富户恨不得将我们的粮食收刮殆尽,又怎么可能借粮?”   “这刘备,肯定也在骗我们,不如去寻徐和渠帅吧。”   “.....”   老者没有回答周围人的询问,只是静静的回想刘备刚才的话。   “论迹不论心。”   “老朽倒要看看,你会如何做!”   老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就在此时。   一个少年小跑过来:“爷爷,有粥了,有粥了!”   “什么粥?”老者顿时一愣。   少年却是兴奋的指着城门口:“城里出来了好多人,正在熬粥,我们有吃的了!”   听到有人熬粥,刚才还质疑刘备的乡民,纷纷冲向了城门口。   虽然心有疑虑,但在这之前,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老朽要看看,你能坚持几天!”老者没有因为城内来人熬粥就对刘备感恩戴德。   这种事,老者在逃荒的途中见了很多次了。   大抵都是城内官员,生怕流民窜入城中,然后象征性的熬些粥,然后打发流民离开。   这种打发叫花子的方式,又怎么可能让老者去感恩?   但接下来的几天。   老者心中的惊讶却是越来越多了。   连续三日的粥饭,老者的精神头也越来越足,不再是面黄肌瘦整日里昏昏欲睡了。   “竟然没赶我们走?”老者很疑惑。   但接下来刘备的举动,让老者更迷惑了。   “奉刘府君之命,征召伐木工五百人,渔民五百人,猎户五百人,纺女五百人,厨女五百人,.....”   “每日提供两餐,工钱另算!”   一听提供吃食,又提供工钱,流民的心思顿时活络了。   粥饭虽然能吊命,但却不能管饱。   若能有工钱,就能自行购买米粮加餐了。   这又过了半月。   老者已经完全不理解了!   “真的没有驱赶我们离开?”   “不仅管饭,还发放工钱让我们干活?”   “这,这,这刘府君哪来这么多的钱粮?”   “难道,真的是向那群富户借的?”   没人回答老者的问题。   刘备虽然每日里都在流民中走访,但十余万流民,几乎都只能见到刘备一面。   其余时候,都是听说刘备在流民中嘘寒问暖、询问疾苦。   城头。   孔融看着城下渐渐有了秩序的流民,百感交集。   “长绪啊,老夫万万没想到,显谋真的说服了北海国的豪强士族,让这些人肯出借钱粮给玄德。”   孔融身边,功曹孙邵也是眼神复杂。   郑平自回高密县后,就带上了郑玄和太史慈,开始在北海国的十八个县游说。   半个月的时间,就说服了十八县大部分的豪强士族出借钱粮安置流民。   “孔相,人都是逐利的,豪强士族亦不例外。”   “显谋诱之以利,才让他们甘心出借钱粮。”   “但此举却会助长北海国豪强士族的嚣张跋扈之心,恐怕会尾大不掉啊。”   孙邵有些忧心。   郑平并非是“振臂一呼,豪强士族就纷纷出借钱粮”,这是出让了巨大的利益,才换来了豪强士族的支持。   孙邵的担心,孔融自然也是清楚的。   看向城外的流民,孔融长叹一声:“若非老夫治下不力,显谋又何至于行这险策。未来之事如何,老夫只能坚信显谋有应对之策了。” 第87章 东海糜氏,当急人之所急   徐州,东海郡。   黄巾之祸,不仅青州有,徐州同样不少。   但相对于青州刺史焦和,徐州刺史陶谦是军旅出身,有实干之才。   不仅招降了以臧霸、孙观为首的泰山贼,借泰山贼镇压黄巾,更是自丹阳郡招募了大量的同郡乡人组建丹阳兵。   陶谦能以武镇徐州,离不开这东海郡的一个豪族糜氏!   糜氏世居东海,以垦殖为主,原本跟东海郡其余豪族没多少区别。   但糜氏这一代出了个才俊糜竺。   糜竺雍容大方、敦厚文雅,又熟习弓马,善于骑射。   自太平道传教东海时,年少的糜竺就已经嗅到了危险,一改糜氏往日作风,开始善待、救济周围的乡民,又对糜家的佃户颇为照顾。   因此在黄巾动乱时,多有乡民依附糜氏寻求庇护,而糜家的佃户也是少数没有被太平道策反的。   黄巾之乱被镇压后,东海郡出现了大量的荒地。   以往嚣张跋扈的豪强士族,大部分都死于黄巾之手。   糜竺趁势而起,兼并了东海郡大量的田地、流民。   因为糜竺在东海郡的名声,多有流民选择依附糜氏,东海糜竺也因此而扬名徐州。   陶谦出任徐州刺史后,如下邳陈氏等世家士族,对陶谦都是貌合神离,虽然不反对但也不怎么支持,这让陶谦颇为无奈。   而这个时候,糜竺又亲自造访了陶谦。   糜竺有忧患意识,深知糜家的崛起太快了,若不能寻个官身庇护,这糜家的上亿家资,终将成他人嫁衣。   而糜竺兄妹三人,也难以在这乱世苟全性命。   陶谦初来乍到,本就缺乏钱粮养军。   见糜竺主动造访,当即一拍即合,任命糜竺为徐州別驾。   由一个普通豪族,变成有別驾官身庇护的豪强,东海糜氏在这徐州的风头,隐隐有盖压下邳陈氏的迹象。   然而。   即便当了徐州別驾,糜竺也时刻在提醒自己,糜家虽然风头正盛,但终究是比不过下邳陈氏这样的公卿世家、名门望族的。   因此,糜竺不仅在徐州与人为善,更是时刻的在关注这徐州以外的局势。   陶谦外慕声名、内非真正,终究不是明主!   在得了糜竺的钱粮支持后,陶谦任用了太多的如曹宏、笮融一般贪得无厌的小人,这跟糜竺的与人为善、仁德爱民的观念是背道而驰的。   糜氏的崛起,就是依靠仁德才能苟全性命。   若是跟着曹宏、笮融这群人混,今后不仅糜氏的家业也保不住,这名声也臭了。   虽然以垦殖起家,但糜竺一直都在效仿下邳陈氏这样的公卿世家行事风格。   钱粮皆是身外物,累世名望才是传承家族的核心。   “糜从事,使君有请!”   书房内,正在沉思糜家未来的糜竺,得到了陶谦亲卫的传唤。   糜竺没有逗留,整了整衣襟,就来到了衙署。   如今的糜家,需要陶谦的庇护。   因此对于陶谦,糜竺一直都保持了谦恭的态度。   “子仲,快请入席。”   陶谦见糜竺到来,态度也是十分的热情。   毕竟这徐州的世家豪族,也就糜竺出钱粮最是痛快。   如陈登,虽然当了典农校尉,但对陶谦的态度始终有一种隔离的生分。   陶谦也不是个愿意舔着脸凑上去的性格,既然这徐州的世家豪族刻意保持距离,陶谦也就听之任之。   只要能在各自的岗位上尽职尽责就行了。   “使君召我,可是需要筹措钱粮?”糜竺回了一礼,询问道。   这里只有陶谦和糜竺两人,糜竺自然也问得坦直。   而陶谦本就军旅出身,对糜竺的坦直也是颇为欣赏。   “虽然不是筹措钱粮,但也跟钱粮有关,这是青州平原相刘备的檄文,上面还有北海相孔融的联名。”陶谦将檄文递给糜竺。   糜竺微微一愣,快速的扫了一眼檄文。   这一扫,饶是糜竺善于养气,此刻也难免露出惊愕之意。   “这刘备是何人?竟然狂言要诸州郡县开放粮食采购,想要安置北海国十余万的流民?”糜竺错愕而言。   安置十余万流民,即便是以富著称的东海糜氏,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   虽然糜竺有足够的钱粮去安置,但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   若是来年也遇上干旱年,那么糜竺的投入就收不回来了!   不仅如此,糜氏一族的产业也会因此而遭到毁损,名声也会受到影响,这样的损失,谁敢轻易尝试?   但偏偏,刘备就这样豪言了。   不仅豪言,还付诸于行动,直接传檄各州郡县,要大量采购粮米。   陶谦轻笑:“老夫倒是对这刘备有些了解。昔日老夫当幽州刺史的时候,就听闻过涿郡刘备的名声。”   “此人颇有仁义之名,又是大儒卢植的门生,但卢植刚毅,仕途不顺,身为卢植的门生,这刘备的仕途也是颇为不顺。”   “老夫听闻他因功除授安喜县尉,但又怒鞭督邮而去;后来跟着毌丘毅到丹杨募兵,在下邳讨贼有功,被任命为下密丞。”   “但这下密丞也没当多久,然后就去投奔平原相陈纪,前段时间听闻陈纪称病,将平原相一职让给了刘备。”   “再听闻这刘备的消息,就是这檄文了。”   “按这檄文说的,刘备在平定了平原九县的黄巾后,又向泰山太守应劭借兵击杀了北海国的黄巾。”   “不忍被黄巾裹挟的十余万乡民受难,就想安置这十余万流民。”   “倒也不坠其仁义之名啊!”   糜竺心中亦是惊叹。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仁德爱民话,这大汉各州郡县的官吏都会说。   但真正能付之于行动的少之又少。   而如刘备这般,以一平原相之身,却传檄各郡县要救北海国十余万流民,更是凤毛菱角的存在!   “使君是想问,是否要响应刘备的檄文吗?”糜竺一眼看穿陶谦的心思。   陶谦点头。   没有召其他文武来询问,而只召糜竺来问,便是因为这檄文涉及的核心是钱粮。   要响应刘备的檄文,就必然要跟糜竺商讨。   “子仲,刘备想求的钱粮,不是安置流民一时,而是要让其撑到明年的秋天。这其中需要的钱粮,不是个小数目!”   “可老夫若是不响应这檄文,又会有损老夫的声名。”   “毕竟这刘备代表的,有孔融、有卢植,还有北海大儒郑玄,平原王刘硕!”   “老夫,不得不慎重考虑!”   糜竺踱步,寻思了一阵,道:“使君,我以为这刘备的檄文,必须要响应!”   陶谦眼神一凛:“子仲且细说。”   糜竺凝声道:“青徐之地,皆是受黄巾为祸的重灾区,虽然使君镇压了徐州黄巾,但难保这青州黄巾不会再回徐州。”   “徐州民富,各郡县都有富足余粮,若放开政令,让各郡县自行贩运粮米入青州,让刘备能赈济青州士民,则青州黄巾就不会再南下徐州。”   “御敌于外,可保徐州无恙,这是其一。”   顿了顿,糜竺又道:“使君虽然虎踞徐州,但徐州士民多有对使君不服的。”   “若使君能义援青州,徐州士民定然会对使君刮目相看。”   “一个政令,便能获得诸多美名,这是其二。”   “当今天子受难,前有袁绍、袁术等人举兵讨董,但都只在酸枣止步不前,多是一群追逐虚名之辈。”   “我知使君一直都有勤王之心,但只恨力量太弱,独木难支。”   “倘若能助刘备立足青州,使君便可再举讨贼义旗,刘备受使君恩惠定然会举兵响应。”   “届时,天下英雄谁不知使君之名?这是其三。”   “有此三利,使君又岂能不去响应刘备的檄文?”   陶谦顿时心动。   关东豪杰举兵讨董的时候,正是青徐黄巾开始猖獗的时候。   焦和为了追逐虚名,不顾青州士民,执意西进,以至于让青州黄巾趁势而起。   陶谦本来也是想会盟的,又担心这一走,黄巾贼就将老窝给踹了,于是决定先征讨黄巾再去会盟。   毕竟陶谦也是军旅出身,知道这征讨董卓没个一年半载是打不完的。   完全有时间先灭了黄巾再去会盟。   结果陶谦刚灭掉徐州黄巾,这讨董联盟就散伙了。   差点没将陶谦的一双大眼给惊掉。   会盟讨董,就这?   你们在玩过家家呢?   自此之后,陶谦对袁绍这些人就不怎么瞧得起了。   在徐州养精蓄锐,陶谦也想举兵去讨董,但一来这路途遥远,二来这名望不够。   即便举旗讨董了,也不一定有人支持。   但现在,糜竺却说到陶谦心坎上了。   现在帮了刘备,今后举旗讨董,刘备不得响应?   刘备响应了,这孔融得响应吧?   公孙瓒又是刘备的同门,刘备要讨董,公孙瓒也得支持下吧?   还有这泰山太守应劭,上回也没会盟。   既然肯借兵给刘备,想必也是跟刘备关系极好的。   这一举旗,就有刘备、孔融、应劭、公孙瓒响应,今后这天下谁敢不称赞一声陶使君?   “子仲言之有理!只是这贩卖的粮食,也得有分寸,切勿让徐州也闹了粮荒。”陶谦摩拳擦掌,显然已经被糜竺说动了心。   糜竺点头:“使君放心,如何贩卖,我自有分寸。”   得了糜竺的建议,陶谦当即响应了刘备的檄文,传檄各郡县。   糜竺则是告了几天假,星夜返回朐县,让糜芳准备钱粮运往北海国。   但糜竺的决定,却让糜芳颇为费解。   “兄长,既然那刘备准备用钱来购买粮食,自然是在商言商。”   “但兄长你不仅要运粮,还要送钱,这是什么道理?”   糜芳虽然自幼受糜竺教诲,但也只是在骑射武艺和商业上有些水平,这心眼儿却没糜竺转得快。   简而言之,糜芳的心气太小,大事上看不清分寸,在小事上又斤斤计较。   糜竺见糜芳不理解,凝声教诲道:“子方,平日里让你多识些春秋大义,你偏偏只去学商贾之术。”   “刘府君仁德载世,不惜传檄各郡,也要救助北海国的十余万流民,如此仁义之举,岂能不让人钦佩?”   “但购买十余万流民的钱财,何止千万?刘府君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钱财来购买钱粮。”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北海国的豪强富商借钱来够粮!”   “而如今,我以钱粮相赠,急刘府君之急,他日糜氏若有难处,刘府君定然会千里奔赴救我糜氏一族。”   “子方啊,我告诉过你很多次,钱粮皆是身外物,累世名望才是传承糜氏的核心。”   这样的话,糜芳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但对于糜芳而言,到手的钱粮才是真的,累世名望有什么用?   “兄长,这徐州有多少祖上是公卿但如今都家道中落的?远的不说,那琅琊诸葛氏,不也穷得要借钱粮吗?”   “若非兄长资助,那诸葛瑾连给他父亲打造棺材都没钱。”   糜竺眼神一冷,喝道:“子方,你太放肆了!去年黄巾作乱,诸葛瑾又是实诚君子,虽然年少,但也体恤乡民之苦,几乎将家中米粮都拿出去救济乡民了。”   “岂料诸葛瑾之父忽然病逝,这家中忽然没了支柱,诸葛瑾无奈才向来糜氏借钱粮。”   “你今后再敢说出这般不义之言,就给我闭门读书三年!”   见糜竺发怒,糜芳连忙低头认错,但眼神却多了几分委屈。   轻叹一声,糜竺有些不忍,缓和了语气:“子方,父亲早逝,兄长虽然打下了这糜氏家业,但时常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就步入万丈深渊。”   “这东海郡以前有许多比糜氏强盛的豪族,如今却都已经消亡。”   “乱世之中,言行不可不谨慎!”   “休怪为兄严厉,小妹年幼,这家中事还得你来替为兄担着,切忌嚣狂自大,误了自己啊!”   见糜芳不再犟嘴,糜竺微微敛容:“你速去准备钱粮!为兄再修书一封给刘府君,以示我糜竺诚意!”   论格局,糜竺比糜芳的格局大多了。   能以一个垦殖传家、祖上没个大官的家世,走到如今这个层次,十分的不容易。 第88章 袁曹密谋,刘备名扬四州   刘备的檄文,在这半个月内陆陆续续的送往毗邻郡县。   如冀州渤海郡、安平国、清河国、河间国;兖州泰山郡、济北国、东平国、任成国;徐州琅琊国、彭城国、东海国。   泰山郡太守应劭,在其弟应珣的劝说下,第一个响应了刘备的檄文,放开了泰山郡的粮食贩运禁令。   不仅如此,应劭还亲自给驻扎在东平国的兖州刺史刘岱去信,希望刘岱能以刺史之名,呼吁兖州各郡放开粮食贩运的禁令。   而在这之前,祢衡又奉令造访了兖州刺史刘岱,宣扬了刘备的仁德之名。   这刘岱本是青州东莱郡刘氏大族出身,对于青州的黄巾本就有所关注。   无奈刘岱在兖州,对东莱郡的黄巾鞭长莫及。   一听有刘氏宗族的人致力于扫荡青州的黄巾,刘岱自然是乐意的。   在得到刘备的传檄、以及应劭的书信后,刘岱便以刺史之名,向兖州诸郡呼吁贩运粮米去北海国售卖。   然而。   刘岱虽然很有积极性,但兖州诸郡除了应劭外,一个个不是很乐意了。   尤其是东郡太守乔瑁,本就跟刘岱有间隙,当即就回怼了刘岱一封信,大意就是:   我乔瑁以前也当过兖州刺史,就没像你这么无知过。   放开粮食贩运禁令,势必会让兖州粮食出现短缺,一旦遇上天灾就可能出现粮荒。   不要因为你是东莱郡人,就让兖州士民去承担出现粮荒的风险。   洋洋洒洒千余字,全是怼刘岱的话。   甚至于,乔瑁还将这千余言给宾客展示,生怕没人知道他乔瑁为了兖州士民而对刘岱的政令仗义执言似的。   这可将刘岱给气坏了。   “狗贼乔元伟,倚老卖老,屡次辱我,我誓杀汝!”   刘岱当即召来亲信王肱,让其巡视东郡,暗中搜罗乔瑁的罪证。   而山阳郡太守袁遗、济阴郡太守袁叙、陈留郡太守张邈,虽然没有如乔瑁一般直言反怼,但一个个的都在装聋作哑。   刘岱虽然心中愤懑,但考虑到这三人的名望,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济北相崔言和任城相郑遂,不敢跟张邈和袁家兄弟一般对刘备的檄文和刘岱的呼吁熟视无睹。   毕竟张邈、袁遗、袁叙,并未直接收到刘备的檄文,在大义上不会受到谴责。   但崔言和郑遂却是直接收到了刘备的檄文,若是不同意,不仅会受到大义的谴责,还会同时得罪刘备、应劭和刘岱。   虽然心中将刘备咒骂了一便,但崔言和郑遂也只能去响应刘备的檄文,放开了本郡的粮食贩运禁令。   而在冀州渤海国。   得到了刘备传檄的袁绍,反复的将檄文看了又看,然后迷茫的看向身边的许攸、逢纪、荀谌等人。   “这刘备是何人?”   袁绍的朋友圈,都是如曹操、张邈、王匡、鲍信等一干公卿大臣、世家族子。   虽说讨董阵容豪华,但实际上讨董的,几乎都是袁绍的族亲、故友、袁氏门生以及曾经在大将军何进麾下共事的同僚。   平日里袁绍结交的,不是名仕就是公卿大臣,亦或者世家族子。   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自称刘备的给袁绍传檄,袁绍整个人都是懵的。   袁绍左侧,面色倨傲的许攸捻着短髯,冷笑一声:“本初,这刘备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初可以利用这刘备的檄文,谋这冀州大事!”   许攸本是南阳名仕,自幼跟袁绍关系匪浅。   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是一路人也走不到一路去。   袁绍好养死士,时常有大志。   许攸同样是个胆大的,在黄巾刚被镇压的时候,就跟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豪杰密谋要废掉刘宏,改立合肥侯为帝。   失败之后,许攸藏身袁绍麾下,摇身一变又跟着袁绍加入了何进麾下。   董卓废帝后,许攸跟袁绍以及逢纪一并逃出了洛阳,在渤海举兵讨董。   虽然讨董失败了,但许攸却暗中给袁绍献了一道密计。   怂恿冀州牧韩馥,拥立大司马刘虞称帝!   韩馥虽然是袁氏门生,但对袁绍却多有防范之意,生怕袁绍威望太大,让冀州九郡的太守、国相对他这个冀州牧阳奉阴违。   不仅在讨董之前,遣人监视袁绍,更是在讨董的时候各种给袁绍拖后腿。   袁绍早就想将韩馥取而代之了。   但一来渤海国粮少兵少,二来强抢冀州牧名不正言不顺,袁绍也只能隐忍潜伏。   而许攸这道密计,则是利用韩馥的自大,让其拥立刘虞称帝。   刘虞若称帝,那袁绍就不用去跟韩馥争什么冀州牧了,这大将军之位非他袁绍莫属!   但令袁绍郁闷的是,这韩馥太窝囊废了,这来回劝了刘虞不知道多少次了,硬是没能让刘虞开口答应。   而这种事,袁绍又不能亲自去劝刘虞。   听到许攸提及利用刘备的檄文谋冀州大事,袁绍顿时来了兴趣:“子远,你我交情,不用这般遮掩,直言吧。”   许攸语气中多了几分阴意:“不论这刘备购粮救民,是求名还是求利,对于冀州的豪族富商而言,开放贩运粮食的禁令,贩运粮食去青州,他们都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因此,本初不仅要支持,还要亲自呼吁河间、安平、清河、魏、赵、常山、中山、巨鹿和渤海的豪族富商,支持刘备购粮。”   “让冀州士民,都知晓本初仁德爱民之心。”   “如此一来,豪族富商得了利,而本初又得了名,即便韩馥对本初忌惮,此时也是无能为力。”   “若是不阻止,冀州九郡皆闻本初仁德美名;若是阻止,那韩馥不仅见危不救,还让豪族富商无利可图。”   “他日青州黄巾入冀州,韩馥就是罪魁祸首!”   “不论韩馥如何选择,最终得利的,都是本初!”   袁绍抚掌大笑:“子远不愧才智过人!如此看来,这刘备传檄,反倒是给了我立足冀州的良机啊。”   “韩文节自以为有天子的诏书任命,就可以执掌这冀州九郡,真是可笑。”   “即便叔父死于董贼之手,袁门威望,依旧不是韩文节这个书生能比拟的。”   “孟德如今驻兵魏郡东武阳县,待我修书一封,让孟德配合我行事。”   很快。   曹操就得到了袁绍的书信。   魏郡毗邻平原国,对于隔壁这个忽然崛起的平原相刘备,曹操也有耳闻。   汴水一战,曹操、鲍信和卫兹的兵马北徐州迎击,曹操、鲍信负伤、鲍信的弟弟鲍韬和卫兹等人皆战死。   曹操只能拖着残兵败将,驻兵东武阳,舔着伤口。   得到袁绍的书信,曹操顿时心中明了。   早在讨董之前,曹操跟袁绍就讨论过讨董战败、应该占据什么地方跟董卓争天下。   袁绍有意南据黄河,北阻燕、代之地,再兼用戎、狄之兵力,然后南进争天下。   而曹操则是要运用天下所有有才智的人的力量,再以王道去驾驭,就能击败董卓。   “本初这是想夺韩馥的冀州了。”曹操眯着一双小眼睛,将袁绍的书信放下。   自汴水战败,曹操的心态就开始变化了。   曾经那个满以为召集天下之兵就能跟董卓抗衡的青年,在经历残酷的现实后,终于明白。   当初那句“运用天下所有有才智的人的力量,再以王道去驾驭,就能击败董卓。”,过于理想了。   没有根基,没有兵马粮草,一切的理想抱负都是空谈。   而曹操最恨最鄙视的,就是韩馥。   这讨董盟军中,唯有韩馥是唯一一个以州牧之身会盟的!   聚冀州九郡的人力、财力,结果除了动动嘴皮子外,就剩下怎么去打压袁绍的威望了。   “若助本初得了冀州,我亦能驻兵一郡,而不似现在寄人篱下,受韩馥约束。”曹操心中坦然。   虽然驻兵东武阳,但这东武阳始终是韩馥的治下,不论是钱粮还是兵马,都受到约束。   韩馥要打压的,可不仅仅只有袁绍,同样有曹操、鲍信这类聚义兵讨董但又没有根基的。   “这刘备虽然名气不显,但能想到传檄各郡国,购粮救民,倒也是个英雄人物。”   “既然本初兄有意借此图谋冀州,我也当去寻孟卓商议了。”   刘备传檄一事,渐渐的在冀州、兖州和徐州传颂。   虽然陶谦、袁绍、曹操、刘岱等人,未必真的瞧得起刘备,但因为各自利益的权衡考虑,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响应刘备的檄文。   这让刘备和郑平有了意外之喜。   毕竟这传檄一事,本就对青州以外的郡国有算计之意。   “没想到我刘备,竟然也能名扬四州了!”刘备心绪激动。   来自于陶谦、袁绍、曹操、刘岱的响应,让刘备第一次有了名动天下的激动感。   蹉跎多年,再也不是默默无闻的刘备、刘玄德了!   而是在真正的名流上层口中,能冠以平原相之名的刘备、刘玄德了。   “恭贺府君!”郑平能理解刘备的心情。   建功立业,扬名四海,本就是大丈夫追求的志向。   刘备如今快三十了。   在这之前,这天下间的名流都没多少人能正眼看刘备的。   然而现在,刘备的名头却能在青州、徐州、兖州和冀州流传!   虽然只是刚刚扬名,并不能用这个名头去号召四州名仕,但这毕竟是跨出了第一步。   刘备向郑平郑重一礼:“显谋,若非有你,今日我刘备,估计连高唐县都守不住,又得逃亡他处了。”   郑平心中也是轻松不少。   即便是郑平自己,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传檄之计能绝对成功。   但现在,计划却比预期的更顺利。   只要毗邻的郡国放开了贩运粮食的禁令,别说这北海国的十余万流民,再加上徐和那二十余万流民,郑平同样能笃信将其安置。   这加起来,可是近四十万的人口啊!   乱世之中,人口才是核心力量。   若无人口,纵然郑平有惊世之才,也难以真正的助刘备立足青州。   这青州本就缺少山河险阻,不论是冀州还是徐州、亦或者是兖州,想要进犯青州,刘备都占不了多少地利优势。   若是再让人口外流,那无异于是在掀青州的根基。   惊喜之余,郑平的思绪也渐渐变得平静。   “府君,虽然毗邻的郡国放开了粮食贩运的禁令,也愿意将粮食运送到北海国。”   “但齐国、济南国、乐安国尚有以徐和为首的二十余万黄巾聚集。”   “想要在年底彻底平定青州黄巾之患,任重而道远啊。”   刘备也渐渐稳住了心绪。   虽然粮食的事得到了解决,但这青州的黄巾祸事并未完全解除。   不能击败徐和,即便毗邻郡国的豪族富商愿意贩运粮米,这中途也容易遭到黄巾贼兵的哄抢。   正说间。   人报有东海国糜氏的信使到来。   “东海国糜氏?”刘备有些懵:“显谋,我们给东海国的糜氏传檄了吗?”   郑平却是心中一凛。   东海国糜氏,这可是青徐两州最大的豪商。   “府君,看来今日的喜事不止一件啊。”郑平抽出了腰间的羽扇,轻扇肩头:“东海国糜氏,家资不弱于昔日卫国豪商吕不韦。”   “糜氏家主糜竺,亦是谦雅之士,若能得糜竺相助,纵然毗邻郡国的豪族富商都反悔了,府君也不用担心安置青州流民的钱粮了。”   刘备又惊又喜:“若真能得到糜竺相助,年底定然能彻底平定青州黄巾了。”   平定青州黄巾之患,最关键的一项就是钱粮,有足够能安置流民的钱粮!   否则,即便刘备击杀了徐和,也解决不了盘踞在齐国、乐安国和济南国的黄巾祸患。   但现在,东海国糜氏信使的出现,再次给了刘备镇抚青州黄巾的信心。   “快请!”   刘备心情激动,生怕怠慢了这东海国糜氏的信使。   这有人欢喜有人忧。   刘备传檄毗邻郡国的事,已经传到了青州刺史焦和耳中。   原本就跟刘备有间隙的焦和,此时的眼神已经变得怨毒了。   “刘备一个试守平原相,没有得到朝廷册封的伪职,竟敢传檄?”   “他将自己当青州刺史了吗?” 第89章 借刀杀人,焦和欲诛刘备   焦和最近很焦虑。   自决定西进会盟开始,焦和就感觉一直都在走霉运。   兴致勃勃的率兵去会盟,结果还没抵达酸枣盟军营地,乐安国的徐和就开始闹腾,焦和不得放弃会盟返回青州抵御黄巾贼兵。   结果抵达青州,就被徐和给埋伏了一阵,狼狈逃回临淄城。   这一年频繁的出兵征讨徐和,不仅没能击杀徐和,反而让徐和的声势越来越大。   本想集中青州各郡国的力量,统一政令,结果平原国的陈纪、北海国的孔融,压根不将焦和当回事。   陈纪更是直接将平原相让给了刘备,然后自个儿称病去了。   堂堂一个青州刺史,政令只能在乐安国、齐国和济南国推行,这让焦和颇为憋屈。   最让焦和焦虑的,是今年秋。   为了征讨徐和,焦和向乐安国、齐国和济南国的豪强富户摊派钱粮用于剿匪,甚至还将茂才名额给了博昌任旐。   这乐安国、齐国和济南国的豪强富户答应倒是挺爽快,但这羊毛出在羊身上,焦和向豪强富户摊派钱粮,这豪强富户自然向佃户摊派钱粮,又加剧了对良民的巧取豪夺。   以至于秋收刚过,活不下去的佃户、乡民,纷纷逃离故土演变成流民。   这可将徐和给乐坏了。   正愁抢占城池的人口不够,结果处处都是流民。   徐和如有“神”助,一举占了乐安国四个县、齐国三个县,让焦和这个青州刺史成了卷缩在临淄城的乌龟了。   这一年光在当孙子舔伤口了,结果刘备又来了个传檄各郡。   一个试守平原相,朝廷都还未承认的伪职,向毗邻青州的十一个郡传檄?   而身为青州刺史的焦和,竟然在半个月后才得知!   尤其是渤海国来的商人,还嫌弃齐国、济南国和乐安国的黄巾贼匪太多,不似平原国治下民安,说什么让焦和退位让贤得了。   若不是对方打着的旗号是袁、顾及这商队跟渤海太守袁绍有牵涉,焦和都想出兵将这来贩粮的商队给劫了。   “速请任別驾!”   焦和口中的任別驾,即博昌任旐。   任氏是博昌的第一大族,也是目前最支持焦和的一个大族。   焦和不仅给了茂才名额,还任命任旐当青州別驾。   不多时。   任旐自外而来。   这是一个十分精悍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   一见到任旐,焦和就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连忙请任旐入上席。   “別驾,平原相刘备,联合北海相孔融向毗邻青州的郡国传檄。”   “此贼可恶,都快当自己是青州刺史了!”   焦和怒气冲冲,恨不得将刘备一刀给宰了。   任旐扫了一眼焦和手中,抄录来的檄文,顿时明白了焦和震怒的原因。   刘备先破平原国黄巾贼兵,后破北海国黄巾贼兵。   比起龟缩在临淄城的焦和而言,更像青州刺史。   而刘备又故意避开焦和传檄毗邻各郡国,呼吁各郡国放开粮食贩运的禁令,运粮入北海国救助十余万流民。   这仁义美名,直接传到了冀州、兖州和徐州。   跟刘备一对比,焦和的脸上就差写下了“尸位素餐”四个字了。   甚至连讨董联盟中的袁绍、曹操、刘岱,以及徐州刺史陶谦都在响应刘备的檄文。   就没人将青州刺史焦和这个名字当回事。   被鄙视到这种程度,焦和不震怒都不正常了。   “使君,刘备虽然勇武善战,又扬名四州,但毕竟只是一个试守平原相。”任旐淡然开口:“使君是青州刺史,召刘备讨贼名正言顺。”   “刘备若来,这破黄巾贼徐和皆是使君调度有方;这刘备不来,则可传檄各县,怒斥刘备见危不救。”   “试守始终只是试守,比不得使君是朝廷正式任命的青州刺史。”   焦和皱眉:“那刘备向来不尊州令,如何肯来?”   任旐笑道:“使君可遣人去黄巾中散布消息,说冀州有大量的豪商运粮至青州、要贩卖给刘备,如今大部分的粮草都在乐陵城中转。”   “黄巾贼若是得了消息,定然会举兵攻打乐陵城。”   “届时,不论刘备是否肯尊州令,都得替使君征战。”   “引鹬蚌相争,使君坐享得利,岂不是一件美事?”   焦和听得欢喜:“別驾不愧是天下贤人、谋略无双!如此布计,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啊!”   任旐暗暗冷笑。   虽然任旐如今是焦和的別驾,又是焦和举荐的茂才,但任旐对焦和却是颇为轻视。   都已经资助焦和钱粮了,结果焦和还是被黄巾贼给堵在城中不敢反击。   若非以前积累的名望,又有天下贤人的名头,博昌早被黄巾贼给席卷了。   刘备和孔融为什么不听焦和的州令?   因为焦和太废物啊!   任氏是博昌大族,虽然支持焦和,但不会跟焦和同生共死。   豪族生存于乱世,第一原则是保全家族。   只要家族还在,一时的失利都是能接受的。   给焦和出了主意,任旐回到府中,立即召来弟弟任涛,让其去北海国给刘备送信。   “焦和,别怪我不讲道义!”   “我博昌任氏,不能因为你的愚蠢而毁灭。”   焦和还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被任旐给出卖了。   对刘备颇为怨恨的焦和,也不跟其他州官商议,直接派遣了亲信去黄巾中散布消息,意图将黄巾贼兵引去进攻乐陵城。   同时,焦和又遣人去北海国征召刘备讨贼。   而在北海国内。   刘备以上宾之礼、郑重的接见了糜氏的信使糜忠。   这糜忠虽然是糜竺的亲信老人、又被赐姓糜,但毕竟这身份只是糜竺的家臣,哪里受到过如刘备这般的上宾之礼?   “刘府君折煞小人了,小人万万不敢入席。”糜忠连忙退却,但这内心却是对刘备多了五分感激。   刘备却是正色道:“久闻东海糜子仲,仗义疏财、敦厚文雅,乃是这徐州境内的一流贤士。今日遣使而来,我又岂能不以上宾之礼相待?”   “见使者如见子仲先生啊!”   真诚的眼神,诚挚的言语,那挑不出半点儿毛病的待客礼,这一套组合拳哪里是糜忠能招架的。   郑平轻摇羽扇,立在刘备身侧。   看着已经被刘备的魅力折服的糜忠,郑平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刘备跟袁绍、曹操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刘备是能够跟普通庶民同席而坐还能吃同样的饭菜谈笑风生的人。   这样的人格魅力,上至贤士,下至庶民,都是通杀!   虽然出身比不上袁绍、袁术、曹操这些世家子,但刘备“亲民”的魅力,足够弥补这出身上的差距。   即便缺少天时和地利,只要抓住了人和,一样能定这天下。   而这样的品质,也是郑平钦佩刘备、愿意辅佐刘备的核心原因之一!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刘备将糜竺的书信递给郑平,语气难掩兴奋:“显谋,糜子仲向北海国贩运粮食,不仅不收我的购粮款,还要赠我钱财用于赈济灾民!”   “如此义士,恨不能跟其促膝长谈啊!”   别的豪族富商都是来贩运粮食赚钱的,唯独糜竺不仅不赚钱,反而送钱送粮,来解刘备的燃眉之急。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天下纷乱,各郡的钱粮都变得极其珍贵。   但糜竺却视钱财如粪土,仅仅因为刘备的一个檄文就决定资助刘备赈济灾民。   这格局器量,远非寻常商人能比拟的!   对于糜竺的德行,郑平亦是钦佩的,寻思片刻道:“府君,可赠糜子仲《汜胜之书》和《四民月令》,以及曲辕犁的制造法。”   刘备顿了顿,迟疑道:“《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都是显谋的珍藏,不能让我来承了这份人情。”   郑平摇扇笑道:“我跟府君同道而行,人情又何分彼此?这《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不仅要由府君来赠送,这书的扉页,还得有府君的赠言和签名。”   糜竺主动跟刘备示好,郑平又怎么会错过拉拢糜竺的机会。   对于糜竺而言,钱粮是不缺的,官职目前刘备也给不了。   能真正让糜竺受益的,就是《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了。   专业的农科理论和先进的生产力工具,能让糜竺在东海的财富更上一层楼。   在乱世之中,唯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让交情变得长久、牢固。   譬如下邳陈登,不论其一开始对刘备多么的推崇,恨不得跟着刘备行走天下。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陈登不得不去考虑家族利益而放弃刘备。   这不能说陈登不义!   虽然陈登没有再效力刘备,但一直都在尽朋友之义去帮衬刘备。   糜竺也是将小妹嫁给刘备之后,这才散尽家财一心一意的替刘备效力。   只想索取,而不想付出,这样的关系是注定不长久的。   唯有共赢,才能让双方的情谊变得牢不可破!   刘备凛然。   对郑平的德行器量也更是钦佩。   刘备也不是扭捏的人,当即就同意了郑平的建言,取来了《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三本农书。   又在三本农书的扉页都留下了曾言和签名。   然后将其小心翼翼的装在木盒之中,这才递给糜忠,又郑重叮嘱道:“木盒中的三本书,其价值不低于万金。”   “请勿必亲手转交给子仲先生!”   价值不低于万金的三本书?   糜忠吓了一跳,瞬间觉得这木盒变得十分的沉重,让糜忠不敢有半分的疏忽大意。   但糜忠也是跟着糜竺经历了不少大事的老人了,这心性也是比常人沉稳。   微微整肃了心情,糜忠拜道:“刘府君放心,小人一定会亲手将其转交给家主的!”   亲自将糜忠送出城,刘备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有显谋的这三本书,想必糜子仲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刘备眺往糜忠离去的方向,不由感慨。   这些日子,刘备可太难了!   虽然形势一直都在按预定的方向逐渐变好,但刘备时刻都保持谦恭,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就引起了流民的再次反叛。   所幸,在郑玄的支持下。   这北海国的十余万流民安置工作,也渐渐步入了正规。   郑玄虽然没有出仕,但其门生却是不少。   这些门生中,有很多是还没有正式出仕的,但受到郑玄的号召后,纷纷赶赴北海国,助刘备和孔融安置流民。   对于这些士子而言,来北海国不仅仅是为了偿报师恩,更是一种历练。   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相当于北海国给郑玄的门生提供了大量的实习岗位!   有了这安置流民的实习感悟,郑玄的门生对今后是出仕还是注解经典,都会有一个更深的认知。   策马并行,刘备跟郑平返回府邸。   但这刚回来,就有一人在府邸前静候。   一见到刘备和郑平,这人连忙向前行礼:“博昌任涛,奉家兄之命,特来拜会。有机密要事呈与刘府君。”   博昌?   刘备眼神有了些变化:“敢问令兄名讳?”   任涛连忙道:“家兄讳旐,表字子旟,如今被征辟为青州別驾。”   青州別驾任旐?   刘备的眼神多了谨慎:“任別驾有机密要事,为何不走公文,反而私下来信?”   任涛扫了一眼左右,将密信呈上,压低了声音:“焦和私通黄巾,欲害刘府君!”   刘备脸色一变,快速的摊开密信,却见密信上任旐将焦和向黄巾散布消息、有意引黄巾进攻乐陵城一事,简明扼要的陈述。   “焦和狗贼,焉敢如此!”刘备的怒火瞬间就燃起来了。   引兵在外,刘备对平原国本就心中有担忧。   如今焦和却故意向黄巾散布谣言,要让黄巾去打乐陵城,这让刘备下意识的响起了初当高唐县县尉时,被徐琦埋伏的过往。   “你且回去告诉子旟先生,他的恩情,我刘备记下了!”刘备向任涛郑重一礼。   任涛连忙回礼,又道:“刘府君,未免遭到焦和猜疑,我不宜久留,就先告退了。”   礼送任涛离开,刘备犹自怒气冲冲,正欲向郑平诉苦问策时,却见郑平摇着羽扇,一副强忍笑意的模样。 第90章 刘备进兵,卢植张飞到来   “显谋,你笑什么?”刘备有些愣。   郑平见刘备询问,再也忍不住笑意,摇扇大笑:“府君何故动怒?”   刘备更是疑惑:“这焦和都要私通黄巾害我了,难道不该怒吗?”   郑平摇了摇头,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嘲讽之意:“任旐跟府君素无交情,今日却遣其胞弟密告焦和私通黄巾一事。”   “这是在欺府君麾下无能人啊!”   “见风使舵的小人,不过是想引府君跟焦和相争,他好从中渔利罢了。”   “若有机会,让云长趁乱杀了吧。”   “否则他日此贼,必然会暗害府君。”   用这等微末伎俩,是在蔑视郑平的智力。   阴谋算计害刘备,是在挑衅郑平的底线。   如今选择了辅佐刘备,那对于郑平而言,谁想暗害刘备,谁就是郑平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就不能有半分的仁慈。   刘备吓了一跳。   正准备开口询问时,耳边响起了一阵如雷般的虎音:“显谋先生,谁敢暗害兄长?”   关羽面有怒容,那双眯着的丹凤眼,此时也怒目圆睁的了。   刚整兵归来,就听到了郑平说有人要暗害刘备,这让关羽如何能忍得住?   “云长来得正好。”郑平轻笑一声,羽扇轻轻抵在肩头:“府君刚才被贼人给羞辱了,我这正劝呢。”   关羽的指骨嘎嘣作响,这眼神也变得阴沉:“敢羞辱兄长者,关某必取其首级!”   “二弟,切勿动怒。”刘备连忙安抚关羽,然后看向郑平:“显谋,这任涛来送信,足见任旐的善意,这其中莫非还有隐情不成?”   刘备心仁。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不会优先去怀疑他人的用心。   但郑平都准备要杀人了,刘备不由对任旐的信也多了些谨慎。   郑平语气中有鄙夷之色:“府君。这任旐出自博昌大族任氏,年轻的时候举孝廉,历任酸枣、祝阿县令,有些政绩,后来因为动乱返乡。”   “任旐在乡间颇有贤名,更是被称为天下贤人,连黄巾都慕其名声,而不劫掠博昌。”   “我对任旐本有敬意,但任旐今日遣任涛来此,却让我对任旐的好感尽失。”   “此人本助焦和,见焦和不能抵御黄巾,而府君又连破平原国和北海国的黄巾,有心想跟府君示好、又怕焦和怪罪。”   “故而用这种阴谋诡计,让焦和引黄巾贼兵进攻乐陵城,让府君不得不提兵征讨徐和。”   “到时候焦和若有个不测,任旐又有恩于府君,再以青州別驾的身份迎府君入主青州,即便是府君也得受其掣肘!”   “这种毒计,焦和想不出来,即便有人建言,焦和也不可能让外人知晓。”   “以任旐的过往贤名,若是得知焦和用这个毒计,理当劝告。”   “结果任旐却让任涛私下来见府君,足可见任旐的歹毒心思。”   刘备顿时愤怒不已。   “此贼竟然如此可恶!他难道不知道,若黄巾进攻乐陵城,不仅会让百姓受苦,还会让冀州的商人对贩运粮草入青州一事,望而退步吗?”   若仅仅只是被任旐欺骗,刘备还不会这样动怒。   毕竟任旐也是为了自保求生,刘备也能理解。   但任旐却建言焦和引黄巾入乐陵城,要断掉冀州粮商入青州贩粮的心思。   这若是处理不当,不仅冀州的粮商会畏惧入青州,兖州的粮商也会畏惧入青州。   那刘备和郑平这半个多月以来的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   关羽见刘备动怒,右手按住了剑柄,简单而直接:“兄长,让愚弟前往诛杀此贼!”   刘备强忍怒火,向郑平一拜:“显谋,还请教我破局之策!若黄巾贼兵真的攻打乐陵城,袭杀冀州的粮商,这青州就危险了。”   郑平轻摇羽扇,眼神没有一丝慌忙:“府君,翼德去幽州,挺久了。”   刘备猛然一怔,随即惊喜出声:“显谋是说,翼德要抵达乐陵城了?”   关羽亦是眼神一凛,显然对张飞颇为自信:“若有翼德在,乐陵城何惧黄巾贼?”   郑平点头:“翼德去幽州多日,不论其是否寻得卢尚书,这个时候也该抵达乐陵了。”   “倘若卢尚书跟着翼德南下,那这乐陵就是黄巾的噩梦了!”   刘备听得激动:“显谋,我们什么时候回平原?”   卢植对于刘备的恩情,刘备这一生都难以忘怀。   尤其是在郑玄点出了卢植昔日让刘备读书的用意后,刘备对卢植就更尊敬了。   都说师恩如父恩,对于自幼父亲早逝的刘备而言,卢植就是指引刘备前进道路的一盏明灯。   这也是为何,刘备会同意郑平的建言,让卢植来主持自己跟平原王外甥女婚礼的原因。   “不急!”郑平轻摇羽扇:“至少得等焦和的调令到来才行。任旐费尽心思,目的始终是要保全他在博昌的基业。”   “所以盘踞在乐安国、齐国和济南国的黄巾,也是任旐需要除掉的目标。”   “到时候有了焦和的调令,府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讨伐徐和了。”   郑平的判断很准。   焦和的调令仅仅只比任涛晚到一天。   得到焦和的调令后,刘备对焦和和任旐的怒意更甚了。   这意味着,郑平对焦和和任旐的判断都是准确的!   得知焦和征调刘备讨贼,孔融连忙连劝阻:“玄德,北海国的黄巾虽然平定了,但东莱郡的黄巾却还不少。”   “按我们之前的部署,是先击退东莱郡的管承,再挥兵征讨徐和。”   “更何况,焦和此人,素来狂妄自大,对玄德也多有轻视之意,如今征调玄德去讨贼,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刘备心知孔融是好意,解释道:“文举公勿忧,有显谋随军,焦和的诡计又岂能瞒得过显谋?”   “而且算算时间,恩师和翼德也应该抵达乐陵了。”   “恩师已经南下,这青州最后一股黄巾,也该是被消灭的时候了。”   “不管焦和是否有调令,我和显谋都有出兵的心思。”   孔融吃了一惊:“卢尚书到乐陵了?”   见刘备和郑平都决定要去临淄城,孔融知道再劝也没用了,只得道:“显谋,你自来北海,就一直忙于周旋各处,也未跟阿素见面。”   “虽说这有些于礼不合,但礼法也得顺乎人情。”   “出征之前,却见见阿素吧。”   郑平微微有些惊讶。   一向注重礼法的孔融,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郑平也没有推辞,自家的准媳妇,多见见又没什么损失。   两日后。   刘备聚兵两千,以关羽为先锋,郑平为行军军师,太史慈为中军护卫,前往临淄城。   而在乐陵县。   黄巾贼王营、郭祖和从钱,则是聚黄巾众三万余人,奉徐和令来打乐陵城。   乐陵城守将邓旭,听得黄巾来袭的消息,立即下令紧闭四门。   邓旭谨记了郑平的嘱托,若见黄巾来袭,固守待援就可以了。   城下。   三万黄巾贼众,将乐陵城团团围住。   贼帅王营、郭祖和从钱聚在一起,但脸上都有愤懑之意。   “徐和这个笑面虎,任由麾下旧部欺辱我等,若非郭帅骁勇,我们都没机会来打这乐陵城。”王营忿忿不平。   本以为加入了徐和的阵营,这以后的好日子就来了。   结果徐和麾下旧部的排外心太重了,一个个都想让王营等人当小弟。   可王营、郭祖、从钱三人,以前也就认张饶当渠帅,如今投了徐和,认徐和当渠帅可以,但是给徐和的旧部当小弟,那就过于难为人了。   从钱亦是冷笑:“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徐和也不是个什么好鸟。依我看,打了这乐陵城后,我们就不回去找徐和了,抢了钱粮直接过冀州去黑山。”   “黑山地势险要,也不怕官兵追捕。”   郭祖扛着大砍刀,眼神也有些阴沉:“既然都不愿意回去见徐和,那两位兄弟就不要畏惧折损兵力了,尽可能早一日的攻下乐陵城。”   “否则时间拖得太久,徐和那群旧部估计会来抢城。”   “若是钱粮都让他们抢了,以后我们就难以立足了。”   被郭祖点破小心思,王营和从钱对视一眼,纷纷表示会全力攻城。   但乐陵城的邓旭,久经战阵,麾下的郡兵也是跟着郑平打了好几个胜仗的。   虽然黄巾人多势众,但不论是邓旭还是城头的郡兵,都没有畏惧之色。   “不过是区区黄巾贼罢了,又不是没杀过。”   “哼,我们可是跟着郡丞征战过的,见哪个黄巾不是乱杀?”   “城中粮食充足,守个三个月都没问题,看这黄巾贼敢不敢打三个月。”   “三个月?他们的粮食能撑十天就不错了!”   “可惜了,若非都尉不准我们出城,没准还能再杀贼立功呢。”   “.....”   虽然守城的优势不错,但邓旭也没有疏忽大意,策马在城楼上来回巡视。   毕竟黄巾攻城,最善以老弱妇孺为前驱。   如雷石滚木金汁这些守城器械,很多都不能用。   倒不是邓旭不知道战场的残酷,而是这样做,会让邓旭难以稳固军心。   邓旭已经有了在城楼上跟黄巾贼兵白刃战的准备了。   ......   而在乐陵城外,立有一个隐秘的营寨。   这个营寨还是郑平第一次出征乐陵城的时候,让邓旭依托山林险阻、水泉林木构筑的营寨。   击败司马惧后,这个营寨并未拆除。   郑平暗中布置了十个郡兵,一直都潜伏在营寨中。   而如今,这个营寨成了卢植和张飞的驻兵处。   巡视了整个营寨的部署后,卢植不由轻捻胡须:“这个营寨的位置,不仅隐蔽,而且水源充足,又有山林险阻。”   “显谋对营寨的选址,比当初在洛阳见的时候,更加娴熟了啊。”   自在幽州借兵借粮,卢植跟张飞一路南下,于两日前就抵达了乐陵县。   但卢植没有选择将兵马调入乐陵城,也没有跟乐陵城的守将传讯,而是在乐陵城外寻找合适的扎营之地。   正好遇见了郑平留下来的郡兵。   一见这个营寨的选址,卢植当即就组织人手扩建营寨,将兵马粮草都囤积在营寨中。   张飞和田豫则是一左一右的跟在卢植身边,听卢植讲解这营寨的选址和布置。   这可比直接看兵书要浅显易懂得多!   卢植见张飞和田豫好学,也没有因为张飞和田豫偶尔问的粗浅问题就不去回答。   只要是张飞和田豫有疑问的地方,卢植都会认真的解惑。   卢植的才学和坦直,让张飞和田豫对卢植的敬意,如泉水一般自心底涌出。   “卢师,这水源的选择有什么说法吗?”张飞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田豫亦是如此。   听卢植授课,如沐春风。   卢植哈哈大笑:“这水源是行军扎营的重中之重,一旦位置不好,轻者耗费士卒体力,重则被敌人截断水源。”   “因此——”   话音未来,一个斥候匆匆而来。   “报!黄巾贼正在强攻乐陵城,因其缺少旗号,难以判断人数。”   张飞刚准备记下卢植的讲授,结果斥候就来了,这心头火一起,张飞的脾气也上来了:“该死的黄巾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卢师,请给俺一支兵马,俺前去将那攻打乐陵城的黄巾都宰了,然后再回来听卢师讲授这水源选择。”   越是听卢植讲授行军打仗的精义,张飞就越能感受到这兵法的奥妙。   这不是兵法书上那简单的一行或者几行字,而是可以付诸于千言的具体准则。   因此,每日里听卢植讲授兵法,是张飞南下这段日子最乐意的事。   结果黄巾却来寻麻烦了。   见张飞战意昂扬,卢植并未同意张飞的请命,微微皱眉的看向斥候:“没有旗号,就不能判断人数了吗?”   “黄巾贼是三千还是五千,是三万还是五万,有多少老弱、多少战兵,什么都不清楚,你回来报什么信?”   斥候被训斥,不敢抬头。   田豫见状,请命道:“卢师,让我去打探吧!听卢师授课,受益颇多,正好实践一番。” 第91章 初掌骑兵,轮到俺老张了   田豫在公孙瓒麾下的时候,就已经是骑卒中的精锐,擅长哨探。   如今当了卢植的门生,一路受到卢植的指点颇多。   对于这个尚未及冠,但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好几年的门生,卢植也是颇为欣赏的。   “速去速回。”   卢植同意了田豫的请命,随即又令张飞聚兵。   公孙瓒出借了五百骑兵,张飞又招募了千余乡勇义从骑兵。   卢植麾下,可动用的骑兵约有一千八百骑。   虽然大部分是新兵,但一个月以来的行军整军,这千余骑兵已经初步能适应骑兵战法了。   若非如此,自涿郡到乐陵县,六百余里的距离,即便有辎重步卒拖延了行军速度,也是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的。   而张飞在卢植的指导下,这统兵能力也是突飞猛进。   在这之前,张飞是几乎没怎么统过兵的。   高唐县的县兵和豪族私兵,刘备交给了关羽,张飞没机会碰触。   但这千余骑兵,这一个月以来则是由张飞统率,卢植在一旁随行指点。   卢植很会因材施教。   即便是张飞这种好读书但又不求甚解的厮杀汉,也能将这统兵的法子记住且能将其运用。   “卢师,已按你的吩咐,一千骑兵已经集合。”张飞略显兴奋。   虽然跟着卢植学了一个月的正统骑兵战法,但张飞还未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   学的战法能不能用出来,还得经过战场的考验。   卢植点了点头,提醒道:“翼德,这是你第一次统率骑兵,务必记住,这战场之上,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就等于败了一半。”   “老夫知你骁勇善战,但个人武勇在战场上并不能决定胜负,唯有用以你的武勇,将这一千骑兵都拧成一股绳。”   “同进同退,攻势如火,来去如风,方能百战百胜!”   张飞凛然,默默的记下卢植的教诲:“卢师放心,俺不会让你失望的。”   半个时辰后。   田豫策马返回,向卢植汇报敌情:“卢师,进攻乐陵城的,是乐安国过来的黄巾贼兵。不知从哪里听说,这乐陵城存放了大量来自于冀州粮商的钱粮。”   “黄巾贼兵有三个贼帅,分别为王、郭、从三姓,粗略估计,贼兵约有三万人,能战的大约有五千人。”   “乐陵城的守将,似乎不愿意用雷石滚木砸城下的老弱妇孺,有不少黄巾贼兵登上了城楼。”   “但所幸城楼狭窄,守兵的甲胄武器都比黄巾贼兵精良,黄巾贼兵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利用人数优势抢下城楼。”   田豫的刺探的敌情,比之前的斥候要详细不知多少。   卢植不由点了点头,对田豫的这次刺探颇为满意:“两军交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但想要知己容易,知彼却是极难。”   “因此负责刺探情报的时候,一定要挑选机灵的,否则会延误军机大事。”   卢植明赞田豫,话中含义却是在教诲张飞。   毕竟这千余骑卒包括斥候都是张飞在统率。   斥候没选好,自然也就是张飞的统率失误了。   “这是俺的错,待这一战结束,俺就狠狠的操练他们。”张飞脸色有些羞愧。   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有对比,张飞挑选出来的斥候就跟呆子一般。   卢植点了点头,毕竟目的只是替张飞指出统率骑兵时的错误、让张飞能反省领悟,而不是去训斥张飞连个斥候都选不好。   之所以到了现在才指点,则是因为只有真正临近战场的时候,才能让张飞有更深刻的领悟。   毕竟这对手只是黄巾贼兵,卢植也不用担心会延误战机。   “速战速决。”卢植向张飞下达命令。   这种战场,卢植是不需要亲自去乐陵城下。   有张飞这样的骁勇战将在,卢植只需要稳居后方指挥就可以了。   将在前,帅在后。   这营寨中的粮草辎重,亦是重中之重。   “终于轮到俺老张出场了!”张飞更显兴奋。   张飞问过营寨中的那十个郡兵,这乐陵城之前就被黄巾攻陷过一次,但被郑平率郡兵给击溃了。   如今守城的,是刘子平的女婿邓旭。   见郑平击溃黄巾时都未带关羽,张飞就猜到关羽必然是坐镇高唐县。   如今平原九县的黄巾都已经被击溃了,这意味着高唐县的那几支黄巾也被关羽击败了。   想到关羽都已经率兵征战过黄巾了,张飞兴奋的同时也有了比拼的心思。   张飞的行军速度很快。   不多时就已经抵达乐陵城外。   看着围着城池的黄巾老弱,以及正在攻城的黄巾青壮,张飞那双环眼正在反复的扫视战场。   张飞谨记卢植的教诲:这战场之上,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就等于败了一半。唯有用武勇将这一千骑兵都拧成一股绳。同进同退,攻势如火,来去如风,方能百战百胜!   但真正想要达到卢植的期望,却是不容易。   观察了片刻,张飞终于找到了切入战场的最佳路线。   “扛旗手跟紧了!”   “诸将士,杀敌立功,就在此时!”   张飞猛地一踢马腹,坐下乌云良驹嘶鸣一声,快速的向黄巾贼兵冲杀而去。   而扛着将旗的扛旗手,则是紧随张飞身后。   扛旗手都是力大体壮、骑术精湛的骑卒,即便是扛着笨重的将旗,也不影响扛旗手的策马速度。   在将旗的指引下,一千骑兵紧紧跟随。   这些骑兵都来自于涿郡招募的乡勇义从,而自公孙瓒处招募的骑兵都留在了卢植身边。   既然是练兵,自然要用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只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凶险,这些萌新骑兵才能蜕变成能征善战的精骑。   将是兵的胆。   张飞骁勇,这跟着的骑兵亦是士气如虹。   只听得一阵阵的喊杀声回荡,乐陵城下正在指挥战斗的黄巾贼帅郭祖、王营和从钱三人,纷纷惊愕的看向后方。   “这是哪来的骑兵?”王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虽然平原国的黄巾被刘备给各个击破了,但王营可是很清楚,刘备如今还在北海国安顿那十几万的流民。   若非如此,王营、郭祖和从钱三人,也不敢贸然来打乐陵城。   本以为是来捡个漏,结果忽然就冒出来一支骑兵!   看着声势,骑兵的数量还不少。   “燕人张翼德在此,贼将可敢一战!”   张飞声如豹吼,单这气势就让拦路的黄巾贼兵双腿发软、快拿不稳手中的刀枪了。   “王营,从钱,合力击杀那环眼贼!”郭祖反应最快。   若是被这支骑兵冲散,不论是已经登上了城楼的、还是聚集在这城下的,都得变成待宰羔羊。   最简单最有效的,就是合力将眼前这个环眼武将斩杀!   王营和从钱也不迟疑,纷纷握紧了手中武器,死死的盯着张飞。   而黄巾贼中有会射的,则是在郭祖的喝令下,将弓箭瞄准了张飞。   “射杀敌将者,赏一个月粮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便是黄巾贼兵也不例外。   一个月的粮食,足够这些黄巾贼兵疯狂了。   “起盾,防御!”   张飞并未单骑深入,自恃个人武勇去砍杀郭祖、王营和从钱这三个黄巾贼帅。   战场之上,个人武勇是难以决定胜负的。   真正善战的武将,要学会将麾下的兵马都拧成一股绳。   卢植的叮嘱历历在耳。   在张飞的喝令下,跟在张飞身边的十余骑兵,纷纷抬起了左手。   这些骑兵的左手小臂,都有骑兵专用的臂盾,用于在高速策马中格挡飞来的箭矢。   对于善骑射的幽州骑兵,即便只有单边马镫,这以脚控马都是基本操作。   右手武器拨开箭矢,左手臂盾格挡箭矢。   早有善射的骑兵,已经开始张弓搭箭回敬。   噗噗噗——   利箭没入的声音渐渐响起。   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弓箭手,郭祖三人的眼神多了惊恐。   “这不是普通的骑兵!”   “能骑射,还能挡箭,这难道是幽州的骑兵南下了?”   “郭帅,我们还要杀那环眼贼吗?”王营和从钱迟疑了。   本想用弓箭先消耗下,然后再合力出击,凭借个人武勇击杀张飞。   结果张飞看起来凶莽,但一点都不莽。   身边的十余骑兵,彼此间都在护卫策应。   这样的战法,根本不是王营这样的黄巾贼帅能看得明白的。   “你要杀你杀,退!”郭祖的反应依旧最快。   挡不住,打不过。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郭祖虽然提前跑了,但王营和从钱却是在原地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郭祖为什么会跑。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张飞已经率兵杀到了阵前。   “无胆匪类,纳命来。”   张飞凶神恶煞的,这丈八蛇矛又比一般的武器要长。   不过一个呼吸间,王营就被蛇矛给挑飞。   从钱惊惧,连滚带爬的往死人堆一钻,成功的避开了张飞的蛇矛。   但还没等从钱转身逃跑,又是一股骑兵小队冲杀到来。   从钱奋力的抵挡了一阵,还没松口气,第三股骑兵小队又冲杀上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从钱捂着胸口的血窟窿,完全没看明白眼前的骑兵,到底是怎么给了自己一枪的。   城楼。   邓旭扬声高呼:“援兵已到,杀贼啊!”   从钱没看懂自己怎么死的,但城楼的邓旭却是看得很清楚。   张飞的这支骑兵,分成了五人一组的骑兵小队,每一个骑兵小队都保持了相对默契的阵型。   即便刺出的一枪落空了,骑兵也不会回头多看黄巾贼一眼,而是继续向将旗的方向冲刺。   从钱没看懂,是因为在奋力抵挡的期间,第四股骑兵小队的一个骑卒,出枪的距离刚刚好够得着从钱。   一群散漫的黄巾贼,面对得到了卢植正统骑兵战法训练的幽州骑兵,这跟雏鸟遇到了雄鹰一般,双方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也就张飞对这骑兵战法用的还不够娴熟,以至于第一波只杀了个王营。   若再给张飞一年的时间,不论是逃跑的郭祖还是往死人堆钻的从钱,都得死在第一波冲击。   战斗结束得很快。   城楼的黄巾贼见势不妙,一个个要么跪地投降,要么跳下城楼逃生。   邓旭策马出城迎住张飞:“翼德,多亏今日你来驰援。你什么时候回的平原?”   张飞哈哈大笑:“回来有两日了,一直都在北面的营寨中藏着,听说那营寨还是你建造的。”   邓旭点头:“都是先生的布置,说那营寨留着还有用。今日才明白,原来先生是专门替翼德准备的。”   寒暄一阵,张飞询问刘备的去向。   这许久未见刘备了,张飞心中颇为挂念。   邓旭坦言道:“府君在北海国安置流民,从冀州来的粮商,大部分也是去北海国贩运粮食的。”   张飞道:“怪不得黄巾贼兵说,乐陵城有大量冀州粮商运来的粮米,所以他们才来攻城的。”   邓旭吃了一惊:“翼德,你这情报属实吗?乐陵城虽然有冀州来的粮商,但只是来城中打听消息的,他们的粮食都没经过乐陵城。”   “没粮?没粮黄巾贼怎么会来打你们?”张飞也愣住了。   下一刻。   张飞和邓旭都觉察到了不对劲。   “有人故意引黄巾贼攻打乐陵城,真是好大的胆子,俺大哥也敢算计!”张飞气得哇哇大叫:“俺去寻卢师,城下的战场打扫,就交给你了。”   张飞也不逗留,直接率骑兵返回营寨。   一见到卢植,张飞就将乐陵城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卢植,这心中的怒气也是迟迟不减:“卢师,这定然是有小人想迫害俺大哥,俺得立即去跟大哥汇合。”   卢植皱了皱眉头。   这黄巾贼攻打乐陵城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乐陵城有不存在的钱粮?   “翼德,切勿急躁!”卢植安抚住愤怒的张飞,寻思道:“当务之急,是跟北海国的玄德取得联系。”   张飞立即请命道:“卢师,俺知道去北海国的路,俺去!”   卢植没有同意:“如今局势不明,翼德不可轻易离开。先去乐陵城,再遣人去给玄德送信。” 第92章 反客为主,刘备凛威渐长   郭祖狼狈逃回乐安国。   三万黄巾贼兵,只有数十人跟着郭祖返回。   这样的惨败,即便是渠帅徐和都忍不住惊愕询问:“郭祖,这乐陵城不过千人驻守,你这是怎么败的?”   三万黄巾、五千能战青壮,打个乐陵城居然大败而归?   徐和都想将郭祖的脑袋给敲开,看看这个自称是北海国仅次于张饶的勇将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估计是一见官兵出城,就直接被吓跑了。”   “真是废物啊,我等都是将官兵堵在城池不敢出战,这郭祖居然被官兵杀得只有几十个人回来。”   “渠帅,早说了这郭祖是个浪得虚名的,这乐陵城还是得我们去打。”   “我等出战,这青州的官兵谁敢阻挡?即便是那焦和见了我们,也是抱头鼠窜。”   “......”   徐和这一年对战焦和,几乎可以说是连战连胜。   以至于这麾下的黄巾头目,个个儿都是战意昂扬,也瞧不起官兵的战斗力。   即便平原国和北海国的黄巾都被刘备击退了,也改不了这些头目的骄狂自大。   徐和能击败刺史,司马惧和张饶却被一个小小的平原相击败。   这其中的差距,很明显了啊。   不是刘备太强,而是司马惧和张饶太废物啊。   有着这样的想法,众黄巾头目对郭祖的战败都是极尽嘲讽。   徐和看向郭祖的眼神,也多了狐疑。   郭祖冷眼扫视,暗暗握紧了拳头。   王营和从钱没有回来,大概率是死在乐陵城下了。   如今在徐和麾下,郭祖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   “渠帅。”郭祖暗暗憋了一口气,向徐和低头请罪:“攻打乐陵城失败,的确是我的错。我未能及时发现,这乐陵城外还藏了一千骑兵。”   “一千骑兵?”徐和吓了一跳:“乐陵城哪来的一千骑兵?”   骑兵,依旧是一个相当稀少的兵种。   尤其是对于徐和这样的青州黄巾而言,且不说能不能招募到善骑射的,即便能,徐和也养不起骑兵。   徐和可以凑出十万黄巾步卒,但要凑出三百骑兵都是难事。   周围的黄巾头目们,也纷纷睁大了眼。   一千骑兵!   这若是在平原上,一千骑兵能将徐和麾下这二十余万黄巾杀个对穿。   “难道是幽州的骑兵南下了?”徐和紧蹙眉头。   相对于其他黄巾,徐和的眼光看得更远。   毕竟能聚集二十余万黄巾的人,这眼见太窄了也聚不了人。   “渠帅,这乐陵城既然有骑兵,贸然去打不太合适,不如去打临淄城吧。”   “有道理。乐陵城还是离得太远了,打临淄城先灭了焦和,这青州谁敢对渠帅无礼?”   “杀了焦和,渠帅当刺史,我等也能加官进爵了。”   “渠帅,末将李奎,愿当先锋。”   “......”   众黄巾头目的风向顿时有了变化。   不论赢了多少场,这群黄巾头目终究是欺软怕硬的。   有龟缩在城里的焦和不去欺负,谁闲得没事去招惹乐陵城的一千骑兵啊。   徐和没有理会周围头目的请命。   乐陵城忽然来了一千骑兵,这让徐和感到了一阵危机。   能在乐安国和齐国称雄,徐和欺负的就是青州刺史焦和没有征战的能力。   但如果有青州之外的势力介入,徐和想要在这乐安国和齐国继续称雄,就没那么容易了。   “郭祖,你若能打探出这乐陵城的骑兵是谁在统率,分你一个县。”徐和眼神中看不出喜怒,但这许诺却是极具诱惑。   徐和手中有七座城池,都是由亲信的人在驻守。   这有城池和没有城池是不一样的。   没有城池,就只能窝在山中,搭建一些简单的房屋。   如今临近冬天,这天气也渐渐变得寒冷。   若有城池在手,就能抢占宅屋。   运气如果不错,还能享受下富户家的女人。   郭祖果然心动:“渠帅,给我五天时间,一定将这乐陵城的骑兵主将打探清楚!”   对于这乐陵城忽然出现的骑兵,郭祖也是十分恼怒的。   若非如此,郭祖早就卷了乐陵城的钱粮去黑山了。   此时。   临淄城下。   焦和亲率州官文武,貌似热情的迎接刘备。   “玄德啊,本史在此恭候多时了。”   焦和策马向前,一口玄德,一口本史,听得郑平直皱眉。   直呼表字,却自称本史。   这焦和是一点不想承认刘备的平原相一职啊。   刘备策马向前,但言语神态,并未因为焦和的轻视而有怒意,反而更加的谦恭:“让使君久等,是下官的失礼。”   “路上出了点意外,延误了时辰,还请使君见谅。”   焦和哈哈大笑:“本史又岂会是那心胸狭隘之辈?玄德举义兵救北海国,如今又举兵来临淄城,这等豪情,让本史钦佩不已啊。倘若青州豪杰都如玄德这般仁义,又何愁黄巾不灭啊!”   焦和身后,青州別驾任旐看向焦和的眼神多了鄙夷。   “烂泥扶不上墙,这等时候还要明夸暗讽,如何能聚人用人?”   但凡焦和能多点儿权谋手段,此刻也应该对刘备礼数足备,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才对。   结果焦和话里话外,都是对刘备这个试守平原相的暗讽。   只口不提刘备的官职,不仅直呼表字,更是将刘备救北海国、来临淄城定义城民间豪杰在举义兵。   偏偏焦和还觉得,这已经是给足了刘备面子了!   毕竟堂堂一个青州刺史,肯率州官文武来迎接一个试守平原相,这难道不是对刘备的礼遇、不是他焦和在礼贤下士吗?   “云长,府君如今要养名望,诸如鞭打督邮的事,都是不能做的。”郑平将战马后退,跟关羽并列,羽扇轻轻扇在肩头。   关羽丹凤眼一眯,听懂了郑平的暗示。   焦和的无礼,本就让关羽憋着气。   但关羽担心莽撞了会坏了刘备的大事,又不得不忍耐。   如今听到郑平的暗示,关羽的念头瞬间通达了不少:“还请先生指点。”   郑平羽扇往左一指:“焦和左侧,骑着黄鬃马的,是青州別驾任旐。此人不仅有卖主求荣的心思,更是阴谋算计引府君跟焦和争斗。”   “待入城之后,你寻个机会告诉任旐:幽州牧刘公,准备让府君回去当涿郡太守。这平原相虽然不错,但终究只是试守,既得不到朝廷的承认,也得不到刺史的承认。”   “而幽州牧有任命太守的权力,府君当了涿郡太守,那就是真正的正职!”   “总好过在这青州,受焦和的轻慢。”   关羽会意:“先生之意,关某已经明白了。”   郑平这是在反客为主,诈任旐。   想算计刘备?   行,不陪你们玩了,回幽州去。   幽州牧刘虞,那可是幽州牧、大司马、前宗正,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   跟着刘虞混,不比在这青州受气的好?   郑平轻摇羽扇,扫了一眼焦和和任旐,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入城之后。   焦和为了表示自己“礼贤下士”,还专门准备了丰盛的酒宴来款待刘备。   虽然焦和的言行举止,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刘备一直都保持了谦恭的态度,并未因此而有怨恨和不满。   对席间敬酒的刺史府官吏,亦是儒雅而温和,给人的感觉十分的舒坦。   酒宴过半,关羽借着敬酒的机会向任旐低声语了几句,然后借故如厕暂离了酒宴。   任旐会意起身,也借如厕来到了院中池边。   “任別驾,兄长有话让关某转述。”关羽并未行礼,但眉宇间却有怒意和不满。   任旐顿觉疑惑:“还请详言。”   关羽冷哼一声:“关某之兄,乃汉室宗亲、大儒卢公门生,又即将迎娶平原王的外甥女。”   “只因平原相陈公要前往谯县养病、嘱托兄长暂代平原相,兄长这才代掌了平原国。”   “兄长在任期间,不仅平定了平原国的黄巾贼患,更是举兵北海国击破黄巾贼,又助北海相安置流民。”   “论仁义,天下谁能比得上兄长?”   “奈何焦刺史,始终不肯承认兄长这个平原相的身份啊。”   “兄长心中郁郁,又不好当场拂了焦刺史的面子,因此让关某转告別驾。”   “幽州牧刘公,来信让兄长回幽州,许以涿郡太守。”   任旐大吃一惊,连忙劝道:“刘府君定然是误会焦使君了,焦使君并无轻慢之意,还——”   但任旐话还未说完,就被关羽打断:“任別驾,你不用给关某解释!关某只奉兄长之命来转述,其余之事,关某无权定夺!”   关羽冷哼一声,随即转身返回酒宴,徒留下任旐在风中凌乱。   “回幽州?刘备怎么会忽然要回幽州?”   “若是刘备回了幽州,谁能击破徐和?”   任旐顿时有些慌。   同时算计刘备、焦和和徐和,任旐其实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只要计划成功,不仅焦和能被剿灭,自己这別驾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不论今后刘备是否想当青州刺史,都得倚仗自己。   真正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现在,刘备却忽然说要回幽州了,这让任旐的计划直接出现了崩盘迹象。   刘备都不想在青州待了,这还如何当渔翁?   “焦和这厮,就不能对刘备多一点尊重吗?”任旐对焦和更是不满了。   酒宴结束。   刘备返回客房,这强压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了:“焦和这厮,辱我太甚!”   对于善于察言观色的刘备而言,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焦和那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若不是有心结交州刺史府的文武官吏,刘备又何至于忍耐到现在。   敢怒鞭督邮的刘备,可不会是个唯唯诺诺的。   “宵小之辈,府君何必动怒。”郑平摇着羽扇,气定神闲。   关羽亦是冷哼:“这等贼子,他日关某必定取其首级。”   刘备见郑平如此的悠闲,不由一阵苦恼:“先生啊,这焦和看似礼数周到,实则不承认我这平原相。”   “而我还得替焦和征讨黄巾,这心中委实憋屈得紧。”   “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郑平笑而不答,却是看向关羽。   关羽宽慰道:“兄长不必忧虑,先生早已经定计应对了。方才席间,愚弟借故离席,便是在执行先生的定计告诉那任旐,兄长准备回幽州当涿郡太守了。”   刘备细细一琢磨,顿时明白了郑平的用意,喜道:“先生是想要反客为主?任旐得知我要回幽州,肯定会连夜去劝焦和。”   “焦和要借我的武勇和兵力,就不得不放下高傲身段。”   “如此一来,不论我是要钱还是要粮,焦和和任旐都得答应。”   “先生之计,足泄我心头之恨了啊!”   刘备哈哈大笑,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哪怕焦和和任旐猜到这是刘备故意的,焦和跟任旐也不敢赌。   万一刘备玩真的,这青州的黄巾可不是焦和跟任旐能应对的。   郑平笑道:“焦和不明大势,又放不下名仕清流的身段,还想借此让府君屈服,腐儒书生之流,器量也就这般狭窄了。”   “但焦和自诩清流,又在乎脸面,即便有任旐相劝,也不会轻易改变态度。”   “府君明日,可在临淄城外安营扎寨,若焦和遣人来问,就说府君出营钓鱼去了。”   “如此三日,焦和必定会焦虑烦忧。”   刘备点头寻思道:“就依先生之计。正好趁着这几天,打探下徐和这股黄巾贼的情报。卢师和翼德处,也得遣人打探。”   郑平有些欣慰,刘备虽然在问策,但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这意味着,刘备也在快速的成长。   郑平不需要刘备事无巨细的询问对策。   毕竟郑平只是一个人,如今又身兼数职,这精力始终是有限的。   若是让刘备变成刘禅,那纵然郑平有经世之才,也是难以逆改汉室天命。   郑平的判断很准确。   即便有任旐的劝说,焦和也没有改变对刘备的态度。   堂堂一个青州刺史,岂能被一个小小的试守平原相威胁?   “本史就不信,这刘备真的肯回幽州!”   “这里是临淄城,不是平原国!” 第93章 驱虎吞狼,刘备高光时刻   翌日一早。   刘备就将兵出城,在临淄城外安营扎寨。   待得焦和得知消息,刘备早已经出城半个时辰了。   愤怒的焦和连忙召来城门卫喝问:“无本史令,谁让你们放刘备出城的?”   城门卫颇为委屈:“使君,属下拦了的,可刀架在脖子上,拦不住啊!”   低着头,城门卫心中直嘀咕。   昨天率文武迎接刘备,今个儿却怪我将刘备放出城?   但城门卫显然也是个会来事的,明明是直接让刘备兵马出城,非得委屈的说是被逼无奈。   焦和强忍将城门卫叉出去的冲动:“可知刘备出城去什么地方了?”   城门卫这次回答得很直接:“刘府君说要去城外安营扎寨,若是黄巾来了,也跟临淄城成掎角之势。”   掎角之势?   要掎角之势不先跟本史通报?   这分明是想借机要挟本史,可恶的刘备。   焦和忿忿:“来人,传本史令,召刘备来衙署议事!”   散吏奉令出城,来到刘备的营寨传达焦和的召令。   但散吏连营寨都未能进,就被挡在了外面。   散吏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守寨门的士卒去通传。   但士卒的回复却让散吏头都大了。   “刘府君出营钓鱼去了?”   “我怎么向焦使君回复?”   但士卒可不管散吏怎么回复,呵斥着让散吏离开。   散吏只能无奈返回衙署,如实告知焦和。   “出营钓鱼?这种借口你也信?”焦和怒极反笑。   但散吏更是委屈:“使君,属下也反问过,但守营寨的士兵直接拿枪将属下撵出来了啊。”   焦和气得一脚踢翻桌子:“刘备,竟然真敢威胁本史!”   什么回幽州、什么掎角之势、什么出营钓鱼,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焦和压根不信刘备会放弃在青州的基业回去当什么涿郡太守。   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去迎娶平原王的外甥女?   甚至还举兵北海国救孔融,更是向毗邻郡国传檄购粮。   这种种一切,都在昭示着刘备在青州有图谋!   哪怕刘备说个当渔阳太守、上谷太守焦和都还能迟疑下。   涿郡太守?当我焦和是白痴呢!   然而,焦和虽然很愤怒,此刻却奈何不得刘备。   甚至于,焦和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了。   万一,万一黄巾忽然来攻打临淄城,是出城还是固守?   但不论出城还是固守,都得让城外立寨的刘备看笑话了。   “速召別驾议事!”焦和此刻,又想起了任旐。   不多时。   任旐来到衙署,见焦和忿忿的述说刘备出城扎营一事,又言刘备拒见使者、借口出营钓鱼,任旐不由暗暗鄙视。   若听我言,昨夜就去夜访刘备,有何至于演变成现在的局势?   任旐斟酌语句:“使君,刘备倚仗武勇,反客为主,是想要使君一个态度。”   “态度?”焦和冷哼:“难道还要本史出城去请他吗?昨日本史就已经亲率文武迎接,难道还不够?”   你那叫亲率文武迎接?   你说你在示威都不为过。   任旐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会选择支持焦和呢?   但现在,任旐权衡家族利弊,不得不善言劝谏焦和:“使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忍一时,便忍一时。”   “待击败了黄巾贼兵,这青州,还是使君的青州。”   “不可因为一时之气,而影响整个青州的大局啊。”   任旐苦口婆心的劝谏,但焦和的怒气依旧没有熄灭。   良久。   焦和忿忿挥袖:“明日再议!”   看着如此任性的焦和,任旐心中也如吞了羊的羽毛一般,十分的难受。   而此时。   城外营寨。   刘备却是邀郑平一起在河边垂钓。   这营寨依山傍水,即便不出营也能在河边垂钓怡情。   “显谋,还是你办法多啊。”   “在这里扎营,即便黄巾贼来了,也会忌惮山林险阻,不愿轻易来攻。”   “还能在山头观望临淄城的战事。”   “焦和治政不力,又屡次辱我,若不杀杀他的傲气,心中这口气实在难消。”   这里没有外人。   刘备也不用继续保持谦恭慎言,这话里行间,都显得真诚坦然。   郑平轻轻抖了抖鱼竿,轻笑道:“身为一州刺史,表天子督察诸郡、宣达教令,治官也治民。”   “但焦和却能让整个青州出现几十万的黄巾流民,以至于青州今年有旱灾也有人祸。”   “若有仁义之心,即便才能欠缺,也能聚人用人。但焦和却心胸狭隘,不能聚人也不能用人,请府君举兵助阵,却还处处对府君有鄙夷轻视之心。”   “这样的刺史,若能死于黄巾之手,必然是青州士民的幸事啊。”   刘备闻言迟疑道:“若焦和真的死于黄巾之手,唯恐有人责我见危不救。”   凭心而论,刘备也是希望焦和死在黄巾手中的。   尸位素餐就算了,还屡次羞辱刘备,刘备又怎么可能希望焦和好。   若非杀了焦和会有损名声、得不偿失,刘备早就想拔剑斩了焦和了。   “怎么能是见危不救呢?”郑平轻笑:“这黄巾贼徐和,能聚众二十余万,又能占了乐安国和齐国七座城池,定然是有些智慧的。”   “若见府君在此地扎营,徐和或许会用调虎离山之计。”   “届时,焦和必定会请府君出兵,府君就可依计诈焦和。”   “既然焦和不仁,那也别怪府君不义了,今年这个冬天,青州的黄巾贼必须要覆灭!”   最后一句,郑平的语气多了斩钉截铁般的坚定。   刘备点头:“既然要将计就计,那声势也得营造起来。只有黄巾贼兵感到惊惧,才会想方设法来用计。”   同情敌人,不是刘备的个性。   焦和不是刘璋,不会让刘备产生计策过于狠毒的想法。   刘备坚持的是仁义处世,但绝不会迂腐的去学宋襄公。   时间一天天过去。   城内的焦和日渐忧虑,但城外的刘备却是日渐悠闲。   终于。   当乐安国国相遣人急报黄巾贼兵强攻高菀城等四城时,焦和再也坐不住了。   在任旐的劝说下,亲自驱车来到刘备的营寨,请求刘备出兵救高菀县。   高菀四城若是被黄巾贼兵攻破,那整个乐安国都不再受焦和掌控了。   “贼势浩大,本史要固守临淄城,这救高菀四城的重任,只能拜托刘府君了。”这一次,焦和不敢再彰显那自以为是的优越感了。   但刘备早跟郑平有商议,此时也是面露难色:“我这次带来的兵太少,助焦使君固守临淄城还可以,可要救乐安国却是太难。”   “之前我救北海国的时候,泰山应府君借了我四千兵马。”   焦和麾下也就五千兵马,除掉战损老弱,能用的也不足四千。   刘备虽然没有明说,但张口却暗示焦和拿出四千兵马来,差点没将焦和的肺给气炸。   “刘府君,本史兵马也不多。”焦和开始讨价还价。   刘备既然提出了借兵,那这兵马多少都得借出去一部分。   “焦使君能借多少?”刘备亦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焦和哈哈一笑:“五百如何?”   刘备唉声一叹:“焦使君,五百太少,有心无力啊!三千五如何?”   焦和气得想龇牙:“刘府君,明人不说暗话,本史在这临淄城都没四千兵马,若给你三千五,这守城的怕是三百人都凑不齐了。”   “最多给你两千,再多本史也拿不出来了。”   刘备一口答应:“那就两千兵马!焦使君放心,有这两千兵马在,定然击退乐安国的黄巾贼。”   应劭自泰山郡带来的兵马也就两千人,刘备故意加了一倍来诈焦和。   虽然只骗得两千兵马,但这已经足够刘备执行郑平的计划了。   得了好处,刘备又屏退左右,将任涛当日送来的密信递给焦和:“焦使君,你我之间的私怨,其实并不算什么。”   “我受陈相嘱托,代掌这平原国,也只想报国安民,并非想跟焦使君为难。”   “只恨有小人从中作梗,才令焦使君对我多有误会。”   刘备又将当日任涛的话捡重点陈述了一阵。   见任旐搬到是非,焦和的怒火瞬间上来了。   “任旐狗贼,竟敢欺我!”   焦和那个怒啊。   不惜得罪陈纪,也要将茂才名额让给任旐,甚至还让任旐当了青州別驾。   结果任旐一转手就将自己给卖了?   分明是任旐的献计,结果任旐暗中将自己给摘了出去,一切的罪责全都集在了焦和身上了。   “刘府君,诚如你言,你我之间的私怨,只是一些误会。”焦和强忍怒气:“你放心,待本史回城,一定将任旐那狗贼擒来问罪。”   刘备摇了摇头:“焦使君,你觉得你身边还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亦或者说,你认为任旐会没有准备吗?”   “如今快立冬了,黄巾贼这个时候忽然强攻高菀四城,焦使君就没半点怀疑吗?”   “徐和本就抢占了乐安国四城,如今又强攻高菀四城,唯有博昌城不受影响。”   “我不得不怀疑,任旐跟这次黄巾贼强攻高菀四城或许有牵连。”   焦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怪不得任旐一直劝本史,要来请刘府君出兵救乐安国。这贼厮,是想调虎离山?”   “刘府君,这兵马本史不能借给你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本史得立即回城,宰了那任旐。”   刘备连忙劝住焦和:“焦使君,你有任旐通敌的证据吗?若是没有,那就是杀贤!杀了任旐,这临淄城谁还敢替焦使君效力?”   焦和此时,已经被刘备给忽悠瘸了,怒道:“那本史就看着任旐在那玩弄阴谋吗?”   刘备摇了摇头:“《史记》有载,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焦使君今日处境,跟重耳何其相似?”   “焦刺史不如将兵马驻扎在这个营寨中,倘若任旐真有二心,定然会趁着临淄城空虚,迎黄巾贼入城。”   “届时,焦使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斩杀任旐。”   “而我则佯装去救乐安国,然后再中途折返策应焦使君,如此一来,不仅能除掉奸贼任旐,也能对黄巾贼兵迎头痛击。”   焦和听得直抚掌:“妙计啊!本史这就回去调兵。”   刘备又劝道:“焦使君,若任旐问起,只言黄巾贼势太大,你听了我的建议、跟任旐分兵两处,成掎角之势就可以了。”   焦和没有多想,顿觉刘备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待得焦和离去,刘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向走近的郑平:“显谋,这焦和应该是相信了。只是这计风险颇大,若是失败了又该如何?”   郑平轻笑:“失败了,最多让焦和多活几天。有任旐的书信在,焦和必杀任旐。任旐若死,其弟任涛绝不会放过焦和。”   “焦和的结果,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临淄城的兵马并不弱,只因焦和不善征战,所以才会让黄巾贼连战连胜。”   “待得了这两千临淄城的州兵,府君要尽快笼络军心。”   刘备点头,眸中亦有喜色:“有这两千州兵,再加上高唐县带来的八百县兵,足以跟黄巾贼一较高低了。”   “可惜焦和只肯借我两千,若能有四千州兵在,即便黄巾聚众二十余万,也不足为虑!”   正说间。   关羽带着一个信使自外而来,面有喜色:“兄长,探得翼德的下落了,这是翼德派遣的信使,幽州广阳郡人,姓士名仁,字君义。”   士仁见到刘备,连忙奉上怀中书信。   刘备扫了一眼书信,得知卢植和张飞都已经抵达了乐陵城,还击败了进攻乐陵城的黄巾贼兵,心中更是欢喜。   又见信中提及,招募了千余乡勇义从,刘备感觉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虽然刘备在青州连战连胜,但麾下一直都没什么嫡系兵马。   几乎都是在借兵!   借高唐县豪强私兵,借泰山郡的郡兵,借公孙瓒的骑兵,以及今日忽悠焦和借青州的州兵。   借的兵,始终得还。   但现在,张飞自幽州招募了千余乡勇义从,还都是骑兵!   “翼德可真是给我送来了一个大惊喜啊!” 第94章 最终谋划,虎吞天下大势   郑平寻思一阵,脑中已经有了谋划,屏退左右道:“府君,既然卢尚书和翼德都到了,那我们的计划可以稍微进行一些更改了。”   任何的战术布置,都得考虑敌我双方可以调动的兵力。   卢植和张飞没有抵达,郑平的战术布置就只会将卢植和张飞这支兵力视为可有可无的奇兵。   但现在,卢植和张飞不仅抵达了乐陵城,还带来了近两千的骑兵。   再加上乐陵城原有的一千郡兵,刘备手中的八百豪族私兵,焦和出借的两千州兵,刘备已经有五千余能战的兵马了。   徐和虽然聚众二十余万,但青壮不会超过六万人。   换而言之,刘备已经有了正面迎击徐和这支黄巾兵的兵力优势了!   五千步骑,配上大汉良将卢植、万人敌关羽张飞太史慈,这样的阵容,只要统兵决策的不是焦和这种清谈腐儒,就没有败阵的可能!   刘备顿时凛然:“显谋,莫非你想趁着黄巾贼兵进攻临淄城的机会,聚集乐陵城的兵力,将徐和这支黄巾彻底击破?”   郑平点头:“徐和聚众二十余万,但又不事生产,他们的存粮是撑不过今年冬天的。”   “所以在结冰之前,徐和势必要大规模的攻打城池,以求囤积过冬的粮食。”   “而临淄城聚集了大量的富户,他们的钱粮大半也存在临淄城。”   “因此,破临淄城一定会是徐和的战略目标。”   “而恰好,我们的战略目标也是临淄城。”   “府君可立即遣人去乐陵城送信,让翼德走厌次入乐安国,直接攻打徐和的后方!”   “若计划顺利,徐和的主力会被堵在乐安国唯一一个还没有被徐和进犯的博昌县!”   “......”   郑平详细的将战术布置进行了一些细节的改变。   原本兵力不足,最多能借徐和这股黄巾除掉焦和与任旐,然后顺势执掌青州,再定剿灭徐和的布计。   但现在,不仅可以顺势除掉焦和与任旐,还能将徐和这支兵马赌在博昌县。   手中可动用的兵马越多,这战术目标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但这样的战术目标,郑平不能让除了刘备的第三个人知道。   因此刚才不仅屏退了士仁,连关羽都立在了外面负责警戒。   若是让人给传出去,那刘备就得背上一个谋害同僚的污名。   虽然刘备和焦和,都恨不得杀了对方。   但想法归想法,想要付诸于实践就得悄悄的来。   焦和倒霉就倒霉在,任旐跟焦和不是一条心。   前脚刚给焦和献毒计,后脚就将焦和给卖掉了。   但郑平跟刘备却是一条心的,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恢复青州的秩序,让青州的士民黎庶不用背井离乡,也不用挨冻受饿。   而这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是焦和必须死!   只有焦和死了,刘备才能整合青州的全部资源,征抚这几十万的黄巾流民,以及赈济因为天灾人祸而受难的青州士民。   在杀焦和决定上,不论是刘备还是郑平,早就有了觉悟!   刘备凝重的点头:“显谋,北海国的十余万流民刚刚安置,如今徐和又有二十余万流民,这要同时安置,以目前毗邻郡国的粮食贩运以及现有富户的支持,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按原有的计划,迫降这徐和的二十余万黄巾会有两个月的缓冲期,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我们说动富户筹措新的钱粮应急了。”   “会不会,太急了些?”   郑平摇头一笑,将藏在最心底的谋划道出:“府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能一战迫降徐和,就不要再等两个月后。”   “焦和死、徐和降,府君就能以暂代青州刺史之名,直接向毗邻各州郡国的州牧、刺史、太守、国相谈条件。”   “而这次,就不再只是放开粮食贩运禁令了。”   “青州六郡加起来,近五十万的流民,没有任何一个州能挡得住,也没有任何一个郡国敢让这近五十万流民入境!”   “要么主动运粮入青州、一起获得赈灾救民的美名,要么五十万流民入境、大家一起玩完,他们没得选!”   刘备吓了一跳,惊愕的看向郑平。   在这之前,郑平所有安置青州流民的方式,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唯独这一次,却是刘备从未听过。   竟然要以五十万流民要挟毗邻各州郡国,让其主动运粮救民!   良久。   刘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眼神多了一丝复杂:“显谋,你当初曾经问我,倘若安置这青州几十万百姓的代价,会让我得罪毗邻州郡国的太守、刺史,甚至于豪强、士族,我是否愿意承担这个代价。”   “我其实一直很疑惑,不论是游说青州内部的富户,还是传檄各州郡国放开运粮禁令。即便会让我得罪一些人,但如袁绍、陶谦、刘岱等人,也在主动响应檄文。”   “我得罪的人其实并不多,反而还因此得到了不少好名声。”   “现在我才明白,并非是不得罪人,而是最得罪人的关键计策,显谋还没正式用啊。”   郑平没有否认:“府君,我只是习惯将最严重的后果先点出来,但计策的实施,往往也会因为一些人的介入而有所改变。”   “如东海郡的糜竺、渤海郡的袁绍,他们因为各自利益的权衡,会介入我的计划截取一些好处,而相应的,截取了好处就得分担原本属于府君要承担的风险。”   “虽然,我的确是在拿这五十万流民要挟毗邻各州郡国的州牧、刺史、太守、国相,但这又何尝不是在给他们提供图谋大势的机会呢?”   郑平取出羽扇,轻扇肩头:“渤海太守袁绍,出身于四世三公袁氏,袁氏的门生故吏遍布各州。”   “袁绍素有大志,不是久居人下之辈,蛰伏渤海郡,也只是为了等待时机。”   “前番主动响应府君的檄文,并非是真的想支持府君,不过是借府君传檄一事,想在冀州求得名望罢了。”   “这也是为何,冀州的渤海郡、安平国、清河国、河间国,会如此爽快的响应府君檄文的原因。”   “他们不是不知道利害,只是因为袁绍响应了,所以他们也要响应!”   “而冀州牧韩馥,是由董卓任命的,一向忌惮袁绍,担心袁绍会在冀州举事。”   “毕竟这冀州牧虽然能管冀州各郡国,但这冀州的袁氏门生故吏太多了,包括韩馥自己都是袁氏的门生故吏。”   “倘若袁绍执意要在冀州举事,韩馥这个冀州牧也会变得岌岌可危,甚至于名存实亡。”   顿了顿,郑平将羽扇往兖州方向一指:“而在兖州,兖州刺史刘岱虽然是州刺史,但他同样号令不了兖州诸郡国。”   “而兖州诸郡国,陈留郡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泰山郡太守应劭、山阳郡袁遗,济阴郡太守袁叙,济北相崔言,任城相郑遂,东平相李瓒。”   “都迫切的需要名望!”   “这也是为何,包括青州刺史焦和在内,分明没有征战的本事,但这些人都会积极的去响应讨伐董卓。”   “因为讨董,能获得他们想要的名望!”   “因此,面对安置这五十万流民可能带来的名望,不论是冀州的韩馥、袁绍,还是兖州的刘岱、乔瑁等人,亦或者在徐州的陶谦,都会权衡!”   “是获得救民的名望,还是看着青州覆灭,然后去赌这青州的流民是往徐州、往冀州还是兖州!”   郑平豪言铿锵,将这五十万流民在手的利弊、以及各方势力的利害权衡,向刘备逐一分析。   刘备此刻,已经被郑平的胆气给彻底镇住了。   要挟?   不,这根本不是什么要挟!   这是郑平用青州五十万流民硬生生制造出来的一个炙手可热、可以摘取的海量名望。   讨董的名望已经追逐过一次了,再来一次讨董就是吃力不讨好了。   不论是袁绍韩馥,还是刘岱乔瑁等人,都不可能再聚兵讨董。   毕竟这第二次聚兵讨董,若还是不敢打进长安,那就会被天下人耻笑了。   可不能讨董,又如何再求名?   而这青州五十万流民,就会成为这群追逐虚名的目标。   至于这五十万流民的身份,疑是黄巾贼兵?   不,黄巾贼早已经被消灭了。   这五十万流民,只是受灾的流民,也只能是受灾的流民。   不论是刘备还是其余求名望的,都只会承认青州流民这个身份!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有些躁动的心绪:“真是疯狂的想法!”   “若是按原来的计划,两个月的缓冲期,会冻死饿死很多人。”   “但新的计划若能成功,这青州五十万流民,就一定能撑得过今年的冬天。”   “只要能救民,赌了!”   刘备的语气变得坚定。   想法是疯狂,执行起来也会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一旦失败,刘备甚至可能会身败名裂。   但相对于个人荣辱,刘备更希望的是,这个冬天有更多的流民能活下来!   诚然,原计划会让刘备要承担的风险更小。   但这是以成千上万的流民冻死饿死在青州为代价的!   每一天,青州的大地上,都会有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   天灾、人祸,兵荒马乱的青州大地,处处有哀嚎!   可若能赌成功,那能救的百姓,将是成千上万。   “相信卢师也会支持我的决定的!”刘备的眼神变得更坚定。   仁德载世,不是一句空话。   若只是担心个人荣辱,就不敢去承担风险,那跟追逐讨董虚名的焦和又有什么区别?   刘备坚定的眼神,也增添了郑平的信心,更增添了郑平对刘备的钦佩。   要想在这个冬天,让更多的青州流民活下来,常规的方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粮食。   只有在短时间内筹措到大量的粮食,才能解决。   自古至今乃至后世,唯一真正以民为本解决了流民灾情的,只有一个时代。   那是最伟大的一个时代,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集八方之力,解一方苦难。   而不是如曹操解决青州百万黄巾一般,只是挑选青壮,安置一部分,然后将不能安置的撵回青州。   所谓的安置百万黄巾不过是假象。   没有任何一个州能在短时间内安置百万黄巾,冀州不行、徐州不行,兖州同样也办不到!   从决定返回青州的那一刻,郑平就一直在布局解决青州的黄巾之患。   选择一个仁德明主、获得青州士林的支持、利诱青州的豪强富商、以迅雷之势击破黄巾贼兵、用大义让毗邻州郡放开贩粮禁令,以及最终的杀手锏。   聚流民为猛虎,以吞天下大势!   没有人是活该死去的。   郑平深知,这个时代的世家豪族,是根除不了的。   打土豪、分田地,在这个汉末压根没有可执行的土壤在。   公卿大臣、世家豪族,是否救流民,不在于流民是否受苦,而在于救流民能否获得名利。   即便是这青州的豪族富商,也是郑平用更大的利益去诱惑,才让刘备筹措到钱粮来安置流民。   因此。   想让这些公卿大臣、世家豪族主动拿出钱粮救流民,就得让流民有筹码在手。   一个流民不够。   十个流民不够。   甚至一千个流民、一万个流民都不够!   但五十万的流民,足以惊世!   救则万古流芳,不救则鱼死网破。   刘备和郑平足足讨论了两个时辰的细节,这才出来见众人。   但不论是关羽还是其余的亲卫,在刘备身上都感受到了一股跟以往不同的气势。   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云长,你遣亲信将此信送回乐陵城,务必要亲自送到卢师手中。”刘备将一封密信递给关羽。   虽然卢植派来的信使士仁还在,但刘备并未选择让士仁去送信。   这等机密之事,自然得需要让亲信去办。   关羽受到刘备的气势感染,心神也为之一凛:“愚弟办事,兄长足可放心!”   交代完诸事,刘备跟郑平来到山头,按住剑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备抬头望天:“尽人事,听天命。高祖在上,请助汉室后裔刘备,能得成此计,以救万民!” 第95章 请君入瓮,青州决胜一战   临淄城。   焦和匆匆返回。   刘备的离间计,成功的引起了焦和对任旐的猜忌。   虽然恨不得立即宰了任旐,但焦和谨记刘备的劝告,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是不能直接斩杀任旐的。   否则焦和在青州会落得一个妄杀贤士的污名。   想到这里,焦和不由对刘备以德报怨的言行多了三分钦佩。   但也仅仅只是三分钦佩,并不会因此而让焦和真的就对刘备感恩戴德。   不论是任旐还是刘备,都是焦和执掌青州的障碍。   “任別驾,刘备已经同意去救乐安国的了。”   “但本史担心这黄巾贼有调虎离山之意,因此决定亲自驻兵城外,任別驾则率众驻守临淄城。”   “倘若贼人来攻本史营寨,任別驾就出城攻击贼人后方;倘若贼人进攻临淄城,本史便率兵攻打贼人后方。”   “如此,可成掎角之势,足以令贼兵无功而返。”   焦和静静的道出破敌战术,言语之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任旐惊疑的看向焦和。   被黄巾堵在临淄城不敢出城的焦和,居然要主动驻兵在外,跟临淄城组成掎角之势?   这不合理!   这太不合理了!   但任旐是个老狐狸,虽然心中有惊疑,但这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使君,掎角之势固然好,但营寨的防御地利始终是比不上临淄城的。”   “使君肩系临淄城安危,不可轻易出城,不如另选大将驻守城外。”   焦和摇了摇头:“本史身为青州刺史,若不以身作则,诸将又怎么会拼死杀敌?刘府君也同意本史的布置。”   任旐本来还想劝说,此时一听刘备也同意了让焦和驻兵在外,心思顿时活了。   “以焦和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出城的,但如今却主动要驻兵在外,必然是刘备私下给焦和说了什么。”   “刘备要对焦和动手了,那我也可以看好戏了。”   任旐暗暗一笑,自以为猜中了全部。   而焦和见任旐欲言又止,心中更是冷笑。   任旐的反应在焦和眼中,就已经是有二心的表现了。   若任旐真的没有二心,此刻应该极力苦劝!   两个各怀鬼胎的,互相试探提防着,全然没去想这局面是否有刘备故意造成的可能。   “使君准备带多少人马出城?”任旐询问道。   焦和不假思索:“本史已经答应借给刘备两千步骑,本史再留一千五百步骑驻扎城外,给你留下三百人守城。”   “你只需在城楼多设旌旗,迷惑黄巾就可以了。”   三百人守城?   这焦和是傻了吗?   “使君,这三百人如何能守?”任旐感到有些牙疼。   焦和冷哼:“你有城池地利,三百守兵能借地利以一当十,那就相当于三千人。三千人还守不住临淄城吗?”   任旐顿时无语了。   这以一当十是这样计算的吗?   沉吟一阵,任旐还是同意了焦和的部署,并未继续反对。   因为任旐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既然这是刘备在劝焦和,那么诳焦和大军出城、又借焦和两千步骑,极有可能是想夺焦和的兵权了。   “好好守城,若是城池有失,纵然本史念在过往情谊,不惩处你也难服众。”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焦和离开了衙署。   “惩处?”任旐冷笑一声:“果然这焦和,早就对我有不满了啊。自以为可以当渔翁了,所以也不再对我有好脸色了吗?”   “喜怒形于色,连隐藏心中想法都不会,又如何能成大事。”   “清谈迂腐之辈,就让你成为我任旐立稳青州的踏脚石吧。”   “青州刺史可以有很多个,但青州別驾,只有一个!”   当日。   焦和就调走了临淄城的三千五百步骑,又运了大量的粮草到刘备的营寨之中。   刘备见焦和到来,也是十分的高兴。   两千州兵到手,其余诸事,都可以依计而行了。   而在另一边。   刘备的书信也抵达了乐陵城。   卢植见信中部署,立即让邓旭取来青州地形图。   一看这地形图,卢植立马明白了郑平的战术用意。   “显谋倒是对老夫深信不疑啊,这要是换个人,别说将黄巾贼堵在博昌县了,不被黄巾贼兵反堵断了粮道都不错了。”卢植微微捋了捋短髯,眼中有欣慰亦有战意。   诚如卢植想的一样,郑平敢临时更改作战计划,便是对卢植有绝对的信任。   信任卢植有足够的能力,完成郑平作战计划中的战术任务。   若卢植不在,即便张飞有同样的兵力,郑平也是不敢去更改原本的作战计划的。   不论是兵法理论、还是用兵实操,卢植都是当世一流的良将。   唯有卢植统兵,才能完成郑平要求的战术任务。   “卢师,要准备出征了吗?”张飞兴奋的看着卢植。   在乐陵城待了好几天,张飞那想要上战场的心也越来越躁动。   但卢植不让,张飞也不敢私自出兵。   田豫亦是兴奋的立在张飞身边。   这些天的相处,田豫跟张飞的脾性越来越相投。   张飞也按照卢植的指点,以田豫为副将,将兵马中的一部分权力分给了田豫。   卢植将刘备的密信收好,并未展示给张飞和田豫。   密信中有一些机密要事,即便是张飞和田豫也是不能轻易观阅的。   “的确是要准备出征了。”卢植微微敛容,在青州地形图的几个关键位置上,用碎石进行标记:“翼德,将令剑交由老夫,这次出击,所有将校,都以老夫的军令行事。”   张飞和田豫顿时一凛。   这一路上,卢植将统兵权都是交给了张飞,以军中行军军师的身份指点张飞和田豫。   即便是救乐陵城,也是张飞在统兵。   但现在,卢植却要执掌军中令剑,号令全部将校。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征战,远比救乐陵城更重要,也更危险!   “谨遵卢师军令。”张飞没有迟疑,也没有多问,恭敬的将令剑交给卢植。   一个淡淡的肃杀之气,渐渐开始弥漫。   而在乐安国,大量的黄巾贼兵开始进攻城池、裹挟百姓。   一旦破城,就开始抢城。   每破一城,就有大量的士民百姓被屠,也有大量的士民百姓被裹挟成了黄巾流民中的一部分。   尸横遍巷,哀鸿遍城。   而最令人悲哀的是,不论是黄巾贼兵还是城中受难士民百姓,都曾是在这乱世中苟活的良民。   临近冬天。   徐和的粮食不够了。   能聚这二十余万流民,是因为徐和能管这些流民吃喝。   可一旦管不了吃喝,这二十余万流民就会如鸟兽散。   因此,徐和必须要想办法获得更多的粮食。   而获得粮食的唯一捷径,就是抢!   徐和可不会去想什么开垦荒地之类,没吃的抢就完事儿了。   至于抢了后会不会增加更多的流民,会不会让更多的人受难,那不是徐和会考虑的。   徐和本质上跟张饶、徐琦、司马惧没什么区别,因为受到不公平待遇而当了黄巾贼,在杀戮中迷失了自己,逐渐由曾经的屠龙者、变成了恶龙。   宁我负人,人勿负我。   这样的想法,不仅曹操有,徐和同样有。   只要自己能活,哪管他人是死是伤!   “速围临淄城!”   如预料中的一样,进攻乐安国四城的,只是徐和的调虎离山之计。   早在得知刘备来了临淄城外扎营,徐和就有了调虎离山之计的想法。   刘备忽然崛起平原国,以迅雷之势灭了司马惧,又举兵北海国灭了张饶。   虽然徐和瞧不起郭祖这些小头目,但对司马惧和张饶还是颇为重视的。   毕竟司马惧和张饶,分别是平原国和北海国最大的黄巾势力。   然而。   短短时间内,司马惧和张饶相继而亡。   造成司马惧和张饶死亡的,则是几个月前从未听闻过的平原相刘备!   如今刘备又来了临淄城外,徐和说不忌惮是假的。   为了避免跟司马惧和张饶一样的结果,徐和这才决定将刘备调离临淄城,然后趁着刘备救乐安国的时候,速围临淄城。   不计代价,一鼓作气的拿下临淄城!   只有拿下临淄城,徐和才能渡过这个寒冬。   “报!”   “渠帅,临淄城外立有一营寨,不知人数,但旗号似乎是焦和的。”   跟焦和打了快一年了,对于焦和的旗号,徐和麾下的斥候几乎都很熟悉的。   焦和龟缩城池许久了,这忽然出现在城外,斥候的眼神跟见鬼一样。   徐和也有些惊讶:“仔细探过了吗?确定是焦和的旗号?”   斥候点头:“仔细探过了,是焦和的旗号,不会有错的。”   徐和身边的小头目忽然道:“渠帅,会不会是焦和担心这次守不住城,所以故意驻兵在城外?”   “焦和不过是一介腐儒,没了城池什么也不是,让属下率三千人,捉了焦和给渠帅下酒。”   徐和不置可否。   焦和的反应太不寻常,这反而让徐和多了忌惮。   “不用理会。”   “若是焦和真的在城外,那这临淄城必然守备空虚。”   “传令,兵围临淄城!”   徐和当机立断。   这次来临淄城,目的就是要趁着刘备不在一战拿下。   拿下临淄城,随时都可以遣兵攻打焦和的营寨。   很快。   十余万黄巾抵达临淄城,一个个嚣狂的叫喊。   看着蜂拥而至的黄巾,临淄城头的任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城楼看似旌旗不少,但真正能守城的只有三百人。   即便有城池地利,这三百人的体力始终是有限的。   “徐和在此!”   “焦和,出来答话!”   徐和策马出阵,来到城下喝喊。   “徐渠帅,可认得我博昌任旐?”任旐立在城头,开始拖延时间。   徐和眉头一皱。   任旐在乐安国名气不小,即便是徐和都卖任旐面子,没有驱兵去抢博昌县。   “原来是任先生。”徐和暗暗呼了一口气,向城楼的任旐拱手一礼:“任先生,我徐和敬你是博昌贤人,不愿与你为敌,因此也对这博昌县秋毫无犯。”   “何故在这临淄城助纣为虐呢?”   “不如你开了城门,我送让你回博昌如何?”   任旐哈哈大笑:“徐渠帅,你这就为难人了。我是青州別驾,又岂能开城门让你进城?当黄巾是没有出路的,倒不如以和为贵,你今日便降了如何?”   “降?”徐和哂笑摇头,手中长枪指向任旐:“任先生,我好言相劝,敬的是你的名声。但你也别得寸进尺,倘若执意要守城,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任旐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博昌大族世家子,劝降被拒绝就算了,还被一个黄巾贼提枪指着鼻子呵斥,这让任旐感觉颜面无光。   “徐渠帅,你可听过平原国的刘府君?”任旐忍着怒气、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焦刺史虽然统兵无方,但刘府君先灭司马惧,再灭张饶,你认为你能抵挡得住?”   “听我一句劝,降了吧,这对大家都是好事!”   徐和大笑:“那刘备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又怎么可能及时返回?你不说我也知道,焦和不敢来见我,是因为他已经将兵马驻扎在城外了。”   “这临淄城,还能凑出一千兵马吗?”   “任先生,临淄城的虚实,岂能瞒过我徐和?”   顿了顿。   徐和大喝一声:“攻城!”   一声“攻城”,任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本以为能凭借自己在乐安国的名声拖延个三四天,却没想到徐和压根不给面子。   “城池若破,我也难逃生死。”任旐的眼神顿时变得阴狠:“上金汁!”   但身边的副将却是迟疑:“別驾,城下都是老弱妇孺,这金汁。”   任旐喝道:“战场之上,哪来的老弱妇孺?要么他们死,要么你死,自己选。”   开头就用最残忍的金汁守城,任旐这是打算杀一儆百了。   很快。   一桶桶早已熬制好的金汁就提到了城楼。   这金黄的汁液带着高温自城楼抛下,刹那间城下就响起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徐和见任旐如此狠辣,顿时大怒:“任旐,亏你也自称天下贤人,竟然如此残忍。” 第96章 轻信巫祝,焦和穷途末路   驱老弱妇孺向前,徐和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但徐和认为任旐既然有天下贤人的美名,那这守城手段肯定是比较柔和的。   一些容易震慑军心的守城方式,例如不会造成瞬间死亡但会让人痛苦哀嚎的金汁定然不会使用。   但没想到任旐却如此的狠辣果断。   徐和越怕什么,任旐就越要用。   若是被箭矢射杀、檑木滚石击杀,死了就死了。   但被金汁沾上,死亡的过程就很痛苦了。   先被高温烫伤,然后被刺激性极强的金汁成分不断的刺激伤口。   这比在伤口上撒盐还让人折磨。   而被金汁沾上的,有还有力气奔走哀嚎,声音足以令闻者落泪。   不论是冲乱阵型、还是动摇军心,都有十分明显的效果。   黄巾兵的军心本来就不是很稳,这哀嚎声一起,剩下的黄巾就会犹豫。   因此徐和才会驱使老弱妇孺向前,就是赌任旐顾及名声,不会用这种残忍的守城方式。   但徐和没想到,任旐的天下贤人之名,本来就是作秀运营出来的。   也就在博昌县有这名头,这出了博昌县都没几个人承认任旐的天下贤人之称。   你任旐当天下贤人,我们又算什么?   任旐却是冷哼:“既然来到了城下,那就是贼,对贼还有什么同情可言?徐和,有胆子就来攻城!”   ......   齐国跟乐安国交界处。   原本准备去救高菀的刘备兵,却是停下了行军的步伐。   哒哒哒——   斥候策马疾驰而来。   “禀刘府君,黄巾贼帅徐和围了临淄城,焦刺史让小人来传令,速回临淄!”   刘备点了点头,让斥候原路返回:“劳烦回禀焦刺史,若有机会,可惊扰贼兵后方,让贼兵不能全力攻城。”   待得斥候离开,刘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战意。   “显谋,如你所料,徐和真的驱兵临淄城了。”   “也是时候该我出手了。”   布局多日,等待许久。   刘备尽可能的放慢了行军的速度,就是为了避免遭遇乐安国的黄巾,以便于及时返回临淄策应。   郑平策马摇扇而笑:“徐和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既然来了临淄城下,那就别想着再返回乐安国躲着了。”   “府君,下令吧。”   郑平这次不是统兵主将,而是以行军军师的身份跟随。   刘备若不在,郑平自然会执掌兵马,调度下令,刘备若在,郑平就不会越俎代庖。   郑平不希望刘备因为自己的存在就丢掉了统兵的能力。   任何权力都可以分出去,唯有兵权,刘备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这是刘备应该具备的觉悟,也是郑平对刘备的期望。   可掌握了兵权的刘备,如果是个不会统兵的,那也是隐患。   天下纷乱,唯有能征战才能定世。   青州未来要面临的困难还有很多,郑平只有一人,分身乏术。   若刘备真的跟刘禅一样,将军政权都委托给郑平,且不说刘备今后还能不能聚人心,郑平自个儿都得累死!   虽然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心,但也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羽扇轻摇,郑平的眼神更显惬意。   辅佐刘备这几个月,郑平大部分的布局都已经实现,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   而这最后的决战,胜利的果实自然要让刘备亲自来摘取!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态也渐渐肃穆。   “云长听令!”   “命你速引一千兵马,杀回临淄城,以牵制为主,寻机冲阵,切勿恋战!”   “诺!”   关羽丹凤眼一睁,抱拳领命。   那魁梧的身躯,如天人下凡,自有一股万人难敌的气势在。   “子义听令!”   “命你速引一千兵马,返回临淄城外的营寨,务必要守住营寨中的粮草!”   “诺!”   太史慈猿臂美髯,又勇武守信义,将刘备和关羽的特点集于一身,这让刘备对太史慈格外的喜爱。   这些日子,刘备时常跟太史慈促膝长谈。   从太史慈的志向聊到太史慈的亲朋、又聊到太史慈的武勇信义,几乎将太史慈的生平家世个性都给问了清楚。   而在询问的期间,太史慈并未感受到有被冒犯,反而感受到了刘备对自家亲朋真挚的问候以及对大志信义的肯定。   这让太史慈对刘备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   而刘备立志于报国安民的大志,也让太史慈颇为钦佩。   报国安民谁都能说,但能真正付诸于实践的却不多!   然而刘备却真正的贯彻了报国安民的大志。   不论是义救北海国,还是安置北海国的流民,无不在彰显刘备的德行信义。   见太史慈领命而去,刘备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舍。   “显谋,子义尚未娶妻,可有良人举荐?”刘备见太史慈消失在视野,轻叹了一声,回头询问郑平。   郑平轻摇羽扇,眸有笑意:“子义比府君小五岁,若能招为妹夫,倒也是美谈。”   刘备叹气:“显谋你说笑了,我要有妹妹,定然会将其许配给子义这样的豪杰英雄。”   郑平却是摇头:“府君,上回我去见令堂时,听令堂提及过,府君尚有一堂妹,在战乱中走散了。”   “虽然不知道府君的堂妹是否嫁人,但现在也不急于一时。”   “待得府君立足青州,令叔父必然会闻讯而来,届时能不能结个好姻缘,就凭天意了。”   刘备有个亲叔叔刘珖,表字子敬,因为战乱跟刘备失散。   这事,刘备的母亲吴夫人,已经多次在郑平面前提及过,也曾委托郑平向亲朋打听。   毕竟郑玄名震天下,这门生朋友不少,若能打听到刘珖的行踪也能增加亲人团聚的可能。   想到走散的叔父和堂妹,刘备不由感慨:“乱世飘零,亲人难聚。希望这一战过后,明年的青州能少一些离人。”   “府君之志,定然可以实现的。”郑平将羽扇一指临淄城的方向,尽显自信。   ......   临淄城下。   焦和得到刘备的回信,立即召来行军巫祝,让巫祝测算吉凶。   这巫祝,焦和供奉了一年多了,每每行军打仗的时候都要询问吉凶,时常灵验。   倒不是这巫祝真的有预测之能,而是这巫祝测出来的大部分结果都是凶。   但这一次,也不知道这巫祝发什么疯,竟然告诉焦和:“此战大吉!使君必可亲擒徐和。”   而焦和这一年中,测出来的吉凶最好的也只是“小吉”,大部分都是“大凶”“小凶”之类。   “此战大吉,亲擒徐和?”   “那本史岂不是注定要破贼扬名了?”   “哈哈,以后谁还敢小觑本史不会用兵。”   焦和顿时兴奋起来了。   得了巫祝的“此战大吉”预测,焦和信心大增,当即就要率兵出营寨。   这一决定,差点没将副将的魂都给吓没了:“使君不可啊!有营寨地利,足可御敌,若是出了营寨,恐怕被黄巾贼兵围困。”   副将说得委婉,但意思却是很明白。   焦使君你守守营寨就行了,别真的当自己用兵如神啊。   焦和听得十分别扭,冷眼呵斥道:“你是想说,本史不善兵事吗?”   “本史自幼读书习武,深谙兵法,区区黄巾,有何可惧!”   “更何况巫祝已经预测出,本史此战大吉,还会亲擒徐和,你难道不信神吗?”   “再敢胡言乱我军心,本史杀你祭旗!”   副将顿时语气一滞。   此战大吉,亲擒徐和?   真有那本事,何至于让徐和嚣狂?   但此时焦和下定了决心,压根不想听其他的良言。   这打了这么多场败仗,焦和心中也其实是很憋屈的。   因此焦和一直都在祈求巫祝能上禀神灵,赐予自己用兵如神的能力。   而今日巫祝的预测,让焦和已经相信,神灵被诚心感动,赐予了用兵如神的能力了。   待得焦和出城。   巫祝却是小心翼翼的卸下了装神弄鬼的头饰衣物,然后来到了营寨一处。   “简先生,焦和已经出城了,不知许诺的金饼。”巫祝谦卑的看着眼前略胖的儒生,小心翼翼的询问。   简先生将怀中的金饼取出,抛了抛:“焦和真的信了?”   巫祝连连点头:“简先生放心,我替焦和预测了一年的吉凶了,焦和从未有一次忤逆过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简先生呵呵一笑,仿佛听到了十分滑稽可笑的事。   巫祝脖子一缩:“都,都,都是小人胡编的。”   “金饼给你,能有多远走多远。”简先生将金饼扔给巫祝。   巫祝的眼神顿时如饿久了的豺狼看到猎物一般,牙齿啃了啃,然后快速的揣回怀中:“简先生放心,我绝不会再踏入青州一步!”   巫祝诓骗了焦和,哪里还敢留在青州。   不管这青州以后谁当刺史,都跟他无关了。   就在巫祝转身的瞬间,忽然一道寒光出现。   下一刻,巫祝就发现胸膛被利剑刺穿。   巫祝想喊,但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随着力气的消散,这个跟着焦和一年多的巫祝也终于去见他的神了。   “神的使者,真是可笑。”   简先生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将巫祝怀中的金饼拿出,有些嫌弃的擦了擦金饼上的牙印:“多好的金饼啊,非得拿牙齿去咬,恶不恶心啊。”   而在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了一眼死去的巫祝,询问道:“简先生,这人要怎么处理?”   “死者为大,挖个坑埋了。”简先生挥了挥手,让侍卫将巫祝的尸体抬出去处理。   伸了个懒腰,简先生张开嘴,打了个呵欠,慵懒的躺在席上,抛着金饼,没有个正行。   “玄德这家伙,也不多给几个金饼,杀人脏手,我得打造个金盆洗洗手,才能去晦气啊。”   “一个金饼怎么够?”   “待那家伙回来,一定得多要几个金饼,否则我这千里迢迢的来青州,岂不是太掉价?”   自言自语了一阵,这个没正行的简先生直接就开始呼呼大睡了,全然不担心焦和战败后黄巾贼兵会不会来打营寨。   而此时的焦和,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巫祝坑了。   焦和对这巫祝过于信任,信任到巫祝说焦和能生擒徐和,焦和都信了。   “徐和狗贼,本史在此。”   “诸将士,杀啊!”   忽然响起的喊杀声,惊呆了临淄城下的徐和,也惊呆了城楼上的任旐。   “焦和?”   “这家伙居然真敢来?”   在知道城外营寨中的是焦和后,徐和就猜到了焦和的目的。   无外乎掎角之势。   然而徐和并不认为焦和有胆子引兵马来攻杀。   毕竟焦和以前是被徐和当狗一般追着打的,甚至躲在临淄城当乌龟。   但现在,焦和却反常的出营寨了。   还如此的气势磅礴!   “难道有什么倚仗吗?”徐和不敢轻举妄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战场反常,就意味着危险将近。   徐和能在这青州聚众二十余万,这疑心病是很严重的。   但观察了许久,徐和也没观察出异常的地方。   终于,一个小头目送来了让徐和忍俊不禁的情报:“渠帅,那焦和在喊着,什么神灵相助,要生擒你。”   “定然是焦和身边那巫祝,又在扯什么神灵之言了。”徐和哈哈大笑:“焦和,你自己要寻死,可怪不得人。”   虽然是黄巾渠帅,但徐和并不信神灵。   “给我围上去,杀了焦和!”   而城头的任旐,此时也看清了形势,不由暗喜:“怪不得刘府君要让焦和出城,看来是买通了焦和身边的巫祝。”   “轻信巫祝之言,自以为就能变得用兵如神,焦和啊焦和,你可真是愚蠢啊。”   任旐对焦和身边的巫祝也是有了解的。   每每焦和用兵,必然要请巫祝请神测吉凶。   而焦和会根据吉凶来决定是出城作战还是固守城池。   这种武帝之前的用兵方式,让任旐多有鄙视。   但现在,任旐却是乐见其成。   “焦和若死了,这徐和也不会长命了。”   “果然,这当渔翁的感觉,真是令人痴迷啊。”   任旐的目光,看向城下的焦和。   但此时的焦和,已经不再似刚才一般“骁勇”了。   眼见如山海一般的黄巾贼兵围了上来,焦和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大吉,这是大凶!   “狗贼误我!” 第97章 昭烈之勇,刘备大败徐和   但此刻的徐和,已经盯上了焦和。   一直龟缩在城中的焦和,忽然变得“骁勇”了,这样的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   杀了焦和,就能一鼓作气的拿下临淄城!   “焦和,纳命来!”   徐和挥舞手中长枪,如山中虎豹一般恶狠狠的冲向焦和。   焦和虽然自称自幼习文武,但这武艺也只是比普通的悍卒强一些。   遇上徐和这样的凶狠之徒,初一招架,这虎口就已经崩裂了。   “我命休矣!”   焦和双眼圆睁,只感觉喉咙间一阵热血翻涌,下意识的想要去抓刺穿胸膛的长枪。   但很快,焦和的双手又无力的垂下。   “使君!”   副将见焦和被徐和一枪刺穿,惊得整个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给我死开!”   副将如嗜血凶狼一般,手中的大刀挥舞,将身边的黄巾贼兵杀退,随即猛地一踹马腹,狠狠一刀劈向徐和。   徐和见副将要拼命,迅速的退入了亲卫群中。   “使君!”副将目眦欲裂。   虽然焦和这治州的本事不行,但依旧也是有受过焦和恩惠的武勇之事效命。   “食主禄,忠主事,替使君报仇,杀!”   焦和这一死,非但没能如徐和愿的让这群州兵士气崩溃,反而激起了州兵的战意。   “好胆!你是何人?”徐和挥抢遥指副将。   副将挥刀大呼:“吾乃青州刺史麾下,安平国甘瑶!”   徐和见甘瑶忠勇,不由劝道:“焦和无能之辈,你又何故替其效死?不如你降了本渠帅,共谋大事如何?”   甘瑶受焦和恩义,以草莽之身被提拔为副将,此时见焦和身死,早已悲愤莫名,又哪里肯听徐和的劝降。   “区区一个黄巾贼子,也配劝降?杀主之仇,血债血偿!”甘瑶大喝一声,手中的战刀更是疯狂。   徐和眼神顿时变得阴沉。   黄巾贼子?   呵~   “杀!”徐和已经被甘瑶激怒。   黄巾贼兵开始涌上。   虽然甘瑶不惧生死,但终究只是凭着一腔血勇。   跟着甘瑶的十余受过焦和恩惠的义士也一个个倒下,而甘瑶也被几柄长枪给刺穿。   “不能替主杀贼,恨啊!”   看着死了也还拄着战刀保持站立的甘瑶,徐和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恼怒之意。   区区焦和,竟也有猛士尽忠效死!   “攻城!”徐和将怒意对准了城楼的守卒。   眼见焦和的兵马都被杀散,有死战之心的甘瑶等众也力战而亡,但预料之中刘备的援兵却还未到来,城头的任旐却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刘府君的援兵怎么还没来?”   “难道出意外了吗?”   “我不能死在这里!”   任旐见黄巾贼兵再次开始攻城,心中越发的慌乱。   心中一发狠,任旐选择了逃离城楼。   而城楼的守卒正准备死守,却发现指挥战斗的任旐不见了。   顿时一个个守卒人都懵了。   焦和死了,任旐跑了,他们还留在城楼死战吗?   不知道是谁率先呼了一声,城楼上的守卒纷纷跳下了城楼,各自奔逃。   “传令,破城之后,劫掠三日!”徐和冷冷的盯着渐渐开启的城门。   破城之后,与民秋毫无犯?   徐和又怎么可能下达这种命令。   打临淄城就是来抢掠过冬物资的,至于临淄城的士民百姓死不死,徐和可没心思去理会。   命令下达,黄巾贼兵开始疯狂了。   当黄巾贼的恶念得不到约束,那将是灾难。   而在此时。   一面旗帜忽然出现在临淄城外,为首一人,提刀策马,如天人下凡,正是奉命来牵制徐和的关羽。   “传将令,冲阵!”   关羽将偃月刀一横,冷峻下令。   这一千兵马大部分都是高唐县来的豪族私兵,跟着关羽击败了高唐县的黄巾,对关羽早已心服。   关羽的武勇,亦是映在了众士卒的脑海。   一见关羽要冲阵,这支训练有素、又经过战场厮杀的悍卒,眼中没有因为黄巾贼兵人多势众而有畏惧之心。   主将不退,士卒何惧?   “又是哪来的兵马?”   徐和有些恼怒的看着如猛虎出林一般的关羽,这支忽然加入战场的悍卒,如一条锋锐的长枪一般将临淄城下的黄巾贼兵的阵势刺穿,正向准备入城的徐和杀来。   关羽的目的很纯粹!   既然见到了徐和的帅旗,那就直接万军斩将就行了。   虽然刘备嘱咐了关羽牵制徐和、寻机冲阵、不要恋战,但关羽对战场冲杀自有经验。   如果能直接将徐和给杀了,这群黄巾贼兵就成了无头的苍蝇只能到处乱窜。   “快,挡住他们!”   徐和见关羽的冲阵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整个嗓门都提起来了。   尖锐的声音也惊醒了周围的黄巾贼兵,一个个的黄巾贼兵开始涌向关羽。   虽然关羽骁勇,但这些黄巾贼兵也不是不敢上阵冲杀的。   徐和身边的这支黄巾贼兵,可是屠过城邑的,论血勇厮杀的凶狠气势,并不会比官兵弱。   虽然有装备和阵型的差距,但人数的优势也暂时弥补了这层差距。   一时之间,关羽也未能冲杀到徐和的帅旗下。   “这支官兵如此骁勇,必然是刘备的麾下。”   “看来调虎离山之计,已经被刘备识破了。”   徐和冷冷的盯着还在冲杀的关羽,心中不由泛起了忌惮。   这临淄城有近四千州兵,但刚才焦和麾下的州兵和城头的州兵加起来都不到两千,剩下的两千不用猜也知道,必然在刘备手中。   “我虽然聚众十余万来临淄城,但除了麾下这三千亲卫,其余的青壮连常规的武器都没有。”   “这临淄城下无险可守,倘若刘备再挥兵到来,我也难以讨到好处。”   十余万黄巾听起来似乎很有气势,但徐和有自知之明。   对付焦和这种不善征战的,自然能气势如虹。   但对付刘备这个已经灭了司马惧和张饶的善战军将,徐和却没了信心。   若真有信心,也不会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刘备骗去乐安国了。   犹豫间。   身边的亲卫队长忽然疾呼:“渠帅,又来了一支官兵!”   徐和闻声而望,却见原本焦和固守的营寨方向,又杀来一支州兵。   为首的一将,左右开弓,箭无虚发,瞬间就将官兵的气势给燃了起来。   而原本被杀散的焦和溃兵,也聚集跟随。   来的正是奉刘备令固守营寨保证粮草安全的太史慈。   虽然太史慈得到的命令是固守营寨,但焦和的溃兵返回后,营寨中的简先生当机立断,让太史慈立即出兵。   一方面协助关羽牵制徐和进攻临淄城,一边聚拢焦和的溃兵。   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   太史慈也是深知这个道理的,当即采纳了简先生的计策,率兵杀向临淄城。   为了让提高士气,太史慈更是张弓搭箭,以精湛的骑射之术,接连射杀了拦路的黄巾小头目。   在看到徐和的帅旗后,太史慈跟关羽几乎是同样的想法。   以武勇开道,直奔徐和的帅旗!   看着气势汹涌的太史慈,徐和顿时头皮都发麻了。   “怪不得能破司马惧和张饶,这刘备麾下,竟然有这般骁勇之士!”徐和连忙又抽调了一部分亲卫去挡住太史慈。   倘若徐和知道,这刘备麾下还有一个万人敌猛将正在猛攻乐安国断徐和退路,估计这心头都会有后悔来临淄城的想法了。   而在徐和调兵遣将时,西南处又杀来了一支官兵。   旗号是醒目而耀眼的:平原相刘备!   “刘备!”徐和瞳孔紧缩。   这抵挡关羽和太史慈就已经很勉力了,这又来一个刘备!   “显谋且待在后方,看我率军杀敌!”   刘备身披锁子甲、手持双股剑,这眼中的战意也是十分昂然。   “管护卫,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务必护住府君!”郑平没有劝阻,只是叮嘱管亥护住刘备。   虽然管亥以前是黄巾贼,但在管定的劝说下选择了投降。   刘备见管亥年少骁勇,对管定十分的孝顺,心中颇为喜爱。   更有关羽和胡昭作保,于是管亥被刘备提拔成了亲卫队长。   管亥先受管定教诲,后受关羽劝学春秋之义,再有刘备的诚心笼络,早已对刘备有了效死之心。   “先生放心,只要管亥还活着,就不会让主公有半分损伤!”   刘备这支兵马的加入,顿时让徐和能应变的兵力变得捉襟见肘了。   土坡上。   郑平静静的注视城下的战场,一个略胖的儒生则是策马到来,一见到郑平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想必阁下就是名震青州的北海郑显谋了,你给玄德献的计策太脏了!”   郑平打量了儒生,见其言行放浪不羁,又口称玄德,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轻笑摇扇:“府君常言,他有一旧时好友姓耿,名雍,字宪和。”   “但幽州人又喜欢将耿念成简,于是耿雍就自己改名简雍。”   “因为行为不检,又擅改姓氏,因此也得了不少污名。”   “谁都可以说我的计策脏,但唯独宪和先生你,说不得啊!”   简雍哈哈大笑:“不过是一群迂腐士子,在那乱嚼舌根罢了。”   “如今的姓氏,大抵源自于上古姬、姜、姒、嬴、妘、妫、姚、姞,既然前人可以改姓氏,我又为何不能改姓氏?”   郑平执扇一礼:“宪和先生机巧善辩,佩服。”   简雍回了一礼,策马凑近,看向临淄城下方的战场,啧啧称叹:“如今焦和已死,徐和也有败阵的迹象。”   “待徐和退去,玄德必然会被举荐成青州刺史。”   “借黄巾之手,顺利的除掉了焦和这个尸位素餐的州官,还不会让玄德留下污名。”   “显谋先生这一手借刀杀人之计,玩得倒是极妙啊!”   郑平轻笑:“虽然是中了我的算计,但我也给焦和洗掉了污名。”   “与贼兵力战而亡,总好过治州不力、忧郁成疾而亡。”   “身虽死,但名可垂于竹帛,焦和的妻儿也因此会得到府君的厚待抚恤。”   “他日焦和的儿子,也会以焦和殉职而亡为荣,从此秉行忠义之心,潜心求学,一改焦氏清谈高论的家风,未必不能成为良将贤才。”   “焦和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简雍顿时愣住。   郑平这话,乍一听似乎,还真有道理?   但很快,简雍反应过来:“用计除掉焦和,却要让焦和的妻儿对玄德感恩戴德,甚至还要将焦和的儿子培养成忠义贤良之士,显谋先生,你这器量,常人难及啊。”   郑平摇扇轻笑:“焦和无能,让这青州遍地流民、满目疮痍,若真要论罪,朝廷都能诛其三族!”   “然而,府君有仁德之心,也有容人器量。虽然焦和有错、又曾有害府君之心,但如今人死仇消,又何必让其妻儿也受到牵连?”   “倘若焦和的儿子能诚心求学,又愿意替府君效力,他日未必不能造福于民。”   简雍微微眯眼,对郑平的了解又多了三分。   原本简雍是跟着刘备东奔西走求官的,但三年前简雍在涿郡的父亲因病去世,简雍不得不返回涿郡守孝。   虽然言行不检点,但在孝道上简雍却是极为认真。   守孝结束,简雍本想去安平国寻刘备的刎颈之交牵招,顺便打听下刘备的行踪。   正准备出行时,遇到张飞在涿郡招募乡勇,简雍这才得知刘备已经当了平原相。   原本张飞是想让简雍一起南下的,但简雍放浪不羁惯了、有些畏惧卢植,生怕被卢植给寻到机会教训,于是简雍选择了独自南下来见刘备。   得知刘备正愁寻不到合适的人去策反焦和的巫祝,简雍当即就自告奋勇,甚至还拒绝了跟关羽和郑平见面。   用简雍的话来说,这临淄城下越少有人认识简雍,就越容易策反焦和的巫祝。   “徐和要逃了。”   言谈间,临淄城下的战局也出现了变化。   刘备、太史慈和关羽三路兵马突破了徐和的亲卫阻拦,在城下合兵一处。   惊惧的徐和不敢跟合兵一处的刘备再战,带着亲卫黄巾惶惶而逃。   而呐喊助威的黄巾老弱见徐和都跑了,一个个也惊呼四窜。 第98章 救天下者,唯玄德公一人   黄昏鸦啼,如人泣哭。   临淄城下,刘备虽然击退了徐和,但这心情却是高兴不起来。   徐和逃了。   但临淄城下,却留下了数千的尸体,有黄巾的,也有州兵的。   还有那几万饥寒交迫的老弱妇孺。   这些老弱妇孺不知道何去何从,一个个眼神麻木,迷茫待死。   “云长,子义,将城下的乡民分批聚集。”   “告诉他们,临淄城稍后会给他们熬制粥饭。”   安抚黄巾流民的方案,刘备已经不是第一次执行了。   有安置剧城外十余万流民的经验在,安置这几万黄巾流民并不会让刘备举足无措。   关羽和太史慈的眼神,亦是凝重。   两人都没有多言,各自前去安抚流民。   “传召临淄城的州吏,速来城门口见我!”刘备没有入城,而是直接遣人入城传达召令。   临淄城外,鸦啼人嚎,乱世惨象令人落泪。   临淄城内,因为先前城门被攻破,城内的士民百姓纷纷恐慌不已。   一些有钱的大户走东门惶惶而逃。   剩余的士民百姓,则是纷纷祈祷黄巾贼兵入城之后不要过分的抢掠。   临淄城的州吏,同样如此,逃的逃,藏的藏。   来见刘备的州吏,更是连十个都凑不齐。   “別驾从事在何处?”刘备扫了一眼来的州吏,忍不住蹙眉。   昔日焦和设宴,向刘备引荐了临淄城中刺史府的属官,如別驾从事、治中从事、功曹从事、簿曹从事、兵曹从事、文学从事、武猛从事、督邮、主簿、帐下督、门亭长、书佐、计吏等数十州吏。   但现在,来的却不足十个!   而別驾从事、治中从事、功曹从事、兵曹从事等州吏中官位高的,一个不见。   一个州吏颤颤巍巍的道:“別驾出城了。”   “出城?”刘备锐眼微微一眯,盯着州吏询问:“可是出城求援?”   州吏不敢言语。   一见州吏这反应,刘备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刘备也没追问,目光落向了州吏中的一人:“薄曹从事,立即组织人手,将粮米运到西城外,熬制粥饭,安抚受灾的流民。”   薄曹从事一愣:“可他们都是黄巾——”   话音未落,刘备的呵斥声打断了薄曹从事的疑虑:“黄巾贼已经被击退,城外的只是受灾的流民,也只能是受灾的流民。”   “若是听不明白,你这薄曹从事也就别当了!”   刘备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这身上的杀戮之气本就令人畏惧。   再有这一阵呵斥,薄曹从事当即吓得不敢多言,连连领命。   刘备又让剩下的几个州吏,出榜文安抚临淄城的士民百姓、同时去延请城中有名望的协助恢复秩序。   一道道的政令下达,让这几个州吏惶恐的内心也渐渐变得平稳。   不多时。   粮车渐渐出现在西城外,一个个粥棚也随之搭建。   因为天色渐晚,刘备又令人点燃了大量的篝火照明。   而临淄城外,麻木迷茫的流民,也渐渐燃起了希望。   没有什么口号,比眼前能直接见到的粥棚更令流民心动。   “有粥饭了!孩儿,快跟上,阿牛,牵好你弟弟。”   “阿爷,放粥了,放粥了。”   “感谢苍天,这一定是苍天在怜悯世人!”   “什么苍天?那是昔日安顿北海国十余万流民的仁德之君、平原相玄德公!”   “玄德公所到之处,都会筹措钱粮安置乡民,不论是平原国还是北海国,落难的乡民都会得到救助。”   “苍天怜世,让我等能遇到玄德公,何其幸也。”   “.....”   在关羽和太史慈有意的引导下,这些流民从最开始的迷茫恐惧,渐渐的滋生了对未来的向往。   而“平原相刘备”“仁义玄德公”等称呼也在流民口中流传。   尽管寒冬临近,这夜晚的临淄城寒风刺骨。   但粮米却是源源不断的运到城外,熬制粥饭的锅灶也在逐渐增多。   而在另一边。   溃败的徐和,因为辎重粮草来不及运走,又累又饿。   看着眼前的庄园,徐和的内心也变得凶狠。   “可恶的任旐,竟敢辱我!”   “杀入庄园,一个不留。”   数千黄巾贼兵,如狼群一般凶狠的杀入任旐在博昌县的庄园。   这些常年征战抢掠的黄巾贼兵,可没有什么仁慈。   一时之间,任旐的庄园中哀嚎四起。   任氏是博昌豪族,这庄园中的钱粮颇多。   有了钱粮,徐和的底气渐渐回升,开始聚集跟随而来的老弱妇孺。   倒不是徐和心善要赈济这些老弱妇孺,而是徐和需要这些老弱妇孺来呐喊助威。   但徐和可没有放粥的心思,只是将几个屯粮的粮仓位置,告示给跟来的老弱妇孺,让他们自己去拿。   到了翌日正午。   这博昌县再次聚集了七八万的黄巾。   然而。   好运并不会因此而照顾徐和。   还未等徐和思考出今后的出路,进攻高菀四城的黄巾溃兵,听闻徐和在博昌县,纷纷簇拥而来。   一见到徐和,溃兵就匍匐哭诉:“渠帅,乐安国来了一支兵马,十分的骁勇,我等难以抵挡。”   徐和大吃一惊:“乐安国哪来的兵马?”   但很快,徐和就猜到了这支兵马的出处。   “乐陵城,一定是乐陵城,那支南下的骑兵!”徐和的眼神再度变得阴郁。   进攻临淄城失败,进攻高菀四城的几支兵马又被乐陵城的官兵击败,徐和忽然感受到了严重的危机。   “这支乐陵城的官兵,必然是跟刘备有关。”   “可恶的刘备,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徐和暗暗握紧了拳头。   但厄运并不会因为徐和的愤怒而减少,一个个惊慌的黄巾喽啰接连来报。   “渠帅,高菀方向杀来一支官兵。”   “渠帅,临淄城的官兵杀来了。”   “渠帅,官兵劝降。”   “渠帅.....”   还未等喽啰开口说完,徐和直接飞起一枪,见眼前的喽啰给刺了个对穿。   “再敢乱军心者,杀无赦!”   面对徐和的暴虐,周围的黄巾头目一个个惊惧不已。   在徐和心烦之际,博昌县外,刘备立在道口,正在焦急的等待。   嘱托州吏妥善安置临淄城外的流民后,刘备留下太史慈和简雍守城,然后跟关羽和郑平驱兵来到了博昌县。   准备对徐和进行最后的一击。   而在部署妥当后,刘备也得到了卢植的传讯,邀刘备在这道口相见。   自征讨张角一战后,因为各自仕途跌宕,刘备就没怎么跟卢植见过面了。   如今卢植肯南下相助,刘备难掩心中的激动。   “来了!”   忽然,刘备眺望的目光一凛。   只见前方竖起的旌旗下,卢植身着铠甲,手持长枪,正凛凛而来。   “卢师!”   刘备激动的策马向前,然后又在中途翻身下马,拱手而立。   见刘备这般礼敬,卢植亦是欣慰的捋了捋短髯。   同一批的门生中,刘备是迄今为止,对卢植最礼敬的一个。   虽然公孙瓒对卢植也颇为有礼,但相对于刘备的礼敬,公孙瓒更多的是看重卢植的声名。   一旦涉及到关键的事,公孙瓒是不会理会卢植的。   否则以卢植跟刘虞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坐视刘虞和公孙瓒的矛盾而不去理会。   因为深知公孙瓒的个性,所以卢植知道,刘虞和公孙瓒之间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   但眼前的刘备,却是不一样。   单单是请卢植以长辈的身份南下主持婚礼,足见刘备对卢植的尊敬之心。   如今刘备更是在中途下马,立在道旁静候,这是在以晚辈的身份迎接卢植。   “玄德,多年不见,你倒是令老夫刮目相看啊。”卢植翻身下马,上前扶起刘备。   看着刘备多年饱经风霜而比同龄人更显苍老的面庞,卢植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刘备的语气更是谦恭:“幸有卢师昔年教诲,学生才有今日。”   卢植哈哈大笑,看向刘备的眼神更是满意。   大笑间,郑平、关羽、张飞和田豫,也纷纷近前。   看到刘备和关羽,张飞顿时心头一乐,显摆似的喊道:“大哥二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俺也拜入卢师门下了。”   “自今日起,俺跟大哥是兄弟也是同门了。”   “二哥,哎,二哥你扭头作甚?”   若非众人在,关羽都想跟张飞切磋下武艺了。   刘备见状轻斥道:“翼德,卢师在此,不得无礼。”   张飞却是不以为然,直接拉走关羽:“大哥,你跟卢师谈,俺跟二哥叙叙旧去。”   刘备无奈,担心卢植会认为张飞无礼,连忙替张飞辩护道:“卢师,翼德许久未见云长,言语有些失礼之处,并非本心。”   卢植轻笑道:“玄德对翼德倒是维护,老夫见翼德勤恳好学,故而让其拜入门下。这是田豫,尚未及冠,未取表字,原本是伯圭麾下骑兵伯长,跟翼德一起拜入老夫门下。”   一旁的田豫见卢植亲自向刘备介绍自己,心情颇为激动。   这一路也听张飞时常唠叨刘备的仁德信义,对刘备早有仰慕之意。   “渔阳人田豫,见过府君。”   刘备玲珑心思,瞬间就领会了卢植的意思,上前扶起田豫,语气真诚而有一种令人舒坦的磁音:“能得卢师青睐,必定是当世少有的才俊。”   “不知贤弟家中还有何人?”   田豫感受到刘备的真诚,如实道:“家中尚有老母在。”   刘备凛然:“令堂在家,贤弟却千里迢迢来青州,愚兄心中有愧啊。待愚兄立稳青州,贤弟可将令堂也一并送来,也能跟家母做个伴。”   田豫更是感动不已。   而在刘备跟田豫叙说的时候,郑平则是上前向卢植一礼:“小侄见过叔父!”   卢植撵着短髯,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自洛阳一别,老夫跟显谋也一年多未见了。”   “犹还记得显谋当日断言洛阳祸事,让老夫去劝说大将军何进切勿召外将入洛阳。”   “可恨啊!何进一介屠户,虽然身居高位却不明大势,以至于让董贼祸乱朝纲,少帝被废而杀,幼帝又被劫持去长安。”   郑平眼神淡然:“朝廷权争,由来已久。不论是旧日洛阳,还是今日长安,都不过是自诩忠义之人相互争权夺利导致。”   卢植眼神变得深邃:“显谋自负大才,昔日不愿在洛阳助老夫勤王除贼,如今却助玄德立足青州。可否替老夫解惑?”   在郑平出游洛阳断言洛阳祸事的时候,卢植就曾想让郑平留在洛阳勤王除贼,但被郑平以“洛阳难成大事”为由拒绝了。   今日再见郑平,卢植心有感慨。   郑平微微敛容:“昔日晋献公昏庸无道、宠信骊姬,公卿臣子更是党同伐异、互相构陷,以至于朝纲混乱,太子申生无端惨死,唯有重耳在外逃得一命。”   “匡扶之道,不一定非得在朝堂之上。”   “若是死守朝堂之地,能勤王除贼的良策,也无外乎刺客之流。”   “但刺客之流,终究只是小道,稍有不慎就会身死族灭,徒让贼人耻笑。”   “自桓、灵二帝以来,皇纲失统,社稷崩坏;先有十常侍欺主罔上,后有贼臣董卓作恶多端,大逆不道。”   “想要匡扶汉室,报国安民,唯有择选一个贤明之主,以兵威征讨天下叛逆。”   郑平的目光看向正在跟田豫攀谈的刘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小侄离开洛阳之后,也曾去过酸枣大营,拜会过会盟群雄。”   “然而会盟群雄,大抵都是追逐虚名之辈,而少数有大志的,要么多疑成性,要么优柔寡断,小侄难以跟其推心置腹。”   “正当小侄心灰意冷之际,却在高唐县遇到了时任当高唐尉的刘府君。”   “弘雅有信义,有仁德之心而无迂腐之意,跟小侄又有渊源,如此人杰,小侄自然会多加关注。”   “刘府君当了高唐令后,更是不远千里来高密请小侄出仕。”   “心存大志,礼贤下士,这般仁德信义之人,小侄又岂能不竭力辅佐?”   顿了顿,郑平又多了钦佩之意:“青州之局,叔父也看到了,焦和无能,以至于黄巾祸乱青州;但刘府君却能以勇武败黄巾,以仁德赈流民。”   “当今天下能匡扶汉室者,唯有刘府君一人!” 第99章 众望所归,继任青州刺史   卢植心中惊叹不已。   郑平出游诸州郡的时候,在洛阳待过相当长一段时间,这让卢植对郑平的才学个性颇有了解。   在卢植眼中,郑平自负大才。   虽然在洛阳与人结交时谦逊有礼,但实际上很多时候都瞧不起洛阳的公卿大臣贤良才俊。   能让郑平称赞的,也不过时任守宫令的荀彧和黄门侍郎荀攸。   点评时人,更甚月旦评许劭。   但现在,卢植却自郑平口中,听到了对刘备的盛赞之言。   甚至连“当今天下能匡扶汉室者,唯有刘府君一人!”这样的评语都出来了。   即便卢植对刘备颇有好感认同之意,但也不会如郑平这样盛赞刘备。   若是换个人,卢植都要怀疑郑平是不是在故意巧言谄媚了。   但眼前的人是郑平,卢植见过的贤良俊杰中最聪慧又最有实干之才的一个!   同时也是点评时人最自负狂妄的一个。   能让郑平好言夸赞的贤良俊杰,可真不多。   更别说盛赞了!   卢植轻言感慨:“没想到显谋对玄德的评价,竟然如此高。”   郑平轻笑:“叔父,这事实胜于雄辩,待迫降了这博昌县的黄巾,彻底平定青州黄巾之患,刘府君将真正扬名四海!”   卢植微微一凛:“玄德送来的密信,也让老夫尽量少杀伤。显谋,你可知道这受降了这几十万黄巾的后果?”   “昔日征讨张角时,皇甫义真不惜背负骂名也要坑杀二十余万黄巾降卒,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郑平不屑冷笑:“坑杀二十余万黄巾降卒,以黄巾降卒的人头筑京观,凶残少智之辈,又能想出什么理由来自辩?”   “不外乎是想说,军中无粮,安置不了这二十余万黄巾降卒;亦或者担心灵帝猜忌、大臣构陷,不肯让黄巾降卒玷污了名节。”   “倘若他日见了皇甫嵩,小侄也得问问,他可有愧疚之心、赎罪之意?”   卢植见郑平如此的贬低轻视皇甫嵩,欲言又止,随即又是一叹。   不论什么样的理由,这坑杀降卒筑京观,终究还是太过了。   顿了顿,郑平又道:“叔父,小侄知道你的担忧。”   “你担心受降了这青州几十万的黄巾,但又没有足够的粮食用来赈济流民。”   “基于这一点,小侄和刘府君早有预案。”   “尽人事,听天命!”   “哪怕只有一成的机会成功,小侄跟刘府君都会竭力一试的!”   这时。   刘备跟田豫叙说结束,也凑了上来。   见卢植询问这几十万黄巾的安置问题,刘备也敛了笑容:“卢师,此事事关重大,这里也不是述说之处。”   “待迫降了这博昌县的黄巾,学生再给卢师详细述说。”   卢植见郑平和刘备都是言语笃信,心中一叹。   平心而论,卢植也是不希望杀尽青州的黄巾的。   虽然青州黄巾有屠城邑的恶行,但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几十万黄巾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还有被裹挟的良善百姓。   邀刘备一见,卢植也是想要真正的了解刘备的态度。   良久。   卢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敛容凝声:“玄德之意,老夫已经明白了。”   “如今寒冬临近,得尽快解决博昌县的徐和,否则一旦到了深冬,玄德即便想赈济流民,这粮食的筹措运输也会变得艰难。”   刘备笃信而笑:“卢师放心,徐和待不到深冬的。最多十天,就能击破徐和!”   卢植顿时来了好奇:“十天的时间可不长,玄德你准备如何做?”   刘备跟郑平交换了眼神,道:“卢师曾有教诲,攻战之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徐和聚众博昌、占据地利,若要强攻,不仅会平添损失,也会延时费日,影响后续安置。”   “因此我跟显谋商议,只对徐和围而不攻,每日在外设置粥棚,引流民来领粥饭。”   “同时,再遣人混入流民之中,宣传平原国、北海国以及临淄城下对流民的安置。”   “流民肯聚集在徐和麾下,是认为跟着徐和就不用饿死。但跟着徐和,流民不仅吃不饱,还得颠沛流离,甚至被裹挟去抵挡官兵的箭矢刀剑。”   “然而,我不仅能让流民吃饱,还能组织流民建房屋、分田地,让他们对明年能有新的期望,也不会裹挟他们去送死!”   “我能急民之需,救民之难,又岂是徐和能比拟的?”   “再者.....”   刘备侃侃而谈,在卢植面前尽述心中道理。   比起昔日自荐当高唐令、面对陈纪的考校时,刘备对仁政的理念有了更深的认识。   卢植撵着短髯,静静的听完刘备的阐述,心中对这个昔日不怎么喜欢读书的门生,又有了新的认知。   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就证明刘备平日里也时常在读书明理。   虽然大部分的方案细节都是跟郑平商议出来的,但刘备也是真正理解且实践了这些方案。   因此在给卢植陈述时,刘备的眼神笃信,语气也是沉稳有力。   “玄德已经真正成长起来了!”卢植暗暗感慨,这心中也多了勤王讨贼的信心了。   卢植南下的本意,就是想助刘备立足青州,然后借青州之力勤王讨董。   但南下之后,青州的现状却让卢植有些愁苦。   青州的黄巾太多了!   即便击破了黄巾贼,这安置善后的事也很多。   卢植不能断定这青州的钱粮能否支持勤王讨董。   倘若强行讨董,让百姓吃不上饭,这黄巾又会再次出现。   焦和犯的错,不能犯第二次。   而现在,卢植在刘备眼中看到了自信,一股强烈的自信!   这时,郑平开口道:“还有一事,得叔父相助,青州刺史焦和,已经死于黄巾贼子之手。”   “这青州需要一个新的刺史,而这新刺史的存在,也跟安置青州几十万流民息息相关。”   “所以,希望叔父能以你的名望,跟青州各郡太守、国相、宗室王、名仕,联名举荐府君暂代青州刺史一职!”   卢植一凛:“焦和死了?什么时候?”   郑平坦然道:“临淄城下,力战而亡,忠勇之举,当为诸郡表率!焦和的妻儿余部,已经妥善抚恤。”   虽然没有明说,但卢植也听懂了郑平话中的深意。   “焦和死不足惜,玄德和显谋倒是有心了。”卢植没有在焦和的事上多纠结,微微顿了顿道:“联名举荐玄德暂代青州刺史,老夫自当同意。”   “只是这举荐的青州刺史,始终只是个伪职,想真正当这青州刺史,还得有天子的诏书册封。”   卢植话中有话,郑平一眼洞穿:“叔父,青州虽然远,但西迎天子、勤王靖难,也不是不行。待得立稳青州,府君必然会举兵西进的。”   刘备亦是道:“卢师,学生不会忘记天子还在长安受难,也深知卢师心中夙愿,待解决了青州的内部隐患,学生亲自陪卢师走一趟长安!”   卢植哈哈大笑:“玄德素有信义,得此承诺,老夫也就心安了。这青州刺史,除了玄德,谁有资格?”   刘备不在意卢植的这个小小的试探。   毕竟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了,反而容易伤情谊。   试探之言,也能给双方都留个台阶。   跟卢植合兵一处后。   刘备一边执行针对博昌黄巾的攻心之术,一边将青州刺史焦和阵亡的讣告传至青州六郡。   北海国的孔融,则是起草了举荐刘备当青州刺史的联名书,送达各郡国县乡。   以郡国为单位,太守、国相牵头,各郡国宗室王、名仕联名签署。   不到五天的时间,青州六郡的联名书就送达了临淄城。   而刘备则是当仁不让,当即祭天告地,自领了青州刺史一职,同时任命郑平为別驾从事,其余各级,都有相应任命。   随着刘备就任青州刺史,六郡各县安置流民的政令和安置方案,也一一下达。   刘备采纳郑平的建言,对青州六郡各级官吏,暂时执行了“厚赏重罚”的条令。   安置流民有功的官吏,不仅能升官,还有大量的钱粮赏赐,更是有机会直接成为卢植、郑玄或孔融的门生。   门生的资格,包括不限于有功的官吏本人、兄弟、子侄、挚友等。   而相应的,尸位素餐、无功有过的官吏,不仅要被罢官、罚没大量的钱粮,还会遭到卢植、郑玄、孔融的训斥。   犯事的官吏,其本人、兄弟、子侄、挚友,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不论是求学还是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刘备深知,开设粥棚赈济流民的方式只能用于一时,始终还是得将这些流民遣散回乡的。   倘若各郡官吏阳奉阴违,再次跟各郡豪强勾结,这些流民还会再次反叛。   “厚赏重罚”,未必能全部根除贪官污吏,但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部分的官吏都会谨言慎行,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得执行刘备的政令。   若有不怕死的要跳出来,一定会被刘备杀鸡儆猴。   在刘备的权势如日中天时,博昌县的徐和就难受了。   刘备以软刀子割人,不仅每天在博昌县开设了大量的粥棚,还在流民中混入了很多受过刘备恩惠的流民。   以至于流民中,时常会有人私下讨论,要跟着刘备。   诸如:   “老兄,你怎么还在这啊?刘使君已经下令,让我们返回各乡了,只要回去了,就有钱粮。”   “我一开始也不信,但隔壁的二狗子昨天来找我,说刘使君给他分了二十亩地,还给了好几袋粮食。”   “青州来了好多粮商,都是将粮食贩卖给刘使君的,刘使君一直都在向毗邻州郡购买粮食。”   “刘使君说,要召集我们开垦荒地,免征三年赋税呢!能在家待谁还想到处跑啊。”   “冬天就要来了,家里的房子至少还能遮风挡雨,总好过露宿郊外,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运气不好还得被虎豹叼走。”   “不信?反正我信了,我还有儿女要养,谁给我饭吃我就信谁。”   “......”   还没十天,这聚集在徐和身边的流民就跑了一大半!   甚至连徐和的亲卫,都跑了不少。   没有几个人真的是傻子!   比起以往对流民不管不顾的焦和,如今的青州刺史刘备,那是真正的拿出了钱粮来赈济的!   虽然流民们不知道刘备如何得来这么多的钱粮,但只要见到了钱粮、真真切切的揣到了怀里,流民就信刘备!   “刘备这狗贼,也不怕吃撑了!”   得知刘备的诡计,徐和心中那个怒啊。   能聚集流民,就是因为徐和能给流民一个不饿死的机会。   结果刘备比徐和的手段更高明!   不就是聚流民吗?   比钱粮、比名望、比仁德、比手段、比长远,徐和都被全面碾压!   徐和仅仅只能让流民不饿死,但给不了流民未来。   而刘备不仅能让流民不饿死,还能给流民一个可以吃饱穿暖的未来!   “二哥,先生说了,过了十天还跟着徐和的,几乎都是想要不劳而获的凶残之徒。”   “只管杀,不用留俘虏!”   任氏庄园外,一支精锐的州兵悄然聚集。   关羽、张飞、太史慈、田豫四将,各自策马而立。   聚集在徐和身边的流民,大部分都离开了。   剩下的几乎都是徐和的亲信了。   这些贼兵受了徐和太多的恩惠,也习惯了劫掠。   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回去种地,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论是郑平还是刘备,都没有将这群凶残之徒演练成军的想法。   虽然演练凶残之徒成军,战斗力会变得很强。   但同时,这些人的军纪也难以约束。   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将刘备苦心营造的仁德之名败坏掉。   青州自有良家子,又何必用贼匪成军!   刘备和郑平商议,挑选了最精锐的将士,准备对这庄园中的黄巾贼兵,实施最后的雷霆一击!   关羽提着偃月刀,丹凤眼微微睁开:“按先生计划,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们四人一人五百骑兵。”   “谁能遇见徐和,功劳就是谁的!”   张飞大笑:“那俺可不客气了,论统率骑兵,谁能比得过俺!” 第100章 卢植赠书,加强版关云长   关羽谨慎,提醒张飞道:“翼德,切勿大意。这群黄巾贼兵不愿意离开徐和,必然有死战之心。”   “依先生计,一击不成,立即遁走,利用骑兵的机动力和骑射之术,尽可能的先以弓箭杀伤黄巾贼,以乱其军心。”   张飞舔了舔嘴唇,微微活动脖子:“放心吧,二哥!俺跟着卢师也学了不少骑兵战法,不会莽撞的。”   “倒是二哥你,俺和大哥都给卢师说好了,只要你肯拜师卢师就会将你也收入门下,你偏偏不肯。”   关羽沉默一瞬,淡然开口:“有先生送的《犬韬》,足够关某温习了。”   “先生还答应,《六韬》其余五部,以及《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尉缭子》《黄石公三略》还有《司马法》,都可以赠送。”   “不用,再拜师。”   对于拜师卢植这个事,关羽心中一直都有些别扭。   虽然有张飞和刘备的劝说,但关羽还是拒绝了拜师,只是对卢植行了基本的礼仪。   张飞不由嘟囔道:“二哥你这想法可真别扭,先生送你的《犬韬》,那也是卢师复核过的,即便你不想拜师,那你也相当于是卢师的半个弟子。”   关羽的脸顿时有些红晕。   张飞这话的确是说到了核心点上,不愿意拜师,却要看郑玄注释、卢植复核过的《犬韬》,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这——”关羽顿时纠结了。   长年累月养成的个性,让关羽不愿意跟士人有太多的交集,更别说拜卢植为师了。   但这《犬韬》,还有郑平答应过的其他兵书,关羽又舍不得丢掉。   看出了关羽的纠结,张飞又低声凑近,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一部兵书递给关羽:“二哥,送你个好东西。”   “这是卢师的珍藏,记录了他这一生的相关战事以及战事分析,本来是赠给俺的。”   “但俺看不懂,就干脆转赠给二哥了。”   关羽愕然的看着张飞递过来的《卢氏新书》,又看张飞那故意装傻的表情,心中震撼不已,下意识的询问:“卢尚书为何会?”   “哎,二哥你别问俺了,俺不知道,也不敢多问,要问你回去问先生。”张飞一抖缰绳:“俺走东面,子义你走南面,田豫你走北面,西面留给二哥。”   “这一战,就彻底灭掉徐和这个祸害。”   张飞、太史慈和田豫相继出兵,关羽看向手中的《卢氏新书》,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虽然是用左伯纸印刷出来的,并非是卢植的亲笔字迹。   但这《卢氏新书》的扉页,却有卢植的亲笔语录:“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   这句话本来出自《后汉书.列传.吴延史卢赵列传》。   其意为:风霜可以识别草木之性,国家危乱时,贞良的节操可以显现出来。   昔日郑平在洛阳跟卢植谈论时局时,曾说过这话,卢植对这句话颇为喜欢,时刻揣摩其意。   卢植深知刘备对关羽的维护,也知道关羽的一些过往,并未对关羽的生分而感到不悦。   反而对关羽的品性颇为欣赏。   于是卢植在《卢氏新书》扉页亲笔写下“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将《卢氏新书》交给张飞,让张飞转赠给关羽。   “卢尚书器量豁达,关某心傲狭隘了。”关羽长叹一声,已经明白了卢植的用意。   虽然关羽不愿意跟张飞刘备一样拜入卢植门下,但卢植对关羽依旧欣赏,更是顾虑到了关羽的过往而采取转赠兵书的方式,将记录了一生大小战事以及战事分析的《卢氏新书》委托张飞转赠。   而那句“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更是对关羽的一种认可和赞美。   想到这里,关羽心中对卢植的那层别扭,也如被沾湿了的窗纸一般,一戳即破。   丹凤眼微微睁开,关羽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深邃沉稳。   “义字不可违,君恩不敢忘!”   “众将士,随关某出击!”   关羽轻举偃月刀,猛地一踹马腹。   身后的骑兵,也如潮水一般,跟着关羽向任氏庄园涌去。   在这期间。   一个不速之客,先一步来到了庄园,点名要见徐和。   这人正是昔日的青州別驾任旐。   任旐自弃城而逃后,就后悔不迭。   若是再坚持一会儿,不仅临淄城不会被徐和劫掠,任旐还能受到刘备的器重。   即便焦和死了,任旐也依旧是青州別驾。   结果现在,青州別驾变成了郑平,而任旐也因为弃城而逃而被刘备拿来当训斥各郡官吏的反面例证。   以至于任旐不敢回临淄城!   生怕一回临淄城,刘备就得拿自己罚一儆百。   可回博昌县吧,徐和又将博昌县给祸害了,尤其是任旐一家。   因为任氏是博昌大族,钱粮最多,徐和也理所当然的占了任氏的庄园。   任旐一直在外忍了许多天,这才寻得机会来到庄园见徐和。   “哟,这不是任別驾吗?真是可惜啊,你本来可以得到刘备器重的,如今却也沦落如此啊。”一见到任旐,徐和就忍不住嘲讽。   若非任旐一直不肯献城让刘备赚了机会,徐和这个时候还在临淄城欢乐呢。   任旐现在可没心思跟徐和开玩笑,这失去的,任旐必须要拿回来。   “徐渠帅,你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有闲心在这里取笑我吗?”任旐冷笑一声,直击徐和的痛处。   暴虐的徐和哪里肯忍,当即将长枪点在了任旐的脖子前:“任旐,别以为本渠帅不敢杀你!”   任旐却是用手指将枪尖轻轻拨开:“徐渠帅,你应该庆幸,你未去动我家小,否则我今日也不会来给你指条明路。”   “本渠帅需要你来指明路?”徐和歪着脖子,一股肃杀之意。   任旐没有慌乱,眼神依旧有傲气:“若徐渠帅不需要明路,刚才大可一枪刺穿我的喉咙,也不用听我在这里絮叨了。”   沉默片刻。   徐和将长枪一扔,热情的迎向任旐:“任先生,刚才只是戏言,哈哈!”   “徐某对任先生一向敬佩,这乐安国的豪族世家几乎都被徐某劫掠过,唯独任先生一家徐某秋毫无犯。”   “这次也是形势所迫,暂借任先生的庄园歇息。”   “任先生放心,这庄园损失多少,徐某今后就补偿多少!”   “不,加倍补偿!”   徐和的态度直接来了个大转弯,不仅称呼任旐为任先生,更是自称徐某而不是本渠帅。   任旐暗暗冷笑。   虽然心中恨不得直接宰了徐和,但任旐还需要利用徐和,此刻也缓和了眼神:“徐渠帅,我就直说了吧!我有一计,不仅可以令我官再得重用,也能让你和这几千兵马活命。”   徐和心中一凛,再次拜道:“请任先生教我!”   能活命,徐和自然是不想死的。   虽然同样恨不得宰了任旐,但徐和考虑到自身利益,也放下了身段向任旐曲身。   任旐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徐渠帅可曾听过泰山贼臧霸?”   徐和点头:“略有耳闻,听说臧霸以前盘踞在泰山一带,麾下精卒不少。后来跟着陶谦,当了骑都尉。”   任旐轻哼一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被陶谦拜为骑都尉后,臧霸跟孙观、吴敦、尹礼聚兵一处,以臧霸为帅,屯兵在琅琊国开阳一带,自成一方霸主。”   “因此臧霸虽然从属陶谦,但并不会对陶谦的命令言听计从。”   徐和顿时领悟:“任先生的意思是,让徐某效仿臧霸,暂时投降刘备?只是那刘备未必肯同意徐某投降。”   任旐哈哈一笑:“徐渠帅若投降,这麾下几千兵马虽然能活命,但徐渠帅却必须得死。”   “毕竟臧霸是协助陶谦击败黄巾才被拜的骑都尉,而徐渠帅却恰恰相反。”   徐和蹙眉道:“若是投降也是个死,那徐某为何要投降?任先生,还请讲得明白一些。”   任旐双手一张,向周围赚了一圈:“博昌县,是任氏基业!博昌大半的良田都在任氏手中。只要我给刘备传信,说已经劝降了徐渠帅。”   “而徐渠帅也愿意让这数千黄巾在这博昌县解甲归田!”   “刘备不用再跟徐渠帅死战损耗兵力,必然会同意。”   “等这风头过去,我再暗中资助徐渠帅,当这博昌县的县尉。”   “有我跟徐渠帅联手,即便刘备是青州刺史,也管不到这博昌县!”   “待得他日青州有变,你我也未必不能再据整个安乐国。”   徐和眼神一动。   任旐这法子,的确是个双赢的好办法。   “任先生,你真的确定能说服刘备?”徐和强忍心中激动。   任旐暗暗冷笑,但语气却更有诱惑性了:“虽然我弃城而逃了,但当日城内只有三百州兵,如何守得住?”   “这些许小错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刘备虽然当了青州刺史,但麾下急缺人才,以我博昌任氏在博昌的多年经营,可以给刘备提供大量的人才。”   “利益权衡下,刘备必然会同意!”   徐和猛地一抚掌:“若真能如此,徐某必定奉任先生为上宾!”   任旐暗暗得意。   刚才那些话,大部分都是在忽悠徐和。   任旐不可能真的让徐和活下来的!   正如任旐刚才说的一样,徐和若是投降,麾下的几千兵马可以活命,但徐和必须死!   这青州黄巾祸事,必须有人来担责才能给整个青州士民一个交代。   任旐冒险来游说徐和,并非真的要跟徐和“双赢”,而是要用徐和的人头来向刘备将功赎罪,保全任氏在博昌的祖辈基业!   就在此时。   一个小喽啰急急来报:“渠帅,不好啦!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杀来了一支骑兵,不知有多少人!”   徐和脸色顿时大变:“任先生,这该怎么办?”   还没高兴多久,刘备的兵就杀来了,这一起一落的心绪让徐和颇为难受。   任旐亦是脸色微变。   但任旐没有惊慌,连忙道:“徐渠帅,立即下令不要抵抗,将兵卒都退回来。我立即去见刘备派遣来的军将。”   “若是杀红了眼,恐怕刘备的军将不肯善罢甘休。”   徐和握紧了拳头。   不要抵抗,那不是任由刘备的骑兵冲杀吗?   “太远的管不了,徐某会约束近的。”   “还请任先生速去速回!”   徐和也不傻,若真的不要抵抗没准直接就被俘虏了。   万一这任旐是跟刘备一伙的呢?   但徐和也没直接表现出来,而是果断的选择将外围的黄巾贼给卖了。   只要最精锐的一千亲卫还在,徐和就还有突围的机会。   任旐见情况紧急,也连忙出了内院,试图拦住刘备派遣来的军将。   “关将军,是我,我是任旐!”任旐选择了西门。   见西门来的是关羽,任旐暗道运气不错。   这若遇到个不怎么认识的,就不一定能说服成功了。   关羽见来的是任旐,丹凤眼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策马靠近:“任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旐见关羽态度温和,暗暗松了一口气,凝声道:“关将军,我是来劝降徐和的,如今徐和已经同意投降,准备让这几千黄巾贼兵解甲归田,以后都不会再有二心了。”   “还请关将军能转告刘使君,念在我劝降的功劳,能宽恕之前守城不力的罪过。”   关羽皱眉:“徐和凶残,他若不死,大哥可给不了青州士民交代。”   任旐凑近道:“关将军,实话告诉你,我只是诳那徐和的。这几千黄巾贼可以活,但徐和是必须要死的。”   “只有徐和死了,刘使君才能将这几千黄巾贼兵演练成军!”   关羽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任旐,你知道关某平生最讨厌的是什么人吗?”   任旐一愣,有些意外的看向关羽:“关将军,你这是何意?难道刘使君不想要这几千悍卒了吗?他们都是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卒,一旦演练成军,必然是当世精兵!”   关羽丹凤眼猛地一睁:“青州自有良家子,何须用贼匪练兵?任旐,关某平生最恨的,就是见利忘义、仗势欺人的卑劣之徒。”   “你这种人,也配让兄长宽恕?”   偃月刀一起,任旐的首级瞬间飞起。   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在半空中不甘的落下。   关羽则是看都不肯多看任旐一眼,再次挥刀向前而进。 第101章 刚毅大节,关羽拜师卢植   倘若任旐遇到的是张飞、太史慈和田豫中的任何一人,没准都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但可惜,任旐遇到的是关羽!   素来就对任旐这类的士人不怎么瞧得起,偏偏任旐还是个见利忘义、仗势欺人的小人,又有弃城而逃的前罪。   给任旐一个痛快,都已经是关羽的仁慈了。   四路骑兵,除张飞和田豫外,关羽和太史慈虽然都是第一次统率骑兵,但关羽时常温习《犬韬》,对骑兵的用法自有理解。   而太史慈本身弓马娴熟,又是东莱名仕之家,自幼也是温习兵书。   即便经验有欠缺,但个人的武勇也能弥补一部分。   再有郑平的战术布计:一击不成,立即遁走,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和骑射之术,尽可能的以弓箭射杀黄巾贼兵,乱其军心。   黄巾贼兵虽然凶狠,但一来没有配合、大抵是各自为战,二来没有猛将鼓舞士气,徐和又听信了任旐、故意将外围的黄巾贼兵当成了弃子。   以至于这群青州黄巾中最精锐最善战的一波黄巾贼兵,在关羽、张飞、太史慈、田豫统率的四路骑兵合围下,渐渐的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而在内院的徐和,见四路官兵的攻势越来越凶猛,这内心也是渐渐沉不住气了。   “任旐这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任旐真的跟刘备是一伙儿的,刚才是故意来慢我军心的?”   想到这个可能,徐和猛地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手中长枪,眼神瞬间森寒如冰。   “报!渠帅,官兵已经杀至外院了。”喽啰惊慌显得惊慌不已。   但徐和的脸上却是凶相毕露,冷喝道:“慌什么,骑兵在这内院施展不开,优势在我们!”   徐和敢将外围的黄巾当弃子,并非是头脑一发热就什么也不顾。   任旐这个人很富有,也很谨慎。   担心遭到贼人报复,这内院的建筑布置,一直都是按易守难攻的风格来修筑的。   “将任旐的妻儿都带过来。”徐和冷冷的下达命令,对杀到外院的官兵并不慌乱。   不多时。   任旐的妻儿就被押到了内堂。   看着任旐那颇有风韵的娇妻,徐和不由心中一热,但并未如司马惧那般色心上头。   徐和冷冽而凶恶的目光,让任旐的妻儿不敢有半点反抗的想法。   “本渠帅虽然占了任旐的庄园,但一向对你们母子有照料,然而任旐却不念本渠帅的恩义,竟然出卖了本渠帅。”   “本想一刀结果了你们母子,但本渠帅向来仁慈,不会欺负老弱妇孺。”   “倘若你们能说出庄园通往外面的地道位置,本渠帅决不会再为难。”   任旐的娇妻颤颤巍巍:“渠帅,庄园的地道位置,妾身不知啊。”   “看来你是打算跟本渠帅陪葬了,也好,死前能有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陪着,这黄泉路也不孤单了。”   “等等,我知道!”任旐的儿子任嘏,见徐和杀意更甚,连忙出言道。   徐和顿时眼前一亮。   本来只是想诈一诈任旐的妻儿,没想到真的有地道。   在确定了地道的位置后,徐和立即收拢了防线,一边抵挡关羽四将的进攻,一边遣人进入地道探查地道的出口。   这谨慎的作风,让任旐妻儿不由内心一寒。   尤其是任旐的儿子,此刻不禁脸色惨白。   “渠帅,官兵在准备火箭!”   听到这个消息,徐和脸色大变。   “火箭?他们要烧庄!”   任旐的内院的确易守难攻,但再易守难攻始终只是个庄园,而不是城墙邬堡。   关羽四将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灭掉盘踞在任氏庄园的徐和。   不接受投降!   对于顽抗十日的黄巾贼兵,即便是投降了今后也会反叛。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劳永逸。   火箭需要在箭头上裹上油布,制作也比普通箭矢繁琐,射程和穿刺力也会因为油布的原因不如普通箭矢,因此用途并不广泛。   只有在准备火计的时候才会运用。   这次来打任氏庄园,郑平预料到徐和会顽抗,因此专门给每个骑卒配备了一支火箭。   没有劝降,没有犹豫。   近两千支如流星一般落向内院。   正是秋冬干燥的季节,内院的火由一开始的繁星点点渐渐漫延,浓烟滚滚,成燎原之势。   而关羽四将则是守住出口,只要有出来的黄巾贼兵,全都会被一一射杀!   内院中。   徐和愤怒的拽着任旐的儿子:“地道呢?你敢骗我?”   任旐的儿子也是懵了。   既然任旐出卖了徐和,那就意味着任旐跟外面的官兵是一伙的,为什么官兵会烧庄?   哪有什么地道,不过是任旐的儿子卖弄聪明,想活捉徐和的小把戏。   “哈哈哈!”   “原来如此!”   徐和想明白了缘由。   “有什么样的蠢父亲,就有什么样的蠢儿子。”   “任旐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一心想拿本渠帅的人头当他的战功,而你这小子,谎称有地道,也想生擒我。”   “却不知,在刘备眼里,你们父子什么也不是!”   说完。   徐和连续两枪,结果了任旐的妻儿。   随即点起了身边能聚集的黄巾贼兵,向外突围。   此刻的火势并不大,还有突围的机会。   虽然徐和知道出口肯定有官兵在围堵,但若是不突围就真得被烧死在内院了。   “随本渠帅冲杀!”   徐和在这青州盘踞了七八年,张角死了他都没死。   这凶狠之心远胜常人。   “缩头乌龟终于出来了!”   张飞扛着蛇矛,轻蔑的看向内院的出口。   “杀敌就在此刻!”   “举弓!”   唰唰唰.....   一支支利箭无情的射向黄巾贼兵。   贼兵固然骁勇,但官兵同样不弱。   青州本就兵多器锐,只因焦和不善征战,这才让黄巾贼兵得逞嚣狂。   如今刘备当了青州刺史,将武器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前方是箭雨,后方是烈火浓烟,即便是放下武器也免不了被利箭射杀。   黄巾贼兵顿时陷入了绝望。   但关羽四将并未因此而放弃攻击。   刘备已经足够仁慈了!   十天的时间,刘备给了这群黄巾贼兵十天的时间投降。   但黄巾贼兵既然选择了顽抗,那就只能战场见生死了。   “徐和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见突围没了希望,徐和的心中亦是悲愤。   自以为能在青州嚣狂,没想到还是跟司马惧和张饶一样的结果。   若是还有选择的机会,徐和宁肯北上打冀州,也不来撩拨刘备的胡须。   “燕人张翼德,哎,二哥你别抢啊!”   张飞刚策马大喊,却骤然见到关羽已经策马出阵,如迅疾流星一般,一刀劈了徐和,随即在残余黄巾贼兵惊愕的眼神中,割了徐和的首级返回。   “翼德,你赠兵书,还你一功。”关羽将徐和的首级扔给张飞,一脸的肃穆。   张飞提着徐和的首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二哥你可真的是......”   将残余的黄巾贼兵尽数歼灭,待得内院火尽,关羽四将这才将战场打扫,然后留下田豫暂驻博昌。   随后返回临淄城。   得知盘踞在博昌的徐和以及顽抗的黄巾贼兵都已经被剿灭,刘备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司马惧、张饶和徐和相继被灭,剩下的黄巾就只有在东莱郡的管承了。   “使君,管承在东莱郡劫掠士民百姓,慈为东莱郡人,不能任由管承作恶。”   “请使君许我一支兵马,定斩管承首级!”   太史慈慨然请命。   刘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郑平。   这出征大事,一向都是由郑平负责谋划。   郑平轻轻摇头:“管承麾下皆是凶恶之徒,子义虽然勇武,但未必能速胜。”   “东莱郡受贼匪祸害严重,当务之急是助各县士民百姓囤积过冬的物资。”   “使君可令翼德出任东莱郡太守,子义出任东莱郡都尉,翼德抚民,子义御贼。”   “先撑过这个冬天,待明年开春之后,再出兵征讨管承。”   郑平静静的拿出方案。   管承跟司马惧、张饶和徐和不一样的是,管承不裹挟百姓、也不收容流民,只是一股势力比较庞大的贼寇。   因此,郑平在战术布置上,更侧重于先抚民。   张飞一听要当太守抚民,顿时脸一垮:“先生啊,俺是武将啊,俺要上阵杀敌啊!你让俺当太守,这,这,这——”   张飞性子一急,绕着郑平来回踱步。   郑平轻摇羽扇,言语之中多了几分褒赞之意:“翼德,使君虽然暂时除掉了黄巾之祸,但麾下能用的人极少。”   “你素来敬重贤士,又是卢尚书门生,若是担任东莱郡太守,必然能让东莱郡的贤士依附。”   “自古道: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翼德有文韬武略之能,难道忍心让使君日夜烦忧,寻不得贤才治民吗?”   刘备闻弦歌而知雅意,瞬间领会了郑平的用意,看向张飞眼神中多了期待:“翼德,东莱郡的内忧外患,非大才不能胜任,愚兄颇为烦忧。”   “若你能收敛性子,替愚兄管好这东莱郡,愚兄也能心安了。”   郑平和刘备一唱一和,早让张飞心花怒放了。   “哎呀!”张飞一跺脚:“兄长的烦忧,就是俺张飞的烦忧,俺可是卢师门生,治理东莱郡绰绰有余。”   “子义,你跟俺齐心协力,不要让兄长小觑了我等。”   太史慈见刘备和郑平都如此重视东莱郡,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身为东莱郡人,太史慈自然是希望东莱郡的士民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贼匪侵扰的。   “愿助翼德一臂之力!”   当即。   刘备就给了张飞和太史慈任命。   虽然卢植从涿郡带来了一批文士,郑玄也举荐了不少门生,但相对于整个青州六郡国而言,这能用的贤才还是太少了。   如今东莱六郡国,东莱郡有张飞和太史慈管文武,北海国依旧是孔融原部。   剩下的平原国、济南国、齐国和乐安国,都还缺乏能独当一面的太守。   郑平看出了刘备的烦忧,建议道:“使君,可暂令云长领平原国国相,有胡昭、华缉、刘子平、刘骏、邓旭等文武辅佐,可保平原国无恙。”   “由孙乾领乐安国国相、简雍领济南国国相,使君则留在齐国,兼管乐安国、济南国和齐国三国军政,同时向境内发布求贤令。”   “徐和已死,也是时候执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待得主公名扬四州,自有贤才到来。”   刘备点了点头。   郑平对各郡国的安排,已经是基于刘备目前能用的贤才的最佳配置了。   平原国是刘备最先立足的地方。   关羽虽然不似张飞一般能去求访贤士,但有胡昭、华缉、刘子平、刘骏、邓旭等原有的班底辅助,倒也不会误了平原国的政务。   就在此时,关羽忽然出列,向刘备和卢植都行了一礼:“兄长,愚弟想拜入卢尚书门下!”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纷纷惊讶的看向关羽。   卢植看向关羽的眼神,更是多了一丝惊喜。   在了解了关羽的过往和脾性后,卢植平生头一次主动想要收个学生。   卢植刚毅有大节,不畏强权,即便身处洪流之中,也依旧不改初心,一腔热血都付诸于汉室。   而在关羽身上,卢植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同样是刚毅有大节,不畏强权!   因此,即便关羽之前拒绝了拜入卢植门下,卢植也未对关羽有不满之心,反而对关羽的品性更欣赏,更是将《卢氏新书》赠给关羽。   本以为跟关羽的缘分也就到此了,没想到关羽竟然会主动请求拜入卢植门下!   见二弟开窍了,刘备心中欢喜的看向卢植:“卢师,你看这——”   卢植微微挥袖,打断了刘备的话,看向关羽的眼神微微一凛:“云长,老夫想知道,你为何会忽然转变心意?”   关羽凝声道:“关某自幼诵习春秋大义,平生最恨哗众取宠、见利忘义之流,最敬实事求是、轻财贵义之人。”   “祖父亦曾教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   “卢尚书不以关某轻傲无礼,反赠《卢氏新书》,更以‘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相赠。”   “卢尚书有大节,关某深感敬佩!” 第102章 谋夺青州,刘备被针对了   “哈哈哈.....”   卢植开怀大笑。   这一生的仕途,跌宕起伏,但卢植淡泊名利,初心不改,更是有教无类,遍收门生。   但卢植心中,一直都有一个遗憾。   诸多门生中,没有一个能继承卢植的兵法。   并非是没有善于征战的,而是在卢植的心中,这继承兵法的人首先得有大节!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倘若被心存歹念、又不忠汉室的学了去,那不仅仅是汉室的悲哀,也会将卢植一生坚持的大节毁掉。   因此。   卢植一直都没能寻到合适的门生传授,直到遇见了关羽!   虽然以前也见过关羽,但那个时候的关羽还只是刘备身边的一个马弓手,入不得卢植的眼。   而在南下的途中,听张飞聊起关羽的过往和品性后,卢植就对关羽产生了兴趣。   来到临淄城后,又进一步了解了关羽的品性后,卢植就萌生了将关羽收入门下的想法。   只不过卢植没想到,第一次主动要收个门生还被拒绝了。   这若是换个人,估计卢植都拂袖而去了。   但关羽,着实让卢植太爱了。   有万人敌的勇武,又能秉持忠义大节,还时常诵读春秋大义、自学兵法。   这样的才俊,让卢植如何不爱?   “老夫已到知天命之年,遍收门生,但未有能继承老夫兵法的。”卢植微微捋了捋短髯,语气中也多了欣慰:“今遇云长,吾愿足矣!”   关羽亦是感动不已。   自研习郑平赠送的《犬韬》时,关羽其实一直都对卢植有好感。   郑玄注释《犬韬》,只是让《犬韬》变得通俗易懂,但卢植复核《犬韬》时,却时常会留下一些感悟。   掌兵之人,当存大节,以报恩主。   这样的观念跟关羽几乎是一致的。   “恭喜叔父,得偿所愿!”郑平出言恭贺。   让关羽拜师卢植,郑平一致都在暗中推动。   从郑平赠关羽《犬韬》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论大节,关羽跟卢植皆是忠义之人,即便身处困境也不忘报恩主之义。   而相对于卢植,关羽虽然武勇更甚一筹,但文略却是缺乏不少。   以文略弥补武略,才能尽可能的凸显关羽的优势。   而有卢植门生这个身份,也能让关羽在处理跟士人的关系上,多一分优势。   不当卢植的门生,关羽会被认为是轻慢士人。   可当了卢植的门生,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卢植的大儒名头,关羽又是卢植倾力培养的继承人,即便关羽傲了些,也不一定会被认为是轻慢。   气势和名头摆在那里,普通的士人想得到关羽的敬重,好歹得拿出真才实学啊!   “二哥啊,现在俺三兄弟,可都是卢师门生了。”张飞笑着凑近关羽,压低了声音:“二哥,《卢氏新书》还俺。”   关羽卧蚕眉一挑,佯作不知:“什么《卢氏新书》?”   张飞一愣,跳脚道:“二哥,当然是卢师赠给俺的《卢氏新书》啊。”   “哦。”关羽淡淡开口:“三弟,上回赠给你的美酒,你能还回来吗?”   张飞不假思索:“你都赠给俺了,俺怎么可能还?”   话音一落,张飞脸色顿时一垮:“二哥,你又诈俺!”   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却是刘备喜不自禁、开怀大笑。   随着刘备儿的笑声响起,张飞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衙署内笑声迭起,一片欢乐。   片刻后。   郑平又建言道:“使君,可让叔父跟云长一起去平原国。正好让叔父去见见平原王,使君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刘备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又消失不见:“显谋言之有理!卢师,此事就拜托了。”   卢植点头。   南下的目的之一,就是以刘备长辈的身份主持刘备跟平原王刘硕外甥女郭昭的婚事。   待得诸事安排已毕,众人各自赴任。   郑平却是单独留了下来:“使君可是有心事?”   刘备见郑平看出了端倪,不由一叹:“显谋,我只是有些担心,万一谋划失败了,岂不是误了对方的终身大事。”   郑平大笑:“使君多虑了。郭贤人未出阁就三嫁亡夫,又岂会因为使君的谋划而担心终身大事被耽误?”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使君人还在,即便真的天命不在,难道郭贤人还会舍弃使君独自离去吗?”   “更何况,我并不认为,谋划会失败。”   “使君不可丢了坚韧之心,而去学那庸人自扰啊!”   郑平的劝谏,让刘备有些惭愧,眉宇中的自信也随之恢复:“让显谋见笑了!青州诸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倘若这个时候退缩了,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目前青州各郡县乡,对流民都在大张旗鼓的安置。   青州历经黄巾祸事,多了许多无主的田地和宅屋。   这些田地和宅屋都被登记造册,暂时归入官府。   之所以说是暂时,是避免避难的人回来了,引起产权纠纷。   刘备采纳郑平的建议,将田地按人丁分给流民,同样造册登记。   同时对安置在各郡县乡的流民,按月发放粮米,并组织流民开垦荒地,以及去官府指定的工坊工作。   各类能用上的赈灾的手段,几乎都被刘备用上了。   被安置流民见官府如此作为,这心中的怨恨也在与日俱减。   但这些被安置的流民并不知道,刘备在青州的储存粮,每日以天文数字在消耗!   虽然有毗邻郡国的商人在贩运粮米,但这补给跟消耗不成正比,刘备府库的钱粮也渐渐变得危险。   这也是郑平拒绝太史慈请命征讨管承的原因之一。   青州的钱粮,几乎都用于抚民,没有多余的去支持太史慈去征讨管承。   顿了顿,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显谋,你来起草。是时候给冀州牧韩馥、兖州刺史刘岱、徐州刺史陶谦,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等人传檄了!”   聚流民为猛虎,以吞天下大势!   这是郑平布局解决青州祸患的最关键的一环。   如今已经是初平元年末了。   这一年,刘备崛起于青州,但天下大势在董卓西迁长安后,也有了新的变化。   董卓想牵制渤海太守袁绍,在徐荣的举荐下,上书册封徐荣的同郡乡人公孙度做了辽东太守。   荆州刺史王叡被孙坚击杀,董卓又上书派北军中侯刘表担任荆州刺史。   而此时,袁术屯兵鲁阳,坐拥南阳之众,麾下有孙坚及袁氏故吏相助,横跨南阳、汝南一带,声势颇大。   兖州虽然地域不大,但户籍人口却远胜于青州和徐州。   又有刘岱、张邈、乔瑁、袁遗、袁叙等有野心的刺史、太守各自拥兵自重,相互间的矛盾亦是不少。   冀州牧韩馥,一心想让冀州各郡国听命,拼命的打压渤海太守袁绍。   幽州牧刘虞,又跟右北平太守公孙瓒不和,双方的矛盾与日俱增。   徐州刺史陶谦,虽然手握丹阳精兵,但对徐州的掌控也乏力,北有泰山贼臧霸占琅琊,南有张超占广陵,下邳又大部分被下邳陈氏的门生故吏掌控。   若非东海郡有糜竺在支持,陶谦在这徐州也是困难重重。   因为对下邳陈氏的不支持心有怨恨,陶谦纵容下邳相笮融敛财,跟下邳陈氏的矛盾也更深了。   而在这复杂的局势下。   袁术又因为会盟讨董一事,对袁绍十分不满!   在整个会盟诸侯中,除了曹操外,袁术的讨董欲望是最强的。   倒不是说袁术想要匡扶汉室。   而是袁术想报袁氏灭门之仇,以及取代董卓!   董卓不受士人待见,但袁术却是出自四世三公之后,若是击败董卓,那袁术就成了匡扶大汉的社稷之臣!   出身名门,又有匡扶社稷的功劳,一旦袁术执政,公卿大臣会认可,小皇帝不会反对,天下士人的舆论也会偏向袁术。   即便袁绍等人不想听命,也不敢公然反对。   因此,在第一次会盟失败后,袁术跟孙坚达成了协议,提供粮草给孙坚,支持孙坚讨董。   同时,袁术表奏孙坚为破虏将军,兼领豫州刺史,在鲁阳厉兵秣马,准备再次讨伐董卓。   而在这个时候,袁绍又给袁术写了一封信,希望袁术能支持刘虞称帝。   刘虞在北方,袁术在南方,这支持了刘虞称帝,不就是在给袁绍做嫁衣吗?   本就不满袁绍的袁术,当即就让人将袁绍的使者给叉了出去。   而孙坚虽然依附袁术,但也想通过讨董来扬名,又在鲁阳击败了董卓的部将胡轸。   一时之间,袁术的讨董声势渐渐壮大,豪杰贤士多有因为袁术再次讨董而争相依附的。   但袁术的声势越大,其余参加过会盟的如袁绍、韩馥、张邈等人,这心中就难受了。   袁术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既然你们不讨董,这讨董我袁术自己来。   但这讨董的名望,也就是我袁术一个人的了!   “公路小儿,竟敢羞辱我!”   渤海郡。   袁绍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   想着袁术是自家人,所以袁绍就给袁术去信一起拥立刘虞。   平心而论,袁绍给袁术去信的时候,是真当袁术一家人的。   毕竟袁氏一门,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袁绍在北,袁术在南,这两兄弟拥护刘虞,再有刘虞自身的名望,关东士人谁会反对?   结果袁术不仅大骂袁绍不忠不义,还直接将袁绍的使者给叉出去了!   被自家兄弟打脸,袁绍的愤怒可想而知。   冷静之后,袁绍也猜到了袁术的目的,随即看向许攸和逢纪:“子远、元图,公路不想拥立刘虞,必然还心存讨董的心思。”   “他的根基在南阳郡,要讨伐董卓,有地利之便。”   “倘若真让公路讨董成功,我这盟主之名名存实亡,等今后都得仰公路鼻息而活了!”   “可有良策教我?”   许攸冷笑一声:“袁术在南阳横征暴敛,士民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人也配言讨董?”   “本初不说,我也会坏了袁术部署!”   “如今袁术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令孙坚西进。本初也表奏一人为豫州刺史,待得孙坚西进后,再令其进兵豫州。”   “袁术见豫州有失,必然会惊慌召孙坚返回。”   “待得袁术引兵争抢豫州,可再设法挑起袁术跟兖州的争斗,让其陷入战乱而不能抽身。”   “如此一来,袁术还有什么资格讨董?”   袁绍抚掌大笑:“子远不愧才智无双,若用此计,公路征讨董卓必定会无功而返!他在南阳横征暴敛,征讨董卓又失败,这名声也就臭了。”   “公路啊公路,若你支持刘虞,我还能看往日情分帮衬,可你非得撕破脸皮,那我也不能对你留情了。”   “会稽人周喁,乃是袁氏故吏,受孟德邀请会盟,麾下有两千精锐,可让其担任豫州刺史,征讨豫州诸郡!”   顿了顿,袁绍凝声又问:“刘虞屡次拒绝称帝,想借刘虞之名立足黄河以北已经很难实现了。”   “我有意将韩馥取而代之,但又顾及名声受损,不知子远可还有良策?”   许攸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逢纪。   两人都是南阳人,有同乡之情,许攸自然得给逢纪一点机会。   逢纪寻思一阵,道:“明公,我有一计,能给明公带来大量的名望。”   袁绍来了兴趣:“还请元图直言!”   逢纪清了清嗓子,笃信道:“近日听闻青州刺史焦和战死,平原相刘备被州吏举荐为青州刺史。”   “但我以为,若无明公表奏,刘备是没有资格担任青州刺史的!”   “明公可再表奏一人,出任青州刺史,安抚青州士民。”   许攸不由笑道:“那刘备善于征战,这青州黄巾几乎都被剿灭。”   “本初此时表奏一人担任青州刺史,就等于将刘备的功劳给强抢了。”   “刘备如何能同意?”   逢纪大笑:“不同意又能如何?谁让刘备胃口太大,竟然妄想要安置那几十万的黄巾流民。”   “刘备若是不同意,那这冀州的粮食能不能运往青州可就难说了。”   “毕竟,这寒冬天的,运输也不见得很方便啊。” 第103章 权略相争,河北义士沮授   青州现存的隐患,对于逢纪这样的智谋之士,并不难推测。   几十万的饥民,不是青州一个州能安置得了的。   这不是给几十万饥民两三个月的粮食,而是要管这几十万饥民今年冬到明年秋的粮食。   而这,还只是理想状态。   倘若明年的收成不如意,青州的粮食紧缺隐患还会持续到第三年、甚至第四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刘备会执意要安置这几十万的饥民,但在逢纪眼中刘备的行为无异于自掘坟墓。   胃口太小,就胡乱吃,会撑死的。   逢纪的计策,顿时让袁绍起了心思。   刘备安置不了几十万饥民,但袁绍能安置啊。   四世三公的名头外加讨董联盟的盟主,只需要袁绍一句话,这冀州有粮的大族会抢着将粮食运往青州!   大族权衡利益,只是运一些粮食就能得到袁绍的人情,这几乎是稳赚不赔的。   “元图此计甚妙啊!”袁绍抚掌凝思:“只是青州局势不同于豫州,需要一个雄气壮节的实干之才方能胜任。”   “否则到了青州,诸郡不服,黄巾又起,非但名望得不到,反而会让青州士民对我滋生怨恨。”   “子远、元图可有贤才举荐?”   袁绍不是愚笨之人。   这派遣去青州的,不仅要文能治民、武能治军,还得有壮节,不会因为当了青州刺史就忘记了袁绍这个举荐人。   否则就等于结怨刘备、还要给他人做嫁衣。   逢纪思虑片刻,道:“广陵郡臧子源素有节气,能治民事、也善武事,酸枣会盟时亦主动将盟主之位让与明公。”   “不论才能、名望、节气,都堪称当世俊杰。”   “听闻臧子源如今还在陈留,明公可表奏其为青州刺史。同时传信陈留太守张邈、山阳郡太守袁遗、济阴郡太守袁叙,准备钱粮一同随臧子源前往青州!”   “明公亦可将传檄冀州各郡县,支持臧子源治青州。”   袁绍喜道:“子源气节之士,若能出任青州刺史,是青州之福啊!”   就在袁绍以盟主身份备下奏表,准备遣人去陈留通知臧洪时,一道檄文忽然抵达了渤海郡。   渤海郡丞一看檄文,顿时惊得魂都快没了,连忙来衙署见袁绍。   “禀府君,有青州刺史檄文送达!”   袁绍一愣。   又是檄文?   这刘备真把自己当青州刺史了吗?   一扫檄文,袁绍瞬间惊坐而起,语气也变得愠怒:“刘备这厮,竟敢如此猖狂!”   许攸和逢纪不明状况,连忙询问缘由。   袁绍将檄文一甩,怒气不减:“你们自己看吧!刘备小儿,亏我之前还呼吁冀州的大族贩运粮米入青州。忘恩负义之辈,可耻!可耻啊!”   许攸和逢纪将檄文捡起,郡丞则是识趣的退出了衙署。   见到檄文的内容,饶是许攸和逢纪自矜谋略,也被檄文的内容吓了一跳。   檄文经过润色,辞藻华丽堪称当世文章一绝。   但这核心内容却比辞藻更绝。   大意便是:青州民饥,若是不赈济,将会如猛虎一般四处觅食,可能会去冀州、可能会去兖州、可能会去徐州。   为了不让饥民如猛虎一般流窜到冀兖徐三州,刘备呼吁冀州、兖州和徐州的州牧、刺史、太守、国相,有钱的捐钱,有粮的捐粮,一同救民。   而在檄文最后,还专门重点强调了青州有饥民五十万,储存的粮食只够一个月吃,若是因为天寒粮食不便运输等原因导致青州粮食不足、不能继续赈济饥民。   为了让饥民活命,刘备就只能呼吁饥民去有钱粮的州郡就食了。   用了一大堆的华丽辞藻,真正的目的就一个。   刘备需要大量的钱粮,但这次不准备花钱购买了。   “聚饥民为猛虎,以此来要挟冀、兖、徐三州,好狠的毒计,是谁在替刘备谋划?”逢纪忍不住惊呼。   逢纪刚给袁绍献计,要谋夺青州。   结果刘备却先人一步,直接用这毒计来要挟袁绍。   这仿佛有人直接将逢纪踩在地上,然后居高临下的告诉逢纪:这等微末伎俩,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让逢纪感到十分丢脸。   计策还未开始,就已经宣布结束了。   让臧洪去当青州刺史?   就刘备这强硬态度,去了也是白去。   逢纪几乎可以想象到,当臧洪运送粮食抵达青州,刘备会直接将臧洪夸一顿,然后感谢臧洪送粮。   至于交割青州?   刘备不将臧洪驱逐出境都算礼遇了。   许攸则是静静开口:“自上次刘备传檄后,我便遣人去青州打探。”   “这刘备是卢植的门生,本来只是涿郡一个织席贩履之徒,立了些许小功劳,在平原相陈纪的赏识下担任高唐县的县尉。”   “因为检举上任高唐令私通黄巾贼有功,升迁为高唐令。”   “没过多久,平原相陈纪称病,让刘备试守平原相,而在这期间,刘备又得到平原王的赏识,平原王将外甥女许配给了刘备。”   “秋收之后,青州各郡国黄巾再起,刘备先破平原国黄巾,斩贼首司马惧;再救北海国,斩贼首张饶;随后焦和死,刘备被举荐青州刺史。”   “从一个小小的高唐县尉,再到青州刺史,至今不到半年的时间,升迁之快,令人惊叹!”   “我仔细揣摩了刘备身边的文武,能替刘备谋划这计策的,唯有北海康成公之子、如今的青州別驾郑平。”   袁绍吃了一惊:“康成公乃海内名仕,素有节气才名,他的儿子怎么会用这种狠毒之计?”   许攸摇了摇头:“本初,此计看似歹毒,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刘备破黄巾、聚饥民,求的是一个名望,但这名望太大,刘备一个人吃不下,故而刘备传檄各州郡国,想聚众人之力一同分这青州救民的名望。”   “但刘备又担心自身名望不够,因此反其道而行之,用此计要挟各州。”   “以如今的冀州局势,本初想将韩馥取而代之,就必然会折损名声,因此本初需亟需大量的名望来弥补名声的受损。”   “元图图谋青州之计,也正是如此。”   “只可惜刘备麾下有能人,抢先一步断了本初图谋青州的机会。”   “本初若要继续图谋青州,不仅会结怨刘备,还可能导致刘备跟韩馥结盟。”   袁绍的怒气渐渐消散。   逢纪的计策虽然好,但未能抢得先机。   若继续针对刘备,让刘备跟韩馥结盟,那袁绍想要再图谋冀州,就会变得更艰难了。   “我甚敬康成公!”   “既然是康成公之子在给刘备献计,我也得留几分薄面。”   袁绍寻了个台阶。   郑玄的名气太大了!   党锢解禁后,朝堂权臣听闻郑玄大名,争相邀请郑玄出仕。   第一个征辟郑玄的是大将军何进,迫于州郡官吏的压力,郑玄不得不去洛阳见何进。   何进为了表示尊敬,大摆宴席款待郑玄,但郑玄为了保住名仕的气节拒绝穿朝服,只穿便服就见何进。   这样无礼的举动,换个人早被何进给宰了。   但何进不仅没怪罪,反而以礼相待。   郑玄见这般无礼都不能让何进厌恶,只得连夜逃出了洛阳。   中平四年,三司府两次征辟郑玄,都被郑玄拒绝了。   中平五年,郑玄与荀爽、申屠蟠、襄楷、韩融、陈纪等14人并被征为博士,但郑玄因为父亲去世未去。   袁隗想表举郑玄为侍中,但也被郑玄以居丧为理由拒绝了。   中平六年,董卓废少帝,公卿又举荐郑玄为赵王乾的国相,还是被郑玄给拒绝了。   别人都是想当公卿当不得,郑玄是能当公卿但不想当。   逢纪暗叹一声,不再多言。   在谋略方面,逢纪是不如许攸的,逢纪更擅长的是统兵对阵。   因此这兴奋献出的一策,还未开始执行就夭折后,逢纪的内心有了严重的挫败感。   袁绍顿了顿,看向许攸:“元图之计不能用,子远可还有妙计?”   许攸嘴角泛起笑意:“康成公的儿子,的确才智不凡,但他终究是选错了明主,难逆这天下大势。倘若本初在青州,又何须分这救民的名望?”   许攸小小的吹捧了袁绍一阵,让袁绍颇为受用:“子远言之有理,那刘备不过一织席贩履的小儿,又如何能跟袁氏一门四世三公相提并论?”   “若我在青州,这振臂一呼,自有钱粮送往青州,又何须用这出让名望的计策?”   许攸又道:“虽然刘备有意出让名望,但并非人人都能识破郑平这计的用意。这青州救民的名望,就如同讨董的名望一般。”   “去的人多了,这分来的名望就越少,越是去的晚的,也就越难以获得名望。”   “本初若有意,可抢在韩馥之前,先一步响应刘备,同时号召冀州的大族、以及袁氏的门生故吏响应。”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五十万饥民在青州亟需粮食,天寒地动运输也不方便,倘若要知会冀州牧商议之后决定,难免会耽误救青州饥民的时机。”   “本初正好趁这机会,将韩馥对冀州各郡国的掌控力,降到最低。”   “届时,攸略施小计,就能让韩馥将冀州拱手相让!”   许攸的嘴角再次泛起笑意。   对于谋略之术,许攸颇为自负。   袁绍抚掌大笑:“刘备有郑玄相助,我有子远策谋,这天下大势,尽在我手了!”   大笑三声,袁绍立即召来了渤海郡的亲信散吏,开始抢夺这青州救民的名望。   .....   而在魏郡。   冀州牧韩馥同样得到了刘备的传檄。   跟袁绍一样,韩馥见到檄文的第一反应,就是怒骂刘备无耻。   “织席贩履之徒,屡次助袁绍,着实可恨啊!”   上次刘备传檄,让袁绍在冀州获得颇多名望,韩馥一直都耿耿于怀。   结果还没过多久,刘备又传檄了。   而这一次,直接都不装了!   若非这檄文辞藻华丽,就差直接给韩馥说:青州缺粮,冀州富饶,多捐赠点!   “来人,立即向各郡国传令,若无本牧许可,不允许任何郡国的太守、国相,向青州捐赠钱粮!”   韩馥怒气满怀,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刘备敢拿五十万饥民要挟,那就准备好被五十万饥民反噬。   至于五十万饥民会不会来冀州?   韩馥压根不惧!   这魏郡离青州远,即便要祸害也是祸害那几个对韩馥阳奉阴违的郡国。   就在韩馥要将命令传达时,得知消息的冀州別驾沮授,连忙来寻韩馥。   “使君,请速速收回成令,否则冀州危险了啊!”   一见沮授来劝,韩馥不以为然的道:“別驾,不过是一个织席贩履小儿的妄想罢了,又岂会让冀州危险?”   “本牧是天子册封的冀州牧,那刘备不过是自领的青州刺史,区区一个伪职,就敢拿五十万饥民来要挟本牧,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沮授心中郁闷不已。   织席贩履小儿的妄想?   能在不到半年平定青州黄巾的人又岂会是个只会妄想的?   “使君!”沮授加重了语气:“且不提刘备如何,倘若袁绍响应了刘备的檄文,呼吁冀州各郡国支援青州,使君又该如何自处?”   “使君不许各郡国太守、国相向青州捐赠钱粮,就是见危不救。”   “这若是平日里,使君借口冀州无粮,也不会让天下人说什么。”   “可袁绍上回就已经响应过刘备的檄文了,这次必然不会错过这个获取名望的机会。”   “使君试想,这政令若是下达,冀州各郡国,还能有几个太守、国相,会支持使君?”   “这难道还不足以让冀州危险吗?”   沮授见微知著,不仅看穿了郑平这计策的用意,更是看到了冀州未来的危险。   韩馥这个冀州牧虽然是天子册封的,但若冀州各郡国都不服韩馥,寻个机会让韩馥死于意外也不是不行。   青州刺史焦和虽然死于黄巾贼之手,但如沮授这样的智谋之士,却能看清楚焦和死亡的真正原因。   焦和不死,青州黄巾难平!   韩馥见沮授说得严重,顿时有些慌了。 第104章 贤才来投,刘备声名渐起   “別驾,会不会有些危言骇世了。”   “袁绍名门之后,岂会受刘备胁迫?”   韩馥想不明白。   刘备都敢拿五十万饥民来胁迫毗邻各州了,难道袁绍还能忍?   真就白送钱粮给青州?   沮授暗暗叹气。   韩馥虽然是颍川豪门出身,名气也不小,但这才能却跟名气差太远了。   若能再选一次,沮授绝不会应韩馥的征辟当这冀州別驾!   “使君,袁绍素有大志,不是久居人下之辈。”   “虽然身居渤海小地,但袁绍一直都希望能立足冀州。”   “刘备虽然有胁迫之意,但何尝不是在给袁绍树立名望的机会?”   “这救助五十万饥民的名望,使君若不取,必然被袁绍取得。”   “使君,还请三思啊!”   沮授苦口婆心的劝说。   但听在韩馥耳中,沮授的劝说却始终不是滋味。   身为冀州牧,韩馥向来自视清高,连袁氏这个故主都不怎么瞧得起,又怎么会将刘备当回事。   灵帝在位时,只封了三位州牧。   幽州牧刘虞、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   董卓入洛阳后,黄琬被征调回洛阳司徒,迁太尉,进封阳泉乡侯。   同时又封韩馥为冀州牧。   韩馥不仅是大汉仅有的三个州牧之一,更是这三个州牧中唯一一个不姓刘的。   这殊荣,让韩馥一度忘记了自己是袁氏门生故吏的过往。   董卓灭洛阳袁氏满门,恩主已死,这剩下的袁氏小辈在韩馥眼中也就不怎么让韩馥当回事了。   因此。   沮授虽然极力相劝,但韩馥却不怎么听得进去。   “別驾,这政令可以不下达,但本牧也不想对刘备的胁迫屈服。”   “不如回檄文说,黑山黄巾时有进犯,冀州也有大量的饥民,本牧亦是粮食紧缺。”   “至于其余郡国,若有钱粮,自行捐赠,本牧不建议也不阻止如何?”   韩馥思虑半晌,决定折中处理。   沮授人傻了。   我这费劲口舌的,就得了这么个结果?   “使君,若是——”   但沮授还未说完,就被韩馥打断:“別驾,冀州尚有许多政务需要你去处理,就别在意这些小事了。”   “袁绍再怎么折腾,他也只是个小小的渤海侯。”   “只要本牧不犯大错,本牧就无惧任何事。”   沮授见韩馥心意已决,心中忿忿不已,跺脚而去。   心中抑郁的沮授,来到城楼处。   这里有服徭役的劳工在修补城墙。   而其中一人,却是冀州前治中刘惠!   沮授屏退了监工,单独会见刘惠,又将劝说一事向刘惠述说。   刘惠沉默片刻道:“昔日东郡太守乔瑁移书州郡,述说董卓罪恶、天子危难,企望义兵,以释国难。”   “韩使君得到书信之后,却在犹豫是帮袁氏还是帮董卓。”   “韩使君心中,是没有国家百姓的,他只在乎他的冀州牧官位!”   沮授轻叹:“犹还记得,当日使君请教诸从事是帮袁氏还是董卓时,子惠兄怒斥使君,兴兵是为了国家,岂能迟疑是帮袁氏还是帮董卓,谁对国家有利就帮谁。”   “见使君依旧没有带头兴义兵的意愿,子惠兄又献策说: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但也要看其他州郡的动向,若有发起会盟的,冀州再响应。”   “使君觉得有利可图,这才写信给袁绍,要跟着袁绍起兵。但使君又担心袁绍威望太高,因此时常贬节袁绍军粮。”   “兖州刺史刘岱得知消息后,就写信斥责使君:董卓无道,因此天下人都要征讨。但董卓死后,盟军就会讨伐使君。斥责使君坐拥强兵,视国家兴亡不顾,跟董卓贼子皆是一丘之貉,为了天下大势,宁可杀了使君。”   “使君因此惊惧。”   说到这里,沮授眼神有些黯然:“可使君却将此归罪于子惠兄,要斩杀子惠兄来脱困。”   “不明大势者若有仁义之心,贤才亦会来投;可不明大势又无仁义之举,贤士谁又愿意依附?”   “使君本可响应刘使君檄文,呼吁冀州各郡国捐赠钱粮,获取救民名望,秉承仁义以收冀州士民之心。”   “但使君却因为刘使君檄文中的胁迫之意,故意推诿。”   “如此行事,冀州危险了啊!”   刘惠心中亦有忧愤。   本以为韩馥能忠心于国事,却不曾想韩馥只重私利,甚至还妄自归罪自己。   这让刘惠忧愤的同时,又心寒不已。   若不是从事耿武等人拼死挡在刘惠身前,以死逼迫韩馥放过刘惠,刘惠当场就被韩馥给宰了。   即便如此,刘惠也被免官去服徭役!   韩馥又不满众从事替刘惠求情,更是当场让刘惠披上囚衣,令武士将刘惠驱逐出去,每日遣监工督促刘惠修补城墙。   可怜刘惠一心为国,却还要受这奇耻大辱。   心有忧愤,又连日劳作,刘惠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看着愈发消瘦的刘惠,沮授心中不忍,压低了声音:“子惠兄,可还有报国之志?”   刘惠一愣,随即苦笑:“有报国之志又能如何?我如今被罚徭役,家中老母妻儿又因我而受累,家都保护不了,何谈报国?”   心中苦涩,刘惠只感前途渺茫,心中对老母妻儿的愧疚之心更甚了。   “子惠兄!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   “使君不能用你,你大可去别的地方。”   “若你有意,拼着被使君责罚,我也会助你离开邺城。”   沮授不忍刘惠继续受辱。   以刘惠如今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难以支撑太久。   刘惠沉默:“公与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天下,又哪里能寻得明主。”   “青州!”沮授敛容凝声:“子惠兄何不去趟青州?青州刘使君,明知那五十万饥民若不能妥善安置,将会让其身败名裂,但他依旧选择了救这五十万饥民。”   “更是不惜自损声名,胁迫各州!”   “有仁心,有胆略,如此豪杰,子惠兄若不去见一见,岂不遗憾?”   说完。   沮授又将抄录的檄文递给刘惠。   看着隐藏华丽辞藻下的报国安民之心,刘惠顿时心有触动。   原本抑郁忧愤的心,也渐渐变得释然。   “公与,我服徭役时间太久,尚不知这刘使君是何人。”   “能否详细说说?”   刘惠是在年初服徭役,如今已经是年末。   对于刘备崛起青州一事,并不了解。   沮授见刘惠有了兴趣,连忙将了解到的刘备事迹,详细的给刘惠讲述了一遍。   “连康成公都盛赞刘使君德行,刘使君仁义之名,必然不假!”   刘惠在冀州才名昭著,为人又正直、德高望重,因此韩馥要杀刘惠时,州牧府的从事几乎都在替刘惠求情。   沮授担心刘惠抑郁寡欢、忧郁成疾,又见韩馥不听人言,心中一狠,决定冒着被韩馥责罚的风险也要让刘惠离开邺城。   因此极力的在刘惠面前宣扬刘备的仁义之名。   刘惠果然心动。   正如沮授说的一样,若不去青州见见刘备,岂不是遗憾?   刘惠有报国之志,但苦无报国无门。   如今青州出了刘备这样的仁德之主,刘惠心中不由燃起了斗志。   甚至沮授的好意,刘惠也不再踌躇,眼神也变得坚定:“还请公与,照拂家中老母妻儿!”   倒不是刘惠要抛弃老母妻儿,而是如今天寒地冻,这老母妻儿跟着一起去青州,未必能受得了。   沮授暗暗松了一口气:“子惠兄放心,不论是我,还是耿从事等人,都会尽力护住子惠兄家眷安全的!”   召来监工,沮授谎称要请刘惠赴宴。   虽然监工受韩馥命令监督刘惠服徭役,但监工这样的小人物,也不敢无礼。   连冀州別驾都时常来见刘惠,谁敢真的将刘惠当个服徭役的苦工啊?   刘惠肯来服徭役,是因为心中忧郁苦闷,借修筑城墙来排解心中的烦闷。   但如今,刘惠有了新的选择!   刘惠回家见了妻儿,又跪拜了老母,自述不孝。   然而老夫人知道刘惠这一年的苦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岂会耽误自家孩儿的前程大志。   “子惠,大丈夫之志,在于国家,在于天下,勿念家中诸事!”   在服侍老母用了晚膳之后,刘惠强忍内心不舍,仔细叮嘱了妻儿后,便登上了沮授准备的马车。   随后趁着夜色出城,直往青州而去。   在刘惠离开后,沮授思虑良久,又遣亲信沮立快马加鞭送了一封信去往青州。   沮立不敢怠慢,连夜策马往青州而来。   平原国。   关羽被任命平原相后,提拔了胡昭、华缉等人,又在卢植的指点下,下达求贤令,征辟平原九县的贤士。   即便政务略显粗糙,也能正常的维持平原国的日常运转。   关羽虽然不能如刘备一般,走访各乡嘘寒问暖,但时常率骑卒巡视九县,一边宣传刘备的仁德,一边震慑贼寇宵小。   巡视期间,忽闻麾下骑卒来报,有自称冀州別驾沮授麾下沮立欲往临淄城,求通行文书。   关羽没有怠慢。   刘备向各州传檄文的目的,关羽是很清楚的。   当即,关羽召来了沮立,询问去临淄城的目的。   沮立见是关羽,想起了沮授的嘱咐,坦言道:“別驾遣小人送信给青州刘刺史,冀州前治中子惠公,如今已经在来青州的路上。”   “子惠公乃冀州名仕,素有报国之志,又德高望重,曾劝韩使君出兵讨董,但遭猜忌而被罢官,听闻青州刘刺史之名,故而来投!”   “但別驾担心青州尚有黄巾余贼,恐子惠公遭遇不测,故遣小人星夜送信,希望刘刺史能派兵接应。”   关羽吃了一惊。   冀州別驾举荐冀州前治中来青州?   在卢植的指点下,关羽也对如今的一些名仕官场事有了一些了解。   不论是州牧还是太守、国相,出仕一方的时候都会征辟当地有名望且德高望重的担任要职,用以稳定当地士人之心。   虽然多有沽名钓誉的,但也不能以偏概全。   尤其是现在,刘备正是缺少人才的时候,就更要对来青州的贤士怀有敬意。   想到这里,关羽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兄长早有下令,青州各县对于前来投奔的贤士,皆要以礼相待。”   “若再让你去临淄城,不仅延时费日,也会损了兄长的求贤之意。”   “将此信交由关某,关某遣人送往临淄城,你留在此地,随关某迎接子惠公!”   沮立见状,将沮授的信交给关羽。   关羽一边遣人给临淄城送信,一边又遣人通知卢植。   卢植听闻刘惠要来青州投奔刘备,顿时大喜:“云长,刘子惠是冀州中山郡人,有大节,有德行,才学亦是不俗,不可轻慢了。”   关羽点头:“卢师放心,关某知道分寸。既然是来投奔兄长的大才,理当尊重。”   千金买马骨的道理,关羽还是明白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说刘子惠是冀州名仕,即便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寒门士人,关羽也会给予礼遇和尊重。   为了刘备的事业,关羽可以放下任何的高傲。   当即。   关羽准备了马车礼物,又在沮立的指引下,亲自率兵来到刘惠必经的路口等待。   等了半日,刘惠的马车终于到来。   见到路口提刀策马的骑兵,刘惠的马夫惊得差点就要掉头跑路了。   刘惠倒是镇定的走出马车,扫了一眼关羽以及麾下骑兵,拱手问礼:“冀州中山郡人刘惠,闻青州刘刺史之名,欲往拜会,若是冲撞了诸位,还请见谅。”   关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沮立。   沮立语气一喜:“是子惠公没错!”   确认了刘惠的身份,关羽策马出列,向刘惠拱手回礼:“平原相关羽,奉兄长青州刺史之命,在此静候子惠公多时了。”   刘惠又惊又喜:“刘刺史怎知我会来?”   沮立策马上前,将沮授送信一事告知刘惠,又将关羽跟刘备的身份告诉刘惠,刘惠顿时感动不已。   虽然刘备没来,但关羽身为刘备的义弟、又是平原相,竟然亲自出境三十里来迎接。   这让刘惠如何不动容?   而在临淄城。   沮授的书信也送达了刘备手中。 第105章 兖州变故,刘备连横青徐   “冀州贤士也知世间有刘备吗?”刘备见信大喜。   在执行郑平的策略后,刘备心中多有忐忑。   毕竟以这五十万饥民来胁迫毗邻各州,始终是有损名声的。   但现在。   沮授举荐冀州前治中刘惠来青州,让刘备心中的忐忑渐渐平息了。   心情激动的刘备,当即来到郑平的办公署,将这好消息分享给郑平。   “显谋,好消息啊!”   “冀州別驾沮公,向我举荐了冀州前治中子惠公来青州。”   “韩馥庸人,有贤才而不用,反而当众羞辱责罚,如此行径,如何能让贤士依附?”   刘备将沮授的书信递给郑平、语气兴奋。   郑平亦是吃了一惊,快速的扫了一眼沮授的书信。   信中,沮授简明扼要的介绍了刘惠的才干,又隐晦的道出了刘惠在邺城的遭遇,更是向刘备致歉、懊悔没能说服韩馥救助青州饥民。   “沮公真义士啊!”   郑平放下书信,感慨一声。   虽然汉家天子被董卓劫掠,汉室威仪扫地,但大汉各州郡的士子,依旧有大量忠于汉室的贤才俊杰在。   沮授便是如此。   虽然是冀州別驾,但沮授并非是韩馥的家臣,因此沮授才会对不能劝说韩馥救助青州饥民而向刘备致歉。   不仅如此,沮授还因此以冀州別驾之名、举荐有德行才名的刘惠来青州。   “使君,可即刻遣人通知云长,务必要对子惠公厚礼相待。”郑平很快有了决断。   这是刘备担任青州刺史后,第一个来投的名仕!   刘备摇头,言语中多了三分骄傲:“这信是云长另遣人送来的。云长已经跟沮公的信使去迎接子惠公了。”   郑平微微一愣,随即大笑:“云长公私分明,是主公幸事啊!”   关羽的性格,不论刘备还是郑平都清楚。   对于士人的态度一向都比较傲慢。   虽然有卢植跟随教诲,但短时间内也难以改变关羽的性格。   然而,对士人的态度是私事,替刘备厚待贤士是公事,关羽能公私分明,当平原相已经合格了。   刘备亦是欣慰不已。   身边有才能又能绝对信任的人不多,刘备对关羽寄予了厚望。   “子惠公曾是冀州治中,不如让其担任青州治中如何?”刘备询问道。   治中是州刺史的高级佐官,掌众曹文书,地位仅次于別驾,跟別驾一样,平日里都是在刺史府办公。   刘备心中盘算好了。   刘惠是冀州名仕,若是直接外放当郡守、国相,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难免会让关系显得疏远。   但治中就不一样了,一有时间就能跟刘惠促膝长谈,畅谈这治州之术。   这交流的时间多了,关系自然就会亲近。   而刘惠一来,刘备就给予治中这样的要职,足以令其余贤士钦慕来投。   郑平点头笑道:“治中的职务,目前都是由我在兼任,子惠公若来了,我也轻松多了啊。”   一州事务,几乎都是郑平在协助刘备。   焦和清谈之辈,提拔的治中、功曹等人大抵是不能用的,上回徐和进攻临淄城还跑了一大部分。   郑平只能在涿郡来的文士和郑玄的门生中,挑选一些能用的暂时顶替。   以至于郑平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充当多面手。   调拨钱粮、考核官吏、农商工坊、盐铁采制等等,几乎都得郑平来制定相应的流程、还要审批各曹文书。   刘备同样没闲着,沟通各郡、走乡访民、安抚士民等等,同样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多少。   毕竟这涉及了青州在册八十万户、三百余万人的衣食住行,其中还有五十万需要赈济的饥民。   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理清楚的。   一个优秀的内政人才,能减轻刘备和郑平的压力,也能让刺史府的行政效率变得更高。   商榷了对刘惠的任命,郑平拿出一份报告递给刘备,上面记载了这次传檄后,各州郡的反馈。   “使君,自檄文传出之后,渤海侯袁绍第一个响应了檄文的呼吁,渤海郡、安平国、清河国、河间国的钱粮已经运往青州而来了。”   “徐州刺史陶谦,也响应了檄文,但陶谦希望能分出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国,以减少粮食运输中的消耗。”   “泰山太守应劭回信,他已经在筹措钱粮运往青州,并承诺在明年秋收之前,都会持续的向青州运粮。”   “山阳郡太守袁遗和济阴郡太守袁叙,也表示会支援青州,但他们的钱粮得明年开春的时候才能运来。”   “其余如济北相崔言、任城相郑遂、陈留太守张邈等,都有许诺。”   “......”   刘备静静的听完郑平的汇报,忽然眉头一皱:“兖州刘刺史没有回信吗?”   郑平摇了摇头:“没有,具体原因,我已经遣人去打探了。”   按正常道理,刘岱一定会支持刘备的。   刘岱不仅需要名望来执掌兖州,东莱郡还是刘岱的故乡。   于公于私,刘岱都会支持刘备。   但如今连张邈都回信了,刘岱的信使却一直未到。   正商议间。   散吏来报:“別驾,祢衡求见!”   郑平眉头顿时一皱。   祢衡一直在兖州替刘备扬名,若无紧急事,是不会返回临淄城的。   不多时。   祢衡疾步而来,见刘备也在,连忙行了一礼。   “正平,你不在兖州,怎么会忽然返回?”郑平凝声询问。   祢衡语气多了几分焦急:“乔瑁死了!”   刘备吃了一惊:“东郡太守乔瑁,他怎么死的?”   郑平隐隐猜到了原因。   祢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兖州刺史刘岱,素来跟乔瑁不和,前些日子刘岱遣亲信王肱收罗了乔瑁的罪证,以乔瑁诈作三公书信、又屡次冲撞上官为由,将其斩杀。”   “乔瑁死后,刘岱以王肱为东郡太守,同时传讯陈留太守张邈、山阳郡太守袁遗等人,让各郡将所有支援青州的钱粮都运到东平国。”   “以兖州的名义,向青州运输赈济饥民的钱粮!”   刘备的脸色瞬间大变:“刘公山这是想做什么?杀乔瑁,聚钱粮,他难道不知道这会引起众怒吗?”   对于刘岱这离奇的举动,刘备难以理解。   就一个大家齐心分名望的事,怎么就变得如此复杂了?   郑平眼神深邃,嘴角泛起一丝嘲讽意:“果然,越是到了争抢名望的时候,这群人自私自利的心态就越发的明显。”   “会盟讨董如此,救济青州饥民也是如此。”   “刘岱杀乔瑁是在立威,聚钱粮于东平国是在区分异己,他想借此机会,执掌整个兖州!”   刘备不由怒道:“以杀立威,岂能让人心服口服?刘公山此举,不仅犯了众怒,还会让兖州钱粮难以运往青州。”   本以为刘岱是最不会出问题的一环,结果偏偏最先出问题的就是刘岱。   人心不足蛇吞象。   刘岱虽然想给青州支援钱粮,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刘岱想将救助青州饥民的名望一个人给包了!   东平国的能支援给刘备的粮食不多,刘岱得不到多少名望。   但若是能聚兖州钱粮,以兖州之名将钱粮送往青州,那这名望可就不小了。   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兖州刺史刘岱、义救青州。   而如张邈、袁遗、袁叙等人,就只能匍匐在刘岱的名望之下!   可张邈等人,又岂会是甘居人下的?   刘岱杀乔瑁立威,就能杀张邈立威,杀袁遗立威。   将钱粮聚集在东平国就更不可能了!   谁知道刘岱会不会趁机招兵买马,再攻杀各郡?   “显谋,可有良策制止?”刘备看向郑平。   这兖州的钱粮若是运不来,青州就会缺少一大批可以用来赈济饥民的钱粮。   郑平摇头冷笑:“刘岱自己寻死,谁也救不得他。是我小觑刘岱的野心,高看他的器量了。”   “既然不想要这名望,那也别怪我不顾同州之情了,别以为这就能让我束手无措。”   “使君可立即去信给陶谦,让他准备接受接受十万饥民。”   “同时调回子义,护送十万饥民南下!”   “再去信琅琊国臧霸,有敢劫掠者,便是跟整个青州为敌!”   陶谦的目的,郑平很清楚。   什么钱粮运输损耗大,都是借口。   陶谦是想将这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国,不仅能增加大量的人口,也能助陶谦平衡徐州的各方势力。   但陶谦的这个述求,对刘备而言并没有损害。   相反。   这十万饥民南下安置在东海郡,不仅能增强青徐之间的联系,也能将刘备的名声传到徐州。   在郑平的整个天下大势的谋划中,这样的部署是有利无害的。   若陶谦能更豪气一点,安置个二十万饥民,就更妙了。   天下纷争不断。   不论是幽州、冀州,还是兖州、豫州,几乎都是州牧刺史跟各郡的太守国相不和。   这些野心家之间,势必都得刀枪比一比才行。   唯有徐州在未来两年相对安稳一些。   将饥民安置在东海国,有陶谦的许诺和东海糜氏的存在,让这些饥民勉强吃饱是没问题的。   至于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水平......   乱世之中,能活命就已经是奢望了。   想要安居乐业,唯有青州钱粮富足、刘备立足天下之日。   仔细斟酌了郑平的计略,刘备凝声道:“既然陶使君主动请求将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国,想必陶使君能有足够的钱粮。”   “这事可以允诺!”   “可惜啊,若其他州也能有这个想法,就不用运粮来青州了。”   郑平淡然一笑:“使君,切勿有这般想法。陶使君主动将这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国,跟糜子仲是息息相关的。”   刘备一愣:“子仲?这又是为何?”   郑平轻笑:“使君是否还记得,糜子仲上回仗义相助,使君回馈了《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   “这东海国也屡遭黄巾破坏,地广人稀,有大量的无主荒地。”   “赠糜子仲《汜胜之书》《四民月令》还是《曲辕犁》,本就是希望糜子仲来年能获得大丰收。”   “陶使君亦是逐利之人,既然有增加作物产量的方式,那么自然就不肯错过。”   “但不论是《汜胜之书》还是《四民月令》,目前都不适合单个的田户,而更适合拥有大量田户、耕牛的世家豪族,以及用于官府屯田。”   “陶使君想用这十万饥民在东海国屯田,如此一来,陶使君来年就能获得更多的粮食充盈府库。”   刘备会意:“虽然屯田民比一般的田户赋税更重,但当前唯有先解决饥民的温饱,才能再谈其他的。”   “只是我先前已经有了承诺,如今再驱饥民入东海国,他们如何能信我?”   郑平笑道:“此事不难,青州天寒,徐州相对温和,可优先呼吁家中房屋破败的前往东海国。若是愿去的,官府会赠御寒衣物。”   “如此一来,也能暂时解决御寒衣物不足的困难。”   “同时承诺这些南下的饥民,使君也会来东海国走访,若饥民在东海国不能温饱,最多一年,使君会将他们接回青州。”   “使君要谨记,我们只是承诺陶使君将青州饥民安置在东海国,但并不意味着这些青州的饥民使君就不能管了。”   “倘若这些青州饥民在东海国过得不好,使君就有权将其接回青州!”   刘备仔细揣摩郑平的话:“原来如此,相当于这些青州饥民只是我暂借给陶使君的,但陶使君会同意吗?”   郑平哈哈一笑:“陶使君怎么会不同意?他要这些饥民是为了赚取更多的粮食,若饥民不满就会滋生叛乱之心,这个时候陶使君将不满的饥民送回青州。”   “不仅不会让使君对饥民失信,陶使君也能避免饥民叛乱的隐患。”   “而使君和陶使君也能因此而缔结同盟情谊,他日一方有难,另一方也能出钱粮兵马帮衬。”   “皆大欢喜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刘备恍然大悟:“显谋妙计啊!如此一来,兖州变故平添的风险,也能借徐州之力稳住了。”   郑平点头:“但此事还得使君亲自跟陶谦见一面,利弊权衡,各取所需。” 第106章 收之东隅,中山甄氏渊源   在传檄毗邻各州之前,郑平就针对可能出现的意外进行了预演推测,并制定了相应的预案。   让毗邻各州捐赠钱粮,并非是在孤注一掷,而是当前环境下,最快聚集赈济饥民钱粮的方式。   然而,最快不意味着唯一!   天下局势随时都在变化,而变化带来风险的同时也会带来机遇。   兖州会增加风险,徐州亦会出现机遇。   善谋者,要善于在风险和机遇中进行利弊权衡,而非因循守旧、不思巧辩。   刘备点头认可。   既然陶谦主动提出了要安置十万饥民,这事就能商榷。   只要目的能达到,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环。   当即。   刘备唤来书佐,起草了一份邀陶谦在琅琊国会面的文书,遣信使星夜兼程送往东海国。   两日后。   关羽遣人送来消息,护送刘惠的车马已经抵达齐国境内。   早有准备的刘备,令各曹官吏在清理公务之后,聚集在临淄城南门口。   刘备则跟郑平各自乘了一辆马车,出临淄城十里静候。   刘惠的到来,意味着青州外的名仕才俊已经开始认可刘备这个青州刺史了。   因此,在迎接刘惠的礼数上,刘备务必要精益求精。   这不仅仅是在礼遇刘惠,更是在礼遇天下贤士!   冬日天寒。   刺骨的寒风刮在刘备饱经风霜的脸上,又割裂出了一丝风痕。   但刘备并未因此而退回马车内,反而立在马车前,任凭寒风吹割,举目眺望远方。   郑平亦是手持羽扇,跟刘备同列。   路过的士子乡人,纷纷好奇的簇拥在附近,窃窃私语。   “是刘使君和郑別驾,他们这是在迎接什么人吗?”   “能让使君和別驾出城十里、同时迎接的,必然是当世有名的才俊。”   “但没听过有名仕要来临淄城啊?”   “这世间难道还有比康成公更有名的名仕吗?竟然要刘使君和康成公的儿子同时迎接。”   “使君不肯呆在马车,反而立在寒风之中静候,礼遇之心,令人钦佩啊。”   “好羡慕!倘若我能得刘使君如此礼遇,必然鞠躬尽瘁以报知遇之恩。”   “得了吧,你先写出一篇通顺的文章再谈刘使君的礼遇吧。”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才干并非一定要好文章。”   “......”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   视野处,一队车马正徐徐而来,为首一将,正是平原相关羽。   有认识关羽的士子更是惊诧了。   “是平原相!这马车内的到底是什么人,连平原相都要亲自来护送!”   “我已经兴奋起来了,若能得此殊荣,唯有一死相报!”   “且不论这马车中的是谁,刘使君礼贤下士之心,千古无二。”   “我虽不才,但也愿替刘使君效绵薄之力,这就给家兄写信,让他速来青州!”   “还以为你要自荐,结果你召你兄长?哼,我叔父亦是才俊之士,待我回去请叔父出仕。”   “说得谁没个才俊亲朋似的,家父闲赋在家许久,只恨未逢明主。”   “......”   在众士子兴奋私语间,前方的关羽偃月刀一挥,压住了阵型。   就在马车内的刘惠有些疑惑的时候,却听得一阵高呼:“青州刺史刘备、携別驾郑平,恭候子惠公!”   刘惠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连忙起身掀开车帷。   却见入眼处,刘备身披裘衣立于寒风之中,双手作揖而立。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自刘惠心底油然而生。   自年初被韩馥罚去服徭役后,刘惠一直都是郁郁寡欢。   哀莫大于心死,若无沮授,刘惠都不一定能挨得过这个冬天。   但因为刘备忽然崛起于青州,刘惠在沮授的劝说下,心中泛起了一丝对刘备的期望。   在抵达青州之前,刘惠其实是忐忑的。   因为刘惠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得到刘备的礼遇。   然而,当关羽自称奉刘备命礼遇贤士、出境三十里迎接刘惠时,刘惠心中对刘备已经有了七分的认可。   而如今,见刘备又在这寒风中静候,刘惠忽然感觉这一年的苦难都是在为今日而存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下意识的,刘惠脑海中浮现出《孟子.告子》中的一段话。   刘惠连忙跳下马车,快步来到刘备跟前回礼:“惠不过一冀州苦役,岂能当使君如此大礼!”   刘备扶起刘惠,语气真挚而诚恳:“子惠公乃冀州名仕,德高望重,克己为公。韩馥庸才不能用,反而以苦役之刑羞辱子惠公,令人愤怒。”   “备得沮公书信,只恨不能亲往魏郡迎接。”   “寒风虽洌,但熄灭不了备对子惠公的仰慕之意。”   “愿以青州治中一职,延请子惠公。”   在求贤礼贤上,刘备的态度向来很认真。   不仅论心,亦是论迹。   十里寒风,也熄灭不了刘备对贤才的渴望。   刘备的诚恳相邀,已经彻底融化掉了刘惠心中累积的抑郁。   怀才不遇者,心中往往都有一个很强烈的意愿。   若能遇一恩主,必当倾力而报。   此时的刘惠,便是如此。   “惠宦海半生,未逢明主,今日得见使君,今生有幸!”刘惠长揖一礼,含泪而道:“愿替使君效力!”   刘备哈哈大笑:“能得子惠公相助,是备的荣幸,也是青州的幸事啊!”   郑平亦上前行礼:“晚辈郑平,见过子惠公。”   刘惠连忙回礼道:“別驾过谦了,康成公之子,世之俊杰,惠又岂敢以长辈自居。”   郑平笑道:“学有先后,长者为尊。晚辈初涉官场,还有诸多事需要子惠公提点。”   “別驾雅量,名不虚传啊。”刘惠心中更是惊叹。   刘备礼贤下士,郑平亦是器量豁达。   下意识的,刘惠将刘备跟韩馥一对比,顿觉后者粗鄙不堪。   郑平扬手一请:“天寒气冷,使君跟子惠公上车再叙吧。”   刘惠正准备推辞,但刘备却已经挽住了刘惠的手臂:“备尚有许多事,想跟子惠公促膝长谈,便同乘一车吧。”   见刘备言辞恳切,刘惠心中的感动已经到了极致。   能得恩主这般礼遇,何其有幸!   待刘备和刘惠登上马车,郑平则是来到了关羽身边,询问道:“云长,平原国诸事,可还适应?”   关羽微微一凛:“有卢师相助,境内倒也没什么大事。”   郑平点头,凝声道:“兖州出现变故,兖州刺史刘岱杀东郡太守乔瑁,又下令各郡将运往青州的钱粮先聚在东平国。”   “但兖州各郡的太守、国相必然不肯听命,为了避免兖州内乱波及平原国,你立即去济北国见济北相崔言。”   “告诉崔言,若有危难之处,可向青州求援!”   关羽吃了一惊:“先生的意思,是刘岱可能攻杀崔言?”   郑平微微凛目:“有备无患吧!青州粮食紧缺,若济北国遭遇兵祸,不仅崔言答应使君的钱粮不能送到,济北国也可能会出现饥荒。”   “兖州太远的地方我们管不了,但济北国和泰山郡,不能出现兵祸!”   关羽点头:“关某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只要刘岱敢在济北国动兵,关某必定前往劝阻!”   郑平叮嘱道:“云长,你要谨记,青州需要时间!”   交代了关羽,郑平这才乘车返回临淄城。   而在刘备的马车内,跟刘备促膝长谈后的刘惠,也对青州目前的困境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得知韩馥不愿意支援钱粮、刘岱又在兖州搞事,刘惠略思一阵道:“使君曾在中山郡任职,可曾听说过中山郡甄氏?”   刘备点了点头:“昔日我初任安喜县尉时,曾往甄氏求访过上蔡令甄公,只可惜去的时候,甄公早已仙逝了。”   刘惠亦有些感慨:“甄子瑜病逝时不到三十,天妒英才啊!”   顿了顿,刘惠又道:“中山甄氏,是当地豪族,颇有钱粮。”   “甄子瑜早逝,长子甄尧少年理事,颇有德行才干,使君可助其扬名。”   “使君若能举甄尧为茂才,征辟甄尧出仕青州,定能得到甄氏钱粮相助。”   刘备微微沉思。   刘惠这个提议,涉及到了刘备跟甄氏的利益置换了。   刘备如今是青州刺史,有举茂才的资格了。   举甄尧为茂才,再征辟甄尧出仕青州,这是在替甄尧扬名!   而甄尧回报的,便是青州最亟需的钱粮。   “子惠公,我虽然曾跟甄尧有过一面之缘,但并无太深的交情。”   “虽然有举荐征辟之意,但甄尧未必会来啊。”   刘备有些犯愁。   若能得到甄氏钱粮相助,又何惜一个茂才名额?   刘惠大笑:“使君勿忧,我跟甄子瑜自幼友善,待我修书一封送往中山郡,甄尧必定会欣然同意的。”   刘备大喜:“若能得甄氏钱粮相助,是青州万民之福啊!”   说不惊喜是假的。   刘备万万没想到,刘惠竟然跟甄氏交情匪浅。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这韩馥不愿意支援钱粮,让刘备意外得到了刘惠这个贤才相投,而刘惠来青州第一件事就是给刘备送上一份大礼。   结好中山甄氏!   刘备当安喜县尉的时候,虽然求访过甄氏,但那个时候人微言轻,甄逸又故去,年少的甄尧虽然礼数有度,但跟刘备也仅仅只是点头之交。   那时候的刘备,还没资格结好中山甄氏。   但现在不同了,刘备如今是青州刺史,位高权重,又有刘惠引荐,这结交中山甄氏这样的豪族就变得容易多了。   回到临淄城,刘备将这事告知郑平。   郑平亦是有些意外。   虽然刘惠也是中山郡人,但郑平并未将刘惠跟甄氏联系到一起。   毕竟同郡人,也可能是仇人。   “子惠公,甄氏可有待嫁女?”郑平凑近低声询问。   刘惠会意道:“甄逸有一长女名姜,尚未出阁,另外还有四女,尚且年幼。只是刘使君已娶平原王的外甥女,这甄氏长女未必肯当妾。”   毕竟是豪族世家的女儿,这若是嫁出去当妾,多多少少有些丢颜面。   郑平轻笑:“这今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更何况,这联姻的人,也未必非得是使君。”   刘惠会意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有能帮衬的,一定竭诚去办。”   有了刘惠的加入,这刺史府的政务效率变得更高了。   刘惠以前就在冀州当治中,这政务流程也是十分娴熟,对各曹文书的审批往往一针见血。   郑平也顺势将兼任的一部分政务分给了刘惠。   同时,郑平又让祢衡撰了一篇赞美的文章,将刘备十里迎贤的故事用精彩绝伦的文章来传播。   祢衡本就钦佩刘备,自然没有拒绝,酣畅淋漓的撰写了一篇《求贤赋》。   洋洋洒洒数百言,将刘备在青州的功绩、贤士刘惠闻讯而来、刘备十里迎贤、拜刘惠为治中等诸事,都付诸于《求贤赋》中。   郑平又命人将《求贤赋》抄录了上百份,派遣机灵的亲信前往青州、徐州、冀州和兖州宣传。   《求贤赋》文采斐然,其中的故事又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快速的在士子们口中相传。   .....   琅琊郡。   一个面相略长的少年扛着一带粮米,行在官道上。   虽然天寒地冻,但少年却是健步有力,眉宇之间并没有颓废之色,反而比常人有更坚毅的眼神。   “阿瑾,你又去糜氏借粮了?”   “你缺粮不找宗族,却去糜氏借粮,这不是在自践身份吗?”   一个锦衣中年男人,口中略有不满。   但少年却是谦恭有礼:“不敢麻烦族叔,东海糜子仲并非庸人。”   中年男人不屑冷哼:“不过是一垦殖豪族,花钱买了个別驾,岂能跟我琅琊诸葛氏相比?”   少年似乎不愿意跟中年男人辩论,只是行了一礼,就往家中而去。   “嘁!诸葛珪一死,他的儿子就如此作践自己,真是有辱门风!”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也不再理会少年,径自离去。   少年轻叹一声,推开了门漆有些掉落的院门。 第107章 琅琊诸葛,汉代版少年班   “阿瑾,借到粮米了吗?”略有些焦急的少女声,在院内响起。   少年加快了脚步,将粮米放下:“嗯,借到了。路上遇到一些饥民,分了些出去,只剩这一袋了,先省着点吃吧。”   少女不由一跺脚:“阿瑾,你总是将借来的粮米分出去,又频繁的去糜氏的米铺去借粮,宗族的长辈已经很不满了。”   “嗯,随他们说去吧。”少年没有多解释:“小亮在哪里?”   少女不由叹气:“还能在哪里?自父亲去世后,小亮每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拼了命的读书,在这样下去,我担心小亮的身体受不住。”   少年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均弟退烧了吗?”   “有好转了,幸有樊先生行医至此,但樊先生并未收取药费。”少女的语气多了几分尊敬之意。   少年叹气:“樊先生有医德大节,今后若有机会,再偿还这人情吧。”   琅琊国诸葛氏,自诸葛丰担任九卿属官后,就开始发迹。   虽然历经起伏,但依旧是琅琊国大族,琅琊国内多有复姓诸葛的。   少年名诸葛瑾,是前泰山郡丞诸葛珪的长子。   去年诸葛珪因病去世,留下三子两女。   长子诸葛瑾,长女诸葛颖,以及次子诸葛亮、次女诸葛琼和幼子诸葛均。   因为诸葛珪忽然去世,这家中重担就落在了谦厚的长子诸葛瑾身上。   长女诸葛颖本是待嫁之龄,但又放心不下年幼的弟弟妹妹,接连推辞了好几家的媒妁。   次子诸葛亮,年少聪慧、伶牙俐齿,虽好读书,但往往只观大略,又喜欢出门跟人辩论,因此常被诸葛珪斥责“顽劣”。   但自诸葛珪死后,诸葛亮性情大变,不再出门跟人辩论,每日都将自己锁在诸葛珪的书房,翻阅诸葛珪留下的藏书。   将粮米交给诸葛颖,诸葛瑾来到书房。   知弟莫如兄,诸葛瑾非常理解诸葛亮的心情。   三岁的时候,诸葛瑾跟诸葛亮的母亲章氏病逝。   诸葛珪政务繁忙对诸葛亮少有管教,诸葛瑾又对诸葛亮十分宠爱,以至于八岁之前的诸葛亮,放飞自我,我行我素。   对传统的一些教条式规则不屑一顾,更向往叔父诸葛玄出游各郡的潇洒惬意。   喜欢出门跟人辩论,也是受到了诸葛玄的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诸葛珪训斥诸葛亮的时候时常带上诸葛玄。   诸葛珪去年患病,不得不辞去泰山郡丞一职返回琅琊国故居养病。   但可惜,诸葛珪还是没能挨过去年的冬天。   临终之时最是放心不下诸葛亮,担心诸葛亮过于醉心于辩术,而忽略掉对知识的基础积累。   于是以“学不可以已”劝诫诸葛亮。   学不可以已,出自《荀子.劝学》,意指求学无止境。   三岁丧母,八岁丧父,再加上诸葛珪的临终劝诫,让一个八岁的少年有些魔怔了。   推开书房门。   诸葛瑾扫了一眼,然后在角落里寻到了抱着书简专注诵读的诸葛亮,而在诸葛亮身边,零零散散的散落着各类书简。   默默的将散落的书简拾起来,诸葛瑾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忍。   但诸葛瑾没有惊扰诸葛亮,只是轻声嘱咐了一句:“亮弟,看完这份书简,就出来吃饭。”   诸葛亮头也不抬,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退出书房,诸葛瑾的眉头紧蹙:“整日里都只有清淡米饭,亮弟的身子受不了。”   诸葛瑾挺烦恼。   虽然宗族中多有人要主动出借钱粮的,但都被诸葛瑾拒绝了。   对于族中那些长辈的德行,诸葛瑾虽然表面不说,但心中颇有怨忿。   一群守着先祖殊荣却不思进取的傲慢之辈,整日里这也瞧不起那也瞧不起,又追逐虚名重利,让诸葛瑾颇不耐烦。   诸葛珪当泰山郡丞后,一个个都凑上来巴结;诸葛珪患病后,诸葛瑾想借些钱粮却又推三阻四。   最近又想以族中长辈的身份给诸葛颖说媒,因此又开始凑上来大大方方的说宗族能借钱粮。   若真的给诸葛颖说个好人家,诸葛瑾也不会计较。   但这说媒的对象,一言难尽,甚至还有让诸葛颖去当小妾的,差点没气得一向谦厚的诸葛瑾拔剑砍人了。   这也是为何,诸葛瑾宁肯欠糜竺的人情,也不肯向宗族借钱粮。   琅琊国诸葛氏,除诸葛珪兄弟一家,都烂透了!   心中有些烦闷的诸葛瑾,走到官道上透气。   此时。   一群士子路过,一个个正在兴奋的讨论。   “平原祢衡这篇《求贤赋》,当真是文采斐然,昔日司马相如之赋,也不过如此。”   “辞藻只是表面,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求贤赋》中描绘的青州玄德公跟冀州子惠公的故事,十里迎贤的殊荣,令我辈士子钦慕啊。”   “令尊乃琅琊王氏才俊,何不也去趟青州,以令尊之才,青州玄德公必然也会十里相迎。”   “哈哈,谬赞了!令兄才是真正的俊杰,下邳陈元龙曾言:清修疾恶,有识有义,吾敬赵元达!”   “王兄过谦了!这次愚弟返回琅琊,便是要劝兄长出仕青州。”   “.....”   听到士子们的讨论,诸葛瑾不由心中一动,向前行礼:“诸位兄台,在下诸葛瑾,冒昧惊扰。”   众士子纷纷驻足,打量诸葛瑾。   “诸葛瑾,好耳熟的名字。”   “是前泰山郡丞的儿子,素有德行才名。”   “原来如此。”   众士子也纷纷回礼通名。   “临沂人王衡,有礼了。”   “临沂人王祥,见过诸葛兄。”   “阳都人赵正,家兄讳昱,素闻诸葛兄贤名。”   “.....”   见礼后,诸葛瑾询问道:“方才听诸位兄台谈及《求贤赋》,这赋文中的玄德公和子惠公故事,真有此事吗?”   赵正笑道:“我等自青州而来!这是我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会有假?”   王衡亦道:“当日大风寒冽,玄德公静立于临淄城十里外,只为了迎接子惠公,令人好生羡慕啊。这赋文是子惠公出仕青州治中之后传出来的。”   “虽有刻意宣传之意,但这也足以说明,玄德公亟需贤才辅佐,因此我等才商议改变行程返乡,向族中长辈回禀。”   赵正等人,详细的给诸葛瑾述说了在青州的见闻,让诸葛瑾意动不已。   “诸葛兄莫非也有意去青州?”赵正询问道。   诸葛瑾轻叹:“我尚未及冠,即便玄德公肯赏识,也不可能让我出仕的。”   赵正大笑:“诸葛兄,玄德公在青州下达了求贤令,其中有一条便是替未及冠的士子准备的。”   “青州別驾乃是北海康成公之子,如今在临淄城设官学,邀康成公出任文学,未及冠的士子可经过考核入官学。”   “刺史府每年会给予五百石的钱粮补助,用于学子安顿家眷!”   诸葛瑾吃了一惊:“每年五百石,这岂不是跟县令的俸禄都一样了?”   赵正大笑:“当然不是白给的!学成之后,学子必须在青州担任三年的县令,三年之后任由去留。”   “只可惜,我今年已经及冠,不然也定然要去临淄城的官学试一试。”   “不为官职,以为了康成公的教诲啊!”   待得众士子离开,诸葛瑾久久不能言语。   这临淄城官学的用意,诸葛瑾已经看明白了。   用北海郑玄的名头来开设官学,又给予秩比县令年俸的钱粮补助,而条件是学成之后在青州担任三年县令,这是在吸引少年才俊入青州!   “或许,这是我的机会!”诸葛瑾暗暗握紧了拳头。   十六岁的诸葛瑾,不论是年龄还是才学,都不足以出仕。   不出仕就没有养家的钱粮。   虽然有叔父诸葛玄在帮衬,但诸葛玄同样得去出仕才能有钱粮。   上个月,诸葛玄去了荆州,准备向荆州刺史刘表讨个外放的官,至今尚未归来。   诸葛瑾知道诸葛玄的意思。   但故土难离,诸葛瑾并不想跟着诸葛玄去荆州。   而如今,青州的官学,给了诸葛瑾留在北方的机会!   “不论如何,总得去试一试。”诸葛瑾返回家中,跟诸葛颖商议。   不论是诸葛琼还是诸葛亮,都还未满十岁。   诸葛瑾能商议的人,也只有诸葛颖了。   “阿瑾,你是家中长子,这些大事就由你决定吧。”诸葛颖没有反对,只是叮嘱道:“听闻青州贼匪较多,阿瑾你路上可要小心。”   诸葛瑾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决意。   而在这期间。   陶谦也得到了刘备的会面邀请。   “子仲,刘刺史已经答应老夫,将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国。但刘刺史希望跟老夫当面谈,地点就在琅琊国的阳都城。”陶谦心情很不错。   自从得知刘备赠送糜竺《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后,陶谦就来了心思。   这东海国地广人稀,正适合安置饥民。   但这之前,陶谦并不想安置。   青州的黄巾,有相当一部分是陶谦从徐州撵去青州的。   陶谦当时没有足够的钱粮来安置黄巾饥民,但也没办法尽数击杀,只能将其驱逐。   但现在,陶谦看到了安置饥民的好处!   若是能聚集饥民屯田,有《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在,足以进行大规模的耕种。   这意味着,陶谦可以得到大量的粮食!   有了粮食,陶谦才能在徐州有更多的作为。   就比如讨董!   上一次,陶谦因为徐州黄巾还有残余,再加上筹措的钱粮也有些紧张,所以没能去酸枣会盟。   但陶谦对讨董同样很热忱。   那可是名望啊!   只要出兵就能得到的名望!   可出兵也是需要钱粮的。   徐州的世家豪族,除了糜竺外,都不怎么支持陶谦。   筹措讨董的钱粮,个个儿哭穷!   可贩运钱粮去青州赚钱,一个个却跟闻见了血腥味的狼群一般,一个个的都不穷了!   这钱粮被世家豪族把控,一直都是让陶谦很不爽的。   如今有了获得大量粮食机会,陶谦又怎么可能错过?   安置十万饥民,得名望。   十万饥民屯田,得钱粮。   巨大的利益诱惑下,陶谦动心了。   “使君,刘刺史邀请,不能不去,毕竟这十万饥民南下,相应的安置也不是简单事。我跟使君一道去吧。”糜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刘备的回赠,让糜竺对刘备的敬意更甚了。   仅仅只是赠给刘备钱粮,刘备就给了糜竺三部足以让糜氏一族更上一层楼的书籍!   在这个时代,书就是财富!   而且还是有钱都未必能买的到的财富。   如此重用的书,刘备说送就送了,丝毫不担心糜竺得了书后,就对刘备爱答不理。   这份豪迈,这份信任,让糜竺有一种遇到了伯乐的感觉。   因此,在陶谦说刘备要在阳都城会面时,糜竺直接劝陶谦答应。   糜竺也想亲眼见见,这在青州有仁义之名的刘备,是否真的人如其名!   陶谦大笑:“刘备要见面谈,想必对老夫安置这十万饥民是有些质疑的。有子仲前往,刘备必然不会起疑。”   东海国最有钱粮的人都来了,谁还能疑心陶谦安置不了这十万饥民?   糜竺思虑片刻,又道:“使君,跟刘使君的会面,我以为可以稍微宣传一番。让这徐州的士民也能知道使君赈抚饥民的仁德。”   陶谦抚掌大笑:“妙啊!徐州的士民,大抵觉得老夫粗鄙不愿意出仕,这次就让他们看看,老夫不仅能讨贼治军,也能安民治民!”   如今是初平元年冬。   徐州的贤士虽然不愿意出仕陶谦,但也少有向南避难的,大抵都还在观望。   若陶谦能让徐州士民安稳,自然是不会有贤士南逃的。   毕竟,这徐州若是能安稳,谁又愿意放弃在徐州的家业,背井离乡的去江东避难啊?   在糜竺的建言下,陶谦跟刘备会面于琅琊郡阳都城、商讨安置十万饥民的事,很快在徐州各郡国县乡流传。   最近一段时间,刘备的名气在徐州也不小。   毕竟荡灭了青州黄巾,还传檄徐州,呼吁有粮食的向青州贩运粮米,更是豪言要安置青州五十万饥民。   再加上各类求贤令的颁布,让刘备的名望大增。   以至于,当得知陶谦和刘备要在阳都城商议安置十万饥民的事,徐州的士子们再次动容了! 第108章 择主而事,陈登二张鲁肃   “听说了吗?青州刘使君要来徐州了,据说要跟陶使君商议在东海国安置十万饥民。”   “真的假的?陶使君竟然会安置饥民?我记得上回他都是将饥民往青州撵的。”   “嘘!别乱说,陶使君撵走的是黄巾贼兵。”   “瞎说!贼兵跟饥民我还是分得清的。”   “不管怎么说,陶使君肯在东海国安置饥民,也是仁德之举。”   “若无刘使君呼吁,陶使君怎么会在东海国安置饥民?刘使君要去阳都城吧?我得去亲眼见见。”   “听说青州贤才紧缺,刘使君都下达了好多次求贤令了,甚至还开办官学,只招收及冠以下年龄的俊杰入学,每年六百石的钱粮补助呢!”   “每年六百石?真的假的!说的我都心动了。”   “心动?学成之后是要当三年县令才能离开的,且不说这约束,你有当县令的才能吗?”   “聪明的已经去青州了,琅琊诸葛瑾听说过吧?前日就启程了。”   “......”   下邳。   典农校尉陈登脚步急促,来到了陈氏祖宅。   “父亲在何处?”陈登询问老仆。   老仆指引方向道:“老主人在椒房看书。”   椒房,用花椒和泥涂壁得名,取温暖芬芳之义。   有钱有势富贵人家的奢侈房屋,即便是冬季,室内也暖和如春,是寻常人家难以想象的。   即便是在陈家,也只有陈珪父子能自由出入椒房。   健步来到椒房,陈登的语气有些急切:“父亲,东海国有大事。”   陈珪静静的将手中的书简放下,表情有些不悦:“元龙,你已经年近三十了,怎么遇事还是如此的慌乱?”   “智者处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如你这般性情,如何能成大事?”   陈登被陈珪一通训斥,连忙低头认错:“父亲教诲的是,是孩儿莽撞了。”   陈珪端起旁边的温好的酒水,润了润喉,淡淡问道:“可是陶恭祖,又要摊派钱粮了?”   对于陶谦的印象,陈珪脑海中依旧只是个粗鄙武夫。   靠着军功发迹,这才当了这徐州刺史,但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寒门武夫。   若是陶谦能礼遇贤士,陈珪还能对陶谦有个好印象。   但偏偏陶谦贪利赖宠,又宠信小人。   尤其是下邳相笮融,在下邳郡广兴佛寺庙宇,要下邳郡人日夜诵读佛经,使得附近各郡的和尚、尼姑纷纷迁入下邳郡,前后高达五千多户。   又花巨资举办“浴佛会”,奢侈至极。   陈珪很不满!   有钱粮不用于劝课农桑,却用于虚妄的佛经。   诵读佛经就能解决温饱吗?   笮融又在下邳大肆敛财,一面让下邳郡人诵读佛经来反省罪恶,一面又收刮下邳郡人的钱财来中饱私囊。   陈珪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登摇了摇头:“是青州刘使君,要跟陶使君在琅琊国阳都城商讨在东海国安置十万饥民的事。”   “咦?”陈珪有些讶异的抬头:“陶谦会安置饥民?还是十万?他不怕将自己给撑死?”   养兵的钱粮都要找世家豪族摊派的陶谦,如今要主动安置十万饥民,这说出去谁信?   陈登点头:“具体的还不清楚,只知道这是陶使君跟糜子仲一起在商议谋划的。”   陈珪不由蹙眉:“东海糜子仲,虽然出身垦殖之家,但其德行才学远胜于普通的世家子。此人又精于商事,如此热衷的促成饥民的安置,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陈登恭敬的跪坐在陈珪面前,询问道:“父亲,孩儿需要去阳都城吗?”   陈珪斟酌片刻:“去一趟也好!倘若刘刺史真如传闻中一样,陈氏也愿意跟刘刺史结好。”   相对于糜竺这样的豪族,世代公卿出身的陈珪,更倾向于官场上的结交。   这刘备若真有德行,那陈珪也不介意去给刘备送一个人情。   人情往来,送了人情,他日刘备就会偿还这个人情。   对于这方面的道理,陈珪深谙于心。   陈登恍然:“孩儿明白了!”   看向陈登离去的背影,陈珪不由暗暗一叹。   “元龙虽然聪慧,能治民能治军,但为人豪放、过于真诚,这若是放在朝堂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唉!”   陈珪心中有些烦忧。   不能深谙官场之道,即便治民治军的本事再强,也挡不住小人的暗箭啊。   因为知晓陈登的脾性,所以陶谦征辟陈登的时候,陈珪只让陈登领了个典农校尉一职。   目的很单纯,让陈登在陶谦麾下督促种田,避免陈登陷入官场权斗的漩涡之中。   “刘备,刘玄德。”陈珪提笔,在书简上写下了刘备的姓名表字,陷入了沉思。   ......   广陵郡。   两个青年儒生,对弈而坐。   左边一人,姓张名纮,字子纲。   曾游学洛阳,跟博士韩宗学习《易京》,跟博士欧阳学习《尚书》,又跟濮阳闿学习《韩诗》《礼记》《左氏春秋》。   回到广陵郡后,被举荐为茂才,连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都想征辟张纮,但张纮都拒绝了应召,一直都在广陵郡读书养性,结交士友。   右边一人,姓张名昭,字子布,彭城国人。   少年好学,随名仕白侯子安学习《左氏春秋》,跟琅琊人赵昱、东海人王朗相交莫逆。   及冠后张昭被举为孝廉,但张昭推辞没有接受,反而跟王朗讨论君王避讳之事。   陶谦慕张昭名声,又举张昭为茂才,但被张昭拒绝了。   张昭也因此被觉得丢了面子的陶谦监禁,经好友赵昱援救后才被释放。   但即便如此,张昭也没因此公然表达出对陶谦的怨恨,德行更让徐州士子钦佩。   棋子轻落,棋局令人迷茫。   良久,张昭将棋子捏在手中,看着令人迷茫的棋局,不由感慨:   “天下纷乱,前途不明。各州郡的刺史、太守,为了追逐虚名重利,徒让士民百姓受难,也不知这世间,还有何处能让我等士子安生。”   士子求学,都希望能学以致用,能修身、能齐家、能治国,也能平天下。   但这世间,并非每个士子都能实现这心中的抱负的。   大部分的士子,要么顺应洪流,从屠龙者变成恶龙;要么归隐山林,当一个隐士著书立说。   想要秉承初心不被俗世洪流侵染,还能执掌权柄报国安民,谈何容易?   张纮气度泰然,这世间官场事,张纮早已经看了个明白。   不论是为政一方,还是位列公卿,都脱不了争权夺利。   天子昏庸,臣子奸邪,虚名之辈比比皆是,真正有大才的想要在这俗世洪流中脱颖而出,何其艰难!   “子布,世道混乱,不是你我这样的士人能扭转的。”   “若无明主出世,纵然身居高位,也不如醉心于竹林之间,著书、饮酒、弈棋,何其快哉!”   张纮轻笑一声,将棋子落下。   在张纮眼中这棋局虽然令人迷茫,但也并非没有不能走的道路。   张昭叹气。   都说三十而立,但张昭已经三十好几了,却依旧未能立于世间。   正说间,下人送来一封书信。   “咦,是元达的书信。”张昭有些惊讶。   自得罪了陶谦后,张昭就避难于广陵郡张纮家中。   扫了一眼赵昱的书信,张昭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子布,元达在信中都说了什么?”张纮见张昭表情变化,不由询问道。   张昭微微敛容:“元达说,他准备去青州响应青州刺史的求贤令,来信询问我跟子纲兄,是否有同去之意。”   张纮微微吃惊:“青州刺史?刘备,刘玄德?”   张昭点头:“正是此人!元达说,青州刘刺史对贤士十分礼遇,听闻冀州子惠公到来,更是出城十里,于寒风中静候子惠公的到来。”   “又言刘刺史有仁义之心,在击败青州的黄巾贼兵后,收容了近五十万的饥民,更是不惜自损声名,也要救这五十万饥民。”   “如今刘刺史又要去阳都城,要跟陶使君商议在东海国安置十万饥民的事。”   “元达以为,刘刺史能治军,能治民,又有仁义之心,麾下更有康成公父子相助,堪称世间少有的豪杰!”   “元达心中钦慕,决定去青州出仕。”   张纮心中震撼不已:“元达素来眼光极高,竟然对刘刺史有这般评价?”   张昭起身踱步,心中忽然有了意动:“子纲兄,我原本是想去江东寻访名仕,但元达既然来信了,若不去见见这刘刺史,难免会让元达心寒。”   “正好刘刺史要去阳都,不如子纲兄跟我一起,也去阳都城出游几日如何?”   张纮寻思片刻:“那便同去吧!元达是子布好友,亦是我钦佩的琅琊才俊。倘若刘刺史名不副实,我等也得劝元达冷静。”   当即。   张昭和张纮准备了一辆马车,向阳都城而去。   .....   而在下邳东城。   这里已经是徐州最南的边界处了,再往南就是淮南一带。   而在东城有一个豪族鲁氏。   鲁氏家主鲁肃,幼年丧父,由祖母抚养长大。   这鲁肃生得体貌魁伟,性格又豪爽,喜读书,又好骑射。   时值乱世,各地豪族疯狂兼并土地,但这鲁肃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仅不治家事,不学其他豪族兼并土地,反而大量的施舍钱财,出卖田地,周济乡邻,结交过往贤才,颇有孟尝之风。   当刘备要去阳都城跟陶谦商议安置十万饥民的消息传来,年仅十八岁的鲁肃当即来来到内院请示祖母。   “祖母,孙儿得到消息,青州刘刺史要跟徐州陶刺史在阳都城商议安置十万饥民的事。”   “如此豪杰,孙儿岂能不前往一观?”   十八岁的鲁肃,正是热血年龄。   一听这世道的官,居然还有主动要安置饥民的,又怎会没有好奇?   大部分的官,别说安置饥民了,能施舍一些粥饭都算仁德了。   老夫人一听这事,也是颇为惊讶:“世间真有这般仁德君子吗?”   鲁肃笑道:“正因为孙儿不信这世间有这般仁德君子,孙儿才要去阳都城一探究竟。若那刘刺史也是个追逐虚名的,孙儿这手中弓,免不了也得响三响。”   老夫人不由斥道:“肃儿,你父亲早逝,你是鲁家唯一的男丁,切勿意气用事!”   “你施舍钱财,出卖田地,这些事祖母都不会管,但唯独你替鲁家留后的事,不能不管!”   “许你学习武艺不是让你学游侠的!”   “你若有这想法,就别去阳都城了,先留下来给鲁家留个后。”   鲁肃讪讪一笑:“祖母,孙儿也就逗你乐一乐,哪能真的学游侠儿啊。”   “有你这样逗乐的吗?”老夫人眼一瞪。   鲁肃顿时不敢再乱言,发了一通誓言,这才让老夫人同意。   得到了许可的鲁肃,立即召来了十余骑士,向阳都城而去。   而在徐州各郡县乡,慕名而往的,不仅仅只有陈登、张昭、张纮、鲁肃,尚且还有更多的贤才俊杰,或是独自前往、或是三五成群的往阳都城聚集!   ......   开阳城。   这里是臧霸屯兵之地。   阳都城在北,开阳城在南。   早在几天前,臧霸就得到了一封言辞犀利的书信。   书信是刘备遣人送来的,意思简单而直白。   希望臧霸约束军纪,若有敢劫掠南下百姓的,刘备会举青州之兵攻打开阳!   没有商量,全是通告!   这强硬的态度,让臧霸愤怒的同时,也有些发虚。   哪怕是徐州刺史陶谦,都不敢这样对臧霸说话,但偏偏刘备就这样说了!   “臧帅,这刘备自以为击败了青州黄巾,就可以不将我等当回事了吗?”吴敦语气愤愤:“刘备不让我们劫掠,我们偏去劫掠。”   “就不信他真敢举青州之兵来打开阳!”   尹礼亦是怒气冲冲:“臧帅,我们从泰山来到开阳,谁不对我们客客气气?那刘备何德何能,敢如此猖狂?”   “他不是要去阳都城吗?我们就去阳都城北门,吓他一吓,看他敢不敢动武!”   臧霸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同样静思的孙观。   良久。   孙观悠悠来了一句:“臧帅,若我们跟刘备动兵,你说陶刺史会帮谁?” 第109章 刘备南下,诸葛瑾的震撼   孙观这话一出,臧霸沉默了。   陶谦帮谁?   若非陶谦约束不了臧霸,会让臧霸在开阳自成一系、听调不听宣?   倘若臧霸真的跟刘备动武,陶谦不会错过削弱臧霸兵权的机会。   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臧霸,和一个听调听宣的臧霸,对陶谦而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臧霸对此亦是忌惮不已。   若无刘备介入,臧霸笃定陶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接受臧霸听调不听宣的现实。   但现在,刘备不仅介入了,还以十分强硬的态度介入!   不听话?   那就打!   臧霸虽然也有击败黄巾贼的战绩在,但面对半年时间就将青州除东莱郡外的黄巾悉数平定的刘备,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惮的。   对于刘备麾下的战将,臧霸亦是有了解。   尤其是东莱太史慈,在青州的名气颇大!   但臧霸了解到的情报却是,在太史慈之上还有关羽和张飞这两个万人敌猛将,以及声名在外的大汉良将卢植。   更有传言別驾郑平用兵,能“呼风唤雨、召雷公相助”,在平原国借风雷之势斩杀了自称地公渠帅的司马惧。   虽然这传言多有以讹传讹的可能,但郑平不依靠关羽、张飞和太史慈这样的骁勇猛将就能击败司马惧,亦是不可小觑。   而最令臧霸惊惧的,是刘备!   荡灭青州黄巾贼后,刘备没有如陶谦昔日的作法,将剩余的黄巾饥民驱逐,而是以惊人之举要安置五十万的黄巾饥民!   两度传檄毗邻郡国,第一次开放贩运粮食的禁令,承诺以购买的方式购买毗邻郡国的粮食。   而第二次,直接连购买的钱都不给了!   要让毗邻郡国直接将钱粮运到青州赈济饥民。   如此气魄,即便平日里自诩胆大的臧霸都惊叹、自愧不如。   刘备连州牧、刺史都敢要挟,又岂会怕他臧霸?   臧霸深知。   若是赢了刘备,陶谦可能会忌惮而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输了,陶谦绝对不会顾及同剿黄巾之情的。   这些权力争斗,吴敦和尹礼看不明白,但臧霸却是很明白。   昔日臧霸之父臧戒,便是因为跟太守的权斗失败而被太守问罪收押。   若非如此,臧霸又何至于杀太守,沦落为贼。   “话虽如此,但刘备无礼!倘若退缩了,今后岂不是被刘备小觑了?”臧霸心有不甘的看向孙观。   若是刘备以礼相待,臧霸或许还会考虑下。   但刘备的态度太强硬,让臧霸感觉颜面无光。   “臧帅,形势比人强,当忍则忍。”孙观冷静的分析道:“刘备态度这般强硬,就意味着将这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郡,是刘备当前最紧要的事。”   “刘备缺粮,所以在安置这十万饥民一事上,刘备不希望出现意外。”   “强硬的态度,能让刘备的行事更顺利。”   顿了顿。   孙观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再往坏了想,倘若刘备是趁机想灭了臧帅,收臧帅的钱粮来安置饥民呢?”   “若真如此,不仅能让刘备紧缺的钱粮得到一些缓解,也能替陶谦解决隐患。”   听了孙观的分析,吴敦和尹礼忍不住吓了一跳。   “副帅,你这会不会有些夸大了?”吴敦忍不住惊呼。   尹礼亦是道:“刘备一向自诩仁义,他这样做不怕被人指责吗?”   孙观冷笑一声:“依你们之前的想法,你们要去劫掠南下的饥民。”   “到时候刘备以讨贼护民的名义统兵南下,师出有名!”   “而我们以前本来就是贼身,如今又劫掠饥民,你觉得会被指责的是刘备还是我们?”   “凡事多动动脑子,别整天喊打喊杀,我们已经不是昔日的泰山贼了,都是有官身的人了!”   在孙观的劝说下,臧霸渐渐平息了内心的怒火,眼神也变得冷静深邃:“既然不能跟刘备作对,不如主动释放善意如何?”   “我有意在沿途开设义棚,提供些粮米饮水,仲台认为如何?”   孙观眼神一动:“臧帅英明!我们苟存于世间,不可树立太多的敌人。”   “我一直很疑惑,以陶谦的为人,不会大方到替刘备安置十万饥民,必然是陶谦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若向刘备释放善意,或许我们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臧霸闻言也细思起来:“仲台倒是提醒我了。陶谦表面仁厚,但实际上也是个追逐虚名重利的,若没有好处,他又岂会替刘备安置这十万饥民?”   跟孙观商议了细节,臧霸也从府库中调出一部分粮米,令人在沿途开设义棚。   同时遣人给刘备回信,表示愿意替南下的饥民尽一份绵薄之力。   .....   另一边。   刘备留下治中刘惠暂领州务,以管亥为将、率亲卫骑兵五十,跟郑平一路南下。   又令田豫统兵驻扎在北海国朱虚县策应。   琅琊国地域辽阔,属县众多。   沂山及诸城、胶南以南,沂水、临沂、苍山以东,临沭、莒南以北,东至海。   辖十三县,开阳、东武、琅邪、东莞、西海、诸、莒、东安、阳都、临沂、即丘、缯、姑幕。   单论地域,是徐州最大的一个国了。   但琅琊国是黄巾重灾区,战祸频迭,以至于户口凋敝,相较于其他地域,显得人烟稀少。   官道。   虽然寒风冷冽,但刘备并未有避让之意。   这刺史出门,一般会乘坐马车。   但刘备嫌弃马车速度太慢,又不利于体察民情,因此除了如迎接刘惠这样的贤才会乘车,基本都是选择亲自策马。   “使君,前方有个士子昏倒了。”   行进间,前方探路的骑卒,匆匆返回。   刘备闻言一惊,连忙抖了抖缰绳,加快了速度。   却见道路旁边,斜靠着一个少年士子,已经昏迷不省人事。   刘备连忙翻身下马,右手搁在少年士子的额头,微微吃了一惊:“好烫!管亥,快取些姜酒来!”   天寒地冻,刘备南下时准备了一些生姜酒让骑兵带上。   虽然刘备曾下令禁酒,但考虑到冬季严寒,又将禁酒令放开了,限制了酿酒。   将少年士子抬到避风处,刘备亲自给少年士子擦拭降温。   良久。   士子这才悠悠醒来。   “少年,你为何一个人在寒风中行走,这寒冬天的太危险了。”刘备关切的询问少年。   少年摸了摸发烫的额头,知道自己是被眼前这几人给救下了,连忙挣扎起身行礼:“琅琊诸葛瑾,多谢恩人搭救。”   “不知恩人如何称呼,他日必会相报。”   诸葛瑾?   郑平眼神一动,打量眼前的少年,但不并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刘备轻笑一声:“我救人,又不是来图你报恩的。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一个人行走在寒风之中?”   诸葛瑾道:“我是去临淄城的,听说临淄城新开了官学,专门招收未及冠的士子。”   刘备愣住:“你要去临淄城,为何不结伴而行?你家中长辈呢?”   诸葛瑾摇了摇头:“家父去年病故,仅有阿姊在家中照顾弟弟妹妹。叔父去了荆州尚未归来,而宗族中虽有长辈,但我并不想求助他们。”   刘备心有恻隐之心,又欣赏诸葛瑾的傲气:“你这样行走,一个月都抵达不了青州。我亦是临淄人,要去阳都城办些事,不如你先跟我去阳都城养好身子,再跟我结伴回临淄如何?”   诸葛瑾摇了摇头:“谢恩人好意,现在我已经好多了,这求学之心岂能畏惧艰苦?刘刺史肯给官学的学生六百石补助,必然是对官学的学生寄予厚望,宁缺毋滥。这德行考核想必也是非常重要的。”   刘备心中不忍,看向郑平。   郑平打量诸葛瑾,忽然问道:“敢问令尊名讳?”   诸葛瑾坦言道:“家父讳珪,曾是泰山郡丞。”   郑平心中了然,笑道:“使君,直接带上吧,这万一路上又病了,岂不是可能错失一个少年才俊?”   使君?   诸葛瑾愕然的看向刘备:“恩人你是青州的刘刺史?”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   诸葛瑾连忙行礼:“是诸葛瑾失礼了,见过刘使君。”   刘备起身笑道:“现在,可愿跟着我去阳都城?”   诸葛瑾咬了咬牙,不再坚持。   去临淄城是为了参加考核进入官学,以得到钱粮补助养家。   如今遇到了刘备,又何必舍近而求远?   ......   阳都城下。   寒风拂面,冷冽如刀。   但刘备的眼神却在寒风中变得更坚韧了。   “终于抵达了。”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得尽快协助乡民南下东海国。”   刘备将风帽取下,看向阳都城不由一阵感慨。   郑平亦是取下风帽,微微整了整衣冠:“琅琊国的荒地不少,若陶使君愿意暂借,倒也能安置不少人口。”   刘备动容。   这一路南下,刘备也对琅琊国的有了一定的了解。   琅琊国北部的大部分县乡,都遭到了黄巾的破坏,但陶谦并未对这些县乡进行有效的治理。   换而言之,陶谦对这部分县乡都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唯一比青州好一些的是,琅琊国的饥民大部分都已经逃了。   甚至可以说,青州这五十万饥民,有一部分就是自琅琊国逃出来的。   郑平的用意,刘备听得明白。   既然陶谦不想管这琅琊国北部的县乡,倒不如借给刘备!   如今乱世,很多的郡县其实没有太明确的越界一说。   就如同陶谦,放着琅琊国北部县乡不管,宁可去管豫州的沛国部分县乡。   点了点头,刘备看向阳都城门:“若陶使君愿意暂借,倒也是一桩美事。”   城门口,早得到命令的县吏,见刘备抵达,连忙遣人去通知陶谦。   早在一天前,陶谦就已经抵达了阳都城。   毕竟这阳都城在徐州,陶谦得尽地主之谊、提前部署,不能让刘备觉得堂堂一个徐州刺史不懂礼数。   得知消息的陶谦,跟糜竺一同策马来到城门口。   “刘刺史来得太快,老夫有失远迎,失敬了!”陶谦翻身下马,如见故友一般的迎向刘备。   刘备亦是向前回礼:“陶使君言重了!倒是我一不留神忘了时辰,来得快了些。”   寒暄见礼。   刘备和陶谦又各自引荐郑平和糜竺。   都是一州別驾,这地位也不会有高低之分。   “城外风大,刘刺史、郑別驾,还请随老夫先入城,城内已经备下酒宴。”陶谦热情邀请。   而在城内,沿道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士子,让刘备微微有些惊讶。   糜竺解释道:“因为刘使君和陶使君要商议安置十万饥民的事,徐州各郡县的士子纷纷慕名而来。”   “足见徐州士子,皆是深忧国事、怜民之苦的贤才俊杰啊。”   糜竺的话说得很漂亮。   不仅肯定了刘备和陶谦在这阳都城商议安置饥民一事,受到了徐州士子的钦慕。   更是将这阳都城的士子都夸了一遍,以后这事一传出去,谁不敬糜竺?   郑平轻笑一声:“素闻东海糜子仲,文雅敦厚,德行不逊于公侯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糜竺谦厚一礼:“郑別驾过誉了,比起德行,谁又能比得上北海康成公呢?”   相互称赞间。   沿道的士子,亦是议论纷纷。   “这便是青州刺史玄德公,见其眉目,颇有英气,但又给人一种柔和之意,果然是当世英雄人物啊。”   “近日风寒,刘使君依旧自临淄城而来,果然是信义之人。”   “能为了十万饥民,而不顾严寒来阳都城,刘刺史其心昭昭,天日可鉴啊。”   “陶刺史亦从东海国来阳都城,能为了十万饥民而奔波,到让我对陶刺史的看法改观了。”   “天下纷乱,能有刘刺史和陶刺史这般的英雄人物在,青徐可安了!”   “陶刺史虽然有仁德之心,但他亲信小人,疏远贤才,我等难有作为;听闻青州有求贤令,任用贤才以德行为先、才能其次,这才是我辈士人应该追随的。”   “子布兄,子纲兄,玄德公人如其名啊!单就他策马迎风霜而来,而不是乘坐马车而来,就足以令人钦佩了。”   “能成大事者,必然不惧酷暑严寒,玄德公心迹如一,实乃我辈士人幸事啊。”   “自临淄城到阳都城,这么冷的天,骑马奔驰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青州刘刺史,倒也不凡啊。”   “.....” 第110章 收获民心,陈元龙的钦慕   阳都城。   刘备、郑平、陶谦、糜竺入酒席,分宾主落座。   炉火添暖,温酒飘香。   虽然是寒冬天,但在这客厅内却自有三分暖意。   乐声响起,一群婀娜的舞姬翩翩起舞,又添了一分雅意。   或许是习惯了在青州的简单,刘备有些不适应这温酒乐舞。   即便是取消了禁酒令,刘备在青州设宴都是不会准备酒舞的。   白水待客已经成了刘备设宴的标准了。   但这里毕竟是阳都城,陶谦的地方。   温酒乐舞,依旧是待客的礼仪之一。   一曲歌舞结束,看出了刘备不自在的郑平,举杯起身,向陶谦和糜竺一礼:“刘使君,陶使君,糜別驾,暂撤歌舞吧。”   “这外面尚有士子在等待这次商议的结果,若只顾在这里饮酒赏舞,恐怕会寒了士子们的心。”   刘备也顺势起身:“陶使君款待之意,已付于酒舞之中。但乡民尚在遭受饥寒之苦,备实在是无心畅饮。”   “他日这乡中再无饥民时,备一定亲自设宴赔罪,跟陶使君不醉不归。”   这番真切,令糜竺颇为震撼。   想到这里,糜竺也道:“素闻刘使君在青州,款待贤士都以白水设宴,白水清澈,足见刘使君仁德之心。”   “在下汗颜,未能提醒陶使君,反倒用了俗物了。”   陶谦大笑:“刘使君乃至诚之人,是老夫疏忽了。”   挥了挥手,陶谦让舞姬退下。   “刘使君,你在信中言,需要亲自跟老夫见面商议这安置十万乡民的事,莫非是刘使君不信任老夫?”陶谦微微敛容,谈及了正题。   刘备轻轻摇头:“陶使君误会了,并非不信任,正因为信任,所以才要亲自来。”   顿了顿。   刘备凝声问道:“敢问陶使君安置这十万乡民,可是要在东海国聚乡民屯田?”   见刘备问得坦白直接,陶谦也没隐瞒:“十万乡民若是分散安置,难以保证他们能吃上饱饭。”   “而且只给予钱粮而不让其付出劳动,也会滋生乡民的懈怠之心,若有疏忽,还可能滋生叛乱。”   “唯有在东海国屯田,颁布屯田法令,如军令管辖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如此一来,既能让乡民吃饱饭,也能让他们对来年有活下去的希望。”   “刘使君莫非认为,这屯田法有不妥之处?”   刘备再次摇头:“屯田法并无不妥,即便是在青州,一部分乡民的安置也会采用屯田法。”   “只是不知,陶使君准备屯田几年?”   几年?   陶谦微微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屯田,自然是一直屯田。   只有一直屯田,这钱粮才能源源不断的产生!   陶谦不明白刘备的意思:“刘使君,这屯田难道还要分年限的吗?”   刘备点头:“陶使君,屯田法只是为了乡民能活下去的临时办法,并非长治久安的办法。若是不定年限,这些屯田民跟豪族世家的私奴佃户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夫就是拿他们当私奴佃户啊!   陶谦心下一沉,明白了刘备为何会亲自来阳都城商议的原因。   “刘使君,你也应该知道,老夫要筹措赈济饥民的钱粮并不容易,若不能自给自足,又谈何赈济呢?”陶谦的目光微微一凛,少了几分客气。   这若是得不到好处,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去安置饥民?   刘备察言观色,看出了陶谦些许的不渝,语气更是柔和:“陶使君仁德之人,必然是心怀百姓的。”   “我也知道,筹措钱粮赈济饥民的困难,因此也不会反对陶使君聚饥民屯田。”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希望陶使君能答应。”   陶谦眉头微皱:“刘使君,老夫只能承诺,力所能及的条件可以应诺。”   刘备轻笑一声:“陶使君放心,只是一个很小的条件。”   “我希望陶使君在安置这些乡民时可以承诺,倘若有一天他们不想当屯田民了,随时可以离开!”   不想当屯田民就离开?   陶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刘使君,屯田如治军,法令不严,如何能让屯田的乡民安心耕种?”   “若是想走就走,岂不是乱了秩序?”   “这军中若是有逃兵,那都是要被问斩的!”   刘备早有预料,向陶谦再次深鞠一礼:“陶使君,我知道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但我向乡民承诺过,陶使君也是仁德君子,一定会善待他们。”   “所以我不希望这些在东海国屯田的乡民认为我跟陶使君都是背弃仁德之人。”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若有任何一个屯田的乡民要离开,青州都会根据人丁支付一年的钱粮给陶使君。”   “还请陶使君能怜悯这些本就背井离乡的乡民,答应我这个过分的请求吧!”   这——   陶谦看向刘备的眼神,多了三分惊诧。   刘备的态度很柔和,大义情理在前,利益在后,让陶谦顿时有些犯难。   这答应吧,这屯田获取的钱粮会变少。   毕竟要留住这些乡民,势必在收获的粮食分成比例上得有让步。   不答应吧,陶谦的名望会受到影响。   这阳都城的士子都在盯着刘备跟陶谦的这次会面,若是刘备直接拂袖而去,中断了安置流民的事。   那士子们的目光就会聚集在陶谦身上,去探究什么原因让刘备愤然离去。   “这刘玄德,是在故意在用大义情理来压老夫啊。”陶谦忽然多了一丝恼意。   为了追逐名声,陶谦将会面的事在徐州传得沸沸扬扬。   本以为会名利双收的时候,刘备忽然临时加条件了。   这就让陶谦有些骑虎难下了!   糜竺见气氛有些僵,连忙凑近陶谦劝道:“使君,想离开的屯田民,大抵都是桀骜不驯的,让其返回青州对使君有利无害。”   “大部分的屯田民,能有活命的粮食,又岂会离开?”   糜竺的提醒,让陶谦反应过来。   这想离开的屯田民,必然是对陶谦不服的。   只要将不服的遣送回去,剩下的屯田民不会受到怂恿,也就不会怨恨离开。   这不仅能避免陶谦惩处桀骜不驯的屯田民时寒了其他屯田民的心、收获一波信义仁德,也能完成对刘备的承诺。   “刘使君仁德,倒是老夫有些小器了。”陶谦想通了关键,允诺道:“就依刘使君之言,若真有愿意离开的乡民,老夫不会阻止去留的。”   “至于赔偿钱粮就不用了,老夫又岂是贪利之人?”   刘备闻言大喜,再次一拜道:“陶使君仁德!十万乡民能遇到陶使君,三生有幸啊。”   陶使君得了便宜,此时也是回笑道:“比起刘使君的仁德,老夫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老夫听闻刘使君赠给糜子仲两部农书,不知道能否厚颜也求一份。”   “若有农书相助,屯田民就能获得更多的粮食,这才是万民之幸啊。”   刘备慨然道:“陶使君放心,这次我将《汜胜之书》《四民月令》以及《曲辕犁》都带来了,稍后就遣人送到陶使君手中。”   陶谦见刘备如此慷慨,也大方道:“刘使君,你是老夫见过的最爽快的人。”   “正所谓君子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刘使君若有需要的,老夫一定竭诚而办!”   刘备顺势问道:“陶使君,我自临淄而来,途径琅琊国诸县,见其城乡凋敝,不知这是什么缘故?”   陶谦见刘备问及琅琊国,不由轻叹:“刘使君,倒不是老夫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琅琊国地域广阔,开阳又有臧霸屯兵自成一系。琅琊国虽然隶属徐州,但实际上已经不受老夫政令约束。”   刘备暗暗一喜,凛然道:“陶使君替我安置了青州十万饥民,无以为报!若陶使君不介意我越境治政,愿替陶使君约束这琅琊国北部的县乡。”   “而这些县乡今后的钱粮赋税,我分文不取,皆会送给陶使君。”   陶谦闻言一动。   这琅琊国不仅臧霸听调不听宣,这北部的大部分县乡都不将陶谦当回事。   陶谦的政令无法约束,钱粮赋税更是空谈。   如今有刘备协助约束,还能白得钱粮赋税,陶谦又怎么会不心动?   至于越境治政一说,不过是刘备的谦虚之词。   刘备真要管,陶谦也拦不住。   就如同陶谦占了沛国一部分县乡,豫州刺史也不敢对陶谦多言。   “岂能让刘使君白出力呢?”陶谦大方地道:“钱粮赋税,老夫跟刘使君五五分即可!”   刘备再次拜谢:“今日才知,陶使君是真正忧国忧民的大贤啊!”   这好听的话,始终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   陶谦被刘备捧了一阵,这心中对刘备本来没多少的怨意也一扫而空了。   当即。   陶谦就跟刘备将商议的事一条条的留在帛上,然后又仔细的讨论了细节,完善了帛书公文的内容。   随后。   刘备和陶谦都各自在帛书公文上签署了名字、盖下了刺史印。   郑平和糜竺也以別驾的身份签署留印。   帛书一式三份,一份给刘备,一份给陶谦,另一份则是在阳都城布告全城士子。   这等宣扬仁德之名的机会,不论是刘备还是陶谦都不会错过的。   布告一出。   聚集在阳都城的士子哗然一片。   布告前。   赵昱、张昭和张纮并排而立,看着布告的内容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   张昭轻叹:“玄德公真君子啊!”   张纮亦道:“屯田之法,虽然能通过大规模的集体耕种获得大量的钱粮、亦是安置饥民的良策,但屯田法治民如治军、法令严苛,屯田民比起豪族私奴佃户并不会好多少。”   “因此历来的屯田,都只是权宜之计,在粮食紧缺的危机过后就会将屯田民安置各乡、分配田地。”   “而少有如青州刘刺史这般,保留来东海屯田的饥民在青州的户籍,允许他们随时返回青州。”   赵昱亦道:“陶使君想通过这十万饥民屯田来获得钱粮,但以陶使君往日作风,并非是真心赈济饥民。”   “刘使君必然是看穿了陶使君的目的,但又不能不借助陶使君来分担青州安置饥民的压力,因此才用这样的方式,来保障这些饥民不会一直当屯田法令下的私奴。”   “能深思到这个程度的,必然是真心爱民怜民的。”   “子布兄,子纲兄,现在你们还要劝阻我去青州吗?”   “赵昱虽然不才,但也愿追随如刘使君这般的仁德君子,往青州略尽绵薄之力!”   张昭和张纮亦是大受震撼。   论迹论心,刘备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刘备已经在竭尽所能,用能想到的方式在尽力的去让青州的乡民活下来!   如此心迹,如何不令人震撼?   另一边。   鲁肃看着布告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严肃。   “青州玄德公,有仁德之心,又有行事魄力,更兼思虑周全,堪称当世英雄豪杰。”   “天下纷乱,我散财救邻,积累名望,便是不想东城鲁家随波逐流。”   “今遇青州玄德公克己为民,岂能不鼎力相助?”   “只是此事重大,得返回跟祖母商议。”   “祖母总是让我娶妻留子,但这乱世之中,若不能安稳一方,也是害了妻儿。”   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不患无妻。   乱世之中,若无功名在身,又如何能保护妻儿?   鲁肃少年知事,对这世间世道看得比同龄人更清楚。   因此才会勤习文武,散财救邻,又聚乡勇练兵,只求能在这个乱世中保全东城鲁家。   而如今,鲁肃有了新的想法。   大丈夫处事,若能遇明主,以文武事辅佐,方是幸事!   布告前。   一个来自于不同地方的士子,心中感慨万千。   有钦慕陶谦的,有钦慕刘备的。   而更多如赵昱、张昭、张纮、鲁肃一般的未出仕士子,也有了去抉择的方向。   人群中。   悄然来到阳都城的陈登,在看了布告内容、听了周围士子的议论声后,眼神也多了兴奋。   本来是奉陈珪命来打探消息的,但现在却让陈登有了想要造访刘备的想法。   “如此豪杰,我陈元龙若不能与之畅谈,岂不遗憾!” 第111章 少年卧龙,寻贤才要趁小   “阿瑾,你不是去临淄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诸葛颖见诸葛瑾忽然返回,不由疑惑。   但下一刻。   诸葛颖又看到了诸葛瑾身后的刘备、郑平和管亥等人,面有疑惑:“阿瑾,他们是?”   诸葛瑾如实道:“阿姊,这是青州的刺史玄德公、青州的郑別驾,以及他们的护卫。”   “我去临淄城途中偶感风寒,正好被玄德公救下。”   诸葛颖本来吃惊刘备、郑平的身份,听到诸葛瑾感染风寒,心中顿时急了:“让你一路小心,你怎么一点都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若你有个好歹,你让阿亮他们怎么办?”诸葛颖的语气中多了些哭腔。   诸葛瑾连忙上前安抚:“阿姊,我这不是安然无恙了吗?今日有客人,阿姊稍后再训斥吧。”   诸葛颖狠狠的瞪了诸葛瑾一眼,然后向刘备问礼拜谢。   诸葛瑾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邀刘备和郑平入内。   管亥等人则是守在了门外。   到了内屋,诸葛瑾又向刘备和郑平介绍了次妹诸葛琼以及还年幼的诸葛均。   刘备扫了一眼:“阿瑾,你还有个二弟,怎不见人影?”   诸葛瑾喟然一叹:“阿亮尚在书房看书。”   刘备顿时疑惑:“既然是读书,那就是好事,为何阿瑾你反倒叹气?”   诸葛瑾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敢瞒使君,自家父去世后,阿亮就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除了吃饭如厕,连睡觉都在书房之中。”   “我虽然心中不忍,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诫。”   幼年丧父,刘备亦是心有戚戚。   昔日刘备亦是在七岁的时候,就听闻父亲去世的噩耗。   这也让一向快意的少年刘备,开始将感情渐渐藏在心底。   初闻父亲去世的噩耗,刘备同样是难以接受,时常会将父亲刘弘曾经留下来书简笔墨以及送给刘备的小饰品反复拿出来。   跟如今的诸葛亮何其相似!   “阿瑾,可否带我去看看令弟。”刘备心有所感,忽然很想见见这个将自己锁在书房的少年。   诸葛瑾正欲拒绝,郑平却是上前低语了一句。   刘备此刻的心情,郑平是能觉察到的。   诸葛瑾惊愕的看向郑平,似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但很快,诸葛瑾又将心中的疑问压下。   若是刘备真的能劝诸葛亮走出书房,这也能减少诸葛瑾心中的担忧。   不多时。   众人来到书房外,隐隐能听到书房内的诵读声。   但这诵读声却没有读书人的快意,反而多了几分机械般的沉闷。   “使君,我去唤阿亮出来。”   诸葛瑾正欲敲门,但被刘备阻止了。   郑平会意的带诸葛瑾退回院中:“阿瑾,这种事交给使君吧,在开解人心方面,这世间没人比使君更擅长。”   诸葛瑾扫了一眼静立在书房门外的刘备,有些不解:“使君怎么会?”   郑平取出羽扇,轻轻一摇:“使君的父亲,曾举孝廉,在州中任职,本是官宦之家,前途无量。”   “使君年少时,也是意气风发,快意乡里。但可惜使君七岁时,却得到了父亲去世的噩耗。”   “对于一个有宏远大志的少年,最崇拜最关心他的父亲忽然死了,这心中的烦忧是旁人难以共情的。”   “也正因为如此,曾经快意乡里的少年,不得不变得沉默,时常独自躲在角落里,看着父亲的遗物缅怀过往。”   “令弟之前,想必也是个快意少年,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令尊的故去,偏执的认为只要认真读书,就可以再得到令尊的教诲。”   诸葛瑾长叹:“家父在世时,曾多次教诲阿亮要收敛性子、认真读书,临终前也是放心不下阿亮,留下《孟子.劝学》中‘学不可以已’后,才遗憾离去。”   想到这里,诸葛瑾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似乎在暗恨自己的无力。   “家中有棋吗?”   “有。”   “那就对弈一局吧。”   郑平邀请诸葛瑾来到石桌边,取来棋盒。   一边下,郑平也有些怀念:“亲人的故去,的确是令人痛惜的事。”   “昔日我少年轻狂,十六岁出游诸郡,在途中却得知祖父去世的消息。”   “我本欲返乡,但家父遣来的送信使者,给我带来了祖父的临终遗信。”   “祖父信中言: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既然豪言要平天下,那就要遍行天下,偿这天下疾苦,方能磨砺己身。切不可因吾之故,弃志返乡,徒留一生憾事。他日天下安稳,于吾面前一柱清香,得见孙儿之能,吾愿足矣!”   诸葛瑾见郑平聊及过往,不由内心触动:“原来別驾亦有此经历,祖父去世,既不能见最后一面,也不能返乡守孝。”   “別驾出游诸郡,想必也是内心煎熬。”   郑平轻笑一声:“煎熬倒不至于。家父受党锢之祸,自我出生之日起就在狱中。我亦是受祖父教诲长大。”   “我的志向,祖父深知;祖父之志,我亦深知。”   “因此祖父才会担心我放弃大志而返乡,留下遗信相劝。”   “我应该做的,不是煎熬于亲人的故去,而是秉承大志,他日天下平定之日,能在祖父灵前点燃一柱清香,让祖父见证他寄予厚望的孙儿之能。”   “阿瑾,你是家中长子,亦是令尊寄予厚望的人。”   “若你都不能器量豁达、笃信豪迈,又如何让你的弟弟妹妹能纾解心怀呢?”   “他日功成名就,率你弟弟妹妹一起在令尊灵前上一柱清香,以告慰令尊之灵,岂不快哉?”   “倘若因为一些清高孤傲,就意外昏死途中,岂不是让亲者更痛?”   诸葛瑾豁然离席起身,向郑平作揖一拜:“別驾提点,诸葛瑾拜谢!”   交浅不言深。   但郑平却在诸葛瑾面前提及了自家祖父之事,借此来劝诫诸葛瑾,聪慧的诸葛瑾又岂会领会不到。   见诸葛瑾领会了用意,郑平又道:“我欲求一弟,阿瑾可否屈尊?”   诸葛瑾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別驾,我——”   话音未落,郑平却是打断了诸葛瑾的话,神情多了几分潇洒惬意:“我只比你年长五岁,你也别一口一个別驾了,显得太生分了。”   “我虽有一兄,却无弟妹,你倒是让我羡慕得很。”   “你我缘分到此,也是天意。”   诸葛瑾更是惊诧:“別驾,诸葛瑾不敢高攀。”   郑平哈哈大笑:“古人云:若得一知己,平生快事,哪有什么高攀?”   “莫非阿瑾以为,我郑平连让你唤一声兄长的资格都没有吗?”   诸葛瑾心中震撼不已。   良久。   诸葛瑾平复内心的情绪,向郑平郑重一拜:“能得兄长垂青,是诸葛瑾此身之幸。兄长在上,请受愚弟一拜!”   郑平大笑离席,将诸葛瑾扶起:“能得贤弟称呼一声兄长,郑平何幸!”   而在另一边,刘备则是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直走到了诸葛亮身边,都没能惊扰到诵书的诸葛亮。   刘备来回扫了一眼书房的书简,还有一些笔墨,不由想到了昔日的自己。   也是这般年少,独自捧着父亲留下的遗物,疯狂的回忆父亲曾经的教诲。   似乎只要改了,父亲就能活过来似的。   “你也看左传?”   刘备温润的声音在诸葛亮耳边响起。   “嗯,父亲曾言,看左传能明春秋大义,能明纲常伦理,能知父慈子孝,能懂兄友弟恭。”诸葛亮头也不抬的回答。   刘备又问道:“那你以为,何为父慈,何为子孝呢?”   诸葛亮不假思索:“父有德行,子亦崇敬,便是父慈;子有大志,父亦夸赞,便是子孝。而非执着于、执着于、执着于——”   将手中的书简放下,诸葛亮感到一阵落寞。   刘备静静的看着落寞的诸葛亮,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幼,但对先贤典籍都有独到的见解。   但因为父亲的故去,又强迫自己按照他人的见解来行事,不仅要承受丧父之痛,还要承受理念上的折磨。   “而非执着于俗世洪流、迂腐之孝。”刘备接口道:“先贤规定的孝悌之义,是让我们要有德行孝心。”   “但一部分人的注解却曲解了孝悌之义,让这孝悌之义只有一个标准答案。”   “然而,谁又能比丧父的孩子更懂什么是孝呢?”   这新奇的理解,引起了诸葛亮的注意。   诸葛亮诧异的抬头:“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的书房?”   刘备没有因为诸葛亮年少就心存小觑之心,拱手一礼,轻笑道:“在下青州刺史刘备,表字玄德,受令兄托付,特来替你一解心中困惑。”   “兄长竟然能认识青州刺史?”诸葛亮言语惊讶。   刘备笑道:“路上偶遇,对阿瑾的德行才智颇为欣赏。阿瑾放不下你这个弟弟,我也就自告奋勇了。”   诸葛亮轻轻摇头:“兄长多心了,我哪有什么困惑!只不过想跟父亲多待一阵罢了。”   起身,诸葛亮向刘备郑重的行了一礼:“客人造访,当以礼相待,家兄怠慢了礼数,亮在这里向使君赔罪了。”   刘备本是过来人。   诸葛亮这将悲伤藏在心底、又故意模仿大人的方式,刘备一眼就看穿了。   这是个倔强而执拗的少年。   即便心中有困惑,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礼数。   “既然阿瑾怠慢了,那不如由你来招待客人如何?”刘备起身邀请道:“外面尚有青州別驾、北海康成公之子郑平也在。”   诸葛亮看着眼前这个言语温和又令人讨厌不起来的刘备,暗暗咬了咬牙:“客人请稍待,亮稍后便来。”   刘备也不戳破,拱手一礼退出了书房,留下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诸葛亮。   “青州刺史?”   “真的是青州刺史?兄长莫不是随便请了个人来诓我出去吧?”   诸葛亮紧蹙眉头。   但如今已经答应了,诸葛亮也不能不出书房。   而刘备刚才的寥寥数语,也让诸葛亮感受到了与众不同。   “使君,阿亮他?”   诸葛瑾见刘备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刘备却是一副笑容:“令弟说,你这个当兄长的不谙礼数,怠慢了客人。所以他准备亲自来款待我等。”   “啊?”诸葛瑾顿时愣住。   我不谙礼数?   我怎么就不谙礼数了?   诸葛瑾连忙告了声罪,快步往书房而去。   刘备则是坐在诸葛瑾刚才的位置上,拿起棋子,语气有些兴奋:“这诸葛瑾兄弟,都是可造之材啊。”   “显谋,这次我们来对了。”   郑平轻笑一声:“看来使君的诸葛亮颇为青睐,不知使君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让阿亮走出书房?”   刘备轻笑:“阿瑾年幼,不懂他弟弟的心中想法。不过是一个少年想努力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因此,在阿亮说阿瑾不谙礼数、怠慢了客人后,我就顺势让阿亮来款待我等。”   “你在外面跟阿瑾交谈,可有什么收获?”   郑平轻摇羽扇:“也没多少收获,就是认了个弟弟。”   刘备一愣:“认了个弟弟?阿瑾认你为兄了?”   郑平笑道:“阿瑾是个可造之材,若是无人指引,只是自己去摸索,今后可能会因为各种琐事而变得平庸。”   “我是最见不到少年俊杰浪费天赋了,以兄弟之名,即便我赠他钱粮书简,他也不会再推辞。”   刘备哈哈一笑:“显谋啊,你倒是比我的速度还快。我还没来得及跟阿瑾促膝长谈,你倒先先手了。”   郑平落子道:“应付阿亮这样的少年,使君比较擅长;但应付阿瑾,却是我更甚一筹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不论是刘备言语劝诸葛亮,还是郑平认诸葛瑾为弟,其实目的都只有一个!   要将这对有天赋的少年兄弟,拉拢在身边!   毕竟这从小培养的俊杰,若是不以情义拉拢,这长大后没准就跑其他家去了。   刘备跟郑平认识半年多,这彼此之间的脾性都有了解。   一时之间,不论是刘备还是郑平,这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俊杰,谁又会嫌弃多呢? 第112章 促膝长谈,刘备初遇陈登   书房内。   诸葛瑾看着整理衣襟的诸葛亮,忍不住问道:“阿亮,你怎么能跟刘使君说我不谙礼数?”   诸葛亮此刻双瞳清明、眉宇间亦多了少年意气:“兄长,你不去陪贵客,却让贵客跑来书房见我,是循了哪家的礼?”   诸葛瑾辩解道:“刘使君并非拘礼之人,主动询问我的难处,我又岂能谢绝?”   诸葛亮看向诸葛瑾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无奈。   诸葛瑾顿时无语:“阿亮,好歹我是你兄长。”   诸葛亮将纶巾取下,随后再次束发,尽显翩翩少年的气质。   挥了挥衣袖,诸葛亮神态语气如大人一般:“兄长,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们也不能丢了父亲的教诲,诸葛家的人,岂能不懂礼数,让贵客在外面久等?”   看着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诸葛亮,诸葛瑾的眼中满是疑惑。   但忽然间。   诸葛瑾想起了曾经那个快意的弟弟。   父亲未去世之前,也是这般的自信泰然。   虽然年幼,但也不失士子风度。   “阿亮的困惑消失了?”   “刘使君到底跟阿亮说了什么?”   诸葛瑾愕然的看向眼前的诸葛亮,难以理解为什么诸葛亮在见了刘备后会有这般大的转变。   这也怪不得诸葛瑾。   诸葛瑾是长子,诸葛珪去世之后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家中的顶梁柱,需要替父亲照顾这个家。   因此诸葛瑾下意识的,只当诸葛亮还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少年,而忘记了自家这个弟弟自幼就聪慧机敏。   一直以来,诸葛瑾都未曾跟自己这个弟弟进行真正的交流。   然而诸葛亮又不是年仅三岁尚不知事诸葛均,又岂会不明白诸葛家如今的现状。   父亲去世后心中的悲痛,又有不能替兄长分担的挫败感,以至于一直都在不断的否定以前的自己。   这才让诸葛瑾误以为诸葛亮魔怔了。   但刘备却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见诸葛亮,也看懂了诸葛亮内心那纠结而复杂的心情,这才有了之前的对话。   很多时候。   对于诸葛亮这样自幼聪慧的少年,不需要太多的教条式的教诲。   对于天才少年,更多的是一种认同!   而非是以一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方式去陈述大道理。   真论大道理,未必能有诸葛亮的理解更独到。   刘备擅长洞察人心,又时常走访乡野,跟各类人交谈。   跟诸葛亮又有类似的幼年遭遇,因此能看懂诸葛亮的内心真实想法。   刘备说诸葛瑾年幼,并非是嘲讽,只是点出了诸葛瑾目前的阅历不够、不能理解诸葛亮的想法。   当诸葛亮走出书房,向刘备和郑平问礼时。   不论是刘备还是郑平都不由暗暗惊叹:好一个翩翩少年!   此时的诸葛亮,言谈举止,洒脱自如,没有半分的拘束。   要知道,刘备可是青州刺史,而郑平是青州別驾!   这要是换个寻常点的少年,估计连话都说不明白,更别说如诸葛亮这般举止有度了。   诸葛瑾立在诸葛亮身后,一脸惊喜的看着言谈有度但又不会让气氛冷场的诸葛亮。   “阿亮已经恢复如初了。”   而在诸葛瑾惊喜间,来唤众人入席的诸葛颖,也是惊呼一声捂住了嘴唇,眼眶之中有泪珠转动。   诸葛颖的惊呼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诸葛亮听到声音,向刘备和郑平告了声罪,然后快步来到诸葛颖跟前,躬身作揖一拜,凝声道:“让阿姊担心,是亮的过失。今后不会再如此了!”   诸葛颖见已经不再魔怔的诸葛亮,咬了咬银牙,扭头擦拭泪痕:“贵客还在,莫要丢了诸葛家的礼数。”   “显谋,你刚才说,你认了阿瑾为弟?”刘备看向诸葛颖,微微捋髯。   郑平点头:“使君有什么想法?”   刘备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家母私下寻我说,受子义母亲委托,希望我能给子义寻个贤惠的良家女。”   “我本想如显谋之前说的一样,待叔父归来,问问叔父的意见。”   “但叔父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我也不能因此而误了子义的婚姻大事。”   “若给子义说媒诸葛女,显谋以为如何?”   郑平闻言一动。   倘若诸葛瑾一家去了荆州,诸葛姐妹会分别跟荆州豪族蒯家和庞家联姻。   如今郑平提前将诸葛兄弟都跟刘备扯上了关系,自然也不能再让诸葛姐妹再嫁荆州人了。   郑平寻思道:“阿瑾尚有一叔父诸葛玄去了荆州,尚未归来。”   “不如等诸葛玄归来,问问诸葛玄的意见,毕竟这婚姻大事,也需要诸葛家的长辈知晓。”   “素闻诸葛玄有州郡之才,使君何不趁机结交?”   诸葛玄能被刘表举荐为豫章太守,这才学能力必然是有的。   只可惜刘表和刘繇争夺豫章,朝廷又遣朱皓入扬州当豫章太守,诸葛玄因此遭遇兵祸而亡。   令人叹息。   既然都决定将诸葛兄弟提前拉入青州,郑平自然不会让刘备错过诸葛玄。   即便诸葛玄才学有限,那也比一般的士子更强一些。   更何况,这青州用人,向来是以德行为先、才干其次。   才学差一点可以进修,但为官者的德行不是能在短时间内进修成的。   刘备喜道:“显谋此言有理,荆州偏远,琅琊国又毗邻青州,料那诸葛玄也不会舍近求远。”   在诸葛家中用了宴后,刘备和郑平便起身告辞。   因为诸葛瑾风寒尚未痊愈,郑平给诸葛瑾留下了钱粮,令其在家中养病,待年后开春后再入青州。   诸葛瑾刚推辞,就被郑平用“兄长”的名义给挡了回去。   这当弟弟的患病、家中又困难,当哥哥的岂能不接济?   诸葛瑾也只能无奈的看着管亥等人将足够诸葛一家吃上半年的粮米搬进屋内,以及那一盒美名其曰给诸葛瑾的姐姐妹妹弟弟见面礼的金银。   “兄长,你认的这义兄,倒是挺慷慨的啊。”待刘备和郑平离开后,诸葛亮有些打趣的道:“不过能想到用认弟弟的方式来将钱粮赠给素来清高自傲的兄长,倒也是个妙人。”   诸葛瑾被诸葛亮一阵打趣,不由一瞪眼:“什么清高自傲,有你这样说你兄长的吗?”   诸葛亮显然心情很好,轻笑道:“若不清高自傲,兄长为何不向宗族中的族叔们借钱粮,反而要去糜氏的米铺,去欠糜氏的人情?”   诸葛瑾辩解道:“糜子仲仗义疏财,德行敦厚,我颇为敬佩。我跟糜子仲是朋友之义,并非是简单的人情。”   诸葛亮笑了笑,没有继续打趣,但这脑海中却是再次浮现了刘备那英武而有仁气的面貌。   ......   另一边。   离开了诸葛家的刘备,一路策马而行,感觉这马蹄都轻快了不少。   若不是诸葛玄还在,刘备都想直接让诸葛一家迁徙入临淄城了。   “显谋,你说这诸葛玄,在荆州能不能求到官职?”   “这诸葛玄若是在荆州任职,要让阿瑾阿亮去荆州又该如何?”   刘备有些患得患失。   毕竟见了两个天才少年,刘备自然不肯让这两个天才少年跑去荆州。   郑平轻笑一声:“使君多虑了。诸葛玄本是刘表的属吏,求一外放的官并不会太难。”   “但阿瑾和阿亮会不会去青州,并不会因为诸葛玄是否在荆州为官而改变。”   “世道纷乱,这南下之路亦有不少的兵祸匪祸,倘若中途有个闪失,诸葛玄如何面对他的亡兄?”   “只要使君能让青州安稳,诸葛玄不会舍近求远的。”   郑平说的这些,刘备其实都懂,但这心中始终有些不踏实。   回到驿馆。   早有一辆马车在门前静候。   见到刘备归来,马车中走出青年,双目炯炯有神,眉宇之间亦有豪迈之象。   “前方可是仁义豪杰、青州玄德公?”青年扬声高呼。   刘备闻声侧目,见对方气质不凡,拱手一礼道:“承蒙称赞!不知贤士寻我,可有要事?”   青年大笑,跳下马车,健步上前作揖一礼:“下邳人陈登,在此恭候玄德公多时了。”   刘备不识得陈登之名,郑平却是出言问道:“阁下莫非是沛相陈公之子、少时便有扶世济民大志的下邳陈元龙?”   陈登笑道:“北海郑显谋,十六岁出游诸州郡,四年时间遍游诸郡,识这天下疾苦,更是助玄德公定鼎青州,真正做到了扶世济民。”   “相较之下,我陈元龙也就能在徐州种种地了。”   “只可惜,仅仅两年未见,显谋你就已经记不得我的样貌了,着实令人寒心啊。”   郑平哈哈大笑,向刘备引荐道:“使君,元龙兄豪迈之士,颇有文略武谋。”   “昔日我出游到东阳县时,元龙兄正担任东阳县县长,养耆育孤,视民如伤,是当世少有的仁德义士。”   刘备连忙下马迎道:“元龙先生,请恕刘备眼拙、不识贤士之罪。”   陈登回礼道:“在下未递拜帖、冒昧前来,本就失了礼数,岂能再责怪玄德公?”   众人相视大笑。   刘备邀陈登入驿站,围炉同席而坐。   陈登个性洒脱,也不拘束。   “元龙兄可还在东阳县?”郑平摇扇询问。   陈登摇头:“陶谦闻我之名,本有意让我担任治中。但家父说我性格太过于豪迈、不谙官场险恶,所以只让我应了典农校尉一职。”   “哎,难道我陈元龙就真的只适合种地吗?”   郑平轻笑:“你好歹也是沛相之子,这族长长辈也是历代公卿,但你偏偏却要学湖海之士,对谁都真心结交、又无防备。”   “这般个性,令尊如何敢让你身居高位啊。”   刘备已经从对话中听出了陈登的个性。   虽然陈登是公侯世家子,但这性格却不似大部分公侯世家子一般,醉心于权谋之术,反而更喜欢如湖海豪杰一般,坦诚以待。   倒不是说坦诚以待是错,而是不屑于权术,很难在官场立足。   陈登知道权术在官场行走的重要性,但依旧保持了湖海豪杰的脾性,洒脱不羁。   若是普通人,陈登不知道早死了多少次了。   但陈登是公侯世家子,陈氏又是这下邳声望最大的豪门世家,即便是洒脱不羁也没人真的敢去算计陈登。   更何况陈登只是不屑,又不是傻。   又有陈珪这些长辈在,陈登自然是我行我素,在这徐州惬意自如。   然而。   陈登的这个脾性,刘备却是非常的喜爱。   湖海之士,向来坦诚少算计。   刘备以前也是涿郡豪杰,跟这类人打了不少交道。   “元龙先生真性情,陶使君只用你当典农校尉,是屈才了。”   “他日元龙先生若是在徐州不够惬意,大可来我青州,青州的诸位贤士,皆是器量豁达的坦荡之士。”   刘备及时的抛出了善意。   陶谦是什么样的人,刘备不便当众评价。   但陈珪让陈登只在陶谦麾下当典农校尉负责种田,这用意刘备却是很清楚的。   便是怕陈登一不小心犯了陶谦的忌讳而引起祸事。   然而,刘备不是陶谦。   论器量,刘备自问不逊色任何人,又岂会随意去猜忌众官。   陈登大笑:“刘使君好意,在下记住了。他日若真在徐州待得不够惬意,必然来青州向刘使君讨个官职。”   “届时还望刘使君莫要嫌弃在下才疏学浅啊。”   刘备亦是大笑:“元龙先生过谦了,若来青州,备必定扫榻相迎。”   气氛渐渐的变得活跃。   刘备跟陈登越聊越投机,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只可惜陈登现在是徐州的典农校尉,刘备若这个时候邀请陈登去青州会引起陶谦的不悦。   这一来徐州,就将典农校尉给请走了,真当徐州是青州的人才库啊?   郑平寻了个机会,悄然的离开,只留下刘备跟陈登促膝长谈。   刚来到院外。   管亥寻了上来,将一封书简递给郑平:“先生,徐州的骑都尉臧霸,遣人回信。”   郑平眼神一凛,摊开了臧霸的书信,不由一笑:“这臧霸倒是个识时务的,送信的使者可还在?”   管亥点头:“还在驿馆外。”   郑平将书简合上:“让信使给臧霸带个口信,刘使君好歹是青州刺史,臧霸都不肯亲自来趟阳都城吗?” 第113章 围炉而坐,刘备论讨董事   陶谦会顾及臧霸在开阳一带的势力而选择忍让,但郑平却不会在意。   以青州目前的力量,会因为粮道补给困难而难以远征董卓,但要就近打个臧霸,却是易如反掌。   这群离开了泰山、没了山林险阻的泰山贼,想以开阳城阻挡刘备的青州大军,不亚于螳臂当车。   刘备给臧霸面子,称呼臧霸一声臧帅。   不给臧霸面子,直接就遣兵揍臧霸了。   更何况,屈人之兵不一定非得征战。   如今刘备跟陶谦商议了将青州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国一事,这明眼人都知道刘备跟陶谦已经结盟了。   在利弊的取舍上,陶谦一定是优先支持刘备,而不是支持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臧霸。   在青州刺史和徐州刺史的夹缝中苟存的臧霸,要么拼死一搏,要么就得认怂。   郑平的强硬态度,令臧霸的信使有些畏惧。   奉命来送信,信使也是得了臧霸和孙观的嘱咐,要观察下刘备的态度的。   结果,信使连刘备的面都没见到!   刘备跟陈登畅谈了一个时辰,若非陈登避免引起陶谦的误会要返回郯城,刘备甚至都想邀请陈登同榻、抵足而眠了。   “陈元龙豪迈之士,文韬武略亦是当世少有,恨不能早遇啊。”将陈登送离驿馆,刘备立在门前久久不愿回屋。   这趟阳都城之行,刘备感慨良多。   先是途中遇到了诸葛瑾,随后入阳都城跟陶谦签署了将十万饥民安置在东海国的协议、同时得到了琅琊国北部县乡的治理权,中途再入诸葛家见到了少年奇才诸葛亮,回到驿馆又遇到了陈登这样的才俊之士。   这让刘备不由有些感叹。   青徐之地,贤才俊杰何其多啊!   见状,郑平知道刘备的惜才之心又来了,轻笑劝慰:“使君,元龙兄世居下邳,如今又是徐州的典农校尉,今后还有很多的机会可以畅谈的。”   “倒是开阳城的臧霸,遣信使表达了善意。”郑平将书简递给刘备:“但我已让臧霸的信使回去传口信,若臧霸真有诚意,理当来趟阳都城。”   刘备扫了一眼书简,微微有些担心:“显谋,这臧霸是开阳一霸,我等态度如此强硬,会不会影响南下乡民的安危。”   毕竟这南下东海国是需要经过开阳县的,刘备也担心臧霸会因为刘备的强硬态度而牵连到南下的乡民。   “无妨!”郑平轻笑惬意:“臧霸若敢无礼,那就趁机灭了臧霸,取其钱粮赈济乡民。这等贼寇出身的,虽然作战骁勇,但并不难破。”   “相较于臧霸,使君更应着眼于年后之事。”   刘备邀郑平返回屋内,围炉烤火。   “显谋指的年后之事,且具体说说。”刘备对着手掌哈了哈气,然后凑近火炉张开十指取暖。   郑平亦是将双手凑近火炉,轻言道:“陶使君安置这十万乡民后,青州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青州的黄巾除东莱郡的管承外,皆已荡灭,卢尚书和孔叔父素有勤王靖难之意,来年定然会向使君提出出兵长安一事。”   刘备微微蹙眉:“显谋,不是我不想出兵长安,只是这青州赈济乡民的钱粮尚且不足,哪有多余的钱粮去勤王靖难啊?”   “董卓并非易与之辈,这出兵长安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我虽有心,但却无力啊。”   “可若不出兵,恐怕会寒了卢师的心。”   若有足够的钱粮,刘备也想起兵勤王。   天子尚在长安受难,身为汉室宗亲、青州刺史,又岂能不勤王靖难?   但可惜,以青州到长安的距离,这中途的补给但凡出点儿差错,都可能全军覆没。   刘备顿时陷入纠结之中。   郑平淡然一笑:“有一个备用方案,使君可以斟酌。”   刘备直起了身子,语气中多了三分惊喜:“显谋且细说。”   郑平起身踱步,指向洛阳方向:“董卓自迁天子百官入长安后,留朱儁守洛阳。此人虽然屈从于董卓,但亦是刚烈之人,又跟卢尚书交情匪浅。”   “南阳有消息,后将军袁术有意再讨董卓,表孙坚为破虏将军屯兵鲁阳。”   “使君可让卢尚书去信给朱儁,让其结连陈留太守张邈和东郡太守王肱,相约讨董,希望他们能准备二次讨董的钱粮。”   “兖州的钱粮既然不肯运到青州,倒不如将其花在勤王靖难的国事上,如此也能暂时避免因刘岱杀乔瑁而可能引起的兖州动乱。”   “若事成,使君可令卢尚书挂帅、云长为副,起兵去洛阳会盟。”   “如此,既不会影响青州赈济乡民一事,也能了却卢尚书的心中烦忧。”   刘备也站了起来,搓着手踱步取暖。   良久。   刘备停下脚步,语气也多了三分激动:“若真能在不影响青州赈济乡民大事的前提下,还能再助卢师勤王靖难,那就真的是汉室幸事了。”   “就依显谋之计,我立即修书一封给卢师。”   郑平点头:“还有一事,使君也得遣人执行了。”   “使君虽然被举荐为青州刺史,但毕竟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册封,终究只是个伪职。”   “倘若长安的董卓,任命一个新的青州刺史来青州,却是个麻烦事。”   “因此,使君得尽快挑选一个智勇兼备的去一趟长安,向天子表奏使君在青州的功绩,同时请封青州刺史。”   刘备再次踱步。   如郑平说的,这伪职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万一这董卓派来一个朝廷青州,刘备若不让就是轻慢天子,刘若是让了就等于将青州的基业拱手让人。   “显谋,我有些疑惑。”刘备凝声问道:“你一面让我助卢师勤王靖难,一面让我遣人去长安请封青州刺史。”   “这董卓能答应?”   郑平眸有笑意,嘴角划过一丝狡黠:“勤王靖难,使君又没亲自参与,那是卢尚书跟云长去的;只要在洛阳将董卓的西凉兵击败,董卓就必然会采取征战之外的手段。”   “而这个时候,使君的使者恰好又抵达长安报送奏表,董卓就会误以为使君只是为了求好处才会盟的。”   “至于这青州刺史的印绶和任命拿到了之后,卢尚书和云长会如何行动,就跟使君无关了。”   “一来这刺史的任命是天子授予的,使君感谢的是天子,而不应该是董卓;二来卢尚书是使君的恩师,卢尚书不愿意退兵,使君这个当学生的难道还能忤逆师意?”   刘备猛然醒悟:“显谋这是想诓骗董卓?以取得青州刺史的正式任命?”   郑平轻笑:“怎么能叫诓骗呢?使君可是光明正大的遣使者去的长安,至于这董卓会不会多想,跟使君又有什么关系?”   刘备哈哈大笑:“显谋啊,董卓若是知道你用这等诡计,估计能气得觉都睡不好了。”   郑平面向长安的方向:“智者行计,本就不拘泥于形式,是诡计还是阳谋并无区别,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成。”   刘备斟酌片刻:“此去长安路途遥远,非智勇之士不可前往。显谋可有使者人选推荐?”   郑平不假思索地道:“可让高唐华子诚前往,子诚的兄长华子鱼跟天子百官去了长安,也可让子诚去寻觅踪迹。”   “若能令华子鱼返回青州,也能成为使君的一大助力。”   刘备顿时动容:“素闻子鱼先生是青州名仕,恨不能与之一见,若子鱼先生能返回青州,我必定扫榻相迎。”   平原华歆,世之名仕。   虽然有跟管宁割席分坐的典故,但这不影响华歆清正廉洁之风。   刘备对这个高唐县的名仕历来仰慕,当即同意了郑平的提议。   虽然不断有贤才求仕青州,但真正能独挡一面的还是太少。   刘备麾下文士。   郑平任別驾,刘惠任治中,孙乾任乐安国国相、简雍任济南国国相,其余如胡昭、刘骏、管赞等青州本地俊杰,都在郡县中担任要职。   卢植和郑玄举荐的文士,才能也不是很出众,只能用于各郡县的日常维系。   最终推荐华缉,是郑平深思熟虑决定的。   一来华缉有辩才、会击剑,这沿途遇到危险也容易逢凶化吉。   二来华缉是最先追随刘备的一批人、也跟郑平相交莫逆,自然得给华缉立功的机会。   第三个原因,便是华歆了。   若华歆得知,自家的弟弟去长安出使,必然会设法跟华缉相见。   虽然去长安出使,可能会让华缉遭遇危险。   但这乱世之中想立功名,谁又不是冒着生死的风险呢?   另一边。   臧霸的信使快马返回开阳城,传达了郑平的口信。   “你连刘备的面都没见到?”臧霸惊诧不已。   信使有些畏惧,低着头道:“不瞒臧帅,这口信都只是出自青州別驾郑平之口。”   臧霸下意识的滋生一阵火气,猛地按住剑柄:“刘备竟敢如此羞辱我!真当我臧霸怕他不成?”   吴敦和尹礼亦是愤愤不平。   臧霸主动回信,刘备居然还要让臧霸亲自去阳都城见刘备。   孙观较为镇静,仔细询问道:“陶谦跟刘备在阳都城商议安置饥民的事,可有消息探得?”   信使点头:“阳都城有告示,陶刺史跟刘刺史已经达成了协议,而且还将琅琊国北部的部分县乡委托给刘刺史治理了。”   信使将布告上的内容,详细的陈述。   听到这个消息,孙观不由吃了一惊:“怪不得刘备态度愈发的强硬,陶谦这是将琅琊国让给刘备了?”   “虽然说是琅琊国北部的部分县乡,但陶谦并未明确具体的城池。”   “这意味着,开阳,也可能被委托给刘备治理了。”   “陶谦这家伙,这是准备借刘备之手打压我等了。”   臧霸不由起身踱步,内心的愤怒让臧霸有些不能控制情绪:“陶谦想让我等臣服,刘备也想让我等臣服,真当我臧霸是个好欺负的吗?”   “仲台,我有意点兵五百去阳都城,看那刘备敢不敢当面跟我强硬!”   臧霸敢因为父亲被下狱就聚兵杀太守,这脾气可不是仁善的。   吴敦和尹礼纷纷附和。   “臧帅,让我当先锋,吓吓那刘备。”   “臧帅,就应该这样,否则岂不是让刘备小觑了我等?”   吴敦和尹礼跟着臧霸嚣张惯了,此刻自然也忍不了这传回来的口信。   “宣高,暂且息怒吧。”孙观比较谨慎,蹙着眉头道:“那郑平敢如此猖狂,必然有倚仗。如今我等的处境并不乐观,不宜妄动刀兵。”   “可先将五百兵马留在城外,宣高跟我一起去见刘备。”   “倘若刘备执意跟我们为敌,再动兵不迟。”   “先礼后兵,也能有个退路。”   臧霸瞪着一双虎眼,仔细的斟酌孙观的话。   良久。   臧霸冷哼一声:“就依仲台之言,先礼后兵,若那刘备不识趣,宰了便是。”   当即。   臧霸点起五百兵马,跟孙观、吴敦和尹礼一起前往阳都城。   阳都城距离开阳城不远,   翌日下午。   臧霸就率兵抵达了阳都城,然后驻兵城外,入城到衙署,点名要见刘备。   见臧霸来势汹汹,阳都令不敢阻拦,只能遣人去驿馆通知刘备。   “显谋,这臧霸来者不善啊。”刘备没有惊慌,反而多了笑意。   郑平羽扇在手,同样没有意外:“没有率兵入城,就意味着臧霸心有忌惮,心有忌惮,就有说服的可能。”   刘备点了点头,跟郑平和管亥等众来到衙署。   衙署内。   阳都令早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倘若刘备在这阳都城有个意外,他这个阳都令不仅当到头了,还可能妻儿老小都得遭受牵连。   但阳都令又不敢对臧霸和孙观发怒,只能焦急的在门外来回踱步。   见刘备到来,阳都令如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般,连忙迎了上去:“臧霸来势汹汹,刘使君可要当心。”   刘备见阳都令慌张,善言宽慰,只让阳都令去准备些饮食。   来到内堂。   臧霸和孙观,以及十几个壮卒,都是刀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迹象。 第114章 仁德章武,臧霸孙观拜服   然而。   臧霸这样的阵仗,非但吓不住刘备,反而让刘备瞧出了臧霸的心虚。   刘备戎马出身,又岂会怕这点儿刀兵?   “臧都尉,这是准备跟青州为敌了?”   刘备从容坐下,面不改色,但这眼神却多了几分严厉。   而在刘备身后,管亥等人,也是纷纷按住了剑柄。   此话一出,臧霸和孙观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刘备太镇定了!   镇定得似乎没将这些刀剑当回事似的。   看看外面的阳都令,早已经慌了心神!   “刘刺史倒是好胆魄,但这里是琅琊国,不是你的青州!”臧霸的语气也沉重了三分。   刘备语气不改:“臧都尉,陶刺史已经给了我琅琊国的部分县乡治理权,那你要不要去打探下,青州兵是否已经进驻琅琊国了?”   臧霸的眼神也沉了下来,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   本想来见刘备时,给自己壮些声势,却不曾想自认为的声势在刘备眼前压根就没被当回事。   臧霸咬牙、克制愤怒:“刘刺史当真要如此?”   刘备见状却是起身,丝毫没给臧霸讨价还价的余地:“既然臧都尉已经下了决心,那就战场再见吧。”   “想必你也带了兵来的,你赢了,就不用在意青州的态度了。”   见刘备态度如此强硬,直接喊战场比个高低,臧霸顿时人有些懵。   真的要打?   臧霸虽然愤怒,但也没真的准备要跟刘备战场较个高低。   “刘使君且慢!”   孙观及时出声,唤住了半只脚都踏出了门槛的刘备。   刘备这反应,是孙观来时预料到的最坏结果。   故意激怒,寻机出兵!   若真到了这个程度,陶谦为了维护跟刘备的结盟,也会趁机出兵。   到时候,区区一个开阳城,如何挡得住刘备和陶谦的联手?   甚至于,开阳城内都会有人打开城门,将臧霸和孙观献出去讨功名。   “孙都尉有何指教?”刘备回头,眼神依旧严厉:“我尚有许多要事,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戏玩。”   戏玩......   孙观强忍怒气,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忍耐。   在孙观的眼里,刘备此刻就是在用激将法。   只要臧霸和孙观先动手,那么刘备就有理由举青州兵南下了。   这样的后果,不是孙观目前能承受的。   “刘刺史误会了,这次我跟臧帅来,是想向刘刺史请教安民之术。”孙观急中生智,寻了个理由。   同时,孙观又暗暗揣了揣臧霸。   臧霸虽然心中愤怒,但也知道刘备一旦真的走出这个门,就意味着今后不死不休了。   哈哈一笑,臧霸试图化解紧张的气氛:“久闻刘刺史胆魄过人,我原本不信的,今日一见,倒是我小觑天下英雄了。”   “都将刀收起来,出门没带刀鞘吗?”臧霸呵斥身边的壮卒。   刘备再次返回席位坐下:“既然有心请教安民之术,耽误些许时间倒也可以。”   短短的几句话交锋,臧霸和孙观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   虽然在开阳自成一系,听调不听宣,但终究比不过大势。   在整个青州的大势下,开阳小城又如何能顽抗?   这时。   郑平出言道:“臧都尉、孙都尉,使君这次南下,本就是为了赈济乡民,因此决不允许有贼人对乡民图谋不轨。”   “两位都尉肯开设义棚赈济沿途的乡民,这是仁德之举,使君本是钦佩。”   “之所以让臧都尉亲自来阳都城,并非使君有意给你们施压,而是使君昨日盛赞你们是仁德义士,想亲自跟你们讨论在开阳城军屯一事。”   “陶刺史肯安置这十万乡民,是使君赠送《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制造法,可以助陶刺史在来年能有一个粮食大丰收。”   “使君今日都准备将此视为见面礼相赠了,却不曾想,你们竟然会给使君摆下鸿门宴。”   “哼,我是不是该来一句:贼就是贼,即便当了骑都尉,也是贼性不改吗?”   郑平这一阵连哄带吓,顿时让臧霸和孙观惊愕不已。   仔细回顾信使的回答,臧霸忽然有了一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   毕竟臧霸是因为信使连刘备面都没见到而生气,又下意识的觉得亲自去见刘备有损颜面,因此一怒之下才带兵来阳都城。   现在一听刘备昨日盛赞了自己,今日都准备来赠礼了,结果自己却在这刀出鞘,这谁又会有好脸色?   臧霸跟孙观对视了一眼,连忙离席起身向刘备赔罪:“我等愚昧,冒犯了使君,还请使君恕我等鲁莽无礼之罪。”   刘备起身扶起臧霸和孙观,语气也随之一缓:“想必是昨日我过于疲惫,怠慢了都尉的信使,让两位都尉误会了。”   “在此,备也向两位赔个礼了。”   说完,刘备对着臧霸和孙观就是躬身长拜。   “使君切勿如此!”臧霸和孙观下意识的滋生了感动之意,连忙上前扶起刘备。   这将心比心。   倘若跟刘备置换个身份,臧霸不认为自己能跟刘备这般,还会主动再回礼赔罪。   毕竟怎么看,都是他臧霸无礼。   “刘刺史厚德之人,我等竟然用小人之心揣测,真是令人羞耻啊。”臧霸和孙观暗暗一叹。   片刻。   刘备挥了挥手,只留下郑平,让管亥等人都退出门外。   臧霸和孙观也连忙让身边的壮卒退下。   “使君,不知你刚才说的军屯是怎么一回事?”臧霸的眼神和声音不再狂傲。   刘备笑道:“军屯是屯田的一种,多用于边境组织士兵进行田地耕种,自给自足。”   “如今青徐之地没了黄巾贼匪,正是军屯的好时机。”   “臧都尉麾下有不少兵马,暂时也没有用武之地。若是放任不管,可能会有人闲不住而去滋生事端。”   “倒不如将他们组织起来,一起在开阳县屯田。”   “有利可图,又有法令约束,臧都尉的兵马自然也不会再去滋生事端,侵扰乡民了。”   “而我又有《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制造法,能让粮食成倍增加。”   “到时候,不论臧都尉是抚军还是赈民,都能有多余的钱粮。”   “听闻令尊也曾是清廉正直的人,这等光耀门楣的事,想必臧都尉不会错过。”   臧霸顿时动容。   养兵是需要钱粮的,但钱粮不会自己出现在臧霸手中。   所以臧霸的钱粮,一部分来自于陶谦,一部分来自于开阳县的豪族摊派及百姓赋税,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劫掠。   但这些来源,都不太稳定。   而如今刘备给臧霸指了一条明路,这让臧霸顿时多了心思、   屯田法臧霸是知道的,但臧霸并不懂具体要如何屯田。   现在有了刘备赠送《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制造法,臧霸感觉这屯田似乎可行了!   “仲台,你觉得如何?”臧霸凑近孙观,询问孙观的想法。   孙观亦是在权衡这其中的利弊。   良久。   孙观看向刘备,凝声道:“刘刺史,恕我直言!我并不相信这世间会有免费的好处。”   “刘刺史如此帮衬我们,可是有什么条件?”   “我先声明,若是让我们倒戈投入青州,这是不可能的!”   “陶刺史待我等有恩,我等不会无端背弃。”   在开阳自成一系惯了,孙观可不想因此而受到刘备约束。   刘备微微敛容:“我刘玄德行事,又岂会无端索求好处?只因见两位都尉开设义棚,故而认定两位都尉皆是仁德义士。”   “安置这青州因为饥寒而落难的乡民,不是短期能办到的。”   “若真有私心,那便是希望明年秋收之后,两位都尉能再有仁德之心,贩卖些粮米到青州。”   “如此,吾愿足矣!”   见刘备心怀乡民饥寒之苦,孙观顿时感到惭愧,抱拳道:“使君仁德!是孙观多心了。”   郑平以先兵后礼之术,给刘备制造了拉拢臧霸和孙观的机会。   虽然有心算计,但刘备也不是迂腐的人。   跟郑平一唱一和,将臧霸和孙观来时的汹汹气势驱散。   “今日方知,玄德公才是真君子啊!”   臧霸和孙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城的,脑海中还都在回荡跟刘备的谈话。   “臧帅,孙帅。”   吴敦和尹礼迎了上来。   尹礼跟是摩拳擦掌:“要打入阳都城,将刘备生擒吗?”   “住口,岂能直呼玄德公之名?”臧霸和孙观异口同声的呵斥。   一时之间。   吴敦和尹礼都懵了。   什么情况?   这去的时候都刀出鞘了,回来的时候怎么都变了个人似的?   尹礼有些委屈:“臧帅,那玄、玄德公.....”   臧霸轻咳了两声,化解尴尬:“从今以后,开阳城跟青州友好互助,两位兄弟回去之后,都要约束好部下,切勿再劫掠百姓了。”   “否则,休怪本帅不念旧情,将他们法办问罪了。”   吴敦和尹礼更不理解了。   这都到底发什么什么事啊!   孙观见吴敦和尹礼越听越迷糊,轻笑一声:“回营在说吧,你们就理解为,玄德公许诺了我们许多好处,今后都是朋友就行了。”   吴敦和尹礼面面相觑,但也没再多问。   而在阳都城。   送走了臧霸和孙观后,刘备也准备返回临淄城了。   南下的目的都已经完成,还有一些意外之喜,这让刘备感觉收获颇丰。   听闻刘备和郑平要返回临淄城,诸葛瑾跟诸葛亮连忙来到城门口相送。   “兄长,待愚弟养好身子,一定会尽快来临淄城的。”诸葛瑾有些不舍。   若非偶感风寒,诸葛瑾也不用待在阳都城了。   但世事如棋,本就难以预料。   若诸葛瑾没有感染风寒,也偶遇不到刘备和郑平,更别说有之后诸事了。   郑平轻笑:“阿瑾不用着急,使君的婚期将至,到时候我会遣人来迎接你们先来平原县的。”   诸葛瑾吃了一惊:“使君的婚期?那阿瑾也得准备些礼物了。”   刘备也笑道:“不用太隆重,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看向诸葛瑾旁边,已经没了迷茫、变得潇洒自如的诸葛亮,刘备心中的关切之意更浓:“阿亮,你也是擅长辞赋的,到时候可得送我一篇贺辞啊。”   诸葛亮惬意而笑:“既然是使君的新婚大礼,阿亮自然得赠上贺辞!不会忘了的。”   刘备开怀大笑:“如此甚好!外面风大,阿瑾阿亮,你们且早些回去,莫要再冻着了。就此别过了!”   “恭送使君!”诸葛瑾和诸葛亮齐齐一礼。   刘备哈哈大笑,勒马调转方向:“出发!”   马蹄踏尘,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阿亮,使君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别到时候写不出贺辞来啊。”诸葛瑾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侧目打趣。   诸葛亮潇洒转身:“兄长还是想想怎么给使君准备礼物吧,切莫又丢了诸葛家的礼数,让愚弟来救场。”   诸葛瑾一愣,无奈道:“这事儿,阿亮你别一直提啊。”   刘备和郑平离开之后,阳都城的士子也渐渐离去。   这次阳都城一行,众士子近距离见识到了青州刘玄德的仁德之名,一个个感触颇深。   另一边。   赵昱、张昭和张纮在城门外策马而立。   “子纲兄,子布兄,你们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临淄城吗?”赵昱有些疑惑,这两个好友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张昭笑道:“元达,你早早的有了去临淄的想法,但我和子纲兄还得回广陵郡去安顿家眷,总不能直接就跟你去临淄城吧?”   赵昱笑道:“倒是我疏忽了,那愚弟就在临淄城静候两位兄长的到来了,待两位兄长来了,愚弟再去求仕。”   张纮扬鞭无奈而笑:“元达你这是担心我们会反悔不去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狡黠了!”   赵昱不假思索:“既有明主当前,自然要跟好友同进退。”   而在东城。   鲁肃已经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家中。   “祖母,我们去青州吧!”   见鲁肃风风火火的,老夫人不由训斥道:“阿肃,你再有两年你就及冠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去青州作甚,这东城不好吗?” 第115章 贤才齐聚,拥韩馥制袁绍   对于鲁肃的祖母而言,没有任何事比让鲁肃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更重要。   鲁肃不治家事老夫人忍了,谁让家中就这一个男丁呢。   这整日里读书学武、拉起一帮乡邻少年演练排兵布阵,老夫人也忍了,毕竟这乱世之中学武能自保。   结果鲁肃跑一趟阳都城回来,就喊着要去青州,这老夫人就不能忍了啊。   这是要将鲁家在东城的世代基业全都抛弃吗?   “阿肃,你祖父和你父亲守这基业不易,你就别折腾了,好好娶妻生几个儿子,也能传承家业。”   “这邻县有一步氏,其女甚贤。”   老夫人苦口婆心的,想要打消鲁肃抛弃基业去青州的念头。   但鲁肃却不这么想。   如今这家中的亲人就祖母一个,这走哪里都能带上。   可若是娶妻生子,想要离开这东城就比较麻烦了。   “祖母,大丈夫之志,当求功名在身,岂能在这东城小县碌碌无闻?”   “青州刺史玄德公,仁德章武,世之贤士,又在临淄城增设了一官学,以北海康成公为文学,招收未及冠的少年俊杰。”   “而成功入学的学子,不仅每年会有六百石钱粮补助,学成之后还能直接出任县长或县令。”   “孙儿自幼习文练武,怎么也当得起少年俊杰四个字!”   “少年壮志,当拓功名。若不去青州参加考核,岂不遗憾?”   鲁肃豪言而道。   老妇人本想再次反驳,忽然听到了“康成公”三个字,连忙问道:“阿肃,你说的可是真的?北海康成公担任的文学?”   鲁肃点头:“自然是真的!若非如此,孙儿又岂会前往?”   北海郑玄之名,那可是天下闻名。   不知多少士子挤破头都想拜入郑玄门下。   如今只要未及冠的士子能通过官学的考核就能成为郑玄的门人,这样的机会谁又不眼馋?   “去,自然得去!”老夫人一改方才的态度,语气变得激动:“康成公乃天下贤士,有大德之人!阿肃若能拜入康成公门下,定然能光耀门楣,再现东城鲁氏祖上荣光。”   老夫人的反应反而让鲁肃有些不自信了:“祖母,真能去?”   “当然要去!”老夫人肯定地道:“娶妻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拜入康成公门下的机会可不多。赶紧准备几车礼物,不要显得鲁家小器了。你还愣着作甚?男儿大丈夫,岂能踌躇不决?”   见老夫人比自己还急,鲁肃一时之间有些呆愣:“哦,好。”   刘备的名声在徐州越来越响亮,如鲁肃这般未及冠的少年,争先恐后的欲往临淄城。   倘若一步成功,那就是光宗耀祖的事。   另一边,经过几日的策马疾行,刘备和郑平返回了临淄城。   治中刘惠接住,将刘备离开这段时间一些重要的政务决策汇报给刘备和郑平。   刘惠不愧是冀州名仕、又担任过冀州治中的才俊,这诸曹文书管理得井井有条,汇报给刘备和郑平的政务也是简单明了。   “子惠辛苦了。”刘备看着刘惠有些疲倦的面容,颇有不忍。   自刘备和郑平南下后,青州各郡政务审批都集中在刘惠这里。   刘惠不仅要将职权范围内的审批,还得将职权范围外的分出来,留待刘备和郑平回来审批。   考虑事务的轻重缓急决定是否要行使代审权。   虽然刘备和郑平走之前,允许刘惠代审,但这代审权也是不能滥用的。   只有刘惠在判断必须立即审批的时候才会行使。   因此刘备和郑平离开的这十日,刘惠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刘惠摇了摇头:“使君南下前托付重任,我又岂能嫌苦!”   苦是有苦的,但一想到刘备寒风十里相迎,刘惠就觉得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青州现在缺少能妥善处理政务的,因此到刘惠这里的审批就很多,这是不可避免的。   才能不足的,难以对事务进行有效的决断。   对于这些官吏,他们的审批权限都相对较少。   想要减轻工作量,就必须吸纳更多的大才来分担政务。   而在这之前,刘惠下决心要替刘备担着!   顿了顿,刘惠又道:“使君,甄尧已经回信了,他已经在筹措钱粮了,年后就会将钱粮运往青州。”   “而且甄尧也许诺,接下来的一年都会不断的往青州运粮。”   刘备闻言一喜,抚掌大笑道:“甄氏肯向青州运粮,是青州幸事,他日必要偿还这恩情。”   虽然刘备已经许诺给甄尧茂才名额,但这并不影响刘备对甄氏的感激。   中山到青州路途偏远,但甄尧依旧还要选择向青州运粮,这份信任让刘备颇为欣喜。   郑平则是询问道:“刘治中,这十日各州可有重要消息传回?”   天下大势,瞬息万变。   郑平不希望被人抢了先机,因此往各州都派遣了大量的探子,收集记录重要情报。   刘惠点头,一边将几份挑选出来的情报递给郑平,一边说道:“幽州有些变故,七日前,冀州牧韩馥跟幽州牧刘使君大吵了一架。”   “韩馥甚至当众呵斥刘使君‘迂腐’‘鼠辈’,然后愤愤离去,此事在涿郡闹得沸沸扬扬。”   刘惠对韩馥心有不满,这称呼都是直呼其名。   “另外,袁绍在五日前大摆宴席,会见了清河国国相、河间国国相、安平国国相、中山国国相、钜鹿郡太守、常山国国相和赵国国相,名义是参加袁绍的幼子袁买的周岁礼,但具体商议的是什么打探不出。”   “四天前,兖州刺史刘岱向济北相崔言要粮,被崔言拒绝,恼怒的刘岱直接驱兵到了济北国,若非平原相出兵劝和,恐怕崔言已经被刘岱攻杀。”   “泰山太守应劭在险要隘口增设了兵马,对过往的行人都加强了盘查。”   “两天前,刘岱忽然兵指任城国,杀任城相郑遂。”   “另有南阳郡传来情报,袁术部将孙坚在鲁阳击败了董卓的部将胡轸,准备进攻洛阳。”   “会稽人周喁,乃是袁氏故吏,被袁绍以盟主身份表奏为豫州刺史,但目前动向不明。”   “......”   刘备不由蹙眉:“先杀东郡太守乔瑁,再杀任城相郑遂,这刘公山是嫌兖州还不够乱吗?”   本想着,让卢植联络朱儁,聚兖州兵马钱粮再次讨董,借机来缓和刘岱跟诸郡国的矛盾,结果没想到刘岱居然会直接攻杀各郡。   郑平将情报放下,凝声道:“刘岱不自量力、擅自攻伐,他日必死于战场之上。”   “虽然东莱刘氏跟使君有渊源,但刘岱的事,使君切勿招惹,以免受到牵连。”   “反倒是这冀州,估计将有大事发生,使君需要多加注意。”   联想到刘岱攻杀任城相郑遂,刘备闻言一动:“显谋的意思,韩馥跟袁绍之间也要开始攻杀了吗?”   “韩馥庸才,若袁绍能替代韩馥,想必也是冀州之民的幸事。”   刘备对袁绍还是有好感的。   毕竟袁绍两度响应刘备的檄文,呼吁钱粮大户向青州运了不少的粮食。   而韩馥却是故意推诿、又轻慢贤士,自然不会让刘备有好感。   “使君真这么认为?”郑平轻笑一声。   袁绍是冀州之民的幸事?   一掌权就先跟公孙瓒干架,而不去解决侵扰大半个常山郡的黑山贼。   这若都能算冀州之民的幸事,那常山郡的士民只想对袁绍吐几口唾沫。   刘备点了点头:“袁绍能呼吁各郡国给青州运粮,自然是比韩馥更强一些。”   郑平轻轻摇头:“使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韩馥虽然是庸才,但他毕竟是朝廷亲自封的冀州牧,又没犯过大错。”   “韩馥跟焦和、刘岱是不一样的。”   “焦和是犯大错,让青州黄巾为祸州里;刘岱是刺史而不是州牧,没有任免各郡国的权力。”   “但韩馥是冀州牧,他有管辖冀州诸郡国的绝对权力。”   “所以,韩馥可以任免各州郡的太守、国相,而各州郡的太守、国相若是不尊,就是在无视朝廷法度的权威!”   “因此,若袁绍真跟韩馥起冲突了,使君需要公开支持韩馥!”   刘备顿时疑惑:“可若我支持韩馥了,袁绍肯定会恼怒,认为我忘恩负义。这冀州送往青州的钱粮也可能会因此而断掉。”   郑平洞若观火:“若袁绍当了冀州牧,使君以为,他还会需要赈济青州饥民这点名声吗?韩馥能用的借口,袁绍也能用。”   “相反,使君若支持韩馥,韩馥会因此而感激使君,这之前拒绝提供的钱粮也会送往青州。”   “而这个时候袁绍若是反悔,使君就可以跟韩馥一起布告谴责袁绍是在沽名钓誉、并非真的要赈济青州饥民。”   “这其中干系太大,稍有不慎,袁绍就会身败名裂,遭到冀州士人的唾弃,袁绍是不会这般愚蠢的!”   “要保证冀州送往青州的钱粮不会有疏漏,最佳的策略就是维持当前冀州的平衡。”   “谁妄想打破冀州的平衡,谁就是使君的敌人!”   “使君,切勿因私废公啊!”   刘备欣赏且感激袁绍,这是私情。   但保证青州饥民的粮食供应,这是公事。   若是因为一点私情就荒废公事,那就是对青州五十万饥民的不负责!   刘备醒悟。   毕竟袁绍帮青州也是为了自己,而不是真心的想要赈济青州饥民。   这若是当了冀州牧,那想要推辞拒绝的理由就会变得很多了。   青州饥民对袁绍没用了,袁绍又怎么还可能一直坚持给青州运粮?   有这粮食,去拉拢安抚冀州的饥民得到的名望不更直接吗?   刘惠也道:“使君,別驾言之有理。袁绍若跟刘岱一样,都无端攻伐,那他们在得了冀州和兖州之后,会不会想着再攻伐其他州郡呢?”   “我虽然深恨韩馥,但也不想因此让青州承受不该有的损失。”   “维持现状,是对青州最有利的。”   刘备见刘惠也同意郑平的观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除非袁绍有朝廷的正式任命,否则我就不能支持他来当这个冀州牧,哪怕清河国国相、河间国国相、安平国国相、中山国国相、钜鹿郡太守、常山国国相和赵国国相都支持袁绍,我也要维护韩馥冀州牧的正统。”   “因为,他是朝廷册封的冀州牧,既然无大错,就不该被巧取豪夺。”   郑平知晓大势,也知晓袁绍的野心。   因此在谋划刘备的未来大势上,会尽可能的去削弱袁绍的大势。   袁绍想夺冀州,郑平便给袁绍增加阻碍。   袁绍想借赈济青州饥民得到的名望来让韩馥主动让位,郑平就让刘备以朝廷大义坚决拥护韩馥的冀州牧身份。   不仅是为了主宰未来的天下大势,也是为了保证冀州承诺的钱粮能持续的运往青州。   不论是长期利益还是短期利益,维护冀州目前的平衡都是必要的。   商议了对冀州的战略,郑平将工作重心放在了十万乡民南下的事上。   毕竟自青州到东海国,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至少都得一个月。   郑平必须要保证这些乡民在南下途中有足够的补给。   因为刘备在徐州的名气已经打响了,这陆陆续续的有贤士来投。   刘备应接不暇,又从北海国将孔融和王脩请到了临淄城助阵。   而这诸多贤士中,最优秀的,是琅琊人赵昱、字元达,彭城人张昭、字子布,广陵人张纮、字子纲。   其中又以张纮的才能最为全面。   采纳了郑平的意见,刘备任命张纮为东莱郡郡丞,辅佐张飞处理东莱郡政务。   张纮外柔内刚,正适合应付张飞这种脾气爆但又尊敬贤士的。   同时,刘备又分别任命赵昱和张昭为刺史府功曹从事和文学从事,兼领部分刺史府审批之责,协助分担郑平和刘惠的政务诸事。   有赵昱和张昭的加入,郑平和刘惠的压力也随之一轻。   而刘备定在元月一日的婚期,也日渐接近。   刺史府。   关羽和张飞都专程跑了回来,张飞更是兴高采烈,远远的呼道:   “大哥,俺给你带来了好宝贝!” 第116章 双鱼濡沫,刘备迎娶郭昭   刘备许久未见关羽和张飞,心头亦是想念。   见张飞如往常一般急急到来,刘备也是大步迎上:“翼德在东莱郡,莫非寻到了海上奇物?”   张飞哈哈大笑:“大哥猜得真准!在黄县的时候,俺跟子义遇到了一个老船夫,那老船夫说在海上得了一件奇物,要货与贵人。”   “俺一时好奇,就将其买下。”   “数日前,子纲先生来到黄县,见我这买下的奇物,惊呼俺走了大运,竟然能得到这世间难得的奇宝。”   “嘿嘿,俺想着大哥要迎娶这平原王的外甥女,也不能太寒碜,所以就听子纲先生的建议请良匠进行雕琢。”   “保准嫂嫂对大哥今后百依百顺。”   刘备轻斥道:“翼德,切勿胡说,郭贤人亦是公主之女,自幼富贵。肯中意我就已经不错了,岂能要求太多?”   郑平闻声而出,见张飞这藏藏掖掖的模样,不由笑道:“翼德,郭贤人富贵之家,什么奇宝没见过,你可别闹了笑话。”   张飞瞪着环眼,一边轻轻打开手中的锦盒一边回头看向刘备郑平关羽等人,生怕被偷看似的。   磨蹭了许久,张飞这才徐徐打开锦盒,给众人观看。   随即,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扑鼻而来。   在场众人纷纷变色。   郑平将羽扇一顿,面有惊讶:“这香味,翼德你可真走大运了!”   刘备亦是惊讶:“好令人迷醉的清香,如芳润木香,又似百花盛开。翼德,这到底是什么奇物?”   张飞略有显摆之意:“此物名为龙涎,传闻中是大海中的真龙之水而化,子纲先生盛赞其有日月同辉之香,又似天庭不老之香。”   “有此奇物,嫂嫂又岂会不对大哥自此依顺?”   刘备惊喜道:“这海上亦有真龙存在吗?真龙赠香,汉室可兴啊。听显谋刚才之言,也识得这龙涎?”   郑平摇扇轻笑道:“传闻东海有龙宫,名为骊宫,骊宫内有骊龙,骊龙有双宝,一为千金之珠。《庄子·列御寇》中曾记载: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领下。故而有骊龙颔珠一说。”   “二为天香之涎,相传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鲛人又最喜采香,自南入北,乘槎随潮汐、潜入骊龙宫,采集清泪般的龙涎研炼香味。故而又有汛远槎风一说。”   “翼德得到的龙涎,香韵清幽而无一丝腥味,颜色纯白而无一丝瑕疵,堪称极品龙涎。”   “的确是一件奇宝啊!”   张飞大笑:“先生博才!子纲先生亦是这般说。子纲先生又说,大哥得遇佳人,自当如泉涸之鱼,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因此俺就请良匠将这龙涎雕刻成双鱼濡沫形状,又特制了这锦盒掩盖香味。”   张飞将锦盒递给刘备,只见锦盒内的龙涎洁白如玉,雕刻的双鱼更是栩栩如生。   “果然天下奇宝啊!”刘备爱不释手,不由啧啧称赞。   良久。   刘备将锦盒盖上,但龙涎的香味却是在空气中许久不散。   “翼德有心了!”刘备让人将锦盒小心保管,邀关羽和张飞入内叙旧。   三兄弟许久未见,想要述衷肠的话很多,这一聊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只听得屋内笑声迭起,一片兄弟融洽的景象。   翌日。   刘备准备了迎亲的一应礼仪,跟关羽、张飞和郑平一起前往平原县。   有赵昱和张昭协助刘惠,郑平也能时不时的将政务分出去,给予刺史府属官更多的历练机会。   郑平虽然是別驾,兼具总览青州政务,但郑平并未打算事必躬亲。   事必躬亲是麾下无贤才可用,不得不亲力亲为的无奈之举。   若有贤才帮衬,郑平自然会将一部分权力和职责分出去,如此才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天下大势。   不断的替刘备寻觅贤才,不仅仅是为了刘备,也是出于郑平自身的考虑。   若整日里都被繁琐的政务缠身,就很难再去应付青州之外的算计了。   就譬如冀州事,若无刘惠提前整理了情报,郑平也无法提前预判到袁绍的图谋,而给刘备定下拥韩馥制袁绍的外交战略。   平原县。   卢植已经替刘备打理好了一切,就等刘备去平原王府迎娶新娘了。   看着高头大马上,气度非凡的刘备,平原王心情愉快,高兴得有些合不拢嘴。   “半年前,玄德还只是高唐县令,没想到半年后就已经成了青州刺史。”   “麾下更有猛士智才辅佐,果真我汉家麒麟儿啊!”   “天下纷乱,贼子横行,宗室之中有如玄德一般俊杰的,如凤毛麟角。”   “天佑我汉室啊。”   身为桓帝的亲弟弟,刘硕对于汉室如今的模样也是很心伤的。   虽然天下众人都道桓灵二帝,昏聩无能,顺带的让刘硕也有诸多恶名。   但刘硕很无奈,桓帝刘志即位初期,梁太后临朝听政,外戚梁冀掌握大权。   刘志连在后宫都得被梁皇后训斥,即便有宠妃怀孕,也得被梁皇后暗中祸害。   虽然依靠宦官的力量击败了外戚力量,但刘志跟官僚士大夫的矛盾又开始出现。   自家哥哥是什么德行,刘硕很清楚。   在诛杀了外戚之后,桓帝刘志发现这天下积弊已久,根本不是他这个被硬推上的皇帝能解决的。   于是刘志开始摆烂了。   二十二岁继位,花了十三年的时间终于诛杀了外戚一党,结果发现这掌权之后天下还是那个积弊的天下。   没了外戚,又多了一群官僚士大夫。   刘志想自己当皇帝,但这些官僚士大夫只想教刘志当一士大夫心中的好皇帝。   被外戚压制了十三年的刘志感觉自己累死也搞不定这天下,自己还没个儿子,于是刘志干脆就放任宦官跟士大夫斗,然后自己纵情声色。   但可惜。   刘志即便掏空了身子,也没能留下个子嗣,三十六岁就死了!   当皇帝当到这种地步,也是颇令人唏嘘。   看到眼前的刘备,刘硕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宗族之中少有如玄德这般有英雄器的,倘若能让玄德继位,再有这一群猛士智士辅佐,谁又敢小觑我汉家天子?”   “灵帝的位置,本应由兄长的子嗣继承。”   “兄长虽然无子,但阿昭也是兄长的外甥女,都是章帝一脉。”   渐渐的,刘硕的眼神也变得坚定。   少年天子是没资格执掌权柄的!   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争夺皇权上,夺回皇权后又发现治理不了这天下,最后又只能摆烂。   桓帝如此,灵帝如此,刘硕不认为如今的天子刘协也能摆脱这个宿命。   想要重振汉室荣光,再现光武明章之治,唯有再效仿光武帝以战定世!   “兄长的遗憾,就让本王来偿愿吧!”   “这天下,岂可落入外人之手?”   而在另一边。   郭昭亦是一身红妆,静候即将到来的喜事。   未出阁就三嫁亡夫,对于郭昭而言是个伤心事。   虽然郭昭性情坚韧,并未表现出因为流言而烦恼。   但这只是郭昭强装出来的坚韧罢了。   谁家女子真的能对未出阁就三嫁亡夫而不在意?   每每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郭昭才会默默的流泪,感慨命运的不公!   刘备,是郭昭见过的最有英雄之器的男儿。   即便青州局势如此艰险,刘备已经挺过来了。   这让郭昭不由对这次的婚事多了期待!   能在艰险的环境中活下来的男人,必然是不会畏惧“克夫之相”的。   但因为上三次的经历,郭昭还是内心有些忐忑,生怕刘备会在迎亲途中又遭遇什么不测。   直到侍女来报,刘备已经抵达平原王府,郭昭那悬着的心终于也安稳了不少。   穿霞披、戴凤冠。   当真正坐上婚轿时,郭昭心中的忐忑,彻底消失了。   这意味着,她这个公主的女儿、桓帝和平原王的外甥女,终于觅得了好归属!   考虑到天寒地冻,自平原入临淄太远,刘备的新房设在了平原城中。   而正如张飞笃信断言的一样,当刘备牵郭昭进入新房之后、将那雕琢成了双鱼濡沫的极品龙涎送给郭昭时,郭昭整个人都如融化了一般,脑海中除了刘备已经容不下他物。   礼毕,刘备在飘零多年后,再次觅得一良妻。   而此时。   院中的酒宴还在进行。   众人举樽相庆,好不快活,但唯独张飞却是心中怏怏,没有跟众人举樽相庆,而是跟前来参加刘备婚宴的诸葛瑾和诸葛亮兄弟同席而坐。   不断的饮着白水,然后又时不时的看向周围的酒樽,眼有羡慕之意。   “三将军,我跟兄长虽然年少,但不需要你一直作陪的,你想去饮酒去便是了。”诸葛亮儒雅的端起水樽,眼中有淡淡的笑容。   诸葛瑾也道:“三将军,我和阿亮年少不能饮酒,才坐在这个位置,你没必要抢占的。你看周围想来叙话的少年都不敢来了。”   张飞环眼一瞪:“俺长得很吓人吗?你们年少不能饮酒,俺就能饮酒了?俺对酒是不感兴趣的。”   诸葛瑾和诸葛亮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对酒不感兴趣?   真不感兴趣你来回盯着别人的酒樽作甚?   瞥了一眼诸葛瑾和诸葛亮那眼中的不信,张飞感到一阵无奈。   咋可能对酒不感兴趣啊。   若非要履行跟郑平三年不饮酒的赌约,张飞又岂会跑到专门替未及冠的少年郎们的席位,来跟诸葛瑾和诸葛亮同席而坐。   闷闷的饮着白水,张飞摩拳擦掌:“虽然不能饮酒,但划个酒令还是可以的。俩小子,陪俺走几个?”   诸葛亮直接拒绝道:“三将军,你要欺负一个尚未满十岁的少年吗?”   诸葛瑾正襟危坐:“三将军,我不会划酒令,而且水喝多了也会胀肚子的。”   张飞更是郁郁。   正说间,关羽忽然端着两碗酒水走过来:“三弟,寻了你好久寻不到,你怎跑这来了。”   诸葛亮轻笑:“三将军说,他对酒不感兴趣。”   关羽一愣,随即大笑道:“三弟,先生说了,今日是兄长大婚,这酒是可以喝的,不影响你们之间的赌约。”   张飞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抢过酒碗,瞬间就凑到了嘴边。   但到了嘴边,张飞又停了下来,狐疑地道:“二哥,先生不会是故意耍诈吧?今日骗我喝下这酒,就不用给我酿那极品美酒了。”   关羽却是一把抢回酒碗,扭头就走:“阿亮说得对,三弟你的确对酒不感兴趣。”   “哎,等等!二哥,你等等俺!俺错了,俺对酒感兴趣,俺真的对酒感兴趣啊!”张飞连忙追向关羽,语气颇为急切。   待得张飞离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来到张飞的位置坐下。   “在下东城人鲁肃,临淄城国学生,有礼了!”   诸葛瑾惊讶的看向鲁肃:“你通过考核了?”   临淄城专门替少年俊杰准备的官学,不是能轻易考核通过的。   毕竟一进去就能享有一年六百石的补贴,学成后还能直接出任一县之长,若非真正的俊杰,是不会考核通过的。   不过考核没通过的,其中优秀的也能进入官学求学,不过待遇会降低,也不能以“国学生”自称。   除非在今后的考核中能再次脱颖而出,可以正式成为国学生。   而眼前的鲁肃,却自称国学生,这自然让诸葛瑾惊讶不已。   “在下琅琊人诸葛瑾,这是我二弟诸葛亮。”诸葛瑾肃然起敬:“鲁兄能通过考核,令人钦佩。”   “侥幸,侥幸。”鲁肃言语豪迈:“我观贤弟气度不凡,定然也能通过考核,今后我们就是同门了。”   诸葛瑾受到鲁肃的感染,亦是心有豪气:“前阵子感染了风寒,未能去参加考核,待使君婚礼结束后,我也会去趟临淄城。”   鲁肃哈哈大笑:“正好,我也要回临淄城。贤弟要去时记得通知我,这天寒地冻的路上也有个照应。”   “若是遇上贼寇,凭借我手中弓也能震慑宵小。”   鲁肃看似豪迈的言语下,内心却是十分的细腻。   能跟张飞同席而坐的少年,又岂会是池中之物?   怎么能不结交一番! 第117章 常山真定,义士奔赴临淄   渤海。   在以幼子周岁礼名义,宴请了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常山和赵,诸郡国的太守国相后。   袁绍自信满满:“除常山国国相有迟疑外,其余六郡国的太守国相,都已经同意响应我的号令。”   “韩馥愚儿,劝刘虞称帝不成,竟敢当众呵斥刘虞‘迂腐’‘鼠辈’,如此德行,如何能当这冀州牧啊?”   袁绍很得意。   韩馥越是愚蠢,袁绍就越是开心。   略施小计,就让韩馥对刘虞破口大骂!   刘虞是什么人?   汉室宗亲、前太尉、容丘侯、幽州牧、大司马!   即便袁绍出身四世三公,也不敢在刘虞面前公然表现出不敬之意。   对刘虞不敬,那是会寒这河北士民之心的!   逢纪立即拍马奉承道:“恭喜明公!常山国虽然有迟疑,但有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和赵,再加上渤海郡的士民支持。”   “明公再以盟主之名,给韩馥一个勾结董卓、羞辱大司马的罪名将其罢免,最后再由众人推举明公为新的冀州牧,必然是众望所归,河北士人殷切期盼之主!”   让韩馥跟刘虞起争执,这计策是逢纪献给袁绍的。   上回的献计,还未开始就结束了,让逢纪一度很受打击。   苦思许久的逢纪,终于寻到了这个能助袁绍成大功的良策。   袁绍不吝赞赏:“元图智谋过人,那韩馥愚笨如猪,如何能识破这等良策啊?哈哈,自取灭亡的鼠辈,也配拥有这冀州?”   而在一旁,许攸却是没有如袁绍和逢纪一般兴奋,反而眉头多了一丝担忧。   “子远,如此喜事,你怎么也不跟我欢呼同庆?”袁绍有些惊讶许攸的反应。   这要是以前,许攸早跟逢纪一样奉承自己了。   今日反而忧心忡忡?   “本初,刘备在三日前迎娶了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许攸淡淡开口。   袁绍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刘备跟平原王的外甥女,婚事早就定下来了,现在迎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逢纪此刻还没意识到许攸担心的地方,语气依旧兴奋:“子远兄,明公即将立足冀州,还需要顾虑刘备作甚?”   “到时候刘备若对明公不敬,明公寻个理由就能断了运往青州的粮食。”   袁绍哈哈一笑:“元图言之有理!这粮食在冀州,我说给谁就给谁,刘备想要,那也得给我放尊重一些。”   许攸却是摇头:“本初,若只有刘备一人,我自然是不会有顾虑。但刘备身边的郑平是智谋之士,或许已经看穿了我们的图谋。”   “倘若郑平劝刘备支持韩馥,即便有本初冀州大部分士人的支持,也当不上冀州牧。”   袁绍表情一滞,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刘备他敢?我两次响应他的檄文呼吁冀州运粮,给足了他面子,他想忘恩负义不成?”   逢纪也道:“子远兄啊,你多虑了!那刘备素来标榜信义,对明公只会有感恩之心,又岂会有阻挠之意?”   献计成功的逢纪有些飘。   上次逢纪献计失败反而让许攸得了威风,这让逢纪多多少少有些心中不服。   因此,即便逢纪跟许攸是同郡人,此刻也有些不怎么给许攸面子了。   大有一种得势就忘却故人的味道。   许攸不由心有恼怒。   “来渤海的时间越久,逢元图就越来越不尊敬我了。”   “若无我许攸引荐,你逢元图也只是南阳一个不得志的士人,岂会遇到本初?”   “哼!既然你想逞能,那就让你再次尝尝失败的味道。”   “如此心计,也敢妄言谋略?”   想到这里,许攸不再给袁绍解释。   只有等逢纪失败了,袁绍才会相信他许攸才是能真正能看穿天下大势的人!   至于是否会因此而让刘备抢得先机?   许攸完全不在意!   许攸只在意的是,袁绍能不能对自己言听计从。   若不能受到器重,抢了先机也是替他人做嫁衣!   “或许,是攸多想了。”许攸淡然开口。   袁绍见状大笑:“既如此!即刻起兵,一起往魏郡问罪韩馥!”   当即。   袁绍亲率颜良文丑,举兵往魏郡而去。   而有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和赵的太守国相,闻讯也纷纷前往魏郡。   常山国。   国相孙瑾却是踌躇不决。   袁绍举兵问罪,诸郡国纷纷响应,但孙瑾却是不愿意苟同。   可若不苟同,待袁绍罢黜了韩馥之后,他孙瑾这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犹豫间,一个白袍青年健步而来,正是常山国中尉,真定人赵云、表字子龙。   赵云因才能突出而被举荐出仕,职掌维持王国治安,督察军吏、典领军队,与傅、相共同辅王。   “孙相,你忽然下令要我等聚兵,可是要出征黑山?”赵云不明所以,以为孙瑾是为了举兵征讨黑山贼。   毕竟这常山郡时常遭受黑山贼侵扰,身为一郡国相自然会聚兵征讨。   孙瑾摇头:“子龙,你来得正好。”   “上回我去渤海参加渤海袁太守的幼子周岁礼,但袁太守却是另有目的。”   “袁太守认为,冀州牧韩使君擅自劝幽州牧刘使君称帝,是不忠;不救青州饥民,是不仁;被刘使君拒绝后又训斥刘使君'迂腐''鼠辈'是不义。”   “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人,不配当冀州牧,希望我等一同举兵魏郡问罪,罢黜了韩使君。”   赵云面色一变,惊道:“韩使君是天子册封,即便私德有亏,但也未酿成大错,又有讨董勤王之功,岂能说罢黜就罢黜?”   孙瑾叹气:“我亦是这般想,但除我之外,其余郡国的太守国相,皆拥护了袁太守。若无意外地,韩使君被罢黜后,袁太守会被推举为新的冀州牧。”   怒气自赵云心底滋生:“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有倒悬之危,不去想如何救命护民,却一心想要争权夺利。”   “孙相,请恕云无礼!”   “常山国的兵,可以为了救民护民而跟黑山贼战死,但绝不能因为袁绍跟韩馥之间的权斗而枉死!”   “若要聚兵讨贼,云责无旁贷,虽死无憾!但要聚兵去魏郡,请孙相先罢免云的中尉一职。”   赵云出自真定豪族。   跟太史慈一样,都是自幼习文练武,知晓大义。   因为才能德行过于突出,在真定颇有名气,年二十就被举荐出仕,担任常山国中尉。   赵云也没有辜负士民百姓的期待,一直都在跟黑山贼兵作战,保常山国一方平安。   若是要征讨黑山贼,哪怕战死赵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要去魏郡,跟袁绍一起罢黜无大错的韩馥,赵云宁肯辞官!   “子龙切勿愤怒。”孙瑾本也是忠义慷慨之士,同样看不惯袁绍和其他郡国长官的言行,凝声道:“若罢免了你的中尉一职就能解决问题,那就简单了。”   “当务之急,是设法避免韩使君被罢黜,避免冀州因此而动荡。”   赵云怒气渐消,拱手道:“孙相若有差遣,云必定竭力。”   孙瑾来回踱步一阵,道:“若要阻止,须得幽州牧刘使君出面。子龙可辛苦一趟,去涿郡见刘使君,请刘使君出面斡旋。”   “袁太守替刘使君问罪,也唯有刘使君出面才能阻止!”   赵云慨然道:“云这就去涿郡,定然请来刘使君。”   当即。   赵云立即返回家中,跟兄长赵风商议。   赵风一听冀州出了这等大事,凝声道:“子龙可速去涿郡!倘若常山国的兵陷入了内斗,这黑山贼没人阻挡,势必会害我常山国士民。”   “家中诸事,自有我来应付。”   赵云拜别赵风,星夜兼程的来到涿郡。   听闻袁绍要聚兵问罪韩馥,刘虞大惊失色:“韩文节虽然对老夫无礼,但毕竟也是为了国家公事,岂能轻言问罪?”   “老夫立即遣兵往魏郡劝和!”   这时,从事魏攸忽然道:“使君,冀州仅有常山国国相孙瑾反对,即便使君遣兵劝和,恐怕也阻止不了袁绍。”   “对付袁绍这种人,须得以武力震慑,才能让其按捺野心。”   “不如请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率白马义从南下,如此,使君的劝和袁绍才不敢推诿。”   刘虞一向不喜公孙瓒,认为公孙瓒一直在破坏自己怀柔乌桓的策略。   但魏攸则认为刘虞因该善待公孙瓒,以公孙瓒为爪牙才能震慑各方。   即便是怀柔乌桓,也是需要武力震慑的,因此时常劝诫刘虞。   刘虞沉默良久道:“若要武力震慑,未必就得公孙瓒南下,青州刺史刘备,骁勇善战,麾下亦有精兵强将,子干也在平原国!”   “若能请得青州刘刺史一同劝和,谅那袁绍也不敢胡来。”   魏攸还想再劝,但被刘虞打断:“赵中尉,劳烦你替老夫去临淄城送封信,让刘刺史助老夫一臂之力。”   赵云大喜拜道:“使君仁德,是冀州士民之福!请使君修书,云即刻前往临淄城。”   刘虞微微一惊:“赵中尉,何不歇息一晚,养好精力再去临淄城?”   赵云凛然道:“冀州士民即将有倒悬之祸,云又岂能懈怠?使君替云换一匹好马就行。”   刘虞不由赞道:“赵中尉心怀士民之苦,真乃义士啊!”   见赵云不顾自身疲惫,刘虞心中也颇为钦佩。   当即,刘虞修书一封,又让人牵来一匹健壮非凡的骏马。   只见其浑身白毛,没有一丝杂色。   马眸炯炯有神,一看便有不凡之相。   “好骏的马!”赵云不由惊叹,越看越爱。   刘虞撵髯笑道:“此马是老夫偶然得来,贩马的说,此马雄骏,即便是草原上的狮虎也追不上,又因为毛色雪白,能日行千里。因此名为照夜玉狮子!”   赵云连忙推辞道:“既然是使君的爱马,云又岂能夺人所好?还请使君换匹骏马。”   刘虞哈哈大笑:“老夫又不擅长战场征战,这照夜玉狮子跟着老夫是明珠蒙尘。”   “正所谓宝马赠义士,此马能遇到赵中尉,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啊!”   “赵中尉,切勿再推辞了,否则老夫也只能换个人去临淄城了。”   赵云咬了咬牙,实在又舍不得这匹千里良驹,拱手拜道:“使君今日之赠,来日云必有所报。”   当即。   赵云也不再推辞,轻轻抚摸照夜玉狮子的鬃毛,随即利落的翻身上马。   照夜玉狮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马背上的骁武,显得极为温顺。   “使君,云先行一步了!”赵云在马上向刘虞行了一礼,随即策马往临淄城而去。   看着赵云那精湛的骑术,刘虞也不由想到了年轻的时候。   昔日的刘虞,亦是策马快意。   只不过如今年龄大了,性子也变得温和了,很少再有这策马的快意了。   “真虎士啊!”   目送赵云远去,刘虞的眼神也渐渐变冷。   “天子蒙难,不思举兵西进勤王,却还在这冀州你争我抢。”   “真当我大汉的宗室没能人了吗?”   刘虞虽然行事柔和,但并非是愚笨的人。   虽然来劝自己称帝的一直都只有韩馥,但刘虞又岂会相信韩馥一个人就敢密谋这种大事?   这背后必然还有别的暗手。   而如今,袁绍忽然举兵魏郡要借机问罪韩馥,让刘虞看出了袁绍的野心。   但同样,刘虞也看出了公孙瓒的野心,因此驳斥了魏攸的提议。   两个有野心的聚在一起,将会滋生更大的祸害出来。   这一点,历经宦海的刘虞是很清楚的。   但魏攸的建言也没毛病,对付袁绍这种人,须得以武力震慑,才能让其按捺野心。   因此,刘虞才会让赵云去临淄城送信。   公孙瓒,刘虞靠不住。   但青州的刘备,刘虞有足够的理由相信。   即便不相信刘备,刘虞也相信在青州的卢植!   “大汉风雨飘零,野心之辈此起彼伏,老夫也不知道还能坐镇幽州多久。”   “刘玄德啊,你是不是汉室宗亲中的麒麟儿,当不当得起子干对你的期待,老夫拭目以待。”   “你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   看着青州的方向,刘虞的眼神变得深邃。 第118章 出使青州,沮授举荐田丰   东武阳。   正月的寒意,让大部分的人只想躲在避风的屋子里。   但在军营之中,士卒们却在打熬气力。   将台之上,细眼短髯的将军,席地而坐,手捧书简。   入眼可见的,豁然是《孙子兵法.行军篇》的内容:   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   “兵法奥妙,尽在孙武之书啊!”   “只可惜,未能在败阵之前,参悟个中至理。”   细眼短髯的将军,正是在东武阳休养了大半年的曹操。   自荥阳一战损兵折将,曹操这大半年的时间,几乎都在研读兵书战策。   只待时机来了,能再次驱兵讨董,雪荥阳战败之耻。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   又一个气度不凡的将军策马而来、在将台处停下,正是曹操的好友,泰山人鲍信、表字允诚,有谋多智,善武能文,曾官拜后军校尉。   “孟德,邺城有大事。”鲍信的语气有些焦急。   曹操见状,将手中兵书放下,不由哂笑:“可是韩馥那老儿,又想让我跟他一起,劝刘虞称帝?”   “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起兵,又能让远近之人响应,正是因为我们是秉承大义。”   “天子年幼,虽然被董贼控制,但并没有如昌邑王刘贺那般有失天子德行,若是改立他人,这天下谁能接受?”   “这些人不思举兵西进、勤王讨董,反倒对这拥立之事颇为热衷。”   “汉室不幸啊!”   曹操不由长叹。   韩馥屡次劝刘虞称帝,又时常来信让曹操也加入,但都被曹操拒绝了。   更令曹操心寒的,是韩馥的背后似乎有袁绍的影子。   但曹操善于隐藏心事,虽然觉察到了端倪,但并未去向袁绍确认。   不说出来,大家还是朋友。   说得明白,这朋友反而难做。   鲍信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拥立之事,而是本初举兵去邺城问罪了。”   “不仅如此,本初还喊出了口号:韩馥擅自劝刘虞称帝,是不忠;不救青州饥民,是不仁;被刘虞拒绝后斥责刘虞‘迂腐’‘鼠辈’是不义。”   “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徒,不配当冀州牧。”   “除了常山国的孙瑾尚未表态,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和赵的太守国相都已经响应了本初的号召,如今纷纷前往邺城。”   曹操吃了一惊:“这是谁给本初献的蠢计?即便本初要当冀州牧,也犯不着用意这般明显!”   “难道是子远?不,不对,子远素有大智,不可能给本初献这种蠢计。”   鲍信凝声道:“本初麾下只有许攸和逢纪两人出谋画策,若不是许子远的谋划,必然是逢元图的计策了。”   “逢元图擅长军略,不去替本初练兵统兵,反倒琢磨这权谋之事,愚蠢啊!”曹操有些恼怒。   倒不是曹操认为袁绍夺冀州不对,袁绍若能得冀州,曹操必然是支持的。   上回袁绍有获取名望意图的时候,曹操就猜到了袁绍的想法,因此还专程去找张邈助阵。   曹操怒的是袁绍居然会采纳这么愚蠢的计策!   兴兵问罪?   一个太守,问罪州牧?   兴兵的理由还是替另一个州牧打抱不平?   刘虞都未表态,你一个渤海太守着急个什么劲儿!   “孟德,本初若抵达邺城,必然会遣使让我们前往,我们是去还是不去?”鲍信亦有些担忧。   看似袁绍似乎得到了冀州士民的拥护,可以将韩馥给罢黜。   但韩馥毕竟是天子册封的冀州牧,又哪能轻易被罢黜?   一旦其他州的州牧刺史介入,袁绍的盘算就可能落空。   这个道理,鲍信同样明白。   曹操起身,踱步静思。   “本初已经举兵,我等若不响应必然会让本初怨恨。”   “常山国距离涿郡不远,孙瑾既然不支持本初,必然会向刘虞报信。”   “以刘虞的个性,一定会来邺城劝和的。”   “本初毕竟理亏,一旦刘虞来了邺城,这罢黜韩馥一事就会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曹操停下脚步:“允诚,我等跟本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本初用了蠢计,但我等也得替其周旋。”   “若本初来信,你就举兵去邺城跟本初汇合,我得去趟陈留,请张邈、袁遗和袁叙也一同去邺城,拥护本初的‘盟主’地位。”   “如此一来,才有可能定韩馥之罪,令其主动将冀州牧一职让给本初,由本初暂掌冀州。”   顿了顿,曹操又道:“再遣人留意下青州刺史刘备的动静。”   鲍信一凛:“孟德是担心,刘备也会介入此事?但本初两次响应刘备的檄文,即便刘备介入也应该会支持本初而不是支持韩馥。”   “毕竟本初问罪的理由之一,便是韩馥见危不救。”   曹操紧蹙眉头:“允诚,你虽然智勇不凡,但对权谋之术却是不通。”   “权谋之术,核心在于平衡,于平衡中获取对己方最直接的利益。”   “本初虽然两次响应了檄文、看似对刘备有恩义,但实际上本初也只是想得到救青州饥民的名望,而非真的想要救青州。”   “刘备能借黄巾贼之手杀焦和、顺势取得青州,麾下必有深谙权谋之术的、亦或者刘备本身就颇懂权谋之术。”   “对于刘备而言,维持冀州的现状,才是对青州最有利的局面。”   “冀州牧是韩馥,本初忌惮韩馥的打压、就会为了名望而履行之前对青州的承诺;冀州牧若是本初,那不再需要青州名望的本初就可能采取跟韩馥同样的借口,拒绝向青州贩运粮食。”   “因此,一旦青州得知此事,刘备为了青州的利益,必然会介入。”   “想要让本初顺利当上冀州牧,就得赶在刘备和刘虞介入之前,让韩馥交出冀州牧的权力。”   “如此一来,即便刘虞和刘备不情愿,也不能扭转冀州的大局!”   鲍信恍然:“原来如此!青州离得远,刘备即便介入也需要时间。所以孟德才会去兖州请张邈、袁遗和袁叙介入。”   曹操叹道:“本初还是太急了!如今在洛阳的是朱儁,朱儁有忠义大节,不会真心效力董卓。”   “袁术在南阳已经在举兵准备二次讨伐董卓,朱儁若有诛董之意,定然会趁机联络关东诸郡忠义之士。”   “而有了朱儁的邀请,本初就可以再举义兵,以盟主身份约束韩馥。”   “讨董途中,殉职个冀州牧也不是什么难事。”   “届时,本初就能名正言顺的被推举成冀州牧。”   “可惜啊!本初如今行事,比之青州刘备,相差甚远啊!”   曹操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连刘备都知道借刀杀人、然后善待焦和妻儿以收焦和旧部之心,袁绍却还玩这种问罪的把戏。   这是真当这世间无人能看得出袁绍的意图吗?   但如今事已至此,曹操除了怒斥几句外也只能替袁绍修补计策中的漏洞。   袁绍若败了,跟袁绍历来友善的曹操,也是讨不到好处的。   仔细叮嘱了鲍信,曹操带着曹洪南下兖州。   而在邺城。   韩馥已经被袁绍举兵一事给吓着了。   除了常山国外,六个郡国都在拥护袁绍,这让韩馥愤怒的同时,也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胆战。   “別驾,袁本初狼子野心,欲夺我冀州。这该如何是好啊!”乱了分寸的韩馥,连忙召来了沮授问策。   韩馥愤怒,沮授同样愤怒。   但沮授愤怒的不是袁绍,而是愤怒韩馥当初不听劝、执意不肯向青州运粮。   若韩馥能树立义救青州的名望,也不至于让清河、河间、安平、中山、钜鹿、和赵这六个郡国都拥护袁绍。   只要名望足够,支持韩馥的士人就会变多。   反之,这名望不够,后果就跟现在一样。   “使君,当务之急,是立即遣使者去青州,向青州刺史刘备承诺运粮,以得取刘备的支持。”沮授强忍怒气,但还是给韩馥献上了计策。   韩馥一愣,随即有些不愉:“別驾,你这是让我向刘备求救?若遣使者去青州,岂不是给了刘备羞辱的机会?”   刘备有困难的时候,韩馥借口不给粮。   现在韩馥有困难了,就去向刘备求救。   对刘备前倨后恭,韩馥自认为太损颜面了。   沮授看穿了韩馥的纠结,虽然怒其不争但还是选择了继续进谏。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即便对韩馥再不爽,沮授也坚持要履行一个冀州別驾的职责。   对于袁绍这种以下犯上的,沮授也是不能姑息的。   “使君,刘备不是愚人。”沮授尽量用韩馥能听得进去的口吻劝道:“若让袁绍当了冀州牧,袁绍未必还会呼吁冀州各郡国给青州运粮。”   “因此,使君只需要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去青州向刘备陈述利害。”   “刘备要保证冀州的粮食能安稳的运到青州,就必须要承认使君的冀州牧身份。”   “唯有维持冀州如今的局势,刘备的利益才不会受损。”   “使君跟刘备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他又岂会为了一点私怨而羞辱使君?”   沮授的劝诫,让韩馥心中的别扭渐渐消失。   仔细斟酌了一阵,韩馥这才同意了沮授的提议,但对去青州的人选,韩馥却是踌躇不定。   毕竟这能言善辩的、又不会让韩馥丢了面子的使者可不好找。   “別驾可有贤才举荐?”韩馥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合适的人选。   沮授见状,连忙举荐道:“使君可还记得典学从事田元皓?”   韩馥顿时蹙眉:“別驾,你举荐谁不好,非得举荐田元皓?此人比刘子惠还可恶,简直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你让他去青州,若是因此得罪了刘备,岂不是坏事?”   钜鹿人田丰,自幼天资聪慧,少年时丧亲守丧,虽然守丧的时间已经过了,但田丰依旧是笑不露齿,因此被乡邻器重。   在这个极为重视孝道的时代,田丰的表现堪称孝道典范了。   又因为田丰博学多才,在冀州很有名望,一开始被太尉府征辟,推荐为茂才,后来被选为侍御史。   不论才干德行,都堪称当世大才。   只可惜,田丰的正直个性,根本不适合在洛阳当官。   厌恶宦官当道、贤臣被害的田丰,选择了弃官归家,眼不见心不烦。   韩馥征辟冀州才俊时,田丰也被征辟为冀州簿曹从事,主掌钱粮簿书。   但因为田丰过于正直,时常惹得韩馥不喜,于是韩馥就将田丰改为典学从事,让田丰去管学政。   在韩馥眼中,田丰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倘若早知道田丰这个性,韩馥都不会征辟!   沮授对韩馥更是失望了。   不敬重贤士,如何能统一州士民?   “使君,田元皓有良、平之谋,能言善辩,我愿以性命担保!”沮授拱手凝声。   本想说刘备有仁德信义,不会因为田丰说话直就生气,但沮授又担心夸了刘备会惹得韩馥不愉快,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既然你说田丰不行,那我沮授就以性命担保!   韩馥见沮授模样,眉头更是紧蹙了。   但眼下,韩馥也寻不到比田丰更合适的人选了。   良久。   韩馥松口道:“既然別驾以性命担保,那就速遣田丰去青州。若是不能让刘备介入,他也就别回来了!”   “別驾直接去向田丰下达命令吧,我就不去见他了。”   想到田丰那脾性,韩馥唯恐避之不及,又哪里还肯召见田丰。   沮授暗暗叹气,没有再劝。   以田丰的脾性,即便同意去青州,这去青州之前必然也得先将韩馥给骂一顿。   退出州牧府,沮授径自来寻田丰。   虽然被贬为了典学从事,但田丰干一行爱一行,将这学政诸事也是管理得井井有条。   “元皓兄!”沮授远远的打着招呼。   见是沮授到来,田丰那严肃而古板的表情略微一松:“公与不在州牧府处理公务,今日怎有空来寻我?”   沮授大笑:“自然是有困难事要请元皓兄相助啊!”   田丰冷哼一声:“能让公与你困难的,必然跟韩馥有关!我只是个典学从事,只管学政,不管他事!”   沮授轻笑:“倘若是跟子惠公有关,元皓你肯帮吗?”   田丰诧异看向沮授:“子惠公?” 第119章 俊猛子龙,刘备谋议黑山   沮授点头道:“子惠公如今在青州出仕治中一职,元皓兄若是有闲暇,可去临淄城造访。”   田丰顿时愣住:“子惠公去青州了?什么时候的事?”   专注于学政诸事的田丰,对其余事几乎都没怎么关注。   再加上田丰脾性比较臭,这邺城也没几个朋友,以至于刘惠出仕青州治中一事,田丰连风声都没听到过。   “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沮授眸有笑意:“子惠公曾来信说,青州刘刺史出城十里相迎、于寒风中静候了半个时辰,此生未见如玄德公一般礼贤下士之人。”   “所以,子惠公决定不再回冀州了,来信请我将他的家眷送往青州。”   “但元皓兄你也知道,子惠公得罪了韩使君,如今又悄然去了青州。韩使君表面不说,但心中定然是有不满的,这一般人我也不放心。”   “只好请元皓兄走一趟青州了。”   田丰狐疑的看向沮授:“送子惠公家眷去青州,为何非得我去?你莫非还有其他事?”   沮授大笑:“果然瞒不过元皓兄!”   “如今袁绍举兵问罪,韩使君有意请青州刘刺史出面调停,但韩使君上回寻了个理由拒绝向青州运粮,因此担心刘备会反助袁绍。”   “我便给韩使君献计,说若能遣一能言善辩的冀州名仕、护送子惠公的家眷去青州,这刘刺史看子惠公面,或许会出面相助。”   “元皓兄,于私呢,我希望能让子惠公的家眷安然去青州;于公呢,我不希望袁绍用‘以下犯上’的方式来取代韩馥当这冀州牧。”   田丰顿时迟疑。   若是替韩馥去青州,田丰是不乐意的。   田丰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物,岂能让韩馥吆喝过来吆喝过去的?   但涉及刘惠的家眷、以及趁机想入主邺城的袁绍,田丰犹豫了。   田丰跟沮授一样,都属于在其位、尽其责的一类人。   即便对韩馥有不满,但这不满都会限制在私怨范围。   因此,对于袁绍这种以下犯上、举兵问罪的行为都是持反对态度的。   除非韩馥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田丰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因为私怨而支持袁绍的。   这是田丰的傲骨!   田丰是冀州的典学从事、是州官,而不是袁绍麾下的小吏!   良久。   田丰开口询问:“公与,你对这青州刘刺史可有了解?”   沮授见田丰心动,笑道:“了解得不多!但自子惠公的信中而言,青州刘刺史是个立志于报国安民的英雄。”   “元皓兄既然有兴趣,不如去趟青州,然后回来告诉我这青州刘刺史是个怎样的人物如何?”   见沮授三句话不离主旨,田丰无奈一笑:“公与这是笃定我了!也罢,子惠公对我有恩,护送子惠公的家眷去青州,义不容辞。”   “至于能不能劝得青州刘刺史出面,我却是不能保证的。”   沮授却是笑道:“元皓兄,我可是在韩使君面前以性命担保的,你若是劝不了,只能回来替我收尸了啊。”   田丰看向沮授的眼神,顿时有些无语:“公与,你何至于如此?”   沮授直言道:“元皓兄有大才,自然也得知名于世!”   两人相视许久。   田丰大笑:“能识得公与,是我田丰之幸啊!”   当即。   田丰将学政诸事交给了副手,又跟沮授前往刘惠家中拜会。   刘惠的家眷得知要去青州跟刘惠团聚,自然是欣喜不已,略作收拾,就跟田丰坐上了去青州的马车。   另一边。   赵云得了刘虞赠送的千里良驹照夜玉狮子,日夜兼程的来到了临淄城下。   “奉幽州牧伯安公之命,请见青州刘刺史!”   城门卫不敢怠慢,立即遣人将消息送往刺史府。   虽然新婚不久,但青州事务太多,刘备并未在平原县逗留,仅待了一日就返回了临淄城。   得知是刘虞的信使,刘备连忙放下手头的公务,召信使入内。   “常山国中尉赵云,见过刘刺史!”赵云一边问礼一边打量刘备。   见刘备雄姿不凡,眉宇之中亦有英仁之气,赵云不由暗暗惊叹:“都言青州刘刺史骁勇,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赵云打量刘备的时候,刘备同样在打量赵云。   只见其身长八尺,姿颜雄伟,眉宇之中颇有刚正之意。   “好一个俊猛之士!”刘备亦是心中称叹。   刘备回了一礼,问道:“赵中尉是常山国人,怎会奉伯安公之命来青州?”   常山国跟涿郡隔了个中山国,常山国也不隶属幽州,按常理常山国的中尉是不会受幽州牧节制的。   这让刘备惊叹的同时,又多了三分疑惑。   赵云递上刘虞的书信,凝声道:“渤海太守袁绍,举兵邺城问罪韩馥!除常山国外,冀州诸郡国纷纷响应。”   “云奉常山相之命,前往涿郡请伯安公出面调停,但伯安公担心不能劝止袁绍,因此遣云来青州请刘刺史同往邺城!”   刘备大吃一惊,连忙拆开刘虞的书信。   仔细扫了一遍,刘备不由拍案而起:“果然不出显谋所料,袁绍真敢问罪韩馥!赵中尉切勿着急,待我召人商议。”   不多时。   別驾郑平到来。   “显谋,这位是来自于常山国的中尉赵云,替幽州伯安公送信而来。”刘备引荐道。   “常山国中尉赵云?”郑平闻言看向赵云,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出游诸州郡的时候,郑平也去过常山国。   当时的赵云虽然尚未及冠,但已经在常山国颇有名气了。   郑平慕名而往,但并未见到赵云,只跟赵云的兄长赵风有过一宴。   郑平试探的询问:“赵中尉可识得真定县以南三十里、赵家村的赵风、赵子虎。”   赵云一愣:“先生识得家兄?”   郑平笑道:“中平六年的时候,我曾往赵家村造访过令兄。令兄曾向我提及过赵中尉,言赵中尉少年虎胆、强挚壮猛,有灌、滕之勇。”   “只可惜当时我要去洛阳,不能在赵家村长待。未能跟赵中尉一见,甚是遗憾。”   “今日能再见赵中尉,真是幸事啊!”   赵云猛然一惊:“敢问先生名讳?”   刘备笑着介绍道:“赵中尉,这位便是青州別驾郑平、北海康成公之子。”   赵云肃然起敬:“家兄曾向云提及过別驾,言別驾当世奇才,有良、平之略,何、信之能。虽然只有一宴之情,但也足慰平生。”   “若家兄得知今日云能遇见別驾,必然欣喜。”   郑平大笑:“他日有机会,定会再往赵家村拜访令兄,不知令兄的旧疾可有好转?”   赵云凝声道:“兄长得华神医救治,旧疾已经大有好转了,云再谢別驾荐医之恩。”   郑平轻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令兄旧疾能好转,我也能心安了。”   赵风有旧疾,是跟黑山贼作战留下的箭伤。   但替赵风治疗的乡医,虽然给赵风止了血,但却不能替赵风彻底愈合伤口。   以至于赵风箭伤处时常奇痛难忍。   郑平亦是对医术有一定研究的,见赵风这伤口就明白这中箭的时候伤了骨头,但乡医只是简单的包扎敷药,因此留下了病根。   于是郑平向赵风举荐了这个时代最擅长外伤治疗的华佗。   刘备对郑平的脾性已经很熟悉了,若是寻常人,郑平虽然会以礼相待,但决不会跟对方攀谈旧情。   这一旦攀谈旧情,就意味着对方是有大才,需要真情拉拢的!   “没想到赵中尉跟显谋还有这般渊源!”刘备大笑,然后将赵云的来意和刘虞的书信告知。   郑平扫了一眼刘虞的书信,不由哂笑:“向袁绍献计的,还真是愚笨,真当这世间无能人了。”   “使君可立即遣人去平原,令云长统骑兵五百为先锋前往邺城,使君未到之前,不可轻易显出青州的态度!”   “若有人送礼,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   刘备疑惑:“显谋这是何意?”   郑平将书信放下,手中羽扇轻摇:“只要云长不显出青州的态度,不论是袁绍还是韩馥,都会寻机拉拢。”   “这拉拢嘛,自然就得给钱给粮。”   “有人给使君送钱粮,这难道不是对使君的敬重吗?”   刘备恍然。   只要关羽的骑兵出现在邺城,不论是韩馥还是袁绍,都得去猜测刘备的用意。   青州的介入,足以影响冀州牧的归属。   这个时候,不论是韩馥还是袁绍,都不敢轻易得罪青州。   只不过,这趁机敛财的方式,多多少少让刘备有些脸红。   但想到青州目前的困境,刘备也就释然了。   是青州百姓的吃饱穿暖重要,还是自己的个人名声重要?   刘备选择前者!   赵云是个实诚人。   虽然曾在赵风口中听过对郑平的评价,但赵云毕竟不了解郑平的个性。   骤然听到郑平这略显无耻的计策,赵云的脑袋有些懵。   青州这是在,趁火打劫?   “赵中尉,可有兴趣讨董?”郑平摇扇轻笑,打断了赵云的疑惑。   赵云微微吃惊,看向刘备:“刘刺史要准备讨伐董卓?”   刘备摇头:“青州诸事繁忙,我是没机会去了。但我的恩师子干公已经跟洛阳守将朱儁商议好了,只待青州兵出现,洛阳就会拱手相让。”   “以青州目前的情况,我很难支持卢师太多的钱粮,但我曾答应过卢师,在立足青州之后就会助他勤王靖难。”   “因此,即便这次有对韩馥和袁绍趁火打劫的嫌疑,我也只能如此。”   “与其让他们的钱粮用于无益于国事的权力争斗,倒不如用来支持卢师讨伐董卓。”   “然而卢师麾下,只有云长可称骁勇,但这西凉诸将,又大多是骁勇善战的悍将。”   “赵中尉一表人才,骁勇过人,以弱冠之龄就能领常山国中尉一职,必然也是擅长征战的。”   “若赵中尉能跟卢师一起去洛阳,定然是国家幸事啊!”   刘备字字不提招揽赵云之意,但句句都有亲近赵云的善意。   聚拢人才的手段,刘备愈发的精湛了。   以赵云如今的身份,让其来青州出仕几乎是不可能的。   常山相孙瑾器重赵云,以赵云的个性也不会轻言离去。   但刘备又不想错失赵云这个俊猛之士,在郑平询问赵云是否有意讨伐董卓时,刘备就想好了如何结交赵云的方式。   这战场之上,是最容易见真情的!   让赵云跟着卢植和关羽去讨伐董卓,定然能建立起战友情来。   他日赵云若在常山国待不下去了,第一个想到要投奔的就必然是刘备!   赵云果然迟疑。   如赵云这般文武双全、又有建功立业大志的,跟随卢植讨伐董卓是个难以推辞的诱惑。   但想到常山国时常又有黑山贼兵进犯,赵云又犹豫不决。   郑平看出了赵云的纠结,询问道:“赵中尉莫不是担心,这跟着卢尚书讨董,黑山贼会进犯常山国?”   赵云坦然道:“的确如此。云受众人推举,出仕常山国中尉,就要肩负起保境安民的责任。若是为了追求讨伐董卓的功名,就无视常山国士民的安危。”   “云难以心安!”   刘备盛赞道:“赵中尉心怀百姓,真义士啊!显谋,可有良策能助常山国的士民?”   赵云有些惊讶的看向刘备。   即便再有良策,这青州距离常山国太远,如何能相助?   郑平摇扇、笃信而笑:“此事不难!黑山贼虽然时常侵扰常山国,但究其原因,也是因为黑山贼缺粮,所以不得不去常山国抢粮。”   “然而抢粮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黑山富饶,大部分的黑山贼都会选择在黑山自耕自种,以求能自给自足。”   “听闻黑山贼有一渠帅褚燕,也是真定人氏,跟其余的黑山贼渠帅不同,褚燕是寒士出身,读过书,也能明理。”   “使君可将农书还有曲辕犁的制造法交给赵中尉,再由赵中尉和常山相孙瑾出面跟黑山贼议和。”   “虽然称之为黑山贼,但黑山贼大部分也是活不下去的苦命人,何必非得彼此相杀呢?”   “诸事,当以和为贵!” 第120章 举兵邺城,关羽傲气依旧   黑山贼号称藏民百万,对粮食的需求不少。   看似富饶的冀州,同样有很多忍受不了压迫的乡民选择依附黑山贼。   黑山贼缺粮了,就会出兵侵扰毗邻郡县。   不论是黑山贼还是常山国士民,都是在为了活下去而战斗。   相较于青州去年被煽动的乡民,黑山中的乡民自中平元年就已经存在了。   这其中的矛盾,是难以复制青州的方式来解决的。   刘备斟酌了郑平的谋划:“显谋,农书和曲辕犁制造法,我不会吝啬。但黑山贼真的会同意议和吗?”   郑平微微敛容:“黑山贼虽然号称藏民百万,声势浩大,但他们的处境远比外人看到的更艰难。”   “我等要解决青州五十万饥民,尚且要去征调毗邻州郡的粮食、向青州的世家豪族许诺、安置十万饥民入东海国等等。”   “黑山贼又如何能自给自足?”   “农书和曲辕犁制造法,不仅仅是向黑山贼议和用的,同样也是让常山相跟常山国的世家豪族谈判用的。”   “青州的一部分治理之法,使君都可以让赵中尉带回常山国。”   “多策并用,即便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黑山贼的问题,但也能让双方的乡民都少受些苦难。”   “只要青州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虽然是在回答刘备的问题,但郑平的这些话,其实也是说给赵云听的。   青州虽然不能直接出兵帮助常山国抵挡黑山贼,但能用其他的方式来减少双方的争斗。   这是青州的仁,也是青州的义!   当郑平将农书和曲辕犁的用途大致给赵云陈述后,赵云整个人都呆了。   这等贵重的书籍和农具制造法,刘备说送就送,没有半点儿的犹豫?   “刘使君仁德载世,云佩服!”赵云拱手一拜,内心只有钦佩:“倘若能跟黑山贼成功议和,确保常山国的士民百姓暂时不会受到黑山贼的侵扰,云即便单枪匹马,也会助卢尚书讨伐董卓!”   刘备大笑,当即要设宴招待赵云。   但赵云却希望能早日回去复命,婉拒了宴请。   刘备也不多劝,将左伯纸印刷的《汜胜之书》《四民月令》和曲辕犁制造法,各自准备了三分注释版,用背箱装好,让赵云带走。   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刘备念念不舍:“常山赵子龙,真乃义勇之士啊!如此才俊,若能来青州,定然是青州之福,汉室之幸啊!”   虽然跟赵云是第一次见面,聊的也不多,但刘备已经对赵云的言行有了大致的判断。   再加上郑平的夸赞,刘备对赵云有了强烈的不舍之意,恨不能与之促膝长谈。   “使君不必急躁,该来的始终会来的。”郑平轻摇羽扇,言语笃信而自然:“赵中尉心怀百姓,主公仁德爱民,他日冀州有变,赵都尉身虽千里,也会来投使君的。”   “只是云长一走,平原需要能将驻守。”   “可调翼德和张纮入平原,再调宪和入东莱郡,暂代东莱郡太守一职。”   刘备点头,同意了郑平的部署,又道:“子布说,官学中有几个可造之材,建议我将其调入各郡县学习实务,然后再返回学堂。”   郑平略思一阵:“让阿瑾去济南国,暂代济南国国相;再将鲁肃归在子义麾下,跟着子义学习统兵。”   “其余的,暂时都留在学堂吧。”   诸葛瑾和鲁肃是目前官学中最优秀的两个。   一个长于政务,一个长于军略,但两人都是理论强于实践。   放出去历练一阵再回来,能让两人对政务军略感悟更深。   相关政令很快下达。   身为青州的刺史,刘备平日里的闲暇时间很少。   一直忙到天黑,刘备这才将公务处理完。   这还是经过张昭、赵昱、刘惠、郑平层层审批后,最终筛选出来的需要刘备亲自过目的公文。   否则,即便刘备通宵达旦,也是处理不完的。   拖着疲倦的身子,刘备一回到内院,连洗漱都来不及,直接倒头就睡。   待得郭昭到来时,刘备已经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   “唉~”郭昭轻叹一声,将刘备的鞋袜脱下,又令人打来热水,细心的给刘备擦拭,然后给刘备盖好床被,这才悄悄的走出房门,让侍女不要入内打扰。   身为刘备的正妻,郭昭的事情也不少。   刘备如今是青州刺史,不是寻常男子,因此郭昭要管理的不仅仅是刘备的内务,还要替刘备慰问亲信文武的家眷。   毕竟这些人,都是替刘备效力的。   刘备给予了郭昭足够的尊重,刘备的义弟张飞还专门寻来了龙涎香。郭昭自然也主动的承担起了慰问文武家眷的事。   虽然郭昭来临淄城没几天,但这青州的文武家眷,郭昭已经造访了十几家了。   贵为公主之女、桓帝和平原王外甥女、青州刺史的正妻,竟然会亲自带着礼物嘘寒问暖。   这如何不让这些文武的家眷感动?   而郭昭也很懂分寸,每次去慰问文武的家眷,都会以刘备之名!   真真切切的告诉这些文武家眷,因为刘备平日里公务繁忙、难以亲自来,所以就由她这个青州刺史夫人来慰问。   常言道: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   郭昭的言行,也让刘备愈发的敬重了。   安顿好刘备,郭昭又吩咐身边的侍女:“小蝶,将剧县孔相女儿托人送来的信,立即送往別驾府。”   提到这个,郭昭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在得知郑平将婚期延期三年后,郭昭就一直在想如何替刘备笼络郑平。   毕竟郑平一直都是称呼刘备使君,这让郭昭心中有些没底。   称呼使君就意味着,郑平可以随时离开青州!   于是。   郭昭就遣人去了趟剧县,给孔素出了个主意,让孔素若有思念之意,可以付诸于信纸上。   汉代亦有书信述说思念,但基本都是结婚后的男女。   这尚未成婚就写情书,对于孔素而言是很难为情的。   但郭昭派去的侍女也是伶牙俐齿,很快就说服了孔素,这思念之书直接就送到了郭昭手中。   “显谋先生不是拘俗礼的人,只要这事少有人知道,显谋先生必然会欣然笑纳的。”郭昭的美眸之中,亦有智慧之色。   小蝶奉令来到別驾府,只说是郭昭替刘备感谢郑平的辛劳,特意从剧县带来了一些特产。   一见盒中的书信,郑平就明白了郭昭的意思。   “请转告郭夫人,我跟使君是君子之交、朋友之义,这信,我就收下了。”郑平接受了郭昭的好意。   自郭昭给张飞送酒的时候,郑平就知道郭昭的情商很高,知道如何去得到刘备麾下文武的支持。   如今释放善意,但又恰到好处,郑平自然不会去拒绝。   毕竟。   这来自于剧县孔素的书信,郑平是十分乐意见到的。   因为这个时代的一些俗礼,这三年的时间,郑平几乎都是不能跟孔素有过多的交流的。   礼就是礼,即便你觉得他再繁琐,也得去尊重。   至少表面上,得去尊重!   这也是为何,简雍经常被骂作无礼之徒的原因。   但私下里,郑平是不愿意被一些繁琐的俗礼拘束的。   反正都是自家未来的妻子,这书信往来述说下衷肠,也是合情合理的。   孔素的笔迹朴素娟秀,内容也很隐晦。   虽然说是思念之书,但内容其实只是抄录了一首诗经中的歌赋。   显然,这第一次送信,孔素也怕被人发现,然后被指责说是无礼之人。   当即。   郑平也提笔作赋,同样在赋中表达隐晦的思念之意。   但郑平并未通过刺史府送出去,而是让亲信送往剧县。   接受善意,是让郭昭安心,避免郭昭的枕边风坏事。   派遣亲信,是让郭昭明白,郑平效力的人到底是谁。   另一边。   得到命令的关羽,当即就调集了五百骑兵前往邺城。   只要是刘备的命令,关羽都会去执行。   别说只是去邺城待命,哪怕要让这五百骑兵夺下邺城,关羽都不会皱下眉头。   “卢师,兄长有命,关某得先驱兵去邺城。”   “其余诸事,兄长会给卢师解释的。”   关羽不忘给卢植解释。   毕竟原本是要去洛阳响应朱儁的,结果现在又要跑去邺城。   卢植点头:“云长自去便是,待玄德来了,老夫会亲自询问缘由的。”   当即。   关羽统帅五百骑兵,只带上了干粮,就往邺城而去。   平原国毗邻魏郡,这五百骑兵的动静也不小。   很快,消息就被东武阳的鲍信得知。   “孟德刚走不久,关羽就遣兵往魏郡而来了,速度怎么会这么快?”鲍信惊讶不已。   但想到曹操临走前的嘱咐,鲍信也不敢怠慢,连忙遣人去告知曹操。   同时。   鲍信也驱兵出东武阳,将关羽阻挡在官道上。   “什么人,敢擅闯魏郡!”鲍信横刀立马、明知故问。   关羽见有人拦路,丹凤眼一眯,这傲气不加掩饰:“青州刺史麾下,平原相关羽,奉令前往邺城。”   鲍信暗道不妙,挥刀问道:“奉谁的令?我并未得到相关军令。”   “你又是谁?”关羽眯眼喝问。   鲍信凝声道:“破虏将军鲍信!”   关羽冷哼:“原来是你!先生说过,你那破虏将军是袁绍封的,并非天子下诏任命的。换而言之,你这破虏将军只是个伪职。”   “一介伪职,又非魏郡之官,你敢阻拦关某?”   鲍信顿时一愣,随即有些恼怒:“我这是伪职,你这平原相难道就得到了朝廷诏令任命?”   关羽冷笑:“既然大家都是伪职,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拦我?若不离开,休怪关某这大刀无情!”   鲍信顿时傻眼了。   伪职还能说得这般的理直气壮吗?   扫了一眼关羽的五百骑兵,鲍信内心有些虚。   东武阳的这支兵马,基本都是新招的。   打打贼寇还行,但要阻拦关羽的骑兵,鲍信却是办不到。   本以为关羽会客气一些,鲍信还能拖延下时间,结果关羽是一点面子不给鲍信留。   “可恶!”   鲍信让出了道路。   看关羽那阵势,若是不让路还真有可能直接冲杀。   倒时候鲍信死了都没地方说道理。   毕竟。   一个平原相伪职行军途中遇到一个破虏将军伪职拦路,起了冲突最多定义成互殴。   “得立即遣人去通知本初。”   “被孟德猜中了,刘备竟然真的介入了本初跟韩馥之间的争斗。”   鲍信感到一阵担忧。   刘备的兵马来得太快了!   仿佛早就猜到袁绍会举兵问罪韩馥似的。   关羽来得太快,快到田丰还没走出魏郡,关羽就抢先一步遇到了田丰和刘惠家眷的车仗。   但五百骑兵呼啸而过,关羽并未跟田丰碰面,毕竟这两人谁也不认识谁。   到了邺城下。   关羽直接在距离邺城五十里外扎营,竖起了旗号。   城内的韩馥差点没被忽然出现的关羽给吓晕过去,连忙召来沮授询问对策:“別驾,你不是说这刘备会帮我的吗?”   “田丰尚未抵达青州,关羽就已经抵达邺城了。”   “你敢说刘备不是响应了袁绍的号召,来抢老夫的冀州?”   沮授也是被忽然到来的关羽给吓了一跳:“使君切勿慌乱。关羽离城五十里扎营,不一定是在响应袁绍。”   “朱儁前几日向使君传信,希望使君能再次讨伐董卓。”   “听闻这关羽又是卢植的门生,会不会是去响应朱儁,顺路来的邺城?”   韩馥的惊惧之意消散不少,忐忑道:“別驾出城问问?”   沮授暗暗鄙视了一阵韩馥,但心中的确也有疑惑,于是策马出城来见关羽。   见是沮授来,关羽也给予了沮授基本的敬重。   毕竟刘惠是沮授举荐的,关羽看在刘惠的面子上,多多少少还是得尊敬下沮授的。   “沮別驾来我营中,可有要事商议?”关羽眯着丹凤眼,明知故问。   沮授摸不清关羽想法,试探的问道:“关相,你可曾遇到田丰和子惠公的家眷车仗?”   “嗯?”关羽想起了官道上擦肩而过的车仗,淡然道:“可能有遇到,但并未停下询问。” 第121章 赤胆忠心,关羽戏耍逢纪   沮授见关羽不肯多言,于是直言问道:“关相,你忽然举兵来到邺城,莫非也是来问罪的吗?”   关羽微微眯眼,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关某是奉命而来!这沿途关卡城池,除了在东武阳境内遇到了自称破虏将军的鲍信被关某喝退外,也未有阻拦关某的。”   沮授吃了一惊。   怪不得关羽来得这么快,这沿途的关卡城池,除鲍信外、竟然全都作壁上观?   沮授扫了一眼左右,凝声道:“关相,韩使君已经遣典学从事田丰去青州了。若刘使君能支持韩使君,韩使君必定奉上钱粮。”   关羽谨记郑平的嘱咐,不表明青州的具体态度:“正好,关某这次来邺城,麾下骑兵也只带了随身干粮。”   “还请沮別驾回城,让韩州牧运送些粮草来关某寨中。”   见关羽态度模糊,沮授暗暗蹙眉。   如今田丰尚未抵达青州,沮授也难以断定刘备的具体态度。   想到这里,沮授也不逗留,承诺会将粮草运到寨中后,就退出了关羽的营寨。   “传下军令,若再有使者到来,先索取粮米。”   “问主将者,收六百石粮米;要通传的,收一千石粮米;不给粮米的,一概不见!”   关羽手捧《卢氏新书》,静静的品读。   这《卢氏新书》,关羽已经来回看了好几遍了。   但每多看一遍,关羽都能有新的体会和感悟。   而此时,鲍信的使者也来到了广宗,遇到了自南皮而来的袁绍。   “平原相关羽?他都抵达魏郡了?”袁绍有些懵。   他从南皮出发,一路率兵疾行,结果反被关羽给抢了先?   但很快,袁绍又蹙起了眉头。   刘备忽然遣关羽去魏郡,是敌还是友?   虽然袁绍认为刘备不应该会忘恩负义,但这招呼不打就派遣关羽去魏郡,始终是让袁绍有些起疑的。   许攸抚着短髯没有说话。   刘备会介入袁绍跟韩馥的争执,许攸早就料到了。   但因为袁绍偏信逢纪,许攸也乐得看热闹。   逢纪的脸色有些难看!   上回算计青州,还未开始就被郑平制裁了。   这回算计韩馥,结果刘备又抢先了一步?   但逢纪不相信自己的谋划会失败,即便刘备真的忘恩负义又如何?   冀州诸郡国,除了常山国外,其余的都选择了支持袁绍。   难道刘备一个外人,还能管得了冀州事不成?   “明公!关羽虽然去了魏郡,但他未必就一定会去邺城见韩馥。”逢纪一边分析一边道:“依我之见,刘备应该是想来讨些好处。毕竟刘备缺钱粮,而韩馥又拒绝支援青州钱粮。”   袁绍点头,觉得逢纪的分析有道理:“元图,你速遣人去邺城打探消息,打探下关羽的意图。若刘备想讨些好处,我也是可以给的。”   逢纪却是自告奋勇:“明公!这普通的信使去见关羽,未必能探出关羽的意图。更何况来回传信,也会耽误时间,让韩馥有机可乘。”   “属下请命亲自去一趟邺城。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定能游说那关羽在邺城外迎接明公。”   “到时候韩馥那无胆鼠辈,估计吓得都能直接投降献城!”   真是好自信啊!   逢纪在袁绍面前的吹嘘,惹得许攸一阵鄙视。   “连关羽是谁都不知道,还敢狂言让关羽在邺城外迎接本初?”   “这个时候,理当让颜良文丑统精兵去震慑关羽,让其不敢轻举妄动,示之以强才能让刘备不敢轻易介入此事。”   “不管刘备是支持本初还是韩馥,只要将关羽驱逐出魏郡,就没人能拦得住本初得冀州!”   “天下局势,皆因我计更易;本初、孟德尚且敬我,逢元图却在我面前恃才。”   “可惜啊,可惜!逢元图你自己想独揽大功,可怪不得我这同郡人不帮你。”   许攸冷眼旁观,并没有出言献策。   袁绍见许攸也不反对,当即就同意了逢纪的请命,又给逢纪配了两名骁骑护卫。   待得逢纪离去,袁绍有些感慨:“子远,孟德还是记挂着我们彼此间的情谊啊,不仅亲自去兖州请张邈、袁叙和袁遗来助阵,又让鲍信时刻关注青州的动静。”   “若非鲍信遣人来告知,我等都还不知道关羽已经去了魏郡。”   许攸暗暗鄙夷。   阿瞒那是见你用了蠢计,不得不给你善后呢!   估计阿瞒得知你去邺城问罪,都破口大骂了。   哎~   若无我许子远谋划,本初你如何能进得邺城啊!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许攸表面却是恭维袁绍:“本初信义著于四海,阿瞒跟主公又是患难之交,又岂会不相助?”   袁绍大笑!   广宗距离邺城两百余里,若是不辞辛劳,不到两日就能抵达。   逢纪在袁绍面前夸下了海口,这心头还是有些忐忑的。   万一这去晚了,韩馥已经给关羽许下了诸多好处,想再劝就难了。   因此,这一路逢纪一直都在策马疾行。   “先生,前方有兵马扎营!”骁骑眼尖,看到了关羽的营寨。   “这个地方,怎会有兵马扎营?”逢纪微微蹙眉。   但很快,逢纪的眉头舒展开来,语气有些惊喜:“这必然是关羽的营寨!关羽没有进邺城,那就意味着刘备没有选择支持韩馥。”   心头悬着的石头渐渐落下,逢纪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去个人,就说渤海太守麾下、南阳名仕逢纪逢元图来了!”   逢纪很高傲。   在逢纪看来,关羽听到“渤海太守”“南阳名仕”的时候,就应该会亲自出营迎接。   这是迎接名仕的态度。   当初逢纪初见袁绍的时候,袁绍都是出府迎接的。   逢纪对自己的名望很自信。   但很快,逢纪的脸有些生疼,却见骁骑去而复返,表情忐忑:“先生,营寨的士兵不肯通传。”   “不肯通传?”逢纪眼神有些阴沉:“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吗?”   骁骑苦着脸:“说了,可那两个寨门的骑卒说,是谁来都没用,要通传就得给粮米。”   一股无名火自心底滋生,逢纪强忍着怒意:“能要多少粮米?折合钱财给他们就行。”   骁骑语气更苦了:“先生,钱不够啊!”   “不够?”逢纪眼神一沉:“你是在戏耍我吗?这点事都办不好!你给多少,回头我补给你多少。”   逢纪下意识以为骑卒是怕损失了钱财。   “先生啊!钱是真不够啊!他们要六百石的粮米才肯告诉我主将是谁,一千石粮米才可以通传。”骁骑感觉今天的人生观都崩塌了。   饶是逢纪,此刻也是瞠目结舌:“六百石告诉你主将,一千石给你通传?这是哪里来的贼匪,明抢吗!”   忽然间,逢纪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这真的是关羽的营寨?   逢纪自问走南闯北,但从未见过这般卡要粮米的。   但这个位置,除了关羽还能有谁?   其余响应袁绍的,谁不闻他逢纪之名而抢着来迎接?   “竟敢戏弄我!”   “跟我来!”   逢纪怒气冲冲,策马来到关羽的营寨外。   寨门口两个骑卒正在窃窃私语。   “你说那什么南阳名仕逢纪,会给钱吗?”   “给?怎么给?他随身难道还带了一千石的粮米啊?”   “或许有呢!名仕肯定不差钱啊,没准身上一块玉都价值一千石粮米呢。”   “一块玉就价值一千石粮米?名仕的世界好难懂。”   “哎,不对!关相的命令是不给粮米的、一概不见,有玉也不行啊。”   “那,就是不见?”   “嗯,不给粮米就不见!”   逢纪板着脸,策马来到寨门前:“渤海袁太守麾下、南阳名仕逢纪在此!尔等主将是谁?”   两个骑卒抬头一看,互相推嚷了一阵,看得逢纪直皱眉。   片刻。   左边的骑卒向逢纪喝问道:“你就是逢纪?你带钱了吗?哦不对,你带粮米了吗?”   逢纪握紧了拳头,但依旧保持着名仕风度:“渤海袁太守麾下、南阳名仕逢纪在此!尔等主将是谁?”   骑卒一愣,以为眼前的逢纪没听清楚,再次喝道:“你带粮米了吗?”   逢纪的眼睛瞪圆了,抬高了语气:“渤海袁太守麾下——”   话音未落,骑卒就打断了逢纪的自己介绍:“听到了,听到了!你叫逢纪,南阳名仕,不用一遍一遍的说了,我们又不是聋子。”   “哎你到底有没有粮米啊,没粮米就给钱,哦不对,没粮米就拿钱去附近购买粮米。”   “记住,询问主将六百石,通传一千石,可以多不能少!”   逢纪肺都快气炸了。   当了这么多年名仕,还是第一次被小卒给羞辱。   “尔等敢对我不敬?”   “我是南阳名仕逢纪!你家主将见了我,也得亲自出来迎接,你们敢无礼?”   “这主将是不是关羽?让关羽出来见我,他就是这么带兵的吗?一点礼数也不懂!”   逢纪气得破口大骂。   寨门口的骑卒瞬间不乐意了,论损人,这俩骑卒自问没怕过谁。   “就你这家伙,也配自称名仕?连个羽扇都没有,肯定是个不入流的。”   “名仕都是不骂人的,骂人的不配当名仕。”   “错了,名仕骂人都是拐着弯儿骂。”   “我们刚才也是拐着弯儿骂人,那我们也是名仕了?”   “那我就是名仕李,你就是名仕张。”   “哎,哥俩好啊!”   “......”   见这两骑卒越说越起劲,压根不将自己当回事,逢纪整个人都气得有些昏了。   本来就一路疾行、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结果又被两个骑卒给戏耍。   “竖子!竖子!竖子!”逢纪气得直喘气。   就在此时。   一队粮车到来,为首一人,正是昨日回城后,给关羽准备粮草的沮授。   “逢纪?”   沮授一眼认出了被气得直喘气的逢纪,顿时有些警惕。   “逢纪忽然出现在关羽的营寨外,难道刘刺史真的选择支持袁绍当冀州牧了?”   “不,不对。看逢纪这模样,应是被气得不轻,看来是没谈拢。”   沮授心中很快有了猜测,毕竟逢纪此刻吹胡子瞪眼的,怎么看也不像受到了关羽的善待。   逢纪也认出了沮授。   看着沮授身后的粮草,逢纪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骁骑疑惑询问:“先生,我们就这么离开了?”   逢纪冷哼:“不离开又能怎么样?没看见连冀州別驾要见那主将,都得运粮来吗?”   “还好我这次带了些金银珠宝,区区一千石粮米,又不是买不起!”   见逢纪不言离开,沮授有些搞不清状况。   来到寨门,骑卒瞅了瞅沮授身后的粮车:“有多少粮米?”   沮授直言道:“约有两千石,还请通传关相。”   骑卒笑道:“一千石就可以通传,不用给这么多。但你非要给,那我们也不会拒绝的。”   这不在一条线的对话,饶是沮授智慧过人,听得也有些懵圈。   “什么一千石?”沮授问道。   骑卒解释道:“关相昨日下达的命令,若再有使者到来,先索取粮米。问主将者,收六百石粮米;要通传的,收一千石粮米;不给粮米的,一概不见!”   “刚才有个自称南阳名仕逢纪的,就是因为不给粮米,被我们给怼回去了。”   “瞧见没,就是那三骑!”   “嘴巴那么臭,也好意思自称名仕。”   骑卒往逢纪的放向一指。   沮授下意识的回头看向离去的逢纪。   “逢纪这是,被两个骑卒给怼了?怪不得刚才一副气得要死的模样。”沮授不由暗暗一喜。   关羽这般态度,就意味着不是来帮袁绍的!   这一琢磨,沮授也明白了刘备的态度:“待价而沽,刘刺史这是想看韩使君和袁绍谁出的价更高啊!”   这心中有了底,沮授的思路瞬间开阔了。   “劳烦通报,冀州別驾沮授请见关相!”沮授拱手一礼,嘴角泛起了笑意。   骑卒也没迟疑,立即去帅帐向关羽汇报。   沮授带来了足够的粮米,那就应该去通报。   听得沮授运了两千石粮草到来,关羽严肃的表情也变得柔和。   这沮授若再不运粮草来,关羽就得自己花钱去购买粮草了。   “请沮別驾进来吧!” 第122章 焦心热中,田丰初见刘备   “关相,你要的粮草,都已经运到了寨外。”沮授微微一礼,语气比第一次来见关羽时多了三分轻松惬意。   猜到了关羽的用意,沮授也不担心刘备会去支持袁绍了。   “两千石,不够用啊。”关羽微微眯着丹凤眼、语气多了几分惆怅。   郑平嘱托关羽不要表明青州的态度,对这个中原因,关羽亦是清楚的。   待价而沽、讨价还价,钱粮到手才是硬道理。   至于是否会得罪韩馥或者袁绍?   真怕得罪,郑平就不会建言刘备让关羽来邺城了。   沮授听出了关羽语气的变化,连忙询问道:“关相准备在邺城待多久?若是粮草不够用,邺城每隔十日会运送粮草出城。”   每隔十日?   那就是只给十日的粮草,用完了再给。   关羽眯着眼睛打量沮授,有些吃惊沮授的精明。   “別驾可认识逢纪?”关羽岔开了话题。   守寨门骑卒通报沮授到来时,也顺带的将逢纪的事通报。   见关羽提及逢纪,沮授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复杂。   顿了顿,沮授凝声道:“关相,你我就别互相试探了。韩使君的态度很明确,只要刘刺史能助韩使君挡住袁绍。”   “韩使君就会如约提供粮草给青州,助刘刺史安置青州的饥民。”   “希望关相能给一个准话。”   关羽轻轻敲击身前的案桌,语气不急不缓:“沮別驾,韩州牧的话,让人难以尽信。既然沮別驾都将话挑明了,那关某也给一个准话。”   “十万石粮草,关某告诉你答案!”   沮授眉头一挑。   十万石粮草,就得到一个答案?   但这答案是帮还是不帮,关羽竟然都不肯明说!   “关相,这是刘刺史的意思,还是郑別驾的意思?”   沮授已经看明白了,关羽必然是得到了命令不得表明青州的具体态度,在这里跟自己扯呢。   “沮別驾,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每隔十日运粮这种事就别提了,关某在邺城待不了十日。”   关羽不准备跟沮授继续谈。   “沮別驾,关相已经疲了,请出帐吧。”帐外的亲卫,入内向沮授请道。   沮授两度无功而返,顿时有些无奈。   若帐内的是张飞,没准就被沮授给问出答案了,但偏偏是关羽!   “十万石粮草?关羽怎么不去抢!”   “不能给!这绝对不可能给!”   得到回复的韩馥,气得暴跳如雷。   十万石粮草,足够一万人马吃上三个月了。   这邺城虽然拿得出十万石粮草,但韩馥也不是大怨种,又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沮授默然。   关羽本来就是来抢的,不但抢韩使君你的,还准备抢袁绍的。   若你当初答应给青州运粮,而不是故意推诿寻借口,关羽又岂会索要十万石粮草?   “使君,我在关羽寨门前遇见逢纪了。”沮授淡淡开口。   韩馥顿时气势一泄,呆滞转头:“逢纪?袁绍麾下的逢纪?南阳人逢纪逢元图?”   沮授点头:“正是此人!探子回报,袁绍已经抵达广宗了。来邺城也是这几天的事,使君还得早做打算。”   韩馥忿忿不平:“关羽这是在趁火打劫!他想看袁绍和我谁出的价更高吗?刘备也是这个态度吗?”   沮授摇头:“关羽得了授命,一直都不肯表明具体的态度。”   “使君,是时候取舍了,若舍不得粮草,刘备必然会倒向袁绍一方。”   “到那个时候,使君损失的就不是十万石粮草了。”   这个道理,韩馥又何尝不懂,但韩馥心中憋屈得慌。   袁绍欲夺冀州位,诸郡国拥护袁绍,现在连刘备都虎视眈眈。   沮授没有再多言,只是微微低垂头,静待韩馥的答案。   韩馥沦落到今日地步,皆是咎由自取。   对内不用贤士,对外又不明大势,冀州内外的人都得罪了。   良久。   韩馥一拳砸在案桌上,恨恨地道:“给!不就是十万石粮草吗,我韩馥难道还给不起吗?”   虽然给出十万石粮草很令韩馥憋屈,但相对于摇摇欲坠的冀州牧位置,韩馥终究还是选择了断腕求生。   “真给了?”   得到答复的关羽,也忍不住惊讶。   十万石粮草,并非是刘备和郑平给出来的条件。   这是关羽计算了卢植要西征董卓需要的粮草,然后直接拿出来当条件了。   关羽也没想过韩馥会真的给十万石粮草。   “有些超出预料了,得立即通知兄长和先生。”   关羽当机立断,立即修书一封,遣人快马加鞭返回青州。   信使刚刚出发,守寨门的骑卒就来通报:“关相,袁绍麾下逢纪求见。”   关羽卧蚕眉一挑:“给了多少?”   “不多不少,刚好一千六百石。”骑卒有些鄙夷。   关羽冷笑一声:“既然给了粮米,那就让逢纪进来吧。”   不多时。   逢纪憋着一肚子气、迈着名仕高傲的步伐,来到帅帐。   “渤海袁太守麾下,南阳名仕逢纪,见过关相。”逢纪强忍心中不渝。   若非自己谨慎,购买了一千六百石的粮米,今日还真未必能进得来。   本来只想给一千石,结果通报的骑卒给逢纪说,至少得先知道主将是谁才能通报,否则出来的可能就是副将。   无奈的逢纪只能又给了六百石询问主将的姓名。   “你就是逢纪?”关羽眯着眼:“身居何职啊?”   比傲,关羽就没输过谁!   逢纪眼神瞬间呆住。   身居何职?   一个无名之辈,竟然问我堂堂南阳名仕,身居何职?   “我乃南阳名仕——”   “知道你是南阳名仕,但名仕不是官职,你到底身居何职?”   关羽打断了逢纪的话,那一双丹凤眼显得有些不耐烦。   逢纪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渤海袁太守麾下,帐前吏!”   帐前吏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职,但却是袁绍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一类人。   逢纪本来也没在意过这个,毕竟袁绍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渤海太守,这得了冀州牧之后自然会任命一个权高位重的职位。   “区区帐前吏,见了本相却如此高傲?”关羽的眼神瞬间变冷:“来人,将逢纪轰出营寨,不要什么人都往营寨带。”   逢纪见关羽说翻脸就翻脸,帐外的悍卒也走了进来,连忙呼道:“关羽,你要跟袁太守为敌吗?”   关羽冷笑一声:“韩馥许了关某十万石粮草,即便为敌又如何?难道关某还怕袁绍不成?”   嘶~   逢纪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万石粮草?韩馥那胆怯鼠辈,怎么可能答应给你十万石粮草?你敢诈我?”逢纪傻眼了。   十万石!   不是一万石!   韩馥要真有这个魄力,又岂会落到如今这田地?   “关某诈你?区区一个帐前吏,若非看袁太守昔日响应兄长檄文的情分上,早将你给轰出去了。”   “若有袁太守使命,速速说来!倘若再敢废言,关某遣人将你押送至袁太守麾下,然后问问这袁太守,他麾下的才俊都是高傲无礼之辈吗?”   关羽本就不怎么喜欢士人,这一通呵斥五分真五分假,惊得逢纪不敢再妄语。   逢纪咬着牙,不敢再在关羽面前维持高傲。   若真的被关羽遣人押去见袁绍,那今后在袁绍麾下就待不下去了。   袁绍也是要面子的!   “关相息怒!”逢纪强迫自己冷静:“这次来见关相,是奉袁太守之令,想问问青州刘刺史,遣兵入魏郡、莫非是想支持韩馥吗?”   关羽眉头一挑:“你在教关某兄长做事?兄长想支持谁,那是兄长的权力!你一副问责的语气,是认为关某的兄长有错了?”   “不敢!”逢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缓和:“韩馥无道,不仅怀篡立之心、欲拥立大司马称帝,更是在被大司马拒绝之后辱骂大司马。”   “韩馥不怀报国之心,反有谋逆之举,已经惹得冀州士民天怒人怨。”   “因此袁太守才会举兵邺城,号召诸郡国问罪韩馥。”   “刘刺史仁德信义之辈,想必对韩馥这种谋逆之徒也是深恶痛绝的。”   “倘若关相是来助袁太守的,还请给个准话,在下也好回去复命。”   关羽见逢纪放低了姿态,也缓和了语气:“关某奉兄长之命来此,并未得到支持谁的命令,也给不了你的准话。”   “但兄长近日会亲自来一趟邺城,你有什么疑问,待兄长到来后再问吧。”   逢纪感觉牙关都疼起来了。   花钱购买粮米,然后就得了这么一个答案?   既然给不了准话,早说啊!   “若无其他要问的,就请回吧,营寨中缺粮,就不款待了。”关羽挥了挥,亲卫凑近逢纪。   逢纪见关羽油盐不进,知道继续待下去也问不出有用的情报,只能握紧拳头离开。   什么营寨中缺粮,都是虚伪话。   刚送了一千八百石粮米,你跟我说缺粮?   “没想到韩馥竟然会拿出十万石粮草,这已经超出我的最大职权了。得尽快通知明公!”逢纪眉头紧蹙。   韩馥可以许诺十万石粮草,但逢纪却没办法给关羽说袁绍也可以许诺十万石粮草。   很快,逢纪又是愤怒滋生:“没想到我堂堂南阳名仕,竟然会被一武夫责难!他日若有机会,定要让这关羽有来无回!”   另一边。   田丰护送刘惠家眷,已经抵达平原境内。   得知消息的刘备,连忙跟郑平策马来迎。   在处理了紧要公务之后,刘备就跟郑平来到了平原。   这冀州袁绍和韩馥的争端,刘备是必然要去趟邺城的,否则仅仅只有关羽在邺城,是难以决断大事。   而卢植要勤王靖难,也要趁此机会将兵马带去邺城,然后折道去洛阳。   既能震慑袁绍,也能瞒过董卓的探子。   朱儁虽然镇守洛阳,但洛阳残破难以坚守,一旦董卓提前得到消息遣西凉军来攻,卢植这次勤王靖难的计划就可能会夭折在途中。   在董卓得知消息前,卢植得在河南一带构筑屏障,才有可能西进。   道口。   见到田丰和刘惠家眷的车仗,刘备扬鞭高呼:“前方可是冀州元皓公?刘备在此恭候多时了!”   马车内的田丰顿时吃了一惊。   虽然早听沮授提过,刘备出城十里迎接刘惠的事,但田丰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作为青州刺史,礼贤下士难道不是基本吗?   这难道还需要夸耀的?   但今日被刘备亲迎,田丰的心情却是有些激动。   这他人的感受和自己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田丰忍住内心的激动,只是浅浅的向刘备回了一礼。   但接下来刘备的举动,却是让田丰震撼不已!   却见刘备向田丰告了声罪,然后就去向刘惠的家眷问礼。   从刘惠的老母到妻儿,刘备一一嘘寒问暖,询问是否舟车劳顿,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家眷一般。   过了许久,刘备这才折返到田丰身边,告罪道:“元皓公见谅。子惠公自来青州后,就一直忙于青州事务,连给家人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本想寻个机会将子惠公的家眷接到青州,也给子惠公一个惊喜。”   “没想到元皓公亲自将子惠公的家眷送来了,元皓公恩义,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竭力以报!”   刘备向田丰郑重一礼,承了一诺。   田丰见刘备真情流露,心中震惊不小。   曾经在洛阳当过侍御史的田丰,见了不少官场人,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差。   谁是贪官、谁是污吏、谁真诚谁虚伪,田丰也能瞧得出来。   只不过田丰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但并不想同流合污、谗言媚上。   刘备方才的举动,并没有半点刻意表现出来的作秀,而是真的很在意刘惠的家眷。   “难怪公与会举荐子惠公出仕青州!”   “倘若子惠公得知刘刺史今日事,恐怕再辛劳也不会道一声苦怨了。”   田丰暗暗感慨间,忽然对刘惠滋生了羡慕之意。   倘若韩馥能对他田丰如此,韩馥又何惧袁绍?   以他田丰之能,就袁绍那拙劣的问罪手段,又如何能成事!   “可惜啊可惜!”   “韩馥庸才,我田丰在冀州难以出头了。” 第123章 西征之议,卢植誓破长安   田丰有傲骨。   除非韩馥将田丰弃如敝帚、如昔日对待刘惠一样让其服徭役修城墙,否则田丰是不会轻易离开冀州的。   田丰也是韩馥征辟的州从事,若仅仅因为刘备比韩馥更敬贤才就背弃韩馥而投刘备,这有违田丰的为人准则。   倘若韩馥自己作死葬送这冀州牧,田丰当了自由身自然也能再投刘备。   然而,田丰如今的任务却是要替韩馥保住冀州牧的身份!   沮授更是在韩馥面前以性命担保田丰能说服刘备支持韩馥。   田丰不想辜负好友的期盼,只能不遗余力的游说,想摆烂都不行。   内心的纠结,让田丰不由一叹。   “元皓公可是有什么难事?”刘备关切的询问道:“若有困难事,元皓公但说无妨!只要我刘备能帮的,定然竭力!”   田丰郑重一礼,坦言道:“实不相瞒,这次来青州除了护送子惠公家眷外,欲请刘使君前往邺城,协助韩使君劝退渤海袁太守的兵马。”   “虽然韩使君私德有亏,但身为冀州牧并无大错,袁太守以下犯上有违纲常,举兵问罪的理由也太牵强。”   “然而冀州诸郡国,大部分都支持袁太守问罪,韩使君独木难支,唯有请刘使君出面。”   “若刘使君愿意前往邺城劝和,韩使君承诺会给青州运送钱粮协助赈济饥民。”   刘备有些诧异:“元皓公自邺城而来,未见到青州的兵马?”   田丰愣住,脑海中浮现了官道上擦肩而过的一支骑兵:“青州的兵马?路上倒是偶遇一支骑兵,但并不知对方身份。”   刘备笑道:“几日前,我曾遣我的义弟、平原相关羽,统五百骑兵先行前往邺城了,看来我跟韩使君都想到一起了。”   田丰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游说的言辞,结果刘备却说兵马早去了邺城,这让田丰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多了几分疑惑:   “刘使君,恕我冒昧。这冀州诸郡国都愿意向青州运粮救民,唯独韩使君拒绝了。刘使君心中就没有一丝怨恨吗?”   刘备微微敛容:“说没有一丝怨恨,那显得我太虚伪了。但即便我有怨恨,那也是私事;而袁太守问罪韩使君,却是国家公事。”   “我如今受青州士民举荐为青州刺史,当以国家公事为重,又岂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私怨而让影响国家公事呢?”   “韩使君虽然有些小错,但他是天子册立的冀州牧,又曾驱兵讨伐董卓,想拥立大司马称帝也是想要重振大汉的威仪。”   “论心不论迹,韩使君肯为国家公事而奔走,就凭这一点,他这冀州牧就不应该被罢黜。”   “反观袁太守,虽然也是一心为公,但他这种以下犯上的方式若是被人效仿,今后岂不是谁想当州牧、刺史,炫耀武力就可以了?”   “汉室屡屡受难、风雨飘摇,不能再生乱象了。”   “故而,袁太守虽然对青州有恩情在,为了国家公事,我同样不能因私废公!”   刘备这一番道理,听得田丰直动容。   私恩私怨,不能影响国家公事,如此做派,才当得起青州刺史之名啊!   田丰再次一礼,赞誉道:“刘使君大仁大义,田丰佩服!”   刘备大笑:“这是身为一州刺史的基本职责罢了,元皓兄一路劳顿,请先随我回城中一叙。”   虽然不能如延请刘惠一般让田丰入仕青州,但刘备结交贤才不会因为对方不入仕青州就怠慢了礼数。   尤其是田丰这种在冀州早已经成名、有真才实学的俊杰,更值得刘备诚心结交。   为了避免田丰返回邺城影响郑平的部署,在城中宴请田丰后,刘备就遣人跟田丰一道去临淄城。   毕竟田丰除了替韩馥出使外,还有护送刘惠家眷的任务在。   “韩馥麾下才俊,何其多啊!”   “倘若青州也有如此多的才俊,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   望着田丰远去的背影,刘备不由感慨。   郑平轻摇羽扇,对刘备此时的心情很能理解。   青州遭受黄巾荼毒,有远见的贤才俊杰大部分都外逃了。   虽然陆陆续续有贤才来青州,但能被称为大才的却非常少。   而这些大才中,能同时得到刘备和郑平认可、能拉拢对方且可以视为亲信的更是少之又少。   郑玄虽然举荐了一些门生,但真正有大才的如清河崔琰并不看好刘备,如山阳郗虑又跟孔融有隙。   毕竟这些人只是郑玄的门生,而不是故吏,郑玄也不能强迫他们来青州。   愿意在刘备麾下效力的,大部分都是名气和才学不足以扬名州郡的。   这也是为何,刘备的刺史府缺人,各郡国的太守、郡丞、国相、国傅都缺人的原因。   而不论是刺史府的辅政从事,还是各郡国的太守、郡丞、国相、国傅这样重要的官位,都是不能轻易任命的。   如兖州之变,陈宫、张邈振臂一呼,兖州几乎全境皆反,差点就让曹操无家可归。   当时的曹操,有荀彧、毛阶、程昱辅佐,都未能阻止兖州各郡国的反叛,只能守住鄄城、东阿和范县三城。   究其原因,除了东郡有夏侯惇外,也有其余郡国的太守、郡丞、国相、国傅,甚至掌兵的几乎都不是曹操的亲信的原因。   因此,对于各郡国重要的官位,刘备和郑平的态度一向很明确。   宁缺毋滥!   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担任,就会由亲信的人去兼任。   “若我跟使君都去了邺城,这子惠在刺史府就更忙碌了。”   “不如使君修书一封送往临淄城,给予子惠一定程度的便宜行事之权。”   “譬如临时征用些贤才协助处理州务之类的。”   郑平嘴角泛起狡黠的笑容。   刘备会意,眼前一亮:“显谋的意思,让田典学协助子惠处理些州务?”   但很快,刘备又有些黯然:“但即便如此,田典学还是会离开青州,唉!”   郑平摇扇轻笑:“使君若想留住田典学,也不是不行。”   刘备抬头:“显谋真有良策留下田典学?”   郑平点头,语气颇为惬意:“使君去邺城是解决韩馥的困难事,这借调一个冀州的典学从事,想必韩使君和田典学也不会推辞。”   “解决了韩馥的困难,今后韩馥要运粮给青州也是需要有人来跟青州沟通细节的。”   “我以为,让田典学今后常驻青州负责沟通青冀,韩馥不会不答应吧?”   刘备愕然的看向郑平:“还能常驻?”   按刘备的想法,能让田丰在青州协助刘惠处理下政务,增加双方的好感就很不错了。   结果郑平神来一笔,居然要让田丰在青州常驻!   郑平轻笑:“田典学是冀州的从事没错,可他也是大汉的臣子!这青州有难,冀州来帮,本就是一件值得歌颂的佳事。”   “冀州可以调钱调粮,自然也能调人啊!”   “倘若韩馥觉得亏了,使君也可以送个人去邺城常驻。”   “都是大汉的臣子,难道还要分个彼此吗?”   刘备哈哈大笑:“显谋,倘若田典学真能常驻青州,那定然是青州之幸啊。”   郑平眸有黠意。   既然田丰来了青州,郑平就没打算让田丰离开。   跟刘备去邺城劝和,固然能阻止袁绍这次的图谋,但这并不能阻止袁绍图谋冀州的大势。   郑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去盯着袁绍如何算计韩馥!   以韩馥的本事,袁绍夺取冀州、取代韩馥成为冀州牧是必然的。   既然不能阻止,那么郑平就会尝试尽可能的替刘备将韩馥麾下的贤才俊杰给截了。   田丰有傲骨。   韩馥在的时候,田丰不会另投他主。   可韩馥若不在了,田丰总不能回冀州去投袁绍吧?   只要田丰人在青州,郑平就有办法让田丰一直留在青州!   当即,刘备采纳郑平的建议,修书一封令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临淄城。   “使君,卢师请你和郑別驾去衙署大厅。”正跟郑平商议间,一个骑卒来报。   刘备眼神一凛,跟着郑平来到大厅。   大厅中,除了卢植、胡昭、刘子平、刘骏、邓旭外,自东莱郡而来的张飞和张纮也抵达了。   “大哥,你好偏心啊!”   一见刘备,张飞就凑了上来,语气尽是委屈。   刘备笑道:“翼德,让你来当平原相,你还委屈了?”   张飞摊开手,一一说道:“大哥啊,你让宪和去当东莱郡太守,那俺是不是应该跟着卢师出征啊。”   “可你却让俺来当平原相,让二哥跟卢师出征,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刘备哈哈一笑,顺手指向郑平:“那这事你得问显谋了。”   张飞顿时气势一泄,眼睛瞥向别处,语气讪讪:“大哥你说不过俺,就推给先生,好没道理。”   郑平也是笑道:“翼德啊,这可不能怪使君。是你之前来信说,使君都已经成婚了,你也可以娶妻了。”   “这调你来平原,你也正好能将婚事给办了。”   “胡县令的堂妹可是等你许久了,你可不能因为要跟云长争个高下就耽误了人家啊。”   关羽当平原相后,胡昭就顺理成章的接任了高唐县县令,还兼任了关羽的平原相府一部分曹书事宜。   故而胡昭时常会在平原县和高唐县两处奔走。   毕竟这胡昭的堂妹跟张飞看对眼了,胡昭又是最早跟着刘备的,也是能信任的人。   张飞嘟囔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卢师要出征董卓啊,若是早说俺也能等等的。”   刘备轻斥一声:“休得胡言!你能等,胡县令的堂妹能等吗?你跟子纲先生守好平原国,待我自邺城返回,就替你举办婚事。”   “那下次出征,大哥可得先考虑俺!”张飞瞪着环眼讨要。   刘备不由摇头应道:“好好好!下次出征,先让翼德你当先锋,这总可以了吧!”   张飞这才恢复了笑意:“那俺可记住了,大哥、先生,你们不能食言啊!”   待刘备张飞叙旧结束。   卢植这才徐徐开口:“玄德,老夫知道这个时候出征董卓,对青州而言颇为困难。但朱儁告诉老夫,董卓在长安越来越猖狂了,甚至还有染指长公主的意图。”   “如今袁术遣孙坚准备进攻洛阳,刘焉在朝中的长子、左中郎将刘范与次子、治书侍御史刘诞也跟朱儁有沟通,说关东若再起兵,刘焉也会走益州入长安。”   “这是再讨董卓的天赐良机啊!”   刘备凛然:“卢师,讨伐国贼董卓,营救天子,本就是我等汉臣应该做的事。”   “青州虽然困难,但只是在钱粮上有困难,青州的兵马也是可以动用的。”   “这次袁绍问罪韩馥,显谋已经策划了向袁绍和韩馥索要粮草的谋划,有这些粮草在,足以支持卢师西征。”   “卢师只管西征,筹措粮草有我和显谋在!”   袁绍问罪韩馥的事,卢植也是听说过的。   此时听刘备提及,卢植不由长叹:“冀州本就钱粮多、兵将广,不思西征讨董,却还在争抢谁来当这冀州牧。”   “自太傅死后,袁氏子弟再无人能约束了啊。”   卢植很痛心。   有钱有粮有兵有将,却还在冀州玩争权夺利的把戏。   而玩这权斗的,还是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   果真是袁隗等人死了,这袁氏就没有一个能约束袁绍的了。   “卢师,既然其他人靠不住,那就我们自己来!”刘备豪言凝声:“只要我等还在,这大汉就还有征讨国贼的人在!”   听着刘备的豪言壮语,卢植心中欣慰不已。   “好,说得好!”卢植大笑:“求人不如求己!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就必然要将董卓斩之马下!不破长安,誓不回返!”   郑平不由一颤,出言劝道:“叔父,西征董卓不是短时间内办到的。”   “西凉军骁勇,当以步步为营之计,自虎牢入潼关,恢复沿途的险要关隘,跟董卓打持久战。”   “董卓残暴不仁,西凉军又不事生产,必然不能持久。”   “待其内乱,叔父方可寻机而灭!” 第124章 南北之势,结盟袁术陶谦   董卓虽然西迁天子入长安,又焚毁洛阳宫殿、官府、民宅,驱赶百姓入关中,但在洛阳周围都驻扎了大量的西凉兵,又有吕布、牛辅、胡轸、李傕、郭汜、张济、董越等悍将充任爪牙。   去年十一月,董卓率军渡过孟津,击败了河内太守王匡。   朱儁只是驻扎在周围附近的一支,并非是朱儁一献洛阳、这潼关以东就能望风而降。   一个残破的洛阳,只能让勤王兵马有个暂时的落脚处。   想要抵达长安,得先打通虎牢关至潼关沿途的关卡。   长安和洛阳的局势,即便郑平不说,卢植也很清楚。   卢植也明白郑平的担心,这是担心会孤军冒进,反中了董卓的埋伏。   “显谋,行军之势,布阵之形,老夫亦是深知其中道理!不会冒进的。”卢植双目炯炯。   郑平顿了顿,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   西征长安,卢植必然是推演了许久的进兵方案。   郑平的目的只是提醒,而不是跟卢植来一场战术上的辩论。   “卢师准备带多少兵马?”刘备询问道。   卢师微微捋髯:“老夫正要说此事!西凉军骁勇,大多是骑兵,若以步兵推进,不仅行军速度慢、也不利于追击敌军。”   “因此这次出征,当以骑兵为主!”   “老夫南下时,翼德曾借了伯圭五百骑兵,这五百骑兵会随老夫西行。”   “涿郡健儿也组建了千余骑兵,再加上青州原有的骑兵,凑足两千骑就足够了。”   这两千骑兵,可以说是刘备最大的资本了。   一旦调走两千骑兵,刘备在青州骑兵不会超过三百骑,还要分散在六个郡国。   “卢师,只带两千骑兵吗?会不会太托大了?”刘备有些担心。   董卓本有三千飞熊军,皆是精锐骑卒,在洛阳又收编了何进等人的骑兵,号称铁骑八千。   又有四万余精锐步卒、再加上沿途招募流民组建的新兵,麾下有近十万步骑。   虽然这五万精兵和五万新兵同样要分散在司隶七郡,但这只是平时驻扎。   一旦发生战事,这些驻扎在各地的兵马都会往战场奔赴。   卢植摇头:“兵贵精不贵多!两千骑兵不论进退都十分方便。袁术亦在征讨董卓,老夫并非是孤军作战。”   刘备看向郑平,见郑平也没多言,只能同意了卢师的调兵。   除当先锋的关羽外,刘备又将同样统领骑兵的田豫也调给了卢植。   待得商议妥当,刘备跟郑平联袂而出,来到僻静处。   “显谋,卢师太轻敌了,你怎么也不多劝劝。”刘备语气有些焦急。   郑平轻摇羽扇,双眸多了一丝深邃:“使君可是担心这两千骑兵都折损在洛阳?”   刘备点头:“显谋,我的确有担心骑兵会折损的想法,但我更担心的是卢师方才的誓言!”   “你我都很清楚,这次勤王靖难实际上是在兑现我当初给卢师的承诺。”   “然而关东盟军几十万大军都未能击败董卓,卢师只有两千骑兵如何能成功?”   “即便南部有袁术策应,成功的希望也是渺茫。”   “倘若战事不利,我担心——”   最后一句,刘备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郑平已经猜到了刘备想说的。   郑平看向长安的方向:“使君可知,叔父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儿子都死于战乱,唯有一个七岁的幼子还在。”   刘备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才更担心卢师的安危。”   郑平敛容轻叹:“使君,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叔父已经年过五旬了。”   “常年征战留下的隐疾、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不能回报君恩匡扶幼主的落寞,早已让叔父千疮百孔了。”   “匡定天下的大事,使君跟我都还有至少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去拼,可以去等!”   “但叔父等不了!”   “若不让叔父去洛阳,一天天的失望会摧垮叔父的意志。”   “我不劝,是因为叔父对于青州能调动的兵力,早已计算过很多次了。”   “不是叔父不知道兵力悬殊,而是青州没有更多的兵马可以调动。”   刘备忧心忡忡:“显谋长于谋略,可还有办法尽可能的替卢师争取胜机?”   郑平踱步摇扇,脑海中如画面一般显示出天下大势图。   公孙瓒、袁绍、韩馥、陶谦等一个个的名字在天下大势图上显现。   良久。   郑平停下脚步,羽扇一指豫州和徐州的方向。   “有一策,或许能让叔父多一些胜机,但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刘备顿时一喜:“这世间又岂会有绝对能成功的计策,哪怕只有一成的机会,我等也应当一试!”   “还请显谋详言!”   郑平点头:“方今天下,除使君和叔父外,真正还有讨董心思的,唯有四人。”   “南阳袁术,豫州孙坚,徐州陶谦,以及驻兵东武阳的奋武将军曹操!”   “袁术想取董卓而代之,孙坚想讨董博取功名,陶谦因为上次未能会盟而遗憾,曹操想效仿霍光匡扶幼主。”   “使君可去信陶谦,借三千丹阳精兵,交给叔父统率。有五千步骑在,以叔父的用兵之能,也能添一分胜算。”   “曹操自荥阳一战后,一直在东武阳招兵买马,等待时机。此人跟陈留太守张邈亦是至交好友,麾下也有悍将跟随,若知叔父西征,或可引为助力。”   “但曹操跟袁绍自幼友善,这次我们去助韩馥,也等同于是在跟曹操作对。”   “想要让其率兵跟随叔父,亦不容易。”   “孙坚骁勇善战,袁术又图谋董卓许久,此二人有强烈的讨董之心,但袁术跟袁绍积怨已久,袁绍不会坐视袁术讨董成功。”   “之前青州的探子曾探得会稽人周喁被袁绍以盟主身份表奏为豫州刺史,但目前动向不明。此人麾下有两千兵马,若孙坚远征在外,周喁或许会奉袁绍之令出兵豫州。”   “袁术和孙坚的根基大部分都在豫州,因此袁术和孙坚是不会容忍周喁出兵豫州的,可若是孙坚撤兵回豫州,叔父就会面临更大的压力。”   “使君可遣使者去南阳见袁术,将袁绍或许会让周喁出兵豫州的意图告知袁术,约定青、徐、豫三州可以缔结同盟,共讨董卓!若有外人染指三州任何一州,其余两州皆要出兵将其击杀!”   “周喁敢踏进豫州一步,那豫州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刘备越听越心惊:“这天下局势,已经复杂到了这种程度了吗?袁绍自己不想讨伐董卓,也不允许别人讨伐董卓吗?”   “幸亏这次及时撞破了袁绍的阴谋,否则让其当了冀州牧,卢师讨董之事就变得危险了。”   “袁绍能表奏豫州刺史去袭扰豫州,就能表奏青州刺史侵扰青州。”   “到时候孙坚和卢师都不得不自洛阳撤兵,四世三公之后,器量怎么会如此的狭隘!”   刘备长叹!   董卓挟持天子百官在长安,关东群雄却在彼此算计,这匡扶天下的大业比预想中更艰难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备的眼神恢复了坚定:“我这就给徐州和南阳去信,务必让卢师这次讨董能多几分的胜机。”   向陶谦借兵以及跟袁术结盟一事,刘备未同郑平之外第三个人商议,同样也没告知卢植。   而在刘备将粮草兵马准备妥当、即将出发去邺城时,关羽的信使也快马加鞭的抵达了。   “十万石粮草!”刘备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喜道:“韩馥倒是舍得下本钱啊!有这十万石粮草在,卢师西征的粮草都不用再筹措了!”   “显谋,看来我们得尽快赶去邺城了,不然这十万石的粮草落入袁绍手中,可没地儿再筹措啊。”   刘备心情很高兴。   青州诸事,让刘备一直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功亏一篑。   如今得了好消息,刘备自然是心中欣喜。   卢植亦是连连点头。   有这十万石粮草,足够两千骑兵一年度用了。   这次去邺城的都是骑兵,沿途也没有城池关卡阻碍,不几日就抵达了邺城外。   而刘备抵达邺城的期间,逢纪也返回来见袁绍。   去的时候信誓旦旦,回来的时候怒气满胸。   见逢纪如此模样,袁绍不由惊呼询问:“元图,莫非那刘备有意帮韩馥?”   若是刘备要帮韩馥,袁绍还真有些棘手。   逢纪摇了摇头、尽量让真话中参杂一些不太重要的假话:“如我预料的一样,刘备并非想帮韩馥,关羽在邺城外五十里扎营,目的只是想索要好处。”   袁绍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刘备只是想来牟利,那一切都好谈了。青州缺钱粮,刘备定然是想趁机捞一笔。”   “能用钱粮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袁绍自问有信心满足刘备的胃口。   毕竟罢黜了韩馥,袁绍就是冀州牧了,以冀州民富还缺刘备那点儿钱粮吗?   “可是——”逢纪顿了顿,语气也变得急促:“韩馥那无胆鼠辈,给关羽送了十万石粮草!如今正运往关羽的营寨。”   “多少?十万石?韩馥这么舍得?”袁绍也吃了一惊,仿佛第一天认识韩馥似的。   倘若韩馥真有这么大的魄力,这冀州诸郡国的士民又岂会想着要追随袁绍?   逢纪点头:“对!就是十万石!那关羽现在就等着明公出价呢。”   等着我出价?   我哪有钱粮出价!   袁绍还等着罢黜了韩馥之后,接收韩馥在邺城的钱粮呢。   “若我不出价,那刘备就要帮韩馥吗?”袁绍的语气有些不愉:“刘备真敢忘恩负义?为了区区十万石粮草,就不要冀州其他郡国的粮草了?”   “这——”逢纪咬了咬牙:“我亦这样质问关羽,但关羽说他做不了主,有什么事等刘备来了再谈。”   逢纪有些气馁。   去的时候夸下海口,还说什么让关羽来迎接袁绍,结果现在还得让袁绍等待刘备的到来。   袁绍显然也有些失望,扭头看向许攸:“子远,若这刘备真的助韩馥,又该当如何?”   看着袁绍又在询问许攸的计策,逢纪不由暗恨许攸。   每次都这样!   许攸这家伙,回回都在这种时候给明公出谋画策。   若无我先策谋,哪有许攸你献策的机会?   逢纪没去想自己的计策为什么会失败,只怨恨是许攸在关键的时候抢了机会。   若袁绍问他逢纪,也是能问出应对之策的。   许攸扫了一眼逢纪,暗暗冷笑,但表面却是笑容如风:“本初,刘备既然要谈,那就没准备真的助韩馥。”   “算算时间,孟德也差不多快到邺城了,到了邺城跟众人汇合,再见机行事吧。”   许攸只给了袁绍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其实自逢纪献策的时候,许攸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次的失败。   之所以还要跟来,是许攸想见识下刘备以及刘备身边的智谋之士。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若是连对手是什么样的性格都不了解,又如何能先人一步呢?   “若无我许子远,本初如何能得冀州啊?”许攸捋了捋髯,暗暗褒奖了自己一句。   袁绍见许攸也没说出个有效的办法,内心不由滋生了一股无名火,对趁火打劫的刘备颇为不满。   “待得了冀州,一定要表奏臧洪去当青州刺史!”袁绍恶狠狠地道。   上回因为刘备传檄,导致表奏臧洪当青州刺史的事不了了之。   这次夺冀州的计划被刘备从中作梗,让袁绍对刘备颇为恼怒。   更何况,这青州毗邻冀州。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早晚都得将刘备驱逐出青州!   几日后。   邺城城下。   袁绍在东北面立旗扎营,各郡国的太守、国相纷纷入驻袁绍营寨。   刘备则是跟关羽汇合后,将营寨推进四十里,在邺城东南面立旗扎寨。   而在南面,曹操也邀约张邈、袁叙和袁遗率轻骑来到了邺城下。   看着城外的营寨,城楼上的韩馥惊恐不已:“该死!张邈、袁遗和袁叙怎么也来凑热闹!就不怕刘岱将你们的老窝给踹了吗?” 第125章 初见袁绍,刘备欲挖颜良   如今介入韩馥和袁绍争斗的各方势力,除了刘虞还未抵达,几乎都已经抵达邺城下了。   沮授扫了一眼城下的营寨,又看向抖如筛糠的韩馥,不由暗暗叹气。   但身为別驾的职责,沮授明知韩馥废物依旧得直言进谏:“使君,袁绍虽然势大,但有青州刘刺史在,他也不敢妄动刀兵。”   “可在城内设宴,邀袁绍、刘备、张邈等人赴宴!”   韩馥眼中闪过杀意:“摆鸿门宴吗?”   沮授顿时无语。   刚才还惧怕不已,现在又心生杀意。   还鸿门宴?   敢鸿门宴,刘备能第一个拔刀相向!   “使君,袁绍是问罪而来,此时若杀袁绍河北士人皆会胆寒,谁敢再助使君?”   “设宴是辩罪,是以理驳斥袁绍。”   “也是在向众人表达一个态度:即便袁绍无礼,使君也有容人器量。”   “只要使君身子立得正,就不怕影子歪。”   沮授苦口婆心的劝谏进言,让韩馥收敛了杀意。   虽然不情愿,但韩馥此刻也没有比沮授更好的办法,便遣人往城下各营寨递送请帖。   “显谋,韩馥设宴邀请我等,倒也有些魄力。”刘备见请帖、轻赞一声。   刘备来助韩馥,唯一担心的就是韩馥直接投了。   郑平摇扇轻笑:“此必为冀州別驾之策,设宴辩罪,全凭各家本事。韩馥虽然有沮別驾为辅,但对沮別驾之计时常漠视。也就如今火烧眉毛了,才肯信沮授,否则哪有今日的局面在!”   刘备不由感慨:“韩馥能聚人却不能用人,是贤士之哀啊。若沮公能入我青州,我必扫榻相迎!”   郑平见刘备爱才之心又来了,羽扇微微一指:“使君若想跟沮別驾促膝长谈,也不是不可能。”   “待时机到了,我略施小计就可以让使君得偿所愿。”   刘备大喜:“显谋知我心啊!”   关羽出言道:“大哥要赴宴,愚弟恳请带刀护卫!”   如今张飞不在,关羽当仁不让的自请护卫。   毕竟这城中之事,谁也道不明白是否真的就没有一丁点危险。   关羽亦担心袁绍等人麾下有猛士护卫,让刘备吃了亏。   刘备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郑平询问:“显谋,云长是否要入城?”   郑平摇扇惬意:“自然要随使君入城!韩馥设宴辩罪,使君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   “这谈判之道,本就要文武相辅。以我之智,云长之勇,纵然袁绍曹操张邈等人齐上阵,使君亦能胜其半子!”   淡淡的言语之中,流露的是对全局掌控的极度自信。   关羽受到感染,慨然道:“愿从先生之言!”   刘备大笑:“有显谋和云长在左右,又有何处去不得?我倒也想见见,这昔日讨董会盟的人,都是怎样的豪杰!”   正说间,兵卒来报:“渤海袁太守请使君出寨一见。”   “袁绍?”刘备微微一愣,随即蹙眉:“这个时候来,是想明确我的态度吗?显谋,我是见还是不见?”   郑平轻笑:“袁绍连营寨都不敢进,使君又有什么不能见的?只敢在寨外一见,袁绍颇为心虚啊。”   “使君只需真真假假,乱袁绍判断就足够了。”   关羽冷哼一声,丹凤眼也眯了起来:“无胆鼠辈!”   卢植没有参与进来,只是在帅帐中推演西征战术。   不多时。   刘备在前,郑平在左,关羽在右。   三人三骑,出了寨门。   而入眼所见,却是袁绍、许攸、逢纪,以及两个猛将亲率五十骑悍卒严阵以待。   “让本初兄久候,是我无礼了。”刘备笑脸相迎,略有磁性的声音令人听起来十分的舒服。   袁绍此时有些尴尬。   不敢进寨就算了,猛将悍卒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   但袁绍很好的掩饰了这份尴尬,亦是笑着回应道:“玄德多虑了。若论无礼,我这不请自来才是无礼啊!”   寒暄一阵,双方文武互相打量。   袁绍切入正题,询问道:“玄德不在青州抚民,缘何来此啊?”   刘备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道:“卢师准备勤王讨董,但青州无多余粮草。于是我便遣云长来邺城募集粮草。”   “韩使君倒是大方,应诺了十万石粮草,如此慷慨,我岂能不亲自来感谢韩使君?”   刘备这话半真半假,直接将袁绍给听懵了。   卢植要勤王讨董?   什么时候的事?   韩馥会大方到主动提供十万石讨董用的粮草?   他要真那么主动大方当初就不会克扣我的军粮了!   袁绍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不愉:“玄德啊,你何故用这话来诓我。卢尚书要讨董,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来感谢韩馥,还带这么多兵马来?”   两千骑兵可不是个小数目。   袁绍的渤海兵都没两千骑兵!   想到刘备的骑兵,袁绍忍不住一阵眼红。   刘备哈哈大笑:“事关机密,又担心走漏了风声让董卓有了防备,因此这次讨董并未大张旗鼓。”   “正好本初兄跟韩使君有些冲突,就顺道将兵马也带过来了。”   “本初兄莫不是以为,我是故意来邺城针对本初兄的吧?”   袁绍同样大笑:“玄德多心了!我又岂会这般想?但卢尚书讨伐董卓,仅有这点兵马却是不够的,玄德就没召些盟友一起讨伐董卓?”   刘备点头:“自然是召集了的。徐州陶刺史资助了三千丹阳精兵,如今正在来的路上。”   “后将军和豫州孙刺史也在讨董,于是我派遣了使者去南阳,料想后将军和孙刺史不会拒绝。”   袁术!   听到这个名字,袁绍心头不由一怔,看向刘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   刘备看似豪迈而真诚的话语中,却蕴藏着令袁绍看不透的心机。   还未等袁绍开口,刘备又道:“听闻奋武将军也有讨董之意,正好我也想跟奋武将军聊一聊,若奋武将军愿意跟着卢师一起,那定然会成一段佳话啊。”   袁绍吃了一惊,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刘备不仅跟陶谦袁术结盟,还要将曹操给调走。   对于曹操这个幼时好友,袁绍可太了解了!   若是卢植真的召曹操同往,曹操不会拒绝的。   而眼下,曹操正拉着张邈、袁遗和袁叙来助阵,若是曹操选择了跟着卢植西征,那么跟袁绍有些矛盾的张邈也会跟着曹操离开。   剩下的袁遗和袁叙,即便会支持袁绍,能力也有限!   短短的几句言语交锋,袁绍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看向眼前这个半年前还默默无闻的青州刺史,袁绍忽然滋生出了忌惮之意。   有刘备在青州,那就等于是卧榻之侧,睡了一只猛虎啊。   此时。   袁绍身边的逢纪却是大笑起来:“刘使君是在欺负袁公麾下无能人吗?”   刘备面不改色、笑容和煦如风:“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逢纪拱手一礼、但眼神却是多了倨傲:“南阳名仕逢纪,逢元图是也!”   刘备拱手回礼,语气多了几分敬意:“原来是逢先生,青州也有南阳来的士子,曾言南阳名仕,当以逢为首,想必指的就是逢先生了吧?”   袁绍左侧的许攸,忍不住蹙了眉头。   南阳名仕,以逢为首?   哪个混蛋乱嚼舌根,这是当我许子远不存在?   嗯,不对!   刘备这是在用离间计吗?   许攸看向刘备的眼神,多了三分凝重。   扫了一眼犹自得意的逢纪,许攸不由暗暗冷笑:“被吹捧两句,就如此得意,待会儿有你哭的地方。”   逢纪听了刘备那“真诚”的吹捧,这语气也缓了一些:“刘使君过誉了,南阳名仕之首这个称呼,我是当不起的!”   虽说语气是缓了,但这语气中的得意却是分毫未减。   顿了顿,逢纪又道:“刘使君,在你来之前我曾造访过平原相,但自平原相口中得到的消息,可跟刘使君你说的截然相反啊。”   “你假借讨董之名,掩盖待价而沽的心思,如此态度,莫非忘了袁公昔日对青州的帮助了?”   “袁公当面,何必遮遮掩掩,若有条件,提出来便是。”   “韩馥能给你的,袁公一样能给你!”   郑平摇扇的手一滞,看向逢纪的眼神多了怪异。   这是赶着抢着来送钱了?   郑平让刘备真真假假乱袁绍判断,是为了明日韩馥设宴辩罪准备的。   在赴宴之前,不能让袁绍猜到真实意图,避免袁绍临时再用诡计。   本来目的已经达到了,袁绍也该走了,结果逢纪忽然跳出来让刘备开条件!   “使君,诉苦!”郑平低声提醒。   刘备会意,忽然仰天长叹,语气也变得悲怆:“逢先生误会了啊。”   “诚然,我是有待价而沽的心思,但我待的是冀州韩使君的价。”   “青州贫瘠,根本支付不起卢师讨董的粮草,因此我才趁火打劫,诳了韩使君十万石粮草。”   “可这事传出去,于我于韩使君,名声上都会有折损。”   “因此我才会说是韩使君主动大方的赠送粮草。”   “天子受难,我恨不能亲自提兵前往,但青州屡遭兵祸,百姓缺衣少食,我若举兵岂不是置青州百姓于不顾?”   “卢师又年过五旬了,倘若这次不讨董,恐怕卢师今后都没有讨董机会了。”   “舍我一人的名声,而全卢师讨董大义,为报师恩、为报国家,我亦无悔!”   “......”   刘备以袖掩面,这一诉苦,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连袁绍都忍不住了:“玄德大义啊!元图,你岂能无端去猜测玄德的用心呢?一边要安置青州五十万饥民,一边又要支持卢尚书讨伐董卓。”   “你方才就不该去恶意揣度啊。”   逢纪懵了。   明公,我是在替你揪出刘备的险恶用心啊!   怎么反过来都成我的错了?   “玄德啊,我亦是讨董盟主,但有所需,我一定竭诚相助!”袁绍受到感染,许诺道。   刘备收拾情绪,道:“本初兄大义!昔日帮衬青州,我已非常感激,今日岂能再提要求?”   袁绍挥了挥手,大度道:“玄德这话就见外了!若你今日不提要求,那岂不是认为我袁绍,连韩馥都不如了?”   刘备故作为难,犹豫片刻道:“卢师讨伐董卓,缺乏战将相助,不知本初兄能否出借几员战将?”   一边说,刘备的目光在袁绍身后的两员战将身上扫过。   打一开始,刘备就注意到袁绍身后战将的不凡,于是起了心思。   袁绍见刘备盯上了身后的颜良文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玄德,这冀州战将如云,出借些也不是问题。”   “待我回去询问下,寻些愿意跟着卢尚书西征的战将。”   刘备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眼神:“如此,就谢过本初兄了。”   袁绍也不再多逗留,闲扯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看着刘备念念不舍的眼神,郑平摇扇轻笑:“使君,那两人你就别想了。若我猜得没错,那是袁绍最信任的两员战将,颜良和文丑。”   “论亲密信任,不亚于使君跟云长翼德。”   刘备遗憾道:“可惜了,如此猛士,未能提前结识!”   不论是关羽还是张飞,亦或者牵招简雍,都是刘备以前当豪侠的时候结识的生死之交。   早些年的生死情谊,才有如今的绝对信任。   “世间猛士不少,使君不必介怀。”   “如今将袁绍瞒住,也不怕他再用诡计了。”   郑平轻摇羽扇,眉宇之间自信惬然。   “既然袁绍都见了,使君不妨再见见另一个人吧。”   刘备闻言一动:“显谋指的是奋武将军曹操?”   郑平点头:“使君这次是来劝和的,不是来得罪人的。所以面对袁绍时,我们的态度也不能太强硬。”   “若能有曹操相助,双方也能多留一个台阶。”   “顺便也可以问问曹操,是否有意跟着叔父西征董卓。”   刘备琢磨片刻,遣人去曹操的军营送拜帖。   如郑平说的一样,刘备这次来邺城,不是来得罪人的。   能多留台阶,就多留台阶,避免关系闹得太僵硬,影响了冀州对青州的钱粮支持。 第126章 奸雄英雄,终究不是一路   曹操营寨。   张邈面有愁色:“孟德,本初自当了盟主之后,就日益骄矜,若是再夺韩馥的冀州,恐怕再无人能劝了。”   “上回我直言劝谏,反遭本初呵斥,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仗剑豪言的本初了。”   “说心里话,若不是孟德你坚持,我真不想来!”   张邈跟袁绍和曹操,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好友了,彼此间都有十几年的交情。   然而,袁绍在当上盟主之后,就越来越骄傲专横、目中无人了。   张邈曾以国家大义指责袁绍,但袁绍却认为张邈在故意落自己的面子,因此对张邈有了愤恨之心,更是当众怒斥张邈。   而张邈本就是名仕,自负家世才学也不比袁绍差多少,自然是忍不了。   这十几年的朋友之义也因此破裂。   “孟卓,韩馥无能,冀州诸郡国多有不服。”   “方今天下,天子受难,百姓受苦,最忌庸碌之人窃据高位、尸位素餐,为了国家大义,本初当这冀州牧肯定是好过韩馥的。”   曹操知道张邈跟袁绍之间的矛盾,便以国家大义规劝。   袁绍受益,曹操自然也能受益。   袁绍在冀州被韩馥压制,曹操同样要被韩馥压制。   若韩馥是个英才,曹操也就忍了。   可偏偏韩馥是个庸才,身为州牧又嫉贤妒能,麾下文武少有真心的。   张邈叹气。   跟袁绍决裂后,张邈便特别在意跟曹操之间的朋友之义。   毕竟这十几年的朋友,一生中也就那么几个。   因此在曹操说要来邺城时,张邈虽然心中不情愿,但还是举兵跟着曹操来了。   “报!青州刺史送来拜帖!”正说间,曹洪健步而来。   青州刺史?   刘备?   曹操和张邈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惊诧。   刘备这个时候来送拜帖,必然不是来叙旧的。   不论曹操还是张邈,跟刘备是没什么交情的。   不是来叙旧,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刘备是来当说客的!   “看来刘备是准备助韩馥了。”曹操蹙着眉头。   曹操一直都担心刘备会介入,因此才会匆忙去兖州请人助阵,希望能在刘虞刘备来之前让韩馥退位让贤。   但曹操却没想的,刘备来得比想象中的更快!   其麾下平原相关羽,更是早早的让韩馥献出了十万石粮草。   张邈却是内心有些快意:“既然是青州刺史拜访,孟德啊,我等也不能失礼。”   曹操本不想见,但见张邈有这想法,只能让曹洪回帖。   不多时。   刘备跟郑平、关羽三骑而来。   “只有三骑,这刘备可真有胆魄!”曹操和张邈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三骑而来,意味着刘备压根不担心曹操或张邈会忽然发难。   这若不是蠢,就是有恃无恐!   “青州刺史刘备,携平原相关羽、青州別驾郑平到访,在此有礼了。”刘备于马上问礼。   一听这官职,曹操的表情更凝重了。   这可都是青州实权人物,竟然是这三人齐至!   曹操在东武阳,毗邻青州,自然是听过郑平和关羽名声的,也曾遣探子打探过。   “一文一武,刘备来者不善啊。”心中这般想着,曹操也没怠慢了礼数。   寒暄见礼一阵。   曹操和张邈邀刘备三人入帅帐。   曹洪见关羽骁勇,心中没来由的多了一股寒意,不仅仗剑立在曹操身边护卫,还遣人通知夏侯渊、夏侯惇、曹仁都来帅帐外侍卫。   “昔日奋武将军孤军讨董,忠烈之举,令人钦佩。”刘备开门见山、直言来意:“今日来见奋武将军,是想问问:昔日讨董之心可还在?”   曹操吃了一惊,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国贼不除,曹某讨贼之心不灭!刘刺史这般询问,莫非也有讨董之意?”   刘备微微一拱手,表达敬意:“好一个‘国贼不除,讨贼之心不死’!今日来见奋武将军,不枉此行啊!”   “只可惜,我虽然有讨贼之心,但青州贫瘠,尚有数十万乡民需要赈抚,难以如奋武将军一般,恣意畅快的讨伐国贼了。”   曹操尚未摸清刘备的意图,顺势劝慰道:“刘刺史义救青州饥民,仁德之举,当为诸郡表率,论功绩,亦不会比亲讨国贼差。”   刘备又道:“虽然我不能亲讨国贼,但青州会支持恩师子干公举兵讨伐。吾弟云长,会率两千骑卒跟随卢师征讨,徐州陶使君也派遣了三千丹阳兵要追随卢师。”   曹操权谋本就不差,此时也听明白了刘备的意图了。   是跟着卢植讨伐董卓,还是在这里帮袁绍夺冀州,两条路选一个!   曹操顿时为难了。   若是跟着卢植讨伐董卓,袁绍夺冀州必然失败,曹操不仅得不到好处还可能引起袁绍的不满。   可若是在这里帮袁绍夺冀州,那曹操之前树立起来的孤军讨董之名就显得不真实了。   “好狠的算计,这是谁在替刘备出谋?”   曹操下意识的看向了刘备身后左侧,摇扇而立的郑平。   “奇怪,这郑別驾为何这般眼熟?”   在曹操打量郑平的同时,郑平也在打量曹操。   昔日曹操还在洛阳的时候,郑平就去造访过,不过当时的郑平伪装了身份,自称是颍川郭平。   曹操仔细看了一阵,还是没将郑平跟昔日造访的郭平联系起来。   毕竟造访曹操的士人很多,郑平只是其中稍微显眼的一个。   “刘刺史,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曹某想问问,你对冀州如今的局势,是什么看法?”曹操回头看向刘备,也不再试探了。   刘备不假思索地道:“冀州目前的局势,我觉得是很不错的,若是能稳定个一年,那是更好了。”   一年吗?   曹操瞬间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刘备在青州安置的饥民,至少要到秋收之后,才能逐渐摆脱对其他州郡粮米的依赖。   因此这一年,刘备要求稳!   不希望冀州有大的变动。   “刘刺史,这冀州牧韩馥,本是庸才一个,本身没什么器量,又嫉贤妒能,冀州的贤士纷纷避之不及。”   “如此人物,岂能担得起冀州大任?”   “既如此,刘刺史何不随曹某一道,推举有名望家世才学都胜过韩馥的袁本初担任冀州牧呢?”   “本初兄本是讨董盟主,若他当了冀州牧,定然会全力支持我等再讨董卓!”   曹操试图再争取刘备对袁绍的支持。   如此一来,曹操既能举兵讨董,也不用跟袁绍闹僵。   但可惜,刘备对支持韩馥的决心很是坚定:“奋武将军,韩使君是天子册立的州牧,若是我等无视天子的任命、举荐袁太守当冀州牧,岂不是跟乱臣贼子一般了?”   “我等身为汉臣,理当维持冀州目前的稳定,让百姓安居乐业、修生养息。”   “这次来见奋武将军,是认为奋武将军有讨贼之心,若奋武将军一心只为冀州事,那我只能先行告退了。”   刘备作势起身。   这干净利落的动作,看得曹操一阵心惊。   “刘刺史且慢!”曹操可不敢让刘备就这样走了。   若刘备坚持要助韩馥,袁绍是讨不了好处的。   而此刻跟刘备闹僵,这传出去,曹操立志讨贼的人设也岌岌可危。   虽然曹操还未决定要不要去,但现在也不能把话给说死了。   “刘刺史,这事当真不能商量吗?”曹操敛容。   刘备轻笑:“奋武将军素有远见,必然能看得清大势。若你是青州刺史,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曹操默然。   若曹操是青州刺史,曹操会比刘备更狠更直接。   暗暗一叹,曹操不再着眼于冀州事:“卢尚书可在军中?能否请卢尚书一见?”   刘备允诺道:“待我回去请示卢师,再来通报奋武将军。”   曹操既然要见卢植,那就意味着对提议心动了。   这话已经谈完,刘备也没逗留。   但在走出帐外时,却发现帐外多了几个甲胄齐整的铠甲,一个个手都按着剑柄,如临大敌模样。   “奋武将军这是何意?”刘备询问时,关羽则是已经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曹操有些愣,回头看了一眼曹洪,笑道:“刘刺史误会了,他们想必是来请示军令的。”   “使君,走吧,奋武将军没有恶意的。”郑平轻摇羽扇,已经看穿了一切。   待得刘备三人离去,曹操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夏侯惇、夏侯渊和曹仁不敢说话,纷纷举目曹洪。   曹洪也没退缩,直言道:“明公,那刘备身边的虎士,令我有些畏惧,担心那虎士趁机发难,所以我遣人召元让他们来了。”   曹操吃了一惊:“竟能令子廉有畏惧之心?”   曹洪一向胆大无惧,荥阳之战更是将战马让给曹操,然后徒步护卫,曹操因此也让曹洪担任亲卫。   如今曹洪只见了关羽一面就心有畏惧,曹操如何能不吃惊?   顿了顿,曹操微微呵斥:“子廉,自去领军法,下次再犯,决不轻饶。元让、妙才、子孝,罚你们抄录军法一遍。”   众将心头一凛,但没有说什么,纷纷抱拳应诺退下。   即便是亲族,曹操亦会恩威并济,该敲打的时候不会心慈手软。   “孟德,你打算怎么做?”   在曹操跟刘备谈论期间,张邈除了基本的问礼外,全程静看。   曹操目光复杂:“支持与不支持,都是难题啊!刘备身边有高人谋划,本初这次想要夺取冀州,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张邈心无多少波澜,对这个结果似乎很满意:“那孟德是准备去讨伐董卓了?”   曹操摇了摇头:“卢尚书这人,用兵过于方正,也太仁慈。对付黄巾尚可,但对付奸诈险恶的西凉兵,却是少了皇甫义真的狠辣果断。”   “即便要讨董,我也不会跟着卢尚书一起受其节制的。”   “待我见了本初之后,再决定吧。”   张邈不想去见袁绍,独自回了营,曹操则是带上亲随前往袁绍营寨。   而在另一边。   正返回营寨的刘备却是询问郑平:“显谋。你刚才观察许久,曹操会响应卢师讨董吗?”   郑平轻摇羽扇,摇头道:“曹操谨慎而奸诈,一直都未明确表态参与讨董,反而更关注袁绍能不能得冀州。”   “显然,他并不想跟着叔父一起。”   “让曹操跟叔父去讨董,我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叔父用兵,有儒家仁德之风,跟曹操用兵的理念是不同的。”   刘备遗憾道:“若曹操不参与,那卢师在征讨董卓时,又少了一处助力了。”   郑平轻笑:“尽人事,听天命。使君别忘了,常山国的赵中尉也有许诺。若这次冀州安稳了,黑山贼也跟常山国达成约定,赵中尉或许也会出兵洛阳。”   刘备猛然想起那个来自常山真定的俊猛之士,不由喜道:“若有赵中尉加入,卢师的胜算就更多了。”   “待退了袁绍,还得劝韩馥多关照下常山国,如此也能让赵中尉没有后顾之忧。”   关羽冷哼:“大哥,那曹操一看就是奸诈深沉的,愚弟不喜欢!大哥也不用过于担心,有愚弟在,足可保卢师无恙!”   刘备见关羽不忿,不由大笑:“云长有万人敌之姿,区区西凉军,何以言勇?”   “只是曹操不肯明确答复,如今又得了我们的真实意图,会不会去寻袁绍?”   郑平摇扇轻笑:“去肯定是会去的。但曹操不是张邈,即便去寻袁绍也不会如实告知,多疑奸诈的人,是很难跟人袒露心扉的。”   “最多会提及使君的拜访,然后探探袁绍的口风。”   ......   另一边。   曹操来到袁绍营寨中,向袁绍提及刘备拜访一事。   袁绍顿时疑惑了:“孟德,你会不会对玄德有什么误会?玄德是为了讨董大义,无心我跟韩馥之间的争斗的。”   曹操有些懵。   什么情况?   刘备给袁绍灌了什么迷糊汤?   袁绍这个回答,直接让曹操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   曹操看向许攸,许攸却是举目示意。   顿了顿,曹操终究还是没将话说明白:“或许是曹某多心了。” 第127章 巧魁儁乂,刘备再遇良将   别营。   曹操跟许攸同席而坐,一边温酒一边询问:“子远,本初用此拙计,你为何不劝劝?”   许攸不在意的一笑:“拙计也好,良策也罢,又不是我许子远的计策,何必介怀?”   这个回答,让曹操都有些无语了。   就因为不是自己的计策,所以不闻不问吗?   曹操握着酒樽,凝声道:“子远,本初若是败了,想要再谋冀州就困难了。逢元图这计,若是经过子远你的完善,也不失为一良策。”   许攸哂笑:“孟德你也知道得经过我许子远的完善,才能是良策!可逢元图,他不给机会啊。”   曹操微微蹙眉:“可我记得,逢元图是你同郡乡人,也是你举荐给本初的。”   许攸将温酒一饮而尽,轻叹:“所以才说,这世间忘恩负义之辈,比比皆是。逢元图贪功,不肯听劝,本初又轻信逢元图,我又何必去苦谏让本初不快呢?”   “孟德你也应该能感受到,本初比以前更骄傲专横了,若不捡好听的说,本初可是会发怒的。”   “我还想在本初麾下混富贵,可不会学张孟卓那般直言进谏,还扯上国家大义。”   “这该奉承的时候就要奉承,该说漂亮话的时候就要说漂亮话。”   “待逢元图计策彻底失败,本初自然就会想到来向我询问良策了。”   许攸看得很透彻。   虽然一口一个本初,但许攸对袁绍一直都很尊敬,至少当着袁绍面很尊敬。   时不时的奉承两句,见势不妙就点到为止、放弃进谏,只要无错就是有功。   “唉——”曹操长叹一声。   对于袁绍性格上的变化,曹操亦是很清楚。   自袁绍当了盟主后,行事就更胆大了。   尤其是袁隗等人死后,袁绍就如同放飞了自我一般,变得更加专横、我行我素了。   暗中唆使韩馥劝刘虞称帝,见刘虞坚决不称帝后又将篡逆的罪名扣在韩馥身上,更是聚集冀州士人要罢黜韩馥这个冀州牧。   又以“盟主”身份各种表奏亲信,得志而猖狂。   “孟德又何故叹气?”许攸轻笑一声:“虽然本初变得专横骄傲,但至少你和我都是受益者。”   曹操凝声道:“子远也知道本初当了冀州牧,我们都能受益。那为何刚才又举目示意,让我不要多说?”   “现在反制,也不是没有机会。”   许攸摇头:“孟德,你说的那一点机会,是根本不存在的!即便本初相信了刘备要支持韩馥又能如何?”   “难道本初还能跟刘备真刀真枪的斗上一阵吗?”   “本初是来问罪的,不是来武力夺权的!”   “一旦付诸于武力,不仅引起韩馥部下的激烈反抗,再有幽州和青州的介入,原本响应本初的诸郡国也会在权衡利弊后放弃本初。”   “你虽然让兖州的张邈、袁遗和袁叙都来了,但张邈本就跟本初有间隙,袁遗和袁叙也仅仅只是看同族人的情面。真要涉及到关键利益的时候,他们不可能帮本初的。”   “在韩馥送出那十万石粮草的时候,本初就已经败了!”   “明日的宴会,不过是走走过场,然后给本初和韩馥一个台阶罢了。”   曹操沉默。   许攸的道理很明白,袁绍不敢真的动武,在青州和幽州的介入下,只用震慑是难以让韩馥让出冀州牧的。   “倒是孟德你,我挺好奇刘备是如何游说你的。”许攸饶有兴趣儿的看着曹操。   曹操没有隐瞒,坦言道:“刘备问我是否还有讨贼之心,想让我跟着卢植讨伐董卓。”   许攸抚掌大笑:“刘备倒是深知孟德啊,是帮本初夺冀州被诟病、还是帮卢植讨贼得美名,足以让孟德你对本初的事迟疑。”   曹操无奈一叹:“毕竟我跟本初不一样。本初振臂一呼,就有袁氏的门生故吏蜂拥而来。”   “可我振臂一呼,只有夏侯氏和曹氏的亲族肯来。”   “若不能抢得大义,这天下人谁会正眼瞧我这个宦官之后?”   “我只能抓住勤王讨贼这个大义,才能聚贤才良将为我所用。”   许攸再次斟了一樽酒,直言核心:“可惜,卢植的用兵方法太正统了,简而言之是妇人之仁。战场上不够狠、不够杀伐果断,又如何能打赢!”   “我料孟德即便有讨贼之心,也不会受卢植的节制。”   曹操轻笑:“子远深知我心啊!我的确是这般想,因此并未明确答复刘备勤王讨贼一事。”   顿了顿,曹操看向许攸的眼神多了丝热忱:“子远,你可曾想过,换个人共谋大业?”   许攸眼皮一抬:“孟德,你我之间就别耍心机了。你想让我跟你共谋大业是不可能的。”   “你也知道,你振臂一呼只有夏侯氏和曹氏响应;本初振臂一呼,袁氏门生故吏蜂拥而至。”   “别怪我打击你,跟着你共谋大业太慢了!”   “你还不如跟着我,一起效力本初,也省得你到处挖人。”   “若不是你将河内太守王匡的从事韩浩给诳走,王匡至于对你心存怨恨吗?”   曹操面色有些尴尬:“我也没想到王公节还会回来。”   去年,王匡派遣从事韩浩率领兵马,在孟津驻守,又派遣泰山兵驻守河阳津。   但因为董卓虚张声势,让王匡误以为西凉兵会走平阴县渡河,于是王匡选择了死守河岸。   结果董卓却以精锐部队偷渡小平津绕到了王匡的后方,王匡几乎全军覆没,逃到了陈留依附张邈。   韩浩也留驻陈留。   在这之前,韩浩的舅父杜阳是河阴县令,被董卓抓获。   董卓要胁韩浩投靠,韩浩不从,韩浩的壮烈之名,也因此传开。   袁术听韩浩在陈留,以骑都尉一职延请,曹操得知消息,跟夏侯惇亲自去陈留招揽韩浩。   这曹操礼贤下士的水平并不比刘备差多少,韩浩哪里受得了曹操的一通“礼遇”,又觉得王匡确实没什么前途、还时常动酷刑,于是转投了曹操。   待得王匡募兵回来,发现曹操趁自己不在将韩浩给诳跑了,当即就火了!   若不是张邈拦着,王匡当场就跟曹操干架了。   还是张邈许诺了钱粮兵马,又送了王匡一座城池暂居才暂时解决矛盾。   “孟德啊,你我多年好友,我也给你说实话吧。”许攸将酒樽放下:“似你这样挖人,是挖不到什么大才的。”   “听我一句劝,安心跟着本初!我在内部筹谋划策,你在外部领兵征战,以你我跟本初的交情,这其他人谁能动摇你我在本初麾下的地位?”   曹操不置可否。   但在内心却是不认同许攸的话。   这朋友一旦成了君臣,就难以再当朋友了。   现在袁绍还弱小,能当曹操和许攸是朋友。   可一旦袁绍真的称霸黄河以北,曹操和许攸还是以袁绍的朋友自居,那就是在寻死!   深谙权谋之道的曹操,早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   许攸见曹操沉默,知道刚才的劝说没用,于是改了话题,只谈风月。   翌日。   韩馥在邺城设宴,又令军司马张郃率众在城门口迎接袁绍、刘备等人。   临到刘备时,张郃向刘备拱手一礼:“刘使君,沮別驾请你移驾一见。”   刘备见张郃虽是武将,但气度却颇为儒雅,顿生好感,回礼问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张郃连忙道:“回刘使君,我乃河间人士,姓张名郃表字儁乂。受韩使君征辟,添为军中司马。”   刘备赞道:“张司马英武有儒雅之风,令人惊叹。今日相遇,实乃我的荣幸啊。烦请张司马带路一程,也让我能多跟张司马叙叙。”   张郃面有难色:“刘使君,我奉韩使君之命在此迎接,难以抽身离开。”   刘备笑道:“不急,我在城内静候就行了,待张司马忙完了,再去见沮別驾不迟。”   张郃见刘备这般说,咬了咬牙,回头吩咐了副将一阵,然后回到刘备身边:“若让刘使君在城内静候,却显得我冀州无礼了,请刘使君随我来。”   郑平静静的跟在刘备身后,看着刘备在这热忱的结交张郃。   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一开始同样是跟着韩馥的。   韩馥让出冀州牧之后,张郃才选择跟着袁绍。   但不论是在韩馥麾下还是袁绍麾下,张郃都未得到重用。   能因为郭图的谗言就惧怕被袁绍问责,可想而知,袁绍对张郃有多不信任。   但张郃的能力却是不差,若非高览和张郃被郭图构陷、临阵反投,即便乌巢被烧,袁绍也不至于败得太惨。   张郃好儒风雅、能敬士人,对于如今的青州而言,正缺张郃这样的良才。   而这个时候的张郃,还仅仅只是韩馥麾下的一个小小军司马。   “韩馥麾下贤才良将众多,可惜不能用。”   “勇将麴义,儒将张郃,悍将高览,田丰、沮授皆是惊世之才,若能以为臂膀,又何惧袁绍在冀州搞事?”   “既然韩馥不能用,那就让使君都将其带走吧!”   郑平轻摇羽扇,静看着在刘备的言语攻势下、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张郃。   待到了目的地,张郃看刘备的眼神已经多了敬佩之意。   “刘使君,沮別驾就在前方凉亭,我得返回城门,就不跟着过去了。”张郃向刘备作揖辞别。   刘备念念不舍:“恨不能早认识儁乂,待我助韩使君解决了麻烦,一定亲自设宴宴请儁乂。”   张郃更是感动:“承蒙刘使君厚爱,郃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当不起刘使君的宴请。”   刘备笑道:“儁乂何必妄自菲薄!待见了韩使君,我必定向韩使君举荐儁乂,如此俊才,岂能只当一个军司马?”   待张郃离开,关羽却是不理解的问道:“大哥,既然你如此中意张郃,为何不让他来青州出仕?”   刘备笑而不答。   郑平却是接口道:“云长,若你受了韩馥恩惠,韩馥让你去冀州出仕,你愿意吗?”   关羽不假思索:“大哥待我恩义如山,我岂会为了韩馥的延请就叛离大哥?”   郑平笑道:“张郃亦是受韩馥征辟才当的军司马,韩馥也算得上张郃的恩主了。这恩还未报,岂能背离?”   “倘若张郃见利忘义,就此辞官来青州,恐怕使君也不敢用张郃。”   “可若是在韩馥面前举荐张郃,韩馥得了一员猛将会因此感谢使君,张郃因此而得到韩馥器重也会感激使君。”   “他日若这冀州有变故,云长可知张郃第一个会想到谁?”   关羽恍然:“原来如此,是关某错会大哥之意了。”   刘备大笑:“显谋深知我心啊!我虽然中意儁乂,但也不想让他为难。向韩使君举荐儁乂,也是举手之劳。”   “若儁乂因此得到韩使君器重,我也真心替儁乂高兴啊。”   正笑间,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的可是青州刘使君?”   关羽寻声一望,向刘备介绍道:“大哥,那便是冀州別驾沮授。”   刘备见沮授走来,连忙大步向前,边走边行礼道:“久闻沮別驾之名,今日一见,实乃幸事啊!”   对于沮授,刘备那是真心感谢啊。   青州治中刘惠是沮授举荐来的,出使青州的田丰也是沮授举荐的。   今日遇到张郃,也是因为沮授要见刘备。   对刘备而言,沮授简直就是个会聚人才的福星啊!   关羽正要上前跟着,却被郑平挥扇拦住:“云长,别去打扰使君啊。这可是冀州別驾、当世少有的才俊之士沮公与!有良、平之谋,其才胜我十倍。”   “若他日能将之延请到青州,我也能轻松许多了。”   关羽正吃惊郑平会如此盛赞沮授,竟然都用出了“其才胜我十倍”这样的话来,一听郑平最后一句话,暗道先生还是那个先生。   什么才胜十倍,先生你是单纯的嫌现在的州务太繁重了吧!   “先生曾出游诸州郡,遍习世间贤才,这冀州可还有桀骜的猛将,关某可替大哥招揽?”关羽丹凤眼一眯,难得的来了兴趣。   “桀骜的猛将吗?”郑平陷入沉思。 第128章 分治冀州,刘备劝和袁韩   若说这韩馥麾下,谁最是桀骜不驯,首推先登营麴义了。   麴义出身凉州,精通羌人战法,麾下也有一支骁勇善战、打起来不要命的私兵部曲。   这支部曲只听麴义一个人的命令,即便是韩馥也不能指挥分毫。   也正因为如此,韩馥对麴义心存戒备,麴义也不满韩馥的态度。   按韩馥的想法是,这人太猖狂,刚来冀州就拥兵自重,以后还得了?   按麴义的想法是,我自凉州不远千里来帮你,你居然猜忌我?   但这也不能全怪韩馥,麴义的桀骜连袁绍都容忍不了。   尤其是在屡败公孙瓒屡立大功之后,麴义更是自恃有功、骄纵不轨。   想要让麴义这样有能力有桀骜的勇将替刘备效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桀骜之人,大多傲气,但要论傲,这世间怕是无人能比云长更傲了!”   “倘若云长能压得住麴义,等于是替使君招募了一支能征善战的先登勇士啊。”   郑平默默权衡利弊。   麴义就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锋利无比,用得差会噬主反叛。   要用麴义,需要恩威并用。   对麴义以恩,令其能对刘备征战效死。   对麴义以威,让其不敢居功自傲、滋生反叛之心。   “招揽猛将有使君一人足够了。只要云长能在西征董卓时杀出威名,再桀骜不逊的猛将,也不敢滋生叛逆之心。”郑平笑着给了关羽一个答案。   这招揽猛将的事,不需要关羽去。   论倒履相迎、把臂同游、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织席编鞋、嘘寒问暖、如鱼得水等层出不穷的礼贤拳,这天下间谁又能比得上刘备?   恩,有刘备足够了。   威,则需要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一流猛将的赫赫战功来震慑。   再有如郑平一般,能将人算计到骨子里的谋士威慑,足以驱使虎豹前行。   关羽见郑平胸有成竹,遂不再多问。   但对郑平那句“西征董卓时杀出威名”,关羽却是默默的牢记在心。   “武威九州,义绝天下。”   “吾之所向,何人能当!”   狂傲之气,在丹凤眼中若隐若现。   另一边。   刘备热切的跟沮授攀谈。   本是沮授邀请刘备一会,但谈着谈着刘备就占了主导地位,如同变成了刘备在盛情邀请沮授一般。   “別驾为了冀州,可谓是付出全部心血,韩馥今后必定会对別驾言听计从。”刘备衷心盛赞。   但听到这话,沮授却是暗暗叹气。   韩馥若真能言听计从,又何至于沦落到今日地步?   虽然这次沮授替韩馥谋划立了大功劳,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韩馥又怎么可能因此而对沮授言听计从?   甚至于,韩馥可能会担心沮授挟功自傲,选择故意疏远沮授。   但沮授并未将这心里话说出来,询问正事:“刘使君,今日宴会,可有把握让袁绍退兵?韩使君心中没底,因此让我私下来问。”   刘备笑道:“別驾勿忧!我既然是来劝和的,自然有把握让袁太守退兵。只是这冤家宜解不宜结,韩使君也得给袁太守留个台阶下。”   “否则相逼太紧,袁太守恼羞成怒下,孤注一掷也未可知。”   沮授点头:“刘使君言之有理,我会回去劝诫韩使君的。只是这台阶怎么给,刘使君可有提议?”   刘备不假思索道:“袁太守举兵邺城,虽然理由很多,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冀州!”   “然而这冀州,韩使君肯定是不能给的,我也不会坐视袁太守以下犯上、随意罢黜朝廷州牧。”   “可让韩使君将渤海郡、河间国、安平国和清河国包括官吏任免在内的军政诸事,都委任给袁太守,令其兼管四国。”   “而袁太守则不能再插手中山国、常山国、钜鹿郡、赵国的军政事务,同时公开承认韩使君冀州牧的身份。”   “由韩使君和袁太守分治冀州!”   如何协调韩馥和袁绍的矛盾,在来的时候刘备就跟郑平有过多次的商讨。   最终定下了让韩馥和袁绍分治冀州的策略。   一来这河间国、安平国和清河国毗邻渤海郡,基本都被袁绍渗透了。   不论韩馥给不给权限,这些地方也会对韩馥阳奉阴违,倒不如直接送给袁绍作为利益的置换。   而相应的,袁绍不再插手中山国、常山国、钜鹿郡、赵国的军政事务,就意味着袁绍放弃了中山国、常山国、钜鹿郡、赵国原本支持袁绍的官吏士民。   放弃,就意味着背叛。   哪怕将来袁绍得了冀州全部,这四个郡国的官吏士民,也会对袁绍有忌惮、防备之意。   给袁绍眼里掺沙子这种事,郑平是十分乐意的。   “分治冀州吗?”沮授仔细的斟酌刘备的提议。   良久。   沮授点头道:“如刘使君之策,分治冀州的确能让韩使君和袁太守都有台阶下。我会说服韩使君同意此策的,只是这袁太守方面得刘使君多费心了。”   跟沮授商议了细节,刘备折返回来,跟郑平和关羽前往宴席。   “使君,沮別驾同意了?”郑平边走边问。   刘备点头:“同意了,沮別驾负责说服韩使君,而我们则负责说服袁太守。有了河间国、安平国和清河国,袁太守也不会太丢颜面。”   而在州牧府的宴厅。   除了刘备和韩馥外,袁绍、曹操、张邈、袁遗、袁叙以及跟着袁绍来的郡国太守、国相,都已经入席。   “诸位,请恕我来迟之罪。”   刘备一进宴厅,就向袁绍、曹操等人拱手赔罪,但没人真的会在这个时候问罪刘备,这只是些客套的礼仪。   又一会儿,韩馥跟沮授也到达宴厅,来到主位坐下。   韩馥的眼神有些轻松,显然刚才跟沮授已经有过仔细的商谈了。   一阵寒暄问礼。   沮授在韩馥的示意下,将闲聊切入正题:“今日诸位前来,皆是因为韩使君劝大司马称帝一事。”   “大司马日前已经来信,信中强调了韩使君劝大司马称帝一事,都是为了国家大义,并非韩使君有篡逆之意。”   “如今天子在长安受难,我等本应齐心协力,不应该互相埋怨争执。”   沮授将刘虞的书信摊开,逐一向袁绍、曹操等人亮出书信的内容和印迹,以证明书信的真实性。   袁绍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逢纪则是会意的出言喝问:“沮別驾,大司马不想问罪,但袁太守身为讨伐董贼的盟主,理当约束会盟成员的言行。”   “韩使君德行有亏,不仅辱骂大司马,更是对青州饥民见危不救,不顾家国大义之人,如何有资格当这冀州牧?”   这袁绍不方便说的话,逢纪当仁不让的开口。   一阵质问,让韩馥又是畏惧又是愤怒。   有心想怒怼回去,但又怕因此将袁绍彻底惹怒。   “此言差矣!”一声轻笑,郑平摇扇而道:“韩使君从未对青州饥民见危不救,只因当时黑山贼进犯,韩使君担心将钱粮运往青州会而让魏郡的饥民没了饭吃,因此才回信婉拒。”   “这怎么能叫见危不救呢?”   逢纪一愣:“郑別驾,你怎么还替韩使君说话?”   这不对啊!   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昨天不是说好了,不会帮韩馥的吗?   袁绍也是诧异的看向刘备,眼中有疑惑也有愤怒。   刘备却是面不改色,还给了袁绍一个“稍安勿躁”的示意。   袁绍冷哼一声,没有开口。   而如曹操、许攸等人,则是静静的坐着不说话。   “这不是替韩使君说话,而是事实本就如此,青州没必要恶意抹黑韩使君。”郑平摇着羽扇、从容不迫的道:“如今韩使君给了青州十万石粮草,足以证明韩使君没有见危不救的意思。”   主位的韩馥连忙道:“对,就是这样!当时的确是黑山贼有进犯之意,所以我才婉拒了刘使君的求助。”   “如今确认黑山贼来犯只是谣传,因此我又专程准备了十万石粮草,以示歉意。”   “此心昭昭,天地可鉴啊!”   还此心昭昭,天地可鉴?   我们信你个鬼啊!   韩馥的发言引起了宴厅众人一阵阵的暗自鄙夷。   逢纪更是恼怒不已。   本还想着今天可以让韩馥主动让位,袁绍顺理成章的当上冀州牧,而他逢纪也能因此高升。   以他逢纪之才,当个冀州別驾岂不是绰绰有余?   结果。   这现实打脸的速度如此快,就过了一个晚上,风向直接变了?   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逐渐阴沉的袁绍,逢纪有了胆气:“刘使君,明人不说暗话,青州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备笑而不答。   郑平摇扇轻笑,回答逢纪的质问:“既然将话挑明了说,那便由我替刘使君回答你的问题吧。”   “青州的态度很简单,劝和不劝战!”   “刘使君有个提议,还请诸位细听。”   郑平扫了一眼众人,徐徐开口道:“既然冀州诸郡国认为,韩使君是庸碌之才不配当这冀州牧,袁太守名门之后、理当执掌冀州。”   “那不如双方来比一比,谁更适合当冀州牧如何?”   逢纪一愣:“怎么比?”   郑平笑道:“很简单!渤海郡、河间国、安平国和清河国由袁太守全权负责,中山国、常山国、钜鹿郡、赵国和魏郡则由韩使君来治理。”   “以一年为期,倘若一年之后,袁太守负责的一郡三国比韩使君治理的两郡三国,士民百姓过得更好,那青州就支持袁太守当这冀州牧如何?”   “反之,若袁太守治理不好这一郡三国,就安心当个渤海郡太守如何?”   逢纪怒道:“这不可能!这是个不公平的比试,凭什么韩使君要多一郡?”   郑平眼神一冷:“首先,常山国毗邻黑山,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抵挡黑山贼,而渤海郡、河间国、安平国和清河国却无黄巾之累。怎么算都是袁太守占了便宜。”   “其次,这是青州的态度!是否公平是由韩使君和袁太守来决定的,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帐前吏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是视我等大臣如无物吗?”   “还是说,你心存歹意,想为了一己之私而让整个冀州陷入战乱吗?”   “再敢乱言,便是在这里斩了你,谁敢道个不是?”   这骤然的呵斥,瞬间让逢纪呆立当场。   郑平那如实质一般的杀意,更是令逢纪冷汗直流。   那眼神,是真的会杀人的!   许攸在一旁暗暗冷笑。   逢纪为了能立大功、一步升天,只以帐前吏身份在袁绍身边出谋画策。   这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帐前吏也是袁绍的亲信,自然不会亏待了逢纪。   但偏偏,今日的场合,有资格列席而坐的不是州牧刺史,就是太守国相別驾,以及如曹操一般的奋武将军。   一个帐前吏,还真没资格多言!   逢纪那个气啊。   想发怒却又不敢!   虽然是袁绍的亲信,但郑平扯官职,他这个小小的帐前吏,有什么资格跟郑平一个別驾对话?   郑平肯解释已经是对逢纪的礼貌了,逢纪不识趣还发怒,那不就是在无视郑平的別驾身份吗?   辩论?   郑平压根没心思跟逢纪辩论。   能以权势压人,何必逞口舌之利呢。   逢纪正准备再开口,但被袁绍轻声斥退。   看向依旧面带笑容的刘备,袁绍强忍怒意:“刘使君,这就是青州的意思?”   刘备微笑回应:“袁太守,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大司马尚未到来,袁太守跟韩使君还有罢手言和的机会。”   “若是大司马来了,可未必会同意分治冀州。”   “难道,袁太守是没有信心能赢过韩使君吗?”   请将不如激将。   刘备这最后一句反问,让袁绍心中的怒意更甚:“我岂会不如韩馥?但我敢同意比,韩馥敢比吗?”   袁绍直呼其名,一双冷眼盯着韩馥,如毒蛇一般。   韩馥畏惧的看着袁绍,语气变得吞吐:“比就比,只要你不插手中山国、常山国、钜鹿郡、赵国和魏郡的事务。”   袁绍大笑凛声:“我需要插手吗?韩馥,不要将你的无能怪罪在我的身上!” 第129章 以仁驱武,亦知先登之勇   袁绍和韩馥最终达成了分治冀州的约定,但并未进行书面约定、也未歃血盟誓。   在场各方势力都清楚,这是青州在给韩馥和袁绍双方台阶。   局势演变到现在,青州已经占了和与战的主导权了。   谁不认可青州的方案,青州就会打谁。   不论是韩馥还是袁绍,都不敢在这个时候真的跟青州为敌。   至于这冀州今后的局势会如何发展,得看韩馥和袁绍各自的本事了。   待得袁绍、曹操等人相继离去,韩馥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分治冀州有损他这个冀州牧的颜面,但至少韩馥还是冀州牧!   “刘使君,这次可多亏你相助,否则袁绍定然会逼我让出冀州牧一职的。”韩馥向刘备郑重一礼,表示感谢。   刘备连忙扶起韩馥,凝声道:“韩使君客气了!都是朝廷大臣,又岂能纵容袁太守以下犯上、轻易罢黜朝廷州牧?”   “只是袁太守势利,若不给些好处今日的事情也难以善了。”   “韩使君可要多提拔重用贤才俊杰,如此才能震慑袁太守啊。”   韩馥长叹:“我亦想提拔重用贤才俊杰,只可惜无人可用啊。”   还无人可用.....   刘备听得都有些无语了。   “韩使君,今日进城时,我见你麾下的军司马张郃,有武略亦有文略,实乃当世难得的良将,何不委以重任?”刘备没忘记举荐张郃。   韩馥微微吃惊:“儁乂?能得刘使君称赞,定然是可造之材,稍后我便召见张郃,若他真有才能,定然重用。”   虽然这么说,但韩馥却是心底不怎么在意张郃,不过看刘备面子,韩馥也会提拔张郃的。   至于会不会重用,得看韩馥心情了。   刘备又道:“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韩使君能给予方便。”   韩馥大方地道:“刘使君这就见外了,你替我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有我能帮的一定帮,可是缺钱粮?”   刘备摇头:“青州凋敝,又历经战祸,出逃的贤士太多,以至于治下学子缺少传道受业的良师。故而想韩使君麾下的典学从事暂驻青州,一方面可以替青州培养一些能用的学子,一方面也能增进青冀两州的关系。”   “只是田从事是韩使君的麾下贤臣,让韩使君割爱,心中实在有愧。”   韩馥见刘备只是想让田丰待在青州,这心中哪里会有割爱不舍之情,简直就是心花怒放好吧!   这典学从事韩馥一直都想更换了,但又怕寒了士人的心,只能将田丰这又臭又硬的人一直放在典学从事的位置上。   “此等小事,刘使君不用愧疚。”韩馥表现得十分大方:“你我同为大汉的一州长官,理当互帮互助。这田从事你想借多久,就借多久!”   听到韩馥这回答,一旁的沮授暗暗一叹。   贤才外流,没有伤心不舍就算了,居然还有高兴之意。   对贤士如此做派,如何能赢得了袁绍啊!   但沮授也没有出言阻止,因为沮授很清楚:田丰只有在青州才能得到重用!   也只有刘备能忍得了田丰的刚直个性。   这时。   郑平忽然提议道:“韩使君,刘使君对你跟袁太守的赌约是很在意的。不如你召集邺城的文武,让我和刘使君也见见这邺城的文武俊杰如何?”   “这今后青冀一家,让彼此也能有个眼熟。”   韩馥笑道:“郑別驾这提议不错,刘使君有恩于我,岂能不引荐这邺城的文武啊,哈哈!沮別驾,劳烦你通传文武从事将官赴宴!”   沮授扫了一眼郑平,已经猜到了郑平的用意。   什么青冀一家,这分明是想看看邺城还有多少俊杰贤士可以结交吧!   沮授没有点破。   这邺城文武,有许多是韩馥征辟了但又刻意疏远的,就譬如田丰一样。   “邺城的贤士俊杰,若在冀州不得志,去青州出仕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沮授暗暗一思,退出了宴厅。   召集邺城文武的时间并未耽误多久。   待得宴厅重新布置后,邺城的文武纷纷到来。   如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奂、王定、审配、张郃、高览、麴义等人皆到场。   在韩馥一一向刘备引荐邺城文武时,郑平也在仔细的打量这韩馥麾下的文武。   若论才俊,韩馥麾下的才俊是真的多!   “使君,审正南有奇才,能统兵能守城亦能治政,因为正直而不得韩馥器重。”   “麴义是凉州人,好勇斗狠,但为人桀骜、又有私兵部曲而不被韩馥所喜。”   “赵浮、程奂是善于水战,皆是难得的良将。”   “......”   郑平向刘备一一点评韩馥麾下文武。   这让刘备更是欣喜。   冀州的贤才良将太多了,多得刘备恨不能全都招募去青州。   但刘备也知道,如今韩馥还是冀州牧,这些文武只能结交示好不能真的延请去青州,否则遇到如审配这样正直的,可能会直言呵斥刘备。   因此。   刘备只以弘雅信义之风,倾心结交,然后当面盛赞韩馥,耿武等人纷纷对刘备有了好感。   哪怕是正直如审配,也挑不出毛病来。   毕竟刘备盛赞韩馥的部分,也恰恰是韩馥本就有的优点。   韩馥亦是听得心花怒放。   毕竟这平日里自己夸自己,会显得自恋,但刘备来夸就不同了。   刘备可是青州刺史!   但这祥和之下,却惹得一人不快,却是凉州人麴义见不得这其乐融融的局面,趁着酒意大笑:“没想到青州刺史,也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   这话一出,直接将全场人都给得罪了。   韩馥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麴都尉,你这是何意?”   麴义冷笑:“袁绍刚走,你们就在这里把酒言欢,又在这极尽虚伪的互相称赞,真以为袁绍会甘心离开吗?”   饶是刘备,此时也被麴义的反应给惊住了。   这麴义平日里是有多瞧不起韩馥和邺城文武啊?   “显谋,我明白为什么韩使君不喜麴义了。”刘备低声询问:“需要我出面相劝吗?”   郑平摇头:“不用!让云长出面就可以了。”   “云长?”刘备有些疑惑。   郑平轻笑:“本想着这麴义不得志,使君可以在宴后拜访。但既然麴义当众怼人,也不能让麴义小觑青州无人了。”   “但凡桀骜不驯的,都是有傲气傲骨,目中无人,瞧不起无能之辈。”   “因此,得有一个比他更傲的人出面才行!”   关羽会意,当即仗剑大喝:“哪来的鼠辈,敢讽刺关某兄长!可敢拔剑一战!”   身长九尺、卧蚕眉丹凤眼,再配上那如洪钟一般的声音,瞬间让宴厅变得落针可闻。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吓得曹洪召集夏侯惇、夏侯渊和曹仁护卫,关羽的气势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麴义也被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半。   看着仗剑而立的九尺大汉,麴义下意识的也按住了剑柄。   “好俊猛的恶汉!”   在场众人,纷纷举目看向关羽。   韩馥向刘备引荐邺城文武的时候,关羽一直都收敛了气势,因此也少有人关注。   此时关羽忽然出场,让众人不由心惊。   “我还怕你不成!”麴义同样仗剑起身。   先登之士,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   身为先登士的统帅,麴义同样是个不畏生死的敢战之士。   “麴都尉,不可!”沮授连忙来劝架。   对于麴义的勇武,沮授是很清楚的,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关羽,沮授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沮別驾,你且退下,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麴义对沮授的态度比韩馥更好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好一些。   韩馥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   麴义平日里不服管就算了,今日居然还如此的肆无忌惮。   “別驾,你怎么将麴义也请来了。”韩馥对沮授有些不满。   这种宴会,就不该请麴义来!   沮授连忙给张郃和高览使眼色,两人也纷纷仗剑出列。   “麴都尉,你醉了。若要比剑,不如我们去堂下切磋如何?”张郃按住剑柄,跟高览一左一右,死死的盯着麴义。   麴义见张郃和高览也出列,顿时有些忌惮。   关羽猛地一挥手:“麴义辱关某兄长,其余人不得插手!关某倒要试试,你有什么本事敢如此猖狂!”   “若是你败了,须得向关某兄长赔礼道歉!”   郑平也出列拦住张郃和高览,然后向韩馥一拱手:“韩使君,这行伍中人,性情都比较直接。既然有恩怨,那就当场解决吧。”   “唯有比过,才能心服!”   麴义见关羽拒绝了张郃和高览的协助,执意要单挑,心中更是不服:“若你败了,就让你兄长向我赔礼道歉!”   “好胆!”关羽冷喝一声,让众人散开让出位置。   一时之间,剑影重叠。   关羽和麴义各施手段。   但凡武将,马战几乎都会学枪、槊、矛等长兵器,而步战则是学习刀剑,其中又以剑为主。   毕竟这武将的官职越高,到最后都会佩剑。   佩剑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因此修习剑术的武将更多。   麴义虽然勇,但麴义的勇更多体现在悍不畏死,能将战力发挥到极致。   而关羽的勇,更多来自于关羽的武艺!   即便不搏命,关羽也能打出一流水准的武力。   渐渐的,麴义落入了下风,内心对关羽也逐渐多了一份惊意。   即便是悍不畏死的搏命打法,依旧不能让关羽用出全力!   反而被关羽步步压制!   忽然,麴义闷哼一声,手中长剑落地。   而下一刻,关羽的剑抵在了麴义的脖子:“你输了!向关某兄长赔礼道歉!”   麴义怒瞪着眼,咬了咬牙:“可杀,不可辱!”   就在双方僵持时,刘备却是来到关羽身边,按住关羽的手臂将佩剑夺下。   “云长,切磋武艺,点到为止,不可无礼!”   随即,刘备又从地上将麴义掉落的佩剑拾起来,然后双手呈递给麴义:“舍弟无礼,还请麴都尉海涵。”   “将者,当以统兵为长,而非单挑斗狠。”   “听闻麴都尉麾下有八百善战先登士,我亦是颇为钦佩。”   麴义瞳孔猛地一缩,有些怔怔的接过佩剑。   刘备又亲自给麴义斟酒一樽,敬道:“今日之事,让麴都尉对我有些误解,还望麴都尉能给个薄面,暂消心头之怨。”   “来日我再登门拜访,替麴都尉跟舍弟解斗如何?”   关羽识趣的退到了刘备身边,虽然依旧有怒意,但低头没有说话。   郑平则是静静的看着刘备在那安抚麴义。   麴义虽然桀骜,但如今先被关羽击败、又有刘备主动赔礼,这怒火也渐渐熄灭。   不过麴义性格使然,即便怒气消了也不会向刘备回礼赔罪。   只是哼了一声,然后接过刘备手中的酒樽,默默回到了席位,独自饮酒不说话。   沮授见这冲突已经平息,连忙将话题岔开,缓和这僵持的气氛。   其余文武也是故意忽略掉了刚才的冲突,觥筹交错间,笑声再起。   “麴都尉啊,刘使君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哎!”沮授来到麴义身边,压低了声音。   但麴义却依旧虎着脸不肯认错,同样压低着声音:“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明日等刘备来赔礼道歉就知道了。”   沮授一愣:“你还真打算让刘使君来赔礼道歉?今日是谁的错你心中不清楚吗?”   麴义头一偏:“我没错!他若不来,就是虚伪!”   沮授真想将麴义的头给敲开,看看这个西凉人脑子中到底都装的什么。   客套话都听不出来吗?   还真要被骂的一方给骂人的一方道歉才是对的?   “哎!不管你了。”沮授见麴义跟个朽木似的,气得挥袖离开。   麴义骁勇,麾下先登营亦是善战之兵,沮授身为別驾也得尽力去安抚调解,因此口中说着不管,沮授还是来到了刘备身边,替麴义说些好话。   “刘使君,麴都尉近日心情不太好,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刘备不以为意:“沮別驾多虑了!只要诚心待人,人必心诚待我。今日人多不方便,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自然能化解跟麴都尉之间的误会。”   沮授惊道:“刘使君,你明日真要去拜访麴义?” 第130章 魅魔刘备,智驱先登讨董   刘备有些疑惑沮授的反应:“既然承诺了,自然就得亲自去拜访!沮別驾,这有什么忌讳吗?”   沮授的眼神中多了三分钦佩:“忌讳到没有,是我多心了。麴都尉虽然桀骜,但他是个很纯粹的西北武人。”   “昔日左中郎将去凉州平叛,麴都尉率家族兵勇千余人应募。此后麴都尉跟着左中郎将转战冀州、并州,屡立功劳。”   “但可惜,左中郎将尚未给部将庆功就遭到了宦官张让、赵忠的诬陷,被剥夺了兵权,麴都尉的军功也无人提及,辗转几年都不得志。”   “后来韩使君出任冀州牧,麴都尉仰慕韩使君名声,率军来投。”   “但麴都尉个性桀骜,又宁直不弯、不会说奉承话,因此不讨韩使君喜欢。韩使君只给了一个别部司马的身份,令其驻兵黎阳。”   “这次来邺城,是因为袁绍举兵来犯,我向韩使君举荐了麴都尉,韩使君这才授予其邺城都尉一职。”   刘备恍然:“原来如此!是我挡了麴都尉立功升迁的机会,明日得多准备些礼物赔礼。”   沮授顿时愣住,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沮授欣赏麴义的武勇,但对于这种追求功名的武将,沮授是难以真正理解的。   为什么麴义不畏生死?   因为只有不畏生死,似麴义这种西北边勇才有立功名的机会!   即便是这样,麴义还得有一个能容得下桀骜且不会贪墨军功的上官。   对于麴义的野望,沮授理解不了,刘备能理解。   毕竟自组织义勇讨伐黄巾开始,这几年刘备同样是郁郁不得志。   若非遇到了郑平,渐渐明白了官场的游戏规则,刘备估计还在公孙瓒麾下混军功呢。   因为有类似的遭遇,所以刘备非常能理解麴义刚才的无名火。   麴义好不容易从黎阳回邺城,本以为可以杀敌立功,从此得到重用。   结果刘备一来,劝和了!   这让麴义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因此,借酒消愁的麴义看着一个个兴高采烈的邺城文武,这心中的怒气自然就遏制不住了。   见刘备没有责怪麴义的意思,沮授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得酒宴散尽,刘备和郑平关羽回到驿馆。   左思右想,刘备对于明日造访麴义要送的礼物始终不满意,于是向关羽和郑平询问。   关羽琢磨片刻:“要不,送本《春秋》?”   郑平笑道:“云长,不是人人都喜欢看《春秋》的。而且似麴义这种一心追逐名利、悍不畏死的勇将,送《春秋》还不如多送金钱。”   “那关某就不知道可以送什么了。”关羽放弃了去思考这个问题。   刘备见郑平气定神闲,不由笑道:“显谋,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若有良策,速速道来吧!”   郑平羽扇一指长安方向:“使君,麴义想要的是征战立功,可这冀州是没有战事的!”   “反正韩馥跟麴义也合不来,何不请韩馥委派麴义加入叔父麾下,一起西征讨董呢?”   “韩馥不仅能得到讨董名声,还不用跟麴义互相看不顺眼。”   “麴义有了征战立功的机会,必然会对使君心存感激之心。”   “而有麴义和麾下那八百久经战阵的先登死士,叔父西征董卓的胜算也更大了。”   “一举多得,可比送金银更好使!”   刘备猛地一抚掌:“显谋高论啊,我只想着送礼物结交麴义,却忘记了麴义今日发怒的真正原因!”   “既然我劝和袁绍,让麴义立不了战功;那就送麴义一个更大的战功!”   “他日若能讨伐董卓成功,足以令麴义战功赫赫、名震天下!”   “哈哈,妙啊!”   刘备想通了关键,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以讨董之名,借调韩馥不喜欢的勇将,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韩馥不要的勇将,我刘备要啊。   多多益善啊!   关羽的丹凤眼也多了惊诧:“先生,你这来一趟邺城,先借调田丰,后借调麴义,这是要将冀州的文武给搬空吗?”   郑平摇扇轻笑:“云长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只是在替韩馥解决麻烦,怎么能叫搬空冀州的文武呢?”   “韩馥嫌弃田丰太正直,那就来青州常驻,增进青冀之间的友情。”   “韩馥嫌弃麴义太桀骜,那就让麴义讨董,让韩馥享有讨董名声。”   “怎么看,我都是在帮韩馥啊!”   “其余如张郃、审配等人,若韩馥讨厌他们,我也会不辞辛劳的替韩馥解决麻烦的。”   关羽也笑道:“先生这是得了好处,还得让韩馥感激啊。”   翌日。   刘备顺路买了一篮子水果,来麴义军营造访。   麴义虽然被提拔成了邺城都尉,但来的时间短也没一个正式的府邸,一直都住在军营之中,跟先登士同吃同睡。   “刘备真来了?”   得知刘备造访,正在训练先登士的麴义不由惊呼。   麴义并不相信刘备会来道歉。   沮授昨日酒宴说的话麴义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想懂。   麴义只是直,但不傻。   但内心中,麴义还是认为刘备只是客套下,不是真的要来赔礼道歉。   哪有被骂的人来道歉的道理?   更何况刘备还是青州刺史,跑来向一个骂自己的人道歉,青州刺史不要面子的吗?   因此,听到刘备来造访,麴义几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是刘备?”麴义再三确认。   士卒不知道自家都尉今日是怎么了,同一个答案非得问几遍。   “请刘备,不,请刘使君入营,本都尉在帅帐静候。”麴义自己都没觉察到,对刘备的称呼有了一些变化。   不多时。   刘备、郑平和关羽跟着士卒来到帅帐。   刘备将一篮子水果放到麴义面前,看得麴义一阵皱眉。   “青州很穷吗?”麴义不会委婉,直言问道。   刘备笑道:“麴都尉误会了,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有个老乡在卖水果,只剩这最后一篮他就能回去了。”   “于是就顺手买了。”   “路上吃了几个,味道挺不错的!麴都尉可以多尝尝,别客气!”   麴义的瞳孔瞬间紧缩。   顺手买的?   路上还吃了几个?   还让我别客气?这是我的军营!   这真是来赔礼道歉的吗?   见麴义的眼神逐渐变化,刘备轻笑一声,开始攀谈:“麴都尉以前征讨过黄巾?”   麴义不明所以,强忍不耐道:“曾跟过左中郎将。”   刘备笑道:“我跟麴都尉还真是投缘,我以前是跟卢中郎将一起征讨黄巾的。”   “只可惜啊,黄巾还没灭,卢中郎将就被宦官构陷了,我的军功也没了。”   麴义本来想发火的,听刘备提到军功不由疑惑:“难道你的军功也没有被承认吗?”   “哎,我以前就涿郡一个织席贩履的,跟那些出身大族的不能比,卢中郎将不在,谁又会认可我的军功呢?不将我当冒领军功的问罪就不错了。”刘备叹气,开始跟麴义摆以前的经历。   比如征讨张举张纯、下邳讨贼之类的,厮混了六年才当上一个高唐尉,还差点死于高唐令跟黄巾贼的勾结。   麴义一听刘备的经历竟然这么波折,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以白身讨贼,结果军功不被承认,混了六七年才勉强混上一个邺城都尉,还是被临时提拔的。   这袁绍要不来问罪,麴义只能在黎阳当个别部司马。   别部司马听起来高大上、还能带兵,其实这就不是个正式编制,兵都是自己的,麴义勉强只能算韩馥的一个客将。   也就袁绍问罪后,韩馥才给了麴义一个都尉的正式军职。   这其中的苦楚,只有如刘备这种亲身经历过的才能真正理解!   有类似的遭遇,刘备跟麴义越聊与投机。   “刘使君,你如今已经贵为青州刺史,而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邺城都尉。”麴义惆怅一叹:“昨日又得罪了韩馥,估计这邺城都尉也当不了多久了。”   “天下虽大,却无我等苦寒之地出身的武人用武之地啊。”   刘备见时机到了,大笑一声:“麴都尉何必妄自菲薄!大丈夫行于乱世,当光明磊落,即使处于逆境,也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如今天时已至,麴都尉可还有砥砺前行的勇气?”   麴义吃了一惊:“天时?哪里还有天时?”   刘备轻笑:“昨日我说过,今日登门拜访,要替麴都尉和舍弟解斗!”   “舍弟云长,近日要跟着卢尚书西征董卓,虽然前途艰险,但云长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倘若麴都尉有意,我便去寻韩使君,请韩使君也委派麴都尉协助卢尚书西征董卓。”   “将者,当以统兵为长,而非单挑斗狠。”   “这私下比剑,赢了输了都算不得本事,唯有西征董卓,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方显英雄气概!”   麴义豁然而起,死死的盯着刘备,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要让我征讨董卓?”   刘备从容轻笑:“莫非麴都尉不愿?亦或者,麴都尉惧怕董卓?”   麴义凝神注视刘备许久,见刘备不似说假,大笑三声:“我麴义征战沙场数年,岂会怕那董卓?若有机会,我也想跟董卓的西凉军一较高低!”   “若刘使君能让我麴义建功立业,我麴义这条命,就是刘使君你的了!”   对于建功立业,麴义的渴望十分强烈。   能以先登成军的,都是悍不畏死的狠人。   为了建功立业,麴义不惜生死!   刘备敛容:“麴都尉,你这条命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的!我不需要你替我卖命,只需要你替我杀尽这世间的乱臣贼子,助我匡扶大汉!”   “我以青州刺史之名向你承诺,若你能助我匡扶大汉,他日我刘备,必定亲自请天子为你封侯。”   麴义的表情也渐渐变得肃穆。   若是韩馥说这样的话,麴义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经过刚才跟刘备的畅谈,知道刘备以前也是个军功不被承认、奔走四方不得志的武人后,麴义有了深切的共情感。   此时再听刘备的壮志豪言,以及那句“你这条命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的”,麴义只感觉沉寂许久的内心也多了些涟漪了。   “昨日辱骂刘使君,是麴义无礼!”麴义忽然抱拳一礼:“麴义及八百先登士,愿随卢尚书西征董卓,刀山火海,死亦无惧!”   若沮授来了,肯定会惊呼。   一向桀骜的麴义,竟然会向刘备赔礼?   刘备大笑,连忙扶起麴义:“若有麴都尉相助,是我大汉幸事啊!”   关羽也上前一礼道:“麴都尉,昨日是关某失礼了。”   对于麴义这样纯粹的武将,关羽也是心有钦佩的。   尤其是在听了麴义述说往事后,关羽亦有共情之心。   在卢植的教导下,关羽虽然依旧傲,但比起以前也更懂如何当一个帅了。   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显然关羽的这一礼让麴义对关羽的隔阂也少了许多。   麴义是武人,同样也敬佩勇武之士。   “关相勇武神威,麴义甘拜下风。”   刘备心中更喜。   虽然关羽和麴义的问礼更多出于礼数,而不是真的就互相认可,但能让两个都傲慢的武人互相问礼,这已经一个很不错的兆头了。   “云长,你昨日不是说要将珍藏的《春秋》送给麴都尉吗?”郑平忽然开口提醒。   关羽微微一愣,先生不是说送《春秋》不如送……   但很快,关羽领会了郑平的用意,将怀中的《春秋》递给麴义:“麴都尉,关某最是钦佩忠勇之士,以此《春秋》相赠,还望麴都尉不要嫌弃。”   麴义本想说自己不看《春秋》,但转念一想这话太无礼了,只能道了一声谢将关羽赠的《春秋》收下。   但麴义又是个不想欠人情的,咬牙道:“关相,可有兴趣看我演练军士?”   这练兵之法,向来都不会轻易示人。   麴义肯让关羽观摩,也等于将关羽视为自己人了。   刘备轻笑:“麴都尉,我跟显谋对练兵不感兴趣,就在这里静候吧。云长也是深谙练兵之术的,你们可以多多交流。” 第131章 再谋冀州,颍川奇才迭出   “大哥,麴义虽然桀骜,但也是个重情义的。”   “而且他练的兵,皆是悍不畏死的骁勇之士,若能跟着去征讨董卓,必能令西凉军惊惧。”   自麴义军营离开后,关羽难得的给了麴义一个极高的评价。   关羽善武,在研习郑平赠送的兵书、接受卢植一对一的授业后,不论是练兵还是统兵都已经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   如今更是盛赞麴义的练兵手段,这让刘备惊讶的同时也多了欣喜。   “有麴都尉加入,卢师的讨董之行,就更稳妥了。”   刘备阻止不了卢植讨董,也难以跟着卢植照应。   唯有替卢植寻得更多的精兵悍将,才能让卢植有更多的胜算。   行军打仗,不是说谁更有帅才谁就一定能赢的。   精兵悍将、钱粮保障、出兵大义、各路援兵,先比的是人力物力,其次才是谋略。   自涿郡招募的千余勇骑、公孙瓒处借来的五百精骑、陶谦处借来的三千丹阳兵、麴义的八百先登士、可能引兵前来的常山国赵云及麾下精锐、以及协同卢植进兵的关羽和田豫。   这样的阵容,已经是刘备当前能给卢植凑出来的最强阵容了。   虽然,这兵几乎都不是青州本土兵、这粮也不是青州提供的粮,怎么看都有空手套白狼的嫌疑,但能凑得几千精兵悍将、十万石粮草,那也是刘备的本事。   韩馥没有拒绝刘备的提议,当即就同意让麴义去跟着卢植讨董。   毕竟又能得名声、又不用烦恼如何安置麴义,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韩馥不会不答应。   邺城外。   刘备和卢植策马而行。   “西征之行,艰险万分,还请卢师务必谨慎。”刘备情真意切。   若无卢植,刘备也难以被推举成青州刺史。   卢植点头:“玄德,西征之事,有老夫足矣,青州看似步入了正规,但依旧是内患严重,你也切勿大意了。”   郑平则是跟关羽同行,嘱咐道:“云长,我虽然让华子诚去出使长安表奏使君功劳,但董卓乱政,未必会将使君的表奏当回事。”   “这次你随卢师去长安,除了要跟从卢师征讨董卓外,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让使君有正式的诏命!”   关羽凛然:“先生要关某如何做?”   郑平凝声道:“打出声势,可让董卓忌惮你而不得不采取柔和之策!”   “若西征顺利,董卓必然会遣人来见云长,许诺好处。”   “而云长要坚持的就两个:第一、诏命使君为青州牧!第二、让宗正卿定宗族世谱、诏告使君汉室宗亲之名。”   “唯有此二点,是必须要得到的!”   “其余许诺,云长可见机行事。”   关羽微微点头,询问道:“先生,若是董卓要求关某退兵,又该如何?”   郑平冷笑一声:“不论是诏命使君当青州牧,还是诏告使君汉室宗亲之名,那都是天子的圣旨,跟董卓有什么干系?”   “诏令之前,按兵不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诏令到手,谨遵军令,为将者当令行禁止、妄言者杀。”   关羽丹凤眼微微一张,显然有些吃惊郑平的布计。   这是要诳董卓啊!   但一想到眼前这个青州別驾平日里的作风性格,关羽很快就释然了。   对董卓这样的篡逆之辈,诳了也是除贼之举。   交代了细节,卢植跟刘备的道别之语也结束了。   “玄德,就送到这里吧!”卢植看着前方的三岔路口,心气豪迈:“他日若能攻破长安,老夫再邀玄德入长安赴宴。”   刘备暗暗叹气,向卢植再次拱手一礼,眼神亦是坚定:“卢师此去,必定马到功成!”   关羽也上前跟刘备作别:“大哥,愚弟不在时,你在青州多保重!”   麴义、田豫也纷纷抱拳辞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知何故,刘备脑海中忽然泛起了燕太子丹送荆轲时的画面。   但很快,刘备将这个不吉利的画面散去,只在马上抱拳送卢植等人远去,直到道口只有刘备和郑平十余骑。   “显谋,卢师此去,我这心中始终不踏实。”刘备忧心忡忡。   郑平轻笑一声,看似不在意,但握着羽扇的右手却微微有些僵硬:“使君勿忧,西凉军虽然骁勇,但叔父麾下的精兵悍将也不少,即便不能克敌制胜,也能全身而退。”   于内心而言,郑平并不看好卢植这次西征。   虽然卢植有多年的统兵经验,麾下有关羽、麴义、田豫效命,又有丹阳兵及可能出现的常山兵相助,但终归不是依靠青州的力量西征的。   孤军西征,这其中的变数太大了!   袁绍虽然暂时同意了跟韩馥分治冀州,但郑平不认为袁绍真的会认真履行这个赌约。   分治冀州,只是因为刘备的介入,韩馥和袁绍双方有了个台阶。   袁绍即便表面答应,私下也不会心服的,冀州的夺权未必能拖延到一年后。   兖州的刘岱,同样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复杂的局势掺和在一起,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卢植的西征。   “希望如此!”   刘备调转马头,不再去想卢植西征的事。   这青州,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刘备去处理。   正如卢植说的一样,青州内患严重,不可有丝毫大意!   .....   另一边。   袁绍率众抵达安平国就不再走了,直接在信都驻扎。   一路上,袁绍的眼神都很阴沉。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便是袁绍此刻的心情。   许攸在一旁气定神闲,逢纪却是忐忑不安。   几次献策,都未能成就大功,这让逢纪感到自己在袁绍眼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咬了咬牙,逢纪硬着头皮道:“这次是我谋划不利,还请明公责罚。”   袁绍双眸深邃,死死的盯着逢纪。   平心而论,袁绍对逢纪是很不满意的。   毕竟大张旗鼓的去邺城,最后不得不接受刘备的劝和。   虽然分治了冀州,可这不是袁绍想要的。   一年时间,变数太大了!   卢植西征董卓,也让袁绍感到了一阵阵的危机。   表奏一个豫州刺史去豫州,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袁术的讨董计划,避免袁术得到了勤王成功的名望。   袁绍很清楚!   这个时候,谁能勤王成功,谁就能取代董卓。   董卓的这个位置,是袁绍早就想要取代的,自然不容他人染指。   “元图,可还有破局之策?”   袁绍注视逢纪许久,给了逢纪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逢纪见袁绍没有问责,顿时大喜:“我还有一计,可令韩馥主动献上另一半冀州,而青州的刘备也绝不会插手!”   袁绍眼神一动,挥了挥衣袖:“且细细道来!”   逢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瞥了一眼旁边没什么反应的许攸,抬高了声音:“明公要成大势,若不能拥有整个冀州,是没办法立足的。”   “韩馥才能平庸,麾下有贤才而不能用,即便有一年之约,韩馥也不可能在治理冀州的水平上超过明公。”   “明公得冀州之势,如那黄河之水、无人能阻,这一点,我相信冀州有见识的士民都很清楚。”   “只是碍于青州刺史刘备劝和,明公不得不妥协。”   “可若能利诱公孙瓒南下,约定同分冀州,韩馥得知后必然会惊惧。”   “同时,再遣能言善辩者向韩馥讲述祸福,陈述利害。”   “公孙瓒跟刘备交情匪浅,刘备必然不肯再来劝和;而韩馥无胆鼠辈,若见公孙瓒南下,肯定也会误以为是刘备想要这半个冀州!”   “利诱计再配上离间计,数计连环,冀州唾手可得!”   袁绍的表情渐渐舒缓,开始斟酌逢纪的计策:“公孙瓒如何肯南下冀州?”   逢纪笑道:“公孙瓒跟刘虞素来不和,其根本原因依旧是利益冲突。”   “对于公孙瓒这样的边勇而言,是难以获得治理一方的政绩的,他只能依靠杀敌来建立功名。”   “然而,刘虞怀柔乌桓,让公孙瓒不能出兵击贼,等于是断了公孙瓒立功升迁的机会。”   “公孙瓒又岂能不恨刘虞?”   “但刘虞声名太大,即便是公孙瓒心有怨恨,也只能强忍怒气,阳奉阴违来表示抗议。”   “按明公跟刘备的约定,由韩馥负责中山国、常山国、钜鹿郡、赵国和魏郡,而这中山国、常山国乃至于魏郡都跟黑山贼毗邻。”   “若公孙瓒接管了这五个郡国,战事就不会断,他杀敌立功的机会就不会少。”   “不用跟刘虞冲突,又能建功立业,公孙瓒岂会不动心?”   袁绍的笑容开始出现:“元图此计甚妙啊!倘若韩馥死战公孙瓒,我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后,就能顺理成章的讨伐两人。”   “若韩馥惊惧,必然会让出冀州牧,我再以冀州牧身份驱逐公孙瓒,一举两得啊!”   逢纪见袁绍终于有了笑容,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下来了,语气也多了三分自傲:“刘备自以为得计,但却不知,这公孙瓒同样是个有野心的。”   “刘备能介入冀州事,我们也能引公孙瓒介入冀州事。”   但逢纪开心了,许攸却是不开心了:“逢元图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妙计?”   引公孙瓒南下,许攸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但许攸有心看逢纪出丑,因此一直藏着掖着不说。   本想着袁绍会惩处逢纪,然后向自己问策,结果没想到袁绍给了逢纪将功赎罪的机会,而偏偏,逢纪还真想到了良策!   以一半冀州利诱公孙瓒,对于在幽州过得煎熬的公孙瓒而言,简直如同天上掉功劳一般,想什么来什么!   黑山贼,那可是堪比乌桓的战功啊!   “逢纪已经提出这计策,我若再说,未免有拾人牙慧的嫌疑。”   “可若不阻止,逢纪助本初得了冀州,以后地位就得在我之上了!”   “早该献计的!”   许攸有些后悔了。   因为一时的自大,让逢纪抢了先,导致自己苦心准备的良策被抢先一步!   袁绍没注意许攸的眼神变化,有些兴奋地道:“元图,这韩馥虽然无能,但韩馥麾下的贤才不少,若是一般人去陈述利害,未必能成功。”   “公孙瓒处也得去个人。”   “你可有举荐的贤才?”   逢纪不假思索:“公孙瓒处,我亲自去游说,必然能成功;邺城的从事审正南不受韩馥重用,我曾与之结交。待我去信一封,让审正南在韩馥面前陈述利害,必然成功。”   袁绍大喜:“素闻审正南之名,恨不能与之一见。若审正南能助我成事,今后必会重用。”   见逢纪都将前后事安排妥当,许攸终于忍不住了:“本初,审正南不可用,若用必定坏事!”   逢纪眼神有些不愉:“子远兄,你莫非是瞧不起审正南之能?”   许攸轻笑道:“元图误会了,我并非瞧不起审正南之能。只是我听说审正南向来正直,多次忤逆韩馥,他的话韩馥怎么可能听?”   袁绍顿时迟疑:“元图,子远说得有道理,这事得谨慎。可还有其他贤才举荐?”   逢纪顿时犯难。   除了审配,他还真不知道谁可以去游说韩馥。   许攸暗暗松了一口气,抢言道:“本初,我倒是能举荐三位贤才俊杰,可以去游说韩馥。”   袁绍顿时喜道:“子远既然知道贤才,为何不早早举荐?”   许攸笑道:“但凡大才,都想来见本初的时候就立下功劳,若不给机会,他们也不愿意来啊。”   袁绍点头:“子远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到底是何方俊杰?”   许攸指着颍川方向,微微敛容:“颍川富庶之地,董卓时常遣兵进犯。因此颍川的俊杰大部分都选择了外出避难。”   “本初可听闻故济南相荀公之子荀谌荀友若、昔日颍川太守阴修部下计吏郭图郭公则、以及颍川名仕辛评辛仲治?”   袁绍凛然:“此三人名声,我自然是听闻过的。莫非他们也来到了冀州?”   许攸笑道:“荀谌、郭图和辛评,都是韩馥同乡人,韩馥出任冀州牧后,就召郭图和辛评去冀州共谋大事,荀谌则是跟郭图和辛评同往。”   “不过三人并不看好韩馥,因此在韩馥麾下一直都很低调。”   “比起魏郡人审配,跟韩馥同乡的荀谌三人去劝韩馥让位,韩馥才不会有戒心。” 第132章 智策奇佐,鬼才畅言大势   许攸并非泛泛之辈。   早年敢怂恿王芬废帝的许攸,很早之前就是名仕了。   这南阳、汝南、颍川一带的士人,许攸都有过结交。   之前敢坐视逢纪给袁绍献策而不理会,便是因为许攸早定下了替袁绍夺冀州的策略。   韩馥麾下的人才,并不止田丰、沮授、审配等人,亦有荀谌、郭图、辛评等颍川士人。   但田丰等人都是冀州人,家业都在冀州,这受韩馥征辟自然会认真履行职责。   毕竟位居高位,也能照顾家业,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但荀谌、郭图、辛评这些颍川士人就不同了,对于冀州而言,他们这些颍川人士终究是外人。   根基不在冀州,这说话做事自然比不上田丰、沮授等人。   而韩馥又是个庸碌之才,荀谌等人也瞧不起韩馥,肯受韩馥的征辟,也只是为了来冀州静观其变。   许攸早跟荀谌三人有过联系,也曾替袁绍拉拢三人,故而才有今日的举荐。   袁绍听得大喜:“还是子远考虑周到,若有荀友若三人相助,这冀州牧的位置,我袁绍必得了!”   逢纪气得咬紧了牙关!   这夺冀州的大功劳,本来大部分都是自己的。   结果许攸一举荐,直接举荐了三个,再算上许攸,功劳得再分出四份出去。   “明公,那荀谌三人既然是韩馥同乡人,又岂会背弃韩馥?若是背弃韩馥,那不是忘恩负义吗?”逢纪不想就此屈服,开始挑荀谌三人的毛病:“反观那审正南,因为受韩馥轻慢,这心中必然怨恨韩馥,才会真心替明公设想啊。”   袁绍果然迟疑:“子远,元图说得也有道理,荀谌三人可以信任吗?”   许攸哈哈大笑:“本初多虑了!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韩馥昏聩无能,荀谌三人就得因为是韩馥征辟的就替韩馥效忠一生吗?”   “更何况,韩馥本是袁氏的门生故吏,荀谌三人弃韩馥而选择本初,也是顺应大势,何来的忘恩负义一说?”   袁绍捋了捋短髯,喜道:“子远言之有理啊!韩馥本是我袁氏故吏,他征辟的贤才不就是我的贤才吗?”   “元图,你也多虑了!”   逢纪那个气啊!   什么叫我多虑啊,许子远这奸贼在抢我功劳啊!   看着许攸那略带嘲讽之意的眼神,逢纪的肺都快被气炸了。   “许子远,屡屡坏我好事,他日我必让你好看!”   “待得了冀州,得尽快向明公举荐审正南,正南是魏郡豪族、家资巨万,许子远又素来贪财,待明公入主邺城,两人之间定然会起冲突。”   “或能借正南之手,除掉许子远!”   逢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愤怒压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时候还不是跟许攸翻脸的时候。   “明公,这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愿听明公安排。”逢纪选择了忍让。   忍一时,风平浪静,更何况逢纪接连几次献计都失败,必须要有一个大功才能在袁绍麾下真正立足!   袁绍点头,让逢纪和许攸各自去准备。   ......   邺城内的一个宅院。   十余个颍川士人相聚一堂,正是荀谌、郭图、辛评等人。   这些颍川士人,一部分在韩馥麾下出仕,一部分则是暂居邺城观望时事。   “青州刺史刘备,果然非常人,竟然能劝得袁太守同意跟韩馥分治冀州。袁太守未能成全功,实在是令人遗憾啊!”郭图举樽叹气。   若是袁绍能成功,自然是比跟着庸碌的韩馥更有前途。   辛评也道:“的确令人遗憾。韩使君在当冀州牧之前,也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当了冀州牧之后,也变得独断专横了。”   “想那冀州名仕子惠公,竟然会因为直言劝诫而被韩馥罚去服徭役,如此器量,如何能成大事啊。”   辛毗也道:“听说子惠公去了青州出仕治中,颇受刘刺史器重,韩使君这是将贤才拱手想让啊。”   “若非青州内患严重,我都想去青州效力刘刺史了。”   荀谌点头:“青州刘刺史的确是个有容人之量的贤明之主,但可惜刘刺史的胃口太大、又过于迂腐,拿青州的前途去赌,实在是不智啊。”   郭图嗤笑道:“那刘备以前只是织席贩履的幽州武夫,也只能养一些仁德爱民的名声了,否则又有哪个贤士会投刘备?”   “但刘备再怎么折腾,也最多跟徐州刺史陶谦一般,哪里比得上袁太守四世三公、名门之后?”   “我等若要成就功名、位列公卿,唯有袁太守执掌冀州。”   荀谌、辛评、辛毗等人纷纷点头。   虽然刘备看似立足青州,但在这些颍川贤士眼中,刘备的青州依旧是摇摇欲坠。   他们都出自颍川的世家大族,家族中出过不少的公卿文武、刺史太守,自然是瞧不起刘备这样的出身的。   “嗝——”   谈笑间,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自宴厅中响起。   却见一人,醉眼朦胧,长长的打了一个酒嗝。   “奉孝,我平日你不曾少你酒水,你至于如此吗?”郭图见这醉酒青年模样,不由蹙眉。   青年姓郭名嘉,表字奉孝,去年刚及冠。   因为颍川时不时遭逢战乱,于是也来了邺城投奔族兄郭图。   虽说是族兄,但郭图跟郭嘉的血脉已经隔得很远了。   但因为郭嘉才智匪浅,郭图为了树立名声也会对这个“族弟”照顾一番。   郭嘉没有丝毫的尴尬和不适,反而笑道:“听诸位戏说大势,如饮甘露,一时之间听得入神,饮得太饱了些。”   “勿怪!勿怪!”   众人无奈。   郭嘉的个性他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毕竟颍川的士人才俊,圈子就那么大点儿,并非是来了邺城才识得郭嘉。   郭嘉这简单一语,直接将独自醉酒的无礼给巧妙化解了。   不是饮酒打了个酒嗝,而是诸位说得太好了,让人如痴如醉、如饮甘露,这才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酒嗝。   荀谌看向郭嘉,微微一请:“奉孝素来有远见卓识,不如也来说说这冀州大势如何?这甘露,不能你一个人饮啊!”   郭嘉大笑:“比起诸位来,我不过是萤火之光罢免,当不起远见卓识四个字,倒是有些拙见。”   辛评笑道:“奉孝可别谦虚了,不管是拙见还是远见,都说来听听。”   郭嘉端起酒樽,起身踱步:“这冀州,韩使君是守不住的,袁太守想要成大事,就必然要取冀州立足。”   “只不过,青州刘刺史的介入,让袁太守之前的谋划成了空。”   “再想夺得冀州,除非用奇计,否则不可能成功。”   郭图微微晃了晃酒樽:“奉孝所谓的奇计,又是什么?”   郭嘉轻笑:“袁太守要得冀州,首先得占大义,然后让韩馥犯错,可用的奇计不少,如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二虎竞食皆可为。”   荀谌摇头:“奉孝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这是怕我们听了你的奇计跑去袁太守麾下献功吗?”   “友若兄误会我了!”郭嘉来到荀谌身边,给荀谌斟了一樽酒,敬道:“不是我不想细说,而是细说了也无用。”   “袁绍麾下自有多谋智士,我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又何必去妄自揣度他们的意图呢。”   “万一惹恼了他们,今后我还如何在袁太守麾下混口酒喝啊?”   众人大笑。   但郭图的眼神中却是对郭嘉多了一丝忌惮。   良久。   郭图开口道:“奉孝果然聪慧!不瞒诸位,许子远已经给我来信,让我等配合他行事。”   众人纷纷敛容。   荀谌凝声问道:“许子远要我等如何配合?”   郭图扫了一眼郭嘉,淡然开口:“许子远欲引公孙瓒南下冀州。”   在场众人都是聪慧智士,纷纷惊诧的看向了郭嘉。   虽然郭嘉只是说了简单一句话,但已经将袁绍下一步的行动给猜中了。   良久。   荀谌感慨道:“奉孝之智,令人钦佩。想引公孙瓒南下,袁太守必然许诺同分冀州。”   “公孙瓒受刘虞辖制,不能再杀乌桓人立功,只能来冀州找黑山贼的麻烦。”   “韩馥胆怯之人,若见公孙瓒来袭,定然会吓得慌乱,这个时候若有人陈述利害、劝韩馥将冀州牧让给袁绍,韩馥定然会答应。”   “这便是许子远让我等配合的事吧?”   郭图点头:“的确如此!今日我召集诸位来赴宴,也是为了此事。若不愿意配合的,可以先离开。”   没人开口。   大家都是颍川来的士人,平日里都是一个交际圈的,都在希望冀州能换个州牧。   如今机会来了,又岂会轻易离开?   “既然没人离开,那我就明说了。”郭图微微敛容:“劝韩馥让出冀州牧之位,以我等目前的身份,还不够资格。”   “即便韩馥肯让,邺城的文武也未必愿意。”   “正好,韩馥跟袁太守有赌约,如今正是急缺贤才的时候。”   “我等身为颍川士人,韩馥一定寻上我等。”   “但这一次,我们不能再以才疏学浅、要先在基层磨砺婉拒韩馥,而是要跟韩馥同仇敌忾,豪言告诉韩馥:不能让冀州士人小觑我等颍川士人!”   “如此,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邺城权力的核心,助韩馥打压冀州士人。”   “只要韩馥疏远了冀州士人,即便有能识破袁太守计策的,他们也劝不了韩馥。”   辛评抚掌大笑:“公则妙计啊!韩馥不会疑我们,沮授等人也能被疏远,到时这冀州韩馥不得不让!”   众人相继附和郭图的提议,唯独郭嘉没有附和。   郭图看向郭嘉:“奉孝,莫非我的计策有遗漏之处?”   郭嘉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公则兄,可曾想过,为什么袁太守之前的谋划会失败?”   “青州刘刺史介入的时间太巧了,几乎是一得到消息就出兵邺城。”   “而青州竟然还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勤王讨董,仿佛早料到韩馥会给粮食一般。”   “这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怪异。   经郭嘉这一提醒,郭图等人纷纷蹙眉。   “的确,如奉孝说的一样,青州介入的时间太巧了。”   “勤王讨董肯定不是袁太守举兵问罪的时候才临时谋划的。”   “一步错,步步错,青州一直在行险,但这行险的谋划却偏偏都成功了。”   “太不合理了。”   荀谌亦是紧蹙眉头。   郭图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看向郭嘉:“奉孝,你既然能发现这个问题,想必也猜到了原因,不妨直言。”   郭嘉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善谋者,以天地为棋局,众生为棋子。我等若只着眼于冀州,是猜不到执棋人的意图的。”   “然而,着眼于全局,却能看到几分端倪。”   “半年之前,刘备还只是个名声不显的高唐尉。”   “再往前推,刘备辗转多年都是郁郁不得志。”   “而如今,刘备是青州刺史、平原王刘硕的外甥女婿,麾下聚集了大量的贤才,有能力来冀州劝和,也敢助卢公勤王讨董,跟徐州刺史也有交情。”   “即便有康成公之子相助,这也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顿了顿,郭嘉将酒樽放下,又道:“刘备,有匡定天下的大志!他着眼的不是青州,也不是冀州,而是整个天下!”   “而在匡定天下的途中,任何有野心的人,都会被刘备视为敌人。”   “袁太守之前会失败,是因为他误以为施恩了刘备,刘备就会感恩戴德助袁太守当上冀州牧。”   “但对刘备而言,一个庸碌的韩馥,可比一个贤明的袁太守好对付多了。”   “因此,袁太守刚举兵问罪韩馥,刘备就即刻遣关羽来了邺城,布好了局就等着袁太守来。”   “许子远的计策虽然不错,但他漏算了一点:那便是刘备,是否会为了天下大业,而去阻止公孙瓒!”   “倘若刘备再次出兵阻止公孙瓒,韩馥又岂会中计献出冀州?”   郭图吃了一惊:“奉孝,你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公孙瓒跟刘备一向关系匪浅,这是人所共知的。难道刘备还会为了韩馥而得罪公孙瓒吗?” 第133章 鬼才布计,刘岱袁绍联姻   郭嘉轻笑一声:“关系匪浅,只能证明刘备跟公孙瓒私交不错,于私事上可以互相帮衬。然而私交再好,也不能去碰对方的核心利益!”   “否则再好的朋友,也会反目成仇。”   “刘备之所以要阻止袁太守得冀州,便是因为袁太守若夺韩馥冀州、会严重侵害青州的核心利益。”   “对于刘备而言,不论是袁绍还是公孙瓒亦或者其他势力,谁夺韩馥的冀州牧,谁就是在与青州为敌!”   “因此,根本不存在‘刘备是否会为了韩馥而得罪公孙瓒’这种可能,而是公孙瓒一旦选择南下,就等于是在跟刘备开战!”   “既然公孙瓒都选择了背弃朋友之义,刘备又如何可能坐视不理?”   郭嘉这颠覆了常规思维的判断,让郭图、荀谌、辛评等人惊诧不已。   但在场的士人,都是当世人杰,论谋略都是士人中的佼佼者。   虽然郭嘉的判断颠覆了常规思维,但却入木三分的道出了刘备的底线:谁动冀州,谁就是敌人!   郭图沉吟片刻:“依奉孝之见,袁太守若要成功,就必须设法在刘备介入冀州事之前,先劝降韩馥。”   郭嘉摇头:“公则兄可知晓,上回袁太守谋划冀州时,曹操请来了陈留太守张邈、山阳郡太守袁遗和济阴郡太守袁叙助阵?”   郭图点头:“这事我知道,曹操此举是想助袁绍一臂之力,顺带立些功劳。”   郭嘉笑道:“公则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操之所以会请张邈等人,是因为他比袁太守提前得到了刘备介入冀州事的情报。”   “因此曹操才想让张邈等人也给韩馥施压,好抢在刘备和刘虞到来之前,让韩馥主动让出冀州。”   “这种失败过的方式,又如何能再成功?”   郭图顿时蹙眉:“那依奉孝之见,袁太守又该如何破局?”   “呵~”郭嘉没有回答,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晃了晃酒坛子:“公则兄,还有酒吗?”   郭图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强忍了想揍郭嘉一顿的冲动,随即提起身边的酒坛子,来到郭嘉的席位:“我的酒给你,总行了吧?”   郭嘉眼神瞬间变得热忱,抱起酒坛使劲的闻了闻:“还是美酒让人迷醉啊!”   顿了顿,郭嘉扫了一眼郭图那紧握的拳头,开口道:“兵者,诡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倘若直接让公孙瓒南下,闻讯的刘备必然会亲往阻止。”   “因此,要用此计,要么隐瞒公孙瓒南下的目的、奇兵突袭邺城,要么让袁太守假意着眼他处,从而让刘备不能兼顾两处。”   “但袁太守用此计,本来就没打算让公孙瓒真的南下,而是想借公孙瓒的兵威来吓唬韩馥,因此隐瞒公孙瓒南下目的让其奇兵突袭邺城是很难办到的。”   “如此一来,就只能让袁太守假意着眼于他处了。”   荀谌反应过来:“奉孝指的,可是兖州?”   郭图还有些懵。   但荀谌已经开始阐述观点:“兖州刺史刘岱,先杀东郡太守乔瑁,后杀任城相郑遂,其野心已经很明显了。”   “而这个时候,袁太守若选择跟刘岱结盟联姻,然后以盟主之名授予刘岱兖州各郡国的任免权,让山阳郡袁遗和济阴郡袁叙也支持刘岱。”   “刘岱有了底气,就不会容忍应劭、张邈等人拥兵自重。”   “如此,可将刘备的关注点转移到兖州。”   “待得兖州冲突变得紧张的时候,再让公孙瓒南下,以迅雷之势夺韩馥之权。刘备无暇分身,如何能顾得了韩馥?”   郭嘉抚掌大笑:“友若兄,虽然你猜对了,但我不会将酒分给你的!”   听了荀谌的分析,郭图这才明白郭嘉口中的虚实之策。   刘备如今从兖州、冀州和徐州调运钱粮,就必须要尽力的维护这三州的稳定。   但刘备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不可能同时应对兖州和冀州的战事冲突。   倘若这个时候,再去阻扰公孙瓒,那么刘备就相当于在跟刘岱、袁绍和公孙瓒同时为敌了。   “不仅奉孝能想到,连友若也想到了。”郭图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在这群颍川士人中,郭图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最有才智的一个。   以后要一起投奔袁绍,郭图也是将自己视为颍川士人之首!   但现在,不论是郭嘉还是荀谌,都已经表现出了比郭图更甚一筹的智力,这让郭图不由心生忌惮之意。   “诸位以为,奉孝和友若的分析,可还有遗漏之处?”郭图很好的隐藏了心中的想法,向众人扫了一圈:“稍后我会将众人商讨的纰漏之处和解决方案归纳整理,然后送到许子远手中,一起分享这功劳。”   郭嘉暗暗一笑,早已看穿了郭图的用意,将酒坛甩了甩:“公则兄,我的名字就不用报给袁太守知道了。”   “你送了我美酒,那我刚才说的、自然就归你了!”   “即便有人问起,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荀谌也笑道:“我不过是根据奉孝说的,发表了一些拙见,自然也不能分功。”   辛评辛毗两兄弟亦是纷纷摆手,不愿跟郭图一起分享这功劳。   郭图心中欢喜,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单独署名送信给许子远吧,若我受到了袁太守器重,一定不会忘记举荐你们的。”   酒宴过后,荀谌跟郭嘉联袂而行。   “奉孝,你真肯将功劳让给了公则?”荀谌不太理解:“以你之才,再有此功,袁太守定然会重用。”   郭嘉却是摇头一笑:“友若兄,你也别装了。我若真的窃据此计去向袁太守邀功,不仅得罪了公则兄,还会得罪许子远,甚至可能得罪逢元图。”   “相反,我只要公则兄一坛美酒,不仅不用得罪人,今后还能继续在公则兄的府上饮酒。”   “更何况,我现在也还没想过要投效袁绍!”   荀谌疑惑道:“奉孝,难道你连袁太守都瞧不上吗?他可是四世三公、名门贵胄,又素有贤名,若袁太守能得冀州,将来必定雄踞河北。”   “这天下庸碌之辈,谁能跟袁太守相比?”   郭嘉笑而不答,岔开话题道:“文若兄什么时候能来冀州?”   荀谌不假思索地道:“兄长要将颍川的田地置卖,又想将乡民也一并迁徙来冀州,来得要迟一些。”   郭嘉轻叹:“文若兄太仁慈了些,那些乡民都是眼光浅薄之辈,岂会跟着文若兄来冀州?”   “可惜了,文若兄不在,老是在公则兄府上蹭酒喝,却也无趣得很。”   荀谌顿了顿,又问道:“奉孝,你认为青州刺史刘备,是否值得投效?”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不会去青州的。”郭嘉拍开酒葫芦的木塞,惬意而道。   荀谌轻笑:“莫非奉孝认为,这刘备不如袁太守?”   郭嘉瞥了一眼荀谌:“友若兄,别试探了。你难道不知道青州禁酒吗?招待贤士都只用白水,虽然青州如今凋敝,禁酒能避免浪费粮食。”   “但我受不了啊!”   “我要投效的人,必然是得不禁我饮酒的!”   荀谌见郭嘉又将这问题的糊弄过去,知道再怎么试探也试探不出郭嘉内心的想法,遂不再询问。   另一边。   郭图的密信也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了许攸手中。   许攸见信大喜,连忙来寻袁绍,将逢纪计划的漏洞陈述,然后又将郭图的密信递给袁绍。   “本初,得立即遣人截住逢纪,切勿让公孙瓒提前南下,否则必然坏事!”许攸故作急切。   真要论,逢纪也不会傻到在游说公孙瓒的时候急着让公孙瓒南下,肯定得仔细商谈细节。   但许攸故意用这急切的语气,就是要让袁绍将逢纪给召回来。   能恶心下逢纪,许攸心头才舒坦。   袁绍仔细看来密信内容、又见许攸心急如焚一般,当下也有些慌了:“以刘备的脾性,倘若公孙瓒骤然南下,刘备必然会劝阻。”   “元图误我!”   “如此良计,不可再因逢元图的疏忽失败了。”   “子远,你立即遣人追上逢纪,让其速速返回信都,再做定夺!”   许攸得了授命,立即遣亲信去追逢纪,随后又回到袁绍身边。   袁绍见许攸回来,连忙问道:“信使可有派出去?”   许攸点头:“本初勿忧,已经派出去了!”   袁绍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这密信道:“这颍川郭公则,真乃天纵奇才啊,竟然能将刘备的脾性猜得这么准!”   “若非郭公则提醒,我现在还相信刘备不会为了韩馥而得罪公孙瓒。”   “如此奇才,韩馥不能用,真是庸碌愚蠢啊。”   “子远,你替我回信,待他日得了冀州,必然奉他为上宾!”   许攸点头应诺,内心对逢纪颇为不屑。   哼,不过是偶然得势,就想在我许子远面前猖狂。   没了你逢纪,我就不能另外举荐贤才吗?   顿了顿,袁绍又问道:“子远,郭公则在信中提议,让我行虚实之计,结盟联姻兖州刺史刘岱。”   “但我若支持刘岱,孟德估计会怨我。”   许攸轻笑:“可本初你不论是否支持刘岱,张邈都会怨你。倒不如先借刘岱之手除掉张邈,待得了冀州后,再出兵替张邈报仇。”   “如此一来,本初就能顺势执掌兖州,兖冀二州在手,足可问鼎天下!”   袁绍仔细斟酌,毕竟跟刘岱联姻这种事,是不能马虎的。   良久。   袁绍凝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有意让妻儿都送往兖州,以示我结盟联姻的诚心。子远以为如何?”   许攸抚掌笑道:“本初此计甚妙啊!看似将妻小质押在刘岱处,但以本初的名望以及袁遗和袁叙在,刘岱根本不敢动本初妻小分毫。”   “本初如此诚心,刘岱也必然对跟本初的结盟联姻笃信不疑。”   “借刘岱之手,扫清兖州对本初不服的势力,同时也能震慑青州的刘备、替公孙瓒南下埋下契机,一举两得啊。”   袁绍大笑:“刘备自以为让我和韩馥定下分治冀州的约定,就能阻挡我入主冀州,真是可笑!我麾下智谋之士,亦不输于刘备啊。”   许攸亦是得意。   这天下谋士,谁又能在我许子远眼皮子底下搞事?   另一边。   被追上的逢纪再次怒了。   “回去?”   “你说明公让我回去?”   逢纪死死的盯着许攸派出来的信使,右手甚至按在了剑柄上。   只要信使稍微说个不对,逢纪都准备拔剑砍人了。   信使有些哆嗦:“小人不敢欺瞒,有袁太守的印令在此。”   逢纪看也没看印令,心中已经猜到了原因。   “许子远!你这个阿谀谄媚的小人,竟然趁我不在,在明公面前构陷我!”   “我跟你势不两立!”   逢纪骂骂咧咧的,但也不敢违背袁绍的命令,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信使,策马返回信都。   .....   长安。   自董卓强迁天子百官入长安后,日渐变得独断专横。   二月十二日,董卓指使小皇帝刘协派光禄勋宣璠持节至雒阳封自己为太师,地位高于各刘姓诸侯王。   董卓更是自比姜太公,让刘协称自己为尚父。   董卓弟弟董旻被任命为左将军,封鄠候;侄儿董璜担任侍中、中军校尉,掌管军事;董氏宗族及其亲眷皆都拜官进爵,权倾朝野,一时无二。   公卿百官对董卓敢怒不敢言,敢直言的已经被董卓给处死了。   对于敢忤逆自己的,董卓向来不客气。   连袁隗父子一家都被董卓杀了。   除了小皇帝刘协外,就没有董卓不敢杀的!   就在董卓在长安作威作福的时候,一道自洛阳而来的急报,瞬间让董卓暴跳如雷。   “狗贼朱儁,枉本太师信任你,让你镇守洛阳,你竟然敢反?”   “好,好,好得很!”   “连卢植那个老匹夫也敢勤王,真当本太师是个好欺负的吗?”   “速传御史中丞皇甫嵩,滚过来见老夫!”   长年累月积累的煞气,让董卓的每一个字都让身边人心有寒意。   “太师,何必动怒呢!”幕帘之侧,气质如毒蛇一般的儒生,淡然轻语。 第134章 今日敌手,汉末三大良将   “文优,你说得轻巧!若不严惩朱儁,今日朱儁敢反,他日就有更多的人反!”董卓杀意凛然,对朱儁恨之入骨。   李儒却是不在意的轻笑一声:“朱儁虽然有些名望,但对于关东那群人而言,也不过是会稽一武夫罢了,即便有卢植相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相对于朱儁和卢植,太师更应关注南阳的袁术。”   “袁术遣麾下战将孙坚,正向梁东进兵。”   董卓冷哼一声:“又是那个自称江东猛虎的孙坚吗?在鲁阳吓退了胡轸就得意忘形了。”   “胡轸那个废物,到了鲁阳连城都不敢进,反倒让孙坚竖子成名。”   董卓很不满。   去年冬天,孙坚在鲁阳聚兵。   董卓遣东郡太守胡轸引兵奔赴鲁阳迎战。   而当时的孙坚正在东门外集合官属,设帐饮酒给长史公仇称送行。   原本这会是白送给胡轸的战功,结果胡轸见孙坚在城外谈笑自若、部队又十分整齐,直接不敢妄动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坚引导将士有条不紊的进入城内布防。   等孙坚紧闭城门后,胡轸才发现上了当。   但此时的孙坚兵士气已经变得旺盛,而胡轸兵却被孙坚给吓着了。   无奈之下,胡轸只能引兵撤退,这让董卓对胡轸十分的恼怒!   若不是胡轸一直对董卓忠心耿耿,早被董卓给砍了。   待董卓发完脾气,李儒这才徐徐开口:“孙坚骁勇,又能用计,需有大将才能抵挡。”   董卓冷哼一声:“区区孙坚,调徐荣前往迎敌即可。”   “至于朱儁和卢植,若不杀鸡儆猴,这长安城的公卿一个个都得有心思,可调李傕郭汜出战朱儁卢植!”   西凉诸将中,论军中地位以董旻为首。   其次就是牛辅、董越、段煨、杨定、徐荣、吕布。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也是董卓最信任的将领,掌管董卓最精锐的兵马。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贾诩等西凉骁将都在牛辅麾下。   徐荣虽然地位偏低,但能征善战,也颇得董卓信任,去年更是杀得曹操人仰马翻!   让徐荣出战孙坚,董卓颇有信心。   李儒没有对董卓的调兵遣将提出质疑,这对董卓而言是犯忌讳的。   虽然跟牛辅一样,都是董卓的女婿。   但李儒是在洛阳的时候才跟着董卓的,原本李儒只是个洛阳一博士,虽然有才华但一直不被重用。   刘辩被废,李儒被任命为刘辩的郎中令。   这让李儒更是苦不堪言!   谁都知道,一个被废的皇帝,即便还有弘农王的爵位,一辈子也只能在监视下生活。   而身为弘农王郎中令的李儒,地位更是连公卿府中的一个奴才都不如。   不甘心的李儒,暗中寻到了董卓,直言告诉董卓“天子就两个儿子,若少帝尚存,新帝如何能有帝威?”   董卓见李儒颇有才华,又指出了废帝立新的隐患,于是招李儒为女婿,入宫毒杀刘辩、何太后等人。   李儒也是个狠人,当即将家中妻儿都撵出了家门,然后迎娶了董卓的女儿。   更是不顾声名,率众入宫将刘辩、何太后等人毒杀。   以此为投名状,成了董卓身边的亲信谋士。   但董卓虽然用李儒,对待李儒的态度跟牛辅是完全不一样的。   董卓可以将麾下最精锐的兵马交给牛辅,但不允许李儒有任何的调兵权。   李儒也深知董卓的忌讳,因此遇事只献策,但从不逾矩。   就在此时。   门外走来一名器宇不凡、高大威猛的战将,正是跟董卓的义子、中郎将、都亭侯吕布!   “孩儿自归义父,尚未立下寸功,请义父许孩儿出战!”   董卓自知残暴,常遭人行刺,因此时常会让吕布当护卫守在身边。   但吕布却不想只当一个护卫,时常惆怅叹息,因此在门口听到董卓调徐荣、李傕、郭汜出战时,吕布再也忍不住了。   去年关东群雄举兵,吕布就没能参与,如今又遇到了战事,吕布哪里还忍得住。   “吾儿勿急!杀鸡焉用牛刀!”   董卓眯着眼睛,婉言拒绝了吕布的请战。   倒不是董卓不信任吕布,而是董卓担心吕布统兵出战,这身边就没个勇武亲信能护卫周全。   对于董卓而言,统兵作战有牛辅、董越、段煨、杨定、徐荣等大将就足够了。   吕布,还是当个护卫更适合。   见董卓还是不肯让自己出征,吕布不由暗叹。   自归入董卓麾下,吕布虽然身居高位但时常被西凉诸将鄙视,这让高傲的吕布如何能忍?   对于一个习惯于征战沙场的骁将而言,只能当护卫是很憋屈的。   久而久之,董卓麾下的武将就不将吕布当回事,一提到吕布,就会用区区护卫来鄙夷。   “可恶!”   吕布暗恨董卓,只能悻悻的返回岗位。   李儒动了动嘴唇,有心想劝谏。   但想到劝谏的后果,李儒又将劝谏的话给吞回了肚子。   在董卓这样喜怒无常的豺狼身边办事,须得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得仔细的斟酌。   虽然调兵遣将了,但董卓还是下了命令,让御史中丞皇甫嵩来见自己。   而且态度一如既往的嚣狂,更是让传信的人传原话“滚过来”!   董卓跟皇甫嵩的恩怨,自凉州平叛的时候就有了。   如今董卓得势,自然不肯饶过皇甫嵩,一有机会就会对皇甫嵩进行羞辱。   不多时。   皇甫嵩满怀怨恨的来到中阁。   虽然心中恨不得手刃董卓,但皇甫嵩又忌惮董卓的武力以及身边的爪牙,只能强忍憋屈来见董卓。   “下官御史中丞,参见太师!”皇甫嵩低着头,礼数标准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显然,董卓今天要借题发挥、再标准的礼数也没用:“皇甫嵩,听说你跟朱儁和卢植的私交都不错?”   皇甫嵩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略有交情。”   “略有?”董卓冷哼一声:“本太师可是记得,你当初冒死替卢植求情的,若无深交,岂会冒死?”   皇甫嵩头都大了,不知道董卓忽然在这里发什么癫。   “太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皇甫嵩强忍怒气,尽量少言少问。   董卓见皇甫嵩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恼怒,当即起身怒斥道:“皇甫嵩,你可知罪!”   “回太师,下官不知有何罪。”皇甫嵩紧蹙眉头,以为董卓又在无端羞辱。   但想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默默的忍下这口恶气。   董卓冷笑:“你可知,朱儁勾结卢植谋反,如今正在攻打洛阳?你三人关系匪浅,你莫不是在长安城当了内应?”   皇甫嵩吃了一惊。   朱儁跟卢植联合的事,皇甫嵩并不知晓。   倒不是朱儁不信任皇甫嵩,而是朱儁担心勤王失败,董卓会寻到理由杀皇甫嵩。   皇甫嵩如今还能活着,就是因为董卓没能寻到杀皇甫嵩的理由。   毕竟皇甫嵩的名望在这里摆着,若是轻易杀了,这长安的公卿就不好约束了。   即便杀袁隗父子,也是用的袁绍谋反、袁隗父子要当内应来定罪的。   而这一次,董卓同样是故技重施,要趁机给皇甫嵩定罪。   但皇甫嵩也不是个傻的,这明显的欲加之罪又如何不明白,当即辩解道:“太师,下官只是个御史中丞,手中又无兵马,如何能当内应?这定然是小人谗言构陷,还请太师明鉴。”   “若太师不信,下官愿替朝廷征讨叛逆、以证忠心!”   董卓见定不了皇甫嵩的罪,皇甫嵩反而趁机要兵权,顿时如鲠在喉。   “本太师麾下自有大将讨贼,何须一个御史中丞统兵?岂不是让人笑话本太师麾下无人了吗?”   “滚吧!”   董卓恼怒呵斥。   皇甫嵩暗暗握紧了拳头,也不辩驳,默默退出了中阁。   “文优,可有办法替我诛杀皇甫嵩此贼!”   董卓没能给皇甫嵩定罪,反而给自己惹了一阵不痛快,这心中的怒火更甚了。   “太师,何不给皇甫嵩一支兵马,令其征讨朱儁和卢植。”李儒淡淡开口。   “给皇甫嵩兵马?”董卓眉头一皱:“文优,皇甫嵩能征善战,若给他兵马岂不是给他立功或倒戈的机会?”   虽然恨不得立即杀了皇甫嵩,但对于皇甫嵩的征战能力,董卓却是认可的。   李儒轻笑提醒:“太师,长安城最近有新募的新兵,皇甫嵩再厉害,还能统新兵打赢朱儁和卢植吗?”   “若担心倒戈,可再遣一亲信督军跟随,一旦皇甫嵩有任何异动,立斩不赦!”   董卓凶目闪过一阵杀意:“以军法处置,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来人,速传都尉华雄!”   回到府中的皇甫嵩,一脸的惆怅。   长子皇甫坚寿见状,连忙来询问缘由:“父亲,太师召你何事?”   皇甫嵩长叹一声,将朱儁和卢植勤王一事告知皇甫坚寿:“太师以为我当了内应,想以这理由来杀我。”   皇甫坚寿顿时急了:“父亲勿忧,我去求太师。”   皇甫嵩眼神复杂。   论关系,董卓跟皇甫嵩是死仇,恨不得对方立即死。   但偏偏,董卓跟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又很友善。   这复杂的关系,让皇甫嵩更是惆怅。   因为皇甫坚寿跟董卓的关系,很多事皇甫嵩都不想跟自己这个儿子商议。   这是天道报应我皇甫一家吗?   惆怅间,董卓的军令到来,以皇甫嵩为骑都尉、华雄为监军,率长安兵三千人前往洛阳征讨叛逆朱儁和卢植。   皇甫坚寿顿时喜道:“父亲,太师肯让你统兵,必然已经消了火气。只要父亲立功返回长安,再有孩儿从中斡旋,一定能让太师放下跟父亲的私怨的。”   这儿子,真的是我皇甫嵩的吗?   皇甫嵩更是惆怅。   对于皇甫坚寿结好董卓这事,皇甫嵩一直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自家儿子会去结好仇人?   “吾儿,你在长安照顾好家人。”皇甫嵩没有跟皇甫坚寿多解释。   自家儿子看不明白,皇甫嵩却是看得很明白。   董卓这是要借刀杀人!   要么战死,要么战败被问责而死。   至于赢?   董卓会那么好心将精兵给他皇甫嵩统帅吗?   三千长安兵能有一成老兵就不错了。   交代了皇甫坚寿,皇甫嵩来到了军营。   扫了一眼董卓调配的三千兵,皇甫嵩眉头都紧蹙了。   如预料中的一样,除了华雄率的一百骑兵,这三千兵全是刚招募的新兵!   显而易见的是,华雄这一百骑兵肯定不会听皇甫嵩的指挥。   “皇甫御史,太师有令:军情紧急,十日内抵达洛阳!”华雄横刀立马、一脸的煞气。   皇甫嵩眼一眯:“华都尉,长安至洛阳八百里,这些都是新兵,十日怎么可能抵达?”   华雄冷哼:“新兵又如何?军令如山,违令者斩!即便太师让我一日抵达洛阳,我也会照办!”   “若是在路上迁延时日、丢了洛阳,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皇甫嵩握紧了拳头。   十日八百里,等于十日都得急行军!   若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在长年累月的训练和大量的肉食补充下,或许在行军之后还能有一战之力。   但这些新兵.....   别说一战之力了,到了洛阳能不能剩下三百人都是个未知数。   “董贼,就这么想杀我吗?”   .....   卢植自邺城率兵南下,在中牟县驻扎。   经过十来天的时间,将十万石粮食尽数搬运到了中牟城。   而在这期间,陶谦的三千丹阳兵也如约抵达了中牟城,统兵的是陶谦的亲信武将曹豹。   “卢师,南阳方向的探子来报。袁术麾下战将孙坚,挥兵杀向梁东。破了梁东就能直接杀入洛阳。”   “我等是否也趁机进兵?”   关羽一身轻甲,刘备亲赠的绿袍、虽然已经多了补丁,但关羽依旧舍不得丢弃。   丹阳兵曹豹战意昂然:“既然孙坚都进兵了,那我等还等什么?卢尚书,末将请为先锋,看我丹阳兵之威!”   先登营麴义同样不甘落后:“卢尚书,先登士随时待命!不破敌军,誓不回返!” 第135章 孙坚兵败,麴义破成皋关   卢植盯着地图,没有同意曹豹和麴义的请战,而是淡淡询问:“朱儁可有回信?”   关羽摇头:“尚未有回复。”   “那便不急。”卢植心思谨慎:“待朱儁回信到了,再决定是否出兵。”   关羽扫了一眼地图上卢植标志的几个城池关隘、微微一眯眼:“卢师可是担心,朱儁守不住洛阳?”   卢植点头:“中牟到洛阳三百里,即便急行军也得三日才能抵达。而洛阳境内,尚有董贼其余的部将驻扎。”   “洛阳残破,难以坚守,一旦我等孤军深入,而朱儁又未能守住洛阳,这几千兵马就没有退路了。”   “如显谋昔日所言:西凉军骁勇,当以步步为营之计,自虎牢入潼关,恢复沿途的险要关隘,跟董卓打持久战。”   “我等在洛阳得不到补给,就必须要保证中牟城的粮道不会断。”   在中牟城待了一日,卢植没有得到朱儁的回信,却得到了朱儁败走洛阳的情报。   “朱儁败了?”卢植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询问探子细节。   探子如实道:“董贼遣李傕和郭汜统兵三万攻打洛阳,朱将军见西凉贼兵势大,于是放弃了洛阳,往南阳方向而去了。”   “李傕和郭汜抢占洛阳之后,就往荥阳进兵,如今驻扎在成皋关。”   曹豹不由后怕:“这朱儁要逃也不遣人送个信,倘若我昨日真的引兵杀向洛阳,岂不是中了西凉军埋伏?”   麴义冷哼:“先登营可不怕埋伏!卢尚书,既然西凉贼兵到了荥阳,请许末将为先锋,先杀李傕郭汜祭旗!”   曹豹死死的盯着麴义,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但想着来时陶谦的叮嘱,曹豹又忍住了怒火。   卢植没有理会曹豹和麴义,继续询问:“李傕和郭汜,是什么时候抵达的成皋?”   “大约三日前!”   “三日前?”   卢植紧蹙眉头。   关羽也意识到不对劲:“兵贵神速,李傕和郭汜速破洛阳吓走朱儁,又迅速抢占了荥阳,却在成皋待了三日也不进兵?”   “莫非有诈?”   卢植亦是感到疑惑,凝重的看着地图。   良久。   卢植瞳孔微微一缩:“不对,李傕和郭汜冲着孙坚去了!”   曹豹和麴义还未反应过来,关羽已经上前请命:“卢师,我立即统骑兵南下接应。”   “若孙坚已败,不可恋战,立即返回。”卢植给了关羽调令,令关羽率一千幽州骑兵迅速南下。   待得关羽出帐,一直静立的田豫开口问道:“卢师,既然李傕、郭汜冲孙坚去了。那我们是否可以强攻成皋了?”   曹豹和麴义亦是大喜。   “成皋虽然有险关,但若是驻扎的兵太少,也是难以防守的,这是天赐良机啊!”麴义跃跃欲试:“先登营请战!”   曹豹亦是摩拳擦掌,静待卢植的军令。   卢植谨慎道:“成皋险关,易守难攻,不可大意。”   “麴都尉,由你带八百先登营先行,打探成皋关虚实;曹都尉,你率丹阳兵掩护,倘若成皋关有重兵把守,立即接应先登营返回。”   “国让,你率骑兵押运粮草,随时接应。”   诸将纷纷领命。   另一边。   孙坚统兵向梁东进兵,一路偃旗息鼓。   虽然隶属袁术,但孙坚对袁术并没有效忠的心思,不过是借袁术的名望来建功立业。   若是能诛杀董卓,那他孙坚今后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至于袁术?   一个只会横征暴敛的狂徒庸才,如何能当他孙坚的明主?   这次进兵洛阳,孙坚是信心勃勃。   上回吓退胡轸,让孙坚有些飘飘然了。   “使君,我等孤军深入,会不会太冒险了?”个性谨慎的程普,忧心忡忡。   身为孙坚的家将,程普对自家使君的脾性太了解了。   虽然骁勇善战,但身为主将却经常身先士卒、亲冒矢石。   每一战都让程普、韩当、黄盖和祖茂这四个家将心惊胆战。   孙坚轻笑:“德谋你多虑了!我军越是骁勇,西凉贼兵才越是胆怯!那胡轸是董贼麾下大将,不也被本将吓唬一阵就狼狈而逃了?”   “即便真遇上了西凉贼兵,这狭路相逢,无惧者胜!只要能拿下洛阳,冒点险又算得了什么?”   见孙坚不听劝,程普无奈的看向韩当、黄盖和祖茂三将。   但这三将也只是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程德谋都劝不了,我们难道还能劝?   而在不远处的土坡上,一个铁甲战将冷冷的盯着下方偃旗息鼓的孙坚军。   “孤军深入,跟那个曹操一样,真以为我西凉军无能人了吗?”   虽然在董卓麾下诸将中地位不高,但徐荣却是个深谙兵法的。   早在胡轸被孙坚吓退后,徐荣就在收集跟孙坚有关的情报。   从孙坚提刀杀贼,到征讨黄巾、平叛西羌,再到征讨长沙区星,但凡能收集到的情报,徐荣都仔细研究了一番。   而这一研究,就让徐荣发现了孙坚的致命弱点。   每战必先!   若是一个悍卒,每战必先是每个将军都喜欢的。   可若是一个将军,带头冲锋看似骁勇,却也容易被对手针对性的实施斩首计划。   在探得孙坚孤军深入后,徐荣就已经准备了杀招埋伏孙坚。   为了避免孙坚逃走,徐荣还遣人给李傕、郭汜送信,请李傕和郭汜来一个人分享战功。   这李傕、郭汜本就是贪功的,一听还有这好事当即就同意了。   至于董卓的军令,李傕、郭汜也不是很在意。   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只要打赢了,董卓只会夸不会罚。   更何况,徐荣官职比他们大,要罚也是罚徐荣。   不过在争执谁去帮徐荣的时候却出现了分歧,最后决定在成皋关虚设旗帜、只留下少量兵马驻守,然后两人各自驱兵来助徐荣。   徐荣见李傕和郭汜都来了,这内心也有些无语。   但想到成皋关易守难攻,也没多劝。   于是三人一合计,就在这道口设下了埋伏,就等孙坚入瓮了。   “准备!”   徐荣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的鼓手准备。   “擂鼓!”   刹那间,鼓声大作。   山谷两次冒出了大量的弓箭手。   一时之间,孙坚军陷入慌乱之中。   原本得意的孙坚,此刻脸色都已经变得惨白了。   “这里怎么会有伏兵?”   但很快,孙坚的怒火也涌上来了。   刚还觉得这西凉贼兵不过如此,这个时候就被打脸了。   “不要慌,随本将冲上去!”孙坚策马就要上山。   这不畏生死的骁勇,吓得程普四将人都要傻了。   “使君,先撤出山谷!”程普一边抵挡弓箭一边大喊。   但孙坚哪里肯听!   就这么撤出去,就等于全军溃败。   “程德谋,再敢乱我军心,我先砍了你!”   孙坚怒火正旺,根本不听劝,这几年,哪一场仗他孙坚怕过危险的?   主将的骁勇,也让孙坚军的将士增添了士气。   但士气虽然增添了,并不能改变结局。   冲杀几次无果后,孙坚也只能无奈的撤出山谷,只率十几个骑兵突围而出。   “赤帻者是孙坚,杀!”   见孙坚突围,徐荣立即放弃全歼孙坚军的打算。   杀一个孙坚,可比杀一千个普通叛兵的功劳大!   但孙坚刚冲出山谷,两侧又杀来西凉兵,却是早已埋伏的李傕和郭汜,正等着孙坚出来。   “赤帻者是孙坚,杀!”   孙坚见西凉贼兵一个个的涌了上来,惊得魂都快没了。   “天要亡我孙坚吗?”   慌乱间,祖茂赶到孙坚身边,大呼道:“使君,黄昏天暗,将你的赤帻给我,分头跑!”   孙坚内心一凛。   什么分头跑?   这个时候谁戴赤帻谁死!   “我孙坚岂会是贪身怕死之人!”孙坚不肯听劝。   但祖茂却是直接抢了孙坚的赤帻:“德谋,义公,公覆,使君就交给你们了!”   祖茂一跑,西凉军都以为是孙坚,一个个策马急追。   眼见要追上了,祖茂却是将赤帻丢在一根烧过的柱子上,然后躲进草丛藏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孙坚,却是趁着黄昏天暗逃了。   “这么多人,居然让孙坚给逃了?”   徐荣盯着李傕、郭汜,内心只想将眼前这两个家伙给揍一顿。   早知道就不让这两人来了。   这功劳没得到,还犯了擅自调兵的错误。   “我们也没想到,那孙坚会这么狡猾。若不是你说的‘赤帻者是孙坚’,我们肯定将他们全都杀了。”李傕不服气地道。   郭汜亦道:“徐将军,我等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来帮你,你居然还怪我们?分明是你谋划不力,这才让孙坚给逃了。”   我谋划不利?   徐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住内心的不耐:“虽然孙坚逃了,但他的兵马都溃败了,我们又生擒了颍川太守李旻。勉强也能记上一些功劳,我会向太师表奏你二人的功劳的。”   “卢植屯兵中牟,若见你二人迟迟不肯进兵肯定会起疑心。”   “二位还是速速返回成皋关,抵挡卢植吧。”   李傕和郭汜见徐荣直接下了逐客令,这心中也是忿忿,当即甩袖离去。   “徐荣小儿,竟敢如此羞辱我等!”李傕心中深恨徐荣,提议道:“郭汜,不如我等先奏徐荣一个擅自调兵的罪。”   郭汜亦是心生歹意:“直接传信给牛将军吧,牛将军肯定能替我们做主的。”   顿了顿,郭汜又道:“不如我们故意放弃成皋关,然后将罪名归给徐荣如何?反正关上都是一群新兵。”   李傕抚掌大笑:“好主意!即便我俩会受到责罚,牛将军也会袒护我们。但徐荣,呵呵,准备承受太师的怒火吧。”   两人商议已定,决定拖延回成皋关的行军速度。   待得关羽骑兵赶到时,只遇见了孙坚的溃兵。   “孙坚真败了!”关羽的表情变得凝重。   孙坚若败,那么这征讨董卓的兵马,就只剩下卢植这一支了。   关羽顿时有些心忧。   “传令,立即折返回中牟。”   另一边。   麴义则是率先登营先一步赶到成皋关,直接发起了强攻。   先登营一个个悍不畏死,压根就不理会关上的矢石,比的就是谁更狠!   曹豹见先登营直接就攻城了,误以为这成皋关没什么人防守也急急招呼麾下将士向前。   这凶猛的攻势,让关上的西凉贼兵有些懵。   李傕和郭汜都不在,留下的大多都是辅兵和新兵。   这些辅兵和新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都心惊不已。   虽然勉强守住了,但易守难攻的成皋关,竟然让先登士登上了三次!   这足以守城的人感到羞耻了!   “李将军和郭将军怎么还没回来?”关上的守将焦急不已。   他们根本没想到,李傕和郭汜为了坑徐荣,竟然故意选择了拖延回关的时间。   对于李傕和郭汜而言,成皋关虽然险要,但并不是不能丢。   反正粮草大部分都不在成皋关,丢了就丢了。   第三日。   关上的西凉兵见李傕和郭汜还未返回,士气终于崩溃了。   麴义跳上城楼,一刀砍断了将旗,又杀散了关上的西凉兵。   “成皋关,我麴义拿下来了!”   消息传回中牟,卢植惊得整个人都站起来了。   “三日破成皋关?这怎么可能?”   “即便李傕郭汜南下了,也不应该如此容易!”   卢植下意识的认为有诈,但麴义和曹豹的回信却不是假的。   “卢师,或许你将敌人想得太厉害了。”田豫在一旁道。   正说间,关羽也率骑兵返回:“卢师,孙坚败了!”   卢植倒吸了一口凉气:“败了?怎么败的?”   关羽凝声道:“我遇到了孙坚的溃兵,说孙坚在梁东遭遇埋伏,先是在山谷中被弓箭射了一阵,然后又在谷外被埋伏了一阵。”   卢植蹙眉道:“谷外的,应该是李傕、郭汜,但孙坚既然败了,李郭二人怎么不立即返回成皋关?”   关羽吃了一惊:“没有返回?不应如此啊,我到的时候,孙坚已经败了一日了。”   田豫开口道:“二哥,就在今日,成皋关已经被麴义和曹豹拿下来了!”   关羽的眼神也变得凝重:“卢师,看来这西凉贼兵,内部也不怎么和谐啊。我以为,离间计可用!” 第136章 智为将首,关羽谋西凉将   卢植双目炯炯、有赞许之色:“云长且说说,如何用这离间计?”   《孙子兵法.计篇》对优秀将帅的素质修养,有一个清晰的评价标准: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其中智在第一,指将帅的的素质与能力,其核心是知识和才能。将不在勇而在谋,这是将帅首先要具备的条件。   其次是信。人无信而不立,不论是对上级还是下属,都必须要言必行、行必果、诺必成。除此之外,还得有坚定的理想、执着的追求和言行一致的品质。   再次是仁。仁即爱兵如子,不仁,则不能与三军共饥劳之殃。   其后是勇。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将帅之勇,不仅要不避艰险、不畏困难,更要在在决策上要果敢坚毅、不能优柔寡断。   最后是严。无规矩不成方圆,军法不严,军令难行。   在遇到郑平和卢植之前,关羽在“信、仁、勇、严”这四个标准上,表现都十分优秀,唯独在智上有欠缺。   自郑平赠书《犬韬》开始,关羽就在有意识的训练将帅的“智”,而在拜师卢植、研习《卢氏新书》、接受卢植一对一授业后,关羽在将帅五德上唯一欠缺的“智”,也在飞速的提高。   智为始,仁次之,勇次之。   将帅若不能用谋,便算不得优秀!   卢植对关羽抱有很大的期望,是视为继承人来培养的。   如刘备、公孙瓒、张飞、田豫,都只能算卢植众多门生中的一个,唯有关羽,是卢植决心倾囊相授的弟子!   因此,在关羽道出西凉贼兵的弱点、可用离间计时,卢植没有直接说对或者错,而是给了关羽细说的机会。   关羽整理了思路,分析道:“卢师曾说过,徐荣出自魏郡黎阳营,本是黎阳营的骑兵都尉。黎阳营的兵将皆以幽州、并州的骑士为主,用以拱卫京畿。”   “昔日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征调外将入京,但又担心外将不受控制,于是又调动黎阳营的将士入洛阳护卫。”   “但何进死于宦官之手,董卓又趁机执掌了大权,以高官厚禄笼络徐荣,徐荣也因此归于董卓麾下。”   “然而,黎阳营的将帅,不仅不是董卓的同郡乡人,而且自被招募入营的第一天起,就会接受只忠于天子之令的训练。”   “董卓虽然自称太师,以天子令行事,但终究不是天子。”   “因此,即便徐荣是真心效忠董卓,董卓也不会对徐荣深信不疑!”   “李傕、郭汜隶属于董卓最信任的大将牛辅麾下,但他们的官位却远远低于徐荣,故而徐荣要围剿孙坚,一个调令就能让李傕、郭汜去梁东。”   “同属于董卓麾下,征调临近的守军击溃来犯之敌这原本是很正常的,可偏偏李傕、郭汜却故意放弃了成皋关。”   “可以断定,李傕、郭汜跟徐荣有私怨!甚至李傕、郭汜有可能会在牛辅面前诬告徐荣,将成皋关丢失的罪名强加在徐荣身上!”   “董卓见成皋关丢失,牛辅又状告徐荣,即便有所怀疑,也会偏信牛辅。”   “若是猜得不错,董卓会遣其他的武将来替代徐荣,以避免徐荣跟李傕、郭汜不和,而延误战机!”   顿了顿,关羽捋了捋美髯:“可遣人给徐荣送信,告诉徐荣成皋关丢失的真正原因,让其提防李傕、郭汜的诬告。”   “徐荣必定起疑!”   “之后如何行计,就看李傕、郭汜是否会真的诬告徐荣了。”   这一阵分析,听得麴义、曹豹和田豫目瞪口呆。   尤其是麴义,很难将印象中比自己还骁勇的悍将关羽跟眼前这个有智将之风的关羽联系在一起!   曹豹则是挠了挠腮帮,头还是晕乎晕乎的。   这怎么就扯到徐荣跟李傕郭汜有私怨去了?   还有徐荣会被猜忌这种猜测,真的是根据现有的情报能推断出来的吗?   田豫跟麴义的想法差不多,尤其是跟着张飞南下的时候,张飞天天给田豫说“俺二哥,天下无敌”“俺二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俺二哥,天生神力,无人能敌”之类的崇拜语。   以至于田豫对关羽的印象,一直都是“万人敌”“少言寡语”。   结果现在,关羽言辞凿凿的分析了徐荣、李傕和郭汜,更是准备用离间计离间徐荣。   关羽此时的表现力,太冲击麴义、曹豹和田豫的过往印象了。   相对于麴义、曹豹和田豫的惊讶,卢植却是欣慰的抚着短髯。   云长果然很有天赋!   这是天生的将帅之才!   老夫后继有人啊!   心中三连叹,卢植轻赞道:“老夫只提过一次黎阳营和徐荣,云长就将其铭记在心,还能以此分析出徐荣、李傕、郭汜、牛辅和董卓之间的亲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云长已经真正理解这句兵法要义了。”   面对卢植时,关羽眼中没有倨傲,谦逊拱手:“不敢忘记卢师教诲!但我初习此道,难免有遗漏之处,还请卢师指点。”   卢植眼神中的赞赏之意更浓了:“云长对徐荣等人的分析,几乎都已经说到了重点。唯有一点,不知云长可曾想到。”   “徐荣已经击败了孙坚,董卓即便有怀疑,为何还要再遣其他武将来替代徐荣?”   关羽顿时愣住。   孙坚都被击败了,是否调离徐荣就没什么意义了。   难道怀疑徐荣会跟卢植勾结?   董卓虽然偏信牛辅,但也不至于偏信到这种程度。   只需要让徐荣按兵不动,由李傕郭汜负责击退卢植就够了。   “还请卢师指点。”关羽更是谦逊。   卢植轻笑:“云长,你虽然理解了知己知彼,但却疏忽了己彼之外。”   关羽略思一阵,道:“卢师说的是,孙坚?”   卢植点头:“孙坚虽然败了,但他背后依靠的是袁术,粮草不会短缺。只需要收拢溃兵,就能卷土重来。”   “孙坚要报仇,就必然还会进兵洛阳,徐荣见成皋关已丢,会先请李傕郭汜相助。若李傕郭汜真的诬告了徐荣,必然不肯相助,那徐荣就只能向长安请求援兵。”   “董卓不想丢了洛阳,就只能另遣大将来替代徐荣,以整合整个洛阳的西凉兵。”   “云长啊,你要记住!在进行敌我双方的分析时,一定要将盟友的反应都考虑进去。”   关羽拜服。   顿了顿,卢植又道:“既然说到盟友,那老夫再多说一句。云长在考虑孙坚这个盟友的时候,还得考虑孙坚会不会有倒戈的可能。”   关羽愣住:“卢师,既然是盟友,又怎么会倒戈?难道孙坚还会调头来攻击我们吗?”   卢植谆谆教诲道:“云长啊,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兵者,乃是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以孙坚和袁术讨董的目的而言,倒戈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孙坚在关键的时候选择撤兵呢?”   “亦或者,豫州有变,孙坚不得不撤兵。”   “这些猜测,都是可能出现的!”   “而我等身为将帅,就要去预料盟友的下一步可能动作,并针对性的提防。”   “如此,才不会让自己深陷绝境,以至于大意兵败、遗恨千古。”   “云长,老夫知你素来极重信义,但将帅统兵不可仅仅以信义行事,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将有五危、兵有六败,你可要谨记!”   关羽凛然,拱手拜道:“谨遵卢师教诲。”   虽然是在教诲关羽,但卢植并未让麴义、曹豹和田豫离开。   这些话,令关羽受益,同样也令麴义、曹豹和田豫受益。   卢植开始发布军令:“国让,你擅长刺探,立即遣人打探徐荣、李傕、郭汜军以及孙坚军的动向。其余人,暂时在成皋关休整,等候命令。”   众将眼神纷纷一凛。   另一边,孙坚虽然遭逢大败,差一点就死于徐荣的埋伏,但并未灰心。   在祖茂逃回来后,孙坚带着四个家将一路聚拢溃兵,进占梁县以西的阳人,准备伺机再战一雪前耻。   背靠南阳袁术,孙坚虽然丢了大量的粮草辎重,但很快又得到了补给。   而在太谷关的徐荣,听得孙坚又卷土重来了,有心出击但又怕抢占了成皋关的卢植突袭太谷关。   而回了洛阳的李傕和郭汜又不愿再听徐荣调令。   无奈之下,徐荣只能遣人快马将战报送去长安,请董卓派兵支援。   但徐荣不知道的是,李傕和郭汜早就将成皋关丢失的罪名的扣在了徐荣头上。   此时的董卓,正在中阁大发脾气。   “徐荣贼子,怎敢擅自调离李傕、郭汜,让卢植老匹夫抢了成皋关!”   丢了成皋关,卢植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入洛阳,这让董卓十分的气恼。   初战就失利,还丢了成皋关这样险要的关隘,如何能让董卓心中释怀?   而最令董卓郁闷的是,华雄也传回了坏消息。   皇甫嵩在十日内抵达了洛阳,难以用延误军机的罪名斩杀皇甫嵩。   虽然十日内行军八百里对于三千步卒新兵而言很难,但皇甫嵩也不是个待宰羔羊,直接对新兵施行了最严苛的军令。   掉队者斩!   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让华雄这个监军和一百骑兵负责执行军法。   以至于这三千新兵抵达洛阳时,竟然只剩下一千二百人。   这狠辣手段,连华雄都感到心惊胆战!   “老匹夫!皇甫嵩和卢植这两个老匹夫,一如既往的难对付!”董卓得了华雄的回信,心中更是郁郁。   不论是卢植还是皇甫嵩,董卓在没有迁都之前就尝试杀了这两人,结果都没成功。   以至于如今卢植和皇甫嵩还在董卓面前活得好好的!   让董卓一直都如鲠在喉。   还未等董卓怒火平息,徐荣的战报也送到了长安。   “孙坚都全军溃败了,竟然还敢来?”   看到徐荣的战报,董卓的眼神变得更凶戾了。   如卢植猜测的一样,倘若孙坚自此溃败不敢再打洛阳,董卓即便深恨徐荣也不会遣将替代徐荣。   最多愤怒徐荣为了抢功劳害得李傕、郭汜丢了成皋关。   但现在孙坚卷土重来,成皋关又丢了,董卓如果不另外调兵遣将,洛阳的徐荣、李傕、郭汜,就可能被各个击破!   再加上皇甫嵩这个不稳定的因数在,董卓不敢赌!   董卓很快有了计较:“传令,加封胡轸为大都护,速往太谷关替代徐荣掌兵!”   吕布一听,顿觉机会又来了:“义父!并非孩儿小觑胡轸,只是胡轸上回遇见孙坚不战而逃,再遇孙坚,未必能赢。”   “不如让孩儿也随军前往,若胡轸能胜则罢,若胡轸不能胜,有孩儿在,定然不会让那孙坚进太谷关一步!”   一听吕布这话,董卓果然迟疑了。   虽然胡轸是亲信的大将,但胡轸上次遇见孙坚不战而逃的事,还是让董卓挺不满的。   见董卓犹豫,吕布再请道:“还请义父给孩儿一个立功的机会,也让这天下人都知道,义父麾下骁勇善战之士,不是关东那群羸弱之辈能比的!”   见吕布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战,董卓也不好再拒绝。   这要养猛虎,总得给猛虎一个独自觅食的机会。   “吾儿骁勇!”董卓哈哈大笑,赞道:“既如此,就以你为骑督,随胡轸速往太谷关!”   吕布见董卓终于同意了,顿时大喜拜道:“孩儿叩谢义父!”   终于,轮到我吕布出征了!   自投入董卓麾下,一直都跟在董卓身边当亲卫,即便有所战事也只是董卓出行时替董卓开路。   但这不是吕布渴望的!   身为战将,岂能只当一个护卫?   即便护卫的人是这长安城最有权势的,但那也不是吕布要追求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吕布,需要扬名!   而能扬名的地方,唯有战场!   “并州儿郎,随本侯出征了!”   回到久违的军营,吕布召来了同为并州人的健将张辽、成廉、魏续、宋宪和侯成。   张辽等将亦是兴奋不已。   蛰伏许久,终于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第137章 九原鸠虎,本侯智勇双全   太谷关。   徐荣反复的将手中的书信琢磨。   这书信是卢植遣人送来的,除了基本的问礼叙旧外,最核心的一个内容就是“麴义三日破成皋关”。   三日破关,这简直就离谱!   徐荣一看麴义这战绩和破关的时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自太谷关到成皋关,虽然距离不近,但也不至于让成皋关的守卒死守三日等不到李傕、郭汜归来。   以李傕、郭汜的回军时间,第二日就能抵达成皋关。   那么成皋关丢失的原因只有一个,李傕郭汜故意放弃的!   而信中的提醒,也让徐荣颇为在意。   李傕郭汜故意放弃成皋关,会存有构陷徐荣的可能。   虽然徐荣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卢植的离间计,但即便看明白了徐荣也不得不去怀疑李傕郭汜。   离间计其实不能算太隐晦的计策,能凭自己的奋斗身居高位的,又有几个是愚笨的?   离间计的高明之处在于,即便中计者知道是离间计,但出于对自身利弊的权衡,也会选择中计!   董卓如此,徐荣亦是如此!   “李傕郭汜二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放弃成皋关来构陷我!”   “没了成皋关,卢植在洛阳境内的行军路线就难以揣度了。”   徐荣深恨李傕郭汜。   若成皋关还在,不论卢植如何隐藏行军路线,最终目的都是拿下成皋关!   只要扼守成皋关,就能不变应万变。   就如同南面的孙坚一样。   不论孙坚如何偃旗息鼓的隐藏行踪、甚至不断的改变行军路线来迷惑徐荣,但孙坚的目的始终是太谷关。   只要认准这个核心,徐荣就能守住太谷关,甚至于在孙坚的必经路线上设伏。   叹了一声气,徐荣将卢植送来的密信扔进火盆之中。   对于信中卢植的劝降,徐荣是直接无视了。   黎阳营出身的徐荣,对尊天子令已经刻到了骨子中。   董卓是忠臣还是奸臣,徐荣不懂,也不想懂。   徐荣只明白一个道理,尊天子令行事!   谁有天子令,徐荣和这太谷关的黎阳营将士就听谁的。   而显然,现在的董卓有天子令,而卢植孙坚等人都只是叛逆之臣!   因此,在生擒了颍川太守李旻后,徐荣直接将李旻给烹杀了。   对付叛逆之臣,就应该以酷刑处死、以儆效尤,这同样是徐荣进入黎阳营第一天就接受的思想。   徐荣能在荥阳败曹操、又在梁东败孙坚,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在于其麾下的黎阳营有很强烈的忠君信念。   这个信念,并不亚于麴义先登营悍不畏死的气魄。   数日后。   董卓的援兵来到了太谷关。   还未等徐荣开口,大都护胡轸就直接开始耍威风了:“徐中郎,太师有令,这太谷关由本都护接管了!”   “速速将军情战报呈报!”   “连个孙坚都对付不了,竟然还得本都护出阵。”   这明显带有嘲讽的话,虽然让徐荣内心有怒,但徐荣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将胡轸要的军情战报呈上。   大致的扫了一眼军情战报,胡轸很快就有了决断:“兵贵神速,立即出兵!”   徐荣眼皮一跳,终于忍不住劝道:“大都护,你的兵马连日疾行疲惫,还是在太谷关休整几日再出兵吧。”   胡轸眼皮一挑:“你是大都护我是大都护?兵马是否疲惫本都护不知?兵贵神速,阳人城附近有一广成关,易守难攻,可先去广成关再整顿兵马。”   顿了顿,胡轸又强调一句:“这是太师制定的行军计划,你不懂就不要胡乱指挥!”   徐荣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而胡轸身后,吕布诸将却是面有鄙夷之色。   早在长安出兵的第一天,胡轸就夸了海口,扬言这次出征要斩杀一名青绶。   汉制,吏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银印青绶。   胡轸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太谷关外唯一能秩比二千石的,只有被袁术表奏的豫州刺史孙坚了。   显然。   去年跟孙坚对战时的不战而逃,让胡轸受了太多窝囊气。   若是不能一雪前耻,胡轸睡觉都难安。   胡轸的大话传到了董卓耳中,无奈的董卓担心胡轸坏事、于是给胡轸下达了命令,让胡轸在阳人城附近的广成关秣马厉兵、养精蓄锐,然后再乘夜进兵、天明时分攻城。   “都护既然要去广成关,这太谷关就由我驻守。”徐荣不想再理会胡轸。   胡轸冷哼:“你守关,本都护信不过啊。”   徐荣终于忍不住了,怒问道:“大都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轸鄙夷地道:“若非你丢了成皋关,又何至于让本都护千里迢迢的赶过来?”   “徐中郎,你是幽州人、卢植也是幽州人,你这黎阳营的骑士,大部分也是幽州人。”   “你莫不是跟卢植有勾结,所以才故意将李傕郭汜调去梁东打孙坚,好让卢植趁机攻打成皋关吧。”   “成皋关易守难攻,却被一个叫麴义的三日攻破,这简直就是对太师的羞辱。”   “你有罪尚且不自知,还敢扬言要守太谷关?”   “倘若我等出关去打孙坚,你反手将太谷关送给卢植,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徐荣那个气啊。   这辈子还没被如此羞辱过。   “大都护,可有太师调令?”徐荣强忍怒气。   胡轸头一昂:“没有调令!但太师有令,洛阳诸将,包括李傕郭汜和你徐荣,都得受本都护调遣。”   “从现在开始,你率你的黎阳营去伊阙关,无调令不得擅自出兵!”   “毕竟这阳人城的孙坚,也可能奇袭伊阙关,伊阙关也是很重要的。”   徐荣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经堆起火来。   那凶狠的眼神,仿佛要将胡轸吞噬一般。   “徐中郎,你这是想杀本都护吗?”胡轸亦是不甘示弱,那眼中的杀意同样炽烈。   良久。   徐荣眼中的凶光消散,抱拳领命:“末将不敢!这就去率黎阳营去伊阙关!”   待得徐荣离开,胡轸又从太谷关挑选了精锐,五千步骑急急奔赴广成关。   广成关亦是洛阳八关之一,在阳人城西南方向,距离阳人城不到三十里。   董卓的部署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在广成关养精蓄锐后,趁夜行军,天明时分就能攻城。   虽然趁夜行军士卒会疲惫饥饿,但守城的士卒同样处于困顿饥饿之中。   骤然遭逢奇袭,守城的士卒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聚集,这是胡轸破城的机会!   但胡轸这一路太猖狂了,已经引起了诸将的不满。   因此。   胡轸率军刚到广成关,吕布就开始给胡轸出馊主意了:“大都护,兵贵神速,倘若我等在广成关休整,万一这孙坚闻讯跑了呢?”   “倒不如今晚直接奇袭阳人城,打孙坚一个措手不及。”   胡轸一听,顿觉这吕布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不顾士卒疲惫,连夜进兵阳人城。   但一到阳人城,胡轸发现这阳人城戒备森严,根本难以奇袭,整个人都懵了。   “吕布,这就是你说的打孙坚一个措手不及?”胡轸气得想拔剑。   脑子一糊涂信了吕布,结果却是白跑一趟。   如今将士又累又饿,士气低迷,还如何攻城?   就在胡轸准备撤兵回广成关时,吕布又开始了忽悠:“大都护,你别忘了,孙坚最擅长的就是虚张声势了!”   “什么戒备森严?肯定跟上次一样,都是假象!”   “本侯以为,可暂时让将士们卸甲休息,我军可以在城下养精蓄锐,而阳人城的守军却不敢休憩,此乃疲敌之计。”   “待得天明时分,再挥军攻城,定然可以一战而胜。”   “可若是回广成关了,孙坚肯定今夜就跑了啊。”   “大都护,机不可失啊!”   胡轸这一听,顿时迟疑了。   毕竟上回就被孙坚虚张声势的吓得不战而逃,若这次又被吓跑,他胡轸还有脸在西凉军中厮混?   当即,胡轸咬牙同意了吕布的提议。   “就依都亭侯之计,传令诸将士卸甲休息!”   胡轸心情郁郁,让亲卫支起帅帐,倒头就睡。   而在另一边,吕布却是聚集了并州将士,跟胡轸的营地分开,下令众将士不准卸甲。   魏续疑惑:“都亭侯,将士们连日行军,早已疲惫不堪了,不让他们卸甲休息吗?”   “休息?”吕布冷笑:“若是想留下来被孙坚杀了,你们尽管休息。”   魏续吓了一跳:“都亭侯的意思,孙坚要劫营?”   一旁的张辽反应过来:“当着孙坚的面卸甲休息,孙坚若是惧怕自然不会出城,但以孙坚过往的战事来看,此人是个极喜欢冒险的。”   “哪怕明知道是诱敌之计,都会出城来试探!”   吕布鄙夷的看向胡轸的帅帐:“不用孙坚试探,本侯会先让胡轸的营地乱起来的。”   话音一落,张辽、成廉、魏续、宋宪和侯成纷纷惊愕的看向吕布。   这是要借孙坚之手杀了胡轸?   “都亭侯,孙坚骁勇,倘若胡轸败了,我们这点兵力可未必赢得了。”张辽担忧劝道。   吕布双手环胸、倚靠在树干上,眼中泛起狠辣之意:“胡轸是大都护,而本侯只是骑督,只要能守住太谷关,本侯就有功无罪。”   “谁说本侯这次出征,就一定要赢孙坚?”   “若是赢了孙坚,本侯又得回长安给义父当护卫,而你等也只能待着长安每日里无聊的训练。”   “唯有胡轸大败,而本侯因兵力不足而小败,才能让义父对胡轸失望,进而更器重本侯。”   “本侯可不是徐荣,会被胡轸这样的无能之辈骑在肩上嚣狂。”   敢杀丁原而投董卓、还能认董卓当义父的狠人,可不是个愚笨的人。   没点儿心计,又如何能得到董卓的信任?   张辽五将恍然大悟。   对于胡轸他们可没好感,胡轸死了就死了。   自吕布认董卓为义父后,他们这群并州悍将,也跟吕布一样没了征战的机会了。   武将若不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又如何能升迁得到赏赐?   “都亭侯,什么时候动手?”宋宪摩拳擦掌,语气亦是狠辣。   若不狠,如何能立功!   这群并州武将,就没一个是善茬。   能在并州那种恶劣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都有如狼一般的狠辣凶残个性。   唯有比对手更狠,才能赢得功名!   “不急,给那孙坚一点时间!”吕布微微闭目,依靠树干养神。   阳人城内,兵马来袭的军情也传到了孙坚耳中。   而探得的情报却让孙坚惊讶不已:“城外扎营?这么狂妄的吗?”   这奇袭城池若是不成功,一般都会退避三舍,在安全地带扎营,继而避免城内的守军忽然出城劫营。   但城外兵马却直接在城外扎营!   若是不太蠢,就是另有玄机。   程普谨慎地道:“使君,事出反常必有诈,徐荣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城外扎营,很可能是个陷阱。”   由于胡轸没有亮出旗号,孙坚程普都只以为来的兵马是太谷关徐荣兵,这个时候敢来打孙坚的也只有太谷关的徐荣了。   韩当亦道:“徐荣这是将君侯当傻子了,这种拙劣的诱敌之计也敢用?”   黄盖看了一眼天色:“会不会有可能,他们只是疲惫了,想休憩一阵,然后等天明再攻城?若我等一直让士卒在这里守着,到了天明的时候肯定疲敝。”   孙坚眼前一亮:“公覆言之有理,点齐兵马,准备出城劫营!”   程普吓了一跳:“使君不可,万一这是贼兵的诱敌之计,岂不是中了埋伏?”   孙坚大笑:“诱敌之计?这里是阳人城,我孙坚的城池!还怕他诱敌吗?上回伏击我的仇,今夜一并报了!传令,准备.....咦?”   还未等孙坚下令,却见胡轸的营地开始出现火光,随即“孙坚来劫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瞬间将城上的孙坚等人给看呆了。   “什么情况?城外也有个使君?”祖茂憨憨一问。   孙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猛地一拍城头的墙砖:“有意思!这次来的,看来不是徐荣啊。”   久经战阵的孙坚,已经看出了端倪。   但不管来的是谁,为何会自烧营地,孙坚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众将士,随本将出城!” 第138章 羽斩华雄,卢植战皇甫嵩   沉睡中的胡轸听到喊杀声,犹如耳边响起惊雷一般,惊恐的爬了起来。   “孙坚杀来了?”   “孙坚怎么敢出城?”   “孙坚不是虚张声势吗?”   一连三问,胡轸心底的恐惧也随之滋生。   不管是什么原因,孙坚劫营已经成了事实。   恐惧的趋势下,胡轸直接抢过亲卫的战马,向广成关方向夺路而逃。   乱哄哄的西凉兵也开始逃窜。   而在这逃窜的西凉兵中,却有一支千人规模的兵马,正有条不紊的向太谷关撤退,正是故意放火诈称孙坚劫营、引起骚乱的吕布军。   “真是痛快啊,终于不用听胡轸那蠢货的狂妄之语了。”宋宪兴奋的喊了起来。   魏续亦是大笑:“胡轸接连败给了孙坚两阵,即便太师再宠信胡轸,也不会重用胡轸了。”   成廉和侯成也是面有喜色,唯有张辽眼中多了一丝凝重:“都亭侯,那胡轸毕竟是太师的亲信,倘若胡轸给太师说,是都亭侯劝胡轸连夜进兵阳人城,太师或许会有猜忌之心。”   诸将顿时笑容一滞,纷纷担心张辽的猜测。   吕布策马而行,面有不屑:“不是人人都能谗言的!胡轸屡败之将,若敢在义父面前构陷本侯,那是在寻死。”   “本侯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辩解,只需要守好太谷关,义父自然会遣人来调查。”   “挡住孙坚,比任何的辩解都有用!”   吕布是谁?   董卓认的义子!   李傕郭汜能构陷徐荣成功,是因为徐荣一直都不是董卓的亲信。   只因徐荣认天子令,董卓才能驱使徐荣。   而胡轸若是构陷吕布,利弊权衡下,董卓必然会偏向骁勇善战的义子吕布,而不是偏向一个屡败的胡轸。   谗言能成功的前提,往往是董卓跟被谗言的人有间隙、或者对被谗言的人原本就有怀疑之心。   可董卓信任吕布,谁又能谗言?   董卓至死都信任吕布!   吕布从容的撤回太谷关,但胡轸却没这么好命了。   一路被追到广成关,还被孙坚将广成关给趁机夺了。   也是胡轸命大,趁着孙坚夺广成关的同时,走小路而逃了。   但胡轸不敢再回太谷关,而是直接绕道走弘农郡往潼关而去了。   待得战后盘问降卒,孙坚这才知道来打阳人城的是手下败将胡轸。   “董卓何其愚蠢啊,竟然让胡轸为将!”   “徐荣既然已经被调离太谷关,立即向太谷关进兵!”   孙坚高兴不已。   本来还在犯愁如何破徐荣驻守的太谷关,结果胡轸不仅来送战功,还将太谷关的徐荣给调走了。   成皋关。   田豫将近日来打探到的情报送到卢植手中。   看到皇甫嵩统兵向成皋关进兵的情报时,卢植不由长叹:“没想到皇甫义真竟然会替董贼效力!”   昔日一同征讨黄巾,被宦官构陷时又曾受皇甫嵩求情赦免。   虽然统兵作战的理念不同,但卢植跟皇甫嵩之间的交情却是不浅。   如今故人相遇却成敌手,难免令人唏嘘。   “卢师,能否去信劝降?”关羽凝声询问。   卢植摇了摇头:“劝不了的!皇甫义真跟老夫不同,他跟董卓之间的关系很难理清。虽然皇甫义真恨不得杀了董卓,但皇甫义真的儿子皇甫坚寿却跟董卓十分友善。”   “董卓既想杀了皇甫义真,又想让皇甫义真屈服。”   “单纯的劝降是办不到的。”   “除非有朝一日,老夫能杀进长安,皇甫义真才可能真正反叛董卓。”   关羽蹙眉,不理解皇甫嵩一家跟董卓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   “卢师,不如让我去对阵皇甫嵩吧。”关羽不想卢植为难。   毕竟要对上曾经的同僚,卢植未必能下狠手。   但关羽却是听过皇甫嵩的名声的,皇甫嵩用兵可比卢植狠辣多了。   卢植沉默。   心中犹豫要不要让关羽出战皇甫嵩。   良久。   卢植长叹一声:“罢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老夫亲自见见皇甫义真。”   关外。   皇甫嵩和华雄统兵五千抵达。   没能以军法惩处皇甫嵩,董卓又给了华雄一道密令,让皇甫嵩率兵去打成皋关,李傕郭汜二人都暂时受皇甫嵩节制。   但为了避免皇甫嵩倒戈,董卓又让华雄、李傕和郭汜随时提防皇甫嵩。   只要皇甫嵩不能真正的掌握兵权,即便倒戈了也不影响大局。   皇甫嵩虽然不情愿去打成皋关,但也不想因此而死于华雄之手。   于是对洛阳的兵马进行部署后,跟华雄率五千兵马来到了成皋关下。   “义真,好久不见了!”   成皋关下,卢植亦是统兵出关,左边关羽、田豫,右边麴义、曹豹。   “是啊,好久不见了,子干兄。”皇甫嵩看着卢植的眼神有些复杂。   昔日同僚,今日敌手。   战场之上,生死难料。   “义真,董卓无道,你何必非得助他?不如随老夫一起征讨董卓如何?”虽然知道劝降没用,但卢植还是说出了口。   在卢植说出劝降的话时,华雄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战刀,紧紧的盯着皇甫嵩。   只要皇甫嵩敢轻举妄动,华雄会毫不犹豫的将皇甫嵩斩杀。   皇甫嵩轻叹一声、眼神一冷:“子干兄,我跟你的理念一直都有分歧,今日同样不会有区别。你要勤王讨董,但我亦要替陛下征讨叛逆。”   “战场上见分晓吧,你赢了,洛阳就是你的;你输了,我会将你的首级送到陛下面前邀功!”   关羽的丹凤眼瞬间睁开。   对于关羽而言,皇甫嵩不过是卢植的一个旧识。   看卢植面,关羽能给皇甫嵩一个基本的尊重。   但皇甫嵩说要将卢植的首级送去邀功,关羽可就不能忍了。   “卢师,多说无益!”   “我等勤王讨贼,为的是国家大义,任何敢阻挡的,都是敌人。”   刀锋一指,关羽已经有了取皇甫嵩首级的觉悟。   卢植的表情也变得肃穆:“义真,老夫会替你收敛尸身的。”   既然分了敌我,那就没有商谈的可能了。   皇甫嵩不会为了卢植而放弃长安,卢植也不会为了皇甫嵩而放弃勤王讨贼。   理念不同,那就只能以杀止杀!   “皇甫义真用兵极为狠辣,即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   “老夫揣测,皇甫义真会拿西凉军当诱饵,借老夫之手消耗西凉军的兵力,同时也借西凉军来消耗老夫的兵力。”   “因此,我等不能跟西凉军死战,需要找到突破口,让其溃败!”   卢植快速的分析皇甫嵩可能用的战法。   认识皇甫嵩多年了,对于皇甫嵩的个性,卢植也是了解的。   卢植没有告诉关羽的是,皇甫嵩出自凉州大族,对保全家族的观念是很执拗的,皇甫嵩可以在得势后将董卓一家灭族,但绝不会在未得势之前跟董卓翻脸。   而为了保全家族,皇甫嵩可以杀掉任何人!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因为卢植而劝降的。   但卢植又担心关羽等人经验不足,骤然遇到皇甫嵩这不计己方士兵生死的打法,会被皇甫嵩给打蒙,因此出言提醒。   皇甫嵩的狠辣让关羽四将心中纷纷一凛。   即便是喊着“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口号的先登营,也不会真的不计己方士兵生死。   先登是先登士勇气,但不是主将犯蠢的理由。   不论是关羽还是麴义,都不会用不计己方士兵生死的打法。   若真不计生死,即便骁勇善战的先登营,也打不了几场仗就被消耗殆尽了。   而在另一边。   皇甫嵩却不似卢植一般提醒诸将,反而还在给华雄灌输军法不留情的思想。   “华都尉,稍后若有退后的将士,不论是谁,都得斩首!”   “你和你的督战队,可别忘记了职责。”   在见了皇甫嵩十日行军的狠辣后,华雄对皇甫嵩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这可是能将三千新兵以掉队者斩杀了一大半的狠人!   华雄将这忌惮藏在心底,冷冷地道:“本都尉知道该如何行事,但你的诱敌之计若是不成功,李傕和郭汜未必会再听你的军令。”   “他们会听的。”皇甫嵩冷冷的回答,看向华雄的眼神犹如看死人一般。   战场厮杀,一触即发!   卢植一方,先登营率先出阵,丹阳兵则是紧随其后。   剩下的骑兵则是由关羽和田豫各统兵一千,各自待命。   卢植则是策马在中间,仔细的观察战场的形势变化。   先登营和丹阳兵都是骁勇之士,并不比西凉兵差劲。   尤其是这些西凉兵中,还有不少的新兵!   没过多久,先登营和丹阳兵就有了优势。   这若是换个武将统兵,西凉兵都开始溃败了。   然而统兵的是皇甫嵩,这个以狠辣著称的名将,这些西凉兵虽然已经很勉强了,但依旧死战不退。   一旦退,华雄的督战队会毫不留情的杀掉后退的将士。   “果然,好狠辣的督战队!”关羽眯着丹凤眼,瞅准了华雄和那一百名督战的骑兵。   但同时,关羽不得不承认。   督战队虽然狠辣,但却让西凉兵能稳住阵型不溃败!   “云长,可看懂了破敌的机会?”卢植没有立即下令,而是考校关羽。   关羽眯着丹凤眼,凝声道:“西凉兵能维持不败,在于其后方的督战队。若能绕其后方,将督战队杀散,西凉兵必定溃败。”   卢植赞许地道:“有把握吗?”   关羽握紧了偃月刀:“插标卖首之徒,一个来回就能斩杀!国让,你留下保护卢师。”   刹那间。   关羽麾下一千骑兵如狼群一般快速的在战场左侧迂回。   而看到关羽这支骑兵的皇甫嵩,也迅速的将刀盾兵调回,弓箭手则是在刀盾兵的保护范围内弯弓搭箭。   但刀盾兵保护了皇甫嵩,却故意没有保护华雄这支督战队。   因为督战的原因,华雄这支督战队的箭矢也几乎耗尽了。   “华都尉,要怪就怪董卓,竟然敢让本将统兵!”皇甫嵩冷眼瞥视华雄,未做提醒。   待得华雄身边的骑卒觉察到迂回而来的关羽骑兵不冲着皇甫嵩去反而冲着自己来的时候,华雄这才觉察到了不对劲。   “皇甫御史,快让刀盾兵挡住。”   华雄也不是个傻的,这一百骑卒自然是不能跟关羽这一千骑卒硬拼的。   皇甫嵩象征性的下令,让刀盾兵去护卫督战队。   但刚才督战队杀了不少的刀盾兵,这个时候哪里肯接近华雄?   万一接近华雄被误以为是后退怎么办?   看到刀盾兵那满脸的恐惧,反应过来的华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心底的怒火也随之飙升:“皇甫老儿,你敢算计我!”   惊恐之中,华雄只能死战求生,提刀直冲关羽。   只要杀了关羽这个领头的,剩下的骑兵就会作鸟兽散。   “吾乃太师麾下,都尉华雄,来将可通姓名!”华雄一边冲刺一边怒吼。   但关羽砍人,向来不喜欢跟敌人废话。   战马错身,关羽手起刀落,直接将华雄给劈翻。   “杀!”   将督战队杀散,关羽这支骑兵又自右侧绕回本阵。   来去如风,行不恋战,将骑兵的战法已经吃得十分透彻。   “好!”   卢植猛地一抚掌。   督战队被杀散,即便皇甫嵩想跟卢植玩消耗,已经是办不到了!   “子干兄果然好手段,麾下竟然能觅得这般骁勇的战将。”   “虽然比预期的效果更差,但也勉强够用了。”   皇甫嵩没有因为华雄的死亡以及即将溃败的西凉兵而有惊慌之意。   马头一转,皇甫嵩让令兵敲响了铜锣声,带着西凉兵就开始跑。   本来就已经扛不住的西凉兵,听到这撤退的铜锣声,一个个哭爹喊娘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想跑?”   麴义和曹豹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肯让到手的战功就这么跑了。   先登营和丹阳兵紧追不舍!   “卢师,我们也追吧!”田豫兴奋不已。   卢植却是拒绝了田豫的请战:“国让,你留下守住关隘,除非见到老夫跟云长,任何人叩关都射杀!云长,你随老夫跟上。皇甫义真的伏兵要出现了。”   关羽和田豫脸色纷纷大变。   “伏兵?”   “皇甫嵩刚才是在诱敌?” 第139章 巅峰皇甫,关羽麴义濒危   诱敌之计往往配合伏兵之计来达到克敌制胜的奇效。   诱敌的时候,通常都是诈败!   负责诈败的兵马,通常都是军中的羸弱之兵。   若是负责诈败的兵马,一看就是精锐,这忽然一撤,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但皇甫嵩却反其道而行之!   诱敌的时候,直接上精锐,然后来了个真败!   不仅真败,还趁机让关羽将监军华雄给斩了。   若不是卢植猜到了皇甫嵩的想法,前面的麴义和曹豹会中计,后方的关羽和田豫同样会中计!   “云长,国让,战场不是儿戏!”   “你们这次遇到的对手也不是青州黄巾这种乌合之众。”   “而是昔日长社破波才、苍亭败卜已、广宗杀张梁、曲阳杀张宝、解陈仓之围平凉州王国之乱,曾任左将军、威震天下的皇甫嵩啊!”   “面对这样的对手,唯有先算败,才有胜的机会。”   “可不要被眼前的短暂胜利,迷惑了双眼。”   卢植神色凝重,不忘对关羽和田豫进行提醒和指点。   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睁开,眼神也变得无比凝重:“若无卢师提醒,我根本猜不到皇甫嵩狠辣的心思之下,竟然还有这般缜密的布计!”   皇甫嵩的狠辣,关羽见到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计士卒生死的战斗方式。   但皇甫嵩的缜密,关羽却没料到。   谁能想到,这般以人换人的不要命打法,目的居然只是为了诈败诱敌?   杀红了眼的时候,哪里还会想到皇甫嵩会在后方布置伏兵?   握紧了手中偃月刀,关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战场统兵又多了几分领悟。   另一边。   奉命埋伏的李傕,此时有些急躁。   “皇甫嵩这老匹夫,该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这去成皋关诈败诱敌,早应该回来了。”   “莫非华雄那家伙,直接将成皋关的守将一刀斩了,然后独揽大功?”   “坏了,华雄那家伙肯定想要抢功劳,所以故意要走了千余老兵!”   “哪有诱敌诈败还率千余老兵去的!”   李傕越想越不对,总感觉自己被皇甫嵩给算计了。   就在李傕忍耐不住想要撤掉伏兵的时候,探子终于带回来了好消息:“报!将军,前军溃败,向我们跑来了!”   李傕握紧了战刀,面有喜色:“赶紧藏好!”   “皇甫老匹夫,庆幸自己没有骗我,否则肯定活剐了你!”   不多时。   皇甫嵩统着溃兵到来,然后在路口布下阵型。   “不逃了吗?”   见皇甫嵩有迎敌的准备,麴义和曹豹奋勇向前,誓要斩杀皇甫嵩得到功劳。   “子干兄还真是谨慎,骑兵竟然没有跟来!”皇甫嵩冷冷的盯着冲杀来的先登士和丹阳兵,一脸的肃杀之意。   “擂鼓!”   鼓声一响,得到出击讯号的李傕,自山后杀了出来。   “李傕在此,你等中计了。”   狰狞的将旗在风中飘荡,喊杀声在空中响起。   “先登营的将士们,你们的战功来了!”见到李傕这股伏兵、麴义不惊反喜。   杀红了眼的先登士,同样如豺狼一般盯着李傕。   杀一个将军,可比杀一百个普通士卒的战功更多!   看着先登士的长刀、盾牌和弓弩,以及那熟悉的运兵方式,李傕忍不住惊呼:“这是,羌人战法?”   羌人战法,中远距离以弓弩为主,近距离则化身刀盾兵。   这是麴义先登营惯用的战法。   本以为伏兵一出,对方怎么也得被吓得阵型大乱、士气低迷。   结果阵型没乱,士气也没低迷,反而越战越勇了!   “别小觑我!”   李傕狠狠儿的盯着麴义的先登营,然后挥军杀向丹阳兵。   战场不是逞凶斗狠的地方,李傕勇猛而诡谲,并不是一个只会莽撞的憨憨。   先登营士气高昂、阵型未乱,但丹阳兵的阵型却乱了!   若是只论士卒骁勇,丹阳兵并不逊色先登士。   但若论临阵应变、士卒配合,丹阳兵却远不及先登士。   将帅的能力,影响了士卒的综合战斗力。   显然,曹豹不具备如麴义一般的统兵水平。   被李傕这一冲,曹豹的丹阳兵直接被冲散。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撤!”   曹豹心惊胆战,直接掉头就跑。   这一跑,剩下的丹阳兵也变得惊慌,只顾跟着曹豹的将旗方向逃窜。   “曹豹这废物!”   麴义暗暗唾骂一声,也只能带着先登士且战且退。   “麴义的先登营,真是怀念啊。”皇甫嵩看着即便中了埋伏也没有慌乱的先登营,不由感慨。   麴义以前是跟着皇甫嵩征讨过黄巾的,但因为皇甫嵩被宦官构陷没来得及给麴义请封,这关系自然就淡了。   征讨凉州王国叛军的时候,皇甫嵩还托人寻过麴义,但被麴义给拒绝了。   对麴义而言,自个儿升官却忘记他们这些曾经的老部下,皇甫嵩跟言而无信没什么区别。   哪怕皇甫嵩能将打黄巾时的功劳再次表奏,麴义都能接受。   但过了四年的功劳,即便是皇甫嵩也不可能替麴义讨要到的。   “可惜了!”   皇甫嵩眼神一凛。   既然上了战场,就不能有半点的私情在。   皇甫嵩用兵,一直都以达到目的为核心,至于过程中死了多少人死的是谁,皇甫嵩向来不在意。   麴义虽然是老部下,但如今是敌人。   先登营虽然是悍卒,但如今是敌人。   “吹号角!”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正在追杀丹阳兵的李傕头皮都麻了。   “皇甫嵩这老匹夫,故意找不痛快是吧!”   “埋伏计打的就是丧胆的,非要去打士气高昂的。”   这号角声是皇甫嵩提前就跟李傕约定好的,号角声响起,立即返回,集中力量歼灭埋伏圈的敌兵。   招降?   皇甫嵩打仗,向来不留俘虏。   杀光了,敌人自然就丧胆了。   李傕狠狠的看着已经跑远了的丹阳兵,调头将先登营给堵住。   十倍于先登营的西凉兵,将这几百先登士团团围住。   一波又一波的西凉兵在督战队的凛威下,誓要将先登士全部灭杀在此地。   “皇甫嵩!”   麴义双眼赤红。   此时的麴义,终于明白皇甫嵩的用意了。   这支伏兵,是专门替自己准备的。   对于这个昔日的老上司,麴义可是深知皇甫嵩的狠辣。   “大意了!”   “面对皇甫嵩,我竟然贪功冒进。”   麴义懊悔不已。   但西凉兵却不会因为麴义的懊悔而退却。   督战队的刀,那是一点都不会留情!   “子干啊,若是没了先登士,你还如何攻城略池?”皇甫嵩冷冽的盯着陷入绝境的先登士。   自一开始,皇甫嵩的目的就是麴义的先登士。   麴义这支悍不畏死的私兵,皇甫嵩几年前就深知厉害。   三日破成皋关虽然有李傕郭汜故意放弃关隘的原因,但易守难攻的成皋关也不是普通的士兵能攻破的。   先将这支先登士灭杀,是皇甫嵩为了避免计划出现意外而下的决定。   为此。   皇甫嵩不惜诓骗了华雄,让华雄死在关羽之手,用一场真败来诱敌,将杀红了眼的先登营引入埋伏圈。   若不让先登营杀红了眼,又如何能将这支身经百战的悍卒给引入埋伏圈?   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先登士,麴义的眼更红了。   自凉州千里迢迢而来,跟着皇甫嵩讨伐黄巾开始,先登士就一直在减员。   从最初的千余人,到遇见刘备时的八百人,再到现在,身边已经只剩下五百余人了!   “大丈夫功名未立,怎么能死在这里!”   “刘使君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兑现,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麴义疯狂的率众突围,但却只见到前方兵如潮涌,怎么冲都冲不出去。   “结束了!”   “可惜了,尔等不能替汉室效力了。”   皇甫嵩再次扫了一眼搏命的先登营,感慨一支悍卒的灭亡。   如果不是麴义对他这个老上司有恨意,皇甫嵩其实是想招降的。   毕竟招降了先登营,有益于皇甫嵩这次来洛阳的计划。   但可惜,世事无常,乾坤难测,不是事事都能顺心的。   就在先登营即将覆灭之时,一支骑兵如雷霆之势杀来,正是策应而来的关羽。   见丹阳兵溃败而先登营未归,关羽就知道麴义陷入险境了。   麴义是刘备亲自登门结交的悍将,若是折损在这里,关羽回青州可没法给刘备交代。   更何况,麴义也曾向关羽展示了羌人战法的训练,这让关羽也萌生了训练一支如先登营一般的校刀手想法。   还有很多的问题,关羽还需要向麴义请教,自然不肯让麴义死在这里。   “拦住那只骑兵!”   皇甫嵩见关羽到来,并没有多少的眼神变化。   料到了卢植的部署后,皇甫嵩就一直提防着关羽这支骑兵。   “挡我者死!”   丹凤眼怒睁的关羽,如同一尊杀神一般,没有一将一卒,能挡得住关羽一刀!   李傕上前交锋,只扛了三刀就感到虎口发麻,随即被关羽一刀挑飞了头巾,吓得李傕直接滚落战马,藏在了兵卒之中。   关羽也不理会李傕,径直杀穿了包围先登营的西凉军。   “麴都尉,速速跟上,关某替你杀出血路!”   关羽率领的骑兵将西凉兵的阵型杀出了一条通道。   麴义见状大喜,大呼一声,身后的先登士纷纷跟着麴义冲杀。   “失算了!子干麾下这员悍将,竟然比麴义还猛?”皇甫嵩吃了一惊。   关羽斩杀华雄的时候,皇甫嵩并不惊讶。   毕竟华雄的死,本就有皇甫嵩的算计在,并不能凸显出关羽的本事。   但现在,皇甫嵩真正见识到了关羽的武勇!   不到三百的骑兵,硬生生将几千人的包围圈撕扯出一条血路。   “围上去!”   皇甫嵩快速的下达军令。   先登营再次被围住,只有前面的麴义和十余人冲出了包围圈。   剩下的先登死士不由悲呼:“将军要舍弃我们吗?”   麴义想也不想,又杀了回去:“先登死士,岂能相弃!”   “让关某来!”还未等麴义杀入重围,关羽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冲杀。   同样都是爱兵如子的,麴义的想法关羽都不需要去问就能猜到。   有一个先登士还活着,麴义就不会放弃!   见关羽再次冲阵,皇甫嵩的脸色也有了变化。   “勇武,信义,不畏生死,好一个悍将!”皇甫嵩肃容而赞,向亲卫下令:“去问那战将姓名!”   亲卫们策马向前大喝:“那长髯战将,可敢留下姓名?”   一阵阵的喝问声响起,传到了关羽耳中。   一向不喜欢在战场上多言的关羽,有心替先登营吸引皇甫嵩的注意力,大声呼应道:“卢师门生、河东关云长在此!”   “卢师门生、河东关云长在此!”   “卢师门生、河东关云长在此!”   一连三答,如虎豹一般的声音,即便是嘈杂的战场上,也让皇甫嵩听清了关羽自报的身份。   “子干的门生,好胆魄!”皇甫嵩更是钦赞。   关羽这想要替先登营分担皇甫嵩注意力的心思,皇甫嵩一眼就看穿了。   但这钦赞也只有短短一瞬间,皇甫嵩冷峻的军令下达:“弓箭手,射杀关云长!”   若是关羽不自报身份,弓箭手也不知道谁是关云长。   但现在,战场上自报身份、大吼三声的关羽如皓月一般明亮!   麴义在听到关羽自报身份的瞬间,就猜到了皇甫嵩这个老上司的想法,转身再次杀入包围圈,大声急呼:“先登士,护住关云长!”   话音未落,箭矢就已经抛射而来。   皇甫嵩竟然连己方士卒都没准备放过!   “疯子!皇甫嵩你这个疯子,你这样会引起兵变的!”李傕见皇甫嵩竟然连自己人都射,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兵变?   皇甫嵩冷冷的看着前方的关羽。   “董贼的兵,兵变了又如何?”   “若非李傕惜命,刚才就该被关云长斩杀。”   “到时候只剩下郭汜一人,如何能制衡本将?”   “可惜了!”   关羽看着密集的箭雨,手中偃月刀挥舞如风。   但箭矢太多,又几乎都是朝关羽招呼而来的,眼看关羽就要被射成马蜂窝,三个先登士猛然扑向关羽,直接用身体替关羽挡了箭矢。   “先登死士,死不旋踵!” 第140章 神威关羽,智计仍需武勇   关羽义救先登,先登死护关羽。   看着替自己挡了箭矢的先登死士,关羽的虎目充血。   但关羽没有被愤怒支配,跟麴义汇合一起、再次冲杀,关羽布置在外围的骑兵也在迂回射箭掩护。   眼见战事不利,离去的丹阳兵忽然折返。   曹豹可以不顾麴义,但却不能不顾关羽,那会影响陶谦跟刘备之间的结盟之义。   往远的说,倘若刘备得知,丹阳兵在战场上不顾关羽死活,一定会向徐州问罪,而曹豹会被推出来顶罪。   往近的说,关羽是卢植门生,曹豹临阵溃逃不救关羽,估计能被卢植当场斩了。   权衡利弊后,曹豹呼唤丹阳兵折返救援。   丹阳兵本就是骁勇善战的兵,只因跟着曹豹显不出本事。   这一加入战场,原本不利的局面也渐渐有了好转。   “关相,麴都尉,速退!”   曹豹挥舞长枪,向关羽和麴义呼。   在丹阳兵的掩护下,关羽和麴义率众杀出了西凉兵的包围,向成皋关而去。   皇甫嵩见状也不急躁,下令李傕追击:“李将军,速速缠上,跟郭将军汇合!”   李傕见皇甫嵩连自己人都射杀,本来想夺回兵权。   又见关羽等人败阵,内心按捺不住想要抢功劳的冲动,于是也不迟疑的率众追击。   “待击溃了卢植,再将皇甫老匹夫捆去长安交给太师处置。”李傕恨恨地想。   追到半途,山谷中忽然又杀出一支骑兵,正是跟关羽分兵两处的卢植。   卢植见关羽等人狼狈,也不多言,只是掩护众将士且战且退。   而此刻的成皋关下,郭汜正猖狂的叫嚣:“关上的叛逆听着,尔等已经中了皇甫御史的计了!卢植老匹夫即将死无葬身之地,还不速速投降?”   田豫握紧了拳头。   辱师者死,又岂会投降?   “放箭!”   没有多余的言语,田豫下令关上放箭,直接表明了态度。   “狗贼,我必杀你!”   郭汜见骗关不成,对关上的守将深恨不已。   但郭汜并未攻关,而是在关下摆下了阵势,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皇甫老匹夫虽然令人厌恶,但这用兵却娴熟难比,早就猜到了卢植老匹夫会留将死守成皋关。”   “怪不得太师对皇甫老匹夫颇为忌惮,一直都想寻理由杀了。”   “哼哼,老匹夫虽然善于用兵,但论权谋心机却远不及太师。”   “待破了卢植,就是你命丧之时。”   郭汜冷笑一声,心中早已经将皇甫嵩视为了死人。   不多时。   卢植接应关羽麴义曹豹一路退到了成皋关下,看着成皋关下的郭汜军,卢植不由脸色一变:“皇甫义真这是要一战将老夫置于死地啊。”   “老夫能料到这支兵马是来抢关的,但算错了皇甫义真的目的。”   按卢植的推算,郭汜军会来抢关,因此卢植留下了田豫死守成皋关。   待卢植返回,就可以自后方杀散郭汜军。   但如今的郭汜,不仅没有抢关,反而在关下摆下阵势。   这围点打援的战法,让卢植瞬间明白了皇甫嵩的用意。   步步连环,一为麴义,二为卢植。   “卢师勿忧!”   “智计仍需勇武,我来破阵。”   关羽拖着偃月刀,率骑兵直冲郭汜军阵。   麴义则是在卢植的部署下,跟丹阳兵结成了攻守阵型,防备后方的追兵。   郭汜见关羽率骑兵冲来,心中颇为不屑:“在西凉兵前卖弄骑术,何其可笑。”   但还未等郭汜笑出声来,麾下迎战关羽的骑兵队竟然纷纷败退。   关羽连斩几个西凉骁骑,如杀神一般直冲郭汜的帅旗。   “给本将挡住!”郭汜脸色大变,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了一个骁勇的战将背影:“卢植老匹夫麾下,竟有跟吕布一般骁勇的战将。”   董卓刚进京那会儿,吕布还是丁原的麾下。   郭汜亲眼目睹了吕布率并州铁骑冲西凉军阵的骁勇。   下意识的,郭汜有了畏惧之心,不敢跟关羽厮杀!   关羽抓住机会,一刀砍倒了郭汜的将旗。   这将旗一倒,西凉军以为郭汜死了,顿时乱作一团。   后方的卢植抓住时机,迅速向关下推进。   待得李傕率兵追上,田豫已经开关接应卢植等将入关了。   “郭汜,你可真废物,这都能让卢植跑回成皋关。”李傕颇有不满。   这眼看就要将卢植困杀了,结果因为郭汜的缘故而失败了。   郭汜面红耳赤,但还是极力争辩道:“李傕,少在这说风凉话,你不也没能击败中伏的卢植前军吗?”   “若只有卢植那点骑兵,如何能冲破我的军阵?”   两人争吵间,皇甫嵩已经从后方到来。   见卢植安然返回了成皋关,皇甫嵩故意嘲讽道:“如此布计,还能让卢植给逃了。卢植麾下的大将更是一个没折损。”   “两位将军,白送你们的功劳你们都拿不到啊。”   李傕郭汜暗暗握紧了拳头。   有心想将皇甫嵩直接砍了,但又没有杀皇甫嵩的名义。   毕竟无故杀了皇甫嵩,李傕和郭汜必然会被董卓拿出来顶罪,以堵塞朝堂内外的流言。   两人可不傻!   没见华雄有董卓的密令,都忍了一路吗?   想到华雄,李傕和郭汜左右望了望,不由起疑。   “皇甫御史,华都尉呢?”李傕询问道。   皇甫嵩淡淡地道:“诈败的时候,华都尉不小心被那关云长给斩了。”   李傕和郭汜脸色大变。   华雄死了?   华雄虽然在西凉军中军职不高,但却是董卓的亲信。   原本只是董卓的亲卫,因为骁勇善战而被董卓提拔当了都尉。   这次更是奉密令要趁机除掉皇甫嵩!   结果,华雄却在诈败的时候死了?   “华都尉骁勇,怎么会被关云长斩杀?”郭汜不信。   皇甫嵩冷眼看向郭汜:“郭将军的将旗被那关羽砍倒,李将军三个回合就跳马逃生,难道华都尉就能抵挡得住关云长?”   郭汜哑然无语。   见李傕和郭汜不再说话,皇甫嵩淡淡下令:“让将士们休憩一阵,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而在关上。   麴义和曹豹却是来请罪。   若非两人追击溃兵中了埋伏,也不至于先胜后败。   “是老夫未能提前料到皇甫义真的布计,非你等之罪。”卢植扶起了麴义和曹豹。   面对皇甫嵩这样的对手,即便是卢植也不能完全料到皇甫嵩的战略意图。   尤其是皇甫嵩这次的战法比以往更狠辣、更无情。   董卓的兵,皇甫嵩用起来十分的顺手。   不论董卓的兵赢了还是输了,对于皇甫嵩而言都是赢!   不仅坑敌人,也坑自己人,这样的战法谁又能尽数预料?   “卢师,我军新败,暂时只能扼守成皋关了。”关羽面有疲劳,显然这几阵的冲杀即便是关羽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卢植看着关外正在休憩的皇甫嵩,双目炯炯:“有皇甫义真在,想破李傕郭汜不容易。须得想办法将皇甫嵩调回长安城。”   关羽领悟:“卢师欲用反间计?”   卢植点头:“皇甫义真用兵,更侧重于战场之内;但老夫用兵,更侧重于战场之外。”   “昔日燕昭王遣乐毅围困即墨,齐将田单遣人造谣说乐毅占领临淄城如此容易、如今却迟迟拿不下即墨,是想待价而沽威胁燕昭王封他为齐王。”   “燕昭王虽然相信乐毅,但继位的燕惠王却认为乐毅有称王之心,于是在继位后撤掉了乐毅的职务,换骑劫出任统帅。”   “于是田单以火牛阵破敌,最终收复了齐国的疆土。”   “虽然老夫不知道皇甫义真为何会助董卓,但以董卓多疑的个性,若见皇甫义真的声望越来越高,肯定会心有忌惮。”   “一旦董卓起了疑心,皇甫义真就定然会被调回。”   当即。   卢植召来了十余个机灵的骑卒,教会他们话术,然后趁着黑夜出关前往长安。   成皋关战事不利,太谷关的孙坚却是攻势凶猛。   吕布虽然骁勇,但麾下多是骑卒,不利于守关。   胡轸又将原本来太谷关上的步卒精锐调走了大半,以至于吕布在这太谷关防守十分艰难。   “都亭侯,太谷关快守不住了!”宋宪浑身是血,气息有些不稳。   吕布却是锦衣干净,身上没点儿血迹:“既然守不住,那就撤往伊阙关跟徐荣汇合。”   “兵力不足,非战之罪,更何况本侯已经在此守了五日,义父不会责怪的。”   吕布没有拖泥带水,趁着孙坚暂时休兵的时间,直接撤走了太谷关全部的兵马。   待得孙坚军再次攻关时,关上只剩下了残破的旗帜。   “董贼的义子,也不过如此!”孙坚登上太谷关,言语颇有不屑:“公覆,速往鲁阳将战报传给袁公,再调拨些兵马粮草来太谷关。胡轸和吕布相继败退,董卓极可能亲自驱兵来战。”   “德谋,你速速遣人打探成皋关的战况!”   孙坚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对进攻洛阳势在必得。   战报传至鲁阳,袁术兴奋得拍案而起:“文台勇烈,如今破了太谷关,董贼寝食难安了!”   不破太谷关,就进不了洛阳。   破了太谷关,不仅能抢得洛阳旧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袁术之名,更能挥师西进、完成讨董大业。   就在袁术准备遣人给孙坚调拨粮草时,袁术的麾下大将张勋却是不乐意了。   在孙坚来之前,张勋就是袁术麾下第一大将。   但孙坚来了后,张勋的声望就被孙坚给压制了。   尤其是阳人一战,孙坚大败胡轸夺得广成关,让孙坚在袁术军中威望更著,如今又破了太谷关,更是功劳卓著。   孙坚越是骁勇善战,越是显得张勋庸碌无能。   强烈的嫉妒心,让张勋心生歹意:“孙坚倘若占据洛阳,明公在鲁阳难以制约,倘若任其发展,岂不是除却一狼,又增一虎?”   “孙坚得了太谷关理当请明公亲往,然后由明公统兵破洛阳,如此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明公的声名。”   “但孙坚却只催促钱粮兵马,不肯让主公前往,狼子野心,已经显现出来了。”   “若这破洛阳的功劳让孙坚得了,天下人岂不是认为孙坚才是讨董功臣?”   张勋的挑拨,顿时让袁术对孙坚有了怀疑。   讨董的大功劳,袁术是绝对不能让给孙坚的!   就在袁术踌躇不定时,一阵笑声响起:“袁公切勿听信谗言,若断孙刺史粮草,是自断臂膀!”   张勋闻言大怒:“华子诚,看你兄长面我本不想跟你计较,但你敢当明公面构陷我,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袁术寻声望去,却是名仕华歆之弟、奉刘备命出使长安的华缉。   华缉奉命前往长安,但因为道路阻隔一直未能抵达。   又听闻兄长华歆被袁术扣押,华缉又折道前往南阳。   而在途中,华缉又遇到了刘备派往南阳结盟的使者,跟使者一合计,华缉跟着使者来游说袁术。   袁术一听刘备要跟自己结盟、约定青徐豫结成攻守同盟,当即就开心了。   原本就忌惮袁绍结盟各方、坏自己讨董大事,如今有刘备和陶谦相助,袁术自然是不会拒绝。   又见华缉要出使长安,袁术就顺势将华缉留在了鲁阳,让华缉静待时机。   华缉也知道现在入不了长安,便留在了鲁阳。   唯一遗憾的是,华缉并未见到华歆。   在华缉见到袁术之前,华歆就跟着太傅马日磾离开了。   华缉哈哈大笑,无视了张勋的恐吓:“张将军构陷讨董功臣、欲坏袁公讨董大业,还在此大言不惭的想杀我?”   “莫非张将军跟董贼有勾结?”   张勋按住剑柄喝道:“华子诚,你在挑衅我吗?”   袁术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喝道:“张勋,退下!”   张勋虽然不忿,但也不敢忤逆袁术的命令,只是狠狠的盯着华缉。   袁术看向华缉,淡淡开口:“子诚,你是刘刺史委派的使者,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华缉行了一礼:“孙刺史出兵洛阳,上为国家讨伐逆贼,下为袁公报家门私仇,倘若因为谗言就断了孙刺史军粮供应。跟昔日吴起洒泪西河、乐毅功败垂成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141章 表奏州牧,董卓拉拢刘备   “再者,天下人皆知如今肯讨伐董卓叛逆的,唯有青州刘刺史、徐州陶刺史、豫州孙刺史,以及袁公你!”   “孙刺史如何敢违背盟约?”   “倘若袁公还有顾虑,可给孙刺史传令:进洛阳时,需跟刘刺史和陶刺史的兵马一起,不可独自入城坏了结盟情义。”   “还请袁公能明察!”   华缉晓以大义情理,又列举吴起、乐毅往事。   袁术顿感惭愧,再次呵斥张勋:“若非子诚相劝,险些坏我大事。若再敢谗言文台,休怪我不念旧情!”   张勋恨恨的看向华缉,不敢再多言语。   袁术略思片刻,决定采纳华缉的建议,在给孙坚准备粮草的同时也给孙坚下了一道命令。   大意跟华缉的建言差不多,要孙坚跟刘备和陶谦的兵马一同入城,同时要将袁术的旗帜举在最前面!   回到驿馆的华缉,迅速的将近期探得的情报整理,然后遣人快马加鞭的送往青州。   出使长安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华缉不想无功而返。   待在袁术麾下,也能比青州更及时的获得洛阳战况的情报。   胡轸兵败阳人城、广成关、太谷关被孙坚攻破的情报,相继传到了董卓手中。   这样的惨败,气得董卓将身前的酒桌直接给掀了。   “本太师错信胡轸,恨啊!”   董卓现在只想杀人!   早在胡轸出兵前,董卓就担心胡轸会因为狂妄自大跟诸将不和而延误战机,这才给胡轸下了严令,让胡轸先去广成关养精蓄锐后再去进攻阳人城。   结果胡轸竟然敢违背军令,以至于让孙坚在阳人城一战成名!   还丢了广成关和太谷关,让洛阳南面直接没了险关可以扼守。   “文优,可有计策能退孙坚?”盛怒之中的董卓不想多动脑子、召李儒问策。   李儒仔细琢磨了洛阳的局势,献策道:“太师,孙坚骁勇,不如与之联姻、许以高官厚禄,再让孙坚列个孙氏子弟中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皆许诺答应;若成,则得一骁勇之将,若不成,也能以此计让孙坚、孙氏子弟以及袁术之间产生嫌隙。”   董卓眉头一喜:“孙坚打着勤王的旗号,是想讨伐本太师来获取功名利禄。若以天子之名册封,孙坚必然欣喜。”   “就依文优之计,速遣人去伊阙关,让奉先去劝说孙坚。”   顿了顿,董卓烦忧道:“李傕传回消息,皇甫嵩击败了卢植,但军中诸将对皇甫嵩却颇有怨言。监军都尉华雄,也战死了。”   “本太师想用皇甫嵩击退卢植,但诸将又不满,更有谣言传到本太师耳中,说皇甫嵩跟卢植暗中勾结,故意送西凉军去死。”   “这谣言真假,一时也难以判断。”   董卓挺头疼的。   洛阳南边有孙坚,东边有卢植,皇甫嵩的行事又颇令人费解。   “太师可曾想过,皇甫嵩若是真的击败了卢植,还能再杀他吗?”李儒幽幽提醒。   董卓顿时醒悟:“文优的意思,皇甫嵩想用败卢植的功劳给自己造势,即便老夫对他恨之入骨,也不敢杀他。”   “否则本太师麾下的军将,就难以约束了。”   立了大功劳,不奖赏反而杀害。   这不仅会让董卓遭到朝中公卿的指责,还会让麾下军将有兔死狐悲的心思。   董卓能立足长安最大的倚仗,就是手中的十万兵马。   但十万兵马,军将多,派系也多。   如牛辅这般董卓信任的,自然不会因为杀了皇甫嵩而对董卓有忌惮之心。   皇甫嵩功劳再大,跟他牛辅没干系。   但其余人,心思就难料了。   大家都是跟着董卓来升官发财的,结果立了功劳反而得死,这谁能甘心?   哪怕董卓再凶残,也不敢做这种动摇军心的事来。   唯有赏罚分明,才能让将士效命!   可若是赏罚不明,这麾下军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朝中公卿文武勾结牟利。   “所以,本太师即便知道这谣言是卢植那老匹夫故意遣人造谣的,也得将皇甫嵩调回长安!”董卓铁青着脸。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很不好受。   李儒眼神有些阴沉:“不用将皇甫嵩调回长安,只需太师亲自驱兵去洛阳。”   “卢植本身是没有兵马的,他的兵马是由韩馥、刘备和陶谦三人支援的兵马构成。”   “李傕郭汜虽然骁勇善战,但他们难以用战场之外的计策退兵。”   “而太师却可以给韩馥、刘备和陶谦许诺,尤其是青州刺史刘备,他现在还是个伪职,名不正言不顺!”   “倘若太师许诺给刘备一个青州牧,即便卢植想要进兵,刘备的部将也会迟疑不前。”   “韩馥和陶谦的部将也亦如此!”   “没了兵马,卢植拿什么来抵挡太师大军?”   董卓听得高兴,抚掌大笑道:“文优之计,甚合心意啊!本太师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怎么册封就怎么册封。”   “这群关东鼠辈,说好听是来勤王的,说难听就是来要官的!”   “没有天子的诏令,他们始终只是乱臣贼子!”   “不过在本太师抵达洛阳之前,为了避免皇甫嵩那老匹夫再搞事,得先卸了这老匹夫的兵权!”   董卓没有迟疑。   率三千飞熊军先行,其余步骑在后,不到三日就抵达了潼关。   得知董卓到来,吕布自伊阙关来到潼关,将孙坚拒绝和亲一事如实告知了董卓。   “义父,孙坚嚣狂,直言义父逆天无道,荡覆王室,若不诛杀义父三族,县示四海,则死不瞑目,又岂会和亲。”   听得孙坚如此嚣狂,董卓不怒反笑:“想诛杀本太师三族,那也得看看你这只猛虎,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傕和郭汜如今在何处?”   吕布答道:“昨日探得消息,李傕郭汜回了洛阳城,但成皋关的卢植正跟孙坚合兵一处,准备齐攻洛阳。”   董卓冷笑:“合兵一处?真是愚蠢!若是兵分两路,本太师还会觉得棘手,如今合兵一处,轻易就能对付。”   “奉先,你速回伊阙关,跟徐荣一起兵指洛阳,三日后,在洛阳汇合。”   这个时候,分兵驻守关隘已经不重要了。   合兵一处,聚主力歼灭敌人,才是最恰当的手段。   同时。   董卓又遣人去卢植军中派遣使者。   这孙坚拒绝联姻,但刘备、陶谦和韩馥三个势力董卓还是得争取下的。   “你就是董卓的使者?”   看着眼前锦衣中年,关羽眼神有些疑惑。   不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彰显了不凡。   这不是普通的使者!   锦衣中年拱手道:“在下是太师麾下,长史刘艾。”   “你也姓刘?”关羽眯着丹凤眼:“据关某所知,这京官中的刘姓官吏,大抵都是刘姓宗亲王后人。”   刘艾不卑不亢地道:“在下的确出自宗亲,担任太师长史也是奉天子之命。”   关羽冷哼一声:“不知刘长史来寻关某,意欲何为?”   对于眼前这个身为宗亲却给董卓当长史的中年,关羽没多少好感。   哪怕刘艾自称是奉天子之命出任董卓的长史。   如关羽这般的眼神,刘艾在长安已经见过很多了!   也不知道有多少公卿士人,在背后骂刘艾助纣为虐。   但这些谩骂,刘艾都无视了。   刘艾有自己的忠君方式,并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   “太师有意向天子请奏,表奏青州刘刺史为青州牧,希望青州牧能将精力放在青州的治理上,而非追逐勤王虚名。”   “还请关将军能代为转告!”   刘艾的回答,让关羽暗暗惊喜。   果然如先生所料,董卓会主动遣人许诺好处。   关羽谨记郑平的嘱咐,没有立即同意刘艾的提议,而是冷笑道:“今日董卓能表奏兄长为青州牧,明日也能表奏其他人当青州牧。”   “就这点好处,也想让关某退兵?”   刘艾见关羽没有将话说死,继续问道:“不知关将军可还有其他诉求?在下可回禀太师。”   关羽眼神一凛:“兄长乃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故东郡范县县令刘雄长孙。平定青州黄巾有大功,又受青州士民举荐出任青州刺史。”   “当个青州牧,这是理所当然的!”   “董太师若想结好兄长,怎么也得让宗正卿定宗族世谱、诏告兄长汉室宗亲之名。”   “兄长又迎娶了平原王的外甥女为妻,平原王又是桓帝的亲兄弟,这论资排辈,兄长跟天子也应有叔侄情分。”   “刘长史,可听得明白?”   刘艾暗暗吃惊。   关羽说得如此干脆,显然早就猜到了今日局面。   这青州刺史刘备,不是池中物啊!   “关将军,刘刺史的要求在下会如实回禀给太师。”   “倘若太师答应了,关将军是否会退兵?”   刘艾静静的打量关羽,仔细观察关羽的表情眼神变化。   但关羽却没给刘艾机会,起身送客:“刘长史,其余的事,待关某见到了青州牧的诏令印绶还有宗族世谱诏令再谈吧!”   说完。   关羽的亲卫直接将刘艾给轰出了军营。   “宗族世谱诏令,还要论资排辈跟天子论叔侄?青州刘刺史的野望不小啊。”   被轰出了军营的刘艾并未生气,反而对刘备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让宗正卿定宗族世谱、再以天子令昭告,这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刘备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   而不是某个宗室王的后代!   这意味着,一旦董卓答应了刘备的要求,刘备的身份会跟幽州刘虞、益州刘焉、荆州刘表和兖州刘岱一样了。   以宗亲身份牧守一方,这样的身份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青州牧能相比的。   简单来讲,倘若董卓以后想使坏,再以天子令委派一个青州牧,刘备都有理由拒绝!   想要罢黜一个宗室大臣,那是需要面见天子才能决断的!   不是某个人拿着圣旨就能取代宗室大臣。   尤其是,刘备还跟天子论了叔侄,这就更不是轻易能罢黜的了。   而宗室大臣受刘协的诏令牧守一方,也相当于承认了刘协这个天子的正统性!   天子的正统对董卓而言,同样是很重要的。   袁绍等人讨伐董卓,便是不承认刘协这个天子,这也是董卓会同意李儒的提议,毒杀刘辩的原因之一。   刘辩都死了,剩下的刘协不承认也得承认!   毕竟灵帝就两个儿子,死了一个,剩下的不是正统也是正统了。   袁绍见刘辩死了,自然不甘心拥立刘协,于是暗中唆使韩馥劝刘虞称帝。   虽然没有成功,但也让董卓心惊不已。   万一刘虞真的称帝了,那他这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就没用了。   在刘艾回来,将关羽提出的要求告诉董卓后,董卓几乎都没怎么多想就同意了:“青州本太师管不了,给不给青州,青州都由刘备掌控。”   “但若能以天子诏令册封刘备青州牧,再让宗正卿定宗族世谱、以天子令昭告,那青州就等于承认了长安的天子正统了。”   “至于论资排辈,跟天子论叔侄,嗯......这个不能直接写在诏令中!”   “长史,你速速回长安,准备相应的印绶圣旨。”   至于麴义和曹豹,刘艾并未见到就被轰了出来。   董卓也不打算多花精力去招揽。   毕竟韩馥和陶谦,都是朝廷任命的冀州牧和徐州刺史,如今跟着卢植来勤王,也等于是选择了当叛臣。   能让刘备的兵马退去,已经是大胜了。   刘艾的行动很快。   毕竟这洛阳到长安也就八百里,使者往返比行军可快多了。   不过数日的时间,青州牧的诏令和印绶,以及宗正卿给刘备定的宗族世谱等等,再次送到了关羽手中。   “关将军,你要的东西,太师已经准备妥当了。”   “但跟天子论叔侄辈分,这牵涉太多,天子虽然私下承认了,但明确表示不能写在诏令中。”   “是我亲自去办的!若你不信,可找懂的人鉴别真伪!”   刘艾将圣旨印绶等一一给关羽看,又怕关羽不懂还进行了防骗解说。   “刘长史稍待!”   关羽起身,直接将圣旨印绶等拿到卢植营帐中,鉴别真伪。   事关重大,关羽可不敢有半分疏忽。 第142章 苦肉奇计,玩战术心都脏   “云长,圣旨和印绶都是真的,这也算是了却了玄德的心病。”卢植轻叹:“但如此一来,玄德就不适合再以勤王的名义讨伐董卓了。”   “你要准备撤兵回青州了吗?”   刘艾的往返,卢植身为三军主帅又岂会不知?   但卢植并未因此而干涉!   青州牧的任命,对于目前的刘备而言太重要了。   倘若没有青州牧这个身份,刘备始终只是一介伪职!   卢植、孔融等人可以举荐刘备当青州刺史,袁绍等人同样可以举荐其他人当青州刺史。   而本就在刘备勉力维持下、如履薄冰的青州,就会再次陷入动乱!   关羽摇头:“卢师,兄长虽然不适合再以勤王的名义讨伐董卓,但我却没这个顾忌。”   “嗯?”卢植并不知晓郑平对关羽的私下嘱咐:“云长,这是为何?你若要离去,老夫是不会怪你的。”   关羽坦言道:“在邺城外跟兄长道别时,显谋先生曾嘱咐过我。”   “这次来洛阳,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第一件是替兄长得到青州牧的诏令;第二件是让宗正卿定宗族世谱、诏告兄长汉室宗亲之名。”   “但董卓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好处的,因此显谋先生给我出了个主意:诏令之前,按兵不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诏令到手,谨遵军令,为将者当令行禁止、妄言者杀。”   “如今诏令到手,按军律,卢师当责我私通董卓之罪,或斩刑或仗责,皆由卢师一言而定。”   卢植微微一惊,瞬间明白了关羽的意思。   关羽虽然是代表刘备来勤王的,但这次勤王的主帅却是卢植。   若按军律,卢植是可以直接将私通董卓的关羽斩首以正军法的。   “显谋果然还是喜欢玩诈,这都诈到董卓头上来了。”   “但只是普通的责罚,未必能让董卓相信,理由也过于牵强了。”   “董卓完全可以在诏令送达青州之前,再表奏天子将这诏令作废。”   “若无长安来的天使去青州宣读诏令,即便云长手中有这刘艾送来的圣旨和印绶,终究是欠缺了些。”   卢植沉吟。   毕竟刘艾送来了诏令,总不能简单几句话就搪塞过去。   “想让董卓相信,这也简单。”关羽抱拳一请:“可用苦肉计!”   卢植吃了一惊:“苦肉计?云长,若用苦肉计,你不吃些苦头是骗不过董卓的!”   关羽凛然道:“为了兄长的大业,也为了卢师能在接下来对董卓的作战中寻到更多的战机,些许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卢植迟疑:“云长,如今圣旨和印绶都已经到手,只要迅速送往青州让玄德传檄各郡,即便董卓反悔了,也难以朝令夕改。”   关羽眼神坚定:“如卢师所言,由兄长传檄各郡,始终比不上长安委派的天使去青州宣旨更能让人信服!”   “卢师,你曾劝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身为卢师的门生,岂能连这点皮肉之苦都不敢去承受?”   “刘艾尚在军中,这个时候行苦肉计,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卢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看向关羽的眼神多了不忍。   但正如关羽说的一样:一为刘备青州牧更加名正言顺,二为卢植寻找战机,这苦肉计,关羽必须用!   “来人!”   卢植忽然厉喝。   帐外的四个虎卫闻令进帐。   “将关羽拖出去斩了!”   这陡然的军令,将四个虎卫都给听懵了。   将关羽拖出去斩了?   没听错吧!   虎卫面面相觑,惊愕的看向卢植。   “都愣着作甚?想抗命吗?”卢植厉声呵斥。   四个虎卫纷纷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按住关羽的双臂。   关羽此时却是单膝跪地,向卢植拱手一礼:“卢师,我为兄长,死而无悔!”   卢植佯装大怒:“好一个为了你兄长死而无悔,这就是你私通董卓的理由吗?立即将关羽拖出去,擂鼓聚将!”   鼓声起。   众将纷纷来到帅帐。   却惊骇的看到帅帐外,关羽跪在断头木桩前,四个虎卫正准备行刑。   麴义、曹豹和田豫大惊失色,完全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卢尚书,关将军所犯何罪,你竟然要斩他?”麴义最先出列、凶狠的盯着卢植。   若无关羽,麴义已经死在了皇甫嵩精心准备的埋伏下。   若无关羽,麴义即便是逃了,麾下的先登士也得全军覆没。   麴义已经将关羽视为了生死兄弟,哪里肯让卢植斩杀关羽!   卢植面色不愉,冷喝道:“麴都尉,关羽私通董卓,按律当斩,你想替他求情?”   私通董卓?   这怎么可能?   不论是麴义曹豹田豫,还是其余诸将,都难以相信!   “卢师,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是董卓的离间计。”田豫连忙出列劝道。   曹豹亦是道:“卢尚书,关将军绝无私通董卓的可能,还请明察啊。”   军中诸将亦是纷纷出言相劝。   但卢植却是拿出了刘艾送来的圣旨和印绶,寒声道:“若无证据,岂会问罪!诸将以为老夫是不分好坏之人吗?”   “董卓的长史刘艾,如今正在关羽营中!”   “这是董卓许诺册封刘备为青州牧的诏书及印绶,而条件则是让关羽退兵回青州!”   “可恨老夫待关羽如子,不惜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如今竟然为了董卓区区一个许诺,就要退兵回青州,对得起老夫的培养吗?”   “不斩关羽,如何能解恨!”   田豫大惊失色,连忙来到关羽面前询问:“二哥,卢师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答应董卓了?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卢师?”   关羽闭上眼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国让,关某行事,只为兄长,愧对卢师,唯有一死。”   见关羽承认了私通董卓,田豫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曹豹亦是不知所措。   若是董卓离间还能劝,这关羽都承认了,如何能劝?   “好好好!老夫对你的恩情,始终比不过你兄长吗?”卢植气得胡须都吹起来了:“刀斧手,还愣着做什么?既然你求速死,那老夫就成全了你!”   “卢师,刀下留情啊!”田豫连忙跪在卢植面前:“卢师,还请看往日薄面,饶了二哥一回。二哥这么做都是为了刘使君,并无私心啊!”   众将纷纷跪地求情。   麴义更是直接:“卢尚书,若我杀了那刘艾,是不是可以饶关将军一命?”   话音刚落,关羽猛然暴起:“麴义,你若敢杀刘艾坏我兄长大事,关某跟你势不两立!”   麴义被喝斥得瞠目结舌,暴脾气也上头:“关羽,我这是在救你!”   “关某不需要你救!”关羽丹凤眼圆睁:“兄长立足青州,一直以来都是如履薄冰,只因他这个青州刺史只是个伪职,随时都可能新任的青州刺史驱逐青州。”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天子的诏令和印绶,兄长可以名正言顺的号令青州诸郡国,关某宁可死,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麴义气得咬牙切齿:“关羽,天子的诏令就那么重要吗?若你真想要,等打破了长安,一样可以得到,何须向董卓索要!”   关羽凝声道:“麴义,你不懂!打进长安,不是一年半载能办到的,而兄长,等不了太久。”   说完,关羽转身将头伏在断头桩上:“请速斩!”   卢植已经气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好,好,好!既然你求速死,老夫就当没你这个门生!”   而在关羽营帐,久不见关羽回来的刘艾,听得帐外嘈杂、军士私语,脸色顿时一变。   “卢植要杀关羽?”   “这怎么可能?”   刘艾连忙跟着军士凑近,却见关羽伏在断头桩上,众军将正苦苦向卢植求情。   “坏了,关羽定然是去寻卢植鉴别圣旨和印绶的真假,然后触怒了卢植。”刘艾顿时有些焦急。   虽然当了董卓的长史,但刘艾并非是跟董卓同流合污的。   如刘艾第一次见关羽自辩的一样,他是受天子令当的董卓长史!   刘艾有自己的忠君方式!   答应关羽的条件、并且说服董卓,可以让汉室多一个有杰出能力的宗室大臣。   这对天子是非常有利的。   可以说,董卓之所以能如此爽快的答应关羽的条件,跟刘艾的劝说是分不开的!   想到这里,刘艾再也忍不住了,出列喝问道:“卢植,你要违抗圣命吗?”   卢植两眼一冷:“刘艾,你竟然还敢出来?老夫恨不得将你斩杀在此!”   刘艾冷笑:“我乃是刘氏宗亲,天子亲自任命的相国长史。你要斩我,可问过天子的意见?”   麴义直接拔刀,怒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人在作祟,若非关将军死保你,今日非斩了你不可!”   刘艾无视了麴义,双眸直视卢植:“卢植,你当真要当着天子使者的面,斩杀天子要册封的臣子?”   卢植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刘艾,这是老夫的军营!”   “但我是天子的使臣!”刘艾凛然不惧:“你不是说勤王吗?信不信我在天子面前参你一罪。看天子是信你还是信我?”   卢植的脸色不断的变化,忽然喝令道:“来人,将关羽吊起来,重责一百军棍!天子的使者,难道还要阻拦老夫惩罚以下犯上的罪将吗?”   “刘艾,你要不要留下来,看老夫如何行刑?”   刘艾见卢植松了口,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反而会让关羽受到更多的责难,当即甩袖道:“卢植,关羽若死,哪怕你破了长安,天子也会定你忤逆之罪!”   “我们走着瞧!”   但还未等刘艾走出几步,卢植却是喝令:“行刑!”   看着那几乎没有任何留力的军棍打在关羽身上,刘艾气得胸口直起伏。   “卢植老匹夫,为了一己私利坏天子大事!”   “必须尽快劝太师遣使去青州。”   刘艾快速返回洛阳城,将关羽差点被卢植斩的情报告知董卓。   董卓惊疑不已:“长史,卢植那老匹夫,真的要斩关羽?不会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吧?”   刘艾摇头,语气也多了愤恨:“不会有假,军中诸将全都在求情,他们甚至想杀了我。”   “若非我威胁卢植说,若杀了关羽必定在天子面前参他一个忤逆之罪,关羽当场就被斩了。”   “但即便如此,关羽还被卢植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打了一百军棍,卢植那老家伙,还故意在驱赶我出营的时候打关羽军棍,生怕我听不到似的。”   “太师,如今圣旨和印绶都落入了卢植手中,卢植肯定不会将其送回青州。”   “我以为,应当立即自长安派遣天子使者去青州宣旨,同时将卢植要斩杀关羽之事一并告诉刘备。”   董卓仔细盘问了刘艾细节,见这其中的确没什么可疑之处,不由冷笑:“卢植老匹夫,这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宁可得罪刘备,也要以勤王名义讨伐本太师。”   “他真以为能赢得了本太师?”   “刘艾,你亲自去青州宣旨!”   待得刘艾离去,一旁的李儒却是幽幽出声:“太师,这其中或许有诈,当心卢植故弄玄虚,演了这么一出戏给刘艾看!”   董卓冷笑:“文优多虑了!本太师已经许诺,关羽又何必再跟本太师演一出戏?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儒眼神阴沉:“太师,倘若卢植是想让太师以为关羽可以当内应,所以故意演了一出苦肉计呢?”   “刘艾的愤怒,不像是在作假,那么可以推断,关羽是真的被卢植打了一百军棍!”   “然而,以常理来看:即便刘备奉诏了,也最多让关羽撤兵,卢植这般仗责关羽,会让其余将士寒心的。”   “又有传闻,关羽是卢植的门生,这撤兵之前配合下卢植,想必关羽也不会拒绝。”   “事出反常,必有阴谋。”   “太师不可不谨慎。”   听了李儒的分析,董卓的眼神变得玩味:“苦肉计?若真有苦肉计,那本太师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将皇甫嵩带上来吧。” 第143章 出使青州,此诏事关重大   为避免皇甫嵩立功太多难以掌控,董卓在决定兵出长安时,就遣人卸掉了皇甫嵩的兵权。   来到洛阳后,又将皇甫嵩晾了几天,到今天才将皇甫嵩给召来。   看着眼前沉稳的冷峻的旧敌,董卓恨不得直接挥刀砍了,但又忌惮无故砍了皇甫嵩朝中不稳。   毕竟皇甫嵩跟袁隗不一样,袁绍等人名虽勤王、但对长安朝廷而言只是叛逆,杀袁隗名正言顺。   但皇甫嵩却只听天子令,哪怕这天子令出自董卓之手!   天子令一到,皇甫嵩就将兵权给了董卓,毫不拖泥带水。   倘若无故砍了,那就等于让长安诸将人人自危。   董卓想假借军法砍了皇甫嵩,但计划也宣告失败,还赔了个亲信华雄。   “皇甫御史,你击退叛党卢植有功,本太师尚未赏赐你。”   “你可有要求?”   董卓故作好心。   皇甫嵩面不改色,依旧一副冷峻的面孔。   “为国讨贼,乃分内事,无需讨赏。”皇甫嵩的回答也是简单干脆。   董卓哈哈大笑:“这可不行!有功不赏,岂不是让诸将以为本太师赏罚不明?”   但下一刻,董卓的眼神就变的阴狠:“那就,赏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吧!”   “卢植麾下有一将名为关羽,本是青州刘备麾下。”   “本太师许诺了刘备青州牧一职,欲让关羽退兵。”   “但关羽却被卢植仗责了一百军棍,实在是令人可恨又可惜啊。”   “然而,文优却言这卢植可能是在用苦肉计,想以此让本太师误以为关羽能当内应。”   “正好,你最近也无事,不如替本太师去一趟卢植军营,若关羽对卢植真有恨意,便引为内应如何?”   皇甫嵩果断拒绝:“太师,我跟卢植麾下诸将皆有仇怨,若去打探必定坏了太师大事,还请另外委派能人前往。”   董卓厉声呵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卢植又岂会不懂其中道理?你是要抗命吗?”   皇甫嵩沉默。   董卓这借刀杀人之计太明显了。   这是要让皇甫嵩死于卢植之手!   “还请太师派遣一亲信当副使。”皇甫嵩冷峻的目光看向董卓身边的李儒。   李儒禁不住吓了一跳。   这皇甫嵩好狠辣的心思,这是想拉我去死吗?   还未等李儒开口,董卓就拒绝了皇甫嵩的提议:“要什么副使?最多给你配几个亲卫。”   皇甫嵩见董卓意决,遂不再辩驳,领命退去。   看着离去的皇甫嵩,董卓心中说不尽的舒坦:“好一个苦肉计啊,这可给了本太师借刀杀人的机会。”   “皇甫嵩将卢植的兵马杀得那般狠,卢植麾下肯定有对皇甫嵩恨之入骨的,若能让皇甫嵩死在卢植军中,不仅除了心腹大患,皇甫家的人定然会替本太师效死力。”   李儒暗暗松了一口气,奉承道:“太师将计就计,同时算计了卢植和皇甫嵩,即便是秦皇汉武亦也不敌太师的智慧啊。”   董卓听得很受用,大笑道:“可笑那卢植少智、皇甫无谋,竟敢在本太师面前卖弄心机。”   ......   刘艾星夜返回长安来见天子刘协。   负责宫中禁卫的董璜见是长史刘艾,也未阻拦。   这长安城的公卿百官几乎都知道,刘艾是董卓的亲信!   径直来到宫内,刘艾寻到刘协。   董卓虽然专横跋扈,但圣旨的下达依旧会知会刘协。   但也仅仅只是知会,刘协是没有反驳资格的。   董卓这样做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在公卿百官面前表达一个态度:瞧,本太师还是汉臣!   虽然群臣都知道这个中意思,但也没人反对。   只要董卓以汉臣自居,那就还有斡旋的机会。   刘协虽然年幼,但天资聪叡、异于普通少年。   面对专权的董卓,也是乖巧的尊称尚父。   “刘长史,何故深夜来寻朕?”不到十岁的天子,亦有皇家的仪度。   虽然在董卓面前乖巧懂事,但在刘艾这样的公卿大臣前皇家仪度并不差。   毕竟刘协可是在十常侍之乱时,在乱军中面对不知敌友的董卓大军时,却能仪态自若、对答如流的聪叡少年。   而当时的刘协,仅仅只有八岁!   远比那吓得浑身哆嗦、双腿战栗、口不能言少帝刘辩要泰然多了。   刘艾恭敬的行礼道:“奉太师令,再求青州牧的圣旨印绶,由臣亲自出使青州。”   刘协蹙眉:“为何还要再求?之前的圣旨印绶在何处?”   刘艾没有隐瞒,将去关羽营中诸事,简明扼要的陈述给刘协。   “卢植老匹夫,不仅犯上作乱,还敢扣押朕的圣旨,不可饶恕!”刘协“大怒”:“尚父什么时候能返回长安?”   刘艾道:“洛阳战事,短时间内难以结束。”   刘协蹙眉大呼:“这群叛党,实在可恨!刘长史可速去青州宣旨。”   刘艾离开后,刘协犹自“愤怒”不已。   良久。   刘协的眼神这才由“愤怒”回归平和。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刘协故意伪装出来、给门外监听的董璜亲信听的。   “看来这次,讨伐董贼的关东盟军,比上次的更积极。”   “是时候让刘和去请大司马出兵了!”   这长安的公卿百官中,忠心刘协的文武并不少。   只不过董卓凶残,将明面上反对的文武都诛杀了。   剩下的以王允为首的一部分清流大臣,表面上迎合董卓,暗中则是在寻机联络勤王义士。   而如相国长史刘艾、幽州牧刘虞之子侍中刘和、左中郎将刘范、治书侍御史刘诞等等宗室大臣,亦在以各自的方式谋诛董卓。   这些人并非一个整体,但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要替刘协除掉董卓。   刘协沉稳谨慎,一面称呼董卓尚父以骄董卓之心,一面不动声色的跟王允、刘艾等人密谋。   在刘艾前往青州后不久,刘和也带着圣旨有惊无险的离开了长安城。   如刘虞这样的宗室大臣,要迎奉天子是需要得到刘协的诏命的。   这其中的忌讳是很深的。   一不小心就成了乱臣贼子了。   毕竟这个时候的董卓,依旧代表的是天子!   至于袁绍等第一次会盟的关东盟军,压根就没打算承认刘协这个天子,讨董的口号都是董卓妄自废帝。   即便是卢植,同样是用的是董卓妄自废帝的理由。   然而,袁绍、卢植等人始终是汉臣,即便诛灭了董卓,也得拥立刘协。   毕竟刘辩死了,除了刘协还能拥立谁?   而刘虞、刘表、刘焉却不同,他们都是宗室大臣,这讨董成功了,就未必需要拥立刘协!   更有可能的是,讨董盟军直接拥立其中一人称帝了!   对于参与讨董的文武而言:相对于拥立刘协,肯定是拥立讨董的刘姓宗室得到的利益更多。   这也是为何,两次讨董,刘虞、刘表、刘焉都不参与的一个重要原因。   也就刘岱这个兖州刺史颇为无奈,毕竟兖州诸郡国几乎都参与讨董了,刘岱不去这兖州就更没人听他的了。   .....   皇甫嵩坦然无惧的来到卢植的军营。   成皋关前皇甫嵩胜了一阵,将卢植堵在成皋关不敢出关。   如今却是卢植反胜一阵,让皇甫嵩的兵权被董卓给卸掉。   “子干兄一如既往的擅长策谋啊。”皇甫嵩无视了卢植帅帐内诸将愤怒的眼神。   毕竟成皋关下一战,皇甫嵩的狠辣可是让卢植麾下兵马损失惨重。   尤其是麴义的先登士,更是折损过半!   卢植轻笑:“义真用兵手段高明,老夫自愧不如,也就只能用这战场之外的手段了。”   “义真来老夫营中,莫不是来替董卓打探情报的?”   皇甫嵩扫了一眼帅帐诸将,但并未看见关羽,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董卓怀疑子干兄用苦肉计,所以让我来看看,那骁勇的关云长是否真的被打了一百军棍。”   “顺便激怒子干兄,借子干兄的手斩了我。”   见皇甫嵩说得如此坦直,卢植的眼神一凛:“义真既然跟董卓有间隙,为何还要抵挡老夫的勤王大军。”   皇甫嵩不假思索:“我是天子任命的御史中丞,而子干兄你,只是叛党。”   田豫怒而拔剑:“皇甫嵩,你助纣为虐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羞辱卢师,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皇甫嵩比了比脖子:“砍这里,一剑下去,我皇甫一族就会对董卓死心塌地,跟子干兄不死不休。”   田豫愣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卢植挥了挥手,让田豫对下:“义真,你回去吧。老夫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刺探军中虚实。至于是不是苦肉计,可让董卓尽管去猜!”   “子干兄,即便有袁术相助,你的勤王之计也是不会成功的,想诛董卓,外力始终是不行的。子干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皇甫嵩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干净利落。   看向离去的皇甫嵩,卢植眼神变得深邃。   “皇甫义真,老夫跟你是不一样的。”   “即便勤王之计真的失败了,老夫也不会选择跟董贼同流合污。”   “你有如此本事,却选择了最愚忠的方式,可惜,可悲。”   董卓出现在洛阳,卢植和孙坚的兵力变得捉襟见肘。   两人商议后,选择了暂时退守太谷关和成皋关,一面养精蓄锐,一面增调兵力粮草。   为了避免走成皋关被董卓军发现,携带圣旨的刘和来到了太谷关见孙坚,要走太谷关出洛阳折道去幽州。   孙坚见刘和有圣旨,于是遣人先送刘和去见袁术。   袁术一见圣旨,瞬间就开心了。   出兵讨董,袁术一直都犯愁没有刘协的圣旨在,将来即便诛杀董卓成功也容易被中伤。   但现在有了圣旨,袁术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刘侍中,此去幽州路途遥远,倘若中途将圣旨给遗失了,岂不是坏了陛下大计?”   “不如你就留在鲁阳,然后致书给大司马,让大司马派遣骑兵来鲁阳会盟如何?”   “西凉军战骑骁勇,若无幽州铁骑相助,我们也难以击败董卓。”   袁术言语“真诚”,仿佛真的是希望刘虞来会盟似的。   “后将军不如借我一支兵马,护送圣旨入幽州如何?”刘和不傻。   这圣旨若是在袁术手中,那讨董的功劳是袁术的还是自家父亲的?   但袁术显然比刘和更奸诈,犯愁道:“刘侍中啊,孙刺史一直在催我增兵,可这鲁阳的兵大抵都是新兵,如何能抵挡董卓的西凉骁骑?”   “刘侍中难道要为了一己私利,而坏国家大事吗?”   刘和顿时没了理由。   无奈之下,刘和只能给刘虞写信,让刘虞率兵南下跟袁术汇合。   “袁术竟然扣押了天子使者,得立即通知使君和显谋兄。”得知消息的华缉,再次遣人向青州传递消息。   ......   自邺城返回青州后,刘备和郑平就一直在忙于青州的春耕。   今年的春耕尤为重要!   不仅要劝诸郡国的士民百姓及时进行春耕准备,还要组织大量的流民进行开荒屯田。   屯田其实不是一个仁政。   屯田的流民本质上其实是一群农奴。   何时耕种何时吃饭何时睡觉,都有严格的法令要求。   一旦违背了法令,就会受到惩罚。   其严苛度并不比军法弱!   为了让屯田民增加对法令的畏惧,还会有类似于连坐的严苛惩罚。   这其实是有悖于刘备的初衷的!   然而,即便是想要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刘备,也不得不采用这种将流民视为农奴的屯田法。   唯有进行农业集体大生产,才能开垦更多的荒地并完成耕种。   这是无奈的现实!   倘若不能下狠心,一旦秋收的时候不能获得足够的粮食,青州的粮食困境会越来越严峻。   刘备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屯田民一起开荒。   用亲力亲为来告诉这群被严苛法令约束的屯田民,只要撑到了秋收,就能解决来年的温饱!   也就刘备会用这种最朴实简单的方式来得到屯田民的信任了。   毕竟堂堂一个青州刺史,每天都亲自来开荒,还有什么不可以信任的?   “刘刺史亲自去开荒了?”   临淄城,奉命来宣旨的刘艾,惊愕的看着刺史府的郑平。 第144章 与民共苦,青州牧刘玄德   刘艾蹙眉看向郑平,下意识的以为眼前这个青州別驾是在故意推诿。   “莫非刘刺史不想认这长安的诏令?”刘艾语气有些不愉。   这千里迢迢的来青州,结果刘备还故意推诿不见?   如此怠慢天子使者,刘艾对刘备的印象瞬间不怎么友好。   郑平一如既往的潇洒惬意,羽扇轻摇,安抚刘艾的情绪:“刘长史,你误会刘使君了。青州凋敝,刘使君忧心几十万饥民温饱不得不组织乡民屯田。”   “但屯田对于乡民而言,是很严苛残酷的,稍有不慎就会让乡民们滋生怨恨。”   “因此刘使君为了让屯田的乡民见证决心,每日都会带着亲卫营跟乡民一起开荒。”   刘艾眉头依旧紧蹙,显然不怎么相信郑平儿的说辞:“按別驾的意思,本使要在这里等多久?”   “这可说不准。”郑平眸有黠意:“或许三日,或许半月,都说不准。”   刘艾愕然:“三日?半月?这青州政务,刘使君不用处理的吗?”   郑平笑道:“刘长史误会了。使君不是不处理青州政务,而是这青州政务使君早已部署妥当,各级各部各司其职,即便使君一月不在,也不会影响青州政务的正常运转。”   刘艾更是惊诧:“如此行事,刘使君岂不是.....”   虽然刘艾没有将话说完,但郑平也听懂了刘艾的意思。   “刘长史是想说,使君在青州只是个傀儡刺史吗?”郑平笑道:“我理解刘长史的担心,毕竟刘使君若在青州是个傀儡,那这天子的期望可就落空了。”   刘艾瞳孔微微一缩,掩饰道:“郑別驾,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是相国长史!”   郑平笑而不答。   就在此时,一个骑卒返回,凑近郑平身边低语:“別驾,使君正在跟屯田的乡民吃饭,暂时回不来。”   刘艾耳尖,听到骑卒的低语更是惊诧:“刘使君真的去开荒了?”   “刘长史,在下又岂会骗你?”郑平邀请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长史可否愿意跟我一起,去见见跟乡民同吃同坐的刘使君?”   刘艾微微敛容:“我为官多年,从未见过有刺史会亲自开荒、跟乡民同坐同吃。既然郑別驾邀请,那就一同前往吧!”   见刘艾同意,郑平准备了两匹快马,跟刘艾一人一骑前往刘备携民开荒的地方。   青州有很多的荒地。   但开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的人力、物力不是单一的家庭能承担的。   尤其是现在的青州,想要在短时间内大规模的开荒就只能集中人力和物力。   “刘长史,前面就是刘使君今日的开荒地了。”坡头,郑平指着坡下已经开垦了一半的荒地。   刘艾眺望人群,没有寻觅到刘备的身影,疑惑问道:“刘使君不在这里?”   郑平哈哈大笑:“刘长史,莫非你以为,刘使君开荒还要穿官服或者锦衣吗?往左看,布衣草履,正端着瓷碗,一边吃饭一边在给乡民讲话的那个就是。”   刘艾的瞳孔再次紧缩:“那是刘使君?”   若不是郑平在,刘艾压根就想不到,人群中那跟普通乡民没什么区别的壮汉,竟然会是青州刺史刘备!   在刘艾的认知中,即便刘备会去开荒,那基本上也是穿着官服巡视、偶尔下地挥一挥锄头,然后找人宣传某某刺史跟乡民一起开荒。   能做到这点,就能称得上是体恤百姓了。   但现在刘艾看到的,却是跟乡民一样布衣草履,不怕脏不怕累,跟乡民吃一样饭菜的刘备!   心情有些复杂的刘艾,正准备策马去寻刘备,却被郑平拦住了:“刘长史,若你要见使君,得换身衣服才行。”   刘艾见郑平熟练的从马背的行囊拿出布衣草履,愕然道:“你要我穿这个?”   郑平轻笑:“你是天子使者啊,难道天子不愿意与民同苦吗?”   刘艾看着满是补丁的布衣,还有那粗糙的草履,咬了咬牙,将布衣草履换上。   “这相国长史刘艾,果然不同寻常,怪不得在董卓死后能被迁为宗正。”郑平微笑着打量将布衣草履换上的刘艾。   见刘备其实是不需要换上布衣草履的,但郑平想要考验下这长安来的天使器量如何,故意给了刘艾一个选择。   “刘长史眉宇有慈祥,倒也不像奸邪之徒。”郑平抚掌夸道。   刘艾看向郑平同样也换上了布衣草履,心中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刘备远远见到了郑平到来,招呼道:“显谋,你来得太晚了,只剩半个粗粮饼了。”   在刘艾惊诧的目光下,郑平接过粗粮饼,然后扳成两半分了一半给刘艾:“使君,这是长安来的天子使者,相国长史刘艾。”   刘备大笑,挽起刘艾的手臂来到场中,对乡民们喊道:“乡亲们,这是长安天子委派的使者!我早说了,天子不会忘记乡亲们的。”   “这世间只有奸臣乱党,蒙蔽圣听,才让乡亲们受苦受难。”   “我们一定要相信,这世间是公道大义的,一时的困难苦楚不会击垮我们的斗志,只要还有拼搏斗志,我们就一定能吃饱穿暖!”   刘艾被把臂同游,还有些懵。   但下一刻,郑平已经将手中的粗粮饼咬碎,一边咀嚼吞咽,一边喊道:“乡亲们,世间有刘使君愿意跟你们同吃同坐,亦有天子使者愿意跟你们穿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草鞋、吃同样的粗粮饼。”   “因为我们都相信,艰难的日子会过去的,今年的秋天,一定能有一个大丰收!”   “刘长史,你代表天子而来,可要给乡亲们希望啊!”   刘艾终于明白刘备和郑平想做什么了。   狠了狠心,刘艾将粗粮饼咬碎。   董卓虽然专权乱政,但对于公卿百官的饮食并没有苛刻。   似这种粗粮饼,刘艾可没吃过!   只感觉咬在口中不仅干瘪无味道,还极难下咽。   “长史,你这样吃会噎着的,来喝口水吧!”一个乡民端了一碗水递给刘艾:“这都是烧开后放凉了的白水,使君说这样喝不容易生病。”   碗很干净,水也很清澈。   郑平对于卫生条件一向很重视。   粗粮饼难以下咽是因为粮食不够,所以掺杂了一些能使用的草叶树根。   但这不意味着,乡民吃的喝的就很脏!   刘艾微微一愣,但还是接过乡民的瓷碗,混着白水将小半截粗粮饼吞进肚子。   平心而论,刘艾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粗糙的粮饼!   “乡亲们,天子的确很关心你们。”   “只是天子远在长安,也难以如刘使君一般跟你们一起开荒。”   “因此天子才遣我来青州,封刘使君为青州牧,又让宗正卿定了宗族世谱,刘使君今后就是宗室大臣了。”   刘备和郑平都将氛围渲染到了这个程度了,刘艾没有忘记给刘协树立个好形象。   乡民们顿时议论纷纷。   “青州牧跟青州刺史有区别吗?”   “肯定有吧,青州牧肯定比青州刺史官大,否则天子也不会亲自遣人来。”   “刘使君以后就是宗室大臣了,是不是就代表天子了?”   “天子的使者也跟我们一样布衣草履,吃粗粮饼和凉白水,看来这个天子是圣明之君啊。”   “有刘使君这样的好官,又有天子这样的圣君,我们的苦日子不会太久了。”   “现在青州是很苦,但比起流离失所已经好多了,我们的家园很快就能恢复的。”   “天子万岁!万岁!”   “......”   乡民的热情,渐渐高涨。   刘艾惊愕的看着热情昂扬的乡民,心中大受震撼。   半个时辰后。   刘艾跟着刘备郑平返回临淄城,刘备递给刘艾一个小瓷瓶,声音颇有磁性:“刘长史,将膏药涂在掌心,可以活血化瘀。”   “你刚才其实没必要跟我们一起挥锄开荒的。”   刘艾刚才受到震撼,主动提出要跟乡民一起开荒,这手掌都红肿了。   见刘艾双手有些颤抖,刘备干脆直接将膏药亲自涂抹在刘艾掌心。   “刘使君,多谢了。”刘艾揉搓双掌,让膏药均匀的散开药力,随即感叹:“青州有刘使君在,是青州万民之福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亲眼见到了一个真实为民的刘备,刘艾心中感慨良多。   尤其是,刘备还不忘替天子扬名!   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刘备已经将这八个字,完美的在刘艾面前展现了!   “刘长史亦让我钦佩,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敢穿布衣草履、吃粗粮饼、跟乡民一起开荒的天子使者。”刘备言语多了佩服之意。   回到临淄城,刘艾当着临淄城文武的面宣读了圣旨诏令,又将青州牧的印绶交付给刘备。   这意味着,刘备正式有了任免青州诸郡国的权力。   从此不再是一个伪职了,而是天子诏令、皇权特许、牧守青州的青州牧!   “刘使君,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待得众官退去,刘艾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卢植仗责关羽的事告诉刘备。   刘备笑道:“刘长史,这里并无外人,你但说无妨。”   刘艾咬了咬牙,将卢植仗责关羽一事告诉刘备。   刘备下意识的看向郑平。   却见郑平拍案而起,怒道:“卢尚书怎能如此对待云长?一百军棍岂不是三个月都下不了地?使君立即遣人去召云长回来,我去谯县请华神医!”   刘备的眼神也瞬间变得痛苦,双拳紧握:“卢师怎能如此?难道他忘记了青州牧对我有多重要吗?”   “若没有这个任命,我一直都是伪职,是没有资格真正号令青州诸郡国的。”   “青州五十万饥民皆系我身,勤王讨董是大事,但青州万民的温饱也是大事!”   “我向陶使君和韩使君许了诸多好处,才给卢师借来兵马粮草,卢师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啊!”   刘备跟郑平已经很默契了。   郑平刚一怒喝,刘备就已经理解到了要义,这一阵痛苦而纠结的话,即便是刘艾也忍不住动容。   良久。   刘备向刘艾拱手致谢:“若非刘长史搭救,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云长了。他日刘长史但有差遣,青州必定全力以赴!”   刘艾连忙扶起刘备道:“刘使君切勿如此,如今汉室濒危,正需要更多如刘使君一样的宗室大臣,才能力挽狂澜,复我汉室荣耀。”   刘备语气多了一丝惊讶:“刘长史,你跟董太师?”   刘艾没有直接回答:“刘使君,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天子任命的相国长史!”   这样的回答,已经足以让刘备和郑平清楚刘艾的立场了。   刘艾没有在临淄城长待,跟刘备聊了一些洛阳战事后,就准备返回长安。   若是在临淄城待得太久,刘艾担心董卓会起疑心。   城门口。   刘备和郑平礼送刘艾离开。   看着长安方向,刘备的眼神多了几分担忧:“没想到皇甫嵩会帮董卓,若不是董卓对皇甫嵩有忌惮撤了皇甫嵩的兵权,卢师恐怕得败阵而归了。”   皇甫嵩跟朱儁和卢植,都是灵帝时期的三大良将,如今却是兵锋相见,让刘备唏嘘不已。   郑平眼神微凛:“皇甫嵩只忠于皇帝,对上叔父不足为奇,使君也不必感慨。”   “如今董卓亲自坐镇洛阳,以叔父和孙坚目前的兵力,想要赢董卓几乎是办不到的。”   刘备敛容:“也就是说,这次联盟讨董,又失败了吗?”   郑平摇头:“失败倒未必!刘艾身为董卓的长史,但他忠的却是长安的天子。天子本就聪慧,不会任由董卓专权的。”   “如今连董卓的长史都是天子的人,这长安城定然还有更多的忠臣义士在密谋讨董。”   “现在董卓离开了长安,这长安城忠于天子的公卿大臣定然会有动作。”   “倘若我料得不差,去往幽州的圣旨也应该出长安了。”   刘备微微吃惊:“去幽州的圣旨?难道天子要召大司马勤王?”   郑平点头:“大司马受身份所累,若无圣旨,是绝对不会出兵讨伐董卓的!” 第145章 冯谖三窟,向刘表借钱粮   刘备眼神一凛:“大司马出兵,那云长也能顺理成章的跟着卢师讨董了。但如此一来,董卓或许会迁怒天子。”   “虽然董卓不会直接对天子动手,但一定会残杀长安城忠于天子的公卿大臣,以此来警告震慑天子。”   “这圣旨一出,长安城又得流血了啊!”   刘备长叹一声。   偷送圣旨出关召大司马刘虞勤王,对董卓而言刘协就是在背叛他这个尚父!   天子犯错,遭殃的是天子身边的臣子。   以董卓的凶残专横,又岂会不杀几个公卿大臣来杀鸡儆猴?   郑平敛容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天子要诛杀权臣,始终会有忠臣因此而流血的。”   “相对于洛阳事,我更担心大司马出兵,会让关东局势演变得更复杂。”   刘备想起了近日兖州刺史刘岱跟袁绍联姻一事,眼神亦多了担忧:“袁绍将妻小送到了东平国,又跟刘岱联姻。”   “袁遗和袁叙也表示会支持刘岱在兖州的任何决定。”   “如今的兖州,除了泰山郡太守应劭、陈留郡太守张邈、济北相崔言,都支持刘岱。”   “虽然我已经让翼德时刻关注兖州局势,但如今青州的骑兵都已经去了洛阳,刘岱真要杀崔言,翼德恐怕也难以驰援。”   “兖州的战乱,恐怕难以阻止了。”   刘备不在意兖州由谁执掌,在意的是兖州乱象会让青州的粮食筹措变得更紧张。   劝和袁绍和韩馥亦是如此!   青州最担心的,便是其他州的战乱引起粮荒!   这对如今需要向青州外购买粮食才能勉强维持日常粮食供应的青州而言,是致命的!   郑平点头道:“兖州的战乱,本在预料之中,这是无法避免的。”   “并不是每个刺史,都会跟使君一样,会先去解决州内饥民的温饱。”   “他们只想将粮食囤积,然后招兵买马攻杀不服!”   正说间。   人报琅琊诸葛玄求访。   郑平语气一松:“是阿瑾的叔父来了,向荆州借粮的计划有实施的可能了。”   解决青州的粮荒,郑平现在就一个字。   借!   向幽州借、向冀州借,向兖州借、向徐州借,同样也向荆州借。   这之前一直未向荆州借粮,一是没有合适的人出使荆州,二是刘备的青州刺史还是个伪职。   但现在不同了!   刘备得到了青州牧的正式任命,也由宗正卿定了宗族世谱,已经跟刘表一样是名正言顺牧守一方的宗室大臣了!   按辈分,刘备还得唤刘表一声景升兄。   兄弟之间,借点粮食应急,刘表多少也能卖点面子!   诸葛玄又曾是刘表的属吏,跟刘备关系匪浅,这出使的人选也有了。   刘备亦是心中一喜,跟郑平策马返回刺史府。   一见诸葛玄,刘备便热情的迎上赔礼:“让胤谊先生久等了。”   诸葛玄有些惊讶刘备的热情,连忙回礼道:“使君州务繁忙,是玄叨扰了!”   寒暄一阵。   诸葛玄询问道:“刘使君,玄这次来临淄城本来是想寻阿瑾的,但听学堂的人说阿瑾暂代济南国国相了。”   “玄颇为不解,阿瑾尚未及冠、才学名望都不足,何德何能出任济南国国相?”   “如此,岂非让慕名前来青州的士子,以为刘使君任人唯亲、徒有虚名?”   “玄感激刘使君对诸葛一家的照顾,但不希望因为阿瑾而坏了刘使君的求贤之心,还请刘使君能将阿瑾调离济南国。”   刘备跟郑平对了对眼神,苦恼道:“胤谊先生啊,让阿瑾出任济南国国相,实属无奈啊。”   “青州凋敝,各县百废待兴,能用的贤才几乎都已经提拔重用了。”   “国相一职位高权重不可轻易任命,短时间内又寻不到合适的贤才出任,只能让阿瑾暂代了。”   “不知胤谊先生是否闲赋在家?若能出任济南国国相,阿瑾也能跟在胤谊先生身边当个副手。”   诸葛玄顿时愣住。   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   诸葛玄婉拒道:“刘使君,玄虽然闲赋在家,但才疏学浅,又无功劳名望,若是直接出任济南国国相,同样会让使君受人诟病的。”   郑平却是开口笑道:“胤谊先生过谦了。阿瑾曾说,胤谊先生跟荆州刘刺史有旧,不知胤谊先生是否愿当青州的使者去一趟襄阳,请荆州刘刺史看在同宗份上,能借些钱粮来青州?”   “对于如今的青州而言,谁能筹措到钱粮,谁就有功劳名望!”   “待胤谊先生借得钱粮归来,青州上下谁又能诟病刘使君?济南国乡民听闻胤谊先生向荆州借钱粮的壮举,谁又不会对胤谊先生感恩戴德?”   让诸葛瑾担任济南国国相,除了济南国国相暂时寻觅不到合适的人选外,亦是用来钓诸葛玄的鱼饵。   尚未及冠、才学名望未显的诸葛瑾来担任济南国国相,这势必会引起士人的不理解,认为刘备任人唯亲、不敬贤才。   这不仅仅会让刘备的声名受到诟病,同样能让诸葛瑾承受莫大的压力。   而闻讯的诸葛玄必然会来寻刘备!   虽然用这种方式来算计诸葛玄有些不地道,但除了诸葛玄外,青州目前是没有任何一人能去荆州跟刘表叙旧的!   或许刘表能看在同宗的份上友情赞助,但绝不会多!   想说服刘表多借一些钱粮,需要一个跟刘表有旧、且能言善辩的俊才游说、担保才有可能成功!   “这——”诸葛玄顿时迟疑:“刘使君,郑別驾,玄虽然跟荆州刘刺史有旧,但刘刺史未必会借。”   郑平笑道:“胤谊先生,自然不会让你空着手去见荆州刘刺史的。刘使君会准备书信厚礼,跟你一起去见荆州刘刺史。”   “听闻荆州刘刺史最喜经文,刘使君准备赠送荆州刘刺史五车经文,不是竹简记录的经文,而是用左伯纸刊印的经文。”   诸葛玄吓了一跳:“五车左伯纸刊印的经文?”   古人常用学富五车来形容读书很多、学问渊博,但五车竹简的书跟五车左伯纸刊印的书,这数量是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的!   诸葛玄在琅琊家中见过刘备送给诸葛亮的纸质书籍,因此才会被这五车左伯纸刊印的经文吓了一跳。   那得是多少书啊!   “刘使君,郑別驾,你真要送这五车书给荆州刘刺史,根本不需要我来出使!”诸葛玄语气有些颤抖。   郑平笑道:“但济南国国相,需要胤谊先生这样的才俊来出任啊!”   刘备亦是上前行礼,言辞恳切:“胤谊先生,存心算计本是无礼之举!但青州困顿,若不用非常手段难以恢复往日祥和。”   “还请胤谊先生能看在青州尚未解决温饱的几十万饥民份上,能承此重任。”   诸葛玄眼神有些复杂。   若论无礼,刘备和郑平的算计也算不上有多无礼。   毕竟诸葛玄非但没有损失,反而得到了名望和官职!   良久,诸葛玄道:“刘使君,郑別驾,可否容玄去济南国见了阿瑾再决定?”   思前想后,诸葛玄决定先去见见诸葛瑾。   虽然在琅琊老家时,诸葛亮盛赞刘备,但诸葛亮毕竟年幼,诸葛玄得听听诸葛瑾的想法才能有所决定。   “当然可以。”刘备坦然道:“阿瑾这几日也要来临淄城汇报政务,胤谊先生不如稍待几日?也让我向胤谊先生多请教一阵。”   诸葛玄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留在了临淄城。   刘备替诸葛玄准备了最好的驿馆来款待。   两日后,诸葛瑾风尘仆仆的来到临淄城。   见到诸葛玄后,诸葛瑾激动不已:“叔父,你什么时候来的青州?”   诸葛玄打量有些老成气息的诸葛瑾,语气亦是难掩关切之意:“刚来两日,几个月不见,阿瑾更沉稳了。”   寒暄一阵,诸葛玄问及了诸葛瑾在济南国出任国相的事。   “阿瑾,你怎么能答应出任济南国国相?”   “你可知你这年龄、才学和名望,骤然出任济南国国相,会让刘使君声名受损的。”   诸葛玄略有责备之意。   诸葛瑾却是不在意地道:“叔父,你误会了,我只是暂代济南国国相。济南国的重大决策依旧需要由刺史府来决定的。”   “其实这济南国、齐国和乐安国的政务都是如此,三国的国相都没有独断权,一直都是由刺史府兼管的。”   诸葛玄轻斥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随意答应啊!你不答应,刘使君就可以选任比你更有名望才学的士人担任。”   “这不行啊!”诸葛瑾苦笑道:“兄长说了,这济南国国相我必须得暂代。否则叔父就很可能不来青州了。”   诸葛玄一愣:“兄长?你堂兄?”   诸葛瑾摇头:“不是琅琊诸葛家的堂兄,是青州別驾!”   诸葛玄沉默。   本来还有些奇怪,刘备和郑平为何非得算计自己,原来还有自家侄儿参与其中!   “阿亮怎么没向我提及,你认了郑別驾当兄长?”诸葛玄有些气闷。   诸葛瑾连忙给诸葛玄倒了一樽白水:“阿亮眼中只有刘使君,一直觉得我跟显谋兄长结义的事影响了他跟刘使君的辈分。”   “又怎么会主动提及?”   诸葛玄手一抖,差点将水洒落。   我这离开几个月,阿瑾和阿亮怎么全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跟诸葛瑾聊了这几个月之前的事,诸葛玄不由暗叹。   两个侄儿一个崇拜郑平、一个崇拜刘备,待出阁的侄女还似乎患了相思病,让他这个当叔父的想跑都没法跑了。   “罢了!”   “虽然刘使君和郑別驾有算计之心在,但对于诸葛家而言却是有利无弊。”   “兄长早逝,阿瑾和阿亮能遇到贵人,也是他们的福分。”   “但阿瑾还年少,过早涉足官场对学业不利,我这个当叔父的不能不帮衬啊。”   诸葛玄心下坦然。   嘱咐诸葛瑾不要骄矜自傲后,诸葛玄回到刺史府来见刘备和郑平,同意代表青州出使荆州。   刘备大喜:“有胤谊先生相助,再有这五车书籍,想必景升兄不会拒绝借粮的。”   当即。   刘备任命诸葛玄为青州从事,又给诸葛玄配了五十精卒护卫、自东莱郡调回鲁肃当护卫统领,押送五车书籍南下徐州,走下邳入江淮前往荆州。   鲁肃弓马娴熟、又颇识大体,在太史慈麾下也历练了一段时间,有鲁肃跟着,刘备和郑平也能放心。   目送诸葛玄远去,刘备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景升兄肯借粮,即便兖州和冀州都有战乱,青州也不会陷入绝境了。”   兖州战乱,刘备阻止不了。   冀州的战乱,刘备同样阻止不了。   虽然袁绍答应了分治冀州,但不论刘备还是郑平都清楚,这只是袁绍的缓兵之计。   一旦袁绍有了机会,一定会再次跟韩馥争夺冀州。   而现在的刘备很难再介入!   郑平目光微凛:“话虽如此,但冀州战乱能阻止还是阻止的好!多派遣些探子去涿郡吧。”   “尽可能的探清大司马的动作,以及公孙瓒的举动!”   提到公孙瓒,刘备顿时沉默。   在涿郡的时候,刘备跟公孙瓒就十分熟悉了。   两人一个是涿郡豪侠,一个是太守女婿,又同时拜入卢植门下,关系匪浅。   上一回张飞去幽州,公孙瓒更是豪爽的借给了刘备五百骑兵,至今也没催促刘备归还。   “显谋,伯圭兄跟大司马之间的矛盾,真的难以调和了吗?”刘备有些忧伤。   不论是刘虞还是公孙瓒,刘备都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损伤!   但刘备又深知公孙瓒的个性,一旦公孙瓒恨上了某个人,那几乎是没有和解的可能。   郑平轻叹:“使君,你比我更了解公孙瓒,倘若你都不能调和公孙瓒跟大司马的矛盾,我亦是难有良策。”   “大司马和公孙瓒之间,只能选择一个!”   “使君,你现在是青州牧,天子正式册立的青州牧!”   “要匡扶这汉室天下,不能只讲私情而不顾大义了!”   刘备沉默。   良久。   刘备长叹一声:“只希望伯圭兄,行事不要太过激了,否则,我很难抉择啊!” 第146章 公孙野心,祸乱天下之举   涿郡。   刘和的书信抵达。   得知刘和怀揣天子刘协的密诏出了长安城,刘虞禁不住老泪纵横。   “天可怜见,老臣终于等到了陛下的圣旨了!”   身为宗室大臣、牧守幽州的大司马,刘虞对残破的汉室无时无刻都感到心痛。   国贼作乱,国已不国。   长安有董卓挟持天子,关东有韩馥等野心之辈妄想拥立新的天子。   因此,袁绍和卢植先后组织讨董,刘虞都未参与!   刘虞深知,一旦他这个大司马也参与了讨董,就等于不承认长安天子的正统。   这跟同意韩馥等人的拥护,登基称帝又有什么区别?   故而,不论韩馥如何劝,刘虞始终在幽州保持了中立。   刘虞召来了赵该、鲜于乾、鲜于辅、鲜于银、齐周、尾敦、魏攸、程续、公孙纪、阎柔、阎志等州牧府文武从事。   “贼臣叛乱,朝廷播荡。”   “四海俄然,莫有固志。”   “老夫身为宗室大臣,当秉承信念,不可如众人一般颓丧!”   “天子受难,老夫想派一使臣前去朝廷,以示老夫忠于朝廷的礼节,可有能不负使命的人前往?”   别驾赵该举荐道:“有右北平郡无终县人田畴田子泰,事死如生、守以直节,可担大任!”   鲜于辅亦道:“田子泰虽然年轻,但郡中人都称赞田子泰的胆略才学,使君若能厚礼相请,田子泰定然能不负所托。”   刘虞见众人都在称赞田畴,当即遣从事魏攸备齐厚礼去请田畴。   待魏攸离去,刘虞又道:“天子有密诏讨贼,老夫有意遣幽州骑兵南下,于南阳跟后将军合兵讨董。”   “谁愿统兵南下?”   一听要讨董,鲜于乾当即请命道:“使君,末将愿领幽州精骑南下,定然不负使君所托!”   从事程续有心化解刘虞跟公孙瓒之间的矛盾,出言道:“使君,鲜于将军的骑兵不可轻动,不如传令右北平,让公孙太守率麾下骑兵南下。”   “如此一来,公孙太守可以西征董卓建立功名,使君也不用担心公孙太守破坏对乌桓的怀柔之策了。”   从事鲜于辅亦道:“使君,程从事言之有理。公孙太守时常纵兵劫掠,各郡皆有怨言,若能将其调离幽州讨贼立功,使君或可表奏公孙瓒往别处出仕。”   刘虞眉头紧蹙。   对于公孙瓒,刘虞颇为不喜。   治理边事,若是一味的杀伐,只会让双方的仇恨变得更深。   对于公孙瓒这样的边将而言,的确是杀敌建功,名垂千秋了。   但对于幽州的百姓而言,却不是一件好事!   百姓要的是安居乐业,而不是时刻处于杀伐仇恨之中朝不保夕。   因此,刘虞来到幽州之后,一直都致力于用怀柔政策来化解汉人跟乌桓双方的矛盾,在渔阳郡采矿,上谷郡互市,在诸郡劝课农桑,尽可能的避免双方的矛盾冲突。   而附近的乌桓部落同样因为连年的战乱日子过得十分的凄苦,也不想再打仗,纷纷响应了刘虞的怀柔之策。   在刘虞的治理下,幽州渐渐恢复了生机。   然而,对于一直都仇恨乌桓人、希望杀乌桓人立功的公孙瓒而言,刘虞的怀柔之策等于是在葬送了公孙瓒的前程。   以至于,公孙瓒屡屡破坏刘虞跟乌桓部落的约定、甚至于劫掠汉人百姓,以此来增加边境冲突,制造可以出兵的理由。   但乌桓人也不傻,遣使者跟刘虞一核对,双方都知道是公孙瓒在搞鬼。   这也是刘虞对公孙瓒颇为恼怒的原因之一。   公孙瓒要的是建功立名,刘虞要的是百姓安康!   若不是公孙瓒拥兵自重,刘虞早将公孙瓒给法办了,又岂会让公孙瓒在右北平嚣狂?   思索片刻,刘虞同意了从事程续的提议,让其前往右北平向公孙瓒传军令。   若能将公孙瓒调离幽州,对刘虞而言也是个好事!   程续奉命来到右北平,将刘虞的军令传达:“公孙太守,大司马有意遣兵南下跟袁术会盟讨董,但苦于麾下无大将可用。”   “大司马素知公孙太守骁勇善战,麾下白马义从亦是当世精锐,特遣我来告知公孙太守,希望公孙太守可以率兵南下。”   看着眼前的调令,公孙瓒眉头紧蹙:“大司马要跟袁术会盟?袁术此人,素来狼子野心,名义上是遣信邀请大司马会盟,实际上是扣押了刘和想让大司马以他为尊。”   “若本将南下,岂不是受袁术制约?”   “还请从事回禀大司马,此刻应该遣人南下鲁阳,将刘和和圣旨一并迎回幽州。”   “有了圣旨,大司马振臂一呼,即可再组讨董联盟,扬名天下!”   “若能如此,白马义从愿为先锋!”   公孙瓒可不傻。   这南下去了鲁阳,粮草都得受到袁术制约,想不以袁术为尊都不行了。   千里迢迢的跑去鲁阳受袁术节制,即便讨董成功了这功劳也是袁术的!   这种没好处替人作嫁衣的事,公孙瓒是不情愿的。   但若是刘虞在幽州举旗,即便跟刘虞有私怨公孙瓒也会主动请命当先锋!   公孙瓒的想法其实是跟孙坚差不多的。   只要能当先锋灭了董卓,那这天下人都将记得诛董的是谁,名望功劳都有了!   程续顿时愣住:“公孙太守,大司马一心为公,不会去跟袁术争抢盟主的。”   公孙瓒冷笑:“所以说,这就是本将看不惯大司马的地方。他要坚持公道大义,凭什么要求本将也跟他一样?”   “本将可以讨董,但必须以大司马为尊,以幽州的名义去讨董,而不是跟在袁术身后论资排辈,得了功劳还得求袁术恩赐。”   “你一个文从事,如何懂得这杀敌立功的事?”   程续见劝不住公孙瓒,只能无奈的返回涿郡。   刘虞大怒:“讨伐董卓,乃国之大义,公孙瓒岂能以私废公?老夫麾下自有精骑,何须公孙瓒竖子南下?”   “传令鲜于乾,令其率三千幽州骑兵南下!”   刘虞的部将公孙纪跟公孙瓒私交匪浅,暗中遣人将消息送往右北平。   公孙瓒见刘虞不听劝,执意要遣骑兵南下会盟,心中也是颇为恼怒:“刘虞老匹夫,本将有心助你成就大功,你却对本将的善言弃之如敝履。”   “迂腐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公孙瓒心中那个气啊。   本来还想着,这刘虞有了圣旨可以讨董了,他也不用窝在这右北平了。   结果刘虞竟然会轻信袁术!   袁术是什么样的人,公孙瓒一眼就看穿了,偏偏刘虞看不明白。   “袁术此人,睚眦必报,倘若得知本将劝阻刘虞老匹夫,定然记恨于我。”   “本将已经得罪了刘虞,若是再得罪袁术,今后难以立足。”   “倒不如.....”   公孙瓒心中一发狠,立即召来了堂弟公孙越。   “阿越,你立即持本将书信,率一千骑兵南下鲁阳见后将军。”   “告诉后将军:本将对其一向钦慕,特遣一千骑兵来助阵,倘若后将军想要幽州的骑兵,可助他除掉鲜于乾!”   “事成之后,你暂时留在后将军身边待命。”   公孙越心头一凛:“兄长,若大司马得知此事,恐怕会举兵问责。”   公孙瓒冷笑:“问责?刘虞老匹夫最精锐的骑兵都没了,拿什么向本将问责?不用疑虑,速去鲁阳。”   待公孙越离开,公孙瓒又召来从弟公孙范:“阿范,你持本将书信去趟信都。告诉袁太守,本将会以讨伐董卓的名义前往魏郡!”   公孙范担忧道:“兄长,袁绍狼子野心不可尽信。上回袁绍想夺冀州,因为青州刘刺史前往邺城劝和,最终才让袁绍被迫和韩馥达成分治冀州的盟约。”   “袁绍一心想要冀州,又岂会让兄长涉足魏郡?”   “倘若袁绍忽然发难,兄长如何能应对?”   公孙瓒冷哼:“袁绍敢发难,那本将就尽夺冀州九郡。本将有步骑两万,骑兵过万,还有三千令乌桓人都闻风丧胆的白马义从,袁绍有什么资格向本将发难?”   这两万步骑,是公孙瓒的底气!   兵马在手,不惧刘虞、同样不惧袁绍。   公孙范见公孙瓒轻视袁绍,心中更是担忧:“可兄长要夺韩馥的一半冀州,青州刘刺史处如何应对?”   公孙瓒不禁皱眉。   对于昔日同窗刘备,公孙瓒心情颇为复杂。   昔日将五百骑兵借给刘备的时候,刘备还只是个试守平原相,如今却已经是青州刺史了。   看着昔日的小弟,如今比自己还位高权重,公孙瓒心中的滋味颇为复杂。   公孙范不提刘备还好,一提刘备,公孙瓒南下夺韩馥冀州的心思更坚定了。   “上回玄德劝和韩馥袁绍,是不想袁绍得了冀州后,反悔不再运粮。”   “但本将若是取代了韩馥,就可以相约玄德一起攻杀袁绍,到时候玄德在青州,本将在冀州。他想要多少粮食,本将就能给他多少粮食。”   “青冀二州还能结成攻守同盟,谁又能挡?”   “待寻机灭了刘虞那老匹夫,本将执掌幽冀,天下群雄谁不以本将为尊?”   “他日灭了董卓,本将亦可当一回大将军!”   公孙瓒目光凶狠,野心毕露。   公孙范见劝不了公孙瓒,只能无奈退下,自去往信都给袁绍传信。   袁绍自邺城夺位失败后,一直谨慎小心。   一边跟刘岱联姻干扰青州的视线,一边暗中给公孙瓒约定分治冀州。   得到公孙瓒的来信,袁绍顿时开心了。   “眼下正值春耕,刘备就算想出兵劝和都不可能了!”   “袁术遣人扣押了刘和,想让刘虞南下会盟,这反倒给了公孙太守南下的机会。”   “我这弟弟啊,还真懂他哥哥的难处啊!”   袁绍心情十分舒坦。   虽然一直跟公孙瓒有约定,但什么时候南下袁绍和公孙瓒都在静待时机。   毕竟刘虞手中也是有精锐骑兵的。   唯有挑选一个刘备和刘虞都来不及出兵的时机,才能让谋划万无一失!   而现在,袁术扣押刘和,直接给袁绍创造了这样的机会。   刘虞骑兵南下鲁阳,青州又面临最重要的春耕。   这两支兵马都已经没有机会介入了。   剩下的就只有袁绍跟公孙瓒之间的博弈了。   “本初,刘虞的骑兵虽然南下了,但刘备始终是个变数。”   “必须设法将刘备的兵力引往别处。”   这一次,许攸抢在了逢纪之前献策。   许攸深知,这是袁绍能争夺冀州最合适的时机,不能再有纰漏了。   若再让逢纪谋划,许攸出于利益考虑不得不再次附和且完善逢纪的谋划。   这对许攸而言,是很难接受的。   既然不想附和逢纪,那就抢在逢纪之前!   “许子远这混蛋!”逢纪见许攸抢了先,不由暗恨。   袁绍果然被许攸的话吸引,询问道:“子远准备如何谋划?”   许攸捋了捋短髯,冷笑道:“刘备为了减轻卢植的讨董压力,遣人跟陶谦和袁术结盟。”   “这很明显,是冲着本初来的。”   “刘备担心本初表奏的豫州刺史周喁会忽然进兵豫州,让正在洛阳的孙坚不得不返回豫州,故而才会跟袁术结盟。”   “可惜啊,刘备这次是在作茧自缚。”   “那郑平自诩才冠当世,妄想以一人之力引导天下大势,实在是可笑!”   “天下如棋,一子落而满盘输。”   “本初可先令周喁出兵豫州,再令刘岱出兵济北国和泰山郡,如此一来,刘备的青州兵就会陷入兖豫战事,再难介入冀州事了。”   袁绍大喜:“青州本就受春耕之累,又要出兵救济北、泰山和豫州,哪里还顾得上冀州?”   “刘备有郑平出谋,我有子远定计,这冀州唾手可得啊!”   许攸得意一笑,一双冷傲的双眸斜瞥了一眼逢纪,眼角多了讽刺之意。   逢纪那个气啊!   许攸这嘲讽的意味太明显了。   逢纪出列谏道:“明公,许子远的定计虽然能得到冀州,但也可能让袁术讨董成功。”   “倘若孙坚不能回豫州,即便明公得到了冀州,也会受袁术节制!”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147章 远交近攻,袁绍定连环计   逢纪的谏言,果然让袁绍迟疑了。   若让袁术因此得了讨董大功,袁绍是不会甘心的。   “元图可有良策?”袁绍询问。   逢纪得意的回了许攸一个眼神:“明公,牵制青州的兵力,并不需要让刘岱和周喁同时出兵。”   “可先让刘岱进攻济北国和泰山郡,引青州兵入兖州劝和。”   “待青州兵入兖州后,再令周喁驱兵入豫州,让刘备不能兼顾豫州。”   “袁术见刘备自顾不暇,就不得不让孙坚退兵了。”   袁绍顿觉有理,但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许攸却是冷笑连连。   还以为有什么奇策,原来只是在这故意迷惑本初,好让本初以为这功劳能有你逢纪一份。   但许攸也没点破!   袁绍越是迷惑,才越会认为许攸的计策高明!   “本初切勿相信!”许攸背负双手:“逢元图之法,虽然能让孙坚退兵,但同样也会让卢植退兵。”   “我等之所以认为刘备没有足够的兵力来介入冀州事,很大原因是因为刘备的精锐骑兵去了洛阳。”   “倘若孙坚退兵,卢植讨董无望也不得不退兵,岂不是也会退兵?”   “卢植这一支兵马本就距离魏郡近,若是让这支兵马返回,又会让邺城旧事重演,本初还得背上一个主动背盟的骂名。”   “何其的愚蠢啊!”   袁绍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怒斥逢纪道:“逢元图,你险些坏我大事!”   逢纪被训斥一顿,颇有不服:“许子远,那你认为又该如何避免袁术击败董卓?”   许攸捋了捋短髯,讽刺道:“逢元图,亏你还是南阳人,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袁术在南阳,横征暴敛,士民百姓苦不堪言。”   “而南阳又本属荆州,荆州刺史刘表,有监督南阳太守的权力!”   “本初可遣人去一趟荆州,游说刘表问罪袁术、将袁术驱逐南阳。”   “袁术若见南阳和豫州都有丢失的风险,哪里还能顾得了讨伐董卓?”   “此乃,远交近攻之计!”   袁绍抚掌大笑:“子远果然智谋非凡啊。袁术虽然是南阳太守,但南阳隶属荆州,他在南阳横征暴敛,身为荆州刺史的刘表又岂能不遣人问责?”   “跟刘表结盟,就能断袁术归路。”   “即便袁术返回豫州击败了周喁,也会因为刘表出兵南阳一事而深恨刘表。”   “以袁术的个性,他一定会遣兵攻打刘表泄恨。”   “北边有兖州,南边有荆州,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袁术腹背受敌。”   “妙啊!”   袁绍心情愉快,也不计较逢纪的过失,反而宽慰逢纪道:“元图啊,以后要多向子远请教,切勿再献这种愚蠢计策了。”   “谨遵明公教诲。”逢纪低着头,眼神中又多了怨毒之意。   算计许攸失败,反被许攸反算计,逢纪心中颇为不服,对许攸也更恨了。   其实以逢纪的才干,若是致力于统兵作战,不仅不会跟许攸有利益冲突,反而会因为同郡人的关系跟许攸交情莫逆。   当初许攸肯举荐逢纪也是因为逢纪在军略上的才干。   按许攸的想法,他负责运筹帷幄,逢纪负责统兵作战,加起来就是袁绍的张良和韩信。   再加上许攸和逢纪都是跟着袁绍一起从洛阳逃出来的,有元从之情。   即便袁绍以后聚集了其他贤才,也不担心被分了权。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许攸没想到逢纪偏偏要在谋略上跟自己一较高低。   这让许攸不仅少了一个能统兵的盟友,反而多了一个出谋献计上的敌人。   “本初麾下缺少统兵大才,逢纪又要与我争个高低,还得再设法引荐些能跟我结盟的贤才俊杰投效本初。”   “郭公则虽然有才,但上次的献策明显不像出自郭公则之手,荀友若和辛仲治也未参与其中。”   “想必是郭公则麾下有贤才献策,然后将其窃为己有。”   “若我能将之引荐给本初,又能再添一盟友。”   许攸思虑间,决定暗中遣人去邺城打探。   袁绍则是采纳许攸的计策,一面传信刘岱和周喁出兵,一面遣参军董昭出使荆州劝刘表出兵南阳。   商议之后,袁绍给公孙瓒回书信约定了细节,遣公孙范送回。   刘岱和周喁得到传信,纷纷欢喜。   尤其是刘岱,自从跟袁绍联姻后,就一直在谋划一统兖州!   而如今机会来了,刘岱自然不肯错过。   “速召仲德先生!”   刘岱口中的“仲德先生”,即是兖州名仕程昱。   程昱有谋略、亦有胆识,亦能审时度势,虽然拒绝了刘岱的征辟,但依旧以谋士的身份替刘岱出谋画策。   兖州局势太复杂,程昱虽然想当隐士但也难以独善其身,这才用这种半出仕的方式来保全家族。   不多时。   程昱抵达。   虽说是以谋士的身份暂居刘岱麾下,但程昱身长八尺三寸,美须髯、能骑马、能射箭、还能挥舞长枪跟人玩马战。   勇过贲育,说的便是程昱。   对于程昱这种文武全才的名仕,刘岱十分敬重。   即便程昱婉拒了征辟,刘岱也对程昱颇为信任。   毕竟这兖州名仕,刘岱真正能征辟到的,太少了。   除了别驾王彧和被委任的东郡太守王肱,刘岱身边就没什么能堪大任的。   “我有意出兵济北国和泰山郡,然后兵指陈留,一统兖州。仲德先生意下如何?”刘岱虚心请教。   程昱眼皮忍不住一跳:“刘使君,你虽然执掌了东郡、东平国和任城国,又有济阴郡袁叙和山阳军袁遗支持。”   “但济北国和泰山郡都毗邻青州,崔言和应劭跟刘备素来友善。”   “又有传闻,天子遣使者入青州,刘备如今已经是青州牧了,他不会见危不救的。”   刘岱笑道:“刘备跟我是同宗,只要我承诺一统兖州后就送刘备三十万石粮草,他不会拒绝的。”   三十万石粮草,你说得可轻松啊!   程昱眼皮再次抖了抖。   “刘使君,这不是粮草的问题,出于对青州利益的考虑,刘备要的是一个没有战乱的兖州,可以顺利的完成钱粮交易。”   “这也是为何,刘备会出兵劝和韩馥跟袁绍。”   “一旦刘使君真的出兵济北国和泰山郡,刘备一定会出兵的!”   虽然刘岱想法太天真,但程昱还是尽了一个谋士的职责。   刘岱有些恼怒:“出兵就出兵,难道我还怕他刘备不成?”   “他都当青州牧了,难道还不许我一统兖州,也表奏天子当个兖州牧吗?”   程昱沉默。   刘岱有些急了!   刘备还是个高唐县尉的时候,刘岱就已经是兖州刺史了。   而如今,刘备一统青州诸郡国,名正言顺的当了青州牧,可他刘岱还是个不能执掌兖州诸郡国的兖州刺史!   刘岱对刘备有了嫉妒心!   沉吟片刻,程昱献策道:“泰山郡兵强马壮,应劭麾下亦有不少良将贤才,难以在短时间内击破。”   “济北相崔言,虽然有些名头,但却不谙兵事,可遣兵夜袭卢县,以贪污之罪斩杀崔言。”   “同时令袁遗和袁叙屯兵陈留国边境震慑张邈,刘使君再集中兵力攻打泰山郡,或可成功。”   刘岱也知道泰山郡应劭的厉害:“那就依仲德先生之计,先杀崔言,然后再打泰山郡。”   “刘备若真的要驱兵来劝和,刀剑无情可认不得人!”   采纳程昱的计策,刘岱亲自统兵夜袭卢县。   崔言果然没多少防备,被刘岱轻易就攻破了城池,生擒了济北相崔言。   “刘岱,你擅自攻伐济北国,就不怕被天下人唾弃吗?”崔言怒不可遏。   上回关羽出兵劝和躲过了一劫,这次却没了这个好运。   刘岱冷笑:“崔言,我是兖州刺史,有监察各郡国的权力!”   “现已查明,你在任济北相的期间,贪污受贿,勾结地方恶霸残害良民,证据确凿!”   “要怪,就怪自己没能管住手!”   崔言顿时语塞。   这罪名,刘岱兵没有胡诌。   亦或者说,如今这大汉的国相太守,又有几个能真的做到清正廉明的?   刘岱非要拿汉律问罪,崔言是不占理的!   正如大宋提刑官中的宋慈破案内幕一样,腐败的王朝末期,任何的悬案被侦破,其实都只是一部分朝中公卿在铲除政敌罢了。   “刘岱,你不会得意太久的!”崔言怒斥道:“我出自清河崔氏,我的族人会替我报仇的。”   刘岱冷哼:“清河崔氏又如何?我还会怕?拖下去斩了!”   将崔言的亲信尽数戮灭,刘岱立即增强了兖州边境的兵防和哨探,阻隔消息的传出。   待平原国的张飞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父亲五日前被狗贼刘岱击杀,请叔父替我做主啊!”侥幸逃得一命的崔言之子崔洪伏地而哭。   砰的一声。   张飞身前的案桌被掀飞。   “岂有此理!”   “刘岱小儿,怎敢攻杀济北相崔言,他不知道崔言是俺的朋友吗?”   “贤侄你给俺站起来,收起你的泪水,男儿报仇,可不能哭哭啼啼的。”   张飞怒睁环眼,只想砍人。   “来人,随本相点兵!”   十天前张飞还在问崔言能不能借点耕牛,一起合作完成春耕。   崔言可是拍着胸脯给张飞保证了的。   结果崔言现在却死了!   张飞可是个急性子,说点兵就点兵。   虽然没有了幽州来的精锐骑兵,但平原国自有征战过黄巾的郡兵可以用。   “张相且慢!”   得知消息的张纮,连忙来寻张飞。   “子纲先生,你莫要拦俺!”张飞对张纮颇为尊敬,连忙勒住了缰绳:“刘岱小儿杀了崔言,俺岂能置之不理?”   张纮急劝道:“张相,此时出兵济北国,就等于是青州在向刘岱宣战。”   “还请张相暂消雷霆之怒,先将此事告知刘使君,再做定夺!”   若是换个人来劝张飞,张飞估计能一鞭子招呼过去。   但如今来劝张飞的是名仕张纮,张飞却不能不听。   “哎,这样俺可没办法向崔洪侄儿交代了。”张飞忿忿的甩着马鞭,遣人连夜将消息送去临淄城。   刘备也被兖州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崔言死了?刘岱竟然会选择在春耕的时候出兵,他是笃定我不敢在这个时候妄动刀兵吗?”   刘备又气又怒。   青州一直都在全力开荒准备春耕,这个时候动兵对青州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一旦动兵,就需要征用大量的民夫开道、运粮。   但如此一来,春耕用的人手就更不够了。   尤其是现在,刘备一直在进行大规模的集体化农耕,就更难抽调出民夫了。   张飞大部分时间管军,不理解这其中的困难,所以才会脾气一上头就点兵出城。   张纮协助处理平原国内政,知道这个中的牵涉利害,所以才极力劝阻张飞。   对青州而言,这个时候是不能轻易的陷入战事的。   “速请郑别驾议事!”刘备麻利的起身。   兖州战事若是处理不好,会影响青州的春耕计划的。   还未等郑平到来,泰山郡的使者也来到了临淄。   “刘使君,兖州刺史刘岱忽然举兵问罪泰山郡,斥责应太守目无尊卑法纪、阻挠刺史府监察从事办差。”   “应太守遣小人星夜来临淄城,请刘使君出兵劝和。”   刘备的眼神变得凝重。   “速请刘治中、赵功曹和张文学等州从事,一同来州牧府议事。”   若只是崔言被杀,刘备还没准备召州牧府从事一齐来议事。   但如今连泰山郡也遭到了刘岱的攻杀,这让刘备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事出反常,必有阴谋。   刘岱敢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攻杀崔言和应劭,背后必定有倚仗。   刘备下意识的看向冀州:“难道,这又是袁绍的阴谋诡计?他想将青州介入兖州战事?”   上回介入冀州事破坏了袁绍的计划,刘备也未天真到会认为袁绍就能忍下这口恶气。   “青州凋敝,国家受难,朝堂奸臣尚未诛灭,地方又有野心之辈意图生事。”   “真当我刘备,不敢动刀兵吗?”   刘备的眼中,陡然多了杀伐之气。 第148章 群策群力,智者不谋而合   州牧府。   别驾郑平、治中刘惠、功曹赵昱、文学从事张昭、劝学从事祢衡、兵曹从事牵招等青州文武从事相继到来。   除此之外,还有驻青州的冀州典学从事田丰,也应邀而来。   田丰扫了一眼到场的十余文武从事,眼神暗暗一沉。   州牧府文武从事齐聚一堂,意味着有能影响青州未来命运的大事发生!   待得田丰入席,刘备眉头紧蹙、徐徐开口:“诸位,六日前,兖州刺史刘岱夜袭卢县,杀济北相崔言。”   “就在方才,我得到了泰山郡应太守的求援信,刘岱举兵进犯泰山郡!”   众从事纷纷脸色一变。   兵曹从事牵招出列道:“使君,唇亡齿寒,泰山郡不能不救。属下请命前往泰山郡,助泰山太守退刘岱之兵。”   牵招是刘备昔日的刎颈之交。   在袁绍跟韩馥分治冀州后,牵招不愿响应袁绍的征辟,于是携家眷来到了青州投奔刘备。   昔日故交到来,刘备自然是欣喜不已,当即就征辟牵招为兵曹从事,掌州牧府兵事。   初来刘备麾下,牵招未立寸功,此刻自然是十分踊跃。   但牵招对青州目前的形势不是很了解,这刚一请战就遭到了反对。   典农从事宋霖出列道:“使君不可!春耕在即,倘若这个时候出兵泰山郡,开道、运粮的民夫就会错过春耕时间了。”   牵招有些疑惑:“虽然征用民夫会让他们错过春耕时间,但通常这种时候,被征用民夫的县乡都会有官府派人协助完成耕种。”   宋霖摇头:“牵从事,在下并非有意针对。你刚来青州,尚不知青州形势。青州凋敝,粮食紧缺,因此今年青州的春耕尤为重要。”   “你说的那种情况,前提是县乡有足够的闲人可以帮衬。”   “但如今的青州,能劳作的妇女小孩,都有相应的春耕任务,一旦抽调民夫就会有大量新开垦的田地无人耕种。”   牵招吃了一惊:“使君,你可未曾跟我说过这些?”   刘备语气有些歉意:“抱歉,子经!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刘岱会在春耕的时候出兵,不仅仅是民夫,原本常驻各郡国的郡兵和县兵,也分出了一大半去参与军屯。”   牵招皱着眉头:“兵力如此捉襟见肘,想出兵介入兖州就很难了。”   文学从事张昭献策道:“使君,既然兵马不能轻动,可先遣一能言善辩者,前往兖州劝和,陈述利害。”   “只要能拖上一个月,就能抽调军士和民夫了。”   功曹赵昱摇头:“子布,那刘岱既然选择了在春耕时候发难,就不可能让战事拖上一个月,兖州也需要进行春耕的!”   “最多半个月,刘岱就能强行拿下泰山郡。”   张昭微微吃惊:“应太守并非不知兵的,若是坚守城池又岂会守不住半个月?”   赵昱凝声道:“应太守虽然知兵事,但他也同样知民事。一旦战事拖延,误了泰山郡士民的春耕,应太守难辞其咎。”   “以应太守爱护士民百姓的性格,最多半个月,他就会选择献城!”   张昭不由冷哼:“这刘岱为了一己私利,就不怕遭到兖州士民的反对吗?”   赵昱轻叹:“刘岱有兵在手,杀乔瑁、杀郑遂、杀崔言,手段果敢狠辣,谁又敢轻易反?”   张昭沉默。   即便刘岱行事惹得士民百姓不快,但兖州的士民百姓忌惮刘岱手中兵马,也不敢轻易反叛的。   除非刘岱吃了个败仗或者出征在外,又有兖州名仕牵头,兖州士民百姓才有可能真正反对刘岱。   治中刘惠沉默不言。   对于州内政务,刘惠很擅长。   但这涉及到青州的战略规划时,刘惠却是不擅长。   刘惠举目看向羽扇轻摇的郑平,却见郑平也是“愁眉苦脸”,顿时有些疑惑:“奇怪,郑别驾今日怎么一言不发,似乎也是束手无策?”   在刘惠眼中,郑平一向都是潇洒如风,智计非凡,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能提前估算似的。   很少见郑平今日这般“愁眉苦脸”。   刘备亦有些奇怪,以目示意郑平。   但郑平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以羽扇指了指客席的田丰。   刘备瞬间会意,起身来到田丰座席前,躬身一拜:“久闻元皓先生,天姿朅杰,权略多奇,不知可有良策教我!”   田丰同样在疑惑青州别驾郑平为何保持了沉默,此时见刘备来到席前行礼,连忙回礼道:“刘使君,这毕竟是青州事,我不便多言。”   刘备顿时一喜,语气越发的恭敬:“元皓先生是青州的朋友,既然我邀请元皓先生来了,就没有将元皓先生视为外人。”   “还请元皓先生能教我破局良策!”   这一句“没有将元皓先生视为外人”,让田丰颇为感动。   当即,田丰也不再藏拙,微微整了整衣袖道:“刘使君可曾想过,刘岱为何敢在这个时候攻伐崔言和应劭?”   “难道他就不担心山阳郡太守袁遗,济阴郡太守袁叙和陈留郡太守张邈出兵后方吗?”   刘备不假思索:“袁绍跟刘岱联姻了,袁叙和袁遗都算是刘岱自己人,自然不会担心袁遗和袁叙出兵。”   “张邈跟袁绍是旧识好友,料想也不会出兵。即便张邈想出兵,有袁遗和袁叙拦住,刘岱也不会担心张邈会侵袭后方。”   田丰凝声道:“那刘使君可曾想过,袁绍为什么要跟刘岱联姻?”   刘备愣住:“这我倒是没仔细想过,或许是袁绍想跟刘岱结盟对付共同的敌人。”   田丰追问道:“那刘使君认为,谁是袁绍和刘岱共同的敌人?”   刘备想了一阵:“韩馥?不对,刘岱似乎跟韩馥没什么矛盾。那就只有董卓了,但似乎也不对,董卓本是天下共敌,没必要联姻结盟。”   “等等——”刘备的眼神多了几分惊愕:“难道袁绍和刘岱结盟,是为了对付青州?”   张昭琢磨道:“若依元皓兄的推断,袁绍跟刘岱结盟是为了对付青州,那刘岱此时出兵目的也是青州?”   “但这样对袁绍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他还能跟刘岱一起抢了使君的青州吗?”   赵昱猛然醒悟:“袁绍不会抢青州,但他会抢冀州!”   张昭一愣:“袁绍和韩馥定下分治冀州的盟约不久,难道还会背弃盟约吗?”   赵昱冷笑:“子布兄,倘若韩馥是主动让出冀州呢?上回有使君出兵劝和,袁绍才没能得逞。如今使君受累于刘岱,根本没有机会出兵冀州。”   “以韩馥的本事,如何能抵挡袁绍?”   张昭也醒悟过来:“也就是说,刘岱攻伐崔言和应劭只是袁绍故意布下来的迷阵,他的真实意图是邺城的韩馥!”   田丰有些佩服刘备麾下从事的机敏,也对从事间没有争执的讨论颇为欣赏。   不论是牵招、宋霖,还是赵昱、张昭,都在认真的分析和讨论青州目前的困境和解决方案,而不是互相讥讽。   “袁绍狼子野心,一直都未放弃过抢夺冀州的想法。”田丰继续道:“但袁绍忌惮刘使君,担心刘使君再次破坏了抢夺冀州的计划。”   “因此袁绍才会主动跟刘岱联姻,还将妻小都送到了东平国,以示对刘岱的信任。”   “同时又让袁遗和袁叙协助刘岱,让刘岱自信可以一统兖州!”   “而不论是袁绍还是刘岱,他们都清楚青州目前的困境,所以才会选择在春耕的时候出兵。”   “唯有这个时间,是刘使君最难出兵劝和的时候!”   “待袁绍夺得了冀州,刘岱灭了应劭,刘使君即便想出兵劝和也是无济于事了。”   顿了顿,田丰加重了语气:“想要破局,也并非没有对策。”   “刘岱在兖州擅自攻伐,先后杀了东郡太守乔瑁、任城相郑遂、济北相崔言,兖州必然会有很多的士民不服。”   “刘使君可遣一能言善辩的,前往兖州诸郡造访游说名仕,痛斥刘岱误民耕种之罪,联合兖州士民声讨刘岱。”   “刘岱迫于压力,即便心有不甘心,也只能暂时罢兵。”   劝学从事祢衡出列道:“造访游说兖州的名仕,这事我最在行,待我写一篇声讨赋文,定能吓得那刘岱不敢出门。”   刘备大喜:“有正平来实施元皓先生之计,泰山郡的危险就能解除了!”   “元皓先生奇策,如拨云见日,令我茅塞顿开,佩服!”   田丰轻轻摇头:“兖州事可破局,但冀州事却难了。我虽然能猜到袁绍有抢夺冀州的想法,但却猜不到袁绍用什么诡计来抢夺冀州。”   “比起刘岱的鲁莽,袁绍行事更加的沉稳,冀州难保啊!”   顿了顿,田丰的目光却是看向席间一言不发的郑平,拱手道:“素闻青州郑别驾有良、平之谋,此刻面色红润,不似刚才愁眉苦脸,想必已经有了良策在胸了。”   郑平摇扇回礼:“元皓先生说话藏一半,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田丰亦是坦然直言道:“我毕竟只是临时驻在青州的冀州从事,不能抢了郑别驾的风头。”   郑平轻笑:“倘若因我之故,不能让使君和诸位俊杰识得元皓先生的本事,岂不是可惜?”   “不如元皓先生跟我一起,都将心中所想写下来,再核对想法是否一致如何?”   刘备给田丰寻来纸笔:“显谋器量恢弘,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还请元皓先生落笔。”   这和谐的氛围,让田丰更受感触。   当即,田丰也不迟疑,将心中所想写到了纸上。   刘备将田丰和郑平的对策放在一起,展示给众从事观看。   却见田丰的纸上写着:冀州不可救,提防袁绍遣将进兵豫州。   而郑平的纸上却是写着:弃冀保豫。遣将借兵,斩杀周喁!   不论是刘备,还是众从事都惊骇的看向田丰和郑平。   他们的着眼点还在兖州,但郑平和田丰都已经着眼于豫州了!   “郑别驾,田从事,要放弃冀州我能理解,毕竟青州目前也难以介入冀州阻止袁绍。但为何要保豫州?”赵昱不能理解。   对于天下大势的把控,赵昱还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刘备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周喁是袁绍保荐的豫州刺史,他存在的目的就是阻挠袁术讨伐董卓!”   “一旦袁术讨伐董卓成功,袁绍得了冀州也会受到袁术制约。”   “袁绍的这个意图,显谋跟我讨论过很多次。”   “只是我没想到,袁绍竟然会在抢夺冀州的同时,阻挠袁术讨伐董卓!”   “被阻挠了讨董的袁术,肯定会迁怒袁绍!”   “届时,战火可能波及豫州、兖州、冀州,甚至徐州!”   “运往青州的粮道也会因为战火而被阻断。”   “青州,将会不战而亡!”   “好狠的连环计!”   众从事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倘若没能识破袁绍的用意,那么青州这半年多的努力都将会化为泡影。   “幸得别驾和元皓识破了袁绍的阴谋,否则青州危险了。”刘惠嘴唇有些颤抖。   对于青州,刘惠已经彻底融入了。   没有什么时刻,比在青州当治中更让刘惠有一种仕途上的成就感了。   看着青州的士民百姓渐渐的对未来生活有了期待,刘惠就特有成就感。   即便死于任上,刘惠也无怨无悔。   郑平羽扇轻摇,却不似众人心情复杂,向田丰惬意一拱手:“元皓先生仅凭借一些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袁绍的意图,佩服!”   田丰亦是回礼笑道:“我只是想到了提防袁绍进兵豫州,郑别驾却已经想好了斩杀周喁的方式。”   “只是我有些不解,郑别驾说的遣将借兵,又是何意?”   刘备和众从事也纷纷看向郑平。   郑平轻摇羽扇:“青州要以春耕为主,的确是不能动兵。然而兵虽然不能动,将却能派遣入豫州。”   “除颍川太守跟着孙坚讨伐董卓外,沛相袁忠、陈相骆俊、鲁相陈逸,梁相赵琰,汝南太守徐璆皆在各郡国驻守。”   “但除了陈王刘宠、勇猛过人外,其余郡国都无善战猛将。” 第149章 大势在我,青州斡旋天下   “周喁虽然不是骁勇之将,但其麾下有两千战兵,比起沛相袁忠等人的郡兵要强上不少。”   “陈王刘宠骁勇,但他只在意陈国,既不会认可袁术任命的豫州刺史孙坚,也不会认可袁绍任命的豫州刺史周喁,只要周喁不进兵陈国,刘宠就会保持中立。”   “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立场不明,倘若挡不住周喁,估计会选择投降。”   “虽然周喁如今动向不明,但也能猜得到周喁的进兵路线,趁着刘岱攻打泰山郡的同时,先灭鲁国和梁国,随后进兵沛国、兵指汝南。”   “袁忠此人,出身汝南袁氏,善于趋利避害,一旦见势不妙,他一定会弃官而逃。”   “一旦袁忠离去,周喁轻易就能得到沛国。”   “剩下汝南太守徐璆,虽然名义上听命于袁术,但并非袁术亲信,倘若见周喁势大,绝不会有死战之心。”   “因此,想要助袁术保住豫州,唯有在周喁南下沛国之前,先将其斩杀!”   “其策有四。”   “第一,遣人游说东莱郡的海贼管承,许其在牟平县、东牟侯国和昌阳县互市,约法三章,避免极端冲突。暗中调回太史慈。”   “其二,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跟太史慈同行,持使君和平原王书信前往陈国见陈王刘宠,陈述利害,邀其出兵抵挡周喁!”   “其三,调翼德和子纲入琅琊郡,向臧霸借兵进驻小沛,同时请徐州刺史陶谦一同举兵小沛,伺机进攻周喁!”   “其四,遣人快马加鞭入鲁阳告诉袁术,袁绍欲坏讨董大计,豫州北面有使君替袁术抵挡。南面的刘表立场不明,可让袁术遣使去襄阳、同时在宛城虚设旗帜。即便刘表有心响应袁绍,但也绝不敢在袁术有戒备的时候招惹袁术。”   郑平轻摇羽扇,徐徐将豫州局势和应对之策道出。   治中刘惠道:“我亦听闻陈王刘宠之名。”   “中平年间,黄巾贼起,各郡县官吏大抵弃城而走。陈王有强弩数千张,出军都亭平叛。”   “陈国人都知晓陈王善射,于是不敢再反叛。”   “陈相骆俊亦是当世俊杰,便趁机聚拢流民,使得百姓归附陈国的有十万余人。”   “初平元年,陈王响应讨董,进兵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而陈王只是响应了讨董号召,兵马却并未离开陈国。”   “熹平二年,陈国的国相师迁告发刘宠和前任国相魏愔,两人私下祭祀天神,有大逆不道之举。结果是陈国前国相魏愔被诛杀,举报的魏愔的师迁也被杀了。”   “可以揣测,陈王跟先帝应是关系匪浅。”   “若有使君和平原王书信,再有能言善辩之士陈述利害,料想请得陈王出兵不难。”   刘备钦佩道:“能以武保境,又能以仁安名,陈王真乃我宗室豪杰啊!不知哪位从事可愿出使陈国?”   赵昱举荐道:“使君,康成公门人、鲁国人刘琰刘威硕,近日来了临淄城,此人亦是汉家宗室之人,有风流,善谈论。可以出使!”   郑平轻摇羽扇:“威硕兄也回来了!有威硕兄前往陈国,定能劝得陈王出兵。”   刘备大喜:“有贤才来临淄城,但我却不知道,实在是令人惭愧,稍后我亲自前往延请。”   田丰捋了捋美髯,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钦佩。   短短时间,郑平就料算了袁绍的后手,还制定了相应的对策。   “张良在世,亦不过如此。”   “刘使君有郑显谋相助,何其幸也!”   “只可惜韩馥不能用人,徒让袁绍逞能。”   田丰暗暗一叹。   毕竟田丰还是冀州的典学从事,眼见韩馥要被袁绍吞并却难以制衡,这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遗憾的。   郑平察言观色,感受到了田丰那眼中的一丝黯然,随即向刘备低语了几句。   刘备闻言一动,再次来到田丰身边,行了一礼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元皓先生能否允诺。”   田丰一愣,连忙回礼道:“使君客气了,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刘备凝声道:“虽然显谋和元皓先生的策略都是放弃冀州,但元皓先生毕竟还是冀州的典学从事,若冷眼看着冀州被袁绍夺取,这心中定然也难释怀。”   “邺城如沮公、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奂、王定、审配、张郃、高览、麴义等都是忠义之辈。”   “因此,我想请元皓先生即刻返回邺城,跟沮公等人同劝韩使君提防袁绍发难。”   “倘若劝谏不成,可前往常山国,常山相孙瑾、常山中尉赵云、常山掾张逸、张瓒等人,同是信义之人,定然会助元皓先生。”   “中山甄氏亦跟我有旧,若能说服常山国和中山国一起依附大司马,或许能阻挡袁绍的野心。”   田丰闻言一动。   以田丰的个性,对冀州坐视不理是很煎熬的。   但身在青州,田丰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刘备却给了田丰一个回去救冀州的机会,田丰如何不感动?   能不能救得冀州是一回事,回不回去救冀州是另一回事。   “不管能不能成事,我在此都替冀州文武拜谢使君了!”田丰拱手一礼,这回冀州的心思也变得急切了。   刘备很快有了决断。   遣功曹赵昱去东莱郡跟海贼管承商谈互市,同时暗中调回太史慈。   又令祢衡入兖州,务必要借士民百姓舆论之力让刘岱暂时罢兵。   同时准备了相应书信,遣张飞和张纮前往琅琊郡向臧霸借兵,顺带南下给陶谦传信。   刘备又亲自去临淄城学堂延请刘琰,让刘琰跟太史慈连夜前往陈国求访陈王刘宠。   田丰也带了几个护卫前往邺城。   一应诸事,都妥当安排。   末了。   刘备又遣人给幽州牧刘虞送信,让刘虞能护住中山国和常山国。   城头。   刘备和郑平同立城墙边。   看着黄昏天际,刘备忍不住感慨:“显谋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我想以青州来平衡这天下势力,难啊!”   袁绍仅仅一个连环计,就令刘备焦头烂额,不得不谨慎应对。   而应对的方式,依旧还是借力打力。   这让刘备感到一阵阵的无力感。   青州,还是太弱了!   若非郑平能将各方势力整合,合纵连横、借力使力,刘备想以青州这个凋敝之地来平衡这天下势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郑平轻摇着羽扇,眉宇间不似刘备愁苦,双目炯炯更显睿智。   “使君之志,立于天下之间,若不难,又如何能显得使君的本事?”   “以凋敝青州,斡旋天下势力于掌心,就如昔日穷弱秦国推演六国大势一般,能定大势者,就能定天下。”   “天下间的贤才俊杰,善谋者不少,但善势者却不多。不是我狂言,这天下间善势者,无人能出我之右!”   郑平气息泰然,言语之间,羽扇挥舞,指点江山于眼前,说不尽的潇洒自如。   受郑平言语触动,刘备心中的烦忧少了不少:“有显谋相助,是我一生之幸啊。”   闲聊间。   刘备提到了送往荆州的五车左伯纸书:“显谋,恕我冒昧,你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抄录出那五车左伯纸书的?”   “之前的《汜胜之书》《四民月令》也是如此,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字迹又十分相似。”   这个疑问,刘备深藏许久了。   但因为涉及到郑家的秘密,刘备也不便多问。   刚才闲聊到送往荆州的五车左伯纸书时,刘备再也忍不住好奇。   郑平摇扇一笑:“我本以为使君早已问过家父,所以对这些都不好奇,原来使君一直不知啊?”   刘备摇头:“这属于显谋的家族秘密,我又岂能随意打探?显谋若有顾忌,就当我随口一说,不必答复。”   郑平轻笑:“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能说秘密。若非青州的粮食尚不能自给自足,我早已将这秘法推广了。”   “当初左伯外出避难时,我将左伯纸工坊的匠人还有造纸的器物都买下来了,同时也征得了左伯的同意:他提供造纸技术,我则将其继续冠名左伯纸。”   “有了左伯纸后,我便另外增设了印刷工坊,用胶泥刻字,烧制了大量的泥活字,用于排版印刷。”   “使君可以将泥活字理解为一个个的官印,一泥一字,用的时候将其排版成句,然后沾上油墨拓印在左伯纸上。”   “以郑家工坊目前的印刷水平,印刷那五车书,大概也就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刘备吃了一惊:“仅仅三个月就能印刷那五车书?倘若人工抄录,这三年都未必能完成啊!”   郑平笑道:“若真的需要三年时间,我又怎舍得送给刘表五车书啊?”   “但这五车书到了襄阳,却足以让刘表看到使君的诚意!”   “毕竟这五车书,即便是卖给刘表也能得到不少钱粮,更何况使君只是赠书、借粮!”   赠书,是不需要刘表还书的。   但借粮,刘备是需要还粮的。   赠书是私情,借粮是公事。   除非刘表不想要他那八骏名头了,否则就断无可能拒绝刘备借粮的要求。   刘备心中的烦忧又少了几分,半开玩笑地道:“显谋,如今你已经是青州别驾了,难道真准备让孔相的女儿如约等上三年啊?”   “不如选个良辰吉日,也迎娶了如何?”   郑平摇头:“还是再等等吧。这准备充分一点才能让阿素留下更美好的记忆。”   “青州如今还没有真正的立足世间,倘若因为婚事而耽误了公事,既会给阿素留下遗憾,也会让青州徒增危机。”   “阿素亦是知晓大义的,她会等我的。”   刘备见郑平婉言拒绝,也不再相劝。   ......   兖州,东郡。   奉命游说兖州名仕的祢衡,来到了濮阳一府邸,递上了拜帖。   而在府邸内,一个面相正直刚烈的中年儒生,正在挥笔书写。   苍劲有力的小篆,略显杀气。   “门外有自称平原祢衡,递上拜帖。”门人将祢衡的拜帖递给中年儒生。   祢衡?   中年儒生微微皱眉。   祢衡这个名字,最近半年在兖州名气不小。   能言善辩,又善辞赋,还特喜欢点评各郡贤士,少有能入祢衡眼的。   但因为祢衡名气不小,不少士人宁愿被祢衡评上“庸才”,也要让祢衡点评一番。   祢衡若是瞧不起的,都不肯点评。   “庸才”,已经相当有才学了!   中年儒生有心不见,但又怕祢衡点评一句“无礼之人”,白白惹上污名。   想了想,中年儒生放下笔,整了整衣襟来见祢衡。   “东郡人陈宫,见过祢先生。”   “冒昧来见陈议曹,是在下失礼了。”   陈宫有些讶异的打量祢衡。   传闻中祢衡是眼高于顶的人,岂会如今日这般谦逊有礼?   心有疑惑的陈宫,邀请祢衡入内,询问道:“祢先生今日来,所为何事?”   祢衡坦然直言:“如今正值春耕之时,陈议曹就忍心看着兖州士民百姓,因为战祸而耽误了春耕吗?”   陈宫眼神一凛:“祢先生如今就职何处?”   祢衡没有隐瞒:“受青州牧赏识,如今添任州牧府劝学从事!”   陈宫斟酌着用词:“祢先生这是想替青州刘使君劝和来了?但可惜,你寻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东郡议曹从事,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阻止兖州刺史跟泰山太守之间的战事。”   祢衡叹气起身:“本以为陈议曹刚直敢言,故而不远千里来寻访,没想到也是个胆怯如鼠的,看来这兖州无人了。”   “告辞!”   陈宫见祢衡一言不合就要离开,连忙收起了试探之心:“祢从事且慢,刚才只是戏言。”   祢衡冷哼:“民以食为天,春耕乃是国家大事,我为民而来,陈议曹却以戏言辱我。藏污纳垢之地,不足论道!”   陈宫的冷汗都流出来了,这才想起眼前这人在兖州可是一贯的毒舌厉嘴。   “祢从事,这事的确是我的错,向你赔礼了。”陈宫深躬一礼:“祢从事难道不想商讨一下,如何才能阻止刘兖州暂时罢兵吗?” 第150章 边让陈宫,兖州止战之策   祢衡见陈宫诚恳道歉,这才返回坐下:“陈议曹,恕我直言,倘若兖州人纵容刘岱擅自攻伐,今后这兖州,恐怕就得战祸不断了。”   陈宫眉头一跳:“祢从事,缘何这般说?”   祢衡也不给陈宫卖关子,坦然直言道:“陈议曹可知刘岱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攻杀济北相崔言和泰山郡应劭?”   陈宫蹙眉道:“兖州诸郡国的太守和国相,素来不服刘兖州,刘兖州有攻杀之心并不奇怪。”   祢衡大笑:“陈议曹何故欺我?难道真不知刘岱选择在这个时候攻伐崔言和应劭,是受了袁绍的指使吗?”   “袁绍暗设连环计,先以刘岱攻杀崔言和应劭制造兖州战乱,借以隐藏豫州刺史周喁的行踪。”   “而周喁的目标是豫州!周喁抢夺豫州,袁术担心豫州有失,就不得不将洛阳的孙坚调回豫州跟周喁争锋。”   “但如此一来,袁术和孙坚的讨董计划就彻底宣告失败!”   “愤怒的袁术和孙坚,一定会举兵北上,向袁绍问罪,而兖州首当其冲,袁术不会饶过跟袁绍联姻的刘岱的。”   “到时候兖州将会成为袁绍和袁术争夺之地,战祸将波及整个兖州。”   “战祸弥漫,士民百姓的庄稼都会遭到破坏,兖州将会饥民遍地,如去年的青州一样,几十万黄巾揭竿而起。”   “陈议曹可曾想过兖州会有这般凄惨的未来?”   青州群策群力推演出来的袁绍阴谋,祢衡亦是谨记在心。   此刻用来游说陈宫,足以令陈宫震撼。   “本以为平原祢正平只擅长毒舌厉嘴、巧言辩才,没想到对天下大势竟然有这般深刻的见解。”陈宫暗暗吃了一惊,不由对祢衡肃然起敬。   刘岱攻伐崔言和应劭,陈宫同样在密切关注。   但陈宫关注的核心在于刘岱此举是否会影响兖州的春耕。   崔言和应劭死不死,陈宫是不在意的。   毕竟陈宫目前也是东郡的议曹,名义上也是刘岱的麾下。   而兖州将成为袁绍袁术争斗的缓冲区,陈宫却是没能料到。   陈宫蹙眉静思。   “祢正平的猜想、亦或者说是青州文武的判断,并非没有可能。”   “袁绍向来自矜身份,又岂会轻易跟刘兖州联姻,还故意遣送妻女为质?”   “表面上是让刘兖州攻杀崔言和应劭,实际上是阻挠袁术和孙坚的讨董计划,引起豫州的内乱。”   “青徐豫三州本有结盟,周喁抢夺豫州,青州的刘备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所以这冀州也就顾不上了。”   “袁绍,要准备夺冀州了!”   “袁术见讨董失败,袁绍还得了冀州,这心中自然不会舒坦,那这兖州就真成了袁绍和袁术用兵的地方了。”   陈宫虽然临场反应慢了些,但智计并不差。   只要给陈宫足够的时间去推敲,就能将袁绍故意布下的迷雾给驱散。   但在肯定了袁绍的阴谋后,陈宫心底不由滋生了愤怒。   身为兖州人,陈宫自然是希望兖州安然无恙的。   但现在,袁绍却要让兖州陷入战祸之中,这让陈宫如何能忍?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谁也忍不了啊。   袁家兄弟要争个高低,非得来兖州吗?   想到这,陈宫也不再藏拙了:“九江太守文礼公乃天下名仕,近日辞官返回了陈留。”   “我会前往陈留延请文礼公,有文礼公出面,刘兖州即便心中不愿,也得给文礼公几分薄面。”   祢衡敛容道:“文礼公也返回陈留了?昔日陈留文礼公、平原子林公、鲁国文举公,皆以辞赋文章齐显名。”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跟陈议曹一同前往陈留?”   陈宫本想拒绝,但想到眼前这人虽然言语中有傲气,但也是以辞赋文章显名,便同意道:“既如此,祢从事便在府中小憩一晚,明日再同往陈留。”   九江太守边让,善辞赋,善辩论,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声名在外,跟平原陶丘洪、鲁国孔融齐名。   中平元年,大将军何进征辟边让入洛阳,设礼接待边让,即便宾客满堂,但无人不被边让的占射、辞对风采折服。   当时还是司徒府掾吏的孔融和王朗都一起向边让递交名帖,引为好友。   议郎蔡邕更是亲自向边让写信,盛赞边让的能力,边让因此也被大将军何进多次提拔。   中平六年,边让被任命为九江郡太守,但边让自认为才不配位,待了一年多后,选择了辞官返回陈留郡。   但辞官并未让边让的名声受到影响,边让的“自谦”反而让士人更是钦佩,认为边让没有自恃才名辞去不匹配的官职,德行是士人表率。   毕竟,不是谁都能自省能力不足而放弃一个太守职位的!   得知是东郡名仕陈宫到访,边让也是颇为高兴。   边让有才名,也有傲气,瞧得起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对于瞧不起的,同样也会出言讥讽。   从某些特征上,边让跟祢衡一样,都是个会直言怼人的。   因此,在祢衡自报身份时,边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平原祢正平,在下早有耳闻!最近流传兖州的《农耕赋》,便是出自你手吧?”   “赋文犀利,针砭时事,字字不提刘岱,却字字都在讽刺刘岱,行文辞藻,皆是当世少有的佳作啊。”   祢衡一路而来,有感而发,于是在东平国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农耕赋》,将刘岱擅自攻伐影响士民百姓的春耕诸事,全都付诸于文字。   早有好事者将《农耕赋》,送到了同样擅长辞赋的边让手中。   祢衡轻笑:“文礼公面前,岂敢自傲。文礼公当年一篇《章华赋》,借古讽今、立意高远,至今诵读,每每都令人叹为观止啊!”   《章华赋》描写了楚灵王为了追求骄奢生活,穷尽国力修建了宏伟壮丽的章华台。   而楚王在此作长夜之饮,极尽歌舞宴饮之乐。   后来楚王听了大臣劝谏,罢长夜之饮,励精图治,教化百姓,让楚国再次富强昌盛。   灵帝末期,卖官鬻爵盛行,公卿百官极尽享乐,百姓苦不堪言,而灵帝也没了最初的斗志,效仿桓帝开始摆烂享乐。   在这种的社会环境下,辞藻华丽又立意深远的《章华赋》,借古讽今,针砭时事,如同巨石忽然坠入平静的湖面一般,将士人傲骨和对国家的殷切期盼展现得淋漓尽致。   边让也因此而名扬天下。   即便是自恃才名的祢衡,在边让面前也保持了谦恭。   边让轻叹:“我虽然能写出《章华赋》,但却劝谏不了君王,也没有足够的才学去治理一方。”   “我在九江郡待了一年多,本以为以我的才能可以教化士民,让九江郡的百姓安居乐业,却不曾想我连九江郡的贪官污吏都治不了。”   “不想在九江郡尸位素餐,只能选择辞官避世。”   “上不能劝谏君王以报国家,下不能治理民政以安黎庶。”   “我边让,终究也只是一个无用的腐儒啊!”   以边让如今的盛名,却自称无用的腐儒,这让陈宫和祢衡都十分震撼。   陈宫凛然道:“文礼公切勿惆怅!九江郡积弊已深,文礼公身边亦缺少能用的贤才,并非是文礼公无能。”   祢衡却是想到了初见郑平时的过往,敛容道:“文礼公,昔日在下在平原郡初遇青州郑别驾时。”   “郑別驾曾对我说:我辈士人,学的是兴邦立业之术,自当以经世致用为基础,学问必须有益于国事。”   “我曾问郑别驾,这般学问,是否功利性太重、非君子所为。”   “郑别驾又言:功过是非,自有后人点评。方今乱世,民不聊生,倘若有能力匡扶乱世的士人还只想着独善其身,而不尽其才能兼济天下,纵然有君子虚名,亦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之辈。”   “燕雀,又怎知鸿鹄之志?”   “我心中自是不服,便自荐请一县令之职,治一县之民。”   “但郑别驾却说:乱世飘摇,文弱书生大抵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既不识这兵事凶险,也不知何为兵者国之大事。”   “于是我便当了军中一鼓吏!”   陈宫吃了一惊:“以正平之才,纵然要随军磨砺,至少也得是一参军,郑别驾竟然只让正平当一鼓吏?”   祢衡笑道:“虽然只是一鼓吏,但郑别驾让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士子风流。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我引以为傲的辞赋于郑别驾而言,只平日间用来陶冶性情的。”   “在我颓废之时,郑别驾又以《卜居》劝我: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若论治理一县,我或许还比不上一个辞赋不通的普通散吏。”   “但若论劝学,整个青州诸多俊才,没有一人比得上我祢衡!”   “只我一人数语,就能让临淄城官学的少年们,发愤图强。”   “我亦知晓如何撰写州务文书,既可以让士人传颂,也能让黎庶听得明白。”   “同样,我也能肩负青州牧的重托,来这兖州止战!”   “文礼公之才,不在于治理一郡,而在于以辞赋文章、士林名望,让如刘岱一般擅自攻伐而不顾春耕大事的人,能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边让越听越心惊。   在九江郡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边让受到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向来自负的才能,在治理九江郡的时候却屡屡被一群平日里瞧不起的贪官污吏给戏耍。   以至于边让最后无奈生出“才不配位”的感慨,最终选择了辞官回家。   这对边让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边让最近一直在怀疑自己擅长的,是否只是一些无用于国事的腐儒之才。   但祢衡的话,却让边让抑郁许久的心绪逐渐释怀。   “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我自负博览群书,通晓百家经典,却连屈子的教诲都未能领会。”   边让感慨一阵,起身向祢衡深躬一拜:“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祢先生教诲,令在下茅塞顿开!”   祢衡连忙扶起边让,回礼道:“我亦只是借用了郑别驾往日的劝谏之语,当不起文礼公一声‘先生’。”   “文礼公唤我表字即可。”   边让眸有敬佩之意:“那在下却之不恭了,敢问正平口中的郑别驾名讳?”   祢衡语气多了崇敬:“郑别驾乃北海康成公之子,讳平,表字显谋,以一己之力,助玄德公立足青州。”   “其才堪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开汉四百年之张子房!”   作为郑平的小迷弟之一,祢衡除了用姜子牙和张子房来夸赞郑平,已经寻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但听在边让和陈宫耳中,却是无比的震撼!   姜子牙和张子房,那可是周初和汉初最杰出的俊杰,即便几百年上千年过去,也令当今士人钦慕不已。   而祢衡却如此盛赞郑平的才能,如何不让边让和陈宫震撼?   陈宫倒吸了一口凉气,忽有所感:“莫非识破袁绍阴谋的,便是青州郑别驾?”   祢衡点头:“除郑别驾外,还有冀州的典学从事田丰田元皓,也识破了袁绍的诡计。”   “但郑别驾比田从事更胜一筹的是,在识破了袁绍诡计后,郑别驾就已经定下了破局之策。”   “我来兖州游说,只是破局之策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陈宫更是惊诧。   边让却是蹙眉:“公台,正平,你们刚才说的袁绍阴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陈宫敛容道:“文礼公,袁绍为了一己私利,即将让兖州陷入战祸之中。”   在边让惊讶的眼神下,陈宫将自祢衡处得到的情报以及自己的推断,言简意赅的陈述给边让听。   本就刚烈敢言的边让,不由拍案而起:“他袁家兄弟的争斗,凭什么要让兖州士民百姓来承受兵祸?” 第151章 定势河南,刘备未雨绸缪   边让自有才名,对袁绍袁术这种托庇于家族余荫的世家子,本就有轻视之意。   如今听闻兖州会因为袁绍和袁术争斗的而引起战祸,这心中的怒火自然就遏制不住了。   “公台,正平,若有能用我的地方,尽管直言。”   “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绝不会对袁氏兄弟卑躬屈膝。”   陈宫沉吟道:“文礼公,袁氏兄弟的争端,青州牧自有应对之策。”   “如今我等要做的,就是劝刘岱罢兵,让各郡士民都能安心完成春耕大事。”   边让道:“陈留太守张孟卓跟我有旧,我这就去寻张太守,让其出兵劝和。”   祢衡道:“山阳郡太守袁遗和济阴郡太守袁叙,如今屯兵陈留郡边境,若要出兵劝和,须得先退两郡之兵。”   边让冷哼:“我亲自去信相劝,若这两位袁氏子弟不肯听劝,定要让他们受兖州士子声讨!”   在这个时代,名仕自带仰慕者。   尤其是边让这样的天下名仕,在兖州这地儿,仰慕者比比皆是。   边让真要发文声讨袁遗和袁叙,这两个本来名声就不是很响亮的袁氏子弟,可遭不住这兖州士子的声讨。   即便是袁遗和袁叙的部下,都有不少人是边让的仰慕者。   曹操杀边让,不知引起了兖州多少士人的怨恨。   以至于张邈陈宫振臂一呼,诸县士人纷纷响应。   陈留城。   刘岱擅自攻杀济北国和泰山郡,袁遗和袁叙又陈兵边境,这非常的举动让张邈颇为烦躁。   自讨董失败后,广陵太守张超和广陵功曹臧洪都留在了陈留。   “子源,孟高,刘岱联姻袁绍,又擅自攻杀诸郡国,独掌兖州的野心已经展露无遗。”   “袁遗和袁叙又陈兵陈留边境,便是不想我出兵救泰山郡。”   “倘若刘岱灭了应劭,定然会再驱兵陈留,这该如何抵挡啊。”   张邈轻叹。   他跟袁绍有间隙,袁遗和袁叙压根不会顾念旧情。   故友曹操又回了东武阳,想让曹操去劝和也不行。   张超和臧洪亦是面面相觑,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臧洪试探性的问道:“孟卓,不如向袁术求援?”   张邈摇头:“袁术凶残之辈,贪得无厌,南阳已经被他祸害得民怨沸腾了,若引他来陈留,岂不是让陈留士民受难?”   坐拥天下第一大郡南阳郡、嫡系出身拥有四世三公袁氏威望,却能让南阳郡士民对袁术怨声载道,张邈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豪门世家子。   臧洪亦是轻叹:“袁术此人,的确是难以相处。但不向袁术求援,陈留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求援了。”   正说间。   人报陈留名仕边让造访。   张邈吃了一惊:“文礼公来了?”   边让在陈留士林的影响力,可比张邈这个陈留太守要强多了。   听闻边让到来,张邈也不敢怠慢,连忙出门邀边让三人入内。   边让直言来意,希望张邈能出兵劝和。   让刘岱罢兵,这本就是张邈亟待解决的事,此时跟边让不谋而合,顿时大喜:“刘兖州擅自攻杀,我本有劝和之意,只恨袁遗和袁叙阻拦。”   “若有文礼公相助,此事便容易了。”   有边让出面,袁遗和袁叙果然不敢再阻拦张邈。   不过数日间,张邈就已经举兵抵达东平国。   闻讯的刘岱,不得不放弃攻打泰山郡、挥军返回东平国。   得知是边让出面劝和,刘岱心中那个气啊!   这人的名,树的影。   刘岱本来就理亏,这个时候还真不敢对边让动粗。   边让也没过分逼迫刘岱,只说兖州任何的争端都不能误了春耕,这让刘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边让不是来阻止自己一统兖州的,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见刘岱被迫罢兵,藏兵在任城国的周喁当机立断,直接驱兵攻打鲁国。   鲁相陈逸见势不妙,直接献了城池。   周喁见陈逸识趣,直接挥军南下,进攻梁国。   梁相赵琰见鲁相陈逸献了城池,一见周喁抵达城下,也献了城池。   毕竟周喁名义上也是豫州刺史,不论是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都只是在“迎接”豫州刺史罢了。   至于豫州刺史孙坚?   一个袁绍表奏的,一个袁术表奏的,都是伪职!   大人物争刺史,他们这些小国国相当当墙头草就行了。   谁赢就跟谁!   见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都直接献城了,周喁有些飘飘然了。   在部下的建言下,周喁驻兵梁国,然后派遣使者前往陈国、沛国、汝南郡和颍川郡劝降。   汝南太守徐璆得知消息,连夜将周喁进驻梁国的情报送往鲁阳。   “袁本初你这个小妾养的,竟敢遣人夺我豫州,可恶啊!”袁术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   若不是来报信的是自己人,袁术都想让武士将其叉出去了。   这边刚刚增兵洛阳,周喁就跑来偷豫州了。   更令袁术恼怒的是,鲁相陈逸和梁相赵琰竟然直接投了!   再想想沛县袁忠的品行,袁术忍不住一阵冷汗。   袁忠虽然名字有个忠字,但最擅长的就是趋利避害,一旦觉得有危险,压根不会讲什么忠孝仁义,有危险第一个跑的就是袁忠。   “豫州若丢,如何能跟袁本初那个小妾养的争锋?”   “必须尽快调回孙坚!”   虽然麾下武将不少,但袁术有自知之明。   真正能打的也就孙坚了!   毕竟孙坚统兵作战许多年了,羌人都打过,如今又连败董卓麾下骁将,驻兵太谷关,威震洛阳。   不像麾下的刘勋、张勋等人,除了能吹嘘下勇武,劫掠下钱粮,大部分都是没打过大仗的。   见袁术要调回孙坚,谋士杨弘连忙出列劝道:“明公且慢!此时调回孙刺史,征讨董卓就功败垂成了啊!”   谋士阎象也劝道:“明公,太谷关已经增兵三万,孙刺史已经准备对洛阳进行决战。击败董卓指日可待!”   “周喁即便占了豫州,也成不了气候,何故舍本而逐末?”   袁术顿时犹豫。   若是这个时候召回孙坚,那之前的胜利就都没什么意义了。   可若是不召回孙坚,周喁在豫州又让袁术颇为碍眼。   豫州,凭什么被周喁给抢去?   尤其是周喁代表的,还是袁绍!   被谁抢也不能被袁绍抢啊。   “豫州重地,岂能让袁本初那小妾养的染指?”   “若没了豫州,纵然击败了董卓又能如何?”   袁术的回答,让杨弘和阎象颇为无语。   如今正是征讨董卓的关键一战,竟然还要去跟袁绍置气?   “明公,要除掉周喁未必就得调回孙将军。”杨弘凝声劝道:“明公可还记得跟刘备和陶谦的盟约?”   袁术顿时喜道:“对啊,刘备可是说了,青徐豫三州结盟,谁打豫州,他和陶谦就打谁!”   “周喁不识利害,妄想占我豫州,简直是痴人说梦。”   “立即遣人往徐州和青州送信,让陶谦和刘备出兵豫州,替我杀了那周喁!”   还未等袁术的使者派遣出去,华缉就已经来寻袁术了。   “袁公,青州刘使君遣使送信。”华缉将书信递给袁术,道:“刘使君有言,袁绍欲坏讨董大计,豫州北面自有刘使君替袁公抵挡。”   “但袁绍可能会遣使跟刘表结盟,并游说刘表出兵南阳郡。”   “刘使君建言,可在宛城虚设旗帜,袁公同样遣使去襄阳。”   “即便刘表真的想要图谋南阳郡,也不敢在袁公有准备的时候出兵。”   袁术见刘备书信,不由喜道:“刘玄德果然是信义之人,有刘玄德抵挡周喁,我也就不用担心豫州了。”   “至于荆州刘表,哼,这南阳郡是他想要就能要的吗?”   “杨弘,你去趟襄阳,告诉刘表那老匹夫:别来惹我!”   华缉欲言又止。   刘备的本意是让袁术去结盟刘表,互不侵犯。   毕竟刘备还需要荆州借粮给青州,不希望刘表跟袁术有冲突。   结果袁术一开口就是“刘表老匹夫”,华缉想劝都不知道该如何劝了。   襄阳。   袁绍的使者董昭,正在向刘表陈述利害。   “袁术在南阳郡恣意纵兵劫掠,南阳士民苦不堪言。”   “刘使君身为荆州刺史,何忍见南阳士民受苦啊。”   “袁太守有心想要清理门户,但无奈人在河北,故而遣我来请刘使君出兵,将袁术逐出南阳郡,还南阳郡士民一个朗朗乾坤啊。”   董昭虽然说得声情并茂、言辞诚恳,但刘表不为所动。   这荆南四郡都还没平定,跑去跟袁术打?   疯了吧!   刘表淡淡开口:“后将军毕竟是为了讨伐国贼董卓,老夫若是出兵南阳,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老夫跟董卓沆瀣一气?”   见刘表婉拒,董昭再劝:“刘使君此言差矣!倘若让袁术这种劫掠士民的人讨董成功,岂不是又成了另一个董卓?”   “以袁术的凶残,若是取代了董卓,定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刘使君若不救南阳郡,荆州士民又如何能心服,荆南四郡又岂会服从刘使君的监察?”   刘表沉默,仔细权衡利弊。   董昭说的,刘表又何尝不知?   这南阳郡是荆州第一大郡,结果刘表这个荆州刺史却管不了。   荆南四郡见刘表管不了南阳,觉得刘表也就一个腐儒,同样不理会刘表的刺史府命令。   南郡亦是阳奉阴违。   说好听,刘表叫荆州刺史。   说难听,刘表叫江夏太守。   单骑定荆州,其实定的也只是个江夏郡。   刘表没有立即回复董昭,只是让董昭在驿馆休憩,然后召来了蒯越、蒯良、蔡瑁等亲信商议。   “袁绍可真会算计,他自己不想跟袁术正面对上,却让使君去跟袁术争锋。”   “这是想效仿战国范雎,玩远交近攻的把戏。”   “如此伎俩,又岂会瞒得过我等?”   蒯越傲然冷笑。   一向只有他人给蒯氏一族当嫁衣,哪有蒯氏一族给他人当嫁衣的道理。   蔡瑁亦是道:“想夺南阳还不简单?有传闻袁绍表奏了会稽人周喁当豫州刺史,袁术又岂会让袁绍染指豫州?”   “待袁术跟袁绍打起来,使君就可以静观其变。”   “倘若袁术赢了则罢,若是袁术输了,立即出兵抢夺南阳郡。”   “届时,袁术势孤力穷,使君不费吹飞之力就能拿下南阳郡,又何须在这个时候去招惹袁术?”   蒯良亦是赞同。   刘表愁眉:“但老夫如今在荆州的声望不够,若是不能抢回南阳郡,借南阳郡士民来树立老夫在荆州的仁德威名,如何能让南郡和荆南四郡的士民心服?”   蒯越等人沉默。   以他们的影响力,也就能在江夏郡助刘表稳定各方。   南郡和荆南四郡却是鞭长莫及了。   正商议间,人报诸葛玄到来。   “胤谊回来了?”刘表又惊又喜,连忙让人召诸葛玄入内。   不多时。   诸葛玄健步而来,向刘表行礼道:“刘使君,青州牧玄德公听闻刘使君酷爱藏书,因此命玄送来五车左伯纸书,以示对同宗的敬意。”   刘表顿时愣住:“胤谊,左伯纸老夫听过,但这左伯纸书是什么?难道是用左伯纸抄录而成的书?”   说到这,刘表感觉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了。   左伯纸就有市无价了,五车左伯纸书,谁会舍得赠送啊!   但下一刻,诸葛玄的回答却是让刘表瞪大了双眼。   “的确都是左伯纸抄录而成的,一本书相当于竹简的十卷书,每一车都装了三百本,合计一千五百本。”诸葛玄如实答道。   刘表惊骇起身:“刘玄德给老夫赠送了一万五千卷书?他想要什么?”   一万五千卷书,这样的厚礼,刘表不相信刘备是白送的。   诸葛玄凝声道:“玄德公希望能向荆州借些钱粮,用于赈济青州的饥民。”   见是借钱粮,刘表顿时犯难:“胤谊,你不是不知道,老夫虽然是荆州刺史,但真正能管辖的也只有江夏郡。”   “江夏郡的钱粮,可借不了多少。”   一旁的蒯良却是反应过来:“使君,一万五千卷书,正好可以用来施恩南郡和荆南四郡的士民啊!”   刘表顿时眼前一亮。 第152章 计定荆豫,刘备纳策破局   荆州七郡,南阳郡由袁术执掌,南郡和荆南四郡都由当地大族把持。   刘表这个荆州刺史,受蒯氏、蔡氏、黄氏支持,政令也只能在江夏郡传达。   虽然刘表有八骏名头,但对于荆州本地的豪强宗族而言,表面上可以尊称一声“刘使君”,但涉及到宗族利益的时候是绝不会认可刘表这个荆州刺史的。   虽然刘表采用蒯越之谋,诱杀了宗贼五十五人,但也因此埋下了祸根。   尤其是荆南四郡,反对刘表的豪强宗族不少!   蒯良的意思,刘表明白。   要教化士民,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兴办教育。   刘表早有创办官学、博求儒士的想法,但苦于藏书不够。   毕竟刘表来襄阳的时间太短,这书籍又不是轻易能得到。   即便是众博士愿意让刘表抄录,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但现在,刘备赠送了相当于一万五千卷竹简书的左伯纸书,其内容不仅有各类经学典藏,亦有郑玄、卢植、孔融等当世大儒的注解。   这要是全部用于兴办官学,这荆州七郡儿的士民,定然会闻风而至!   主打的就是一个藏书多!   这个时代,书籍一直都是稀缺资源。   而经过大儒注解的书籍更是稀缺中的稀缺。   哪怕是反对刘表的宗族豪强,在这庞大的利益面前,也得选择跟刘表言和。   这是时代的规则!   掌握了知识,就等于掌握了传承家族的良方。   “老夫有意以这一千五百本左伯纸书,在襄阳创办学业堂,面向荆州七郡招募学子。”   “诸位以为如何?”   刘表颇有些兴奋。   襄阳忽然出现了一个整个荆州藏书最多的学府,这些藏书大部分都是圣贤经学、大儒注解,哪个士子能真的拒绝了这种诱惑?   有藏书,就能吸纳博士大儒,有了博士大儒,就会有更多的贤才俊杰依附。   而这些人的力量,又足以让各郡的宗族豪强权衡利弊。   毕竟宗族豪强的士子,反而是人数最多的!   只要能共赢,响应刘表一部分政令,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不服的宗族豪强肯定还会有,但只要有支持刘表的宗族豪强存在,那这南郡和荆南四郡,刘表就有能力派遣亲信去治理了了。   “使君英明。”蒯良赞道:“但对外可以宣称藏书三万卷!”   偶尔夸大一些,能让各郡县的士人更有好奇之心。   刘表捋了捋短髯,看向诸葛玄:“胤谊,青州借钱粮的事,老夫答应了。”   “但如今正值春耕,短时间内也难以筹措,还请回禀青州,春耕之后,老夫必定遣人运送钱粮入青州!”   诸葛玄也知道,这钱粮筹措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客套几句,诸葛玄就准备离开。   刘表却是唤住诸葛玄道:“胤谊,回禀之后,再来荆州任职如何?你若归来,老夫便让你担任学业堂的文学如何?”   文学虽然没有太大的职权,但却能获得极高的名望。   毕竟学业堂的学生,不论在读还是毕业,都得尊称诸葛玄一声“文学”。   诸葛玄颇为感动,但还是婉拒道:“玄才疏学浅,岂能胜任学业堂文学一职?素闻襄阳多名仕,使君应当延请襄阳名仕出任文学,方能让各郡士子信服。”   “玄兄长早逝,留下几个年幼的侄儿侄女还需要玄照顾,不敢在荆州逗留太久。”   “还请使君见谅!”   刘表暗暗一叹,也不再挽留,邀请道:“既如此,胤谊可在荆州暂住几日,也让老夫能跟胤谊小酌几樽,叙叙旧情。”   诸葛玄见刘表盛情,也不好再推脱,于是在襄阳暂时住下。   而这期间。   袁术也派遣杨弘到来。   虽然袁术的原话是“别来惹我”,但杨弘可不敢真的这样传话给刘表。   本来就局势紧张了,这来一句“别来惹我”,刘表不想打也得打了。   前有刘备赠书,后有杨弘来示好。   刘表这心中也有了计较,于是召来董昭,让董昭观摩新建的学业堂和刘备赠送的藏书,但只口不提要进攻南阳的事。   董昭机敏之人,见刘表这态度,便知道这次游说失败了。   任务失败,董昭也自觉没脸回去见袁绍,于是在襄阳待了几日后,就前往陈留、投奔在张邈军中的弟弟董访。   杨弘返回鲁阳,将刘备赠书刘表的事陈述,又言刘表承诺会跟南阳郡互不侵犯。   袁术大喜:“刘表那老匹夫,还算识趣,否则退兵之后,我直接打他的襄阳!”   没了后顾之忧,袁术继续向太谷关增兵。   .....   陈国。   太史慈和刘琰一路疾驰,抵达陈县,并奉上了拜帖。   但陈王府的人却告诉太史慈和刘琰,刘宠校场未归,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   “倘若见不到陈王,岂不误了使君大事?若不能劝得陈王出兵,我还有何颜面回去见使君?”刘琰蹙眉。   身为郑玄的门人,刘琰才智不凡,亦有傲气。   于是刘琰谢绝了郑玄的举荐,只是在临淄城学堂暂时充任郑玄身边的讲师,在学堂传道受业解惑。   并非刘琰不想出仕青州,而是刘琰希望能得到刘备的亲自延请。   但偏偏那段时间,刘备将政务诸事都分配下去,然后跑去跟着乡民开荒去了。   以至于刘备压根就不知道刘琰来了临淄城。   直到赵昱举荐,刘备才来到学堂延请刘琰。   这世间少有赋闲的士人能抵挡刘备的真心延请!   得知刘琰的幼子刚出生,刘备还给刘琰的幼子送了一块暖玉祈福,这让刘琰对刘备的真诚十分震撼。   因此在刘备提出,希望刘琰能来陈国游说陈王刘宠出兵的时候,刘琰几乎都没多想就同意了。   这一路更是顾不得休憩,连同行的太史慈都对刘琰的耐力感到惊讶。   “威硕公,不如前往陈王的校场吧。”太史慈提议道:“虽然有些失礼,但若在此延时费日,也不是办法。”   刘琰点头。   询问了陈王的校场位置后,刘琰跟太史慈不顾辛劳,来到了陈王的校场。   刘琰跟太史慈运气不错,陈王刘宠因为酷爱骑射,在校场外立了布告,要以骑射会友!   任何对骑射自信的士人侠士,都可以入校场展现骑射手段。   一见这告示,太史慈心情一松:“威硕公,我有见陈王的办法了。”   当即,太史慈在书佐官处留下了“东莱郡太史慈”的名号,顺利的进入了校场。   而刘琰则是以太史慈随从的身份也跟着进入。   校场内。   陈王刘宠策马疾驰,十发十中,全都射在了箭靶的同一处。   如此高明的箭术,惹得在场军士游侠的惊呼!   “陈王箭术,天下无双。”   “陈国有陈王,士民百姓才能安稳度日啊。”   “再看隔壁的梁国,据说已经被一个叫周喁的占了,连梁王在周喁面前都得卑躬屈膝。”   “呵呵,让他来陈国试试?看陈王不射他几个窟窿!”   “能追随陈王,我等三生有幸啊!”   “.....”   刘宠似乎很享受这种膜拜,挥舞手中硬弓大声吆喝,惹得高台上的几个陈王宠妃一阵迷之尖叫。   不多时。   刘宠回到高台。   身边的亲卫则是向前传达赏令:“陈王有令,若能有十发六中者,赏钱一贯!若有十发七中者。赏钱十贯!若有十发八中,陈王亲自替勇士斟酒!若有十发九中者,可跟陈王同席共饮!”   “若有十发十中者,陈王将视其为兄弟,不管你之前犯了什么错、得罪了什么人,在这陈国,陈王不开口,谁也不敢动你分毫!”   刘琰听得心惊:“这陈王好厉害的手段,怪不得能聚集诸多勇士在陈国效力。”   身居高位,却愿意跟草莽之人结交。   只要箭术高明,就能引以为兄弟。   这般的坦诚直率,是武人最喜欢结交的。   顿了顿,刘琰又有些叹息:“然而这般不设防,也容易遭遇刺客啊。倘若有人想要吞并陈国,遣刺客故意接近陈王,陈王虽然勇猛,但也难以提防啊。”   刘琰不禁想到了要离刺庆忌。   感慨间,早有想要表现的士人侠士,纷纷策马弯弓,想要博得刘宠的青睐。   这其中,亦有不少亡命徒。   一个时辰过去,十发六中和十发七中的,寥寥无几。   十发八中的更是没有一人。   毕竟骑射比步射,对箭术水平的要求更高!   刘宠不由有些兴致缺缺。   就在刘宠准备起身离开,太史慈策马而出,向刘宠抱拳大呼:“东莱郡太史慈,请陈王观箭!”   太史慈声音浑厚饱满、如洪钟一般,瞬间吸引了刘宠的注意力。   但见入眼之处,太史慈身长七尺七寸,美须髯,双臂如猿,颇为不凡。   刘宠顿时来了兴趣。   太史慈策马绕着箭靶周围的跑道疾驰,眼一眯,箭矢离弦而出。   “箭中靶心,记一中。”   随着记录佐官的呼喊,太史慈又是一箭射出。   “箭中靶心,记二中。”   “箭中靶心,记三中。”   “.....”   “箭中靶心,记十中!”   刹那间,全场皆惊。   刘宠要求的中,只是中靶就行,并未要求中靶心。   但太史慈却直接来了个十发十中,跟刘宠刚才的十发十中一样,都是正中靶心。   “此人,并非湖海之士。”   陈王眯着眼睛,怀疑太史慈的身份。   湖海之士是没有物质条件,能自幼练习骑射的。   因此有个十发六中十发七中都算佼佼者了,十发八中更是凤毛麟角的天赋者了。   而十发十中,箭中靶心,要求的不仅仅是天赋,还需要长年累月的艰苦练习!   “请壮士入席!”   虽然心中有怀疑,但刘宠还是请太史慈入了席,并亲自向太史慈斟酒。   太史慈也不客气,双手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痛快!”陈王见太史慈没有半点迟疑,不由多了三分好感:“本王有承诺,十发十中者,皆是本王的兄弟,不管太史兄弟你以前是什么人、又得罪了什么人,在这陈国,谁也不敢动你。”   太史慈起身,拱手致歉:“陈王,请恕在下无礼。这次来陈国,我是跟着青州牧玄德公的使者一同来的。”   “只因在府中未能见到陈王,担心延误了大事,故而来校场寻陈王。”   “正逢陈王布告,故而献丑来见陈王。”   刘宠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侍从退后,又召来了陈相骆俊。   “谈公事,本王不擅长!”刘宠看向陈相骆俊:“骆相,交给你了。”   太史慈见骆俊出现,于是向刘宠和骆俊引荐刘琰向前。   刘宠似乎对这种事不怎么在意,只让骆俊和刘琰去谈,自己却是凑到了太史慈身边,跟太史慈讨论箭术。   “子义,这青州的骁勇之士,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刘宠饶有兴致。   太史慈坦言道:“若论骁勇之士,尚有两人在我之上。一人姓关名羽,表字云长;一人姓张名飞,表字翼德,二人都是青州牧玄德公的义弟,有万人敌之勇。”   刘宠吃了一惊:“青州竟然还有比子义更骁勇的,有机会本王定要切磋一番。”   太史慈笑道:“云长如今在洛阳,跟着卢尚书讨伐董卓去了;翼德去向徐州借兵去了,近日会寻机攻打驻扎在梁国的周喁。”   “陈王若有意切磋,不如同去?”   刘宠摇头:“这是否出兵,得听骆相的。若跟你一起来的青州使者能说服骆相,那本王就会应你之邀出兵。”   “倘若骆相不同意,除非周喁来打陈国,否则本王是不会出兵的。”   太史慈面有惊讶。   刘宠笑道:“出兵是需要钱粮的,但骆相管的就是这陈国民政,陈国有没有钱粮支持本王出兵,骆相最清楚。”   “本王用人,向来用人不疑,既然这民政交给了骆相,那本王就不会多问。”   “有询问的时间,本王不如玩玩骑射,陪陪宠妃,结交如子义一般的豪杰,岂不快哉?”   刘宠知道如何舒坦的当一个陈王。   只要陈国安稳无事,其他的刘宠都不会多理会。   不多时。   骆俊和刘琰归来。   “陈王,豫州若乱,陈国必然遭到波及。”   “末相以为,周喁可杀!” 第153章 颍川群谋,沮授独木难支   邺城。   田丰趁夜入城来见沮授。   在返回邺城的途中,田丰一直都在思考袁绍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逼迫韩馥让出冀州。   最后得出最可能的结论是:邺城有袁绍的内应!   因此。   田丰一路隐藏了行踪,悄然入城。   “元皓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沮授见田丰黑衣蒙头,一脸的不理解。   田丰却是端起桌上的凉水,一饮而尽,随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公与,邺城有危险了!”   沮授吃了一惊,疾步走到门前,往门外扫了一眼,随即凑近田丰问道:“元皓兄,你探得什么消息了?”   田丰言简意赅地道:“在回邺城之前,青州得到情报,刘岱忽然攻杀了济北相崔言,又举兵攻杀泰山郡。”   “我跟青州文武推演出了隐藏在这表象内的真相。”   “袁绍暗中设谋,让刘岱在兖州引战,周喁秘密南下豫州,试图挑起兖州和豫州的战火,让青州无暇顾及冀州,同时也为了阻挠袁术讨董,”   “青州不希望豫州因为袁术和袁绍两兄弟的争锋而陷入战火之中,选择了弃冀保豫!”   “但玄德公又不希望韩馥败得太快,于是让我返回邺城跟公与商议对策。”   沮授吃了一惊:“难道袁绍要再次举兵邺城?但如今各郡国都在忙着春耕,即便袁绍想要举兵,其余郡国的太守国相也未必会响应。”   田丰凝重地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我到现在都没能猜出袁绍到底要怎么夺取冀州!”   “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邺城有袁绍的内应!”   沮授忽然眉头一皱:“邺城若有内应,当在郭图、荀谌、辛评、辛毗等颍川人士身上。”   田丰问道:“公与何以这般肯定?”   沮授轻叹:“元皓兄有所不知。自从韩使君跟袁绍达成分治冀州的赌约后,郭图、荀谌、辛评等人,就逐渐身居高位。”   “他们是韩使君的同郡乡人,韩使君自然对他们深信不疑。”   “我本来就有所怀疑,今日听到元皓兄的推断,这几人估计早就暗中投了袁绍。”   田丰吃了一惊:“郭图等人来邺城时间不短,一直都以才学不足为由,没能在邺城担任要职,如今却纷纷身居高位,定然有诡计!公与不曾劝谏吗?”   沮授叹道:“劝谏了,但因为劝谏,我被韩使君改任为骑都尉,由闵伯典担任新的冀州别驾。”   田丰不由怒道:“韩馥小儿,果然还是听不进忠言!连公与都被调离了别驾之位,合该韩馥小儿保不住冀州。”   邺城的人事调动,让田丰有些措手不及。   本以为暗中来见沮授,还能劝得韩馥提高警惕。   结果沮授由别驾变成了骑都尉!   虽然骑都尉能统兵,但却不能再在韩馥身边出谋画策了。   再有郭图、荀谌、辛评等疑似暗投了袁绍的韩馥同郡人在身边,韩馥的耳目已经完全被蔽塞了!   “怪不得袁绍敢在这个时候让刘岱引战,因为袁绍自信可以掌控大局,不会让邺城的政变影响到冀州的春耕。”田丰恨恨道。   沮授面色有些灰暗:“如此说来,邺城岂不是保不住了?”   虽然韩馥不是明主,但沮授终究还念着韩馥征辟自己为别驾的一点恩情。   在其位,谋其政。   身为冀州别驾,却只能坐视韩馥被奸人迷惑了耳目,这又何尝不是对沮授才智的一种挑衅和羞辱?   田丰凝声道:“督军从事赵浮、程奂皆是忠义之辈,公与可暗中遣人去河阳,让两位从事提防袁绍。”   “张郃亦是勇烈之人,或可为援。”   “审正南为人刚直不阿,想必也不会冷眼旁观。”   “.....”   田丰将可能拉拢到的文武一一告知沮授,随后又道:“邺城事就交给公与了,我得去趟常山国。”   “常山国孙瑾素来不服袁绍,常山中尉赵云也是骁勇善战之人。”   “你我一在内,一在外,或许能阻挡袁绍的阴谋。”   “即便失败,也不能让袁绍太轻易就得到冀州!”   沮授也清楚。   如今他和田丰都不受韩馥信任,想要直接去劝韩馥是做不到的。   想要助韩馥识破袁绍的阴谋,就只能假手于人。   但,假手于人,却也是有风险的!   “正南,如今韩使君偏信郭图、荀谌等人,不肯听我劝谏。”   “这邺城中,唯有正南最是刚直敢言,还请正南能助我。”   沮授的话听在审配耳中,却是让审配冷笑不已。   “公与兄,你本是冀州别驾,如今却因为直言犯了韩使君的忌讳,而被贬为骑都尉。”   “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审配的回答,让沮授嗅到了不寻常:“正南,我等既然受韩馥征辟,就应该尽职尽责,岂能因为一些私怨而耽误了公事?”   审配依旧冷笑:“公与兄,愚弟在这魏郡,可是有很大的家业的。一大家族的人要养,有时候身不由己啊。”   沮授脸色瞬间一变,骇然起身:“正南,莫非你?”   审配摇头:“公与兄放心,我审正南行的端坐得正,不是那般会卖主求荣的人。但最近幼子患病,我实在是无心他事。”   “毕竟我如今只是一个魏郡小吏,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谏韩使君呢?”   审配这言语中的怨恨,让沮授沉默。   沮授轻叹一声,起身离开:“既然正南不肯相助,在下先行告退了。”   审配的声音在沮授耳边响起:“公与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韩馥不值得你如此!”   沮授却是道:“正南,我是邺城的骑都尉,有守城退敌之职!韩使君尚在,我又岂会去思考谁是贤主明公?”   “唉——”看着离去的沮授,审配轻叹一声,然后将逢纪送来的书信扔进了火盆:“罢了,便成全公与你的忠义吧。”   见了审配的沮授,心情愈发的沉重。   连审配都不准备帮韩馥了,这邺城还有多少人心系韩馥?   想到这,沮授咬牙来见别驾闵纯。   昔日的下属,变成如今的上司,沮授平日里是不想跟闵纯来往的。   但如今事态紧急,沮授也不得不拉下脸面来见闵纯。   闵纯倒是对沮授这个老上司颇为尊敬,连忙邀请沮授入内:“公与兄,韩使君只是一时义愤,待其气消了后,愚弟就向韩使君请求此去别驾一职,再让给公与兄。”   沮授见闵纯没有因为当了别驾就骄矜,轻叹一声:“伯典之才,足以胜任别驾一职。只是我今日愁苦的,另有他事。”   沮授言简意赅的将田丰秘密来邺城以及对袁绍的相关推测告诉闵纯。   闵纯轻笑:“公与兄,这推断有些危言耸听了。”   “你要说其他时候,袁绍会谋夺冀州,我还能信。”   “但唯独这个时候,袁绍肯定是不敢的!”   沮授愣住:“此话怎讲?”   闵纯坦然道:“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响应了袁术的讨董檄文,正借道冀州往鲁阳而去。”   “袁绍若敢谋夺冀州,韩使君就可以向公孙瓒求援。”   沮授骇然起身:“公孙瓒到冀州了?什么时候的事?”   闵纯一愣:“都已经到了钜鹿郡了,韩使君还准备在邺城设宴款待公孙瓒呢。”   “不好!公孙瓒肯定不是去鲁阳会盟讨董的!”沮授脸色大变:“怪不得我跟元皓兄一直猜不到袁绍会用什么方式来谋夺冀州。原来是跟公孙瓒联手了!”   闵纯还没反应过来:“公与兄,你说得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沮授忿忿跺脚:“大司马的勤王兵马早就去鲁阳了,公孙瓒若真的有会盟讨董之心,为何不跟大司马的骑兵一并前往?”   闵纯愣住:“公孙瓒跟大司马素来不和,自然不会一并南下。”   沮授握紧了拳头:“你也知道公孙瓒跟大司马不和!若你是公孙瓒,大司马要会盟讨董,你还会跟着去吗?”   “自然不会,去了岂不是受大司马节制?”闵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即再次愣住。   一股寒意自脚底滋生,闵纯的语气也有些颤抖:“所以,公孙瓒出现在钜鹿郡,是冲着韩使君来的!”   “这是假途灭虢之计!”   沮授摇头:“不,这是袁绍谋夺冀州的计划!制造一个韩使君不能抵挡的外敌,让韩使君主动让出冀州!”   “如此一来,袁绍不用背负背盟的骂名,顺理成章的当上冀州牧!”   闵纯惊呼道:“袁绍不怕公孙瓒恼羞成怒吗?”   沮授冷哼:“倘若公孙瓒也是袁绍想要除掉的目标呢?除掉公孙瓒,大司马不仅不会怪罪袁绍,反而会因为袁绍除掉了幽州的一个内患而感激袁绍。”   “一石二鸟,好狠的算计啊!”   闵纯顿时有些慌:“倘若真如公与兄猜测,邺城岂不是危险了?”   就在此时。   长史耿武急急来寻闵纯:“别驾,出事了,公孙瓒将兵马驻扎在邯郸城,遣人送信给韩使君,要让韩使君献出城池,否则就打破邺城!”   “韩使君急召别驾议事。”   闵纯脸色大变:“真让公与兄猜中了!”   耿武见沮授也在,不由疑惑道:“别驾,什么情况?猜中了什么?”   闵纯将沮授的猜测告知耿武,惊得耿武睁圆了眼睛:“不好!我来的时候,郭图和荀谌等人,正在劝韩使君邀请袁绍助阵。”   沮授猛地一按剑柄:“果然不出所料。荀谌、郭图等人,早已经暗投了袁绍。伯典、文威,我们得立即去见韩使君,述说袁绍的阴谋!”   闵纯也不敢怠慢,当即跟沮授和耿武一道前往州牧府。   而此时。   荀谌正在卖力的游说韩馥:“使君,公孙瓒统帅燕、代骑兵驻扎在邯郸城,军锋锐不可当。”   “若不能请袁太守相助,我等实在是为将军担心啊!”   韩馥心中惶恐不安:“老夫是冀州牧,跟袁绍约定分治冀州,难道袁绍还会坐视不理吗?”   荀谌又道:“韩使君,你跟袁太守本有赌约,谁赢了谁当冀州牧。如今正值春耕,袁太守又岂会出兵?自公孙瓒南下,韩使君跟袁太守的赌约就已经输了啊。”   韩馥心中不甘:“友若,老夫待你不薄,你又跟老夫同郡,可有良策?”   荀谌叹道:“使君啊,容我问你几个问题。”   “论宽厚仁义,聚天下豪杰归附,使君比得上袁太守吗?”   韩馥摇头:“自然是不能比的。”   荀谌又问:“论临危吐决,智勇过人,使君比得上袁太守吗?”   韩馥叹气:“比不上。”   荀谌再问:“那论世布恩德,令天下士人受惠,使君比得上袁太守吗?”   韩馥蹙眉:“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众多,如何能比得上?”   荀谌轻笑:“袁太守世间豪杰,使君有三个方面不如袁太守,却又长期位居袁太守之上,袁太守又岂会甘心屈居于使君麾下?”   “倘若袁太守跟公孙瓒合力夺取冀州,使君是挡不住的。”   “与其城破身死,妻小受人凌辱,倒不如将冀州让给袁太守求一个美名!”   韩馥惊愕的看着荀谌:“友若,你竟要劝我让冀州给袁绍?”   郭图亦是出言道:“韩使君,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局势,使君挡不住公孙瓒,也挡不住袁太守,难道真的要死战求一虚名吗?”   辛评也近步劝说:“韩使君,我等身为同郡乡人,这才替你思考保全身家性命的上策!”   “你本是袁氏故吏,让位给袁太守并不可耻,能保冀州无恙,又能得到美名,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韩馥骇然起身,颤抖的指着荀谌、郭图等人:“老夫待你们不薄,又委以重任,你们竟然心向袁绍?”   荀谌叹气:“韩使君,你还不明白吗?冀州大势在袁太守,你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馥顿时有些泄气,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   沮授、耿武和闵纯大步而来。   “奸邪小人,也敢在此卖弄口舌。”   “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不论是公孙瓒还是袁绍,都是孤客穷军。”   “待其粮草断绝,自然会退去,何须将冀州献给袁绍?” 第154章 终得冀州,袁绍聚拢贤才   小小的衙署公房内。   一边立着荀谌、郭图、辛评、辛毗、高干;一边立着沮授、闵纯、耿武。   见沮授前来坏事,荀谌五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沮授亦是心中一凉。   除荀谌四人外,连袁绍外甥、陈留名仕高干都来了!   韩馥见沮授到来,本能的有些羞愧,眼睛不敢直视沮授,不知在说给沮授听还是在试图说服自己:“老夫过去本是袁氏故吏,而今才能又不及本初。度德而让,这也是古人先贤看重的品德,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沮授冷笑:“度德而让,让的是有德行的人!”   “方今天下,国贼董卓专政篡权,袁本初身为讨董盟军的盟主,却不思举兵西进、勤王救驾,是不忠!”   “董卓诛杀太傅及宗族老小,袁本初不思报仇雪恨,却只想争权夺利,是不孝!”   “春耕乃国家大事、万民之始,袁本初不体恤士民百姓耕种之苦,却于此时挑起兵祸,是不仁!”   “身为渤海太守却放任公孙瓒南下,贪图一己私利而坐视不理,是不义!”   “违背跟青州牧的盟约,暗中安插荀谌、郭图、辛评、辛毗等小人干涉魏郡政务,是不信!”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之人,有何德行可言?”   沮授骂得痛快,荀谌、郭图、辛评、辛毗和高干五人却是一个个脸色铁青。   合着这冀州就你沮授一个人是忠臣,我等都是小人了?   荀谌厉声道:“沮公与,冀州身处乱世,当择一贤明威严之主才能拯救这冀州万民。”   “韩使君虽有才能,既比不上袁太守四世三公的袁氏名望,亦比不上袁太守聚贤用能的器量。”   “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身逢乱世,当择明主,你如何敢贬斥我等为小人?”   郭图亦道:“昔日袁太守有心讨贼,但会盟群雄却各顾私利,袁太守不能西进讨董,非战之罪,何来不忠?”   “袁太守明知太傅及宗族家小皆在洛阳,却依旧当了这讨董盟主,舍小家而顾大义,当得起一声英雄豪杰,怎在你眼中就成了不孝之人?”   “挑起兵祸者,是公孙瓒,而非袁太守,要说不仁也是公孙瓒不仁,跟袁太守何干?”   “公孙瓒南下谎称讨董勤王,袁太守又如何能阻拦?如今见公孙瓒威逼韩使君,又派遣了高元才来相助,怎么能称其不义?”   “我等本是韩使君同郡乡人,韩使君量材录用,我等又勤于政务,跟袁太守何干?何来的违背盟约?”   “沮公与,你妄自尊大,诬蔑袁太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可还有一点名仕风范?”   “莫非是你因为没能继续当别驾,心中有怨恨,所以在这里妄言大义,嫉贤妒能吗?”   辛评也道:“听闻冀州前治中刘惠、典学从事田丰,都是沮公与推荐去的青州。两人皆是冀州大才,却跑去青州任职。”   “莫非沮公与私通刘备,有意将冀州献给刘备吗?”   辛毗配合大笑:“真是可笑,我等兢兢业业的替韩使君着想,这位前别驾却一心顾念青州。到底是谁不忠不义啊?”   高干冷笑:“公孙瓒跟刘备都是同门,刘备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袁太守入主冀州,想必是想让公孙瓒来当这冀州牧。”   “如今刘备名声拿走了,钱粮也拿走了,再让公孙瓒南下抢夺冀州,好算计啊!”   “真是可笑啊,韩使君还以为刘备是什么好人,却不知早中了刘备的算计。”   “难道韩使君还会相信,刘备会如上次一般来冀州劝和吗?”   “能信任的,始终还得是自己的同门啊。”   “韩使君,莫忘了,你过去是袁氏故吏!”   “冀州给了袁太守,你能活,给了公孙瓒,你还有命吗?”   荀谌、郭图、辛评、辛毗和高干,纷纷出言反怼。   沮授虽然有辩才,但又哪里是荀谌五人齐上的对手?   耿武和闵纯又不擅长辩才,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怼。   沮授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大意了!荀谌五人并非无能之辈,以前不表现出才能,是瞧不上韩使君,如今为了在袁绍麾下有表现,一个个都在卖力的展现才能。”   “倘若元皓兄在,还能齐声反驳,只我一人,难啊!”   本以为能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的问罪之言,来镇住荀谌这群人,结果反而被抓住了言论中的漏洞,反过来让沮授难以辩驳了。   韩馥见沮授不能反驳,耿武和闵纯也是不能辩驳,心中也偏向了荀谌等人的提议。   “高元才,若老夫献出了冀州,袁太守准备如何对待?”韩馥看向高干。   高干鄙夷的扫了一眼沮授:“袁太守不是嫉贤妒能之人,待韩使君让出冀州后,可迁任奋武将军。”   韩馥顿时一喜。   奋武将军虽然是杂号将军,但担任此官职者,相当于各路军队中的总监军。   曹操在讨董盟军中就担任过奋武将军一职。   袁绍这般许诺,就等于告诉韩馥,以后他韩馥是冀州各军的总监军,依旧位高权重!   “袁太守真的这般说?”韩馥语气有些急促。   高干笑道:“韩使君,你都让出了冀州,袁太守又岂会吝啬高官厚禄?总不能让人说袁太守见利忘义吧?”   韩馥大喜:“若如此,老夫愿意让出冀州!”   沮授大急:“韩使君,切勿相信高干的胡言!袁绍怎么可能让韩使君你担任奋武将军一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韩馥此刻已经不想听沮授的谏言了。   让出冀州能得美名,不用面对公孙瓒,还能得到一个奋武将军的高职。   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沮公与,你只是邺城的骑都尉,按理说是没资格来这里的。”韩馥语气一变:“刚才你咒骂袁太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老夫看往日薄面,不会跟袁太守提及的。”   “还不速速退下!”   沮授那个气啊。   眼见韩馥已经背过脸去,沮授忿忿不平:“韩使君既然执意不肯听良言,不如罢免我的骑都尉,也省得我再烦心。”   韩馥冷哼:“你大可挂印离去,何必请示?老夫已经不是冀州牧了。”   “竖子不足与谋!”沮授怒火到了极点,不顾耿武和闵纯苦劝,甩袖离去。   见唯一的阻碍已经离开了,高干星夜出了邺城来见袁绍。   此时的袁绍,早已藏兵东武阳,跟曹操和鲍信在一起。   得知韩馥准备让冀州,袁绍不由兴奋大笑:“孟德,允诚,随我共赴邺城如何?”   曹操和鲍信纷纷脸色一变。   “韩文节真的让出了冀州?没有遇到阻难吗?”曹操有些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本初,此事得谨慎小心,切勿大意啊。”   鲍信亦道:“这不合理啊,韩馥竟然没向青州求援?”   高干笑道:“有荀友若、郭公则等颍川士人劝说,韩馥又岂会想到青州去?沮授倒是来阻挠了,但最终被韩馥给骂退了。”   言简意赅的陈述了当时的情景,包括沮授骂袁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的话,高干也没遗漏。   但袁绍心情高兴,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对沮授的才学颇为惊叹:“沮公与竟能识破子远和元图的谋划,如此智士韩馥却不用,真是个庸才啊!”   “待去了邺城,我必定亲自去延请沮公!”   只要心情高兴,袁绍同样也是个能聚才能礼贤下士的。   曹操此刻却暗暗叹息:“本初亲自去延请沮授,我就没什么机会了,可惜啊,沮授并不适合在本初麾下。”   对于袁绍这个旧识好友,曹操可是很清楚。   别看袁绍现在似乎很欣赏沮授,但本质而言,袁绍跟韩馥其实是一类人。   能聚人,但不能用人。   一旦掌权就会变得骄矜,容不下逆耳忠言。   这时间一久,韩馥怎么疏远沮授的,袁绍就会怎么疏远沮授。   想到这里,曹操也没了去邺城的心思。   “本初,我和允诚暂时留在东武阳,一旦有意外也能策应。”曹操寻了个理由道:“毕竟青州方面一直都没有动静,我有些担心。”   袁绍哈哈大笑:“刘备自顾不暇,如何还能顾得了冀州?既然孟德如此谨慎,那就跟允诚暂时留在东武阳吧。”   “待我稳定了冀州局势,将公孙瓒驱逐出冀州,再遣人来请孟德和允诚赴宴。”   袁绍心情舒坦,没有在东武阳逗留,亲率将士星夜前往邺城。   “孟德,你为何不跟着本初去邺城?”鲍信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曹操细眼深邃:“若去了邺城,你我以什么身份待在邺城?是跟其他人一样,高呼本初一声‘明公’吗?”   “可若不喊,本初在邺城文武前丢了面子,定然会怪罪你我。”   “留在东武阳,本初反而还会想着照顾你我。”   鲍信轻叹:“可惜了,倘若孟卓有孟德你一半的机敏,也不至于跟本初闹得不愉快了。”   提到张邈,曹操亦是轻叹:“孟卓直言惯了,又哪里懂得委婉。”   “但本初诓骗公孙瓒诈取了冀州,势必会惹怒公孙瓒。”   “公孙瓒在幽州势力庞大,有精锐步骑两万,这一旦打起来,不是轻易能结束的了。”   “本初虽然说青州的刘备自顾不暇管不了冀州,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哎,苦于身边无智谋之士商议大事啊!”   鲍信宽慰道:“孟德勿需急躁,待本初定了冀州后,肯定会有很多贤士来投本初。”   “然而这些贤士,未必都会看好本初,本初也未必都会善待这些贤士。”   “近日我观本初麾下的许子远和逢元图,两人虽然都有大才,但却貌合神离,似有私怨。”   “元从有嫉才之心,是会让真正的贤才忌惮的!”   曹操顿时喜道:“允诚提醒我了,哪怕有一个贤才不愿跟着本初,那也是我的荣幸啊。”   “论礼贤下士,我自认为不会比本初差劲!”   由于韩馥主动献城,袁绍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邺城,接收了韩馥的文武兵马。   袁绍也没“食言”,当即就封韩馥当奋武将军。   邺城的文武从事,袁绍也是极尽安抚,封官的封官,赏赐的赏赐,很快就稳定了邺城文武不安的心。   袁绍也没忘记被韩馥斥退的沮授,亲自登门来拜访沮授。   但沮授此时心中有气,根本不愿搭理袁绍。   袁绍也不恼怒,只让人守住沮授的府邸,不许外人轻易打扰。   只要人还在邺城,袁绍就不担心沮授会跑。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诓骗来的公孙瓒再给哄回幽州去。   荀谌、郭图、辛评和辛毗刚来不久,彼此之间还是挺和谐的。   见袁绍问策,郭图献策道:“公孙瓒诈称讨董南下,定然没有带多少粮草。不如先拖上几天,待公孙瓒缺粮的时候,再遣人游说公孙瓒返回幽州。”   “倘若公孙瓒识趣便罢,公孙瓒若是不识趣,那就别回幽州了。”   “想必大司马也很乐意明公替他除掉公孙瓒这个不听话的右北平太守。”   郭图的计策不可谓不毒。   反正你公孙瓒孤军深入,没了粮草再凶猛也只是一只随时都可能挨打的病猫。   许攸和逢纪没有反驳。   倒不是两人不想立功,而是郭图等人初来乍到,不论是许攸还是逢纪都想拉过来当盟友。   尤其是许攸,郭图等人还是许攸举荐的,这个时候肯定不能阻挠郭图在袁绍面前表现。   袁绍见无人反对,喜道:“公则之计甚妙啊!公孙瓒在幽州还能张牙舞爪,来了冀州也只能给我蹲着。”   “训练虎豹,总得先让虎豹饿饿肚子才行。”   顿了顿,袁绍又问道:“公则,我久闻颍川多俊杰贤才,不知可否再举荐些贤才出仕?”   郭图下意识的想到了同宗郭嘉,欲言又止,谎称道:“的确有些颍川的朋友,但如今都不在邺城,待我遣人去颍川送几封书信,盛赞明公求贤之心,邀请他们来邺城。”   荀谌有些意外的看向郭图,有些不明白为何郭图不举荐郭嘉。   但很快,荀谌又恢复了平静,向袁绍拱手道:“明公,我兄长近日会抵达邺城。” 第155章 王佐之争,郭嘉计说荀彧   邺城歌舞坊。   琴声优雅,舞姿优美。   觥筹交错声,此起彼伏,一片奢靡欢乐之景。   二楼的雅间中,青衫舞女舞动长袖,仿如谪仙降凡尘。   两名儒生同席而坐,但一人放浪形骸,一人正襟危坐。   正是刚来邺城不久的荀彧和郭图府中暂住的郭嘉。   “奉孝,每次见你,你都得让我在歌舞坊请你赏舞饮酒,如此放浪形骸,如何能让人赏识?”荀彧不太习惯来这种歌舞坊,语气有些无奈。   郭嘉却是驾轻就熟,时不时向舞女吆喝。   见荀彧似有埋怨,郭嘉却是轻笑:“这不是正好缺钱嘛?公则兄又吝啬得很,只肯给酒喝,死活不肯请我来一回。”   荀彧扶额道:“郭公则要求名,岂会跟你一样留恋于歌舞之地?以你之才,按理说早该被征辟,又怎么会缺这点钱?定然是你嫌弃政务繁琐不愿出仕。”   郭嘉也不狡辩,坦然笑道:“我不擅长政务,只擅长出谋画策,道尽这世间的大势小变。自然也就不会被征辟了。”   荀彧目光炯炯:“奉孝,韩文节不能用人,你不被征辟倒也不足为奇;但袁使君素有惜才之心,如今已经去沮公门前延请了三回了。”   “你若展现些才学,袁使君必然视你为肱股。”   郭嘉眼睛一斜,语气多了三分鄙视:“文若兄,你莫要来欺我!你要真认为袁使君能成大事,又岂会请我来这歌舞坊饮酒赏舞?”   “听郭公则说,袁使君可是待你如上宾,语气颇有不服之意呢。”   荀彧出身颍川荀氏,是先秦荀子之后,历经秦汉传至今日,可谓是家学渊博。   荀氏有荀淑被称为神君,知名当世,荀淑的八个儿子更是被称为荀氏八龙。   中常侍唐衡本来想将女儿嫁给汝南傅公明,结果傅公明压根不娶,大丢面子的唐衡于是让荀绲挑了个儿子来娶自家女儿。   那个时候的荀彧才两岁,以至于荀彧自幼就遭人讥讽。   但也正因如此,心有傲气的荀彧在年少的时候就有了才名,南阳名仕何颙见到荀彧,更是惊叹荀彧有“王佐之才”!   荀彧能跟郭嘉这样放浪形骸的儒士为友,也是看到了少年时的郭嘉,虽然人穷但志气不减、以落魄之身学得一身本事,跟荀彧少年时遭逢讥讽而发奋学习的经历颇为相似。   即便名声有污,但只要有才名,依旧能为世人所尊敬和钦佩。   而袁绍也是看重了荀彧“王佐之才”的名声,才会待荀彧如上宾。   然而,荀彧在袁绍麾下却是很尴尬。   荀彧迁宗族来邺城,本来是受韩馥邀请的。   结果来邺城一瞧,韩馥将冀州让给袁绍了,麾下如许攸、逢纪、郭图、荀谌、辛评、辛毗等人,还都是在袁绍入主冀州的过程中立了功劳的。   那荀彧来了,是位居高位呢,还是屈居人下呢?   这是个很尴尬的问题。   更令荀彧难受的是,袁绍喜欢听谋士们献策,但自个儿没个主见。   这刚立足冀州,麾下几个谋士就分成了至少三个派系!   心情郁闷的荀彧,于是来寻郭嘉解闷。   然后郭嘉就将荀彧给拉歌舞坊喝酒赏舞了。   对于郭嘉而言,难得见到荀彧心情郁闷的时候,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奉孝在冀州待了这么久,可有见过什么英雄人物?”荀彧被郭嘉说中了心中事,端起酒樽饮酒解愁。   郭嘉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若说这英雄人物,倒是见过几个了。但一想到今日回去,孤床冷暖无人知,我这心中颇为惆怅啊。”   荀彧眉头紧蹙,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酒樽:“奉孝,我有一妹,颇为贤惠。倘若你能自此收心,将其许配给你也不是不行。”   “千万别!”郭嘉打了个寒颤:“你荀家的规矩我可招呼不起啊!这天下俊杰很多,没必要让令妹跟着我受苦。”   “这家中孤床冷暖无人知,但这里却是个好睡处。”   奉孝这家伙.....   荀彧无奈轻叹:“我会付账的。”   郭嘉抚掌大笑:“还是文若兄痛快,不似郭公则那般吝啬。要说这英雄人物啊,首推两人!”   荀彧微有惊讶:“竟然还有两人能入奉孝之眼,这倒是令我好奇了。不知这两位英雄人物,都是何方俊杰?”   郭嘉举起酒樽,微微一笑:“这第一位,当属青州牧刘备刘玄德!”   “虽然有汉室宗亲之名,但在被宗正卿定宗族世谱前,刘备也只能算是宗室后人,也没有爵位封地。”   “甚至有传闻,刘备以前是靠织席贩履为生的。”   “但这样的出身和家世,却能跟右北平太守公孙瓒为友,还同时拜入了大儒子干公门下,麾下更有关羽和张飞两个有万人敌之勇的壮士死心塌地的追随。”   “自高唐县遇北海康成公之子郑显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刘备先是由高唐县尉成为高唐令,再受让了平原相、受平原王赏识成了平原王的外甥女婿,随后平定青州黄巾之乱,焦和死后被推举为青州刺史,如今更是由长安朝堂正式册封为青州牧!”   “倘若仅是如此,只能算仕途顺畅,还称不上英雄豪杰!”   “然而,刘备却是在出任青州刺史期间,做了一件至今都令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大事。”   “他竟然受降了五十万的青州黄巾饥民,然后向毗邻州郡国或借粮、或买粮,要彻底安顿这五十万饥民!”   “单这魄力,就足以称之为英雄豪杰!”   荀彧震撼不已:“五十万的黄巾饥民,不让他们自身自灭,也不让他们流窜青州之外,这等魄力,非常人能及!”   “的确是个英雄人物!”   郭嘉轻笑摇头:“可惜了,若文若兄早来一段时间,这青州还能有你的位置。但现在,文若兄去了青州跟待在邺城没什么区别。”   对于荀彧这个好友,郭嘉是非常了解的。   说庄重点,是要寻一个能成就大事的明主。   说通俗点,是要寻一个能委以重任的明主。   用鸡头凤尾有些侮辱荀彧的才能了,但荀彧要辅佐一方雄才,必然是要当凤头的!   王佐之才,若无王,何来佐?   郭嘉说青州没有荀彧的位置,是因为青州有郑平在,短时间内荀彧的才能几乎是得不到发挥的。   除郑平外,还有刘惠、赵昱、张昭、张纮等当世英才。   即便刘备再敬贤,也不可能荀彧一去就让荀彧位居众人之上。   那荀彧在青州和在邺城,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荀彧目光微凛:“那另一个英雄人物又是谁?”   郭嘉将酒樽的酒水一饮而尽,眼中多了几分惊叹:“另一位,便是谯县曹操曹孟德。”   “熹平三年,孟德公出任洛阳北都尉,立五色棒严肃法纪,杖毙了蹇硕叔父。”   “光和三年,孟德公出任议郎,上书替窦武等人申辩,足显其清正之心。”   “中平元年,孟德公出任骑都尉,跟随皇甫嵩征讨颍川黄巾,屡有战功。”   “调任济南相时,为了整饬吏治,直接奏免十分之八的长吏,致使济南国震动,贪官污吏纷纷逃窜。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中平五年,灵帝设西园八校尉,孟德公又被任命为八校尉中的典军校尉。”   “初平元年,群雄会盟讨董,孟德公代理奋武将军,在盟军踌躇不前时,唯有孟德公孤军西进,虽然被徐荣在荥阳击败,但孟德公的勇烈果敢亦令人钦佩。”   “如今驻兵东武阳招兵买马,不忘西进勤王之志。此人,亦可称之为英雄豪杰!”   “最重要的是,孟德公麾下,还没有一个智谋之士能替他出谋画策!”   相对于刘备,郭嘉更看好曹操。   尤其是现在的曹操,麾下还没有智谋之士,只要一去就能被奉为真正的上宾。   不是袁绍那种为了虚名而拜的上宾,而是如刘备待郑平一般诸事都能商议的上宾!   但凡有大才的,都希望被辅佐的明主能多听自己的意见。   郑平如此,郭嘉如此,荀彧亦是如此!   因此,在听到郭嘉说曹操麾下没有一个智谋之士的时候,荀彧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但荀彧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有些奇怪的看向郭嘉:“奉孝如此推崇孟德公,为何不直接前往东武阳投效?”   “以你之才,当孟德公的谋主,也未尝不可。”   郭嘉摇头笑道:“文若兄你可别抬举我了!让我当个帐前吏还行,当谋主我可没这本事。”   “我所学偏向于参赞军务、评断时务,但也仅限于此。”   “要当谋主,不仅要能镇国家、抚百姓、给馈晌、不绝粮道;也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能调兵遣将、御敌于外。唯有文若兄这般的王佐之才,方能胜任!”   “待文若兄助孟德公立足,再向孟德公引荐我,那才是我施展平生所学的时候。”   荀彧一愣,随即笑道:“奉孝啊,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先去考校下孟德公是否是你心中的明主吗?”   “你来了邺城许久,一直都在郭公则门下,既不出仕韩文杰,也不出仕袁使君,连出谋献策都情愿让给郭公则,看似郭公则占了便宜,实际上是你在借郭公则来考校韩文节和袁使君是不是你心中的明主。”   “现在,你又想借我之手去考校孟德公,你也太精了些。”   郭嘉被识破心中想法,嘴角泛起黠意:“文若兄,我跟你不一样。我要名声没名声,要家世没家世,这择主自然不能朝三暮四啊。”   “倘若贸然择主,然后又觉得这人不是心中明主就离去,岂不是成了朝秦暮楚的小人了?”   荀彧无奈:“那奉孝的意思,我就能朝三暮四了?”   郭嘉哈哈大笑:“文若兄,我只是给你推荐了两个英雄豪杰,这去与不去,皆在于你。我可没让你朝三暮四啊。”   荀彧端起酒樽,仔细斟酌衡量刘备和曹操。   诚然。   以刘备目前的表现力来看,是比曹操更值得投效的。   而曹操过往的表现力虽然精彩,但跟袁绍、张邈的求清名的方式其实都差不多的。   并不算太出奇。   但曹操比刘备更值得投效的地方在于,曹操目前没有一个真正能出谋画策的,而荀彧又有替曹操擘画大事的能力!   良久。   荀彧起身,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奉孝,账我替你先付了,饮酒要适度,也不要总是迷恋于温柔之乡,会早夭的。”荀彧善言劝谏。   郭嘉笑道:“文若兄,我就这点爱好,改不了!这人生在世,快活一天就赚一天,何必非得长寿呢。歌舞精彩,美酒沁脾,文若兄慢走,我就不远送了啊!”   荀彧无奈摇头,整了整衣袖,离开了雅间。   在荀彧面前盛赞曹操,是郭嘉故意的。   早在颍川的时候,郭嘉和荀彧就跟郑平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游。   那个时候的郑平,背负康成公之子的名号,年未及冠就出游天下,来到颍川的时候更是挨个儿的拜访了不少的颍川俊才。   可谓是名噪一时。   然而当时的郑平内秀于心、藏拙于外,少有人知道郑平的真正才能,如郭图等人都以为郑平是在沽名钓誉。   毕竟郑平拜访的时候,都会加上“家父讳玄、表字康成,乃是北海大儒”,借父扬名的用意太明显了!   唯有郭嘉、荀彧等少数人杰见识过郑平的真才实学。   郭嘉对荀谌说不想去青州的理由是青州禁酒,但那只是郭嘉敷衍荀谌的借口罢了。   真正的原因,是郭嘉并不想屈居于郑平之下!   但郭嘉自知所学太偏,不及郑平涉猎全面,想要如郑平辅佐刘备立足一般让曹操崛起是很难办到的。   恰好此时,荀彧来了!   荀彧跟郑平一样,同样是家学渊博,涉猎全面。   不仅军政全通,又有荀氏一门的名望,能聚世家贤士,亦能断言大势,是真正能跟郑平相提并论的王佐之才!   郭嘉低头,晃着空了的酒樽:“北海郑显谋,颍川荀文若,不知你们这两个王佐之才,谁又会更甚一筹呢?” 第156章 赵云献策,常山国的选择   而另一边。   驻扎在邯郸城的公孙瓒,也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   邺城的“韩馥”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拖延,但就是不肯让出邺城。   眼看军粮即将耗尽,公孙瓒遣大将单经率轻骑南下邺城。   但单经还未进入魏郡,就被一支兵马给拦住了。   “颜良?你怎么会在魏郡?”看着眼前横刀立马的骁将,单经忌惮不已。   颜良冷傲的提刀指向单经:“本将奉冀州牧之命,驻守此地,你是来求战,还是来求和?”   “冀州牧?”单经顿觉不妙:“颜良,你什么时候替韩馥卖命了?”   颜良冷哼:“韩馥?他配吗?”   单经瞳孔紧缩,惊呼道:“难道你口中的冀州牧不是韩馥?”   颜良早已得到命令,此刻也不怕被单经知道邺城的变故,喝道:“本将只效忠袁使君一人,韩馥匹夫,早已将冀州让给袁使君了!”   单经大怒:“说了由公孙将军执掌魏郡,袁本初竟敢背弃盟约?”   颜良狰狞一笑:“什么盟约?当初让尔等入冀州,是公孙将军说他要南下讨董,故而借道冀州。”   “却不曾想,公孙将军竟然想要攻打邺城?”   “韩馥有难,袁使君岂能不救?韩馥让出冀州牧的条件就是击溃尔等来犯之敌,何来的背弃盟约啊?”   单经气得嘴唇都有些抖:“无耻!袁本初出身于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岂能言而无信?”   颜良冷笑:“单经!你说袁使君言而无信,好歹拿出证据来。若是没有证据就血口喷人,丢的可是公孙将军的脸。”   “本将也不想跟你再废话,倘若还不返回幽州,你们回去的粮草都不够了吧?”   单经握紧了手中长枪。   如果能打得过,单经一定会一枪挑了眼前的颜良。   “颜良,你给我等着!”单经勒马转身,率队向邯郸城而去。   颜良则是眯了眯眼睛,招呼麾下骑卒回邺城送信。   得知袁绍当了冀州牧,还要自己退兵回幽州,公孙瓒当即就炸毛了。   “狗贼袁本初,竟敢诓我!”公孙瓒怒目圆睁。   辛辛苦苦南下一趟,结果反而中了袁绍的诡计。   来时的美梦,如今跟泡影一般被戳破,还要被袁绍给嘲讽一阵,这气公孙瓒可忍不了!   “传本将军令,立即出兵邺城。”   “袁本初小儿,本将要让你知道,诓骗的代价!”   公孙瓒挥舞马槊,怒气难遏。   “将军且慢!”田楷急忙劝道:“袁绍早得了邺城,却又故意以‘韩馥’之名掩人耳目,就是想消耗我军粮草。”   “邺城城高水深,急切间难以攻下,倘若粮草耗尽,袁绍又从其余城池调来兵马围堵,我等就回不去幽州了!”   “不如忍一时之气,回幽州点齐兵马再来复仇!”   严纲也劝道:“将军,军粮短缺,士气不足,不可轻动啊!”   公孙范也急忙来劝:“兄长,谨防袁绍联合刘虞,断我等归路啊!”   公孙瓒咬牙切齿。   虽然恨不得立即杀向邺城,但诸将的劝说公孙瓒也不得不听。   粮草不足,刘虞又在后方虎视眈眈。   万一袁绍真的跟刘虞联合断了归路,他这右北平太守就回不了幽州了。   “撤——兵——!”公孙瓒牙齿仿佛都要咬碎了。   得知公孙瓒撤兵,袁绍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   “公则妙计退公孙啊!”袁绍不吝夸赞。   郭图得意不已,有些飘飘然:“区区公孙瓒,我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他滚回幽州。”   荀谌、辛评、辛毗等颍川派,同样高兴。   毕竟郭图越受器重,他们这些以郭图为首的颍川派就越会受到袁绍青睐。   “小人得志!”逢纪暗暗唾骂一声,出列进谏道:“明公,公孙瓒因军粮耗尽而退,来日必定会再举大军。”   “公孙瓒有精锐步骑两万,但冀州兵甲不整,明公得尽快整肃三军,方能抵挡公孙瓒兵马南下。”   “魏郡郡吏审配,为人忠烈慷慨,精通兵法,能统御三军,明公可辟治中从事,并总幕府之责。”   郭图吓了一跳。   自入邺城后,虽然众人都有封赏,但别驾和治中这两个位置一直都是空缺的。   毕竟当这别驾和治中,得有人举荐,不能自荐说要当就能当。   逢纪原本也是想要这两个位置的,这后来一琢磨,若是要抢这两个位置,许攸郭图等人估计都会反对。   于是逢纪改变了套路,直接举荐局外人审配来担任治中。   不仅要担任治中,还要出任兼总幕府之责。   古代将军外出征战时,设立在帐幕内的府署就称之为幕府,幕府属吏虽多居武职,然而军政之事,无所不预议。   逢纪这是要借审配之手,开始争权了。   但偏偏,逢纪的举荐还没人能反对。   不论是许攸还是郭图,都不擅长统御三军!   荀谌、辛评、辛毗等人,同样是长于内政。   “小人猖狂!”   许攸和郭图暗骂一声,但没有出言反对。   袁绍一听这邺城还有精通兵法善于统御三军的,当即就高兴了:“元图既然识得贤才,为何不早早举荐?”   逢纪张口就是谎言:“正南因为幼子患病,近日一直都在家中照顾幼子,我不忍叨扰,就没有举荐。”   “今日担心公孙瓒再次南下,因此举荐审正南,整肃三军。”   袁绍抚掌大笑:“好!有审正南相助,何愁公孙瓒啊。”   郭图和逢纪相继献策,许攸也按捺不住了:“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战为下。攸有一策,可保冀州无恙!”   袁绍微微眯着眼睛,心中颇有些得意:看来这麾下的贤才多了,子远献策也变得勤快了,嗯,就保持这样的平衡,献策要多多益善。   “子远有何妙计,速速道来。”袁绍大笑道。   许攸依旧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公孙瓒此次退兵,一者是军粮耗尽,二者是担心大司马会断其归路。”   “军粮耗尽,公孙瓒可筹措军粮再次进攻冀州;但大司马处,公孙瓒却是无计可施。”   “本初可遣使去涿郡,向大司马俱告韩馥让冀州牧一事,同时状告公孙瓒假托讨董进攻邺城的罪名。”   “请大司马秉公处理,约束公孙瓒,让其不要再来冀州劫掠士民百姓了。”   “倘若公孙瓒执意要进攻冀州,那就请大司马出兵断其归路,本初就可跟大司马一起剿灭这恃武而骄的祸害了。”   袁绍迟疑:“大司马不重兵事,未必能敌得过公孙瓒。”   许攸笑道:“本初别忘了,青州还有个刘备呢!刘备若帮公孙瓒,就是篡逆之辈,大司马也会严词谴责。”   “刘备若是帮大司马,那就等于选择了跟公孙瓒决裂。”   “基于青州的利益权衡,刘备只能选择劝和!”   “如此一来,冀州就可以避免战火,本初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安抚冀州诸郡国了。”   袁绍闻言大笑:“子远妙计啊!我需要时间,而刘备同样需要时间。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公孙瓒会南下攻打冀州吧?”   许攸冷笑:“刘备选择跟公孙瓒这样的人为友,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待公孙瓒和刘备互生嫌隙,攸还可以再暗中设法,让公孙瓒驱兵青州。”   袁绍眼神一凛:“幽州跟青州并未接壤,如何能让公孙瓒驱兵青州?”   许攸捋了捋短髯,傲然而笑:“此计还需要时机,待时机成熟,攸自有办法让公孙瓒的势力跟青州接壤!”   “眼下公孙瓒已经退兵,本初可向赵国、常山国、中山国和钜鹿郡传檄,让四个郡国的太守国相,速来邺城觐见。”   袁绍点头。   顿了顿,袁绍又问道:“子远,我已经登门拜访沮公三次了,但沮公一直避而不见,可有良策教我?”   见袁绍还在心心念念沮授,许攸有些无奈。   贤才那么多,何必非得眷念上沮授啊。   逢纪见许攸面有难色,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逢纪献策道:“明公可亲率邺城文武于沮授府门前延请,请沮授出任冀州别驾,主持冀州的春耕大事。”   “从早到晚,沮授不出,明公不走。”   “除非沮授不想在这邺城待了,否则他也只能出仕。”   “即便沮授依旧不愿出仕,明公求贤之名也必定响彻整个冀州!”   好家伙!   不论是许攸还郭图、荀谌等人,纷纷被逢纪的提议吓了一跳。   逢纪这计策太毒了!   这是要将沮授架在火上烤啊。   不仅率文武延请,还要让沮授主持春耕大事。   就差直接说:冀州的春耕大事被延误,并非公孙瓒举兵南下也不是袁绍夺权冀州,而是沮授的错!   “这,会不会有些过了。”袁绍有些拉不下脸:“还是从长计议吧。”   逢纪暗暗一叹,又献策道:“那只能派遣甲士,以护卫之名,监视沮授,明公再定期延请,树立求贤若渴的美名。”   袁绍点头。   只是这般,倒还能接受。   檄文很快传到了常山国。   常山相孙瑾得到消息,连忙召赵云、张逸、张瓒,以及客居此地的田丰商议。   “韩文节果然还是让出了冀州啊!”田丰有些烦躁。   本以为去邺城提醒了沮授能扭转下局势,却没想到邺城还是让袁绍夺取了。   孙瑾叹道:“如今袁绍正式成了冀州牧,常山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张逸、张瓒亦是面面相觑,颇为无奈。   以前可以反对袁绍,是因为袁绍只是个渤海太守。   大家都是同一个级别的,自然可以不用理会。   但现在,袁绍当了冀州牧,名义上是可以管辖常山国的。   赵云凝声道:“孙相,我们刚与张燕达成和平协议,本想驱兵去洛阳支援卢尚书讨伐董卓。如今却因袁绍诡计抢夺冀州而不得不留在常山国。”   “只想着争权夺利而枉顾国家大义的人,云决不会屈从!”   见赵云已经表明了态度,张逸和张瓒也不愿屈从。   孙瑾问道:“若不屈从袁绍,又该如何选择?”   赵云沉吟道:“青州刘使君,素有仁德信义,又爱护百姓。我认为可以跟青州结盟,护常山国安危。”   自从上回见了刘备,赵云这内心对刘备就一直有些念念不忘。   毕竟这世间,能一心为了百姓的好官可不多。   而刘备又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一想到刘备负担了青州五十万饥民的吃住,赵云就颇为感慨。   因此在孙瑾迟疑常山国的选择时,赵云第一个想到了刘备。   孙瑾迟疑:“可青州毕竟距离太远,若是袁绍举兵来攻,常山国如何抵挡得了?更何况,青州未必会为了常山国而得罪袁绍。”   张逸道:“常相勿忧,若要结盟青州,属下愿亲往青州请恩师相助!看恩师之面,刘使君定能答应。”   常山掾张逸,北海高密人,不仅师从郑玄,更娶了郑玄的妹妹。   如今郑玄是临淄城官学的文学,而郑平又是青州别驾,张逸寻思去青州寻郑玄,应该能让青州跟常山国结盟。   田丰却是笑道:“既有这层关系,去青州结盟也未尝不可。但我以为,可再让常山国依附大司马。”   “有大司马和青州牧两人力保,量那袁绍,也不敢对常山国动兵!”   “除非袁绍能拿到天子诏令册封的冀州牧,常山国就可以不用听从袁绍的政令。”   “大司马德高望重,常山国依附大司马也不会落人口实。”   孙瑾心头一松:“若能结盟青州的同时依附大司马,那常山国就不用畏惧袁绍了。”   田丰忽然看向赵云:“赵中尉可否愿意跟我去一趟涿郡?”   赵云一愣:“我?”   田丰点头:“素闻赵中尉骁勇过人,又善于统兵,曾得了大司马赠送千里驹玉狮子。若有赵中尉一同前往,让常山国依附大司马之事,才更有把握。”   孙瑾也道:“赵中尉,既然你也去不了洛阳了,不如随元皓兄去趟涿郡吧,常山国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   赵云连忙道:“常相言重了,我等皆是为了常山国,何分彼此!”   张逸也道:“那我立即动身前往青州,正好也回去探望恩师。” 第157章 刘备抢种,郑玄高徒国渊   陂田绕郭白水满,戴胜谷谷催春耕。   冀兖豫战火此起彼伏,但在青州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种田忙。   为了抢种,临淄城的文武官吏,除了维持必要公务和正常治安外的人员外,几乎都分配到了临淄城外抢时间突击种植。   虽然刘备没有下达相关政令,但这临淄城的文武官吏见刘备先是跟着乡民开荒、然后又下田抢种,哪里还坐得住?   一个个纷纷主动请命,要跟着刘备下田抢种。   典农从事宋霖的征得刘备首肯后,于是将主动请命的各级文武官吏分配到临淄城外各处民田。   上行下效。   这有什么样的青州牧,就有什么样的青州文武。   不管这些文武是真心还是作秀,但肯跟着刘备下田抢种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周围抢种的民田黎庶见临淄城的文武官吏都挽着袖子下田,由最初的受宠若惊,渐渐开始跟这群“平易近人”的官吏攀谈,纠正对方播种的错误动作。   而最不起眼的,却是早已混在了乡民之中,一眼看去都认不出来的刘备。   粗麻布衣,沾满泥土的草鞋,以及娴熟的播种动作,惹得周围的乡民纷纷高呼“刘郎”。   勤劳的乡民大抵朴实,见青州牧都如此的勤劳,连往日里想要偷懒的懒汉都羞愧的更加卖力了。   而这其中,还有一批自临淄城学堂来的少年们。   这些少年有的出自豪门大族,平日里五谷不分;有的本就出身寒微,自幼习过农事。   郑玄以儒者不可不知五谷、不知民苦为由,让这些少年们真切的体验何为“农业国之本”,何为“民以食为天”。   而在这些少年的最前方,却是青州别驾郑平。   郑平本来是要去跟刘备配合的,但郑玄却让郑平来给这群学堂的少年们作一个表率。   也唯有郑平这种出身名门、又身居高位的才子才能镇得住这群桀骜又自视清高的少年们。   不服?   先跟郑平辩论一次,若是能赢就可以不用在这里抢种了。   一开始有傲慢的世家子想要跟郑平引经据典诸如“君子之不耕而食”,但全都被郑平引经据典辩得哑口无言。   一个个都只能乖乖的在田间劳作。   “没想到我等来青州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学堂跟着康成公学经,却要来这田间劳作,苦也!”   “别喊苦了,谁让我等十几人引经据典都辩不过别驾一人,技不如人,当耕田也。”   “你们新来的不知好歹,竟然要跟别驾辩论,也幸亏祢劝学最近不在临淄城,否则就不是别驾这般语气柔和了。”   “祢劝学很有名吗?”   “祢劝学都没听过?他要骂你能骂出一篇赋文来,更可怕的是,因为赋文写得太好了,所以很多士子都会传诵。如果你理解不了,就可以想想一下,康成公拿祢劝学写出来骂你的赋文在学堂讲解行文的感受。”   “嘶~太恐怖了吧。但祢劝学为什么要骂我们?我们又没招惹他。”   “这个啊,祢劝学是别驾的崇拜者,骂人的话别驾碍于身份不能说,但祢劝学却是无所忌惮,反正临淄城都知道祢劝学骂人成赋、出口成章。”   “阿亮,你在这瞎说什么啊,说得好像我喜欢骂人似的,赶紧些,结束了我带你见使君。”   “真的?没骗我?”   “再废话就当我没说!”   “立刻,马上!”   少年诸葛亮不敢再跟学堂的少年们多语,没有什么比去见刘备更让少年诸葛亮兴奋的了。   待得抢种的任务结束,郑平一把将诸葛亮拎起来斜坐在马背上,然后向刘备的位置策马而行。   诸葛亮有些无奈:“别驾,你就不能给我寻匹小马驹吗?”   郑平鄙视道:“连声兄长都不喊,你好意思让我给你寻匹小马驹?”   诸葛亮别着头:“是兄长跟你结义,又不是我跟你结义,为何要喊你兄长?”   郑平轻笑:“如此不知尊卑,看来得让子尼兄多给你讲讲礼仪了。”   诸葛亮脸色顿时一变:“兄长!其实我觉得子尼先生在学堂授课屈才了,他非常适合负责屯田。”   “不如你向刘使君举荐子尼先生,真不骗你,子尼先生每每感慨现在的典农从事,虽然有些才能,但对如何考察土地、如何安置民众、如何计算百姓数量、如何设置官吏、如何增减屯田项目,都想得太简单了。”   郑平眸有黠意:“你还跟子尼兄讨论过这些?”   诸葛亮眼珠子直转悠:“也不能算是讨论吧!我只是去找宋从事询问了些屯田的方式,然后回去向子尼先生请教了一番。”   自从诸葛亮的心结被解开后,就恢复了喜欢寻人辩论的习惯。   在学堂上没能辩论过国渊,于是诸葛亮跑去找典农从事宋霖请教了屯田法,然后又回学堂想要辩赢国渊。   结果还是没辩赢。   这临淄城的文武都清楚,诸葛亮是刘备和郑平寄予了厚望的天才少年。   刘备甚至还专门给临淄城文武下达了命令,只要不涉及核心机密,一些政务上的常识都可以讲解给诸葛亮听。   宠爱之深,可见一斑!   郑平乐道:“阿亮你可真会挑人,偏偏去跟子尼兄辩论他最擅长的。”   “但这官场事,不是谁更有才能谁就能担任的,宋从事一直都在为了屯田诸事兢兢业业,这个时候让子尼兄取代宋从事,难免令人寒心。”   诸葛亮蹙紧小眉头:“可屯田是青州大事,岂能因为宋从事兢兢业业就不用更适合屯田的子尼先生?”   “谁说不用了?”郑平轻笑道:“你都知道拿宋从事的话去辩子尼兄,难道就不能拿子尼兄的话再去辩宋从事?”   “宋从事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他现在为了屯田的事早就焦头烂额了,若是知道有人能帮他解决屯田上的困难,他会主动向使君举荐子尼兄的。”   “偶尔也要学会换个方式去思考。”   诸葛亮忽然醒悟过来:“我还奇怪子尼先生为什么会忽然在课堂上讲屯田的课题,这不会是兄长你故意的吧?”   “知道我辩不过子尼先生肯定会去找宋从事讨问屯田法。”   “没证据的话可别乱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郑平笑着岔开了话题,然后勒马停了下来:“前面的民田,你想见的刘使君还在忙活呢。”   见到刘备在前方,诸葛亮忽然多了一份沉稳的气息。   “怪不得总是抗拒喊我兄长。”   郑平忽然一乐。   现在的诸葛亮都还未满十岁,因为幼年丧父产生心结而变得魔怔,又因为刘备解开心结而恢复了往日的少年恣意。   再加上刘备如昔日汉武帝刘彻对霍去病一般的宠爱,让诸葛亮年少的心多了依赖,也多了在刘备面前想要表现的心思。   在眼前这个少年诸葛亮的心中,刘备已经如慈父一般的存在了。   但偏偏,诸葛瑾跟郑平结义了!   这也是为何诸葛亮一直对诸葛瑾和郑平结义的事耿耿于怀的核心所在。   差辈分了啊!   “阿亮也来了啊。”   “怎么能让不满十岁的少年也下田啊。”   刘备见到诸葛亮,也是热情的招呼,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学问不分先后,越是年少,才越能体会农耕之苦,百姓之艰。”诸葛亮的语气多了几分庄重。   显然,在刘备面前和在郑平面前,诸葛亮这个性都有些不同。   刘备感慨道:“阿亮说得有理,越是年少,才越有体会。若是士子连五谷都分不清,出仕为官又如何劝课农桑啊。”   诸葛亮正襟立在刘备身边,静静的听着教诲。   半个时辰后。   刘备这才跟诸葛亮上了田岸。   “显谋,今天抢种结束,这临淄城外的田地都应该播种完了吧?”刘备一边用汗巾擦拭汗水一边问道。   郑平则是取出了羽扇,轻摇笑道:“都结束了,使君这块田是播种最慢的了。”   刘备亦笑道:“这样最好。”   对应郑平这样安排的用意,不需要说出来刘备就心知肚明了。   青州牧完成临淄城外最后一块田地的播种,这算是一个完美的收官了。   “最近忙于春耕事,也没怎么关注青州之外的事务。”   “豫州可有消息传回来?”   刘备让诸葛亮跟自己同乘一骑,一边策马一边询问。   郑平点头道:“陈王刘宠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未得诏令、陈国兵马不可离开陈国。”   “但陈王借给了子义三千张弓弩,三万支箭矢,还有足够三千人用的粮草。”   “于是子义在陈国招募了三千义勇兵,配合子纲和翼德在梁国设伏,射杀了周喁。”   刘备赞道:“陈王豪迈守份,又懂变通,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啊。如此一来,豫州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吧?”   郑平摇头:“丹阳太守周昕还有九江太守周昂听闻周喁死后,打着报仇的名义也举兵豫州了。”   刘备蹙眉:“报仇?这倒是个很合理的理由。”   郑平轻笑:“虽然说是报仇,但周昂却是直接冲着阳城去的。”   刘备冷笑:“阳城是孙坚的屯粮地,所以这周昂还是跟袁绍有关吧。”   郑平倒是对这个不怎么在意:“豫州有翼德、子义和子纲在,又有陈王和陶使君提供粮草,击退周昕是没问题的。”   “至于进攻阳城的周昂,袁术若连这都对付不了,那他也别讨董了,我都嫌丢人啊。”   刘备点头:“翼德和子义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子纲又颇懂兵法,对付周昕倒也简单。兖州方面可有变故?”   郑平如数家珍:“边让虽然劝止了刘岱,但也仅仅只是让刘岱在春耕的时候不要动兵,以刘岱的性格,他还是会继续攻杀泰山郡的。”   “不过,袁术被袁绍在豫州给背刺了,不可能不反击的。”   “这兖州估计还会有新的势力介入。”   刘备沉思:“新的势力?袁术在北边也没什么可以结盟的势力吧。”   诸葛亮听了好一阵,忽然插口道:“袁术在北边能结盟又能介入兖州的势力,只有黑山军了吧?”   刘备惊呼一声:“难道,袁术要引黑山军入东郡?”   郑平赞许的看了一眼诸葛亮:“阿亮倒是对这北边的势力挺清楚的。”   “袁术跟袁绍不一样,袁绍喜欢结交名流,但袁术却喜欢用贼匪。”   “这些贼匪中有远见的,希望能从袁术这里讨得官职,这样他们就可以从贼变成兵了。”   “而袁术也不用专门去招兵募兵,只要许诺官职就可以让这些贼匪效命。”   “所以袁术的治下,基本上都会被袁术的兵马劫掠,兵匪不分家。”   刘备轻叹:“显谋,袁术纵兵如匪,我们为何还要跟袁术结盟?这豫州让给袁绍,比让给袁术更能让豫州士民安居乐业吧?”   郑平摇头:“使君可曾想过,若让给了袁绍,袁术就会撤兵回来跟袁绍打,以袁术的性格,肯定是走一路劫掠一路。”   “但至少现在,我们让豫州的士民百姓,暂时免受袁术劫掠了。”   “跟袁术结盟,是出于青州的利益权衡,我们还管不了豫州。”   虽然刘备也很清楚,现在去关心豫州士民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有些多虑了,但刘备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一路策马而聊,刘备三人在天黑前赶回了临淄城。   城门卫向前禀道:“使君,有自称常山掾的张逸在半个时辰前抵达临淄城,说有要事寻使君,属下按律令让其在驿馆歇息了。”   刘备眼神一凛,示意城门卫退下:“常山国来人,看来袁绍已经夺得冀州了!虽然早有所料,但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郑平轻摇羽扇:“也不算太快,毕竟冀州也是需要保证春耕的,若我猜得不错,袁绍得了冀州后还封锁了消息,否则不会这么晚才送来情报。”   “但来的不是子龙而是常山掾,看来常山国已经有结盟的想法了。”   刘备惊讶:“显谋怎会如此确定,常山国要跟青州结盟?”   郑平轻笑:“常山掾的夫人是跟家父是兄妹,来的是我姑丈!” 今天有些事,剩下的更新在晚上,不用等哈   12点前肯定更新完 第158章 尊王攘夷,天子也需要哄   刘备凛然:“既是显谋的姑丈,自当亲自延请。”   径直来到驿馆,刘备见到了正在跟郑玄叙旧的张逸。   “康成公!”   “父亲!”   见郑玄在场,刘备和郑平急忙向前问礼。   刘备虽然是青州牧了,但在郑玄面前没有一丁点儿的傲气,依旧是尊敬有加。   郑玄见刘备和郑平到来,捋着短髯笑道:“子贤,老夫刚才说了,玄德若是听闻你来,必定会亲自来延请你。”   张逸有些受宠若惊:“托恩师之面,逸惶恐。”   郑玄引荐道:“玄德,这位便是常山掾张逸、表字子贤,亦是北海高密人。年仅十三岁就出任县中小吏,后来辞去职务,拜入老夫门下。家父见其聪慧好学,心甚爱之,便将小妹许配给了子贤。”   “子贤,这是青州牧玄德公,亦是子干兄门下;这是老夫的次子显谋,说起来你也有近十年未回青州了,可还能认得?”   郑平笑道:“姑丈曾送君子德剑,小侄至今依旧佩戴,姑丈又岂会不认得?”   昔日郑玄受党锢之祸入狱,不少的弟子门人都来高密县送礼慰问,当时的尚书左丞张逸也中途回乡,赠了郑平一柄君子德剑。   寒暄一阵。   张逸道明来意:“玄德公,此次来青州,是奉常山国孙相之命,欲跟青州结盟共抗袁绍。”   郑玄闻言不由暗暗一叹。   若说郑家跟袁家的关系,其实也是剪不断的。   郑玄是马融的门生,马融的女儿是袁绍的婶母。   本可以和平相处,如今因为各自的利益权衡而变得敌对。   郑平察言观色,看到了郑玄的眼神变化,于是提议道:“使君,既然是公事,还是去衙署设宴再议吧。”   刘备连忙向张逸一请道:“多亏显谋提醒,这却是我失礼了,子贤先生,且随我一同去衙署如何?”   张逸不敢推辞,向郑玄辞别后,就跟着刘备先行离去。   郑玄见刘备和张逸离开,不由长叹出声:“显谋,老夫亦知,这青州和冀州各有各的利益诉求,但玄德跟本初,真的不能以和为贵吗?”   郑平轻摇羽扇、眼眸清澈:“大业未竟,难顾私情。郑家虽然跟袁氏有渊源,但这只是私情,不能因为私情而耽误了大业。”   “方今天下纷乱,一半都因汝南袁氏而起,和解不了的。”   “孩儿只能保证,在不耽误大业的前提下,会顾及些许袁氏旧情的。”   郑玄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显谋,你要成大业,为父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只是这天下的名流豪门,大抵都有些私情在。”   “切勿相逼太狠,留下污名。”   郑平轻笑:“父亲勿虑,孩儿知晓分寸的。要一起去衙署赴宴吗?”   郑玄摇头:“既然是公事,那老夫就不去了。老夫虽然不知道显谋你是如何布局的,但常山国,能保则保吧。”   “待事情谈妥,让子贤再来寻老夫叙旧。”   送郑玄上车,郑平则是翻身上马,来到衙署,刘备早已准备好了宴席。   “显谋,康成公未至吗?”刘备有些疑惑的看向郑平身后。   郑平笑道:“父亲学堂授课疲乏,回去休憩了,此间事我等讨论即可。”   刘备点头,看向张逸询问道:“子贤先生,可知这袁绍是如何得到冀州的?”   张逸叹道:“公孙瓒假借讨伐董卓的理由南下,想以假途灭虢之计进攻邺城;韩馥自知不敌公孙瓒,于是将冀州牧让给了袁绍。”   “随后,公孙瓒就撤兵回幽州了。”   刘备吃了一惊:“伯圭兄?怎么会这样!”   公孙瓒配合袁绍南下,是刘备完全没想到的。   郑平虽然能猜到,但并未将这推断告诉刘备。   毕竟刘备跟公孙瓒关系莫逆,若是贸然给刘备说,袁绍要夺冀州很可能会跟公孙瓒联合,刘备是绝不会相信的。   张逸将了解到的情报逐一陈述给刘备。   “伯圭兄怎么会如此不智啊!”刘备不由拍案:“无故攻伐邺城,伯圭兄就背负污名了,而袁绍却能获得救邺城的美名。”   刘备心中愤慨。   对袁绍算计公孙瓒感到愤怒,也对公孙瓒轻易上当感到惋惜。   郑平出声问道:“元皓先生可曾去常山国?”   张逸点头:“元皓公向孙相献策,欲让常山国依附大司马,避免袁绍举兵常山国。我临行之前,元皓公跟赵中尉已经前往涿郡了。”   郑平微微一捋,对幽冀局势已经有了清晰的了解。   “公孙将军南下邺城,必然是受到了袁绍的蛊惑。”郑平斟酌用词道:“如今袁绍诈取了冀州,又让公孙将军背负了污名,公孙将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幽冀战事将起,使君还得趁早决断。”   刘备一凛:“伯圭兄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忍这口恶气的。他有步骑两万,随时都可能会进攻冀州。”   “这次是袁绍理亏,我得助伯圭兄讨这口恶气。”   郑平见刘备来了豪侠气,摇头劝谏道:“使君,青州不可偏袒公孙将军。”   刘备眉头一蹙:“这是为何?不偏袒伯圭兄,难道偏袒袁绍吗?”   郑平轻摇羽扇,凝声道:“使君可曾想过,公孙将军为何会进攻邺城?”   刘备不假思索:“自然是受袁绍蛊惑。”   郑平微微敛容:“既然是受袁绍蛊惑,那袁绍也得拿出公孙将军想要的好处才能蛊惑得了啊。”   刘备欲言又止,眼神顿时变得复杂。   公孙瓒想要什么好处?   自然是邺城了!   虽然公孙瓒被袁绍算计了,但那也是因为公孙瓒有贪邺城的心思才会被算计。   “可即便如此,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刘备感到一阵纠结。   郑平轻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使君得去劝和。”   “劝和?”刘备眼神先是一喜、随即一黯,然后摇头道:“不可!我深知伯圭兄的个性,若我去劝和,他反而会以为我忘恩负义、不顾往日旧情。”   郑平明眸睿智:“劝和是需要平衡利益的。利益不够,公孙将军自然会怨恨使君;可利益够了,公孙将军只会认为使君仗义相助。”   刘备顿时喜道:“显谋,还请详说。”   郑平凝声道:“袁绍自知算计了公孙将军理亏,所以定然会先去大司马处状告公孙将军无故攻伐邺城之罪,希望大司马能约束部下。”   “大司马本就跟公孙将军有嫌隙,如今见公孙将军假借讨董之名攻伐邺城,必然会震怒。”   “然而,大司马即便问罪,公孙将军也不会理会的。”   “倘若使君不介入,最可能的是公孙将军南下进攻冀州、大司马引兵断其归路,腹背受敌的公孙将军就会调头攻打大司马。”   “如此一来,袁绍祸水东引成功,而大司马跟公孙将军就会正式决裂。”   刘备忿忿不平:“袁绍祸乱冀州还不够,还要祸乱幽州,简直可恨!”   郑平眼神微凛:“天子西迁,关东诸雄争权夺利,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如今的青州,尚不真正具备威慑群雄的力量,只能以权谋之术尽可能的平衡各方利益。”   刘备无奈长叹:“显谋准备如何行计?”   郑平看向张逸:“常山国虽然有意结盟青州,但青州却不能直接跟常山国结盟。”   张逸心头一紧:“贤侄,这是为何?若不能结盟青州,如何能震慑袁绍?”   郑平轻笑:“袁绍想祸水东引,让大司马跟公孙将军的矛盾剧增,青州又距离常山国太远;倘若袁绍真要举兵常山国,不论是青州还是大司马都难以策应的。”   “既然如此,何不让常山国依附公孙将军?”   “如此,公孙将军得了利,而袁绍也不敢再轻易进攻常山国,大司马跟公孙将军的矛盾也不用激化,公孙将军亦会感激使君。”   “同样,幽冀两州暂时也不用出现战事,皆大欢喜。”   张逸凝声道:“可公孙瓒得了常山国,想要进攻魏郡就很容易了,一旦有了冲突,岂不是让常山国陷入战祸?”   郑平眼神一凛:“姑丈,公孙瓒跟袁绍的矛盾,只能暂时调和,是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的!”   “使君虽然有定天下之乱的大志,但青州目前需要时间来蓄势。”   “乱世之中,想要保境安民本就不易,若不能放眼于天下大势,即便能多苟延残喘一阵,最终也只会被这乱世洪流埋葬。”   “有公孙将军驻兵常山国,至少秋收之前不会再有战祸波及。”   “青州能替常山国争取的时间,也仅限于此了。”   “秋收之时,缺粮的黑山贼,同样会让常山国陷入战祸之中。”   虽然有了解决之法,但不论是张逸还是刘备都高兴不起来。   刘备眼神复杂:“显谋,兖豫战事尚未停止,幽冀战事又不可避免,洛阳讨董战也陷入僵持,汉室天下相继陷入战祸之中,青州该如何抉择?”   天下大势越来越复杂,刘备内心泛起出一种无力感。   虽说勉强保住了青州,但天下大势的变化太快,快得本就如履薄冰的刘备,不得不再次有了青州难保的担忧。   哪怕麾下聚拢了大量的文武贤士、又有圣旨册封青州牧,刘备此刻的心情也依旧沉重无比。   见刘备心气有些低迷,郑平大笑起身。   踱步轻迈,山河如在脚下,羽扇挥舞,江山皆在掌心。   “昔日周王室衰败,诸侯皆看不起周天子,不尊王令、擅自攻伐,连周围的夷狄也趁机进犯,周王室的权威被弃之如敝履。”   “于是齐桓公在葵丘会盟诸侯,以霸主身份宣告天下:尊周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若有侵犯周王室权威的事,齐桓公都会过问和制止。”   “这便是《春秋公羊传》中记载的春秋旧事:尊王攘夷。”   “而如今,汉室权威同样被天下群雄弃之如敝履,各州郡国互不相服,亦是擅自攻伐、各逐私利。”   “当此之时,使君应当效仿齐桓公葵丘会盟旧事:尊汉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   “有任何侵犯汉室权威的事,使君皆可请诏问罪!”   “使君在劝和之前,可先遣人往长安请诏,将劝和的方案呈送给天子,并请天子宽恕越权之罪!”   “态度一定要谦恭,也要多夸夸天子的聪慧和仁德,要让天子有参与感和成就感。”   刘备迟疑道:“可如今朝政有董卓把持,这奏疏如何能送达长安天子之手?”   郑平笑道:“董卓虽然把持朝政,但他名义上依旧是汉室的臣子,他也需要这天下人都承认长安天子的正统。”   “遣刘艾来青州,本就存有拉拢使君的用意在。只要在奏疏上强调长安天子的正统,董卓就不会阻拦!”   刘备恍然大悟:“显谋的意思,是想暂时利用董卓的权力来维护汉室的权威。借董卓之力反制袁绍等人?”   郑平持扇拱手:“使君英明!董卓挟天子以令天下,使君亦可尊天子以制不服。”   刘备沉吟,思考这权略的利弊。   良久。   刘备询问道:“但如今卢师正在洛阳讨伐董卓,我这个时候上表奏疏,岂不是跟卢师讨董背道而驰了?”   郑平笑道:“使君多虑了!叔父讨董,名义是董卓废帝违背了人臣之礼。使君上表奏疏,尊的是长安天子,两者并不冲突!”   “叔父并非迂腐之人,即便讨董成功了,这天子也只能是长安的天子,而不会再变成其他宗室王。”   “使君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长安的天子以及公卿大臣们,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个会请诏的州牧!”   “当然,这青州的难处,使君也得在奏疏上尽可能多的提及。”   “民间有俗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懂事的孩子没人疼。”   “天子虽然年幼,但对于臣子而言,依旧如衣食父母,得哄着!”   一旁的张逸已经看呆了。   这是要让刘备学佞臣,去阿谀奉承吗?   刘备沉思,他跟张逸的想法是不同的。   郑平的理论:   高情商:让天子有参与感和成就感,君臣融洽。   低情商:谗言媚上的阿谀之徒。   而刘备的理论:   恨不能跟天子把臂同游、促膝长谈、抵足而眠..... 第159章 诡士郑平,这权略真的脏   天子也是需要哄的!   这别具一格的理论,让刘备耳目一新。   “天子跟阿亮年龄相仿,亦是自幼丧父。”   “比起阿亮还有阿瑾在,天子连个兄长都没有,自从登基之后,就一直不能自主,只能如傀儡一般任由董卓摆布。”   “这内心的苦闷,不会比当初的阿亮少。”   “我如今娶了桓帝的外甥女,刘艾又说天子私下称呼我皇叔,那我就应该尽到皇叔之责。”   “天子年幼,受权臣欺辱,岂能无宗室长辈帮扶?”   “但毕竟是皇家天子,不仅自幼生长在波橘云诡的皇宫之中、见惯了人心的凉薄狠辣,又遭遇董卓专权、见识了权臣的凶残,这心也会变得凉薄,定然是很难相信他人的。”   “要得到信任,得哄啊!”   刘备善于洞察人心。   虽然刘协年幼,但刘备不能真的将刘协视为一个十岁稚童来看待。   皇家天子,自幼见惯了权力争斗的血腥和黑暗,即便只有十岁,其心性也早已经不弱于成年人了。   在恶劣的权力斗争环境下活下来的刘协,即便表面有仁德之相,内心也定然对周围人疑心重重。   虽然刘协是个很难攻克的目标,但刘备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自信的。   只要心诚,哪怕对方是块冷冰冰的石头,刘备都自信能将其融化。   “显谋之见,甚合我心啊。”刘备心中已经有了奏疏的初稿。   张逸更是惊诧。   郑平提出的权略已经足够让张逸震撼了,偏偏刘备还认同了郑平的权略!   “显谋和玄德公,这是真准备哄天子?”   “这是真准备要当谗言媚上的佞臣了吗?”   张逸向来正直,一向都很排斥阿谀奉承的人,认为这些人有损君子德行。   现在,张逸有些看不明白了。   传闻中的刘备仁德信义,是个真君子,怎么也要效仿佞臣阿谀奉承啊?   “子贤先生,劳烦你回禀孙相,让常山国依附伯圭兄。”刘备敛容而道:“我会去信给伯圭兄,让其暂熄怒火,如此方能让幽冀的士民百姓免受刀兵之祸。”   郑平亦道:“姑丈需要注意,不可主动依附,一定要等公孙将军委派亲信来的时候,再顺势依附。”   顿了顿,郑平看向刘备:“袁绍敢如此用计,定然是已经断定使君一定会去劝和。使君要劝和,也得吓吓袁绍。”   刘备喜道:“若能吓吓袁绍,倒也能稍解我心头之恨了。显谋准备如何行计?”   郑平轻笑:“很简单,让公孙瓒去常山国驻兵的时候,故意摆出一副要打邺城的气势来!”   “袁绍此时刚得邺城,尚未整肃三军,是绝对不敢跟公孙瓒正面对抗的。”   “当袁绍发现,大司马不仅不断公孙将军后路,而使君也表示要替公孙将军讨个公道的时候,他只能选择派遣使者来青州求使君出面劝和!”   “青州春耕忙碌了这么久,使君却没有钱粮犒赏三军,也没有钱粮慰问百姓,实在是苦啊!”   刘备会意大笑:“虽然是劝和,但名义上也得袁绍来请。显谋如此算计,大快我心啊!”   张逸在一旁已经愣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话锋一转,直接变成让袁绍来主动请刘备出面劝和了?   刘备主动劝和,和袁绍请刘备劝和,这完全是两码事。   还有这要钱粮的语气如此的坦率,一点都不客气下吗?   笑声过后。   郑平请命道:“但要用此计,得先缓和大司马跟公孙将军之间的矛盾。使君坐镇青州,我亲自去一趟涿郡吧。”   刘备点头:“我正寻思谁去涿郡才能让大司马跟伯圭兄暂时言和,有显谋前往,这事稳成了。”   对于郑平的游说之术,刘备是非常了解的。   毕竟自高唐县开始,就一直是由郑平在负责游说豪族大族。   单单就康成公之子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刘虞给郑平一个面子!   闲聊中。   刘备忽然提到郭昭怀孕一事。   “显谋,近日夫人告诉我,她已经有了身孕。”   “这些年我东奔西走,未能有一个子嗣存活,心中甚是苦恼,亦是伤心。”   “夫人虽然怀孕了,但我却有些患得患失,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刘备眼神多了一丝哀伤。   郭昭不是刘备的第一任妻子,刘备之前的妻子也不是没有怀孕过。   但如今的刘备,依旧是没有一个子嗣。   郑平了然。   以这个时代的卫生医疗水平,意外流产、难产以及早夭的概率是很大的。   刘备以前又东奔西走,生活贫穷,甚至连个产婆都未必寻的到。   郑平先是恭喜刘备,随后又道:“使君,今日不同往日了。将夫人有喜的事遣人告知平原王,不用使君烦心,平原王自然会给使君安排妥当的。”   不论是医官还产婆之类,平原王府都会有专门的一批人在。   这些人经验丰富,不是民间随处寻觅的可以相比的。   刘备恍然大悟:“亏有显谋提醒,稍后我就遣人去向平原王报喜。”   张逸亦是起身道贺。   暂别了刘备,郑平邀张逸一起回郑家的府邸。   “姑丈可是觉得,我方才的献策,是在让使君谗言媚君?”郑平跟张逸策马并行,轻笑询问。   这里只有郑平跟张逸两人,张逸也没隐瞒:“的确有这想法!显谋这般献策让玄德公媚君,岂不是在效仿昔日十常侍?”   郑平轻笑:“当年子干叔父征讨黄巾时,因为没有给宦官左丰行贿,就被左丰谗言构陷,被灵帝免除了职位,被囚车押送回洛阳,还被判处减死罪一等。”   “姑丈以为,子干叔父做得可对?”   张逸不假思索:“子干公高风亮节,难道还有错?”   郑平微微敛容:“于私,子干叔父自然是没错的;但于公,子干叔父因为一个小小的左丰,就错失了进攻广宗的战机。”   “以至于朝廷派董卓来暂代三军,结果反而被黄巾贼兵击败,令将士死伤无数。”   “我出游洛阳时,曾问过子干叔父是否后悔,子干叔父告诉我:倘若早知得罪一个左丰会折损无数将士,他宁可背负污名!”   “谗言媚君,虽然有损使君的德名,让清流士人不齿;但使君却能因此得到天子的信任,更容易达到尊汉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的目的。”   “生逢乱世,倘若人人都只顾及自身的君子德名,还有谁能平定这动荡的乱世呢?”   “要对付朝廷奸臣,就要比奸臣更懂得如何取信于天子!”   张逸沉默。   郑平也没有再多言。   如张逸这样正直个性的,想要消化掉郑平的观念,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回到府邸中,郑平向郑玄提及了要去涿郡的事,并请郑玄给大司马写一封书信。   郑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对于郑平要做的事,选择一直都是鼎力支持的。   将书信写好递给郑平,郑玄微有担忧:“大司马虽然会给老夫一些薄面,但大司马跟公孙瓒之间的矛盾,老夫是劝解不了的。”   “这事还得显谋你自己想办法去调解。”   郑平将书信收好:“虎狼虽恶,亦能为武所慑、为智所驱!公孙瓒逐利之人,自当以利益驱使,我有分寸的。”   翌日。   郑平自学堂中带上了诸葛亮,一起前往涿郡。   诸葛亮本来不想去,但郑平以“涿郡的涿县,是使君的故乡、难道你不想了解下使君以前待过的地方吗?”之类的理由,将诸葛亮给忽悠同意了。   但到了幽州,诸葛亮就觉察到上当受骗了。   郑平压根就没去刘备的故乡,而是直接来到了右北平。   “别驾!”   “喊兄长!”   “......兄长,你不是说去涿县的吗?”诸葛亮有些气鼓鼓的。   郑平的理由比森林的草木还多,张口即来:“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匹小马驹吗?这右北平的公孙将军,麾下有不少的良驹。”   “以使君跟公孙将军的关系,赠给你一匹千里驹还不是顺手的事?”   诸葛亮狐疑的看着郑平:“兄长,我现在很怀疑,你带我来幽州的用意!”   “别多想!”郑平摇扇轻笑:“《老子》有言: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   “临淄城的官学,那么多的学子,就你一个有机会在十岁的时候就出游幽州,你难道不应该兴奋、自豪,以及对你的兄长我产生钦佩之心和感恩之心吗?”   诸葛亮下意识的挪移了身子:“兄长,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觉得你心中有鬼!”   郑平长叹:“孺子不可教啊!”   笑闹间,郑平已经来到了城门口,表明了身份。   一听是青州别驾到来,城门卫也不敢怠慢,连忙通传公孙瓒。   “青州别驾?”公孙瓒顿时蹙眉:“玄德这个时候遣人来,莫非是来嘲笑我的?”   对于刘备这个昔日的小弟,公孙瓒的心情颇为复杂。   既希望刘备过得好,又不希望刘备过得比自己好。   这种纠结的心态,让公孙瓒下意识的认为刘备遣人来是嘲讽自己的。   公孙范知晓自家兄长的心思,连忙劝谏道:“兄长,玄德兄既然遣青州别驾来右北平,定然是有要事商议的,不可怠慢了。”   公孙瓒眉头微微舒展:“倒也是,要来嘲讽也不用派一个青州别驾来嘲讽。”   公孙范不由暗叹。   自家兄长最近有些魔怔了,老是喜欢跟刘备比。   刘备当了青州牧,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   不多时。   郑平和诸葛亮来到太守府。   “素闻白马义从威震天下,公孙将军镇守塞北令乌桓闻风丧胆,真乃大汉楷模啊!”郑平见面拱手,开口就称赞公孙瓒的功绩。   公孙瓒听得高兴,内心的纠结心又少了几分:“郑别驾,玄德让你来右北平,不知有何事寻本将帮忙?”   下意识的,公孙瓒在“寻本将帮忙”五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郑平何等精明的人,瞬间就洞悉到了公孙瓒此时的心态,于是向诸葛亮一指:“这是故泰山郡丞之子诸葛亮,年少聪慧,颇得使君喜爱。”   “阿亮一直都想要一匹千里良驹,但青州却没有良驹,正好我要来幽州办事,使君专程嘱咐,让我带阿亮来寻公孙将军。”   “使君说,公孙将军豪迈仗义,定能给阿亮寻一匹千里良驹的。”   虽然知道郑平是在胡诌,但诸葛亮很好的配合了郑平的表演,当即向公孙瓒拱手一礼:“晚辈诸葛亮,见过公孙将军。”   “使君常言,人生难得一知己,唯有公孙将军能知其心!”   诸葛亮只有十岁,在公孙瓒眼中就一稚童。   都说稚童单纯,能如此坦然的说出“使君常言,人生难得一知己,唯有公孙将军能知其心!”这样的话来,那必然是刘备经常在诸葛亮耳边这般说。   这让公孙瓒更是心花怒放。   “哈哈,本将跟玄德自幼相识,虽非兄弟,但情胜兄弟。”公孙瓒捋髯大笑:“阿范,你带阿亮去马场,寻一匹温和的千里驹。”   待得公孙范跟诸葛亮离去,公孙瓒的笑容微微一敛:“久闻郑别驾能言善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你来右北平,不单单是来替阿亮求一千里驹的吧?”   郑平摇扇轻笑:“公孙将军英明!此次来右北平,的确有要事商议。”   顿了顿,郑平语气一变:“公孙将军被袁绍诓骗,不仅要背负擅自攻伐邺城的污名,还要遭到大司马的责难。”   “这口恶气,公孙将军想出吗?”   公孙瓒脸色一变,语气也多了怒意:“袁绍贼子,敢诓骗本将,就要承受本将麾下两万步骑的怒火!”   “本将已经准备进攻邺城,玄德可愿出兵助本将?”   郑平摇头:“公孙将军,青州不会出兵。”   公孙瓒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郑别驾,这是何意?上次袁绍进攻邺城,玄德可是出兵帮过韩馥的。”   郑平轻笑摇扇:“公孙将军,切勿急躁。在这之前,我想问一问,公孙将军是否已经有了跟大司马决裂的觉悟了?” 第160章 布策冀州,袁绍又悲剧了   提到刘虞,公孙瓒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十年时间,公孙瓒以军功累迁骑都尉、中郎将、破虏校尉、都亭侯、奋武将军、蓟侯,可谓是春风得意。   然而,因为刘虞的怀柔之策,公孙瓒难以再杀敌立功,这官职和爵位就升迁不上去了。   没有军功,对于边防武将而言,就等于被抹杀了前途。   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   “刘虞老匹夫,难道还敢坏本将大事?”公孙瓒明显怒气上头,对刘虞也是直呼老匹夫。   郑平轻摇羽扇,对公孙瓒和刘虞之间的矛盾有了更深的了解。   公孙瓒已经不在乎是否会跟刘虞决裂了!   “大司马节度幽州,亦有节制公孙将军的权力。”   “如今公孙将军虽然受袁绍诓骗,但这只是公孙将军跟袁绍的私下约定、并未公开。对于大司马而言,公孙将军借南下讨董之名攻伐邺城,本就已经违了律令。”   “倘若袁绍遣使者往大司马处状告公孙将军擅自攻伐之罪,公孙将军以为,大司马会斥责谁?”   “诚然,公孙将军有精锐步骑可以势压袁绍,但大司马若响应袁绍求救、出兵截断公孙将军归路,公孙将军腹背受敌,又该如何自处?”   “倘若公孙将军回军攻打大司马,以下犯上是叛逆之罪,这幽州士民又有多少人会支持公孙将军?”   “袁绍祸水东引成功,就可在邺城坐视鹬蚌相争,伺机牟利,甚至还可以受大司马邀请来幽州平叛。”   “仇者快意,亲者痛苦,如此结局公孙将军可还满意?”   寥寥数语,让公孙瓒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在不断的纠结。   虽然恨不得将刘虞撵出幽州,但公孙瓒也清楚:可以阳奉阴违不听调令,但真要在这个时候跟刘虞互相攻伐,得利的只会是袁绍。   “郑别驾,依你之见,本将就得忍了这口恶气了?”公孙瓒语气有些凶狠。   郑平笑道:“公孙将军误会了,这恶气自然得出,但不能如公孙将军这般直接举兵邺城。”   “兵法有云:诱其必应,攻其必救。唯有洞悉对手的动向和弱点,揣摩对手的谋划和意图,施以权略,方能让其不战自乱。”   公孙瓒的脸色舒缓了不少:“郑别驾既有良策,还请直言。”   郑平踱步摇扇、清眸深邃:“袁绍窃夺冀州,矫刻印玺,虽然自封冀州牧,但终究只是个伪职,名不正而言不顺。”   “袁绍可以状告公孙将军擅自攻伐邺城,但公孙将军也可以状告袁绍背弃盟约擅夺冀州、阻挠勤王之兵南下。”   “先谋取大义之名,再定夺出兵之事。”   公孙瓒醒悟:“本将虽然驻扎邯郸城,但并未对邺城动过一兵一卒。袁绍假托韩馥之名拖延时间,消耗了本将的军粮,让本将不得不返回幽州。”   “若不提本将跟袁绍的私下约定,仅以表面而言,本将的确是南下勤王被袁绍阻挠、无奈返回幽州。”   “刘虞也不能因此而问罪本将。”   “如此一来,本将就可以驱兵邺城了!”   郑平摇头:“公孙将军,邺城不能打,至少现在还不能打!”   公孙瓒语气有些不愉:“郑别驾,刘虞不能问罪本将,本将为何不能打邺城?”   郑平耐心解释道:“大司马同时得到袁绍和公孙将军的互相状告,难以辨别谁对谁错。若驱兵打邺城,那就等于坐实了公孙将军曾擅自攻伐邺城的罪名。”   “这个时候,谁先出兵,谁就有罪!”   公孙瓒有些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才能出这口恶气?”   倘若是别的人,公孙瓒早就暴脾气撵人了。   但眼前的青年,不仅仅是刘备最信任的青州别驾,还是北海大儒郑玄的儿子,公孙瓒也得强忍内心狂躁。   郑平依旧是淡定如常,羽扇轻摇间,妙语迭出:“送公孙将军一个常山国和一个中山国,可否出得了这口恶气?”   公孙瓒愣住:“袁绍会同意送?”   郑平笑道:“袁绍是否同意,并不重要!因为这是是使君的意思。”   “常山掾张逸是我的姑丈。来见公孙将军之前,常山相孙瑾就委派姑丈来青州,希望青州跟常山国结盟共抗袁绍。”   “但使君深知公孙将军有建功立业的追求,于是提议让常山国依附幽州,公孙将军委任大将驻兵常山国,替常山国抵挡黑山贼兵!”   “常山国又离魏郡不远,公孙将军驻兵常山国,每日里在袁绍眼皮子底下演练兵马,但袁绍却对公孙将军无可奈何,难道不够解气吗?”   “中山国又在常山国北面,常山国依附了幽州,中山国同样只能依附幽州。”   “公孙将军不费一兵一卒,就白得了冀州两个国,这口恶气出得可爽?”   公孙瓒兴奋起身,这眼神中掩饰不住激动。   “虽然少了魏郡、邺城和钜鹿郡,但有中山国和常山国在,本将亦不是很亏。”   “袁绍费尽心思,最终还是让本将得了利,心中定然憋屈。”   “到时候袁绍肯定会想办法来打常山国,而本将就有了出兵的理由了,即便是刘虞也不能阻止。”   “哼!定要让那袁绍有来无回!”   “郑别驾妙计,本将佩服!”   公孙瓒哈哈大笑,这心中的几分不快也消失无踪了。   亢奋的公孙瓒也忍不住起身踱步:“玄德如此助本将,本将也不能亏了玄德。郑别驾,青州可有难处需要本将帮衬的?”   这以前的小弟还是如此仗义,公孙瓒这颗当大哥的自尊心又得到了极强的满足感。   郑平摇扇道:“青州除了钱粮,其他什么都不缺。”   公孙瓒豪迈一挥手:“本将这就遣人筹措些钱粮,给玄德送去!”   郑平拱手道:“公孙将军仗义!但要得到中山国和常山国,还需要公孙将军受些委屈!”   公孙瓒一愣:“什么委屈?”   郑平扇指涿郡:“常山国和中山国虽说是依附公孙将军,但名义上得依附大司马,如此才能避免袁绍故技重施,在大司马处诬告公孙将军。”   “因此公孙将军得受些委屈,暂时向大司马服软,大司马才会放心让公孙将军驻兵常山国啊。”   公孙瓒的脸色再次阴晴不定。   向刘虞服软?   这怎么可能!   “郑别驾,必须如此吗?”公孙瓒很不情愿。   郑平循循道:“公孙将军,大司马要的是北境安稳和睦,因此才会怀柔乌桓各部族。”   “而公孙将军要的是建功立业,因此不希望乌桓各部族归附幽州。”   “如今公孙将军去了常山国替国家征讨黑山贼,大司马跟公孙将军之间的矛盾冲突也就迎刃而解了。”   “以大司马如今的声望,公孙将军若是能征讨黑山贼中立下功劳,他日替公孙将军奏请一个并州刺史也不是不可能。”   “相对于冀州,并州才是公孙将军真正可以驰骋笑傲的猎场啊!那里有白波贼,还有叛乱的匈奴部,再往北还有虎视眈眈的鲜卑部。”   “公孙将军,不心动吗?”   公孙瓒的呼吸变得急促。   在这之前,公孙瓒只想着如何征讨乌桓立功,因此一直都想跟刘虞争个高低。   但现在,郑平给了公孙瓒两条崭新的路:黑山、并州!   “郑别驾,你让本将越来越欣赏了。”公孙瓒目光炯炯:“玄德给了你多少俸禄?若你能来助本将,本将可以另外再添十倍!”   饶是郑平笃信泰然,此时也被公孙瓒的询问给惊了一瞬。   这是要让郑平弃刘备而投公孙瓒啊!   郑平摇头:“公孙将军,使君待我不薄,我又怎忍离去?”   公孙瓒目光一缓,有些尴尬。   刚才忽然滋生了一种要让郑平在麾下效力的强烈期待感,以至于公孙瓒毫不掩饰的想要招募郑平。   “郑别驾,本将麾下勇将悍卒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能替本将决断大事的。”公孙瓒凝声道:“以至于去趟冀州,还被袁绍小儿给诓骗了。”   “若非郑别驾今日来右北平,本将又要中了袁绍的诡计。”   “倘若有能替本将识破袁绍诡计的大才相助,本将一定奉之为上宾!”   “还请郑别驾举荐!”   郑平仔细观察公孙瓒的表情,见公孙瓒不似作伪,寻思片刻道:“公孙将军若想求贤,我倒是有个人选,正好此人也在我的计略之内。”   公孙瓒闻言一喜:“不知郑别驾举荐何人?”   郑平扇指邺城:“冀州名仕沮授沮公与!沮公与少有大志,长于谋略。曾为韩馥别驾,但因为直言劝谏韩馥遭到韩馥嫌弃,被贬为骑都尉。”   “袁绍窃夺邺城之计,被沮公与识破,但可惜韩馥不听良策,以至于拱手让出了邺城。”   “如今沮公与被袁绍软禁在邺城,袁绍一直想延请沮公与出仕效力,但一直未能成功。”   “倘若公孙将军能得沮公与辅佐,朝夕讨论大事,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公孙瓒喜道:“本将亦听闻沮公与之名,只是如何才能让沮公与效力本将?袁绍又如何肯放人?”   郑平笑道:“只要公孙将军肯依我计,向大司马暂时服软。我自有妙计让袁绍将沮公与以及他的家眷安全送到常山国。”   公孙瓒蹙眉静思。   对于公孙瓒而言,向刘虞服软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   但郑平给公孙瓒列举了诸多好处,又让公孙瓒心痒难耐。   是为了一时之气而放弃诸多利益窝在这右北平吗,还是拉下脸服软然后如飞鸟出笼、鱼入大海追求更大的功名利禄?   郑平也没有催促,只是回到席位上静静的摇扇。   田丰早早离开了邺城,不用郑平搭救,但沮授却因为留在邺城而被袁绍软禁。   若是刘备直接向袁绍索要,袁绍肯定会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但现在,郑平有了助沮授离开邺城的方法。   基于青州的利益,在处理公孙瓒的问题上,郑平一直都保持了清晰的认知:公孙瓒可用但不可信。   刘备跟公孙瓒交情莫逆,即便可能惹得刘虞不快,刘备也会因为私情而去助公孙瓒。   但郑平跟公孙瓒没有私情,任何的部署都是以青州利益为主的。   倘若今日说服不了公孙瓒,郑平会毫不留情的设计让公孙瓒死在跟袁绍的争斗之中,避免刘备因为私情而损害青州的利益。   这也是为何,郑平这次亲自出使而不是假手他人的原因之一。   有些事,刘备不能做,甚至都不能想!   但郑平,没有这个顾忌!   诡士,亦是毒士。   良久。   公孙瓒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郑别驾,本将会配合你行计!但本将的服软也是有限度的,倘若大司马不能给予本将尊重,那本将就得按自己的方式来了。”   郑平摇扇笑道:“公孙将军大可放心,大司马处我自有手段!公孙将军可将状告袁绍的书信准备好,我一并带去涿县。”   言谈间。   公孙范领着诸葛亮返回。   诸葛亮的语气颇为兴奋:“兄长,我寻得了一匹千里良驹!我将其取名踏雪无痕。”   “你会骑马吗?”还未等诸葛亮说完,郑平冷不丁一语,将诸葛亮的兴奋瞬间抹灭。   诸葛亮颇有不服:“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学会的!”   郑平憋着笑:“哪有三天时间啊,稍后就得去涿县。要不,你留在右北平?”   诸葛亮顿时泄气。   暂别了公孙瓒,郑平和诸葛亮出了城池。   待到僻静处,郑平却是从战马行囊中取出了一些马具,给诸葛亮的千里驹修缮了一番。   看着有些怏怏不乐的诸葛亮,郑平不由笑道:“行了,阿亮,来试试你兄长的杰作!”   诸葛亮狐疑的看着修缮后的马具,然后有些不情愿的踩镫上马,随后眼前一亮。   “这是——”   “给你增加了个马镫和鞍环,即便你骑术不精,也不容易跌倒了。”   “记得路上休憩的时候,将右边的马镫藏起来,不要让人给瞧见了。”   “哎,这可是未来的骑兵神器啊,若是让人瞧见了,就成了青州的灾难了啊。”   郑平故作叹气,惹得诸葛亮一阵紧张。   “这,兄长,我还是不骑马了.....” 第161章 舌灿莲花,郑平游说刘虞   有郑平特别制作的双边马镫和鞍环,诸葛亮勉强能独自长途策马了。   将要抵达涿县城池时,诸葛亮小心谨慎的将右边的马镫给藏了起来,又以行囊遮住了鞍环。   “阿亮啊,其实这鞍环和右边的马镫是不用遮掩的,你越是遮掩,旁人就越觉得有古怪。”   “啊?兄长你怎么不早说,我都遮掩一路了。”   “兵法有言: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以为你能理解的。”   “可有了双边马镫和鞍环,连我都能长途策马,的确是骑兵神器啊,不应该保密吗?”   看着思维已经被带偏了的诸葛亮,郑玄摇扇轻笑:“阿亮啊,对于一个自幼学习骑术的人而言,骑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练习了无数遍的。”   “常年累月的练习,身体早就形成了本能反应,可这战马忽然多了鞍环和双边马镫,这以前学习的骑术,就得去改变。”   “但身体本能还有思维惯性哪有那么容易就改变?”   “即便有骑士觉得这鞍环和双边马镫不错,也会令其余骑士鄙视亦或者惧怕,越是骑术精湛的骑士,就越是鄙夷和惧怕,这就叫人心!”   “所以你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用,大部分人只会看你如傻子。”   诸葛亮下意识的挠了挠脑袋:“兄长,我总感觉你在诓我,你这几句话有几句是真的?”   郑平哈哈一笑:“假亦真时真亦假,几句真几句假,得你自己来判断啊。进城吧!”   有青州别驾的印绶表明身份,涿城的城门卫并未多加阻难,只是派遣了一个卫卒引路郑平和诸葛亮前往州牧府。   而在州牧府中,刘虞正在跟众人商议。   “邺城遣人送信,要告公孙瓒假托讨董之名攻伐邺城,让老夫秉公处理约束公孙瓒,不要再去冀州劫掠士民百姓了。”刘虞紧蹙眉头,在提到公孙瓒三个字时多了三分厌恶。   从事魏攸闻言,连忙出列谏道:“据元皓先生断言,公孙瓒南下邺城是受袁绍故意诓骗。如今袁绍反告公孙瓒,定然是想祸水东引,让使君跟公孙瓒反目。”   “大司马切勿听信袁绍谗言啊!”   从事程绪也道:“使君,公孙瓒虽然举兵南下,但并未犯下大错。反倒是袁绍窃夺冀州,又挑起使君跟公孙瓒之间的争端欲乱幽州,其心可诛!”   刘虞有些不愉:“虽然公孙瓒攻伐邺城未遂,但有攻伐之心就足以论罪!倘若不秉公处理,如何能让幽州的法度严明?倘若人人都视法度如无物,又如何能让士民百姓信服?”   “若不严惩公孙瓒,诸郡国皆可追逐私利而擅自攻伐,岂不是视州牧府的政令如同儿戏?”   魏攸和程绪焦急不已。   刘虞有节制公孙瓒的权力,公孙瓒不告刘虞擅自攻伐邺城,真要论罪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可公孙瓒拥兵自重,又岂会坐以待毙?   秉公处理,那就是在逼公孙瓒反啊!   “使君,何不请元皓先生商议?”从事齐周建言道。   刘虞跟公孙瓒之间的矛盾,这州牧府的从事都很清楚。   尤其是公孙瓒擅自截杀乌桓部落的使者、想要破坏刘虞的怀柔之策后,刘虞对公孙瓒就更是厌恶了。   众从事只能时常劝谏,难以改变刘虞对公孙瓒的态度。   刘虞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元皓是幽州的客人,答与不答,都会得罪于人。”   倘若召来田丰商议。   田丰同意秉公处理就是罪公孙瓒,不同意秉公处理就是得罪刘虞,不论田丰如何回答,都会得罪公孙瓒和刘虞其中一人。   刘虞不想让田丰无辜牵涉到自己跟公孙瓒的矛盾之中,因此拒绝了齐周的提议。   众从事顿时没了计较。   就在此时,门外散吏来报:“使君,青州郑别驾求见!”   刘虞顿时惊疑:“青州?难道也是因为公孙瓒而来的吗?”   从事鲜于辅见刘虞迟疑,出言谏道:“青州别驾亲自到访,定有大事商议,使君不如召之一问。”   刘虞点头,让散吏召郑平入内。   不多时。   郑平和诸葛亮联袂而来。   “下官青州别驾从事郑平,见过大司马!”郑平执扇一礼,诸葛亮亦是紧随作揖。   刘虞仔细打量郑平,只见其双目炯炯、气度泰然,羽扇轻摇、潇洒惬意,不由赞道:“久闻康成公之子,雅量高致,英隽异才,今日一见,更显风流啊!”   郑平敬道:“我曾出游诸州郡,但见帝室王公之胄,大多生长脂腴,不知稼穑。能厉行饬身,卓然不群者,少有耳闻。”   “然,大司马守道慕名,以忠厚自牧。夙夜忧勤,志存王室,至使董卓畏服,群策见推,却尊号而不受,奉章表以自通。”   “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大司马不失忠节,可称汉家贤宗子!”   刘虞哈哈大笑:“郑别驾过誉了!老夫受先帝皇命镇守北陲,只恨才智有限,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先帝的期待。略有薄名,皆是众人抬举!”   对郑平的称赞,刘虞很是受用。   尤其是“却尊号而不受,奉章表以自通”“不失忠节,可称汉家贤宗子”,更是让刘虞心情愉悦。   对于刘虞而言,最怕的就是被误会有称帝之心。   天子尚在,汉统未断,诸侯王岂能丢掉忠义节行,妄自称帝?   “郑别驾此番来幽州,所为何事?”刘虞捋髯问道。   郑平扫了一眼众从事,然后奉上了公孙瓒的书信:“有奋武将军检举伪冀州牧袁绍窃夺邺城、阻挠幽州讨董兵马南下的书信一封,还请大司马观阅。”   刘虞愕然。   魏攸、程绪、齐周、鲜于辅等幽州文武从事亦是面面相觑。   公孙瓒竟然会反告袁绍?   还是由青州别驾郑平来代为报送的?   诸葛亮静静的立在郑平身后,小眼睛有些兴奋。   在右北平的时候,诸葛亮被支开去马场挑选千里驹,因此没能见识到郑平游说公孙瓒的辩术,这让诸葛亮颇为遗憾。   而这一次,诸葛亮并未被支开。   扫了一眼刘虞和众从事的表情,诸葛亮心中期待不已。   良久。   刘虞放下公孙瓒的书信,眼神复杂的看向郑平:“郑别驾,你认为公孙瓒真的只是南下讨伐董卓、而没有其他的意图吗?”   郑平执扇一礼,问道:“大司马可有公孙将军其他意图的证据?亦或者说,袁绍是否有公孙瓒攻伐邺城的证据?”   刘虞目光惊诧:“郑别驾既然知道这个中原委,为何还要替公孙瓒送信?”   郑平执扇轻笑:“大司马,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在下想问一句,大司马可有勤王之心?”   刘虞肃容道:“天子受难,老夫无时无刻不忘勤王之心,但苦于没有天子诏令,故而一直迟迟未能派兵勤王。前阵子吾儿来信,他已经得到天子诏令,留住鲁阳”。   “老夫已下令让鲜于乾率三千幽州骑兵南下鲁阳,跟袁术汇合了。”   郑平故作叹气:“大司马这三千骑兵,怕是回不来了。可怜鲜于乾将军有忠勇报国之心,却也只能壮志未酬身先死啊。”   刘虞大惊失色:“郑别驾何出此言?”   鲜于辅和鲜于银也是纷纷惊骇的看向郑平。   郑平目光微凛:“刘侍中怀揣圣旨,本应直接来幽州,如今却留驻鲁阳,大司马难道就没有怀疑吗?”   “定然是鲁阳有小人谗言后将军,让后将军误以为天子只信大司马,而不信后将军勤王讨贼之心。”   “后将军因此扣押了刘侍中,只让刘侍中给大司马来信。”   刘虞吃惊道:“后将军岂会如此?”   郑平不动声色的扫视文武从事,将众人的反应一一记下:“大司马,人心难测啊!在来幽州之前,青州曾派遣大将入豫州,助后将军击杀了袁绍表奏的豫州刺史周喁。”   “只因周喁竟然趁着后将军勤王讨董的时候,攻伐豫州诸郡,妄想让后将军自洛阳撤兵。”   “击杀周喁后,丹阳太守周昕竟然也驱兵豫州,九江太守周昂更是出兵要打阳城,企图断了洛阳讨伐董卓的豫州刺史孙坚归路。”   “倘若再有小人谗言,说鲜于乾将军跟周喁等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难保后将军不会先下手为强。”   “到那时,后将军有扣押刘侍中和击杀鲜于乾之罪,大司马必然会跟后将军反目,讨董之事,又成了泡影了!”   鲜于辅忍不住大骂:“是哪个奸邪小人敢暗中使坏?”   鲜于银却是寒声道:“袁绍最有可能,公孙瓒也脱不了干系!我听说公孙瓒暗中遣公孙越也去了鲁阳。”   话音一落,人群中的公孙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得尽快将此事通知公孙将军。”   刘虞更是愤怒:“天子受难,这些人还在各逐私利,可恨,可恼啊!”   魏攸、程绪等文武从事亦是愤怒。   倘若真如郑平推断的一样,那这勤王讨董就成了一场空了。   “此事,也并非没有补救之法!”见众人情绪被调动,郑平这才徐徐开口。   鲜于辅和鲜于银最是焦急,连忙询问对策。   刘虞亦道:“郑别驾,兹事体大,还请直言相教!”   诸葛亮的眼神更是明亮了。   郑平不过寥寥数语,就已经将众人的情绪调动,不敢有分心。   “如今幽州南下之兵,有大司马麾下的鲜于乾将军,也有公孙将军麾下的公孙越将军。”   “这谗言的人肯定知道,大司马跟公孙将军素来不和,倘若那人谗言后将军借公孙越将军之手除掉鲜于乾将军,不仅可以让大司马跟后将军反目。”   “也能让公孙将军跟大司马彻底反目!”   “到时候,大司马跟公孙将军不死不休,背后的阴谋算计者,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郑平循循而言,字字不提袁绍,但这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了。   “袁绍!肯定是袁绍!”鲜于银忿忿道:“袁绍窃夺冀州,定然也有吞并幽州的野心。但幽州有大司马在,袁绍不敢轻易举兵幽州,于是就借机挑起大司马跟公孙瓒之间的仇恨!”   “不论大司马和公孙瓒谁输谁赢,都会有损伤,到时候袁绍再用奸计,这幽州也就落入袁绍之手了。”   诸葛亮微有惊讶。   鲜于银竟然主动说出了兄长想说的话?   妙啊!   引导他人说出来,比兄长说出来更能引起情绪的共鸣。   刘虞亦是紧握了拳头。   顺着郑平给予的思路,联想到自己跟公孙瓒之间的矛盾,刘虞不怀疑郑平的推断。   袁术能听信谗言扣押刘和,自然也能再听信谗言借公孙越之手杀了鲜于乾。   想到这里,刘虞恨得咬牙切齿、懊悔道:“是老夫害了鲜于将军啊!袁绍贼子,怎敢如此!”   鲜于辅向郑平拱手一拜:“还请郑别驾救鲜于将军一命,此恩情,鲜于家没齿难忘!”   郑平没有回答,却是扇指刘虞。   鲜于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向刘虞拱手道:“奋武将军既肯来信检举伪冀州牧袁绍窃夺邺城、阻挠幽州讨董兵马南下的罪名,就表示奋武将军有跟使君言和之意。”   “属下以为,应该尽快将小人谗言后将军之事,遣人告诉奋武将军。”   “再遣人快马加鞭前往鲁阳,尽可能的避免鲜于将军和公孙越之间的冲突。”   鲜于银、魏攸、程绪等文武,也纷纷劝谏。   看着所有的从事都在劝谏,刘虞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下达了相应的命令。   但在下达了相应命令后,刘虞则是借故要跟郑平谈些私事,让众从事都退下。   “郑别驾好手段!”刘虞目视郑平:“那所谓的小人谗言,怕是郑别驾杜撰的吧。”   郑平坦然承认:“是在下小觑大司马了,言语欺瞒,多有得罪!”   刘虞轻叹:“郑别驾此举也是为了避免幽州的极端冲突,老夫只会感激,又岂会责怪?”   “只是老夫没想到,公孙瓒竟然会做到这一步!”   刘虞宦海多年,这明争暗斗见了不少。   一开始还没觉察到问题,但见众从事都在劝自己跟公孙瓒言和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第162章 纵横捭阖,苏秦张仪之能   “郑别驾,这里没有外人。老夫想知道,你来涿郡的真正目的。”刘虞虽然年迈,但双眼却是炯炯有神。   常年身居高位,看似平淡的语气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诸葛亮的小脸儿有些紧张,对于刘虞这种位高权重者的气场很不适应。   虽然在青州见过不少同样位高权重的官吏,但因为刘备和郑平的缘故、这些官吏对诸葛亮都会有一定的谦让和容忍。   这还是诸葛亮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上位者的气场压迫,平日里的机敏在此刻也如消失了一般。   羽扇轻摇,郑平从容的向右侧步,正好挡住了诸葛亮看向刘虞的视线。   执扇一礼,郑平坦然而道:“受青州刘使君之托,救大司马而来!”   刘虞眼神一变:“救老夫?老夫身为幽州牧,节制幽州十一郡,塞外部落争相依附,难道还有人能杀老夫不成?”   郑平摇扇敛容:“大司马牧边有功,天下士人有目共睹。然,治边之道,不可因文而废武。”   “有节制边将之权,却不明赏罚之道、驭人之术。既不能制衡辽东公孙度,亦不能深孚辽西公孙瓒,文武失和,祸乱之源。”   “燕、蓟之地,有擅桑麻枣栗之饶,兼玉帛子女之富。倘若大司马跟公孙瓒能信任无间,同情共力,缮兵昭武。北可怀柔乌桓,东可制衡辽东,西可震慑匈胡,南可清除篡逆。”   “但可惜,大司马虽然怀柔了乌桓,却让公孙度割据一方、公孙瓒拥兵自重、匈胡掳掠西境,不过区区一袁氏子,就能轻易挑起幽冀兵祸。”   “外患不能除,内忧不能制,大司马真以为高枕无忧了吗?”   一番利害陈词,顿时令刘虞的气势一泄。   这些内忧外患,刘虞不是不明白。   但公孙瓒有公孙瓒的高傲,刘虞同样有刘虞的高傲。   魏攸、程绪等从事也劝谏多次,依旧不能从根本上调和刘虞和公孙瓒之间的矛盾。   文武失和,已经成了困扰刘虞这个幽州牧最大的难题。   诸葛亮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郑平的眼神又多了崇敬之意。   刚才刘虞的眼神、语气还有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让诸葛亮不敢动弹,更别说陈词利害。   而郑平却无视了刘虞的气势,更是丝毫不担心刘虞会因为被揭了短而生气。   这份从容淡定,以及那指点幽州局势的笃信气度,令诸葛亮颇为钦慕。   良久。   刘虞的眼神多了凝重,语气也增添几分商议之意:“郑别驾直言利弊,老夫在此谢过了。”   “但能断言利弊的人不少,能平衡利弊的良策却是不多。不知郑别驾,可有良策相教?”   郑平微微欠身、羽扇轻摇,言语也恢复了最初的惬意:“我自右北平而来,也跟公孙将军讨论过幽州的利弊。”   “既然这一山不容二虎,何不给猛虎再寻一山呢?”   刘虞微微一叹:“鲜于从事也曾建言老夫,公孙瓒时常纵兵劫掠,各郡皆有怨言,若能将其调离幽州讨贼立功,或可表奏公孙瓒往别处出仕。”   “老夫本有意让公孙瓒率幽州骑兵南下跟袁术会盟,但公孙瓒断言说袁术谎称会盟、实际上是扣押了吾儿,让老夫先向袁术索要圣旨,再以幽州的名义去讨董。”   “老夫当时并不相信,认为公孙瓒为了自己的虚名,不顾国家大义,因私废公!”   “如今回想,或许是公孙瓒担心得罪了老夫的同时又得罪了袁术,因此才遣公孙越暗中南下。”   “倘若鲜于将军真出了意外,皆是老夫之罪啊!”   顿了顿。   刘虞又道:“老夫虽然有意让公孙瓒往别处出仕,但若不能给予他讨贼立功的机会、不能替他取得圣旨册封,他是不可能离开幽州的。”   郑平摇扇笑道:“大司马应该见过冀州的典学从事田元皓了吧?”   刘虞点头:“数日前,元皓的确来了涿城,具言了常山国希望依附幽州之事,如今还留在驿馆之中等候老夫的回复。”   猛然间,刘虞反应过来:“郑别驾的意思,是想让公孙瓒出仕常山国?”   郑平摇头:“不是出仕常山国,而是驻兵常山国和中山国,让公孙瓒有节制这两国军政的权力。”   刘虞不明所以:“郑别驾,老夫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郑平解释道:“公孙将军的根基都在右北平一带,倘若让其出仕常山国而放弃右北平,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兵法有云: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   “公孙瓒要节制常山国和中山国,又想跟袁绍再争邺城,必然得将右北平的亲信和兵马大量调往两国,如此一来,公孙瓒在右北平的势力就会急剧缩减。”   “而大司马则可亲善公孙瓒留在右北平的文武,徐徐图之。”   “一旦冀州有变,大司马可截断公孙瓒回幽州的退路,如此一来,幽州就不会有两虎相争的内患了。”   刘虞双目圆瞪,惊骇道:“郑别驾,你这是在诓骗老夫吗?以你之策,是在陷公孙瓒于绝境,玄德岂会同意你这般行计?”   郑平的计,太毒了!   以常山国和中山国利诱公孙瓒,然后徐徐削弱公孙瓒在幽州的势力,要将公孙瓒彻底挡在幽州之外!   刘虞难以相信这会是刘备的本意!   郑平轻笑:“大司马言重了!我又岂会陷公孙瓒于绝境?”   “公孙瓒有步骑两万,更有能征善战的白马义从,在这青冀幽并四州,公孙瓒的兵威是最强盛的!”   “即便侥幸被袁绍赢了几阵,也只是折损些兵马,并不会让公孙瓒就此一蹶不起。”   “青州和幽州的诉求都是一致的,都求的是一个境内安稳,能保境安民。”   “因此,一个兵威强盛又野心勃勃的公孙瓒,是不符合青州的利益诉求的。”   “同样,一个窃夺冀州亦野心勃勃的袁绍,也是不符合青州的利益诉求的。”   “唯有让这两只猛虎在冀州势均力敌,谁也不能灭了谁,才能维持青冀幽并的平衡,给予青州蓄势的时间。”   刘虞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常山国和中山国都陷入战祸之中?你于心何忍?”   郑平微微敛容:“大司马,让常山国和中山国陷入战祸的是这天下间想要逐鹿的野心之辈,岂能迂腐的认为是我等在背后推动呢?”   “即便没有我等推动,常山国和中山国也不会因此免遭战祸荼毒。”   “想匡定这天下,就不能处处受人掣肘,被动还击;唯有将这天下大势的走向,都纳于掌心,让这些野心之辈不得不按我等替他们选择的道路前行,方可制敌于千里之外!”   “身逢乱世,牧守一方、保境安民本就不易,倘若只顾眼前一时而不顾天下大势,受到战祸波及的士民百姓,将会更多!”   刘虞肃容,一股凛然的威势再次聚在身边:“郑别驾,倘若老夫不同意你的方案,你会如何?”   郑平直视刘虞的目光,依旧没有半分怯意:“大司马是否同意我的方案,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即便没有大司马相助,我亦有其他的方案来驱使青冀幽并的局势变化。”   “但,大司马真想让幽州陷入战祸之中吗?”   直指核心的言语,让刘虞心头一震。   让幽州陷入战祸之中,这是刘虞最不可能答应的。   怀柔塞外乌桓部落,让幽州的士民有了更安稳的生存环境,这一直都是刘虞最骄傲的事!   是不忍常山国和中山国可能面临的战祸,还是让幽州陷入战祸?   对于刘虞而言,这是一个几乎不会有第二种答案的选择。   “唉~”   刘虞长叹一声。   自猜到了公孙瓒遣公孙越南下的起因,刘虞就已经明白在这幽州,跟公孙瓒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   公孙瓒已经对他这个幽州牧有了反叛之心!   “郑别驾,将你的计策详细说说吧。”刘虞的语气多了一丝落寞。   郑平自怀中取出一份书函,书函内的文书,则是郑平列出的幽州积弊、以及解决幽州积弊的十条秘策。   从民政到军事,皆有相应秘策对应。   刘虞越看越心惊。   良久,刘虞将文书徐徐放下,感叹道:“难怪玄德能在青州如此迅速的立足,郑别驾之才,惊艳世间啊!”   “可惜了!”   “倘若老夫初任幽州牧时,能有郑别驾相助,幽州也不至于演变成今日的困局啊。”   郑平微微欠身:“大司马过誉了,不过些许小策,当不起大司马如此赞誉。”   “幽州积弊,非一时之患,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虽然暂时调走了公孙将军,但幽州的军威也因此削弱,没了公孙将军这两万步骑的震慑,不论是袁绍还是塞外乌桓,恐怕都会有异心。”   “田从事通晓大势军略,赵中尉擅长统兵征战,大司马若能善用二人,再整幽州军威,可保幽州无恙!”   “待他日青州不再受困于粮草不足,即便公孙将军执意要回幽州,青州也能出兵斡旋了!”   郑平向刘虞拱手长揖:“方今天下,局势混乱。青州刘使君虽有匡定天下的大志,但如今势力浅薄,缺兵少粮,难以用兵威震慑宵小。”   “我效仿战国策士,行策于群雄之间,虽然能替青州争取些时间,但也难保群雄之中智谋之士会识破我的用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策士话术也只能欺瞒一时。”   “大司马海内威望,亦是如今宗室之中唯一能维护我汉家威仪的人!”   “在下斗胆,还望大司马能暂时放下对屯边武人的成见,纵有小恶,固宜容忍!”   “如此!方为天下之幸!”   刘虞大受震撼。   郑平毒计归毒计,狠辣归狠辣,但这利益的出发点始终是为了助刘备匡定天下。   刘虞凛然回礼:“郑别驾都有匡定汉室之心,老夫又岂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坏国家大事?郑别驾良言,老夫会善加考虑的!”   跟刘虞达成约定后,郑平和诸葛亮离开州牧府,径自来到了田丰和赵云暂留的驿馆之中。   “元皓先生,赵中尉,好久不见!”郑平大笑问礼。   田丰面有惊讶:“郑别驾,你什么时候来的涿郡?”   郑平笑道:“今日刚来,去了趟州牧府。”   田丰眼神一凛:“可是为了常山国的事?”   郑平点头:“袁绍诓骗公孙瓒、又窃夺冀州,刘使君担心幽冀会滋生兵祸,故而遣我来幽州解决大司马跟公孙将军的矛盾冲突。”   随即,郑平将一些非机密事言简意赅的给田丰和赵云陈述。   “元皓先生,赵中尉,今日来见两位,是想请两位能出仕幽州,助大司马整肃幽州之兵。”郑平敛容道:“这也是我此番布局的关键。”   “幽州的军威,是公孙将军打出来的!一旦公孙将军离开幽州,以大司马目前的兵事部署,根本震慑不了幽州内外的宵小!”   “文事和武事,向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大司马的怀柔之策能成功,是因为公孙将军将塞外的乌桓人打疼了打怕了。”   “但可惜,大司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若等大司马反应过来再整肃幽州的兵事,就为时已晚了。”   “一为防乌桓,二为防公孙将军和袁绍,幽州都需要二位相助!”   田丰和赵云纷纷一凛。   “郑别驾思虑深远,云佩服!”赵云迟疑道:“只是云是常山国中尉,有保境安民之责,倘若来了涿郡,这常山国.....”   郑平凛声:“赵中尉,常山国有公孙将军在,黑山贼是不敢轻易进犯的。”   “以公孙将军的个性,最多让常山国的士民百姓过得苦一些。”   “赵中尉,你若真想保境安民,就必须要在幽州打出名声来!”   “对于野心逐利之辈,没有人会在意你一个小小的常山国中尉的意见,若不能执掌军威之利,你就无法震慑他们。”   “纵然你回了常山国,又能如何呢?”   “你不仅保不了常山国,还得受公孙将军节制,可你又不是公孙将军的亲信,又如何能执掌军威之利,行劝谏之责?”   “成大事者,切忌一叶障目,不见大势!” 第163章 乾坤难测,天下大势已乱   赵云有征战天赋,亦有忠义仁信,以弱冠之龄在常山国身居要职,这已经比大部分的武将都要强了。   倘若天下不乱,赵云大概会在常山国不断的积累阅历和战功,厚积薄发,一步步累功升迁,封侯拜将也不是不可能。   但可惜。   如今的天下,早已经成了野心家们逐鹿的舞台。   即便如赵云这般骁勇善战又颇晓忠义仁信的良将,也会随着时间和动乱失去历练的机会而被埋没了天赋。   武将的成长,是需要打磨的。   即便再有天赋的武将,若是得不到历练、不能向将才和帅才进阶,其成就也只能终于杂号将军。   能冲锋陷阵、无畏死生,但却难以统兵征战、克敌制胜。   郑平自幼就深知一个真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   勇如关羽、张飞,在刘备当高唐尉的时候,依旧能被黄巾贼兵追着打。   文采斐然如祢衡,在初见郑平时也只是个怼人不带脏的书生。   天赋只能证明潜力的上限和下限,而历练机会才是达到潜力上限的关键。   哪怕很有天赋、很努力,如果没有相应的历练机会,也不过是一群方仲永。   郑平对赵云有培养之心,也相信得到历练的赵云、会在未来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帅之才。   因此,郑平才会向刘虞举荐赵云,让赵云能在刘虞麾下得到更多的历练机会。   同样,在赵云迟疑的时候,郑平会耐心劝诫。   “没有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常山国中尉的意见。”   “不是公孙瓒的亲信,如何能执掌军威之利、行劝谏之责?”   “成大事者,切忌一叶障目,不见大势!”   赵云沉默。   这些言语,冲击着赵云过往的认知和观念。   见赵云沉默不言,郑平也不多言。   旧有认知的改变,是需要时间的。   不是郑平一句两句,赵云就会轻易认同。   “此间事,就托付给元皓先生了。”郑平向田丰一礼,准备告辞。   郑平的这些道理,赵云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消化,但田丰这个曾经在洛阳当过侍御史、历经宦海沉浮的人却很清楚个中道理。   田丰捋了捋短髯,目光炯炯:“郑别驾,你就这般笃定,我会答应?”   郑平轻笑:“元皓先生不回常山国,不就在等这个机会吗?”   田丰哈哈一笑:“郑别驾辨识人心之能,世之无双啊。”   顿了顿,田丰敛容、如誓约一般:“幽州有我田元皓在,郑别驾大可放心布计。”   郑平没有在涿城逗留。   在见过田丰和赵云后,就跟诸葛亮一起踏上了返回临淄城的路途。   “兄长,我们这就回青州了?倘若公孙将军和大司马再起冲突,兄长又不在,岂不是功亏一篑?”诸葛亮双手抓住缰绳,缠绕在鞍环上,小脸儿多了疑惑。   郑平单手抓着缰绳,右手却是潇洒的摇着羽扇,眼神轻松:“说客之道,讲的就是一个虚虚实实。”   “你越是在意成败,就越容易被看出破绽。”   “落子无悔,抉择本身就是向前!”   “即便留在涿城,能改变的会改变、不能改变也的也不会改变,我又何必在涿城逗留呢?”   “有这个时间,倒不如早回临淄城,查看是否会有新的情报传来!”   “要观天下大势,就一定要比你的对手尽可能早、尽可能多的掌握天下大势的变动,才能谋定而后动啊!”   诸葛亮似懂非懂,低头琢磨。   这次跟着郑平去幽州,诸葛亮的小脑瓜中装了太多新的知识,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琢磨明白。   郑平也不惊扰低头琢磨的诸葛亮。   带诸葛亮去幽州,郑平同样是有培养之意。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是士子求学的大忌!   虽然刘备和郑平给了诸葛亮更优渥的学习环境,但同样也让诸葛亮少了跟着诸葛玄南下飘零的感悟,也少了在困境之中磨砺出来的坚韧之心。   唯有适当的增加诸葛亮对这世间的感悟,避免诸葛亮骄矜自满、追求理论而脱离实际,多一些困境磨砺,才能让诸葛亮真正的成才。   郑平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介入,让诸葛亮成了马谡,最后演变成了“挥泪斩诸葛”!   ......   右北平。   公孙瓒得到了公孙纪的密信。   对于同样复姓公孙的,公孙瓒常会待之以兄弟之礼。   公孙纪在刘虞麾下不怎么得志,又遇到公孙瓒以兄弟之礼相待,这心中自然是偏向公孙瓒的。   因此在听到郑平诈称谄媚小人准备谗言袁术、欲借公孙越之手除掉鲜于乾的消息后,公孙纪就连夜将消息送到了右北平。   一见密信内容,公孙瓒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   “郑显谋怎么会得知这般隐秘事?”   公孙瓒不傻。   郑平当着刘虞及幽州牧府文武从事的面,堂而皇之的虚构了一个谄媚袁术的小人,然后将公孙越欲杀鲜于乾的事推断出来。   若不是得知了隐秘事,又如何敢这般推断?   很快,公孙瓒就明白了郑平的目的。   这是郑平在敲山震虎!   倘若公孙瓒违反约定,拒绝跟刘虞言和,那公孙瓒派遣公孙越勾结袁术袭杀鲜于乾的事,就会被郑平毫不留情的公布出来。   到那个时候,不占理的公孙瓒就会被幽州众人声讨!   “真是狠啊!”   “在本将面前不提,却故意当着刘虞幽州牧府文武从事的面提及,这是在逼本将抉择啊。”   公孙瓒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对郑平不由多了一丝忌惮之心。   想到这里,公孙瓒连忙召来公孙范,令其派遣亲信星夜前往鲁阳,务必要阻止公孙越!   公孙范没想到事态会变得如此严峻:“兄长,此事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愚弟亲自前往鲁阳,倘若越弟已经出手,我就死咬是小人谗言。”   “兄长尽快去涿城跟大司马言和,速速接手常山国和中山国,有常山国、中山国和右北平在手,即便越弟真的出手了,兄长也还有转圜的机会。”   公孙瓒眼神一狠:“倘若去晚了,一定要咬口是袁绍在背后谗言!必要之时,可令越弟假死!”   公孙范心头一凛,已然明白公孙瓒的意图。   倘若只死了个鲜于辅,自然难以交代。   可若是公孙越也“死”了,那就坐实了袁绍在背后使坏了。   到时候,公孙瓒就可以打着报仇的名义去攻打袁绍,一举双得!   而这时,刘虞的使者也到了右北平。   听闻刘虞也派遣信使南下鲁阳,公孙瓒更不敢让公孙范逗留,令其务必要赶在刘虞信使之前抵达鲁阳!   部署完这一切后,公孙瓒这才策马前往涿城跟刘虞商议驻兵常山国和中山国诸事。   ......   东武阳。   曹操在府邸设宴,盛情款待了一名特殊的客人!   曾任守宫令,掌管皇帝的笔、墨、帛等物的荀彧荀文若。   早在洛阳的时候,荀彧就已经见过曹操了,当时的曹操正出任西园八校尉中的典军校尉。   对于曹操过往清名,荀彧亦有耳闻。   虽然出身于阉宦一党,但曹操却向来不跟宦官一路,不仅杖毙了蹇硕的叔父来表示跟宦官划清界限,更是跟袁绍、张邈等清流士人结交为友。   讨董一战,当群雄踌躇不前时,曹操却孤军西进。   虽然在荥阳战败,但这一败非但没有磨灭曹操的名声,反而让曹操的形象在一部分士人眼中成了为汉室而考虑的真英雄。   因此,在郭嘉推荐了曹操后,荀彧就来了东武阳打探。   荀彧并未直接见曹操,而是在东武阳待了一段时间,从东武阳的士人口中去了解曹操。   大部分士人都对曹操的讨董壮举交口称赞,但又介怀曹操曾是宦官曹腾之后不愿投奔。   宦官跟清流士人斗了多年,彼此敌对之心很严重。   但荀彧并不在意曹操这个出身,真论出身,荀彧还是宦官的女婿。   然而,不论是曹操还是荀彧,都无法去改变这个出身。   曹操的父亲是过继的,荀彧当宦官女婿的时候才两岁。   因为自小受到的非议,荀彧更愿去了解曹操出身之外的优点。   几经试探后,荀彧这才向曹操投递拜帖。   在得到荀彧的拜帖后,曹操受宠若惊,半日内拉着鲍信问了十余次,这才确定投递拜帖的是颍川荀氏的俊杰,被南阳名士何颙称为王佐之才的荀彧!   由于曹操的父亲曹嵩是个大贪官,为了避免曹嵩的污名影响到自身。   曹操向来节俭,不用绫罗绸缎,喝酒也不用金玉宝器,平日里菜食粟饭亦无鱼肉,不相熟的人很难想象节俭的曹操竟然会是大贪官曹嵩的长子!   由于荀彧的忽然造访,曹操见府中无鱼肉,于是亲自去河中捕了几尾鱼、又沽了酒,用来招待荀彧。   看着自己桌席上的鱼肉,以及曹操桌席上的野菜粟饭,荀彧大受震撼。   但荀彧只是在宴席上跟曹操谈论了旧事,并未表现出投效之意,这让曹操原本期待的心也多了忐忑和失望。   宴席过后,曹操亲自将荀彧送出了府邸。   看着策马径直离去的荀彧,曹操倍感落寞:“允诚啊,我们还是太穷了啊。”   鲍信无奈摊手:“孟德,谁让你非得跟伯父闹不愉快?若有伯父家资资助,我等也不用连宴请个贤士都得去河里抓鱼。”   曹操细眼一凛:“父亲宁肯将钱财全部带去徐州,也不肯资助我半分。他只想着如何保住那上百车的钱财,哪里会顾及这天下大事?”   就在曹操和鲍信摇头叹息的时候,荀彧忽然又策马折返回来,马鞍上却是挂着一只大雁:“造访曹将军之时,彧未准备礼物,颇为失礼。”   “不知曹将军府中厨子,可会炙烤之艺?”   大雁。   是有过官职的士人互相拜访时所赠送的礼物之一。   大雁的特性是“飞成行,止成列”,意即守规矩、能自律。   象征士人在四方供职时,品性优良,恭谨慎独。   荀彧以大雁相赠,便是对曹操节俭的品性的赞美。   曹操又惊又喜,连忙回礼道:“文若先生言重了!曹某亦会炙烤之艺,还望文若先生莫要嫌弃。”   荀彧大笑,将手中的大雁递给曹操,再次进了曹操的府邸。   曹操本是军旅中人,也不矫情,当即就挽起衣袖,将大雁熟练的拔毛去脏,在院中燃起了一堆篝火,就这样如行军征战时一般,炙烤起荀彧送来的大雁。   “文若先生,为何去而复返?”曹操将烤好的大雁肉分给荀彧,凑近询问道。   荀彧坦言一礼:“贤士欲求明主,自然得谨慎斟酌。”   “初见曹将军时,彧故意无礼,只为探知曹将军是否有容人器量。”   “持雁而返,是为彧方才的无礼,向曹将军致歉。”   曹操大受震撼,大笑道:“曹某什么都缺,唯独这器量不缺!文若先生乃天下名仕,能屈尊见曹某已经是曹某的荣幸,又岂会怪罪无礼?”   荀彧跟曹操越聊越投机。   两人都曾经是洛阳的朝官,都不满董卓专权而辞官,这彼此之间亦有很多的共同话语。   “文若先生,董卓威陵天下,我空有讨贼之心,却无讨贼之力。不知文若先生有何良策教我?”曹操虚心求问。   荀彧却是摇头道:“董卓残暴,已令天下人厌恶,看似威陵天下,实则外强中干。”   “用不了多久,董卓就会败退长安!”   “然,一旦董卓败退长安,他就再也不会有东进之心了。”   “残暴之人,也一定会因祸乱而暴毙,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   “曹将军更应在意的,是这关东的局势,是否会演变成秦末乱象。”   “袁绍诓骗公孙瓒窃夺冀州,已经给冀州埋下了祸乱之源。”   “曹将军若想实现大志,就不能再待在这东武阳了。”   曹操凛然起身,向荀彧长揖一礼:“曹某难明大势,请文若先生赐教!”   荀彧看着眼前的篝火,想起了饱受战乱的颍川,徐徐开口:“曹将军欲成大业,唯有先取颍川之地立足!” 第164章 刘备议政,处处都要钱啊   颍川人杰之地,昔日南阳太守阴修为颍川太守时,以旌贤擢儁为务,举五官掾张仲为方正,察功曹钟繇、主簿荀彧、主记掾张礼、贼曹掾杜佑、孝廉荀攸、计吏郭图为吏,以光国朝。   阴修举荐的颍川贤才,如钟繇、荀彧、荀攸等都入朝为官。   曹操微蹙眉头:“文若先生,上任的颍川太守李旻虽然战死洛阳,但如今的豫州刺史孙坚是袁术表奏,想立足颍川需征得袁术同意,否则难入颍川。”   “本初上回表奏的豫州刺史周喁,如今也死在了豫州。”   荀彧凝声道:“曹将军,不论是袁绍表奏的豫州刺史周喁还是袁术表奏的豫州刺史孙坚,都是未得到朝廷圣旨诏命的伪职。”   “他们的死活,并不重要。”   “洛阳战事不会持续太久,一旦董卓退守长安选择死守潼关天险,袁术和孙坚见讨董难以成功就会折返豫州,争抢关东之地。”   “袁绍窃夺冀州、联姻兖州、觊觎豫州,本就因讨董失败而积累了怒火的袁术,定然会趁机北上跟袁绍争雄。”   “孤军北上,对袁术而言是不利的,要跟袁绍争锋,袁术就得寻觅盟友。”   “跟袁绍有嫌隙的公孙瓒,以及冀州西面的黑山贼都可能参战!”   “而袁绍若不想在冀州腹背受敌,就一定会将战场尽可能的往南迁移,兖州很快会沦为二袁争锋的战场。”   “然,袁术此人,贪婪暴虐,麾下兵马大抵是山贼匪徒出身,军纪不明又喜劫掠。”   “不论是南阳士民还是豫州士民,都对袁术的兵马畏之如虎豹,憎之如山魈。”   “民心尽失的袁术,只要战败一次,这豫州他就待不下去了!”   荀彧一边分析一边用石子树枝在地上比划,将豫州局势向曹操道明。   曹操琢磨片刻道:“袁术虽然残暴不仁,但麾下兵马却是骁勇。我在东武阳招募的都是一群未上过战场的新兵,贸然跟袁术交锋,我难以取胜。”   荀彧摇头:“并非如此!袁术北上,首当其冲的是兖州刺史刘岱,在刘岱战败之前,曹将军并不需要出兵。”   “于这东武阳厉兵秣马,静待时机即可。”   “刘岱若败,曹将军就可向袁绍主动请命入兖州,先以城池之利消耗袁术兵锐气,再集中兵力破袁术偏军,以养新兵士气。”   “时间拖得越久,兖豫二州的士民对袁术就越恨。”   “进攻兖州失利,后方又不稳,袁术只能选择暂退,而那个时候,就是跟袁术一决胜败的时机!”   曹操听得兴奋:“败了袁术,那我岂不是可以直接入主兖州了?”   荀彧再次摇头:“刘岱不死,曹将军难以执掌兖州。倒不如借刘岱之势,替曹将军争取在颍川发展的时机。”   曹操的热情瞬间被浇灭:“刘公山跟本初有姻亲,的确难以入主。”   刘岱未死是一个原因,但在曹操内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没有说出来。   跟公孙瓒对待刘备的态度差不多,袁绍对曹操同样是看小弟的心情。   既想曹操过得好,又不想曹操过得比自己好。   袁绍可以表奏曹操当个太守,但绝不会表奏曹操当个刺史、州牧。   在荀彧的有意诱导下,曹操的目光渐渐向颍川之地倾斜。   聊到兴奋之处,曹操不由暗暗感慨,这是吾之子房啊!   一旁的鲍信忽然询问道:“文若先生,二袁相争,青州的刘备会不会也介入争端?毕竟刘备、陶谦和袁术,如今已经结盟。”   “周喁的死,也是刘备和陶谦忽然举兵豫州造成的。”   曹操亦是凝声道:“刘备此人,我一直看不清他的目的。按理说一个决心要安置五十万饥民的人,是不可能跟袁术这种人结盟的。”   “本初两次呼吁支持青州粮草,但刘备却屡屡坏本初好事,他的立场太难捉摸了。”   “倘若刘备介入纷争,他会帮本初还是袁术?”   荀彧笃信而道:“若无意外,青州谁也不会帮!”   曹操和鲍信纷纷吃了一惊。   “文若先生,这是为何?”鲍信不解。   荀彧将树枝指着地上代表洛阳的石子:“刘备之所以会跟残暴不仁的袁术结盟,又替袁术除掉周喁,只因为卢尚书还在洛阳讨伐董卓!”   “可一旦袁术撤兵回豫州跟袁绍争锋,就意味着卢尚书这一支讨董兵马成了孤军了。”   “放弃讨董的国家大义,却为了私利跟袁绍争抢,这对刘备而言,就是盟约上的背叛!”   “曹将军甚至可以跟刘备盟约,许诺刘备击退袁术后,就会进兵颍川,接应洛阳的卢尚书。”   “如此一来,刘备不仅不会帮袁术,甚至还会助曹将军击败袁术!”   “刘备绝不会置卢尚书安危于不顾!”   “而曹将军出兵接应卢尚书,不仅能得美名,亦可以跟青州的刘备结下人情。”   “关东诸雄,不论是袁绍袁术,还是公孙瓒陶谦刘岱,都是野心之辈,唯有刘备是在真正贯彻牧守一方保境安民的职责。”   “曹将军欲成大业,就不能如袁绍袁术等人私自攻伐,当效仿昔日齐桓公尊王攘夷,奉天子以令不臣。”   “唯有占了忠汉大义,联结世间忠义之士,才能荡灭这世间的野心宵小之辈,还这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荀彧之言,掷地有声。   尊王攘夷,奉天子以令不臣!   曹操内心大受震撼。   一直以来,曹操虽然有当一个治世能臣的决心,但却偏偏遇到了乱世,寻不到方向。   想当清流士人,但清流士人都认为曹操是阉宦之后,不配共语。   想当清廉能臣,但自家父亲曹嵩就是个大贪官,以至于每每被人诟病这么清廉为什么不先把曹嵩给抓了?   想要勤王讨董,但却发现勤王会盟的,大抵都只想自己立功而不想别人立功,以至于互相拖后腿,徒让董卓笑话。   浑浑噩噩的在东武阳待了快一年了,曹操也没明白到底前方的路该怎么走。   但现在,荀彧给了曹操一条清晰的路!   借势立足于颍川,尊王攘夷,奉天子以令不臣!   “文若先生大才,请受曹某一拜!”曹操起身,向荀彧长揖一拜:“曹某虽然有勇力,但智计不足。今日遇到文若先生,如久旱逢甘霖!请先生助曹某一臂之力,他日若成大业,曹某必不相负!”   荀彧本就有助力之心,当即也不推诿,扶起曹操道:“我与将军皆是汉臣,都曾受先帝厚恩。若将军有意,彧必鼎力相助!”   曹操大喜。   有荀彧谋划的大势,又有荀彧跟随,何愁大业不成?   曹操得了荀彧,又起了心思:“荥阳一败,我痛定思痛,虽然一直在研习兵书战策,但始终不得要领。文若可有贤才举荐?”   荀彧本想举荐郭嘉,但又想到郭嘉目前立场不明,生怕举荐了反而将郭嘉给惊走了,于是道:“彧有一好友,筹画之士,通晓兵法,只因其父受党锢之祸牵连,因此隐姓埋名,对外自称戏志才。”   “志才亦在魏郡避祸,将军可遣人延请!”   曹操大喜:“既然是文若举荐的贤才,曹某自当亲自前往延请!”   ......   临淄城。   春耕的圆满结束,让刘备心中一直忐忑的心终于变得安稳了。   只要再等上个半年,就可以收获到大量的粮食。   以青州目前屯田的规模,只要不铺张浪费,足以养活这几十万的饥民。   而得到《汜胜之书》等农书的青州豪族世家,同样会得到比往年更多的粮食。   这意味着,只要今年有个大丰收,青州就能彻底摆脱对外州粮食的依赖了。   为此,刘备还专门聚集了数百个对天象气候有经验的老农和精研此道的士人,用于预测天象变化。   州牧府。   新任的典农校尉国渊进言道:“使君,先贤有言,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食也。”   “青州之前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用于开荒和春耕,但对于水利却少有顾及。”   “请使君颁布命令,组织士民百姓于青州各郡兴修水利、疏通河渠,各郡国若有阻挠水利者,不论其身份尊卑贵贱,皆以死罪减一等论罪。”   刘备点头:“夏耘乃农业根本,不可因为水利而荒废。此事由子尼全权负责,一应所需的钱粮人力,州牧府都会鼎力支持。”   文学从事张昭道:“使君,百姓易受蛊惑,皆因儒术表显不足。可在各州郡增设官学,安置一部分不适合为官从政的士子,令其在学堂授课,教化百姓,宣扬忠义仁信之德。”   “另外,可鼓励士人自办私学传道受业,但私学必须受州牧府统一监管,以避免有贼人假托私学之名,宣扬祸世之言。”   刘备同意了张昭的提议:“教化跟水利同是大事,不可疏忽。此事就由子布负责,学堂的规模,根据州牧府的财政情况而定。”   兵曹从事牵招道:“使君,当下时局混乱,青州若不能彰显武德,必为野心宵小所趁。”   “如今青州郡国各部,虽有不少郡兵县兵,但大抵都缺少训练。”   “用于维护治安、对付些普通的山贼流寇还能用,但要对付强寇如管承以及如刘岱等擅自攻伐之辈,却是有些勉强。”   “当此之时,可于各郡国挑选良家子,编为五千人,勤加演练以备不时之需!”   见国渊、张昭、牵招相继出言,其余文武从事,亦是纷纷出列建言。   刘备顿时犯难。   水利要钱粮,学堂要钱粮,练兵要钱粮,其余文武从事建言的,都是青州百废待兴需要大量投入钱粮的地方。   刘备看向新提拔的簿曹从事胡昭:“胡簿曹,青州的钱粮,目前可还能支撑?”   胡昭的堂妹嫁给了张飞,又是自高唐县就跟着刘备的老人,其父亲还是郑玄的门人,而胡昭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刘备深思熟虑之后,就将胡昭从高唐县县令调到了州牧府,负责钱粮簿书,主管州牧府的钱粮调动。   胡昭不动声色地道:“使君,除掉青州的战时储备钱粮,以目前的钱粮估计,最多能通过两位从事的方案。”   一听胡昭这话,张昭顿时急了。   若是只能通过两位从事的方案,那他的方案必然是会被刷下去的。   农事是目前青州的核心,国渊的方案肯定不能动。   而兵事亦是青州的核心,牵招的方案也不能动。   那么增设学堂的方案,相对于农事和兵事就不那么重要了。   “胡簿曹,虽然青州的确缺粮,但算算时间,中山国的甄氏,还有荆州刺史答应的钱粮也在路上了。”   “教化百姓,是为了避免百姓受贼人蛊惑,也是为了彰显使君求贤之心,不可疏忽啊。”   张昭是文学从事,管的就是这一块。   若不能教化百姓,那张昭就没什么政绩了。   胡昭虽然不及张昭有名望,但见过的场面不少,面对张昭的询问,胡昭拱手一礼道:“张文学,在下只是簿曹从事,只负责管理这州牧府的钱粮。”   “那些在路上的钱粮,既然没有抵达府库,那就不归在下管。”   “倘若张文学能替州牧府募得钱粮入库,在下可以根据青州募集钱粮方面的奖惩条令,给予一定权限上的偏让。”   张昭顿时无言。   我要能募得钱粮,还找你这个簿曹从事问什么?   但张昭并未因此放弃,而是继续向刘备阐述增设学堂的好处。   而众文武从事,亦是纷纷坚持各自的方案,希望刘备能酌情考虑,调配些钱粮。   刘备顿感头都大了。   钱粮,钱粮,钱粮,这什么事都得要钱粮.....   就在此时,散吏来报,郑平在外求见。   刘备大喜:“显谋回来了!诸位,不如先听听别驾的意见,再决定如何?”   张昭不由暗暗叹气。   郑平回来了,想让州牧府调拨钱粮增设学堂的事,就更难了。   不多时。   郑平奕奕而来。   扫了一眼文武从事的表情,郑平不由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不如,你们先议?” 第165章 郑平论策,水利兴学练兵   郑平作势欲走,刘备大笑:“显谋,你来得正好。”   “今日正与众人商讨青州的一些重要的财政支出项。”   “但胡簿曹却言,这州牧府的府库钱粮,最多能支持两项方案。”   “青州百废待兴,这财政支出项,还得显谋协助决断才行啊。”   书佐官将会议纪要递给郑平。   仔细看了一遍会议纪要,郑平对今日讨论的政务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片刻。   郑平轻摇羽扇,徐徐而道:“兴修水利、疏通河渠虽然是农事根本,但这惩罚却是重了些。”   “自古以来,因为水源而械斗的教训比比皆是,不是一纸惩罚政令就可以解决的。”   “法难责众,倘若两村之民皆在阻挠水利,难道还能将其全部都判处死罪减一等吗?”   国渊凝声反驳道:“倘若不能以严法震慑,这阻挠水利的人岂不是更多?”   郑平笑道:“阻挠水利者,亦是为了追逐水源之利。既然是逐利行为,那自然就能以利驱使。”   “使君在下达政令的时候,可以再加一条。”   “有水利之便的村子,赋税减一成,无水利之便的村子,赋税加一成。如此即可!”   刘备愣住:“显谋,难道不应该是无水利之便的村子,赋税减一成吗?为何反倒要加一成赋税?”   国渊亦是对郑平的话感到惊讶:“有水利者还减赋税,这岂不是让水源的争抢演变更激烈?”   郑平摇扇轻笑:“但凡有水利的村子,无不将自村的水利视为私有物,认为要优先灌溉自村的田地,然后才是灌溉外村的田地。”   “而无水利的村子,觉得有水利的村子太自私,要将这水利抢过来变成自村的私有物,于是就有两村争抢水源的争斗。”   “即便给无水利之便的村子减了赋税,也改变不了田地灌溉不良的难题。”   “田地灌溉不良,这收成就可能减少五成,但官府却只减免一成,倘若使君是这村子的百姓,你会同意吗?”   刘备不假思索:“自然不会答应!”   郑平又道:“而有水利之便的村子,因为要疏通渠道,将一部分的水流分给水利不便的村子,他们的田地灌溉会耗费更多的人力和时间,也可能会因为灌溉不及时而减产。”   “因此减免一成的赋税,实际上是对分流水源的补偿。”   “如此一来,有水利之便的村子就不会阻挠官府疏通渠道。”   “相反,无水利之便的村子,需要兴修水利来保证灌溉,可这人性大部分都是自私的,能直接抢水为什么要去花人力和时间去兴修水利呢?”   “因此,对于这样的村子就必须要加一成赋税,让他们意识到兴修水利是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如此一来,这村子的人力官府才容易调动。”   刘备微微吃惊,问道:“可直接加一成赋税,村民会同意吗?若是他们有了怨言,岂不是更坏事?”   郑平笑道:“这水利工程结束,这无水利之便的村子也就有了水利之便,自然就不能加赋税,而应该减赋税了。”   “使君要施仁政,这减赋税本就是仁政的其中一环。减一成赋税而让青州各郡国增添水利之便,减少为了争抢水源的械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刘备恍然大悟:“显谋高见啊!如此一来,百姓得了实惠,自然就不会阻挠官府兴修水利、疏通渠道了。”   国渊琢磨了好久:“可若还是有人阻挠呢?”   郑平轻摇羽扇,虽然眸有笑意,但说的话却是令人不寒而栗:“不论尊贵卑贱,闹事者杀,剥夺其家产,妻儿老小逐出青州!”   国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家伙!   刚才还说我这死罪减一等的惩罚太严重了,现在你给我来一个不论尊贵卑贱,闹事者杀,剥夺其家产,妻儿老小逐出青州!?   刘备也有些不忍:“显谋,这法令会不会太严苛了?”   郑平微微敛容:“德政不举,威刑不肃,乃为政者大忌!青州去年之乱,多因豪族士大夫挟其财势,欺凌小民,使青州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   “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才可令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   “死罪减一等,能约束小民,却不能约束豪强士大夫,反而会令豪强士大夫专横跋扈、为所欲为。”   “焦和之事,使君不可不察啊。”   “以厚恩峻法告示诸郡国,便在向诸郡国上至豪族士大夫、下至黎庶小民,表明使君的态度:坏使君仁政者,皆为使君之敌!”   “敌者,杀无赦!”   一声杀无赦,不仅令刘备神情一凛,文武从事亦是纷纷凛然。   他们这才想起,虽然郑平大部分时间都只在管文事,但郑平曾经亲自统兵平定平原黄巾之乱。   这身上的杀伐之气,可不是普通士人能具备的!   治中刘惠出列道:“使君,别驾言之有理。不论是兴修水利、疏通河渠,还是减赋一成,受益的都是青州的士民百姓。”   “可如果还有人想要坏事,那就是跟使君为敌,既然是敌人就不能心慈手软!”   功曹赵昱也附议道:“使君,仁政是恩,峻法是威,唯有恩威并济,士民百姓才能感受到恩德,上行下效,政治才能清明。”   见文武从事纷纷附议,刘备思虑片刻,同意了郑平对国渊水利方案的补充。   聊完了农事,郑平又聊及军事。   “牵兵曹提议自青州诸郡国中挑选良家子五千人演练精兵,我认为这个方案可以暂时搁置到秋收之后。”   一听牵招的方案被搁置,张昭顿时高兴了:“别驾,牵兵曹的方案暂时不能用,那不如先增设学堂如何?”   还未等郑平回答,牵招就提出了质疑:“别驾,如今时局混乱,若不能演练精兵策应四方,如刘岱、周喁一般的野心逐利之辈寇略青州,又当如何?”   郑平轻笑:“牵兵曹勿急,我只是说你的方案暂时不能用,并不是说不能演练精兵。”   “牵兵曹想选用青州良家子,是因为这些良家子家境都不差,不仅身强体壮,训练起来也更容易达到预期。”   “又因为是良家子,所以也有很多识文断字的,这也便于军令的传达和战术的理解。”   “但如今青州缺粮,将军饷发给家中本就不缺钱粮的良家子,这对于青州财政的负担太大了。”   牵招蹙眉:“不用良家子,普通的乡民很难在短时间内演练成军,更别说让他们上战场了。即便上了战场,他们的忠臣也很难约束,稍有不慎,就会全军溃败。”   郑平轻摇羽扇:“自然不能用普通的乡民,牵兵曹可从屯田民中挑选。”   “这些屯田民本就有一部分是昔日的青州黄巾贼,虽然解甲归田了,但依旧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一辈子当个屯田民的。”   “择其有从军想法的屯田民五千人,再以秦法演练,号为青州锐士!”   “务必要他们有最锋利的爪牙,对军功有最强烈的渴望,对军纪有发自内心的畏惧!”   秦法练兵,最是严苛。   但也正因为如此,秦法练出来的秦兵皆是虎狼之师。   但牵招却是摇头:“别驾,以秦法练兵,恕我难以演练,我所学的练兵之法,跟秦法练兵是大相庭径的。”   郑平道:“那很遗憾,牵兵曹的方案只能搁置到秋收之后了。”   牵招默然退回。   虽然方案被否决让牵招有些遗憾,但牵招并非器量狭小的。   正如郑平说的一样:青州缺粮,将军饷发给家中本就不缺钱粮的良家子,对于青州财政的负担太大了。   而屯田民,不论是屯田还是当兵,都是需要青州府库发放钱粮的。   消耗的钱粮,并不会比平日里屯田多多少。   毕竟屯田民平日里开荒劳作也是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的。   郑平又看向张昭:“张文学,增设官学、彰显儒术,的确是教化士民的一项良策。但我以为,这些钱粮并不需要动用青州的府库。”   张昭本来还有些欣喜方案没有被否决,但下一刻又听到了青州府库不会调拨钱粮,顿时愣住:“别驾,这增设官学若无府库调拨钱粮,如何能增设?”   郑平摇扇笑道:“增设官学、彰显儒术,是对青州士民百姓的福祉,亦是流芳万古的美事。”   “张文学完全可以从民间募集钱粮,并承诺官学设立之后,会在官学的门前立一块石碑,上面会有出资者的籍贯和姓名表字,供世人瞻仰。”   “而且每一块石碑,都会由家父,亲自题字!”   “只要你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不仅你的方案有足够钱粮,其余从事们的方案,也能分得一部分钱粮来实施了。”   张昭愕然:“还能这样募集?康成公跟这些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块石碑上,难道不会玷污他的清名吗?”   郑平哈哈一笑:“教化万民之事,倘若只有家父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石碑上,那才是对家父清名的玷污!”   “试想一番,这未来的史书上记载:青州文学从事子布公、北海名仕康成公,携青州诸贤,于青州六郡国六十五城,立官学三百余座,万民得以知晓儒术之礼,青州再现昔日稷下学宫之繁盛等等赞美之词。”   “谁不心动?谁又能说这是玷污了清名?”   说完。   郑平不再看震惊当场的张昭,而是向刘备执扇一礼:“使君,今日议政需要的钱粮问题皆已解决,可还有其他困惑事?”   看着郑平轻描淡写的就解决了众从事间的钱粮矛盾,刘备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显谋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诸事解决,令我等汗颜啊。”   待得众从事退下,刘备单独留下了郑平,询问出使幽州的结果。   郑平隐瞒了部分有关于公孙瓒的隐秘事,择其重点陈述给刘备。   “虽然大司马和公孙将军都同意了我的方案,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已经不是使君能干预的了。”   刘备也清楚。   公孙瓒跟刘虞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有郑平去游说,这今后还有没有意外谁也难以预料。   “希望伯圭兄能体谅我的难处。”刘备轻叹:“倘若真出现极端冲突,就只能兵戎相见了啊。”   刘备如今是青州牧,有朝廷大臣的立场。   如果公孙瓒真的要举兵攻打刘虞,刘备就只能选择站在公孙瓒的对立面。   否则,刘备这个青州牧就当不下去了。   私情归私情,但公事归公事。   国家大义不能因为私情而毁坏,这是刘备不得不权衡的。   顿了顿,刘备又问道:“显谋,刚才你否掉了子经的方案,提议要从屯田民中挑选健士演练青州锐士。”   “但子经不肯演练,这青州暂时我也寻不到合适的人来演练这青州锐士,这又该当如何?”   郑平轻摇羽扇:“演练青州锐士的人,我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不过此人目前还在袁绍表奏的破虏将军鲍信麾下。”   “如今济北相崔言已死,使君可表奏破虏将军鲍信担任济北相。”   “刘岱跟袁绍有姻亲之情,鲍信和曹操目前又是袁绍的附属。”   “使君表奏鲍信出任济北相,不论是袁绍还是刘岱都不会反对。”   “鲍信此人,宽厚爱人,沉着刚毅又有谋略,亦是讨董盟军中少有的敢跟着曹操西进的豪杰志士,使君可以善礼结交。”   “有鲍信在济北国,也能缓和青州跟兖州之间的利益冲突。”   “鲍信受了使君的恩惠,借调一个贤才帮忙训练青州的锐士,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一听郑平这语气,刘备就领会意思了:“显谋是想效仿田丰之事?”   先把人借调来青州,培养培养感情。   今后这鲍信麾下的贤才,会留在青州还是返回济北国,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郑平轻笑:“正是如此!”   刘备喜道:“不知这贤才,是何姓名?” 第166章 局势突变,袁术作死行为   自青州黄巾中挑选善战悍卒编成的青州锐士,普通的将领是难以约束其军纪的。   军纪不明,就会让青州锐士贼性不改、恣意劫掠,这对于一向坚持仁德信义的刘备是不利的。   虽然青州猛将不少,但能约束青州锐士并将其训练成虎狼之师的,郑平心中的人选更倾向于于禁和满宠的组合。   用于禁和满宠训练青州锐士,战时配以张飞为将、于禁为副、张纮为军师、满宠为军正,足以将青州锐士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但满宠自拷问了贪秽受取、干乱吏政的督邮张苞之后就辞官了,行踪不明,郑平一直暗令祢衡在兖州寻访。   而于禁如今在鲍信麾下,随鲍信驻兵东武阳,正是施恩借调的好时机。   见刘备询问,郑平轻摇摇扇,徐徐道出:   “此人姓于名禁,表字文则,乃是泰山郡钜平县人。”   “于文则个性坚毅稳重,持军严整,擅长以法制军,素有威严。”   “是训练青州锐士的不二人选!”   刘备心中欢喜。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这能持军严整的良将更是难求。   虽然于禁是鲍信部下,但如今大家都是汉臣,于禁在鲍信麾下也只是正常的上下级隶属关系、并非是鲍信的家臣。   鲍信对于禁有知遇之恩这没错,但如果刘备举荐鲍信担任济北相,刘备同样对鲍信有举荐之情。   届时,青州牧借调一个济北相的部将用于训练青州州兵,于公于私鲍信都难以推辞!   刘备点头道:“就依显谋之言,我这就遣人去东武阳。”   一为于禁这个将才,二为鲍信这个盟友,举荐鲍信当济北相对于青州都是有利无害的。   毕竟袁绍举荐的豫州刺史周喁被刘备遣人做掉了,公孙瓒又进驻常山国跟袁绍对峙,袁绍对刘备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虽然在明面上袁绍不会落人口实的进兵青州,但难保袁绍不会指使刘岱进兵青州,亦或者又举荐个济北相某某、青州刺史某某暗中进犯青州。   而刘备先下手为强,让鲍信出任济北相,有鲍信和应劭挡在青州的西面,足以让宵小不敢轻易进犯青州。   使者奉命抵达东武阳,具言刘备欲举荐鲍信出任济北相一事。   “刘使君竟然举荐我来出任济北相?”鲍信又惊又喜,连忙来见曹操。   曹操生性多疑,下意识的开始怀疑刘备的用意:“刘备屡屡破坏本初的部署,如今却示好允诚,这其中是否有诈?”   鲍信凝声道:“朝中有奸臣荡覆王室,天下有英雄响应大义,本初当了盟主,本来是能匡扶定乱的。”   “但如今本初却只顾争权夺利,不仅窃夺冀州,又遣人南下豫州跟袁术争势。”   “关东将乱,又要出现一个董卓了。”   “倘若我们对抗本初,恐怕力不能制,若是跟本初同流合污,又违背了我们坚持的大义。”   “倒不如暂待黄河之南,以观其变!”   “我本是泰山郡人,出任济北相,南可跟应劭结好,东可跟刘备结好,可以暂保无忧。”   曹操见鲍信有出任济北相的决意,也知道鲍信留在东武阳是没什么作为的。   顿了顿,曹操提议道:“虽然是刘备举荐,但也要知会本初一声,如此可避免跟刘岱出现冲突。允诚就可以在济北国修生养息、厉兵秣马,以待时机了。”   消息传到邺城。   袁绍顿时大怒:“大耳贼先杀我的豫州刺史周喁,又遣人游说公孙瓒和刘虞、令公孙瓒驻兵常山国坏我大事,如今还敢举荐鲍信当济北相!”   “遣人去东武阳告诉鲍信,他若敢出任济北相,就是跟我为敌!”   袁绍心头十分窝火。   本以为刘备会来劝和,这样公孙瓒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幽州。   结果常山国和中山国忽然宣布脱离冀州依附幽州,公孙瓒更是率一万步骑一路大张旗鼓的进驻常山国,生怕袁绍不知道似的。   更令袁绍愤怒的是,去幽州打探情报的探子,轻易间就得到了刘备派遣郑平游说公孙瓒和刘虞的情报!   如此机密的情报轻易间就被打探,这简直就不将袁绍当回事!   公孙瓒甚至还遣人来告诉袁绍,说软禁沮授是不道德的,若是将沮授及家眷安全送到常山国,那大家相安无事。   若是不送,那就战场上见真章了。   袁绍三军尚未来得及整肃,常山国又距离邺城不远,公孙瓒若真的不顾一切南下进攻邺城,不论输赢,袁绍都得元气大伤。   如果不能击退公孙瓒,刚刚依附的冀州诸郡国,就会对袁绍抱有怀疑。   毕竟依附袁绍是为了求利的,结果袁绍连公孙瓒都打不过,还被堵在邺城出不去,谁还会想着依附袁绍?   袁绍故意向刘虞状告公孙瓒,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整肃三军。   现在开战,不符合袁绍的利益。   袁绍也只能忍着怒气将沮授礼送出境,跟公孙瓒罢兵言和。   许攸跟曹操鲍信关系不浅,见状立即劝道:“本初息怒!鲍将军一向支持本初,倘若因为刘备之故迁怒鲍将军,反中刘备离间之计了。”   “兖州诸郡国,陈留郡和泰山郡不服刘岱,山阳郡和济阴郡皆是本初族人。”   “而东郡、济北国、东平国、任城国都由刘岱掌控。”   “鲍将军没有立即答应刘备的举荐,而是先遣人来告知本初,足以证明鲍将军心向本初。”   “况且,让鲍将军出任济北相,不仅可以缓和跟刘备的矛盾,也能进一步执掌兖州。”   袁绍怒气渐消,但心中依旧不满意:“大耳贼屡屡坏我好事,两位都是当世俊杰,难道就不能想些手段让大耳贼也吃些苦头吗?”   许攸默然不做声。   他已经劝谏了袁绍,功劳足够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惹麻烦。   郭图眼珠一转,阴阴一笑,出言献策:“明公,只要仔细研究刘备的各种行为,就能揣测出刘备的目的。”   “青州如今缺钱少粮,最忌毗邻州郡出现战事,因此刘备才会不余遗力的周旋在幽冀兖豫徐五州势力之中。”   “跟袁术结盟是如此,屡坏明公大事亦是如此。”   “既然知道了刘备的目的,那就可以针对刘备用计。”   “明公初定冀州,自然不敢同时跟公孙瓒、刘虞和刘备为敌,所以这黄河以北的事,明公得忍。”   “但在黄河以南嘛,袁术的器量是比不过明公的!”   “明公可遣人去豫州散布消息,就说刘备跟陈王刘宠联合,欲夺豫州!”   “以袁术的脑子,猜不到刘备的真实目的,因此也识破不了明公的离间计,因为他只会看到刘备的部将在豫州跟刘宠联手了!”   “而未来的局势,就可能演变成青州刘备、豫州刘宠、荆州刘表的宗室联盟,袁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一旦袁术中计,就必然会撤兵回豫州,周喁未能达成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而刘备给卢植提供的那一支兵马,也会因为袁术的撤兵而陷在洛阳进退不能。”   “倘若袁术再狠一些,这支兵马就可能葬身洛阳。”   “卢植死在洛阳,刘备跟袁术的仇就是不死不休了!”   袁绍抚掌大笑:“妙啊!妙啊!公则之谋,大快人心啊。袁公路愚笨小儿,又岂会识得这等权略之计?”   “即便有智谋之士劝谏,以公路小儿的脾性,是不会听劝的。”   如今审配和逢纪,都被袁绍派去整肃三军了。   荀谌、辛评、辛毗等人也各自有重要政务。   帐下出谋的,只有许攸和郭图。   郭图是许攸举荐的,又比逢纪更会做人,两人暂时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   因此郭图献计,许攸也如当初对待逢纪一般,给了郭图表现的机会。   定下了策略。   袁绍一边遣人给鲍信回信,让鲍信响应刘备的举荐去出任济北相;一边又遣人去豫州散布刘备欲联合刘宠夺豫州的流言。   不得不说。   离间计对于袁术挺好用的。   豫州流言一起,袁术顿时对刘备产生了猜疑之心,立即召来杨弘、阎象、李业、韩胤商议。   阎象个性正直,当即就谏道:“流言止于智者,这必然是袁绍谋夺豫州不成,故意遣人散布流言,好让明公跟刘使君反目。”   “明公切勿中了袁绍的离间计!”   袁术有些不愉。   什么叫流言止于智者?   意思是我袁术是个愚者?   杨弘察言观色,斟酌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这流言是不会凭空出现的。”   “或许刘备没有夺豫州的意思,但难保陈王没有这个想法。”   “上回陈王答应勤王,表面上自称辅汉大将军,结果大军连陈国都没有走出。”   “不如遣人去陈国借粮,若陈王肯借粮,那就表示流言是假的;若陈王不肯借粮,那就表示流言是真的。”   袁术大喜:“长史言之有理。谁愿去陈国出使?”   韩胤自告奋勇:“韩某愿替明公走一趟陈国,凭韩某的本事,定能让陈王献出粮食来。”   待韩胤离去,袁术让阎象退下,只留下杨弘和李业。   “公孙越之前寻到本将,可以助本将吞并刘虞的三千骑兵。”   “本将正缺骑兵,不如今日设宴,趁机杀了鲜于乾!”   袁术舔了舔嘴唇,目有贪婪之意。   三千骑兵啊!   哪怕骑兵反抗,那也是三千战马啊!   杨弘建议道:“若要杀鲜于乾,须得公孙越亲自动手。如此一来,即便今后有人问责,我们也可以将公孙越推出去顶罪。”   “同时将刘和软禁,对外称刘和已经返回了幽州。”   袁术大喜:“还是长史有谋略,阎象就是个榆木脑袋。”   当夜。   袁术在府中设宴,然后延请鲜于乾和公孙越赴宴。   鲜于乾不疑有他,欣然来赴宴。   酒喝得正酣畅的时候,公孙越忽然拔剑将鲜于乾刺了个对穿。   可怜的鲜于乾,连死前的挣扎都没来得及!   “公孙越,你果然很有诚意!”袁术见轻易间就杀了鲜于乾,心情十分的高兴,于是让纪灵提着鲜于乾的人头,以鲜于乾勾结袁绍行刺的罪名去招抚那三千骑兵。   待得公孙范到来,纪灵已经控制了这三千幽州兵。   “越弟,坏事了!”公孙范连忙将公孙瓒的密令告知公孙越。   公孙越亦是惊出冷汗:“如今鲜于乾已经死了,得立即截住刘虞的信使,否则兄长在幽州危险了。”   而在另一边。   华缉寻访刘和时,听闻刘和已经返回了幽州,顿时生了疑心:“袁术怎么会放刘侍中回幽州?难道,显谋兄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想到这里,华缉不由打了个寒颤。   华缉跟青州一直都有密信往来,郑平出使幽州之前就给华缉送过密信,让华缉密切关注幽州来的三千骑兵。   暗中起疑的华缉,又借故去拜访鲜于乾,却被告知鲜于乾已经奉命去洛阳增援孙坚了。   “坏了!刘侍中和鲜于将军肯定出事了。”   “鲁阳我也不能再待了。”   觉察到了危险的华缉谎称在荆州得到了华歆的消息,要去趟襄阳。   袁术也担心华缉会觉察到刘和和鲜于乾的变故,也顺水推舟的让华缉去襄阳。   一到襄阳地界,华缉又立即折返往徐州方向而行,鲁阳出现重大变故,华缉必须立即将情报送往青州。   而在这期间。   洛阳的战事也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折。   孙坚和卢植合兵一处,设计引董卓出城。   虽然有李儒出谋画策,但李儒以前只是个文吏,虽然知晓一些权谋兵法,但远比不上卢植。   自以为得计的董卓,亲自引兵与孙坚卢植交战,但遭遇埋伏,被孙坚军和卢植军重创。   骁勇善战的义子吕布甚至差点被孙坚和关羽合力给斩了。   惊惧不已的董卓,留下吕布驻守洛阳,自己转守渑池和陕城。   孙坚和卢植挥兵进攻洛阳,与吕布接战。   吕布忌惮孙坚和关羽的勇力,根本不敢死战,抵挡了一阵就向潼关败退。   讨董联盟军第一次进入了洛阳! 第167章 传国玉玺,孙坚洛阳撤兵   洛阳。   看着残破的洛阳城,再想到洛阳境内数百里都没有烟火的惨状。   孙坚、卢植、关羽等人无不惆怅,潸然泪下。   “先遣人打扫宗庙,再以太牢之礼祭祀吧。”孙坚提议。   卢植点头。   汉室宗庙虽然因为洛阳城破而荒废,但既然是来勤王的,遇见宗庙自然也得祭祀一番。   祭祀结束。   孙坚和卢植分别将兵马驻扎在洛阳城南和城东,整饬兵马,然后再向新安、渑池进兵。   翌日清晨。   一群在洛阳废墟中寻觅钱财的孙坚军士,在一井中打捞出一个锦帛包裹的木盒,见木盒中竟然藏着一枚玉玺!   孙坚军士连忙将锦盒上交给孙坚。   见这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四角缺了一角,雕刻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这是,传国玉玺?!”孙坚的语气不由有些急促。   传国玉玺啊!   虽然以前没有亲眼见过,但对于传国玉玺的描绘,孙坚却是早有耳闻。   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将,亦是簇拥在孙坚身边。   “相传传国玉玺是秦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用蓝田玉铸造为玺。”   “秦以后,历代帝王皆以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被誉为国之重器。”   “得之则意味着‘受命于天’,失之则意味着‘气数已尽’。”   “但凡登大位而无此玉玺的,都会受世人轻蔑。”   “没想到传国玉玺会出现在这里!”   “董贼拥立的天子没有传国玉玺,那岂不是意味着......”   程普的语气一滞,连忙驱散了周围的军士,让军士在百米外戒严。   “德谋,你想说什么?”孙坚眼神微微一凛。   程普扫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主公,传国玉玺,受命于天。不论主公今后拥立谁称帝,谁就是帝王正统!”   “哪怕主公有自立之心,有这传国玉玺在......”   孙坚冷喝一声:“德谋,住口!不可再说这篡逆之言!既然上天让本将得到了传国玉玺,那就意味着本将受命于天,注定要匡扶这天下!”   “立即封锁此消息,将对传国玉玺知情的军士单独列为亲兵,由德谋你亲自约束。”   “谁也不许将传国玉玺之事泄露。”   祖茂忽然问道:“卢尚书他们,也不能知道吗?”   孙坚眼神一凛:“这传国玉玺既然是本将得到的,本将就有权决定他归于何处。”   “孙氏,当兴!”   虽然孙坚此刻没有自立之心,但孙坚却想要用这传国玉玺来追逐更大的功名。   以孙氏如今的名望,如果真拿着传国玉玺自立,立马就会被标上反贼的标签,如昔日太平道张角一般。   顿了顿,孙坚又道:“义公,你立即返回鲁阳见后将军,就言本将有厚礼相送。”   此话一出,程普、韩当、黄盖和祖茂都吃了一惊。   祖茂更是心直口快:“主公,即便你不自立,这传国玉玺在手中,将来也是封侯拜将的大功劳,岂能让给他人?”   韩当亦道:“主公,后将军亦是野心之辈,倘若得了传国玉玺,难保不会是另一个董卓。”   黄盖则是跟祖茂意见差不多:“主公,既得传国玉玺,岂能轻易让人。”   程普却是琢磨出了孙坚的用意:“除非将今日见过传国玉玺的军士都杀了,否则主公得到传国玉玺的隐秘事就瞒不住。”   “然而即便如此,也难保有人暗中窥视到这个隐秘。”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将传国玉玺献给后将军,一来可以表达主公对后将军的忠心,二来后将军也能给予主公好处。”   “即便主公得到传国玉玺的事被人察觉,对主公而言也并不会有名声上的损害。”   “毕竟主公是后将军麾下,得到传国玉玺献给后将军,这是理所当然的。”   孙坚点头:“还是德谋深知本将心意!传国玉玺烫手,不如拿来向后将军换实在的好处。”   当即。   韩当连夜出了太谷关,往鲁阳见袁术。   得知孙坚得到了传国玉玺,袁术整个人的呼吸都不畅了。   “真是传国玉玺?孙将军可有看错?”袁术豁然而起,死死的盯着韩当。   讨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成为下一个董卓!   但有了传国玉玺,袁术可以拥立一个新的汉家天子!   有传国玉玺在,那新的汉家天子就是受命于天,就是汉家正统,还讨伐什么董卓啊!   “韩将军,速传本将军令,令破虏将军立即自洛阳撤兵!”袁术斩钉截铁的道。   韩当吃了一惊:“后将军,我们刚在洛阳击败董卓,正好可以乘胜追击,将董卓彻底击败。为何要撤兵?”   袁术语气多了几分愤怒:“韩将军啊,本将也不想退兵,奈何豫州有变啊!先有袁绍这个小妾子表奏的豫州刺史来抢豫州,如今又有陈王刘宠结连青州刘备也想抢占豫州。”   “即便没有传国玉玺一事,本将也会让破虏将军回来的。”   韩当惊骇道:“可刘备不是跟后将军结盟了吗?怎么会夺豫州?会不会是袁绍的离间计?”   袁术对韩当的质问有些不愉,但还是叹气佯道:“本将一开始也认为是袁绍那个小妾子的离间计,因此遣韩胤去向陈王借粮,以此试探陈王的用意。”   “但韩胤却被陈王乱棒打回来了!”   “可恶的陈王!”   韩胤的确是被陈王乱棒打回来的,但这挨打的原因是韩胤借粮的时候狮子大开口,开口就要让陈王借粮十万石。   陈王可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陈国兵精粮足也不惧袁术。   被韩胤逼逼叨叨得不耐烦的陈王,直接让武士将韩胤乱棍打出了陈国。   韩胤任务失败,担心受到袁术责罚,于是添油加醋的跟袁术说陈王刘宠如何如何的嚣张,诸如“袁术不过是我汉室的狗奴,也敢在本王面前嚣张”“别人怕他袁公路,本王可不怕。”“有胆子就来打陈国,没胆子就滚。”之类。   袁术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如果不是杨弘等人劝谏,当即就要提兵攻打陈国了。   如今正好用这借口,将孙坚调回鲁阳。   韩当并不明白这其中的权谋算计,只当豫州真的要易主了,这心中也是慌乱。   孙坚是豫州刺史,若这豫州被人夺了,还能再当豫州刺史吗?   于是韩当又快马加鞭的赶回洛阳,传达袁术的军令。   “撤兵?”   孙坚也被袁术的命令给惊呆了。   “董卓新败,正是一鼓作气进攻长安的好机会,岂能说退兵就退兵?”   “若是退兵了,那本将这一路的征战岂不是功亏一篑?”   孙坚不想退兵。   将传国玉玺给袁术,是想用这烫手的玉玺换好处,但并不意味着孙坚想退兵!   击败董卓,孙坚必将天下扬名。   连上天都给他孙坚送传国玉玺以示嘉奖了,岂能在这个时候退兵?   到时候袁术主政,他孙坚统兵在外,替汉室征战四方。   待得四方平定,孙氏将一跃而成仅次于袁氏的豪门士族!   如此磅礴的未来,即将变成泡影?   “主公,不退不行啊!”韩当苦笑:“若不退兵,豫州不保!倘若豫州有失,后将军连粮草都筹措不到,还如何攻打长安啊!”   韩当将袁术半真半假的话陈述给孙坚,听得孙坚一阵火大:“我等会盟举义兵,目的是为了挽救江山社稷。如今逆贼将被扫灭,这盟军内部却开始争权夺利!我还能跟谁戮力同心,回天转日啊!”   就在此时。   人报关羽求见。   但孙坚现在火大,当即就遣祖茂去喝退关羽:“刘备背信弃义之徒,关羽还有何脸面来见本将?”   在跟关羽合力击败吕布后,孙坚本来跟关羽惺惺相惜,听关羽说起刘备如何如何的仁义,孙坚有钦佩之心。   结果现在,袁术却传来消息说刘备结连刘宠欲夺豫州,这让孙坚如何能有好脾气?   关羽之前说刘备有多仁义,孙坚如今就觉得刘备有多恶心。   但祖茂出去不久,孙坚就听到了关羽那如虎豹的怒喝:“孙坚匹夫,给关某出来!”   孙坚怒,关羽同样怒。   这世间没人能在关羽面前诋毁刘备!   祖茂见关羽辱骂孙坚,这怒气也起来了:“关羽,你敢——”   但下一刻,祖茂就被关羽一个猛摔摔了个七荤八素:“没你的事,滚开!”   孙坚听到关羽的怒喝,连忙出营,正好看到被摔得站立不稳的祖茂,大怒道:“关羽,亏本将视你为友,你不知羞而去,还敢在本将营门前闹事,真当本将怕你吗?”   关羽眯着丹凤眼,这怒气不减:“若非关某念及旧情,方才定将祖茂斩杀!你缘何让祖茂骂关某兄长背信弃义?”   孙坚见关羽竟然还想杀祖茂,更是恼怒,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了:“那你得回去问问你兄长,在豫州干了什么好事!”   “正好你来了,那就回去告诉卢尚书,这董卓你们谁爱讨谁讨,本将要撤兵回豫州了!”   关羽大惊:“你们要撤兵?”   孙坚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口中那仁义的兄长干的好事!”   说完,孙坚让军士守好营门,气呼呼的返回帅帐,只留下一脸疑惑的关羽。   “这什么情况?”   觉察到不对劲的关羽,也收起了怒意,连忙返回本营见卢植。   卢植亦是吃惊不小:“董卓新败,正是进攻长安的好机会!孙破虏竟然要撤兵?”   关羽凝声道:“孙坚怒气不小,甚至还骂兄长是个背信弃义之徒。关某估计,孙坚可能中了离间之计了。”   “但孙坚气头正盛,也不说清缘由。”   田豫道:“卢师,孙坚这个时候撤兵,董卓定然会卷土重来。以我军目前的兵力,很难挡住啊!”   在洛阳征战许久,卢植的五千兵马也折损过半了。   若是孙坚撤军,别说进攻长安了,能不能守住洛阳都是问题。   “云长,你且留在营中。”卢植脸色严肃:“国让,你随老夫去见孙破虏!这事必须要问个清楚!”   另一边。   孙坚的怒气也渐渐消失,越想越是不对劲。   “云长坦荡之人,倘若刘备真的是个背信弃义的,又岂会让云长如此维护?”   “难道,是有小人在作祟?”   “可豫州若无恙,后将军又岂会错过这击败董卓的良机?”   孙坚想不明白。   刚跟关羽大吵一架,孙坚这个时候也不想拉下脸去找关羽再商谈。   孙坚为人豪迈,好结交,但也极重脸面。   程普四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就在此时,人报卢植在营门外求见。   见是卢植到来,孙坚也不好如刚才一般的发脾气,忙令人邀请卢植进帅帐。   “骤闻孙破虏要撤兵,老夫甚是不解,还望孙破虏给老夫一个撤兵的理由。”卢植开门见山。   孙坚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得给韩当打了个眼神。   韩当会意道:“卢尚书,并非是我家主公想要撤兵,而是后将军有军令。”   卢植皱眉:“后将军怎会忽然下令撤兵?难道后将军想要纵虎归山吗?”   韩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后将军说,青州牧刘使君结连陈王刘宠欲夺豫州!”   “荒谬!”卢植大喝一声:“玄德岂会行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定然是有小人谗言,后将军岂能轻信?”   韩当无奈:“卢尚书,我亦是问过后将军。但后将军说,出使陈国的韩胤被陈王乱棍撵出了陈国,后将军不得不信啊!”   “如今丹阳太守周昕和九江太守周昂也在谋夺豫州,即便青州牧未有参与,倘若周氏兄弟联合陈王,这豫州也难保啊。”   孙坚见卢植脸色不对,向卢植一礼:“卢尚书,本将也想击败董卓,扬名天下!但可惜,这关东的豪杰,没有能跟我等勠力同心的啊。”   “卢尚书,本将若是撤兵,董卓必定卷土重来,你也早些撤兵吧!”   卢植死死的握紧了佩剑,沉默的回了一礼,然后跟田豫离开了孙坚的帅帐。   “主公,看卢尚书的样子,是不准备撤兵了。”程普低声道。   孙坚轻叹:“卢尚书一心为公,又岂会轻易撤兵。明日给卢尚书留下一些辎重,本将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第168章 卢植白头,孤身西入长安   卢植离了孙坚的军营,没有回营,而是径直来到了汉室宗庙。   “先帝啊,老臣无能啊!”   一声悲声叹息,让卢植这几个月以来的辛酸艰苦,忽然在这一瞬间爆发。   刘备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抢豫州的,这一点卢植是坚信的!   孙坚有不畏生死的讨董之心,这一点卢植同样坚信!   但现在孙坚却依旧选择了撤兵。   这意味着,袁术已经彻底放弃了讨伐董卓,变得跟袁绍一样了。   刘备结连刘宠抢夺豫州,不过是袁术欺瞒孙坚的一个借口罢了。   卢植久经官场,又岂会看不明白?   正因为看得明白,卢植才会失望。   “卢师!”   田豫看着跪地叩拜的卢植,想要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   孙坚的忽然撤兵,会直接影响整个战局。   以卢植残存的两千余步骑,是很难再对董卓构成威胁的。   不知过了多久,卢植这才起身,面无表情的踏出宗庙,一路无言的回到营地。   但一回到营地,卢植就下令亲卫守在帅帐前,谁也不得进入帅帐。   这反常的举动让关羽、麴义和曹豹都心忧不已。   “国让,卢师这是怎么回事?”关羽握紧了拳头。   田豫将孙坚撤兵和卢植去宗庙跪拜的事告诉众人,气得关羽的指骨砰砰作响。   “国贼不除,却各怀私心!”   “岂有此理!”   不论关羽,还是麴义和田豫,都是愤怒不已。   没有什么比功亏一篑更令人痛恨的了!   辛苦打了几个月,折损了一半的兵马,正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时候,却出现这样的变故。   谁又能心服?   “袁氏兄弟,跟董卓都是一丘之貉!”麴义只感觉一股怒火无处宣泄。   为了能讨董立功,先登营八百人,折损过半,麴义更是多次负伤。   结果现在,功劳没了!   如昔日跟着皇甫嵩征讨黄巾一样,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战功,又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帅帐内。   卢植静静的取出一本左伯纸装订的空白书,这是平日里卢植用来闲时记录感悟的。   帅帐外虽然有关羽等人的愤怒声,但丝毫没有影响卢植落笔著述。   字如人心。   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的楷书体,跟卢植刚烈正直的内心对应。   一直到深夜,帅帐依旧油灯高亮。   这让关羽、田豫等人更是心忧。   但卢植的亲卫却被严令不许任何人探望,也不许任何人询问卢植在做什么。   即便是关羽端着吃的来,也被拦在了外面。   “国让,我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关羽忧心忡忡。   田豫同样如此:“但卢师不许任何人探视,我等也没办法啊。”   翌日。   孙坚撤兵,留下了一批辎重。   关羽本想用这个情报去见卢植,但还是被拦在了帅帐外。   一连三日,众将惶惶。   就在关羽忍不住要强行进入帅帐时,卢植遣人召众将帅帐议事,关羽第一个进入帅帐。   但看到卢植的模样,关羽大惊失色。   只见卢植原本只是两鬓斑白的头发,竟然大部分都变成了苍白色。   “卢师!”   关羽上前一步,双手颤抖。   田豫、麴义、曹豹等将相继进入帅帐,纷纷惊骇卢植的变化。   “不用担心,老夫无事。”   卢植淡淡开口,轻轻挥手,示意众将安静。   “今日召诸将,是要商议接下来的战事布置。”   “因为一些缘故,破虏将军不得不暂时离开洛阳,董卓屯兵新安、渑池死守不出,我等暂时也难以攻克。”   “众将士征战多日,老夫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的。”   “老夫会亲往长安,替诸位将士请功。”   亲往长安?   诸将吓了一跳,关羽更是向前迈出一步。   “云长稍安勿躁。”   卢植似乎是早猜到了关羽反应,挥手制止。   “诸位跟随老夫来洛阳,心存大义,生死无惧,能与诸位将军勠力同心,是老夫今生荣幸!”   “国让。”   卢植呼唤道。   田豫连忙出列,恭敬拱手:“卢师有何吩咐?”   卢植将一个木盒递给田豫:“这盒中有三本书,皆是老夫这三日撰写的用兵心得。你回到青州后将其交给显谋,让他将这三本书刊印二十份。”   “作为老夫对诸位将军的赠礼。”   田豫愕然:“卢师,你——”   “云长!”卢植打断了田豫的询问,呼喊关羽出列。   卢植又取出一本锦帛包裹的书,微微有些叹息:“这本是《卢氏新书》最后一册,只可惜时间不够,未能将水战篇全部注解。”   “云长回青州后,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显谋请教。”   “你可要用心研读,切勿辜负老夫的厚望啊。”   关羽紧握拳头。   良久,关羽这才向前,双手颤抖的将《卢氏新书》接过。   卢植又唤来麴义、曹豹等将,一一嘱咐。   看似平静的话语中,却令众将感到一股强烈的压抑感。   “卢尚书,先登营不畏死!”麴义忍不住了,大呼请命:“请卢尚书下令,率我等进攻渑池!没有孙坚,我等一样能战!”   诸将纷纷请命,唯有关羽和田豫没有说话。   两人都是卢植的门生,是最清楚卢植此刻决意的人。   卢植哈哈大笑:“诸将好意,老夫心领了。但老夫得先去长安替诸将请功,进攻渑池的事,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   “麴将军,你昔日征讨黄巾的功劳,虽然因为宦官乱政的原因没能让先帝得知,但这次,老夫会请陛下一并论赏的。”   “只望你今后,能秉持初心,护我汉室。”   良久。   关羽丹凤眼微睁:“卢师要去长安,请允许关某护送!”   卢植沉默片刻:“云长不用担心,董卓不会阻挠老夫见陛下的。关东战事将起,这两千余兵马,你得将他们安全的带回青徐!”   关羽握紧了拳头:“那就让关某,护送卢师去渑池!”   田豫也道:“我跟二哥一起。”   关羽挥手阻止,语气坚决:“国让,你统兵回虎牢关等候,护送卢师,关某一人足矣!倘若卢师不许,关某便在渑池跟董卓决一死战!”   看着关羽那坚定的眼神,深知关羽脾性的卢植不再拒绝,哈哈大笑:“老夫只是走一趟长安,又不是不能再见面。”   “既然云长有意,那就送老夫一程吧。”   半个时辰后,洛阳南门。   卢植跟田豫、麴义、曹豹等军中诸将以酒作别,随后在关羽的护送下前往渑池。   看着离去的卢植和关羽,诸将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就这样离去,实在不甘心啊!”麴义狠狠的按住刀柄。   田豫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今日之辱,来日必偿!卢师孤身去长安,只是想替我们争取撤离洛阳的时间。”   “我们,可不能耽误了!”   “号令全军,即刻退往虎牢关。”   诸将纷纷一凛。   孙坚撤兵,董卓卷土重来是必然的!   渑池。   被孙坚和卢植重创的董卓,连日来心情都很差劲。   常年猎鹰,反被鹰啄瞎了眼睛。   论智,斗不过卢植。   论勇,义子吕布差点身死!   斥候飞奔而来:“报!太师,孙坚数日前自洛阳撤兵,太谷关也只有少量孙坚兵驻守。”   探子的情报令董卓又惊又喜:“当真?”   斥候道:“属下担心是孙坚的疑兵,故而多次打探,可以确认!”   董卓大喜:“虽然不知道孙坚匹夫为何撤兵,但这是本太师的机会。擂鼓聚将!”   还未等董卓完成调兵部署,又有斥候来报:“太师,城外有自称前尚书卢植的人求见。”   “嗯?”董卓愕然。“有多少人?”   下意识的,董卓以为又是卢植的诱敌之计。   斥候道:“就两人!”   两人?   董卓豁然起身,来到城楼。   却见城下卢植和关羽策马并立。   见城上旗帜涌动,卢植大声喊道:“城上可是董太师?何不出城一叙?”   董卓顿时蹙眉。   卢植见董卓不应,又喊道:“董太师,怎变得如此胆小?老夫就带了一个人,你也怕吗?”   吕布立在董卓身边,凝声道:“卢植身边的,是那日跟孙坚一起斗孩儿的关羽!”   一想起跟关羽和孙坚的战斗,吕布就很是恼火!   不论是孙坚还是关羽,勇力都足以令吕布不敢小觑,偏偏孙坚和关羽直接选择了一起上!   其中又以关羽最狠!   本来吕布只是在跟孙坚打,但关羽却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   一开始吕布只以为关羽是孙坚的亲兵,也没怎么在意,结果差点被关羽连续三刀的猛攻给活劈了!   战场不是单挑,吕布也不能说什么胜之不武的话来。   但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吕布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要不是赤兔马跑得快,吕布都回不来了。   董卓沉吟片刻,也只带着吕布一人出城。   “卢子干,你又想玩什么诡计?”董卓刻意的跟卢植保持了距离。   卢植也不废话,直言了当地道:“老夫要入长安见陛下。”   董卓冷笑:“凭什么?”   卢植将头盔取下,露出那满头的白发:“就凭老夫对大汉的一片忠心!你放心,老夫麾下的兵马已经撤去虎牢关,就老夫一人去长安。”   即便是董卓,也被卢植这满头白发震惊当场。   之前跟卢植交战的时候,卢植只是两鬓斑白,而如今更像是老了十来岁一般。   “原来如此!”   一见到卢植这满头白发,董卓就已经明白:孙坚,是真撤兵了!   哀莫大于心死,一夜白头亦见其心。   “这天下间能令本太师敬佩的人没几个,卢尚书大节,本太师佩服!”董卓拱手,让出了道路:“请入城!”   卢植没有进城,而是大笑道:“董太师,听闻西凉盛产良马。都亭侯的这匹骏马令人羡慕,都说这千里之马配豪杰,不如也赠老夫的学生一匹千里良驹如何?”   吕布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画戟,又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看向卢植的眼神变得不善。   本侯的战马,也是能觊觎的?   董卓亦是大笑:“既然是卢尚书的高徒,本太师又怎会吝啬一匹千里良驹?昔日老夫得了两匹赤兔神驹,一匹赠给了吾儿奉先,这剩下一匹,就赠给卢尚书了。”   不多时。   董卓令人牵来一匹赤兔马,雄骏非凡,一看就不弱于吕布那一匹。   卢植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关羽:“云长,回去告诉玄德和显谋,不要因为老夫之事而悲伤,也不要因为老夫之事而仇恨。”   “坚持他们要走的道路!老夫相信,玄德和显谋,一定能再现昔日汉家盛世!”   “这匹千里神驹,就是老夫最后的赠礼了。”   卢植和关羽自洛阳而来,这战马早已疲顿。   虽然卢植知道董卓不会杀自己,但难保不会遣人截杀关羽!   有这匹赤兔神驹在,卢植就不担心关羽的安危了。   见卢植在这种时候,还在替自己设想,关羽强忍内心的情感,拱手、掌拳紧握:“谨遵卢师之命!”   看着骑上赤兔神驹一骑绝尘而去的关羽,卢植这才策马进入渑池城,即便孤身入城面对西凉众将,亦是谈笑风生,没有半点的畏惧!   “卢尚书,你若愿意留在长安,本太师可以奏请陛下,令你官复原职如何?”这个时候称呼卢植尚书,只是董卓对卢植的敬意。   但如果能以此拉拢卢植,董卓也舍得花这官职!   “若太师瞧得起老夫,老夫便当这尚书。”卢植一口答应。   董卓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当真?”   卢植笑容和煦:“董太师,这无功不受禄。老夫有一法,可助董太师节制关东反贼,你可愿听?”   董卓更是惊疑不定,完全捉摸不透卢植的用意。   “还请卢尚书详说。”董卓眼神微微一凛,暗暗戒备。   卢植徐徐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师既然是陛下的尚父,自当替陛下守好这天下,岂能令一群关东反贼擅自攻伐?”   “陈王刘宠颇受先帝厚爱,骁勇善战、又保陈国一方平安,但诸侯王不能擅离封地,以至于陈王不能替陛下在豫州扫奸除恶。”   “可诏令陈王为豫州牧、辅汉将军,以镇豫州;再诏令青州牧刘备为镇西将军,奉朝廷之命以镇不服。” 第169章 以身为棋,奉天子封四方   这是对孙坚撤兵的反击吗?   饶是权倾朝野的董卓,此刻也被卢植的计策给惊住了。   自拥立刘协称帝后,董卓为了让刘协的帝位稳固,也为了自己的权势。   不仅将远在幽州的幽州牧刘虞封为大司马,更是将被诬陷为叛贼的陈蕃、窦武以及第二次党锢之祸中背部遇害的众多党人平反,恢复陈蕃等人的爵位,并优待他们的子孙。   同时,董卓亲近周慎之子周毖、伍琼、原大将军府官员何颙、郑泰等人,又亲近士人,征召名仕荀爽、蔡邕、韩融、陈纪等人入朝为官。   更是让蔡邕先后出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最后拜蔡邕为左中郎将、高阳乡侯。   不仅如此,董卓又选拔大量名仕如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孔融、应劭、张邈等人担任地方要职,连厌恶自己的袁绍、王匡等人都授以太守,希望这些人能支持自己。   然而。   董卓的这些示好的措施,除了蔡邕是真将董卓视为伯乐外,其余人都没怎么将董卓当回事。   虽然拥立了刘协,但董卓对于奉天子以令诸侯的理解实在是太浅薄了!   以至于这群被外放的朝廷大臣,有了招兵买马举兵勤王的权力。   若不是二袁内斗,就董卓这盲目的封赏,早就引火自焚了。   而现在,卢植却给了董卓一个新的思路!   二虎竞食!   以州牧等高位,诱使关东群雄自相攻杀。   一山岂容二虎,二虎相争,必有死伤,而坐山观虎斗的猎人,就可以从中渔利。   孙坚是袁术表奏的豫州刺史,但这个豫州刺史是不被长安朝廷承认的!   现在,长安朝廷将豫州颇有势力的陈王刘宠封为豫州牧、辅汉将军,让其跟孙坚斗,不论谁胜谁败,董卓都能得利。   但刘备的这个镇西将军,却让董卓有些迷惑了。   “卢尚书,这让陈王刘宠当豫州牧、辅汉将军,本太师还能理解;可这刘备当镇西将军,是否有些不妥?”   “即便老夫肯让刘备来西凉,他也未必会来。”   卢植不假思索:“太师误会了。镇西将军,镇的是青州以西,而非西凉。”   “太师还得替镇西将军一道圣旨,令其伺机镇压青州以西的反贼。”   “太师在西,镇西将军在东,这关东的反贼又还能猖狂多久呢?”   “昔日秦国,便是以远交近攻之策制衡六国,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太师以为如何?”   镇青州以西,镇压青州以西的反贼?   这是要让刘备寻袁绍袁术等人的麻烦?   董卓渐渐被卢植的计策给吸引了。   “先是刘宠,后是刘备,卢尚书这是要将关东的水搅浑啊。”董卓惊叹道:“但如此一来,老夫也能浑水摸鱼了!”   卢植冷笑:“关东反贼,就如池中之鱼,若是水太清了,这鱼儿狡猾难以抓捕;但若是将水搅浑了,这池中之鱼也会因此而昏了头。”   “幽州、青州、豫州、荆州、益州,都是刘氏宗亲王。”   “只要刘氏宗亲王皆支持陛下,即便关东反贼占了冀州和兖州,那也不过是太师的掌中玩物罢了。”   “待诛灭了反贼,以太师之功,必将青史留名!”   在卢植的一阵分析下,董卓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   “妙啊!”董卓抚掌大笑:“卢尚书,本太师还有一事不解。昔日你在洛阳反对本太师,今日为何又替本太师谋划大势?”   卢植闭眼长叹一声,随即睁开双目,直视董卓:“以前反对太师,是老夫以为关东义士皆是忠义之辈,只要举兵勤王就可以匡扶汉室。”   “但两次勤王失败,让老夫看清了关东反贼的真面目。”   “替太师谋划,亦是替大汉谋划。”   “天下五个州都是刘氏宗亲王,太师倘若继续祸乱长安,自有刘氏宗亲王再来勤王。”   卢植的坦然,让董卓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灭了关东反贼,却有刘氏宗亲王酣睡在侧,老夫为何要要用这计策?”   卢植无视了董卓的气势,淡淡开口:“太师若连饲养虎豹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能驱虎吞狼,灭了关东的反贼?”   “不用老夫的计策,刘氏宗亲王就没有酣睡在侧了吗?”   “幽州、益州、荆州,皆有汉室宗亲。”   以刘宠为虎,二虎竞食;以刘备为虎,驱虎吞狼。   董卓眼神变得深邃,显然在衡量卢植这计策的利弊。   “卢尚书,本太师越来越钦佩你了。”董卓徐徐开口:“你孤身西入长安,是为了让那两千余兵马能安全撤回青州。”   “你向本太师索要千里神驹,是想让关羽这骁勇之将也能安然返回青州。”   “你让本太师封陈王刘宠为豫州牧、辅汉将军,是要给青州寻一个强力盟友。”   “你让本太师封青州牧为镇西将军、附赠圣旨,是想让青州今后能师出有名。”   “你故意坦白、让本太师察觉到此计的潜在威胁,是想让本太师多施仁政、多纳良策,以收长安士民之心。”   “本太师原本以为,你这一夜白头,应该是心交力瘁、是来赴死的,现在本太师明白了,你这是打破了以前迂腐守旧的观念,要换个活法了。”   卢植眼神微有赞许之意:“能猜到老夫的心思,太师也令人惊叹啊!”   董卓哈哈大笑:“有趣!太有趣了!”   “年轻的时候,本太师也曾是沙场勇将,旅力少比亦能左右驰射,替大汉也立下不少功劳。”   “但边将武人屡受鄙视,本太师军功不少,却总是不能升迁,一点小过就会被免职。”   “还有那张奂,本太师念他是上官,就遣兄长给他送礼,他却认为本太师粗鄙!”   “叨天之幸,让本太师有机会执掌权柄,但朝中内外,皆认为本太师粗鄙不堪,本太师给他们官做,他们却依旧要反。”   “自迁徙天子百官入长安后,本太师就已经对汉室的未来感到无趣了。”   “可现在,卢尚书你让本太师又找到乐趣了。”   “驱虎吞狼,好想法!”   “本太师就如你愿,养虎自警!”   “本太师也想见识下,你器重的这只猛虎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值得你连过往的名声都不要了。”   卢植暗暗凛然。   世人皆道董卓残暴,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董卓的武勇和权谋。   如今以养虎之术激起了董卓的斗志,卢植也不不知道未来的局势会向着什么样的方向推进。   “显谋啊,老夫以身入局,甘愿当你的一颗棋子,你可不要输了啊。”   卢植脑海中,浮现了昔日在洛阳时跟郑平对弈的场景。   当时正值大将军何进召四方猛士入京,郑平对天下大势进行了假设推断。   在跟卢植推演到权臣挟天子以令天下时,郑平曾假设了一种可能。   “既然不能阻止权臣挟天子乱朝纲,倒不如替权臣谋天下,一人在内,一人在外,或友或敌,不论谁输谁赢,天下都会一统。”   当时的卢植,只当郑平的这个假设是玩笑之语。   直到孙坚撤兵,卢植才明白郑平当日的假设并非是戏言!   然而,助董卓这样的权臣谋天下,就等于让卢植放弃过往的一切名声和骄傲,甚至会遭到天下士人的唾弃!   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抉择的。   一夜白头,是对过去的告别,亦是在以身为棋、替汉室尽最后一份心力!   将自己视为郑平天下棋局中的一颗棋子,哪怕将来会被郑平视为一颗弃子,卢植也无悔了!   ......   虎牢关。   关羽骑着赤兔神驹冷然抵达。   “二哥,卢师他?”田豫紧张询问。   关羽凝声应道:“卢师安然进了渑池城,以董卓当时的态度推测,应该是不会为难卢师的。”   田豫松了一口气,看向关羽的战马有些疑惑:“这战马倒是雄骏。”   抚摸着赤兔马的鬃毛,关羽回想起渑池城下的一幕:“卢师担心董卓会暗中遣人拦截,于是向董卓索要了这匹千里神驹。”   “来日,关某定要骑着这匹赤兔神驹,杀入长安!”   森寒的语气,令空气似乎都要凝滞了,连田豫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良久,关羽的煞气渐去,语气也变得平缓,询问道:“麴将军是回冀州还是青州?”   田豫心中一松:“麴将军说,冀州牧都换人了,正好去青州投奔使君。”   回头看了一眼长安的方向,关羽的眼神变得坚定:“卢师曾说,关东战事将起,兄长需要我们!回青州吧!”   “嗯,回青州!”田豫亦凛然。   ......   鲁阳。   袁术端详手中的传国玉玺,爱不释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果然是传国玉玺!文台啊,你这次立大功劳了,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孙坚语气谦恭:“袁公,我已经好久没回江东了。想向袁公讨要一个扬州刺史,顺便替袁公平定江东。”   “届时,袁公结连豫扬两州之地,何惧那袁绍?”   袁术恋恋不舍的将传国玉玺放回锦盒,看向孙坚:“扬州先不急。袁本初那个小妾子,竟然妄想抢本将的豫州,本将若是不反击,岂不是让这天下人都觉得本将不如袁本初那小妾子?”   “本将有意进攻东郡,然后兵指邺城,文台可愿当先锋?”   孙坚微微蹙眉:“听说兖州刺史刘岱跟袁绍联姻了,若打东郡,刘岱和袁绍必定联手,会不会有些势单力薄了。”   袁术哈哈大笑:“文台勿忧!公孙瓒跟袁绍有仇,本将会去信公孙瓒,让其牵制邺城的袁绍,待本将击败刘岱,再南北夹击。”   孙坚依旧心忧:“但兖州除了刘岱,还有张邈、袁遗等人,他们手中的兵马也不少。”   袁术更是得意:“本将有传国玉玺,只要给黑山贼的渠帅们封官,他们很乐意进攻东郡的!”   孙坚瞳孔猛地紧缩。   刚得到传国玉玺,就要伪造圣旨,袁术这是把自己当皇帝了吗?   孙坚更坚定了要脱离袁术的想法!   “一定要寻机南下扬州,唯有在扬州凭借长江天险,我才能真正脱离袁术。”   “袁氏兄弟都是疯子,一个擅自雕刻印玺、阻挠讨董,一个擅动传国玉玺、封贼为将。”   ......   另一边。   华缉连日跋涉,终于抵达了临淄城。   “显谋兄,鲁阳有变故。”见到郑平,华缉连忙将在鲁阳探得的情报详细述说。   郑平闻言一叹:“还是晚了一步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孙瓒这是在给自己寻死路啊。”   鲜于乾和那三千幽州骑兵若能返回幽州,公孙瓒跟刘虞的矛盾郑平就可以再设法调和。   但现在,即便刘虞顾全大局,刘虞的部下鲜于辅鲜于银等人也会视公孙瓒为死敌!   最坏的情况是,鲜于辅鲜于银等人会因此转投袁绍。   “子诚,你辛苦了。”   “先回去休息一阵,然后来我身边候命。”   虽然将大部分的政务都分摊出去,但别驾的公务也有很多。   华缉是郑平可以绝对信任的人,让华缉待在身边,可以代郑平处理一部分事务。   两日后。   于禁抵达青州。   令刘备惊喜的是,于禁在鲍信麾下并不受重用!   本以为于禁这样的才俊在鲍信麾下至少是个牙门将之类的,结果居然只是一个都伯!   而当都伯的原因,是因为鲍信回泰山郡招募将士的时候,于禁带了一百军士。   刘备暗暗庆幸在给鲍信的信中,只提及说曾听泰山太守应劭提过于禁的才能希望能借来练兵。   鲍信见于禁只是个都伯,也没多想,反而还给于禁说有机会就直接在青州出仕。   虽有豪迈之气,但却不识于禁之才。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刘备更是欣喜,当即就带着于禁来到了刚组建不久的青州锐士营。   “文则啊,这五千人,皆是昔日青州黄巾中习惯了杀戮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得让他们再祸害百姓!”   “你可能办到?”   于禁眼神兴奋。   五千人啊!   “使君放心,属下一定会约束好军纪,不会坠了青州锐士之名!” 第170章 烈帝玄德,布局怒击袁术   自春耕之后,青州的各部各署的任务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进。   在斩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豪强士族、并将其家属驱逐出境后,国渊负责的水利兴修和渠道疏通也没有人再敢公然闹事了。   如今的刘备,集青州军政权力于一身,又有以郑玄、郑平为首的青州本地有大量名望的士族支持。   杀几个闹事的豪强士族,根本动摇不了刘备在青州的地位。   张昭采纳郑平的计策,布告青州六十五城,借郑玄之名让六十五城的豪强士族捐赠钱粮修建学堂、兴办教育。   闻讯的豪强士族争先恐后的来临淄城寻张昭。   毕竟六十五城的学堂,郑玄不可能同时题字。   这个时候,哪个城先修建学堂让郑玄题字,哪个城就能优先扬名。   对于不缺钱粮的豪强士族而言,谁能争先,谁就能先得名望。   尤其是祖辈没什么大官的豪强,更是积极!   这个时代,终究还是得讲人情世故的。   豪强们捐赠了大量的钱粮支持学堂建设,这家族中的少年们自然也能得到优待。   若是能让郑玄相中了,或许还能成为郑玄的门生。   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得利。   郑玄在士林中有莫大影响力。   而郑玄的次子郑平如今又是青州别驾!   郑氏父子在青州可以称得上是第一豪门了!   这家族子弟若成了郑玄门生,以后的仕途还用愁吗?   郑平给张昭准备的计策,也唯有郑平能用。   这换个人献同样的计策,根本达不到这样的奇效。   钱粮不愁,张昭整日里都合不拢嘴。   让青州六十五城的学堂都兴办起来,到时候青州学风之盛、将盖压天下,而其他州郡的士子也会闻讯而来,士子贤才聚青州,昔日齐之稷下学宫也不过如此!   这得是多大的政绩啊!   张昭可以肯定,只要青州的学堂办好了,他张昭也会名扬天下。   士子求名。   唯有名,才能真正的流芳千古。   牵招虽然未能如愿的召诸郡良家子成军,但因为于禁新来,牵招也奉刘备之命协助于禁练兵,但牵招只负责替于禁沟通各部各署,不会干预具体的练兵之法。   一切都在按刘备和郑平的预想在运行。   直到......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疲惫的骑士抵达临淄城。   “洛阳急报!”   城门都尉不敢怠慢,连忙遣人替骑士开路。   临淄城大部分街道是不能策马疾驰的,但刘备为了情报能及时传达,在四门到州牧府之间,都开辟了一条专用通道用于信报传递。   平日里都有专人巡逻,禁止城内士民百姓翻越栅栏。   不多时。   骑士跟着城门卫抵达州牧府。   一听是洛阳急报,刘备整个心都悬起来了。   不是捷报而是急报,这意味着洛阳战事出现了剧变。   “速请别驾议事!”   刘备一边遣人去请郑平,一边抽出密封在竹筒中的帛书。   扫了一眼内容,刘备不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袁术小儿,岂敢如此!”饱含愤怒的声音,在刘备口中响起。   急报是关羽遣人送来的。   自虎牢关撤离,关羽跟田豫等人商议后,放弃了走冀州和兖州回青州,而是变道南下颍川,准备走豫州回青州。   毕竟孙坚虽然撤兵了,但名义上刘备跟袁术依旧是盟友。   而刘备又曾坏了袁绍入主冀州的好事,如今袁绍当了冀州牧,关羽也不能确定袁绍会不会在途中拦截。   兖州的刘岱又在跟张邈对峙,田豫担心贸然经过陈留会被张邈误会。   但不论是关羽还是田豫都没想到,在途径颍川的时候。袁术的女婿黄猗竟然暗中跟奉命追击关羽的李傕郭汜联合,试图将关羽这支兵马留在颍川!   若非卢植时常教导关羽不可亲信盟友之言,及时识破了黄猗的险恶用心,这两千余人就得全部折损在颍川了。   但因为仓促应战,后军的辎重粮草几乎都丢了。   没了辎重粮草,关羽只能率众一退再退,直到陈国边境。   陈国斥候探得西凉兵出现在颍川,又见袁术的女婿黄猗的兵马也在向陈国推进,连忙急报给陈王刘宠。   刘宠以为是袁术借粮不成恼羞成怒要来打陈国,当即就怒了,亲自统兵抵达陈国边境。   黄猗见刘宠到来,哪里还敢应战,慌忙退兵。   李傕和郭汜见黄猗居然跑了,恼怒之下,也不打陈国,而是直接将颍川沿途的城池抢了一遍,满载而归回洛阳。   关羽来向刘宠道谢,这才得知太史慈和张飞都在豫州,于是暂时在陈国驻兵,将情报整理后遣亲信加急送往临淄城。   不多时,郑平执扇到来。   见刘备怒气冲冲,亦是感到不妙。   “使君,为何发怒?”郑平询问。   刘备见郑平到来,怒气依旧不减,将信报递给郑平:“显谋,这是洛阳来的急报,你先看看吧。”   洛阳急报?   郑平敛容,快速的将信报的内容扫了一遍。   当看到卢植一夜白头、孤身西入长安时,郑平的瞳孔猛地的紧缩。   “难道叔父,选择了那条路!”   郑平昔日年少气盛,在洛阳跟卢植推演未来局势变化的时候意气风发,根据不同的局势变化和不同势力的介入,推演了上百种应对方案。   而“替权臣谋天下”只是其中一种理想化的假设。   因为这种假设,是需要有个智勇双全、且天下闻名的清流名仕,甘愿放弃自身的名声和气节,投身于权臣麾下,替权臣扫清障碍。   不是单纯的当个内应或者间谍,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替权臣出谋画策,既谋大势,也定乾坤!   倘若权臣最终身死族灭,这个投身权臣的清流名仕,也会被视为权臣亲信,背负一身污名而死!   而这个清流名仕唯一要算计权臣的,就是劝权臣饲养一只猛虎,去驱虎吞狼!   当天下间的势力只剩下权臣和猛虎时,不论谁赢了谁输了,天下都会一统,战乱也就平息了。   之所以说这个假设是理想化的假设,是因为这其中涉及的变数太多了。   譬如这只猛虎得有能吞噬群狼的本事、权臣不会丧失斗志、这个清流名仕得智勇双全能让权臣真正器重、哪怕背负污名也会砥砺前行,等等!   然而。   这个变数如此多的假设推断,卢植竟然真的选择了。   “叔父啊,这条路变数太多,风险太大。”   “若你真的选择了这条路,我很可能会为了使君的大业,将你视为弃子啊!”   郑平闭上眼睛,暗暗一叹。   倘若卢植真的选择了这条路,那么郑平就不能顾及跟卢植的私情了。   若是顾及私情,即便袁绍袁术等人皆灭,这一统天下的可能就是董卓而不是刘备了。   卢植要取得董卓的绝对信任,就会不遗余力的替董卓出谋划策,这是权臣猛虎相争之前,卢植必须要恪守的准则。   换而言之。   若是识破了王允的阴谋,卢植会毫不留情的将王允提前杀掉,作为替董卓尽心效力的投名状。   郑平能感受到,当孙坚撤兵时,卢植心中那如深渊一般的失望。   唯有失望至极,才会一夜白头。   “使君,暂消雷霆之怒吧,有些事,我还得确认一下。”郑平语气变得凝重。   虽然心中猜到了卢植可能选择了“替权臣谋天下”这条路,但还欠缺一些关键。   三日后。   刘艾再次来到了临淄城,宣读了旨意。   “刘使君,恭喜你,如今你是镇西将军了,有陛下密诏在,以后你想打谁就可以打谁。”刘艾的语气有些不善。   刘备有些疑惑刘艾的态度,行了一礼道:“刘长史,这真的是陛下的旨意?”   镇西将军、近乎于便宜行事的密诏、刘艾反常的态度,让刘备困惑不已。   刘艾冷哼:“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相国长史,可当不起镇西将军的大礼。这是不是陛下的旨意,镇西将军想必比在下更清楚。”   “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刘备更是困惑。   郑平却是开口问道:“刘长史,可知子干公如今在何处?”   刘艾冷笑:“卢尚书如今是董太师麾下红人,连王司徒都在卢尚书面前吃了亏。估计回了长安,在下这个长史位也会被人给顶替掉吧。”   刘备闻言,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刘长史,还请详言。”   “别套近乎,在下可不敢高攀!”刘艾扭头就走。   刘备更是惊疑不已:“显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艾这携带怒气的反应,刘备完全看不明白。   但刘艾还未走出门,就被武士给拦住了。   “镇西将军,你这是何意?”刘艾怒气更甚。   郑平给了刘备一个眼神,厉声出言道:“刘长史,这里是青州,不是长安!谁给你的胆子,敢恣意羞辱青州牧的?”   “不要以为你是董卓的长史,就可以在青州牧府嚣狂。”   “杖刑三十,让这相国长史涨涨记性,回去告诉董卓:青州牧刘使君奉的是陛下的旨意,而非董卓的旨意,一个小小的相国长史,不尊天子却尊贼逆,若非看陛下面,今日就将你斩杀!”   刘艾顿时瞪大了双眼。   但武士却是一点不含糊,直接将刘艾给拖下去打了三十刑杖,然后将刘艾驱逐出了临淄城。   “显谋,杖打天子使者,未免太无礼了。这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刘备不尊天子?”刘备有些忧心。   郑平摇头:“使君,刘艾是天子的人而非董卓的人。若不杖刑刘艾,待刘艾回到长安,必定会在天子面前说使君坏话。”   “反之,唯有杖刑刘艾,才能让叔父看到使君的态度。”   刘备凛然:“显谋,你三日前说要确认一些事,莫非指的就是今日之事?卢师怎么会去效力董卓?”   郑平轻叹,将对卢植的猜测,详细的给刘备陈述。   刘备听得心惊:“卢师自污声名,这是将希望全托付给我了吗?”   郑平点头:“三日前我见到云长的急报时,就已经有了猜测。但当时我并不能确定董卓是否会中计,因此不敢断言。”   “如今,使君不仅得到了镇西将军一职,还有了陛下的密诏。”   “不管这密诏是否真的是陛下本意,但有了这密诏,使君就有了便宜行事的权力。”   “这是叔父在向我传达讯息!”   “杖刑刘艾,亦是我给叔父的回讯。”   顿了顿,郑平的语气变得低沉:“至今以后,使君得跟叔父划清界限了。”   刘备顿时一个踉跄:“划清界限?真要如此吗?”   郑平眼神渐渐凛然:“若不划清界限,使君就是董卓一党。人言可畏啊!为了使君的大业,也为了不让叔父的努力白费。使君,你得忍!”   刘备握紧了拳头。   跟卢植划清界限,这可不是轻易就能办得到的。   良久。   刘备的语气变得森寒:“袁术狗贼,擅自撕毁盟约,害得卢师自毁名声,前阵又令人在颍川截杀云长。”   “此恨不消,我心难安!”   “显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要让袁术狗贼付出代价!”   郑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也多了几分凶意:“冢中枯骨,外表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袁术撤兵,必然会北上跟袁绍争锋。”   “而袁术麾下,以孙坚最是骁勇。”   “使君可遣人前往襄阳,具言袁术擅杀大司马勤王部将鲜于乾、扣押大司马之子刘和、又擅自撤兵陷青州勤王兵于死地、在颍川伏击青州勤王兵等诸事。”   “请荆州刺史出兵南阳,断袁术归路,袁术定会遣孙坚南下抵挡襄阳兵。”   “叔父要替董卓乱关东,陈王刘宠很可能会被授予豫州牧一职,许其可以兵出陈国。”   “可令翼德、子义和子纲放弃沛国,不再抵挡周昕之兵,然后聚兵入陈国。再给云长、翼德、子义和子纲去信,让四人及麾下兵马,皆听陈王调遣,截杀袁术北上之兵!”   “同时遣人告诉徐州刺史陶谦袁术截杀勤王的丹阳兵一事,让其兵进淮南,逼迫袁术分兵!” 第171章 断交绝盟,四方俊杰勠力   自古以来,阵营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苏秦相六国相印,张仪诓楚助强秦,皆是因利而起,因利而亡。   在建议刘备跟袁术结盟的时候,郑平就料到了会有袁术背盟的一天。   让太史慈、刘琰游说陈王刘宠,让张飞、张纮借琅琊之兵南下豫州,既是助袁术,也是在提防袁术。   张飞和太史慈是青州除关羽外最骁勇善战的武将。   张纮是青州除郑平外最善兵事的谋士。   陈王刘宠,是豫州最不可能依附袁术的势力。   若袁术认认真真的讨伐董卓,看卢植面上,青州会替袁术守好豫州。   可袁术为了一己私利背盟撤兵,还遣人截杀勤王的青徐兵,已经触碰到了青州的底线。   郑平目光灼灼:“还有几路,分别送往幽州大司马处,兖州鲍信、应劭、刘岱、张邈处,冀州公孙瓒和袁绍处。”   “即日起:青州牧、镇西将军刘公,与南阳太守、后将军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   “任何敢跟袁术结盟者,便是跟青州为敌!”   既然决定了要出手,郑平就没准备轻饶袁术。   即便这次灭不了袁术,也要将袁术打痛、打怕,同时打出青州的威名!   震慑任何敢对青州轻举妄动的宵小。   “好!”刘备的眼神亦是杀意凛冽:“袁术狗贼敢背盟,那就要承受青州的怒火。别以为青州缺粮,我就不敢打他了!”   商议了具体的细节后,刘备相继派遣了十几路信使,分别前往荆州、豫州、徐州、兖州、冀州和幽州。   郯城。   得知勤王的三千丹阳兵不足五百人,亲信武将曹豹又被袁术的女婿偷袭重创,陶谦瞬间怒了。   武人出身的陶谦,虽然这几年一直都在附庸风雅的学习名流士人的作风,但这骨子里的暴虐是隐藏不住的。   好心好意的替袁术守豫州,结果袁术却不识好歹截杀勤王的丹阳兵。   这些丹阳兵都是陶谦从丹阳郡老家招募来的,是陶谦的乡人也是陶谦最信任的嫡系兵马。   “速召曹宏、许耽、吕由、章诳。”   四将皆是陶谦的亲信,各自统领一支丹阳兵。   一听族弟曹豹被袁术的女婿偷袭重创,曹宏瞬间怒了:“使君,请准我出兵豫州!袁术敢伤我豹弟,我就要让他血债血偿。”   许耽、吕由、章诳亦是义愤填膺。   丹阳兵诸将同气连枝,自家兄弟受了欺负,岂能不报仇恨?   陶谦凝声:“老夫已经跟青州牧达成约定,由老夫遣兵走下邳入淮南,逼迫袁术分兵。尔等谁愿统兵前往?”   曹宏请命:“都别跟我抢!我要亲手宰了袁术,以泄心头之恨。”   吕由也道:“使君,我跟曹豹将军亲如兄弟,此仇不可不报,愿同往淮南。”   陶谦顿时有了决定:“那就由曹宏和吕由两位将军进兵淮南,不要丢了丹阳兵的锐气!”   在陶谦调兵遣将的期间,陈登也自糜竺口中得到了刘备跟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一事。   “什么事竟然令刘使君如此震怒?”陈登不由惊呼。   陈登难以想象那个一向仁和大度的刘备,竟然会有断交绝盟、不死不休这样的反应。   这得是多么大的仇恨啊!   糜竺语气凝重:“勤王兵马在洛阳击败了董卓。但偏偏这个时候,袁术令孙坚撤兵!”   “更无耻的是,袁术居然派遣女婿黄猗在颍川郡截杀关羽等人!”   有关于卢植的具体的细节糜竺还不清楚,但仅仅是袁术截杀关羽等人,就已经足以令人愤慨了。   陈登有些忧心:“刘使君在这个时候向袁术宣战,青州的钱粮能支撑得了吗?”   糜竺摇头:“青州本就缺钱粮,这个时候宣战是不得已。这几个月我在江东购买了不少粮食,我准备赊一部分给刘使君。”   陈登轻笑:“子仲倒是会做人,这个时候赊给刘使君粮食,就等于让刘使君欠了子仲兄一个人情。”   糜竺眸有笑意:“在商言商,青州今年开垦了不少的荒地,我用旧粮换新粮,以赊代赠,就不会让刘使君觉得人情欠得太大。”   “待得青州今年丰收,刘使君定然会归还更多的粮食,我亦能跟刘使君有进一步的交情。”   陈登大笑:“不愧是糜子仲啊,这人情世故都被你琢磨透了。”   糜竺目光闪烁:“元龙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陈登沉吟:“我如今只是徐州的典农校尉,又能做些什么?”   糜竺意有所指:“我听闻刘备的麾下大将关羽、张飞、太史慈等人都去了陈国。元龙世之英才,善于兵事,何不也暗中去趟陈国?”   陈登闻言一动。   以陈登如今的地位,若是跟着丹阳兵去打淮南,丹阳兵武将肯定不会理会陈登,陶谦亦不相信陈登有兵事方面的才能。   而陈登奉陈珪之命在徐州藏拙,同样也不能轻易显示出兵事方面的才能。   但如果暗中去陈国,不仅能帮到刘备,还能一展所学!   “谢子仲兄提醒,我得回去跟父亲商议一阵。”陈登向糜竺拱手道别,匆匆返回了府邸。   一见到陈珪,陈登就将要去陈国助刘备对抗袁术的想法道出。   “元龙,你可知你这一去,不仅会让下邳陈氏跟袁术结死仇,还可能引起陶恭祖的猜忌。”   “为了刘备,值得吗?”   陈珪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嫡长子。   对应陈珪而言,天下怎么乱都无所谓,只要乱不到下邳就行。   明哲保身,是陈珪的处世之道。   以陈珪的想法,陈登可以结交刘备,但不能因为结交刘备而给家族带来祸事。   然而,陈登却不这样想。   有湖海之气的陈登,向来喜欢无拘无束,不喜欢被家族的事束缚。   “父亲,常言道:三十而立。”   “孩儿今年二十八了,却依旧一事无成。”   “我自幼苦学兵法,但一直都没有用武之地。”   “北海郑显谋比我小几岁,如今已经是青州别驾,权谋兵道令对手不敢小觑,这才是大丈夫的活法。”   “请父亲准许!”   陈登以头叩地,言语坚定。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空气仿佛也因为这微妙的气氛而变得有些凝滞。   但陈登没有如往常一般放弃,而是坚定的保持了恳请的姿态。   良久。   紧张的气氛忽然一散,陈珪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陈登抬头,惊愕的看向陈珪:“父亲,你同意了?”   陈珪眼神深邃,令人难以看清内心的真实想法:“老夫只是同意你去陈国休个假,记得早些回来。”   这饱含深意的话,陈登没怎么听进去,只是惊喜再拜:“孩儿拜谢父亲!”   看着兴奋离去的陈登,陈珪挥了挥手,让躲在帷幕后的次子陈应近前:“应儿,偷听了你父兄的话,可有什么想法?”   陈应还未及冠,疑惑问道:“父亲,你一开始不想兄长去陈国,怎么忽然又改口了?”   对于小儿子,陈珪的耐心似乎更多一些:“应儿,你兄长湖海之气太重,身为陈氏嫡长子却不喜欢被家族事束缚。”   “倘若事事都由你兄长随心所欲,下邳陈氏早就败亡了。”   “一开始的拒绝,只是想让你兄长断了临时产生的念头;之后的同意,是因为老夫看到了你兄长的决意。”   “他毕竟是下邳陈氏的嫡长子,璞玉虽好,但唯有打磨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稀世奇珍。”   “希望这次去陈国,你兄长能真正有所领悟,何为家族!”   陈应似懂非懂,但这内心对陈登却多了几分羡慕。   ......   济北国。   鲍信将刘备的传信递给来作客的的曹操。   曹操扫了一眼,又将信递给了身边略显清瘦的青年儒士。   青年儒士正是荀彧举荐的颍川俊杰戏志才,善于谋划而深得曹操喜爱,时常带在身边。   这次来济北国作客,曹操也将戏志才一并带来了。   “没想到刘使君竟然要跟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袁术这次是彻底惹怒刘备了。”鲍信感慨道。   曹操轻嘲一声:“袁术小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贪图小利啊。刘玄德不惜得罪本初也要替袁术守住豫州,结果袁术不仅背盟,竟然还要截杀青州的勤王兵。”   “孤傲自矜的人,脑子一向不太正常。”   袁术要撤兵,这理由可以有很多。   但遣人截杀青州的勤王兵,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有这样愚蠢的举动。   鲍信不屑道:“估计是袁术认为,反正洛阳撤兵已经得罪了刘使君,不如将刘使君的青州勤王兵杀了,还能假托其死于李傕、郭汜之手。”   曹操轻轻捋髯,看向戏志才,有考校之意:“青州如今很缺粮,刘玄德却要跟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志才以为,这是否是刘玄德虚张声势?”   戏志才仔细琢磨信中内容。   良久,戏志才的眼神中多了笃信之色:“明公,刘青州要跟袁术不死不休,跟青州是否缺粮并没有绝对的关联。”   曹操来了兴致:“志才为何这般肯定?这青州缺粮,就不能妄动刀兵,不能出兵又如何跟袁术不死不休?”   戏志才笑道:“春秋策士游说诸国时,游说之辞往往是委婉巧妙、典雅从容,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暗藏锋芒。既可以依礼而论,用道义的力量令人折服;亦可以直率有力,以鞭辟入里的分析,析之以礼、陈之以势、诱之以利。”   “而战国策士的游说之辞,侧重于纵横驰骋,辩丽恣肆而又浅显生动。这些说辞看似在虚张声势,但听起来往往又慷慨激昂。”   “昔日在颍川的时候,我曾跟出游到颍川的北海郑显谋辩论过,此人辩才堪称无双,将春秋策士和战国策士的优点集于一身。”   “再观郑显谋在青州的谋划,不论是解决青州内部的隐患,还是解决青州外部的隐患,几乎都是以辩术为主。”   “换而言之,郑显谋一直都在用辩术周旋于青州内外各方势力,或是以春秋大义道理,或是以战国纵横学说,一直都在借力打力!”   “刘备要跟袁术不死不休,根本就不需要青州再派出一兵一卒。”   “只需要将反对袁术的势力整合在一起,就足以对付袁术!”   戏志才踱步遥指:“南阳本属荆州,但袁术却在南阳郡横征暴敛,不服荆州刺史刘表监督约束,袁术和刘表之间早已结怨。”   “青州的勤王兵中,本有徐州刺史的三千丹阳兵,如今遭到袁术截杀,陶谦定然不会忍让。而刘备又素来跟陶谦交好,刘备既然选择了跟袁术断交绝盟,陶谦也同样会跟袁术断交绝盟。”   “豫州的陈王刘宠,在豫州向来不尊天子以外任何人的号令,即便是上任豫州刺史孔伷也不能号令陈王半分。而陈王刘宠又跟刘青州交好,更是出借了钱粮武器给刘青州的部将,击杀了豫州刺史周喁。袁术想执掌豫州,陈王就是最大的敌人。”   “丹阳太守周昕和九江太守周昂,本就奉袁冀州之命争抢豫州,如今没了刘青州的阻拦,他们肯定会再次进攻袁术。”   “刘表、陶谦、刘宠、周昕和周昂,单这五人就不得不让袁术分兵应对。”   “而袁术最大的敌人袁冀州,肯定也不会放弃这个打击袁术的机会。”   “袁术不明大势,看似只得罪了刘青州一个,实际上他已经是四面皆敌了!”   “不得不惊叹郑显谋布局的深远,早在跟袁术结盟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了袁术背盟时的应对之策”   曹操抚掌大笑:“志才能将郑显谋的布局分析到这个程度,亦是不逊于人了。”   “袁公路太骄傲了,自以为兵多将广,又出身汝南袁氏,这天下就可以任他摘取了。”   “看似强大,实则羸弱,不过一冢中枯骨罢了!”   鲍信亦是惊叹戏志才的才智。   戏志才又道:“明公,你是时候回东武阳整军备战了。”   曹操顿时敛容:“整军备战?莫非志才要让我出兵助刘玄德?” 第172章 奇谋论势,袁曹布局兖豫   在荀彧替曹操谋划的大势中,就有趁着袁术北上的机会立足兖州、然后兵进颍川立足的谋划。   其中亦提到让曹操有机会可以跟刘备结盟、接应洛阳的卢植。   但,世事无常,乾坤难测。   荀彧虽然料到了袁术会自洛阳撤兵、回豫州跟袁绍争锋,但却没料到卢植会孤身西入长安、助董卓乱关东。   面对曹操的询问,戏志才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出兵助刘青州,而是出兵助袁冀州。”   “刘青州已经布局,荆、徐、豫、兖、冀、幽,六州势力皆会因为袁术而被迫介入。”   “幽州大司马立场不明,但常山国的公孙瓒极有可能再夺邺城,为了抵挡公孙瓒,袁冀州南面的兵力部署不会太多。”   “倘若黑山贼响应袁术,东郡的王肱是挡不住的。”   “而王肱一旦身死,袁冀州腹背受敌,明公就有了进兵东郡的机会。”   “待击退黑山贼和袁术,明公以抵挡西凉兵东进为由,请袁冀州、刘青州共同保举明公为颍川太守。”   “而刘岱见明公不占东郡,也不会反对!”   “如此一来,明公不仅不用介入袁冀州跟公孙瓒之间的争斗,也不用介入刘岱跟张邈之间的争斗。”   “即便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有袁冀州和刘青州的保荐,再有颍川士族的支持,明公亦能立足颍川。”   曹操迟疑:“倘若王肱死了,刘岱在青州的势力就会锐减。陈留张邈、济北鲍信都跟曹某是至交,泰山太守应劭又跟刘岱有仇。”   “山阳太守袁遗、济阴太守袁叙又是本初族人,曹某亦可趁机助本初执掌兖州,岂不是比去颍川更有益?”   颍川郡虽然好,但相对于整个兖州,还是太小了。   兖州本是九州之一,四冲六达,齐鲁咽喉,战略地位堪比汉高祖的关东和汉光武帝的河内,是可以成就大业的根本之地。   曹操以前没有多余的想法,是因为兖州势力太多,兖州八郡国外加一个刺史,九个势力互相争斗。   但随着时局变化,兖州的势力已经渐渐的对曹操有了优势。   王肱一死,曹操入主东郡,张邈、鲍信、袁遗、袁叙都可以偏向曹操,而跟刘岱有仇的应劭同样有支持曹操的可能。   鲍信有些兴奋:“若有孟德执掌兖州,整合兖州八郡国的力量,足以再讨一次董卓了。”   戏志才目光灼灼:“明公若得兖州,就等于扼住了齐鲁咽喉,刘青州又岂会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   “应劭跟青州关系匪浅,刘岱又是青州人,倘若逼得太狠让刘岱转而依附青州,明公不仅得不到兖州,还会得罪刘青州,亦可能会引起袁冀州的不满。”   “张邈此人,虽然跟明公是挚友,但他不是一个会久居人下的。”   “明公若要执掌兖州,岂不是断了张邈的晋升之路?若断挚友前程,明公又如何能让张邈心服呢?”   “外有强敌,内有不服,明公纵然得了兖州,也只能如无根之萍、随波逐流。只要败上一阵,这兖州就容不下明公了。”   “而取颍川为基,则可如青州一般以静制动、借力打力,让天下大势为我所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戏志才寥寥数语,再次向曹操阐述立足兖州和立足颍川的利弊。   曹操沉默。   戏志才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曹操并不认为张邈会因为自己执掌兖州就会心有不服。   “此事还需斟酌,先回东武阳整兵,伺机进兵东郡吧。”曹操不置可否。   戏志才暗叹一声,也不再多劝。   曹操一旦迟疑的事,若是自个儿不能想明白,是很难劝谏成功的。   ......   邺城。   袁绍虽然比曹操晚得到刘备的书信,但却比曹操多得了一条情报。   陈王刘宠被长安朝廷任命为豫州牧、辅汉将军了!   “痛快!痛快啊!”   袁绍忍不住起身踱步,掩饰不住兴奋。   “愚儿袁公路,这脑子自幼就不正常。”   “背盟撤兵就已经很招人恨了,没想到还要愚蠢到派兵截杀青徐的勤王兵,不仅直接得罪了刘备和陶谦,还让周昕和周昂兄弟的兵马可以顺利进驻沛国!”   “连一向喜欢止战的刘备,如今也传信四方,要跟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了。”   “看来这次,不用我亲自出手,愚儿袁公路就已经败了,痛快啊!”   虽然是同族同辈,但袁绍袁术自幼不和。   尤其是袁术,时常谩骂袁绍是小妾养的。   郭图趁机献策道:“明公,袁术犯了众怒,正是对其迎头痛击的好机会,不如再遣良将统兵入豫州。”   袁绍一琢磨,觉得郭图的建议不错,颔首应道:“公则言之有理,若能将公路小儿彻底撵出豫州,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与我争锋?”   郭图暗自惬意间,冷不丁一个声音自耳边响起:“郭公则妄图陷明公于危难之中吗?如此愚策,竟也敢用来蛊惑明公。”   正在闭目养神的许攸,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多了嘲意。   郭图闻声一望,见反驳自己的是整肃三军归来的逢纪,这心中顿时恼怒不已:“逢元图,你不好好练你的兵,反倒来质疑我的良策?你懂什么叫运筹帷幄、明断大势吗?”   逢纪冷笑:“郭公则,你连兵势都不懂,还敢自称运筹帷幄、明断大势?你可知这邺城有多少能战之兵?有多少骑兵、步兵?有多少守城器械?”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妄言劝明公进兵豫州?”   而一旁的审配也是目光鄙夷:“元图,何必跟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愚才争论?明公的大敌是公孙瓒,为了去豫州抢个功劳而忽视了常山国虎视眈眈的公孙瓒,愚昧之人,不必跟他多语。”   郭图那个怒啊。   逢纪跟审配负责整肃三军,自然对这邺城的兵力情况了若指掌。   但偏偏逢纪拿这个来反怼,这不是故意寻他郭图的不痛快吗?   袁绍果然皱眉,这想法瞬间变了:“元图和正南言之有理,若是遣将去豫州,那这常山国的公孙瓒就难以抵御了。”   “倘若袁术跟公孙瓒结盟,邺城就危险了。”   “公则啊,你今日险些误我大事啊!”   郭图气得双拳紧握。   许攸则是在一旁看着好戏。   唯有让郭图真切的感受到逢纪的恶意,才能跟郭图真正结盟。   “明公,逢元图和审正南不懂大势,不可轻信啊。”郭图厉声道:“刘备传信给明公,必然也会传信给公孙瓒。”   “倘若公孙瓒真的跟袁术结盟,岂不是在跟刘备为敌?”   “刘备之所以传信给明公和公孙瓒,便是在告诉明公尽管遣兵南下,不用担心常山国的公孙瓒。”   “公孙瓒即便想争夺邺城,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刘备断交绝盟的。”   “运筹天下大势,岂能只看眼前小利小害?”   “逢元图和审正南只配统兵,以后这种议事明公就别让他们参与了,有我和许子远足以!”   一听郭图的分析,袁绍的立场又不坚定了:“公则言之有理啊。公孙瓒若是趁机来打邺城,岂不是在当众打刘备的脸?”   “如今正是彻底击溃袁术的大好时机,不能错过啊。”   “元图、正南,你们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逢纪见郭图竟然想釜底抽薪,直接建议袁绍不准他和审配参议军政,这心中的怒火也起来了。   “明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谁能保证公孙瓒不会跟袁术一般犯傻?”   “万一公孙瓒趁机夺取了邺城,然后又统兵南下帮助刘备攻打袁术,以公孙瓒跟刘备的关系,刘备难道真的会跟公孙瓒断交绝盟吗?”   “明公,郭图此人就会狡辩谗言,不懂大势却故装深沉,若是轻信必然坏事啊。”   审配也道:“明公,自古忠言逆语耳。我等说话直接,明公自然听着不喜,但我等忠心可鉴,绝非郭图这种纸上谈兵的谄媚之徒能比。”   郭图大怒:“审正南,就你也配自称忠心可鉴?你因为怨恨韩馥就背弃韩馥,说这话不羞耻吗?”   审配也怒道:“郭公则,你跟韩馥是同郡乡人,却利用韩馥的信任背叛韩馥,若非担心明公有害贤污名,我一定替明公将你驱逐!”   袁绍见这麾下的谋士一言不合就开始吵起来了,顿时感到头疼不已。   审配是魏郡大族,又有整肃三军的能力,袁绍能忍审配的直言。   逢纪又是自洛阳就跟着自己的,这平日里功劳不少。   郭图也有劝韩馥献冀州的功劳。   袁绍不可能真的就将他们驱逐严惩的。   无奈之下,袁绍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许攸:“子远,你今日怎就一言不发?”   许攸见袁绍终于想起了自己,拱手一礼道:“本初,这事其实很容易解决。”   袁绍喜道:“子远速说!”   许攸轻蔑的扫了一眼逢纪,昂头、捋髯、目空一切:“本初难道忘记了,孟德还在东武阳呢!何不让孟德统兵南下?”   袁绍闻言心动:“若非子远提醒,我几乎忘记此事了。只是前番我想让孟德在冀州当个太守,他却不愿意。”   “如今让孟德南下,他会答应吗?”   许攸大笑:“孟德心气高傲,自然不肯一直待在本初麾下。倘若让孟德在冀州当太守,这今后政见若有了分歧,岂不是影响了朋友间的情义?”   “可向孟德许诺,若是南下击退袁术有功,可许他在豫州当个太守。”   “亦或者,让孟德去当南阳太守也不无不可。”   “如此一来,有孟德跟袁术争锋,本初在这河北之地就可以全心对付公孙瓒了。”   袁绍抚掌大笑:“子远妙计啊!孟德心存大志,岂能在东武阳蹉跎岁月?就依子远之计!”   跟郭图争功的逢纪,见袁绍竟然听信了许攸的献策,这心中更是不爽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竟然让许攸当了一回渔翁?   但许攸的计策,逢纪又找不到反驳的点,这心中更是恼怒。   就在此时,审配却是厉声高呼:“许子远,我知你跟明公自幼相识,关系匪浅。但如今明公已经是冀州牧,你却处处称呼明公表字,意欲何为啊?”   许攸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从认识袁绍的时候,许攸就只称呼袁绍表字。   袁绍都不在意,审配却来挑拨离间?   “审正南,我跟本初的交情,岂是你能挑拨的?”许攸语气不善。   袁绍笑道:“正南,你误会了,我跟子远一直都是这般称呼,子远并非无礼。”   审配却是正色道:“明公!大汉传承四百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皆取诸阴阳之道。”   “因此这仁义制度,尽取之于天。天为君而复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阳为夫而生之,阴为妇而助之,春为父而生之,夏为子而养之。”   “纲常伦理自有天道!”   “明公要成大业,岂能纵容许子远无礼?”   这审正南!   许攸气得脸都青了,连纲常伦理都拿出来辩论了,这是故意在恶心人吧!   “审正南,我跟你有仇吗?”许攸阴沉着脸。   审配冷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会纵容亲族在邺城巧取豪夺吗?我只为公事,不似你只顾私利。”   许攸脸色一变,明白了审配针对自己的原因。   但许攸心思缜密巧变,知道此刻不能再让审配借机再言巧取豪夺的事,于是许攸向袁绍恭敬一礼:“审正南言之有理,若一直称呼表字,的确不妥。攸今后,自当深明大义,呼以明公!”   “唉,是攸疏忽了,竟让明公受了这般多的非议。”   “只是攸以为,这冀州诸事都应该由明公来抉择,岂能拘泥于旧礼而受制于人?”   袁绍脸色顿时变得不善,当即一挥衣袖:“今日议事就到这里,都退下吧。子远,你亲自去趟东武阳,让孟德速来邺城见我。”   许攸应道:“攸,谨遵明公之命。”   许攸冷笑一声,看向审配的眼神多了鄙夷和怨恨。 第173章 豫州战起,刘备文武齐聚   鲁阳。   袁术的女婿黄猗以头叩地,瑟瑟发抖。   而在黄猗前方,袁术气急败坏,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指着黄猗谩骂:   “废物,简直是废物!”   “本将怎会将女儿嫁给你这个废物!”   “让你联合李傕、郭汜截杀关羽,就这么简单的小事,你竟然失败了!”   黄猗内心却很憋屈。   当初截杀失败,岳丈你只是说正好趁机灭了陈国。   结果现在事态超出岳丈你的预料,刘备断交绝盟、要不死不休了,又开始怪我这女婿了?   心有怨言,但黄猗却不敢反驳袁术,只是一个劲儿的装哑巴、静待袁术气消。   过了许久,袁术似乎骂累了,气呼呼的回到席位上。   黄猗见状,连忙凑上前给袁术倒了一碗水酒,谄笑道:“岳丈,先喝两口润润喉。”   袁术冷哼一声,将碗中水酒一饮而尽,随即将玉碗重重的一砸,看得黄猗心疼不已。   “黑山贼可有回消息?”   在得到传国玉玺后,袁术就遣人北上黑山给黑山贼的渠帅封官,令其进攻魏郡。   黄猗小心翼翼地道:“于毒、白绕、眭固等渠帅已经相继传消息,愿意助岳丈进攻魏郡,约有十万人。”   “不过渠帅白绕说,他在黑山待烦了,所以想当个东郡太守。”   袁术冷哼:“不过一贼子,也想跟本将讨价还价?黑山贼本就一群散沙,倘若再分兵打东郡,岂不是让袁本初那小妾子各个击破?”   黄猗讪讪道:“岳丈,这黑山贼毕竟只是贼,能说动他们出兵就已经不错了。东郡太守王肱是刘岱的人,刘岱又跟袁绍联姻。”   “黑山贼攻打魏郡,东郡的王肱同样会出兵助袁绍,倒不如任由白绕去打东郡,反正岳丈也不会有损失。”   “倘若白绕运气不错,或许还能将王肱杀了,岳丈就可以顺利进驻东郡,向南灭掉陈留的张邈,向东灭掉山阳郡的袁遗和济阴郡的袁叙,就可以得到半个兖州跟袁绍争锋。”   袁术眉头一蹙,训斥道:“废物!张邈本来就跟袁本初和刘岱有仇,本将特意要绕过陈留走河内郡去白马津,就是不想多生事端,你竟然还想让本将灭张邈?”   “灭了张邈,谁替本将抵挡袁遗和袁叙?”   “与其在这胡思乱想的,不如多琢磨下统兵作战的本事。”   “若不是看女儿面,本将早将你乱棍打出。”   黄猗献策不成,反被袁术一顿呵斥,吓得再次匍匐在地。   “去召孙坚来见本将!”袁术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不顺眼。   本以为黄猗是南阳黄氏的俊杰,为了拉拢南阳黄氏袁术才将女儿许配给黄猗,结果黄猗却是个名不副实的。   黄猗连忙爬起来,惶恐的退出了小阁。   但出了小阁后,黄猗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怨毒。   “又是孙坚!”   “孙坚又不是你女婿!”   “不就会打仗吗?论忠心比得上我吗?”   黄猗骂骂咧咧的,传召孙坚。   孙坚最近也很烦恼。   不论是出战周昂还是周昕,孙坚多次请命都被袁术拒绝了。   袁术的理由也很充分,杀鸡焉用宰牛刀!   得到袁术的传召,孙坚只能无奈的前往袁术所在的小阁。   “明公,可是要出兵了?”孙坚试探的询问。   袁术点头:“刘备公然传信各方,要跟本将断交绝盟、不死不休,而董贼也趁机生事,竟然任命陈王刘宠为豫州牧、辅汉将军。”   “若不能灭了陈国,本将北上之计定然受挫。”   “本将给你一万兵马出征陈国,务必替本将取了陈王的首级。”   孙坚顿时苦恼不已,取陈王首级,谈何容易?   “明公,若要灭陈国,仅有一万兵马是不够的,不如暂时舍弃沛国、将北上之兵调回,集中优势兵力,先灭陈国。”孙坚硬着头皮献策。   但显然,袁术并不认同孙坚的这个策略,语气有些不善:“文台,沛国若丢,周昕和周昂就能直奔汝南,威胁本将的囤粮之所。”   “北上之兵若是调回来,黑山贼见不到本将兵马,就会撤回黑山,岂不是让本将言而无信?”   “你能击败董卓,难道还不能击败区区一个刘宠?”   “本将曾听说,你在洛阳的时候,跟关羽的交情不错?”   孙坚吃了一惊,连忙表态道:“明公误会了!当时属下跟关羽是盟友,为了能齐心对抗董卓,因此就多了些结交的心思。”   “若是战场相遇,属下不会徇私的。”   袁术冷哼:“知道就好!文台啊,这天下大业,本将可是很愿跟你分享的。”   看着孙坚离去的背影,袁术的眼神变得更是狂躁。   而在袁术眼前,摆放着一份刚从襄阳传来的情报:荆州刺史刘表,屯兵新野,有进攻南阳的迹象。   “刘表匹夫,对南阳郡贼心不死吗?”   最近传来的情报,几乎都是对袁术不利的,但这些情报虽然让袁术愤怒、但并未让袁术惊慌。   袁术对自己有信心!   连传国玉玺都在手中,足以证明这天道是向着自己的。   “尽管嚣张吧!待本将击败了本初小儿,你们这群猢狲就只会四处奔逃了。”   袁术恶狠狠的谩骂了一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传国玉玺取出来。   端详着传国玉玺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袁术的眼神变得热情,仿佛看到了绝色美人一般,爱不释手。   陈国。   陈王刘宠受了豫州牧和辅汉将军的印绶后,令骆俊督运粮草。   除了受了重伤的曹豹还在养伤外,关羽、麴义、田豫、张飞、太史慈、张纮、刘琰,都暂时听命于刘宠。   除此之外。   下邳的陈登在得到父亲陈珪的同意后,也抵达了陈国。   见陈登颇谙兵事,又有张纮证明身份,刘宠不疑有他,也令陈登参议军事。   “鲁阳方向有密报:袁术遣麾下大将孙坚,统兵一万来打陈国。”   “孙坚久负盛名,又有击败董卓的战绩,不是易与之辈。”   “诸位皆是奉刘青州之命来陈国助本王的文武豪杰,可有良策退敌?”   刘宠高坐主位,扫了一眼关羽等人。   张飞因为孙坚退兵一事,心中早有怨恨,忿忿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坚贼子,害卢师孤身入长安,又差点害了二哥。此仇恨,唯有拿了孙坚贼子的首级才能解恨。”   “俺自统兵前往跟孙坚决一死战!”   关羽见张飞急躁,连忙劝止:“三弟,切勿小觑了孙坚!此人武勇不在关某之下,又征战多年,麾下多有能征善战之士。”   “三弟虽然骁勇,但麾下兵马却是不够精锐,正面对敌难以取胜!”   “要破孙坚,需用智取!”   张飞不服道:“若不能跟孙坚打一场,俺岂能解气?二哥便以俺为诱饵设伏,若俺赢了,便取那孙坚首级;若俺输了,就引他入二哥的伏击地。”   关羽有些无奈的看向张纮。   在陈国的这些日子,关羽知道张飞对张纮颇为尊敬,但凡大事都会跟张纮商议。   张纮略思片刻:“张将军之言,也未尝不可。若能以勇武取胜,便以勇武破敌;若不能以勇武取胜,便以智略破敌!”   张飞大笑:“还是子纲先生懂俺!二哥,连子纲先生都同意了,你就别担心了。江东小儿,岂能比得过我幽燕青徐健儿的骁勇!”   张纮命人取来豫州地形图,将孙坚最可能的行军路线进行勾勒,又在行军路线上最适合伏击的地方进行标注。   “孙坚久经战阵,又对豫州地形颇为熟悉,我们能想到的伏击位置,孙坚同样能想到。”   “兵战凶险,想要令孙坚中伏,就必须选择一个孙坚明知道容易藏兵也不得不经过的地方。”   “这三处地点,是我认为最适合伏击的位置。”   张纮一边标注,一边向众人分析。   如何藏兵、何时进兵,一应的细节,张纮都讲得十分的清晰。   末了,张纮又道:“但这些伏击点都有个缺陷,我们无法保证孙坚的兵马会在黄昏的时候抵达,这会让伏击的效果降低一半。”   “倘若伏击失败,接下来面临的,就是跟孙坚的正面苦战了。”   “虽然我相信诸位将军的骁勇,但战场胜负,并非是将军骁勇就能取胜的。”   “除了关将军和麴将军自洛阳带回来的兵马,不论是琅琊兵,还是子义新招募的豫州兵,亦或者陈王的陈国兵,论精锐都不及孙坚。”   “若是跟孙坚在陈国相持太久,待袁术击退了其他几路的兵马,势必会给孙坚增兵。”   “到时候,陈国就会面临更严峻的苦战了!”   张纮尽可能的将敌我的优势劣势都分析了一遍。   猛将多以及主场地利之便是陈国一方的优势,但兵不够精是陈国一方的劣势。   陈登建言道:“不如分兵一路佯攻汝南,暗中兵向鲁阳、虚张声势,拖延孙坚的行军。”   张纮会意:“元龙是想用疑兵之计,坏孙坚的行军部署,让其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目的地,若能准确计算,就能让孙坚不得不在黄昏的时候抵达伏击点。”   陈登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即便孙坚有防备,但每日的行军里程不可能完全的掌控,只要频繁的破坏孙坚原本的行军速度,就能扰乱孙坚原本的部署。”   “而我等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就足以取得最大的优势。”   刘琰有些看不懂张纮和陈登的讨论,询问道:“这如何能计算得清楚?孙坚也不可能一直都按我们的想法行军。”   陈登大笑:“想坏孙坚的行军速度,可以用的方式有很多。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孙坚全都按我们的想法行军,而是尽可能的增加伏击成功的可能。”   “哪怕只能多一成的机会,于我们而言也不亏。”   此时。   关羽忽然开口:“两位先生,你们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   张纮、陈登、刘琰纷纷看向关羽。   虽然关羽是武将,但众人并未小觑关羽的军谋。   卢植的高徒,可不仅仅只是会冲锋陷阵。   关羽微微一眯丹凤眼,徐徐开口道:“孙坚此人,自恃武勇,轻而无备。战场之上也时常会身先士卒,为了一个敌将而穷追不舍。”   “昔日在洛阳的时候,孙坚看到吕布在战场上,连亲卫都不带直接就冲向吕布去了。”   “若非关某追上,孙坚定然会被吕布重创。”   “诸位先生若要定计,可将孙坚的作战风格考虑进去。”   关羽的话,让张纮和陈登都呆了。   “孙坚是三军统帅,岂能跟一般武将一般冲锋陷阵、亲冒矢石?”张纮语气惊疑:“倘若孙坚有个闪失,岂不是三军皆会溃败?”   陈登亦道:“关将军,此事当真?会不会只是一个偶然?”   关羽摇头:“你们只知孙坚在洛阳连战连胜,却不知孙坚曾败于徐荣之手,几乎全军覆没。”   “当时的徐荣,就是抓住了孙坚喜欢身先士卒的弱点,对孙坚实施了斩首计划,这才导致孙坚三军溃败。”   “在洛阳的时候,关某跟孙坚多有结交。关某可以肯定,这不是偶然!”   陈登眼神多了一丝凝重:“幸有关将军提醒,否则我和子纲兄都犯了知己不知彼的错误了。”   “本以为孙坚能击败董卓,定然是个善于统帅三军的智将,没想到竟会这般的自恃武勇。”   张纮亦道:“身为三军统帅,却不知主帅之重!这可是行军大忌。”   就在张纮和陈登准备完善布计时,关羽又开口道:“诸位,关某以为,未必非得跟孙坚斗个你死我活。”   嗯?   张飞急呼道:“二哥,你忘了卢师怎么去的长安吗?孙坚敢撤兵,他就要付出代价!”   关羽凝声道:“三弟,孙坚退兵实属无奈,他对袁术也并非有愚忠之心。”   “关某以为,可以设伏,但不要以杀孙坚为目的设伏。”   “以孙坚的个性,将其单独引到山谷之中并非难事,到那时,关某再好言相劝。”   “倘若孙坚知难而退,自然皆大欢喜;倘若孙坚不识好歹,关某就亲自取了孙坚的首级!” 第174章 千里决胜,刘备郑平论势   临淄城。   自从派遣十几路信使后,刘备对各州郡的情报都格外的关注。   这断交绝盟、不死不休的口号都喊出来了,若是不能制裁袁术,那这青州的威名也就打不出来了。   这次针对袁术的布局能否成功,决定了青州能否有一柄能震慑宵小的利剑在手。   七月。   刘备令簿曹从事胡昭调拨钱粮,临时增设了大量的斥候,往返于青州与幽、冀、兖、豫、荆、徐、扬之间。   不同于昔日青州黄巾初起时,可以趁着青州黄巾还未完全形成有效战斗力的时候,以雷霆之势击溃。   袁术麾下精兵骁将不少、钱粮又充足,不是能轻易击溃的。   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袁术反杀。   因此。   不论是有意进攻南阳的荆州襄阳兵、还是准备进兵淮南的徐州丹阳兵、亦或者在陈国的刘宠、关羽等人,都是相当的谨慎小心。   不会如征讨青州黄巾时,那般的轻松惬意。   八月,州牧府。   刘备命人抬来棋盘,摆上黑白棋盒,邀郑平同席对弈。   随着政令的推行,各级各部招募的士子才俊,也渐渐的对各自的职责有了更深的认知,这政务的处理也日渐娴熟。   以州牧府辐射青州六郡国的军政诸事,也变得更有效率。   而这直接的好处便是,刘备和郑平的闲暇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乱世时局,变化莫测。   倘若刘备和郑平的精力都被青州内部的军政杂物束缚,就难以去关注天下大势了。   黑白棋子,静静的在棋盘上相继出现。   刘备手执白子,落子沉稳。   “自信使传讯后,荆州刘刺史、徐州陶刺史,都已经相继回信会伺机进攻袁术。”   “济北相鲍信、泰山太守应劭以及大司马也明确表示不会助袁术。”   “兖州刺史刘岱和陈留太守张邈立场不明;而常山国的伯圭兄,依旧未有回信。”   刘备一边静静落子,一边提及这各州郡的反馈。   郑平左手轻摇羽扇,徐徐开口道:“刘岱跟袁绍有姻亲之情,如今又跟张邈对峙。”   “以常理来看,刘岱是不会跟袁术结盟的,但自古结盟皆为利,刘岱不作回复,想必这心中亦是有伺机牟利的想法。”   “张邈跟袁绍有嫌隙,袁术要跟袁绍争锋,张邈是乐见其成的。”   “虽有使君的信使传讯,张邈不会公然的表示支持袁术,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袁术。”   “静观其变是二人最佳的选择!”   “至于公孙将军,估计他是想趁机再跟袁绍抢夺魏郡了。”   刘备轻叹:“倘若伯圭兄真要在这个时候跟袁绍抢夺魏郡,我又该当如何?”   郑平将黑子执在手中,看着棋盘的一处空白,但并未落子:“使君,以你对公孙将军的了解,倘若他当了冀州牧,未来的路会走向何方?”   未来的路?   刘备沉默。   良久,刘备摇头叹息:“难以预料!”   郑平将黑子稳稳落下,摇扇而道:“既然难以预料,那就不能让公孙将军得到冀州。”   “使君可遣人再给公孙将军送一封信,以苏秦说齐闵王旧事再行劝谏。”   苏秦曾游说齐闵王,用兵而喜先天下者忧,约结而喜主怨者孤。后起者藉,远怨者时。   天下大势,后发制人应有凭借,顺应时势方能远离怨恨。   谁先用兵发动战事,谁就会有后患;谁要招人恨的缔结盟约,谁就会陷入孤立。   因此,圣人处理事务,必然善用权势作为凭借,并且利用时势来令国家兴盛。   凭借权势,是统帅万物的关键;利用时势,是做任何事的先决。   “倘若伯圭兄不听劝谏呢?”刘备落子,攻势十分的凌厉。   郑平眼神微微一凛:“不听劝谏,公孙将军必败于袁绍之手,这未来难以预料的大势,自然也就变得清晰了。”   刘备手一抖:“伯圭兄目前的兵马,可称得上是河北第一强兵了,怎么可能败给袁绍?”   郑平摇扇轻笑:“常言道:麒骥之衰,驽马先之;孟贲之倦,女子胜之。劣马和女子的体力都比不上骏马和孟贲,那为什么反倒能胜过骏马和孟贲呢?”   “这是因为有后发制人的凭借。”   “公孙将军的兵马虽然堪称河北第一强兵,但他此时用兵魏郡,师出无名,内部必有隐患。”   “而袁绍后发制人,却能以正义之名用兵。”   “昔日齐、燕两国在桓山曲折的地方用兵,结果燕军惨败,十万大军被消灭。而胡人却趁机攻打燕国的楼烦等县,抢夺了大量的牛马。”   “胡人和齐国并不亲近,也没有缔结什么用兵的盟约,但胡人和齐国不约而同的都在用兵燕国。”   “这是因为,胡人和齐国在大势上有共同的忧患,出兵的利害关系也是一致的。”   “使君已经跟袁术断交绝盟,那么大司马也必然会撤回鲜于乾和那三千骑兵。”   “可鲜于乾已死!”   “大司马早已猜到了公孙越南下鲁阳的目的,因此遣使者去鲁阳,寄希望能阻止祸事。”   “但如今鲜于乾已死,大司马召不回鲜于乾和那三千骑兵,公孙越杀鲜于乾这事就瞒不住了!”   “看使君薄面,大司马可以暂时不对公孙将军用兵;可若公孙将军不听使君劝谏执意要打魏郡,大司马就必然会趁机断公孙瓒归路。”   “腹背受敌,公孙将军又如何能胜?”   刘备迟迟未能落子。   显然,了解公孙瓒的刘备,对于劝诫公孙瓒没有十足的信心。   若公孙瓒真的会听刘备的劝诫,就不可能这么久都不回信了。   不回信,就意味着公孙瓒已经在等候战机了,甚至于,公孙瓒可能都跟袁术缔结了盟约!   “尽人力,听天命,力不尽则憾,命不听则枉。”   “使君,不要太在意结果如何,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即可。”   郑平知道刘备心软,不忍心公孙瓒走上绝路。   但郑平已经尽力的去给公孙瓒谋求生机了,连沮授都被郑平设法暂时依附公孙瓒。   可公孙瓒如果非要作死,那就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刘备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只能如此了。”   对弈间。   散吏将新的情报送达。   刘备扫了一眼情报,眼中微有惊讶:“孙坚撤兵了!”   袁术遣孙坚进攻陈国,关羽、张飞、张纮、陈登等人,先是以疑兵之计拖延孙坚的行军速度,随后又佯攻鲁阳,吓得袁术急调孙坚回军。   结果孙坚军刚返回中途,袁术就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盛怒的袁术给孙坚下达了急行军的命令,又征调汝南太守徐璆出兵协助孙坚。   孙坚无奈,只能改变原有计划,由原本日行三十里,变成了日行五十里。   结果在陈国外遭到了关羽张飞等人的埋伏。   汝南太守徐璆本想前往支援,但在途中却看到了长蛇一般的火焰。   吓得徐璆以为陈国的援兵到来,直接退回了汝南。   但这些火焰,不过是陈登为了迷惑徐璆,聚积柴草,隔十步一堆,布列整齐,如长蛇阵一般。   徐璆的败退,让孙坚难以率众突围。   情急之下,孙坚见到了陈王刘宠的帅旗,准备生擒刘宠脱困。   结果孙坚被刘宠引到偏僻处,关羽、张飞、太史慈齐出,将孙坚围困。   随后关羽又将孙坚释放,希望孙坚能寻个机会退兵。   孙坚本就不想跟关羽为敌,又被关羽念旧释放,于是只是围城佯攻,寻机脱离。   围了一个月,襄阳的刘表出兵南阳,留守南阳的袁术部将刘勋仓皇而逃。   陈登又献策刘宠,让其假意跟袁术相约平分豫州,将颍川郡、汝南郡和沛国分给袁术。   袁术虽然有怀疑刘宠的用意,但也不得不调回孙坚,让其南下襄阳抵挡刘表,然后又在颍川郡和汝南郡增设了大量的旗帜用作疑兵。   郑平将情报仔细扫了一眼,心中已有断言:“袁术并未将陈国视为主战场,看来他的主力兵马已经绕道北上了。”   “否则不至于在这个时候选择跟陈王罢兵结盟。”   刘备惊讶道:“不先破陈国,却绕道北上,袁术不怕后方有失吗?即便伯圭兄真的跟袁术结盟了,这攻下邺城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   “更何况,即便真的打下了邺城,袁术也得跟伯圭兄争抢,若是豫州有失,他回得来吗?”   郑平轻摇羽扇,已经猜到了袁术的意图:“袁术不肯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攻克陈国,却只令孙坚出兵陈国,必然是这支北上的兵马,跟北边的势力有盟约。”   刘备略思一阵:“显谋指的是黑山贼?秋收将至,黑山贼要出山来抢粮了。但黑山贼抢了粮食就会退回黑山,所以袁术必须在黑山贼尚未退回黑山之前抵达冀州,才能借黑山贼的兵力来对付袁绍。”   “这就是为何袁术不肯集中优势兵力强攻陈国的原因,他担心在陈国拖延的时间太久,走兖州会遭遇兖州势力阻挡,走河内绕道又难以如期抵达。”   “同意跟陈王刘宠结盟,也必然是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刘备泛起了喜色:“孙坚撤兵,袁术主力又北上,这个时候进攻颍川郡和汝南郡,就等于断了袁术的归路了。”   “不如去信给云长,让他们立即出兵颍川郡和汝南郡,给袁术一个狠狠的教训。”   刘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袁术的败亡了。   郑平却是摇头:“使君,何必去跟前线征战的文武抢功劳呢?”   “使君不觉得,陈王跟袁术结盟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吗?”   刘备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显谋的意思,是云长他们故意用结盟来试探袁术的虚实?”   郑平点头:“袁术敢挥军北上,定然在颍川郡和汝南郡增设了大量的旗帜用作疑兵。”   “兵战凶险,最忌冒险!”   “云长谨慎,一定会想办法试探袁术的虚实再决定是否出兵。”   “而让陈王刘宠假意跟袁术结盟同分豫州,就是对袁术虚实的试探。”   “只可惜,袁术还是智浅了些,若是斩杀刘宠结盟的使者,再虚张声势增兵进攻陈国,或许还能瞒住云长等人。”   “同意跟陈王结盟,反而显得袁术心虚了。”   “用不了多久,陈国的反击就会开始了!”   刘备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   如果这个时候去信发布军令,那么功劳就会落在郑平身上。   而前线的文武就拿不到头功了。   郑平向来不在意这些功劳,自然也不想去跟前线文武抢功。   “使君,今年的青州风调雨顺,这收成不会差。”   “待得秋收之后,青州的粮食储备就不会有太大的危机了。”   “虽然这一年我们用了很多方式来筹集钱粮,但功劳最大的还是东海的糜子仲。”   “若非他今年频频自扬州购粮,又赊卖给青州,受幽冀兖豫战事的影响,我们很难支撑到秋收。”   “使君得想想,如何回报糜子仲的恩情。”   刘备凛然。   因为受幽冀兖豫的战事影响,各州郡的粮食贩运都受到了严重的波及。   而这个时候,糜竺却忽然告诉刘备,东海糜氏可以赊卖粮食,足以让青州撑到秋收。   让青州支撑到秋收的粮食不会少,远非糜竺一家的存粮能承担的。   直到刘备追问,才知道糜竺几乎是耗光了家资从扬州采购来大量粮食。   这粮食购买了,要卖得出去才能回本。   若是刘备来一句不要粮了,糜氏估计都得因此而一蹶不振。   但糜竺一直都说在商言商,只说让刘备秋收后归还粮食就行,丝毫没有因为帮了刘备而骄傲自矜。   这人情世故处理得十分妥当。   刘备顿时犯愁:“糜子仲恩情太大,我如何才能回报?他是徐州别驾,我也不可能再许一个更高的官职。”   郑平摇扇徐徐道:“糜子仲的别驾,是因为支持陶谦钱粮才得到的。一旦没了陶谦,他这个别驾身份就没什么用了。”   “对于糜子仲而言,一个茂才的身份,远比陶谦授予的别驾一职更珍贵。”   “而由使君表奏糜子仲为茂才,长安朝廷一定会同意的。” 第175章 盐铁之论,带阿亮入军营   其实拉拢糜氏最好的方式是联姻。   但现在糜竺的小妹都还未到待嫁的年龄,郑平自然也不能建议刘备用联姻的方式去拉拢。   “以糜子仲的德行才干,的确可以举为茂才,就依显谋之言。”刘备点头,同意了郑平提供的方案。   茂才科本来就是选拔奇才异能之士,没有相当的才识与经验是很难入选的。   毕竟大汉的茂才名额,一年不会超过二十个。   糜氏世代垦殖。   虽然糜竺趁着黄巾之乱一举成了东海巨贾,但毕竟这底蕴太差,祖上也没出仕的。   也正因如此,糜竺才会以给陶谦提供钱粮为条件当上了这徐州别驾。   但徐州别驾毕竟只是陶谦征辟的,以后陶谦不当徐州刺史了,糜竺这徐州别驾也未必还能继续。   然而,茂才却是由朝廷选拔出来的!   即便以后因故未能出仕,这介绍的时候也能带上“东海人糜竺,三十举茂才”等等。   这是一个官方认证的身份象征。   刘备将去年的茂才名额给了中山甄氏的甄尧,换来了甄氏大量的钱粮支持。   如今糜竺给予刘备的钱粮支持远胜于甄尧,给糜竺一个茂才名额并不为过。   “青州今年雨水充足,收获的粮食足以应付青州的饥荒了,但光有粮饱腹也不行,青州还需要大量的金钱用于开支。”   “子惠曾私下提议说,希望能在秋收之后恢复汉初桑弘羊的盐铁官营:盐允许民制,但盐煮出来之后,由官府全部收购售卖。”   “铁由官府直接负责铁矿的开采、冶炼和铁器的铸造,由官府指定犯罪之人服役,可征调一部分士民百姓从事生产和运输。但冶炼出来的铁器归官府所有,由官府运销,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制铁。”   “显谋以为,此策是否可以施行?”   刘备一边落子,一边询问。   因为是治中刘惠私下提议的,刘备也未聚众商议。   自光武帝刘秀以“柔术治天下”,就废除了盐铁专卖,官府只负责征收盐铁税。   这之后,盐铁政令一直都在反复的变动,大体维持了官办和私营同时存在的状态。   刘惠提出恢复盐铁官营,是基于青州目前盐铁资源大部分都掌握在当地的豪强士族手中、而官办的盐铁场稀少的现状。   但盐铁向来就争议不断,官府颁布的政令若是不能合理的分配利益,就会引得“民怨沸腾”。   郑平轻笑:“刘治中替青州考虑,想以盐铁官营来增加青州的钱粮赋税,打击豪强富商势力,也抑制盐铁商人大量的兼并土地,这本意是好的。”   “昔日的盐铁论,已经将盐铁官营的利弊分析透彻,利弊权衡只在取舍之间。”   “但盐铁利益太大,不论是官营还是私营,都会滋生垄断。”   “以青州目前的情况,还不太适合动这一块的利益分配。”   “使君可暂时发布一条政令:盐就场征税,任士民百姓自由买卖,无论何人,都不得垄断。”   “但对于垄断的惩罚,暂时不制定细则,遇到可以视为典型案例的时候,再制定垄断惩罚的细则。”   刘惠想的是如何利用盐铁官营来开源,但郑平想的是如何维持青州的稳定。   为了一部分盐铁之利,引起青州士民的利益争夺,这对目前刚刚趋于稳定的青州是十分不利的。   见刘备有些犯难,郑平摇扇笑道:“刘治中想开源,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使君莫非忘记了,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将《汜胜之书》《四民月令》还有曲辕犁都赠给青州的豪强士族?”   刘备不假思索:“自然是想让豪强士族能捐赠出借钱粮来安置饥民。”   顿了顿,刘备反应过来:“难道显谋想教他们用更高效的方式来制造盐铁?”   郑平笑道:“其实也算不得太高效的方式,这些盐铁工艺原本在青州就有。只是因为战乱还有饥荒的原因,很多地方都失传了。”   “如今在青州掌握了这些工艺的盐铁豪商并不多。”   “使君可遣人在东莱郡建一盐坊,打造专业的制盐器皿,制造出优质的海盐来。”   “然后将这些海盐赠送给青州沿海有钱粮的豪强士族,允许其在盐坊参观。”   “并放出风声,州牧府有意在青州沿海修建大量的盐坊用于海盐生产,但又担心会与民争利,因此一直迟疑不决。”   “待探听消息的人多了,再让人放出风声,州牧府有意修建盐坊,然后将盐坊售卖给民间想要从事海盐生产贩卖的士民百姓。”   “这修建盐坊可以给秋收后无所事事的乡民提供可以赚取酬劳的岗位,盐坊的售卖也能给州牧府换来大量的钱粮。”   “如《汜胜之书》《四民月令》一样,这完整的海盐制作工艺,想必也有人很乐意花钱购买的。”   刘备听得目瞪口呆:“可那些人真的会买吗?”   郑平摇扇笑道:“不买没关系。州牧府投了这么多的钱粮修建盐坊,总不能不用来制作海盐吧?”   “反正我们的盐成本更低,售价也更低,不愁没市场。”   “不是使君与民争利,而是民要让利,使君无奈为之啊!”   相对于用强制手段,郑平更喜欢用利益驱使的方式。   与民争利?   谁让你们这些盐铁豪商的工艺水平太低呢?   想要高工艺?   那就来买州牧府修建的盐坊吧。   不买?   那就对不住了,一切交给市场来决定吧。   虽然郑平并不懂后世的盐铁工艺,但这并不影响郑平将存于这个时代的工艺进行收集整理。   至于会不会有藏私的情况?   当然有!   当初郑平找左伯购买左伯纸工艺的时候,左伯同样有藏私的想法。   但郑平是谁啊?   大儒郑玄的次子,拿郑玄的名头来互换利益的事,自幼不知道干了多少回了。   一句“有没有兴趣,拜入家父门下”,足以令这些青州掌握了工艺的士民百姓恭恭敬敬的将郑平请到上位。   青州本就传承有大量的工艺,郑平能得到左伯纸的造纸工艺,自然也能得到盐铁的制作工艺。   这工艺多了,自然就能相互印证改良,集众家之长。   即便没有系统造,郑平也能拿出让青州的豪强士族们万金难求的工艺。   这便是北海郑氏的底蕴!   刘备感慨道:“显谋,这次又要拿出你家中的藏书来替州牧府谋利了。我实在是惭愧啊!”   若是刘备不提盐铁,郑平完全可以不用拿出这家中的私藏来。   对于一个豪族世家而言,能以文字传承记载的知识可是比金子还要珍贵。   郑平不以为意:“在青州修建盐铁坊,本就在我的青州发展计划之中,早晚都会拿出来的。既然使君问到了,我就顺口提一下。”   “待得秋收之后,就可以开始推进了。”   “如此,刘治中处使君也好回复了。”   又聊了些军政事,郑平起身离开,来到学堂寻诸葛亮。   “兄长来寻我,莫非又要出去游说了?”   “这次游说谁?冀州牧还是兖州刺史?亦或者荆州刺史?”   诸葛亮兴致勃勃。   上回去幽州跟着郑平游说公孙瓒和刘虞等人,让诸葛亮受益颇多,眼界大开。   回到临淄城后,诸葛亮对应《左传》和《战国策》的研究更有兴趣了。   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策士们那纵横捭阖、口若悬河的风采,更是令诸葛亮着迷。   要成为一个策士,这最首要的就是见多识广。   一部分阅历可以从书本上获得,但一部分阅历就得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能获得。   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缺一不可。   郑平羽扇轻点诸葛亮,笑道:“就想着往外跑,这求学要脚踏实地,切忌三心二意。”   诸葛亮摸着头:“兄长,我怎么就不脚踏实地了?学堂里的课太简单了,不如让阿亮跟着兄长如何?”   “阿亮可以给兄长当书佐。”   郑平轻笑:“《孟子.公孙丑上》可曾读过?”   诸葛亮不假思索:“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   “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兄长,阿亮只是去当个书佐增长见闻,又不是要荒废学业。”   郑平眼神中微有赞赏:“记得倒是挺清楚的。但最近并没有要离开青州的计划,所以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诸葛亮顿时有些怏怏:“那兄长来学校寻阿亮作甚?”   见诸葛亮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儿,郑平轻摇羽扇,笑问道:“《司马法》最近可有诵读?”   诸葛亮的声音有气无力:“未曾。”   郑平摇头转身:“哎,本想带你去青州锐士的军营走走,所以让你研读《司马法》。看来是我错付了啊。”   诸葛亮双眸顿时变得明亮,快步追上郑平:“兄长,刚才是戏言!《司马法》阿亮每日都在诵读。”   “当真?”郑平眸有不信。   “当真!”诸葛亮肯定道:“不信兄长你考考。”   郑平轻摇羽扇,一边走一边考校:“那你且说说,何为严位?”   诸葛亮不假思索:“凡战之道,位欲严,政欲栗,力欲窕,气欲闲,心欲一......”   洋洋洒洒,诸葛亮将《司马法》中的严位篇流畅的背诵。   郑平略有赞赏:“光背诵可不行,你还得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诸葛亮语气有不服:“兄长,你可以逐字逐句的考校,看阿亮是否理解有误。”   郑平哈哈大笑,一路考校诸葛亮对《司马法》的理解,一直来到了青州锐士的军营。   刚到军营门口,一股凶戾之气就迎面而来。   诸葛亮下意识的感到一阵寒意,原本激情昂扬的声音也随之一滞。   “好凶狠的眼神!”   诸葛亮有些畏惧的看着营寨门口的两员悍卒。   这两员悍卒的目光,充斥着凶戾之意。   “阿亮,这可是军营,若是连这点儿凶戾之气都受不了,以后如何能成大事?”郑平移步挡住了两员悍卒的目光,轻声训斥。   悍卒眼中的凶戾之气没有因为郑平的到来而消失,反而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郑平眼神有赞许,将令牌亮给悍卒细看。   悍卒仔细查验了郑平手中的令牌,然后将令牌归还给郑平,恭敬的让开了道路。   “走吧,阿亮,今日带你见识下青州锐士的军威!”郑平轻摇羽扇,大步在前。   诸葛亮再次看向悍卒,但悍卒的目光依旧凶戾无比。   “我怕什么!”   “又不是敌人!”   “就算是敌人我也不怕!”   诸葛亮给自己打气,第一次踏入了军营重地。   但向来能言巧辩、机敏异于常人的诸葛亮,在踏足军营后,神情却变得谨慎小心了。   “阿亮,这可不像你啊。”郑平打趣道:“莫非你在害怕?看来你以后只能当个文吏啊。”   诸葛亮顿时不服道:“兄长,别小觑我!我这是第一次进入军营,难免有些拘谨,很快就适应了。”   “这第一次都这样,难道兄长以前不是?”   郑平徐徐开口:“我十四岁就杀了宦官,岂会因为进军营而拘谨?”   诸葛亮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才想起,眼前的郑平,那可是十四岁狱中探亲时就敢拔剑斩杀宦官苏礼的狠人。   正行间。   军司马于禁披甲戴胄,向郑平走来,抱拳拱手问礼:“末将于禁,见过别驾!”   郑平回了一礼,指了指诸葛亮,道:“今日除了例行的视察青州锐士外,带了个小家伙来练练胆。”   于禁看向诸葛亮。   对于这个颇受青州牧刘备和青州别驾郑平器重的少年,于禁也不敢有轻视之心。   要知道这青州锐士的军营,除了刘备和郑平外,连治中刘惠都没资格进入的!   而今天,郑平却将诸葛亮带来了。   “青州锐士的训练,有些凶戾,要不要——”于禁有些担心。   郑平摇扇轻笑:“不用,按你的计划来。若是阿亮连这点凶戾之气都受不了,以后就考虑让他走文职了。” 第176章 二袁争锋,青州岂能不来   青州锐士虽然成军不久,但有刘备和郑平对于禁的支持,已经初具雏形。   不仅保留了凶戾之气,也对军纪有了敬畏之心。   “青州锐士原本有五千人,经过这几个月的考核筛选,踢掉了不合格的锐士千余人,目前尚有锐士三千七百二十一人。”   “这个月的训练结束,我准备再踢掉三百人。”   于禁的话听得诸葛亮一阵心惊,忍不住问道:“能选入青州锐士的皆是凶猛之士,踢掉这么多人会不会太严苛了?”   “而且这些人被踢掉,若是再让他们回归屯田,恐怕会滋生事端。”   于禁有些惊讶诸葛亮的敏锐,解释道:“兵贵精不贵多!年底的考核后,青州锐士只会剩下两千人。”   “被踢掉的人不会回归屯田的,他们会继续参与训练,直到合格后编入预备营,用于青州锐士战损时的补充,以及临时征召。”   “这也是让青州锐士能尽可能保持战斗力的方式。”   “沙场征战,避免不了战损;若是随意征募士卒补充,会破坏青州锐士的作战风格。”   五千人只选拔两千人成军!   这种精兵的训练方式,让诸葛亮除了震撼外,多的是深深的思考。   郑平则是看着眼前的锐士,脑海中有了新的打算。   “于司马,若要让青州锐士投入战场,还需要多少时间?”   “谁负责统兵?”   “使君亲往!”   “一个月即可。”   “那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挑出两千最精锐的锐士。”   于禁顿了顿,眼神多了一丝期待:“别驾,末将能否随使君同行?”   郑平不答反问:“你若离开,锐士营可有人能约束军纪?”   于禁顿时黯然:“尚无能将。”   牵招虽然是兵曹从事,但只负责锐士营的兵甲武器粮草等方面的协调,并不直接参与锐士的训练。   郑平笑道:“于司马不必惋惜,以后多的是机会。”   “待使君返回,你再去询问使君青州锐士的实战效果。”   “这才是你要争取的!”   郑平的提醒让于禁醒悟。   跟刘备交流青州锐士的实战效果,可以让于禁拉近跟刘备之间的关系。   这不会比跟着刘备出征受到的恩信差。   于禁连忙拱手道:“末将谢别驾提点。”   这心中郁结消失,于禁在郑平的授意下,带着诸葛亮在锐士营视察,耐心的解释诸葛亮提出的任何疑惑。   于禁不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武人。   诸葛亮十岁出头,就得到刘备和郑平如此的器重,很明显是要重点栽培的。   如果以后还要跟着刘备,那么结好诸葛亮是有利无害的。   至于私藏练兵之术?   于禁根本不需要私藏!   难道还要去担心一个十岁出头的稚童跟自己抢功劳吗?   相反,具言相告,不仅让诸葛亮承受这份指点之情,也能得到刘备和郑平的好感,这以后遇上事了也能帮衬。   诸葛亮在军营待了两个时辰,从一开始的拘谨谨慎、对士卒凶戾之气的下意识畏惧,到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军营的气氛,也能时不时的跟于禁探讨一下书上得到的军事知识。   而诸葛亮举一反三的敏锐,也让于禁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一定要结好诸葛亮!   一直到了黄昏,诸葛亮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锐士营。   不过在离开之前,郑平让于禁给了诸葛亮一块锐士营的出入令牌。   小心翼翼的将令牌放进怀中,诸葛亮的小脸儿更是兴奋。   这意味着,以后可以随时出入锐士营来印证书上学来的知识了。   “兄长,阿亮会认真贯彻知行合一,将书上的知识跟实际结合,避免成为纸上谈兵之辈。”诸葛亮抱拳行礼。   郑平摇着羽扇,向于禁吩咐道:“本以为阿亮会忍不了苦,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干脆。”   “于司马,我不要求阿亮能如骁将悍卒一般策马杀敌,但这军旅的基本训练不能懈怠了。”   “自今日起,每隔三天,让阿亮来锐士营训练两个时辰,以打熬气力为主,辅之以骑术、弓箭和长剑。”   “只要不死不残,一切以锐士营的规矩来。”   话音一落,诸葛亮的小脸儿瞬间变得惨白:“兄长,我还要参加训练?”   不死不残都说出来了,这真的是训练吗?   郑平微微敛容,大手轻轻拍在诸葛亮左边的肩膀上:“阿亮啊,大丈夫之志,当在天下!要定天下,文事和武事缺一不可。”   “而知行合一,也更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   “身体才是实现人生大志的关键啊!”   “你放心,锐士营的医官,还是我专程向元化兄借来的,医术虽然不及元化兄高明,但治疗一些训练时的伤势还是可以的。”   “于司马也不会让你跟着那些悍卒训练凶险的科目,除非你从马背上摔下来,否则是不可能伤残,也不可能丧命的。”   郑平虽然在述说事实,但听在诸葛亮耳中,却让诸葛亮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我今天,为什么要跟着来锐士营啊!”诸葛亮暗自长叹。   诸葛亮十岁出头,正是修习文武的最佳时机。   郑平对诸葛亮寄予厚望,不希望以后诸葛亮因为身体不行而累坏了。   身体有多重要?   无数人告诉我们,身体才是干大事的本钱。   瞧瞧司马懿。   硬是凭着硬朗的身体,将诸葛亮活活给拖死了。   因此对于诸葛亮的培养,郑平一开始就是将诸葛亮按文武全才的标准来的。   返回学堂的路上,诸葛亮询问起青州锐士投入战场的事,眼神有些躲闪:“兄长,你刚才说,使君要亲自统兵?”   “你想去?”郑平一眼看穿了诸葛亮的小心思。   诸葛亮被道破心思,一本正经地道:“所谓知行合一,就不能只训练,不经历实战。兄长十四岁就仗剑杀人,因此才会临危不惧、临危不乱。”   “阿亮虽然年幼,但也想效仿兄长一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因此,并非阿亮想跟随使君前往,而是想借机练胆,避免以后见了血都会害怕!”   “胆怯之辈,是不能成大事的!”   诸葛亮说得有理有据,听起来仿佛跟真的似的。   郑平转向,佯道:“原来如此,那就带阿亮去府狱吧,近日府狱抓了几个穷凶极恶之辈,阿亮要不杀了他们?”   诸葛亮一本正经的表情瞬间兜不住了,牙帮都有些僵硬了:“兄长,阿亮说的是战场。”   郑平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诸葛亮:“阿亮啊,这见血也得循序渐进啊!你未经生死,倘若在战场上失态,岂不是坠了使君的威风?阿亮啊,你也不想在使君面前失态吧?”   “这......”诸葛亮顿时迟疑:“真要见血吗?”   郑平点头:“必须见血,大丈夫岂能怕血?跟我来吧!”   诸葛亮心情忐忑的跟在郑平身后,这内心反复不断的纠结。   真的要见血吗?   可,可,可我不会杀人啊。   他们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杀了是替天行道。   但我不是刽子手啊。   兄长十四岁杀人,我亦何惧?   可兄长是因为亲人受辱,这才被迫出手。   还未等诸葛亮想明白,郑平却已经停下了。   “阿亮,要不要来试试手?”郑平回头看向一直低着头的诸葛亮,语气多了戏谑:“你不会不敢吧?”   “我,我,我......”诸葛亮胸脯起伏、心脏猛跳。   郑平故意轻叹:“哎,都十岁了,连杀个鸡都不敢。”   “杀,杀鸡?”诸葛亮抬头,瞪大了眼睛。   扫了一眼周围,这里不是府狱,而是不怎么起眼的宅院。   院子中的鸡笼中有几只一看就很凶恶的公鸡。   “鸡也算穷凶极恶之辈?”诸葛亮气鼓鼓的。   一路纠结担心了这么久,结果是来杀鸡的。   郑平指了指旁边一个个子高大的少年:“瞧,连阿平都被啄了好几个包,难道不能称之为穷凶极恶吗?”   少年今年十三岁,正是关羽早年失散的长子关平。   流落途中,听闻关羽在青州,半个月前跟其母胡氏来到了青州。   刘备不认识胡氏和关平,但也不敢疏忽,毕竟敢冒认关羽妻儿的可能性太低。   于是刘备将胡氏母子安顿在这个小宅院后,就遣人去陈国送信,将胡氏和关平的生辰和过往告知关羽,确认了胡氏母子的身份。   但因为关羽还在陈国,一时之间也回不来,胡氏和关平就在这宅院住下来了。   关平见到郑平,连忙小跑过来:“显谋叔父,能带侄儿入军营吗?咦,阿亮叔父也来了。”   诸葛亮板着脸:“阿平,你比我大,不用叫我叔父。”   关平却是不在意地道:“阿亮叔父你放心,侄儿会保护你的!阿亮叔父能带侄儿入军营吗?”   诸葛亮顿时感觉头都大了,对诸葛瑾认郑平当义兄的事也更怨念了。   郑平却是摇扇轻笑:“阿平,你的阿亮叔父想见见血,要来帮你杀鸡。”   关平连忙摇头:“不行!不行!阿亮叔父身子骨太弱了,要是被啄得满头是包,母亲会训斥我的。”   诸葛亮额头的青筋暴起:“不就是杀个鸡吗?有什么难的,看我的!”   片刻后。   诸葛亮捂着额头,怏怏不语。   关平连忙安慰道:“阿亮叔父,别气馁。先饿他们几天,就可以杀了。”   谈笑间,郑平向出来的胡氏行了一礼。   “别驾,不知寻我母子有何要事?”胡氏亦是知书达理。   郑平正色道:“使君准备让阿平去锐士营待一个月,以后跟云长父子相见,也能给云长争些脸面。”   这父子久别重逢,自然是越优秀越好。   “大兄有心了!”胡氏面有感激,又看向关平、劝诫道:“阿平,你一直都嚷嚷着要去军营,这次去了军营可别喊苦喊累。莫要让人小觑了!记住,你父亲可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虎父当有虎子!”   关平挺着胸脯:“阿娘放心,孩儿一定会刻苦训练的!”   将诸葛亮送回学堂后,郑平这才返回府邸。   华缉已经在府中静候许久。   “显谋兄,有兖州的情报送来。”华缉拱手一礼:“正平寻访到了山阳郡的满宠满伯宁,满伯宁已经在来青州的路上了。”   “正平特别强调,满伯宁清廉严法,不畏权贵,若不能给予足够的信任,满伯宁可能又会弃官而逃。”   郑平闻言一笑:“满伯宁一来,青州锐士的军正官也就有了。”   “若要论信任,这天下间谁又比得上使君呢?”   早在郑平组建青州锐士的时候,就已经有以张飞为将、张纮为军师、于禁为副将、满宠为军正的设想。   因此密令祢衡在兖州寻访满宠。   如今满宠到来,这统帅青州锐士的核心人员就足备了。   “还有其他消息吗?”郑平邀请华缉入席坐下。   华缉点头坐下:“正平说,最近东郡出现了大量的流民。东郡的郡丞陈公台断言黑山贼可能会在秋收的时候来抢粮,于是建议东郡太守王肱在城外设置粥棚、并对流民登记造册,同时派遣郡兵巡视边境提防黑山贼劫掠东郡。”   “不过王肱并未采纳陈公台的建议,认为黑山贼即便要劫掠也是劫掠魏郡,不可能渡过黄河来劫掠东郡。”   郑平微有遗憾:“陈宫台倒也是个人物,这之前也对青州多有帮助。可惜他是兖州豪族,不会如满伯宁一般来青州。”   想了想,郑平嘱咐道:“子诚,你亲自去趟东郡告诉陈公台。倘若王肱守不住东郡,可让陈公台前往陈国见云长等人,迎陈国之兵北上。”   “青州不会忘记陈公台的恩情!”   “陈留文礼公如今赋闲在家,你再拜访传讯,就说家父在临淄城以文会友,希望文礼公也能赴会。”   借郑玄名头吸纳名仕,郑平已经用得十分娴熟了。   郑玄以文会友,吸引不了陈宫这样想在兖州出仕的名仕,但一定能吸引边让这种赋闲在家、又喜好文章的名仕。   毕竟闲赋在家本来就挺无聊的,这能跟郑玄这样的天下名仕以文会友,那可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郑平目光灼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二袁争锋,青州岂能不来?” 第177章 双谋合变,袁绍袁术犯蠢   幽州,涿郡。   刘虞召来了田丰和赵云议事。   在郑平游说之后,田丰和赵云最终选择了留在涿郡助刘虞整顿幽州的兵马。   但刘虞并未授予田丰和赵云州牧府从事官职,而是以田丰为军师参议军政、兼监军一职,赵云为别部司马、兵马多寡由赵云自行决定。   倒不是刘虞不信任田丰和赵云,而是暂时不想去调整其余文武从事的任命,因此临时增设了军师和别部司马。   这职权,自然也是临时的!   若是干得好,得到了幽州文武从事的认可,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变成长期的。   若是干得不好,那就可以随时取缔军师和别部司马,不会影响州牧府原来的职权分配。   “元皓,子龙。”   “吾儿自邺城传来书信,公孙瓒堂弟公孙越,在酒席间杀了鲜于将军,三千幽州骑兵除了鲜于将军的亲信,都被袁术吞并。”   “吾儿还在书信中言,他已经跟袁绍立誓,誓与邺城共存亡!”   刘虞语气不善,显然在强忍愤怒。   公孙越杀了鲜于乾,刘虞的自责多过愤怒。   郑平的游说,让刘虞意识到了自己跟公孙瓒之间的冲突,将会直接影响鲜于乾的存亡。   但如今为时已晚,刘虞得考虑公孙越杀鲜于乾后,是问罪公孙瓒、还是暂时忍耐。   刘虞真正愤怒的,是刘和跟袁绍立誓!   自家儿子是什么性格,刘虞很清楚。   跟袁绍立誓?   只怕这书信都是袁绍伪造的!   什么誓与邺城共存亡,还不是担心公孙瓒会南下邺城,想拉他这个幽州牧当盟友。   倘若袁绍将刘和送到涿郡、具言结盟一事,刘虞没准就因为鲜于乾的事,对公孙瓒出兵问罪了。   但偏偏,袁绍用了自以为高明但十分愚蠢的计策!   也不知道是袁绍麾下哪个没长脑子的,会献出这种会被绝户的计策来。   不仅将公孙越杀鲜于乾的隐秘道出来,还软禁了刘和!   这话里话外,都饱含离间之意。   刘虞不知道的是,原本袁绍是想将刘和送回涿郡借刘虞之兵来牵制公孙瓒。   既占了大义,也能让公孙瓒忌惮。   但偏偏逢纪不满这计策是郭图献出来的,于是说“盟友最是不可信,与其结盟,不如造势迫使刘虞出兵。即便刘虞识破了离间计,刘虞麾下的文武也不会饶过公孙瓒。”   这诈一听,逢纪的提议也没什么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刘虞坐山观虎斗,不出兵呢?   于是乎,袁绍就扣下了刘和,然后伪造了刘和的书信送往涿郡。   田丰和赵云对视一眼,眼神也变得凝重。   公孙瓒遣公孙范南下,是避开了众人耳目。   但刘虞遣使者南下,是幽州文武从事都知晓的。   郑平当初游说刘虞时编造的那一套小人谗言理论,虽然没有瞒过刘虞,但却瞒过了大部分的幽州文武从事。   田丰亦是明眼人,猜到郑平编造小人谗言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刘虞跟公孙瓒之间的极端冲突。   而刘和的书信话里话外,都在唆使刘虞跟公孙瓒打一场!   “大司马,传闻袁术屯兵河内,有北渡黄河的意图。”   “袁绍定然是担心出兵迎击袁术时,公孙瓒也会驱兵南下,因此想借大司马跟公孙瓒反目,继而达到牵制公孙瓒的目的。”   “秋收在即,大司马切勿中了袁绍的离间计,让幽州掀起战火。”   田丰直言不讳,语气亦是刚烈。   大有一种刘虞必须听的味道。   刘虞暗暗皱眉:“老夫亦知这是袁绍的离间计,因此才召元皓和子龙二人商议。若是让州牧府其他文武知晓,此事就难以善了。”   “可若不出兵,一旦公孙瓒灭了袁绍,吾儿也会葬身邺城。”   “更重要的是,吾儿手中有天子的密诏,决不能有失!”   “袁术狼子野心,若是让其恣意北上,老夫亦是头疼。”   田丰了然道:“丰明白了!大司马不希望公孙瓒出兵南下,但也不想受袁绍胁迫。丰有一计,可助大司马解心中烦忧。”   刘虞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些:“元皓请细说!”   田丰凝声道:“大司马可将袁绍送来的书信再送往公孙瓒处,同时告诉公孙瓒,大司马会向幽州文武说清楚,是袁术杀了鲜于乾。”   “只要公孙瓒不跟袁术结盟,袁术就一定会杀了公孙越,以此借刀杀人之计,既能除掉公孙越以安幽州文武之心,亦可让公孙瓒放弃进攻邺城的计划。”   “公孙瓒若是答应了,大司马就可以跟公孙瓒一起向袁绍施压,让其立即送还刘侍中和圣旨!”   “袁绍离间之计失败,又如何能胁迫大司马?”   刘虞摇头:“公孙越是公孙瓒的堂弟,公孙瓒岂会放弃公孙越?此计恐怕难以成功。”   田丰道:“大司马,如今已经由不得公孙瓒了。大势之下,公孙瓒只能选择弃卒保帅!”   “公孙瓒不同意这个方案,就等于选择了跟大司马决裂,这不是公孙瓒愿意看到的。”   “他不想公孙越死,就只能设法让公孙越自袁术军中逃离。”   “倘若公孙越命大,大司马就暂时忍耐,待他日有机会再除掉公孙越,给幽州文武一个交代。”   “沮公与一向能明大势,他如今在公孙瓒麾下,定然也能劝得公孙瓒同意此计方略。”   刘虞沉吟。   半晌。   刘虞同意了田丰的提议,决定暂时放弃跟公孙瓒之间的矛盾,一同反制袁绍。   “赵司马,别部营的兵马练得如何了?”刘虞看向赵云,询问道:“倘若元皓计策失败,可否助老夫掌控右北平?”   “老夫只诛首恶,切勿害了百姓。”   倘若田丰的计策不能奏效,那么跟公孙瓒决裂就是必然的。   除掉公孙瓒留在右北平的亲信,就变得极为重要。   赵云摇头:“大司马恕罪,别部营的兵马成军时间太短,想要对右北平的守将施以斩首战术,尚有困难。”   将刘虞跟刘备一对比,赵云发现刘虞的仁德,过于迂腐了。   对待塞外的胡人部落,一味的用怀柔。   胡人提出互市的价格不公平,刘虞就改变互市的价格,让利给胡人。   而胡人在幽州犯了律法,也会网开一面。   拿下右北平,对于如今的别部营兵马而言,其实并不困难。   但要只诛首恶,却十分难办!   赵云的回答已经很委婉了,只诛杀首恶,那就得用刺客的方式,而不是挥军前往。   再看刘备的仁德,以迅雷之势平定祸乱,然后再以怀柔之策安抚。   仁德之中是蕴含有武勇的,不会迂腐到战火会伤害到百姓就选择只诛首恶。   赢了,才能讲仁德。   倘若输了,连用怀柔之策的机会都没有!   刘虞对赵云的回答有些不满意,但也没有因此而训责赵云,只是让田丰和赵云退下。   “元皓先生,大司马对于兵事的理解,让云难以认同。”赵云很无奈。   刘虞虽然有仁德之心,但并不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幽州的文武从事,很多人都给刘虞指出了幽州存在的隐患,但都被刘虞否决了。   田丰宽慰道:“子龙,大司马本就不谙兵事,说出一些荒唐的理解,你也别因此记恨。”   “你别忘了,你是别部司马,你的别部营是独立的!”   “一旦真遇上战事,你是可以不用听大司马指挥的。”   赵云轻叹:“云受大司马恩义,又岂会记恨?别部营虽然不用听大司马指挥,但云若真的不听命令,也会受到大司马猜忌的。”   “到时候,云在幽州就待不下去了。”   赵云不由扫了一眼青州的方向。   论从谏如流,刘备比刘虞强太多了。   刘虞的信使很快就送到了常山国公孙瓒手中。   一见书信,公孙瓒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右手下意识的按住了剑柄,怒骂道:“袁绍匹夫,本将还未寻你麻烦,你倒是先来算计本将。”   但很快,公孙瓒又犯愁了。   刘虞给了公孙瓒两条选择,要么跟袁术断交、然后救出刘和;要么跟刘虞决裂,刘虞就只能被迫响应袁绍。   然而这两条路,都对公孙瓒有害无利。   跟袁术断交,就意味着公孙越和公孙范可能死在袁术手中。   可不断交,刘虞就得跟袁绍联手了。   若要跟刘虞决裂,公孙瓒又何必来到常山国?   “速召沮监军!”   为了表示对沮授的礼遇,在沮授来到常山国后,公孙瓒就拜沮授为监军、兼参议军政之职。   不多时,沮授到来。   仔细看了刘虞送来的信,沮授的眉头也紧蹙起来。   “不知将军是何意?”沮授不答反问。   公孙瓒不假思索地道:“本将两个弟弟都在袁术军中,倘若跟袁术断交,岂不是让两个弟弟身死?”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沮授思索片刻,道:“将军暗中跟袁术结盟,本就已经得罪了刘青州。”   “如今再得罪大司马,就等于同时在跟刘青州、大司马和袁绍为敌。”   “若是袁绍能一战而灭,将军再南下进兵袁术,此事还有斡旋的机会。”   “但将军真的自信,能一战灭掉袁绍吗?”   若有这个自信,公孙瓒就不用犯愁了。   “如此说来,越弟和范弟就必死无疑了吗?”公孙瓒忿忿道。   公孙瓒可以允许公孙越假死,但不可能真的让公孙越死,尤其是现在还多了个公孙范。   沮授沉吟道:“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公孙瓒喜道:“还请沮监军直言。”   沮授扫了一眼左右,凑近道:“将军可遣亲信给袁术送信,就言袁绍已经跟大司马结盟,让袁术早作决断。”   “趁着送信的机会,让两位将军在袁术军中散布西凉军李傕郭汜有意进犯的流言。”   “如此,袁术必不会怀疑!”   公孙瓒抚掌大笑:“沮监军妙计啊!越弟和范弟引兵向西,袁术就不会怀疑本将的意图。”   “如此一来,越弟和范弟安全了,本将暂时也不用得罪刘虞。”   “本将再跟刘虞给袁绍施压,就可以救出刘和。”   “只要刘虞不再介入冀州战场,那本将随时都可以再进攻邺城!”   “郑显谋说沮监军有经天纬地之才,果然厉害!”   沮授暗暗叹了一口气,对郑平不由多了几分幽怨。   本来在邺城待得好好的,结果忽然被袁绍礼送出境,来到常山国当了公孙瓒的监军。   一想到是郑平给公孙瓒推荐的,沮授就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沮授何等聪慧,又岂会看不穿郑平的意图?   田丰和赵云去了涿郡,自己则替公孙瓒出谋画策。   如此一来,冀幽三个势力,就会相互间受到制衡。   而有了自己和田丰,公孙瓒和刘虞就不容易受到袁绍麾下谋士的算计。   这借力使力的手段,玩的让沮授又是钦佩又是不爽。   钦佩的是,沮授明知道被算计了,还得乖乖中计。   不爽的是,郑平没有提前打个招呼就让自己当棋子,还得心甘情愿的去当棋子!   有人欢喜有人忧。   田丰和沮授一起出手,相互配合,破了逢纪的离间计。   但邺城的袁绍就开心不起来了。   当刘虞和公孙瓒信使不约而同的来到邺城,要求袁绍释放刘和的时候,袁绍整个人的脸都是铁青的!   但袁绍不得不放啊!   本来袁术就已经屯兵河内了,黑山贼也是蠢蠢欲动,如果再同时面对公孙瓒和刘虞......   袁绍也干脆别玩了,回汝南老家隐居去吧。   陪着笑脸将刘和送出邺城,袁绍怒气冲冲的回到州牧府,劈头盖脸的就是对逢纪一顿臭骂:“逢元图,这就是你的良策?”   “没想到我堂堂一个四世三公袁氏子,今日竟然遭受奇耻大辱!”   “废物!废物!废物!”   “是我平日里对你太宽厚了,让你骄傲自矜了吗?”   一想到刘和临走前那句“后会无期”,袁绍就感到心头鬼火乱窜。   逢纪被袁绍一阵痛骂,羞得头都不敢抬。   但在心中,逢纪却十分的困惑:“不应该啊,公孙瓒怎么可能不中计?难道他不顾公孙越的性命了吗?”   “我逢元图,怎么会算错?” 第178章 破袁术谋,关羽举兵北上   “东郡太守王肱在此,贼子岂敢进犯东郡?”   “后退者斩!”   “挡住,挡住啊!”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兵败,唯求一死!”   “......”   初平二年,秋。   以于毒、白饶、眭固等为首的黑山贼趁着秋收之际,进攻魏郡、东郡。   黑山贼如蚁群一般,疯狂的劫掠钱粮。   不论是豪强士族的豪宅大院、还是黎民百姓的竹楼茅屋,黑山贼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废墟,萧条之景不亚于昔日青州黄巾乱起之时。   豪强士族被杀,黎民百姓则是被迫加入了黑山贼兵,开始劫掠下一个城池。   东郡太守王肱出兵击贼,反被白饶斩杀。   不过数日间,白饶就裹挟了十余万的百姓,占了濮阳以东大部分的城池。   濮阳。   王肱战死,郡丞陈宫被推举主持军政大事。   但濮阳的郡兵几乎都跟着王肱战亡了,豪强士族又纷纷结部曲自保,根本不响应太守府的征调。   陈宫也想放弃濮阳,回东武阳结部曲自保,但又不忍让濮阳士民遭受黑山贼劫掠,只能强撑着留在濮阳。   “刘刺史的援兵还没来吗?”陈宫有些恼怒。   这求援的信使都去了五六日了,但刘岱的援兵还未出现在东郡。   “刘刺史将兵马驻扎在范县,只在范县修缮城郭,说已经遣使向邺城求援了。”   斥候的回报,让陈宫心头一凉。   范县在东平国东部,再往东就是东郡。   在范县修缮城郭,这是要放弃东郡了?   陈宫猜得很准。   刘岱的确是准备放弃东郡,要让东郡来拖延黑山贼东进的步伐。   如此一来,黑山贼就会在抢了东郡后南下抢最近的陈留。   借黑山贼来消耗陈留的兵力和钱粮,待得黑山贼退去,刘岱就能挥兵陈留击败张邈了。   但刘岱也没将此事做绝,只是假惺惺的遣使者去邺城求援。   “黑山贼能进攻东郡,岂会不进攻更近的魏郡?”   “袁绍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援兵来助东郡!”   “果然这些外州人都不可信!”   陈宫不由忿忿怒骂。   刘岱的目的,陈宫一眼就看穿了。   不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东郡的不服势力、以及消耗陈留张邈的兵马钱粮吗?   就在陈宫苦思对策之时,人报祢衡到来。   陈宫没有心情招待祢衡,只让散吏回绝祢衡的造访。   “公台兄何故拒人于千里之外?”祢衡不顾散吏的阻挠,大笑而来。   陈宫见祢衡强闯衙署,有些无奈:“让正平见笑了,只是东郡事务繁冗,我实在是忙不开身。”   祢衡大笑:“区区黑山贼犯境,我挥手之间就能解决。公台有难不问,这是不将我当朋友啊。”   陈宫苦笑:“挥手之间?哪有那般容易!濮阳的豪强士族虽然有私兵部曲,但他们全都不肯出借,只想着自保。”   “不能将兵力整合一处,我连濮阳都守不住,如何能击退黑山贼?”   祢衡轻笑:“私兵部曲军容不整,号令不一,即便整合一处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击退黑山贼?”   “公台就没想过求援吗?”   陈宫叹气:“刘兖州在范县修缮城池,不肯西进,只遣了使者去魏郡求援。可魏郡的袁绍自身难保,哪还有援兵到来?”   “张孟卓虽然跟我有些私情,但他有陈留要守、又跟刘兖州不和,最多会在陈留边境抵挡黑山贼,无济于事的。”   祢衡大笑:“公台何不向青州求援?”   陈宫眼前一亮,随即黯然道:“青州今年的钱粮一直都很紧张,定然是养不起太多的兵马的。兵少了不足用,兵多了又钱粮不足。”   祢衡目光炯炯:“若是走青州派兵,的确来不了多少兵马。但公台可往陈国求援兵啊!”   “青州的大将关羽、张飞、太史慈、麴义、田豫如今可都在陈国!”   陈宫惊疑道:“可他们不是在陈国抵挡袁术吗?如何能挥兵北上?”   祢衡笑道:“关将军等人在陈国,本就是为了对袁术用兵的。如今荆州刺史刘表进攻宛城,孙坚南下抵挡刘表去了。”   “而袁术也屯兵河内,留在豫州的兵马不过是虚张声势。””   陈宫更是惊讶:“你一直都在濮阳,怎么会了解这么清楚?”   祢衡故作长叹:“青州郑别驾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早已明晰天下大势,因此在黑山贼尚未进攻的时候,就已经遣人来给我传信。”   “我本想着,公台会来驿馆寻我问策,结果公台却视我为无物啊。”   “眼看这黑山贼越来越猖獗,我也只能厚脸来寻公台了。”   陈宫面有羞愧之色:“这的确是我失礼了,本以为凭我之力,能应付东郡的危机,却不曾想还是高估自己了。”   祢衡敛容道:“公台兄屡助青州,而如今袁术跟黑山贼结盟图谋东郡,青州又岂会坐视不理?”   “事不宜迟,公台兄立即随我前往陈国,引陈国之兵北上!”   陈宫不再迟疑,将濮阳军政事务安顿后,就跟祢衡一同南下。   东郡到陈国,中间是隔了个陈留郡的。   陈宫亲自南下,可以减少途中的阻拦,也能凭借跟张邈的关系,沿途更换驿站快马。   不几日。   陈宫跟祢衡来到了陈国。   刚入陈国境内阳夏城外,就遇到了田豫。   田豫迎上大笑:“祢劝学,我在此等候多日了!你若再不来,二哥他们就得以袁术驻兵封丘城为由强行借道陈留郡了。”   祢衡笑道:“现在来也不晚。”   虽然只是简单的对话,但陈宫却是听得心惊。   即便没有自己南下求援,陈国的兵马也会北上?   难道,青州的郑显谋早已经料算到了东郡的战事吗?   来到阳夏城中,陈宫并未见到陈王刘宠。   城中都是青州的文武!   在判断出袁术在豫州虚张声势后,张纮、陈登就提出了经由陈留郡北上的方案。   于是青州文武就跟陈王刘宠分兵两处。   由陈王刘宠率陈国文武留守陈县。   青州文武则是移兵阳夏。   曹豹因为重伤,被关羽等人送到了谯县华佗处养伤。   关羽则将麾下田豫的幽州骑兵、麴义的先登士、曹豹的丹阳兵、张飞的琅琊兵、太史慈的豫州兵约六千步骑进行整合,号一万人。   移兵阳夏城后,关羽就遣人在陈留郡边界处静待南下求援的信使。   但这个等待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若是祢衡再晚来几天,青州兵就会强行借道陈留郡,并视一切阻拦的陈留兵为敌。   毕竟袁术驻兵封丘城,可以认为是张邈跟袁术勾结。   跟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口号。   “陈郡丞,军情紧急,关某就长话短说了。”关羽丹凤眼微眯,语气多了几分不容置疑:“劫掠兖州钱粮是黑山贼的目的,而不是袁术的目的。”   “袁术的目的是夺下东郡,并击溃袁绍在兖州的盟友刘岱、袁遗、袁叙等人。”   “据目前得知的情报,袁术经由河内郡入陈留,如今屯兵在陈留郡的封丘城,但陈留太守张邈却默认了袁术在封丘城,由此可断定,张邈不想介入袁术跟袁绍之间的纷争,袁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张邈为敌。”   “袁术在封丘城驻兵后,就按兵不动了,其用意很明显,他想引蛇出洞,引袁绍在兖州的势力出现,然后一举歼灭。”   “......”   关羽长话简说,将推断道出。   这些推断,关羽跟张纮、陈登等人已经推演过很多次了。   之所以再次道出,是说给陈宫听的。   陈宫自东郡南下,能掌握一些关羽未能掌握的情报。   用兵凶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能多一份情报,就多一份胜机。   陈宫凝声道:“袁术想要引蛇出洞,恐怕有些难。刘岱如今驻兵范县,只在范县修缮城池,没有西进东郡的意图。”   “不过刘岱遣人向邺城求援了。”   因为不满刘岱不救东郡,陈宫现在都是直呼其名了。   陈登道:“刘岱不出,但袁绍肯定会遣人南下,否则一旦黑山贼彻底占了东郡,袁术连计策都不需要用,就可以直接走白马津等渡口渡过黄河入冀州了。”   “然而,袁术虽然跟黑山贼结盟,但绝不会让黑山贼将东郡全抢了,因此进攻东郡的黑山贼,极有可能被袁术出卖。”   “袁术同样在等,在等进攻魏郡的黑山贼跟袁绍互相消耗,甚至于在等公孙瓒是否会进兵邺城。”   “这就是为何,袁术会在封丘城按兵不动。”   “倘若袁术这个时候进攻濮阳,濮阳根本守不住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唯有袁绍跟黑山贼两败俱伤,他才能真正的占据优势。”   张纮亦道:“袁术想要渔翁得利,但我等却不能让他如意。”   “只要我等引兵北上进攻封丘城,袁术不仅不敢坐山观虎斗,还会担心黑山贼见势不妙直接跑了。”   “因为走的是陈留郡,袁术又会怀疑张邈的立场。”   “如此一来,袁术就不得不下令调黑山贼回封丘城。”   “以围魏救赵之计解决东郡危机,将战场转移到封丘一带。”   “既可以增加游说张邈的机会,也可以避免袁绍南下的兵马中了袁术引蛇出洞的诡计。”   陈登和张纮相继出言,让陈宫更是心惊。   陈宫忽然发现,不一定是远在青州的郑平预料到了东郡的战事,而是眼前的这两人早已料准了东郡的战事。   不仅将袁术的目的和意图料算到,连袁绍南下的援兵可能会中计的因数都料到了。   “这就是青州牧刘备麾下真正的力量吗?”陈宫不由暗暗惊叹。   在陈宫眼中,青州其实是个死局。   缺粮,缺兵马,如何能跟袁绍袁术等人争锋?   因此在刘备传讯各方,要跟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的时候,陈宫是不信的。   陈宫只以为刘备是在虚张声势,无能狂怒。   因此在东郡遇到危机的时候,陈宫压根就没想过向青州求援。   哪怕祢衡说引陈国之兵北上,陈宫都是将信将疑的。   若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陈宫都不可能跟着祢衡南下的。   但现在,陈宫的想法转变了。   能将东郡局势料算得如此准,陈登和张纮的才能已经不弱于自己了。   而这两人,竟然同时出现在关羽的军中。   就在此时。   关羽忽然开口问道:“陈郡丞,听闻你跟陈留张太守关系匪浅?”   陈宫点头:“将军若要借道陈留郡去封丘,我可以前往游说。”   关羽摇头:“陈郡丞误会了,关某是想知道,陈留张太守是否有当兖州刺史的想法。”   陈宫猛然怔住:“将军这是何意?”   关羽丹凤眼微微一眯。   自从卢植西入长安后,关羽的成长速度更快了。   不仅仅思考如何行军用兵,更会去思考如何利用其他的势力来借力打力。   “简而言之,关某不信任张太守!”关羽语气多了一丝冷意:“倘若张太守表面上假装答应,背地里又跟袁术苟合,那这北上的兵马就没有退路了。”   “若不能让张太守获利,关某又如何敢引兵北上?”   “刘岱既然选择了放弃东郡,那他就没有资格再出任兖州刺史了。”   “张邈若有当兖州刺史的想法,关某定然会请兄长向天子举荐!”   “济北鲍相,泰山应太守,跟兄长的交情不错,退了黑山贼和袁术,陈郡丞在东郡也是一呼百应。”   “兄长又跟幽州大司马、豫州陈王、荆州刘刺史结好,内有四个郡国推举,外有四个州牧刺史保奏,想必也不会有人反对张太守出任兖州刺史。”   此话一出。   连陈登和张纮看向关羽的眼神都多了惊讶。   用兖州刺史来利诱张邈?   貌似,还真可行!   田豫看向关羽,却见关羽表情并没有多少的变化,即便给陈宫提出这个方案,也依旧一如既往的孤傲。   但这孤傲中,却多了几分睿智。   陈宫深深儿的吸了一口气:“可孟卓是兖州人。按规定,他是不能当兖州刺史的。”   关羽眯眼道:“张太守若不想当,他可以推举一个他认为可以出任兖州刺史的人来当这兖州刺史。” 第179章 治乱之别,曹以暴吾以仁   “云长啊,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兵者,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我等身为将帅,就要去预料盟友的下一步可能动作,并针对性的提防。”   “将帅统兵,不可仅仅以信义行事,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将有五危,兵有六败,你可要谨记。”   卢植昔日的教诲历历在耳,让关羽铭记在心。   然而,即便老练如卢植,也未料到孙坚会在那种情况下撤兵。   身处乱世。   盟友,是最不可信的!   经历如此多事,关羽也渐渐认同了郑平的处事方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想规避张邈跟袁术暗中苟合,就得给予张邈不能拒绝的利益。   而兖州刺史,就是关羽给张邈准备的、不能拒绝的利益!   张邈为什么要跟刘岱对峙?   这个中原因,陈登和张纮已经仔细分析过了。   天下大乱,豪杰并起。   张邈拥有千里之众,又坐拥四战之地。   抚剑顾眄,亦可以割据一方,又岂会甘心受制于人?   基于陈登和张纮对张邈的分析,又见陈宫南下,关羽这才有了让张邈或张邈推荐的人当兖州刺史的想法。   唯有给予张邈不能拒绝的利益,张邈才会真正的跟袁术断交绝盟。   关羽也才能全力的对付封丘城的袁术!   陈宫看向关羽的眼神更是吃惊。   “用兖州刺史来利诱孟卓,这真的是一个统兵武将能想出来的吗?”   “看陈元龙和张子纲的反应,这不是提前就有的想法,而是关羽临时想出来的。”   “因为我跟孟卓关系匪浅,所以就准备让我去游说孟卓?”   “刘备麾下,不仅有陈元龙和张子纲这样的智谋之士,还有如关羽这般不同凡响的武将,不可轻易为敌啊!”   “还有在临淄城中,身虽千里、却能执掌天下大势的郑显谋,是我小觑刘备、小觑这天下人了。”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大才都不会轻易的服人。   陈宫有大才,又是兖州豪族,自然也会有大才的自负。   但现在,见了刘备麾下的文武后,陈宫收起了小觑之心。   虽然除关羽、张纮和陈登外,其余如张飞、麴义、太史慈、田豫都未开口。   但这四人能参与如此重要的军议,不论其地位还是才能都不会是太差。   能跟关羽、张纮和陈登一同参议的,又岂会没有特别的才能?   青州牧麾下人杰,何其多啊!   感慨之余,陈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虽不知孟卓心意,但我会尽力一试的!”   陈宫没有在阳夏城逗留,只是匆匆用过膳食后就跟着祢衡前往陈留城。   “二哥,真的要让张邈举荐个人来当兖州刺史吗?”张飞忍了许久,将心中的疑惑道出:“为何不是二哥你来当兖州刺史?”   “如此一来,大哥在青州,二哥你在兖州,陶刺史和陈王又跟我等交好,待击败袁术后,就可以举四州之力再讨董卓!”   关羽摇头:“翼德,兖州局势复杂,大哥还不能插手。”   “倘若大哥坐拥青兖两州之地,就等于打破了平衡,即便是有仇隙的袁绍袁术,都可能因此而联手。”   “哪怕是跟青州结盟的陶刺史,心中也定然不会痛快。”   张飞一愣:“难道陶刺史还会背盟不成?”   张纮道:“徐州是青州南面门户,倘若有人在陶刺史面前谗言,说使君以关将军为兖州牧、意在兼并天下。下一步就会兼并徐州让翼德当徐州刺史。”   “翼德认为,陶刺史会不会因此而忌惮使君?”   张飞欲言又止。   虽然陶谦现在是盟友,但谁也不能断定陶谦会不会因为其他利益而背盟。   毕竟,袁术在背盟之前也是青州的盟友。   当关羽当了兖州刺史,青兖一体的时候,陶谦会真的心无忌惮吗?   陈登佩服道:“关将军此计,甚是高明。”   “张邈本就跟袁绍有嫌隙,若是张邈举荐的人当了兖州刺史,袁绍在兖州的势力就会被张邈驱逐。”   “而青州和兖州,也会因为共同的利害而缔结盟约,比起刘岱当兖州刺史,青州的境内会更安稳。”   “袁绍虽然出身四世三公汝南袁氏、门生故吏众多,但只要遏制住袁绍兼并州郡的步伐,青州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弥补家世的差距!”   关羽捋了捋美髯:“关某不过是在效仿显谋先生,让执掌兖州的人对青州更有利罢了。”   众人大笑。   关羽当兖州刺史,会让刘备因此而成为众矢之的。   但如果拿兖州刺史当人情,那就对青州有利无害了。   当陈宫将关羽的提议告诉张邈时,张邈惊得整个人都站起来了:“公台,此话当真?关羽真的这般说?他能代表刘青州吗?”   张邈的语气有些急促。   虽然不能当兖州刺史,但可以举荐挚友当兖州刺史啊!   只要利益一致,是不是张邈来当这兖州刺史,本质是没有区别的。   就如同袁术是汝南人、不能当豫州刺史,但可以举荐孙坚当豫州刺史。   至于陈王刘宠的豫州牧,本就是董卓故意来恶心袁术的!   规矩?   废少帝、杀少帝、睡龙床、占嫔妃的凶悍之徒,会遵循这种规矩?   但董卓不遵规矩,关东的大臣们不能不遵规矩。   陈宫点头道:“关羽是刘青州的义弟,既然他开口了,就不可能会食言。否则这就是在败坏刘青州的仁义之名,得不偿失。”   “更何况,给了人情给孟卓,这兖州今后就会跟青州结好,这对青州而言是有利无害的。”   “相反,若让刘岱继续当这兖州刺史,恐怕连刘青州也担心刘岱会给青州添乱。”   “毕竟,原本兖州要援助给青州的钱粮,因为刘岱的原因一直都没有送往青州,刘青州对刘岱肯定是有怨言的。”   张邈兴奋起来了,离席踱步道:“刘岱小儿,自以为跟袁绍缔结姻亲之约,就可以在兖州耀武扬威了。”   “杀了乔瑁、郑遂、崔言等人不够,还想杀应劭和我,妄杀之徒,如何有资格执掌兖州?”   “我有意让广陵臧子源来当这兖州刺史,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凛然道:“广陵臧子源气节之士,行政教化赏罚都颇为精通,昔日酸枣会盟时,臧子源歃血盟誓,上至刺史将侯、下至卒伍仆隶,无不感动振奋。”   “若让臧子源来当兖州刺史,定然是兖州的幸事!”   张邈哈哈大笑,语气也随之一冷:“既然如此,那袁术也就没必要让他留在兖州了。我立即遣人通知陈留各处隘口,迎关羽兵马北上。”   “先破袁术,再灭刘岱!”   “另外,你南下的这段时间,孟德也自东武阳出兵了。”   “袁绍举荐了孟德当了东郡太守,令其出兵进攻黑山贼白绕。”   “你先回濮阳整顿文武,迎孟德入东郡。”   “破了黑山贼白绕,袁术在封丘城就没有援军了。”   陈宫吃了一惊:“曹孟德当了东郡太守,他会支持臧子源当兖州刺史吗?”   张邈沉默片刻,凝声道:“不必担心!我会说服孟德的。这兖州不能再有袁绍安插的人来执掌军政了。”   “待击退袁术后,山阳郡太守袁遗还有济阴郡太守袁叙,都得驱逐。”   “否则兖州难以安稳!”   见张邈有了决意,陈宫也不再相劝。   张邈、曹操和袁绍本来是旧识故友,但因为张邈和袁绍起了冲突,曹操一直都在尽力斡旋。   能不能说服曹操支持臧洪当兖州刺史,陈宫唯有相信张邈。   陈宫让祢衡回陈国通知关羽等人,然后独自返回了濮阳迎接曹操。   曹操在东武阳厉兵秣马许久了,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在得了袁绍的授命后,曹操尽起东武阳的兵马,连夜行军来到了濮阳城。   待得陈宫返回时,曹操已经进驻濮阳城两日了。   一听是东郡郡丞陈宫回来了,曹操连忙驱车来见陈宫,礼数颇为周到。   看张邈之面,陈宫对曹操也很客气。   曹操又引荀彧和戏志才给陈宫认识。   见颍川荀氏、有王佐之名的荀彧也加入了曹操麾下,陈宫眼中不由多了三分惊讶。   以荀彧的家世、名望和才学,竟然会不选择袁绍而选择曹操!   而跟荀彧和戏志才一交谈,陈宫心中的傲气又减了三分。   本就因为祢衡的到来而惊叹郑平的运筹帷幄,在阳夏城被陈登、张纮这两位才智之士的谋略震惊、被关羽的权略给惊住。   如今又遇到了荀彧和戏志才这两个颍川俊杰,陈宫是想傲也傲不起来啊!   当陈宫提到陈国的关羽等人会引兵北上跟袁术用兵时,曹操的细眼明显多了惊讶:“袁术明知关羽等人在陈国,怎会不遣人牵制?”   陈宫道:“袁术本来让麾下大将孙坚统兵进攻陈国的,但因为刘表进犯南阳,孙坚被调回去抵挡刘表了,而关羽麾下的谋士陈登和张纮也识破了袁术的疑兵之计。”   曹操吃了一惊:“不知这陈登和张纮,是何处贤士?”   陈宫道:“张纮字子纲,是广陵郡人,跟彭城张昭张子布、琅琊赵昱赵元达,一同响应了刘青州的求贤。”   “张子布和赵远达善于内政,留在了临淄城,而张子纲善于军谋、也通内政,自跟着刘青州的义弟张飞南下后就兼任行军军师一职。”   “陈登字元龙,是下邳人,乃是沛相陈珪之子、徐州的典农校尉,同样善于军谋,这次是以休假之名去陈国助关羽的。”   曹操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刘玄德麾下,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多的文武俊杰了吗?”   陈宫又将关羽麾下的太史慈、麴义、田豫也一一介绍。   听闻刘备仅仅在陈国就有关羽、张飞、太史慈、麴义、田豫、张纮、陈登七个文武俊杰相助,曹操心中的羡慕之意更甚了。   虽然,曹操已经有荀彧和戏志才相助,以及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乐进韩浩李典等人为爪牙,但这丝毫不影响曹操对刘备麾下人才的羡慕。   “得尽快击溃黑山贼白绕,然后去封丘城了。”   “虽然关羽张飞太史慈等人,现在是跟着刘备的,但只要我施以恩义,他日也未必不能让这些文武俊杰,择主而事!”   曹操暗暗琢磨。   对于求贤之心,曹操自认为不会逊色任何人,连王佐之才荀彧都肯放弃袁绍投效自己,让几个刘备的麾下文武放弃刘备也不是不可能的。   “志才,立即制定击溃白绕的战术!”曹操忽然豪情迸发:“袁术兵多将广,关将军独木难支,我等还得击溃白绕后前往相助!”   戏志才跟曹操相处的时间长,已经猜到了曹操的想法,不假思索道:“黑山贼凶悍,善于群战,白绕此人也是深通兵法的,不可大意轻敌。”   “但黑山贼跟昔日黄巾贼的弱点也是一样的,即便是出征也不忘带上家眷,这些贼兵家眷遇到奇袭就容易混乱!”   “欲破黑山贼,可效仿昔日孙膑诛杀庞涓之计,先袭扰黑山贼家眷,然后在白绕回兵的险要处以逸待劳,如此,贼兵可破!”   倘若戏志才在刘备麾下,这种袭扰黑山贼家属的计策是绝对不会用的。   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家眷能活下去,只要黑山贼拿起了刀,那就是贼人,是敌人。   你死我活,各凭本事。   可黑山贼的家眷,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这些人本就是活不下去穷苦流民,也不具备提刀杀人的能力。   让刘备驱兵去杀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刘备是下不了手的。   但不论是曹操,还是荀彧陈宫,对于戏志才的这个计策都颇为赞赏。   在三人眼中,黑山贼不论是家属还是贼兵都是贼人,没什么不同。   既然能通过袭扰黑山贼家属的方式来击败白绕,为什么不选择呢?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先乱,后治,才是至理。   只要能破贼,方式不重用,结果才是唯一要考虑的。   “志才妙计啊!”曹操抚掌大笑:“就依此计而行,立即遣人打探黑山贼家属营位置。” 第180章 长安变势,韩马进兵并州   长安。   自从董卓拜卢植为尚书后,对天下大势的走向也豁然开朗了。   在人事调配上,卢植以“司徒王允跟吕布皆是并州人”为由,将王允的司徒位罢免,让弘农人杨彪出任司徒。   而卢植也因此被王允等人暗中谩骂,将卢植跟蔡邕都归为董卓一党。   同时,卢植又跟皇甫坚寿一道游说了皇甫嵩,让皇甫嵩和董卓达成了协议。   只要董卓不再玷污皇家女眷、聘请名仕出任太傅教导刘协,皇甫嵩就同意替董卓效力。   董卓采纳卢植提议,提拔凉州名仕贾诩出任太傅。   贾诩早年被察孝廉为郎,名仕阎忠断言贾诩有良、平之谋,而贾诩的祖上贾谊师从荀况学生张苍,凉州贾氏亦是传承数百年。   皇甫嵩亦知贾诩的才名,于是同意了替董卓效力。   而贾诩为求自保,不知用了什么方式,竟然让刘协替董卓驾车!   刘协甚至还杀了直言劝诫的臣子,以示跟董卓君臣不疑。   若不是董卓有自知之明,换个人估计都要替刘协效死了。   自此。   长安势力逐渐趋向于正轨。   在卢植、皇甫嵩、杨彪、贾诩、蔡邕等人的努力下,又有刘协的支持,董卓跟公卿大臣之间的矛盾也得到了缓解。   公卿大臣需要享有汉室公卿的权力和地位,而董卓也需要公卿大臣来治理关中。   一定程度上,关中的民生经济也有了恢复。   在军事上,依旧是以西凉军为主。   董卓虽然放宽了政务,但对于兵权是抓得很紧的。   “子干的乱关东之计,如今已有成效了。”   “袁绍袁术等人,如今在黄河一带用兵。”   “反贼就是反贼,打着勤王的旗号,却行土匪之事。”   主位上,大腹便便的董卓,左搂右抱,手握金樽,一脸的横肉。   一咧嘴,就是一阵刺鼻的酒味,熏得怀中的侍女紧闭眼睛,但不敢发出半点怨言。   在这长安,刘协是皇帝,但却是一人之下;董卓是臣子,但却是万人之上。   而在次席。   卢植正襟危坐,虽然满头白发但却梳理得十分精致。   轻摇手中玉樽,卢植眼神睿智,亦有对俗世洪流的冷漠。   “关东群贼,大抵都是狼心狗肺之辈,袁氏一族,亦不过是沽名钓誉。”   “但不论袁术胜还是袁术败,关东局势都会因此而变化,若是有人趁机势大,也会给太师增添烦恼。”   “太师不如遣能将入虎牢关,若袁术胜则袭扰袁术后方;若袁术败,则遣兵相救。”   “将关东局势,维持在一个可以掌控的平衡之中,太师就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卢植的策略,让董卓不由抚掌大笑:“子干之能,犹胜昔日留侯啊!”   “袁术若败,袁绍趁机势大;袁术若胜,同样会趁机势大,这的确有损本太师的威严。”   “子干以为,应当委派何人去虎牢关?”   卢植徐徐举荐道:“皇甫义真!也唯有皇甫义真,能精准的把握时机,而且绝对不会跟关东群贼联手。”   皇甫嵩是个坚定的保皇派,这一点董卓是很清楚的。   董卓宁可相信皇甫嵩会提刀杀了自己,也不会相信皇甫嵩会跟关东群贼联手。   “有皇甫义真前往,定然能成事。”董卓捋了捋胡须:“本太师这就下令,令皇甫义真统辖洛阳的李傕、郭汜、徐荣,伺机而动。”   下达了命令后,董卓又问道:“西凉的马腾和韩遂,拥兵自重不服本太师。子干可有办法,替本太师招抚二人?”   卢植轻言道:“若让马腾、韩遂留在西凉,不论怎么安抚都会留有隐患。倒不如以马腾为并州刺史、韩遂为镇北将军,令其出兵并州。”   “既可以平定西河郡白波贼、让并州人都能敬畏太师,将来亦可以驱使二人讨伐关东乱贼,西凉也会因此而变得稳定。”   “一举三得,太师以为如何?”   董卓将金樽的美酒一饮而尽,细细的斟酌卢植的提议。   令马腾韩遂出兵并州,虽然如卢植说的一样能一举三得,但反过来,马腾和韩遂也可能会在并州立足后听调不听宣。   “子干,倘若马腾和韩遂立足并州后,反过来跟袁绍结盟反叛,岂不是养虎为患?”董卓问出了疑问。   卢植淡然一笑:“幽州牧刘虞跟奋武将军公孙瓒向来不和,倘若马腾韩遂听调不听宣,那就任命公孙瓒为护匈奴中郎将、辖雁门、云中、定襄、五原、朔方五郡。”   “马腾和韩遂没了西凉本土势力相助,再有公孙瓒牵制,如何敢不听长安的皇命?”   董卓顿时喜道:“马腾、韩遂和公孙瓒,都是常年在边境跟胡人作战的骁勇之辈,这三只猛虎到了并州,相互制衡下,谁也难以势大。”   “本太师只需要尊奉天子皇命,就可以驱使这三只猛虎效力。”   “妙啊!妙啊!”   “就依子干之言,本太师即刻遣人宣旨。”   “倘若马腾韩遂不识趣,那本太师就留不得他们了。”   董卓的语气又随之一冷。   能招揽,董卓自然是会选择招揽的方式;可若不能招揽,那董卓也不会留下马腾韩遂。   以董卓如今的势力,以及董卓在西凉的影响力,收拾个马腾韩遂并不是难事。   卢植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只是在心中对这天下大势的变化,有了新的推演。   “韩遂马腾调往并州后,朝中那群想勾结马腾韩遂、甚至于益州刘焉来勤王的人,计划就落空了。”   “将有可能扰乱朝纲的人全部调走,董卓在长安的地位就难以动摇。”   “王子师书生之见,钻营于权斗,却疏于兵事;倘若杀了董卓,谁能约束得了西凉军的骄兵悍将?”   “若无能将强兵在手,即便杀了董卓,也不过是让关东群贼得利。”   “杀董卓容易,平天下艰难。”   看向青州方向,卢植的眼神多了一丝期待。   “显谋,论对大势的推演,这天下间无人能出你之右。”   “但这一次,你能猜得到,老夫的谋划吗?”   “倘若你猜不到,你跟玄德的大志,可就难以实现了。”   右扶风。   得到圣旨的马腾,难以置信的惊呼:“太师要让我去并州?”   自董卓西迁长安后,马腾一直都在右扶风一带盘踞,但没有公然表示支持董卓。   倒不是马腾想勤王杀董,而是马腾想讨得好处。   马腾本是凉州边将,但因为凉州刺史耿鄙被部下李相如给杀了。   而被挑唆的马腾和韩遂以及王国等人,直接举旗反叛。   由一个朝堂的偏将军变成叛军,从镇压反叛的将领变成反叛朝廷的贼首,又怎么可能有勤王杀董的想法。   乱世逐利,真正想要匡扶汉室的人并不多。   不多时。   韩遂也拿着圣旨来寻马腾。   “寿成,你也得到圣旨了?太师封你什么官?”韩遂见面就问。   马腾将圣旨递给韩遂,语气凝重:“并州刺史,你呢?”   韩遂也将圣旨递给马腾,道:“镇北将军!”   顿了顿,韩遂语气也变得凝重:“太师这是想将我等调离西凉,借我等之力去征讨并州不服朝廷的势力。”   “借刀杀人之计,估计是尚书卢子干想出来的奸计!”   马腾颇有些忌惮:“自从卢子干效力太师后,太师的势力越来越强盛了,连皇甫嵩都选择了效力太师。”   “但左中郎将刘范和治书侍御史刘诞两人,依旧没有看清楚长安的局势,如今的太师不是他们能撼动的了。”   “文约兄,这圣旨,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韩遂亦有忌惮之意:“接,必须接!倘若一直留在右扶风,我等难有作为,而朝中那些人又总想着引我们为外援。”   “凭你我兄弟的本事,并州又有谁能挡?”   “待平定了并州,寿成你要个并州牧,而我要个征北将军,太师难道还能不给?”   想到这里,韩遂忽然有了笑意:“卢子干想驱虎吞狼,但他错估了你我兄弟的本事,养虎也可能会养虎为患啊!”   马腾见韩遂如此说,心底的担忧也少了几分,沉声道:“此去并州,我等及亲信部将的家眷,都得带去并州,避免太师今后以我等家眷要挟。”   韩遂点头:“机不可失!并州,将是你我兄弟崛起之地!”   对于董卓的任命,马腾和韩遂很快就有了决定。   留在右扶风危险重重,倒不如去并州谋求发展。   ......   “砰——”   上好的酒樽被王允给砸在地上。   “卢子干,祸国之贼!”   得知马腾和韩遂分别被任命为并州刺史和征北将军,王允那个气啊!   一开始被卢植以“司徒王允跟吕布皆是并州人”为由,被董卓罢免了司徒之职,王允就已经很恼怒了。   低声下气的谄媚董卓,想着有朝一日能拨乱反正,一举诛杀董卓。   结果被卢植一句话就将计划给终结了。   本想着能引马腾、韩遂为外援,结果计划又被终结了。   最令王允惊惧的是,真心拥护董卓的公卿大臣越来越多了。   再这样持续,董卓废少帝杀少帝祸乱宫廷的罪行,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被长安的公卿忽略。   还谈什么清君侧?   不能清君侧,那他王允将会一直以“谄媚董卓之贼”的身份存在。   毕竟王允就是靠谄媚董卓才当上的司徒。   “太仆,天子有口谕。”   “讲。”   “好好御车。”   太仆掌舆马,《汉官仪》云:天子驾出,太仆御属车八十一乘。   听到刘协的口谕,王允不由叹气。   在被罢黜了司徒位后,王允就想凭借自身的名望替代贾诩当太傅,于是暗中给刘协写信表明心迹。   但此时的刘协,压根不信任王允,只以为王允是来试探的。   “哼,国家不能毁于卢子干之手。”   王允心一横,立即唤来侄儿王凌,附耳低语:“阿凌,你速回并州,以叔父之名游说并州士人。”   仔细交代了游说的目的,王允又道:“记住,只要马腾抵达并州,你就率众投效马腾!待时机到了,就可游说马腾勤王。”   王允暗暗冷哼:“卢子干,别以为老夫没有反制手段。在并州,老夫的话,还是有人听的。”   但王允不知道的是,王凌离开长安城前往并州,早就被卢植的人给盯上了。   “王子师啊王子师,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可惜了,你根本不明白老夫的真正目的。”   卢植的眼神一冷,写下密函,将王允遣其侄王凌入并州的事告知董卓。   封丘城。   袁术一边把玩传国玉玺,一边享受蜜水的甘甜。   即便是出征,袁术也不忘记享受生活。   就在此时,杨弘急匆匆到来。   “将军,军中有流言,西凉兵李傕、郭汜有意进犯。”   袁术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沉:“李郭二人,上回劫掠颍川郡,本将没跟他们计较,现在又敢来寻本将的不痛快?”   “让公孙范和公孙越分兵抵挡。”   杨弘迟疑道:“此二人是公孙瓒的亲信,未必肯用心。”   袁术挥了挥手:“无妨!本将本来也不信任公孙瓒,万一他们跟公孙瓒暗中勾结,岂不是坏本将大事?”   “将这两人调去抵挡李傕郭汜,也省得本将提防。”   将传国玉玺放进木盒中,袁术的眼神多了凶光:“白绕进攻濮阳,战事如何了?”   杨弘道:“袁绍虽然派遣了曹操坐镇濮阳,但白绕一路势如破竹,再有两日就能抵达濮阳了。”   袁术皱眉:“刘岱呢?还是没出现吗?”   杨弘摇头:“根据探子回报,刘岱一直在东平国,似乎,不准备助东郡。”   “胆怯之辈,坏本将大事。”袁术颇为不爽。   引蛇出洞,但蛇不出。   这让袁术颇感颜面无光。   “遣刘祥为先锋,立即进驻匡亭,派遣探子打探济阴郡守备情况。”   “本将要将刘岱这缩头乌龟引出来!”   具体的部署和调动,一直都是由袁术亲自来制定的。   即便杨弘有谋略,那也只是谋一些大势,行军作战方面,袁术很有自信!   “曹阿瞒,你也不要让本将失望,否则这白绕就不会来求本将了。” 第181章 奇袭匡亭,关羽义释陈到   “二哥,袁术分兵了。”   “让俺去奇袭匡亭吧!”   济阳城,此地距离封丘城百余里。   在张邈的掩护下,关羽亲率步骑秘密来到了济阳城寻求战机。   关羽没有立即同意,而是看向了张纮和陈登。   论作战,关羽相信张飞的骁勇。   但在作战之前,关羽得先确认袁术这个时候遣将驻兵匡亭的意图。   “袁术在封丘城待了许久,一直都没有进攻城邑的意图,可以断定袁术并不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袁术在等,等一个可以将兖州的反对势力歼灭的机会。”   “但显然,袁术高估刘岱的胆略了!”   “袁术的粮草兵马都在封丘城,倘若刘岱举兵来攻,袁术就占了城池地利之便。可刘岱如今在范县驻兵不前,袁术引蛇出洞的计划就难以奏效了。”   “而这个时候若要举兵攻打在范县固守的刘岱,显然也不太可能。”   “因此我推断,袁术遣将驻兵匡亭,依旧是做给刘岱看的。”   “他想让刘岱明白,这次北上不仅仅是进攻袁绍,也是为了拿下兖州!”   “倘若我料算无误,袁术应该向济阴郡派遣了大量的探子,用以迷惑刘岱。”   负责情报刺探的田豫道:“的确如元龙先生猜测,有大量探子在济阴郡和匡亭之间活动。”   张纮道:“但刘岱选择在范县固守,就不可能会因为袁术的试探而举兵封丘城。”   “在明知刘岱不可能出范县,依旧还用这样的方式诱敌,袁术定然在等东郡战事的结果。”   陈登道:“我等北上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袁术得利。”   “刘祥是诱敌之兵,战斗力相对较弱,若能生擒刘祥,还能获得封丘城的情报。”   “但为了避免意外,只让翼德一人去过于托大了。”   张飞急道:“俺一个人就能生擒刘祥,你们不能抢!”   关羽淡然开口:“既然一人托大,那就全军齐上。”   “走漏一两个袁术兵,或许还能将袁术引出封丘城。”   “城外作战,可比进攻封丘城容易多了。”   陈登和张纮都有佩服之意。   张飞见关羽有了决定,只能放弃独自奇袭的想法:“既然全军齐上,俺要当前军。二哥,你不能再拒绝了。”   关羽点头,下达命令道:“张飞听令。”   张飞眼神一喜,向前拱手抱拳:“在!”   关羽取出令牌:“给你一千兵马,带上三日干粮,绕道去匡亭以北,三日后的夜晚,待得祈天灯现,立即自北面杀出。”   张飞大喜向前接过军令:“得令。”   关羽又拿出一枚令牌:“太史慈听令。”   “在!”   “给你一千兵马,带上三日干粮,绕道去匡亭以西,三日后的夜晚,待得祈天灯现,立即自西面杀出。”   “得令。”   “麴义听令。”   “在!”   “给你一千兵马,带上三日干粮,绕道去匡亭以东,三日后的夜晚,待得祈天灯现,立即自东面杀出。”   “得令。”   “其余人等,随关某向匡亭以南进兵。”   “注意偃旗息鼓,尽可能的不要暴露行踪,倘若行踪暴露,立即以祈天灯传信,各部若见信号,不用再隐藏行踪,直接杀向匡亭。”   在下达了军令后,关羽又仔细的讲解了奇袭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讲了小半个时辰,确保张飞、太史慈和麴义等诸将都已经明白后,这才让诸将各自去准备。   “关将军调度的水平又精进了。”张纮暗暗惊叹。   在关羽秘密调兵遣将的时候,匡亭的袁术大将刘祥却在营寨中大肆的饮酒取乐。   帅帐中还有舞女歌姬面带惊恐的歌舞。   有什么样的帅带什么样的将。   袁术自个儿在封丘城各种享受,这麾下的将领自然是有样学样。   军中不能有女眷?   那是约束别人的,关他刘祥什么事?   “跳,继续跳。”   “跳好了本将有赏!”   刘祥一边用玉器饮酒,一边向这群刚刚劫掠来的舞姬歌姬吆喝。   “刘将军,后将军有令,让我等在匡亭要谨慎小心,提防曹操南下。”副将陈到见刘祥在帅帐莺歌燕舞的,尽责提醒道。   刘祥挥手,不耐烦地道:“你是副将,这种事你办好了就行了。什么都要请示汇报,本将要你这副将作甚?”   “可——”陈到还想再劝,但刘祥已经搂着一个面有惊恐的舞女,开始乱啄了。   陈到无奈,只能自行去安排巡夜的兵马。   但主将如此,麾下的兵马又怎么会严格的遵守军纪?   陈到虽然安排了巡夜的兵马,但却阻止不了这些巡夜的兵马三三两两的偷懒。   不少将领在刘祥面前诉苦,说陈到没事就喜欢拿军法吓人。   这让陈到更是苦闷。   第三夜。   陈到亲率亲兵巡夜。   忽然耳边响起亲兵一阵惊呼:“将军,你快看那是什么?”   陈到闻言抬头,却见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来一个个的祈天灯。   “那是,灯笼?”   自蔡侯纸出现后,灯笼就已经在汉朝开始普遍流行了。   但令陈到疑惑的是,灯笼怎么会飞在天上?   “这灯笼飞在天上,在封丘城都能看得到吧?”一个亲兵忽然开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到忽然心头一凛:“灯笼飞天,倘若用于暗号传讯,岂不是意味着,有敌人要趁机劫营?”   一想到这里,陈到心头一凛然,急令道:“传我军令,斥候立即自四门出营,三十里内哨探!”   但亲卫没有动:“将军,斥候营的都尉不会听我们的。”   陈到这才想起,今天一大早,他就跟斥候营的都尉吵了一架,原因是斥候营都尉嫌陈到多管闲事,然后刘祥就让陈到以后要多请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我们的弟兄都唤醒,我去找刘将军。”陈到心中忿忿,大步来到了帅帐。   但被惊醒的刘祥却是劈头盖脸的骂了陈到一顿:“天上飞几个灯笼你也来惊扰本将。曹阿瞒连黑山贼都打不过,哪有时间来劫营?”   “每天我们都在向济阴郡派遣探子,刘岱若是要来肯定就被发现了。”   “本将怎么会用你这个蠢货当副将?”   “赶紧滚出去!”   骂骂咧咧的刘祥钻进了被窝。   陈到握紧了拳头,只能无奈返回本部。   没有刘祥的将令,他这个副将调动不了斥候营。   “将军,会不会只是巧合?或许只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在玩什么奇物呢?”   “对,上次我还看到有个木鸟在飞呢!木鸟都能飞,灯笼会飞也不奇怪吧。”   “不奇怪吗?你见过灯笼会飞?”   “富贵人家的奇怪东西多了去了,都要奇怪,还不得把头给晕了。”   听着亲卫的言语,陈到看向天空还在飞翔的祈天灯,不由暗暗长叹:兵战凶险,即便有一丝疑虑,也应该谨慎提防,岂能如此大意。   陈到闷闷不乐的躺下,闭眼养神。   到了后半夜,陈到迷迷糊糊的,耳边响起了亲卫急促的呼喊声:“将军,快醒醒,有敌军劫营!”   陈到猛地爬起来,凝声问道:“多少敌军,杀到何处了?”   亲卫也是慌乱不已:“不知道,四个营门都有敌军,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那灯笼,果然是用来传讯的暗号!”陈到的眼神变得暗淡,又继续坐下。   亲卫不解:“将军,我们不抵挡吗?”   陈到无奈叹气:“敌人有备而来,我军还个个都在睡觉,如何抵挡?让弟兄们都聚过来,或许还有一丝生的机会。”   而在帅帐中。   刘祥惊恐的看着脖子前的丈八蛇矛,那脖子处的疼痛让戳破了刘祥以为的梦境。   “你是谁的部将?”   “俺叫张飞,奉俺大哥、青州牧、镇西将军之名,特来取袁术狗头的。你若老老实实的,还能保住一条狗命。”   青州牧,刘备?   刘祥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若是走东边来,我的探子不可能不知道!”   张飞却是一脚将刘祥踹倒,吆喝道:“聒噪!给俺绑了!”   刘祥的轻敌大意,再加上关羽的奇袭,这匡亭的袁术兵几乎没怎么反抗就当了俘虏,只有少数残兵败将趁夜逃了出去。   “怪不得袁术想在封丘城以逸待劳,原来是有自知之明啊。”如此轻易的就奇袭成功,田豫忍不住有些轻蔑。   因为之前是跟孙坚打,所以田豫等人下意识的都认为袁术的兵马就应该跟孙坚的兵马一样的骁勇善战。   即便差了些,也不会差太多。   这也是为何,陈登会说张飞一个人太托大了,而关羽也兵分四路奇袭刘祥匡亭大营的原因。   打一开始,关羽等人就是比着孙坚来部署作战的!   但这结果,却让众人大失所望。   倘若早知道刘祥这么废物,哪里还用关羽如此周密的部署兵力、还设想了十几种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并制定了相应的应对方案。   关羽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   这种穿着铠甲、提着钢刀去杀一只鸡的感觉,让关羽颇为不爽。   “你有一次机会,将你知道的告诉本将!”关羽语气森寒。   这凛冽的杀气,仿佛在告诉刘祥,只要有半句迟疑,就会被拖出去斩了。   刘祥惊恐道:“将军饶命,我说,我全说!”   惊恐不已的刘祥,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袁术派遣自己来匡亭的目的全都讲了一遍。   末了,刘祥舔着脸求饶:“将军,我已经都说了,能饶我一命吗?”   关羽有些厌恶,让人将刘祥押下去,又下令将刘祥的副将陈到押上来。   但跟刘祥的惊恐不同,陈到的神态却是十分镇定,即便当了俘虏,也不肯轻易屈膝。   “报上名来!”   “汝南人,陈到,陈叔至!”   见陈到言语铿锵有力,身材又挺拔魁梧,关羽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赞许:“你既然当了俘虏,为何不跪?”   陈到凝声道:“我有乡人一百二十一人,若将军承诺不杀他们,我便跪下。”   关羽捋了捋美髯,眼神多了几分杀意:“若本将不同意呢?”   陈到不卑不亢地道:“那将军不仅会损失一百二十一个勇士,还可能会折损几十个看守俘虏的士卒。”   张飞不由呵斥道:“当了俘虏还这么狂妄,二哥,让俺杀了这狂徒。”   关羽制止了张飞,看向陈到道:“你刚才说,你有乡人一百二十一人,可关某记得,你们被擒获的时候,没有任何儿的反抗。”   “一群连反抗都不敢的兵,如何能称得上‘勇士’?”   陈到不假思索地道:“是我让他们不反抗的。”   关羽的兴趣更浓了:“这是为何?”   陈到的语气忽然多了几分愤慨:“那天上飞的灯笼,是你们用来传讯的暗号吧?”   “倘若刘祥能听我言,派遣斥候四门出营三十里哨探,你们岂能奇袭成功?”   关羽眼神一凛:“仅仅只看到天上的祈天灯,你就能判断出我们要劫营?”   陈到坦然道:“兵战凶险,行军征战当以谨慎为首,即便判断错了,也不过是让将士疲惫一些,总好过被人给生擒!”   “说得好!”关羽离席起身,亲自给陈到松绑,拱手一礼:“陈将军有如此才能,袁术却让一个废物刘祥来统兵,有眼无珠之辈啊。”   “关某兄长,乃汉室宗亲之后,亦是如今的青州牧、镇西将军,仁德载世、信义无双,最喜结交天下豪杰之士。”   “陈将军何不择贤主而事,与关某一同匡扶汉室,平定天下呢?”   陈到见状,连忙回礼道:“将军言重了,我只是一介败军之将,又有何颜面择贤主而事?”   关羽拱手再道:“将军虽败,却非将军之过!而是袁术识人不明,让刘祥废物统兵,那刘祥又不听将军劝诫,才有今夜之败。”   “关某诚心相请,还请将军勿疑!”   陈到见关羽如此礼遇,而周围的陈登太史慈等人,也没有嘲讽之意,即便是刚才呵斥自己的张飞,亦是面有欣赏。   一时之间,陈到心中感慨万千。 第182章 调虎离山,关羽计算袁术   陈到出身汝南豪族陈氏,自幼习文练武,陈氏亦是依附汝南袁氏的家族。   袁术在汝南征兵时,陈到率私兵部曲追随。   后将军、南阳太守、汝南袁氏嫡子,这样的身份在汝南征兵,陈到自然是欣然而往。   然而。   加入袁术麾下之后,陈到发现这个汝南袁氏嫡子,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天性骄肆,尊己陵物。   既不体恤士民百姓,反而大肆重用山贼匪类。   匡亭的刘祥,原本就是汝南的一个黄巾渠帅,因为有数千兵马就被袁术任命为将。   陈到虽然有本事,但私兵部曲只有百余人,只被任命为副将。   主将还一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黄巾渠帅。   就这,还沾了汝南陈氏曾依附汝南袁氏的光,否则只有百余人私兵部曲的陈到最多能当个都伯。   袁术封将很直白。   谁的兵多,谁的官职就高。   如果兵多还能如孙坚一般能打,当刺史都没问题!   但反过来如陈到这般,能打但兵少的,顶天了也就一副将。   看着关羽真诚的邀请,陈到心中不再迟疑,单膝跪地,拱手拜道:“陈到,愿随将军!”   “哈哈!”关羽捋了捋美髯,上前一步扶起陈到:“能得叔至相助,是关某之幸啊!”   陈登张纮太史慈等人,也纷纷上前恭贺。   即便是刚才呵斥了陈到的张飞,也近前笑道:“刚才是俺戏言,陈将军可不要往心里去。”   陈到一一回礼,又对张飞道:“张将军言重了,刚才的确是我太狂妄了。”   见帐中文武一片其乐融融,陈到再回想起刘祥麾下时、因为军法严苛了点就被人谗言,心中更是感慨。   “将帅的器量如此宽宏,那传闻中仁德载世的玄德公,想必也是真正的人杰。”陈到不由心生向往。   匡亭一战,不论是关羽还是张纮陈宫等人,都对袁术的兵马有了新的认识。   一开始忌惮袁术,是误以为袁术麾下的兵马大部分都会是孙坚这个标准。   所以一切的布计,都是按对付孙坚的方式来的。   但现在,关羽得重新审视袁术了。   “关某有一计,请诸位参详。”关羽踱步来到地图前:“我等拿下了匡亭,虽然有少量残兵逃走,但这些残兵并不知道我军虚实。”   “关某有意遣人假扮刘祥亲信前往封丘城,谎称匡亭遭遇东郡太守曹操、兖州刺史刘岱、山阳郡太守袁遗、济阴郡太守袁叙奇袭,急需救援,请袁术出兵解救。”   “有逃走的残兵报信,料想袁术不会疑虑。”   “而我等则在匡亭虚设旗帜,趁袁术驱兵出城之际,反攻封丘城!”   陈登目光看向陈到:“关将军想用调虎离山之计,但这袁术未必会上当,须得一智勇之辈方能前往。”   陈到迟疑片刻,抱拳出列:“关将军,让我前往吧,我是军中副将,袁术定然不会起疑。”   关羽摇头:“不可!袁术用人不明,叔至弃暗投明,这本无可厚非。但若要因此去诓骗袁术,却有背义忘恩之嫌。”   “关某岂能让你行这种不义之事!”   陈到的心中更是感动。   刚才的迟疑,的确是陈到觉得这个时候去诓骗袁术不太妥当。   袁术可以识人不明,但陈到不能背义忘恩。   陈登道:“可若无陈将军,如何能让袁术相信?”   关羽捋髯笑道:“元龙先生,关某反倒认为,若让叔至前往封丘城,袁术反而不会信。”   “即便有逃的机会,最先逃走的也应该是刘祥。”   “但刘祥此人贪生怕死,若让他去封丘城,必然会一去不返。”   “唯有假扮刘祥的亲信前往,才能让袁术不疑。”   张纮思索片刻道:“既如此,那就让情报更显真一些。”   “可遣人告诉袁术:曹操、刘岱、袁遗和袁叙四人,以灯笼飞天为讯号奇袭匡亭大营。”   “而巡夜的陈将军提前觉察到了危险,欲让刘祥派遣斥候营的人四门出营三十里哨探,但刘祥不听,于是陈将军只能将计就计,召本部百余勇士加强戒备。”   “只可惜陈将军兵力太少,难以抵挡。”   “刘祥本想逃跑,陈将军一怒之下绑了刘祥,然后组织溃兵在匡亭顽强抵抗。”   “担心会死在匡亭的刘祥,这才遣亲信去封丘城求援。”   “如此一来,才能符合刘祥和陈将军在袁术心中的印象。”   关羽捋髯赞道:“就依子纲先生之言。”   当即。   关羽召来一个死士,授予其话术,让其假扮刘祥的亲卫兵霍昭前往封丘城。   霍昭奉命来到封丘城,见到了正在发怒的袁术。   匡亭的残兵逃回封丘城后,将睡梦中的袁术给惊醒。   睡得好好的,忽然天降噩耗,那几个残兵当即就被袁术命武士叉出去了。   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袁术哪里肯轻饶这那几个报信的残兵?   一听眼前的兵卒是刘祥的亲信,袁术的火更大了:“你也是逃兵?叉出去,斩了!”   霍昭惊呼道:“袁公息怒!小人是刘将军的亲卫兵霍昭,奉刘将军之命前来求援的。”   “求援?”袁术顿时蹙眉:“匡亭大营都被攻破了,刘祥那蠢货还敢来求援?”   霍昭连忙解释道:“原本是被攻破了,但陈副将绑了想要逃跑的刘将军,又组织了剩余的兵马抵抗,刘将军说、说要死得其所,所以让小人速速来封丘城求援。”   袁术的脸顿时黑了。   死得其所?   分明是怕死!   一旁的韩胤道:“明公,刘祥麾下的副将陈到,是汝南豪族陈氏子,骁勇善战,麾下也有百余部曲猛士,应该是真的。”   袁术冷哼一声,死死的盯着霍昭:“你以为能诳得了本将?本将早已嘱咐刘祥和陈到,要提防曹阿瞒南下。”   “刘祥不懂,陈到还能不懂?”   “分明是你来诳骗本将!”   “是谁让你来的?”   霍昭以头叩地,汗流浃背:“袁公饶命啊!小人句句属实!不是陈副将不肯严加提防,而是军中将领不满陈副将军法严苛,刘将军一怒之下,就、就、就让陈副将不要多管闲事。”   “陈副将无奈之下,只能亲率兵马巡夜,于夜间看到天空中有灯笼飞天的诡异事,于是陈副将断定这是敌军的传讯暗号。”   “陈副将本想让斥候营的人出营三十里哨探,但斥候营的都尉只听刘将军的。”   “陈副将去请示时反被刘将军怒斥了一顿。”   霍昭颤颤巍巍的,将九分真一分假的话术陈述。   “胡说八道,灯笼飞天,你在说梦话吗?”袁术的大将张勋呵斥道。   霍昭满脸委屈:“将军,真的是灯笼飞天啊!要不然陈副将也不会断言是敌军的传讯暗号,陈副将说:兵战凶险,即便有一丝疑虑,也应该谨慎提防,不可疏忽大意。”   袁术阴沉着脸,看不清喜怒。   良久,袁术这才徐徐开口:“劫营的是谁?”   霍昭暗暗松了一口气:“听喊杀声,有东郡太守,还有济阴郡太守,其余两路,小人没怎么听清楚,但小人在逃出营的时候,听到一个自称‘曹洪’的。”   “曹洪!”袁术豁然起身:“曹阿瞒那家伙,果然南下了!看来白绕在东郡吃大亏了,真是天助本将啊!”   袁术哈哈大笑:“立即传本将令,留下五千人守城,其余兵马,皆随本将出征。本将要一战拿下兖州!”   杨弘大吃一惊,连忙劝谏:“袁公不可!如今敌情尚未清楚,岂能只听这小卒片面之词?”   “此人又不是刘祥麾下骁勇之将,又怎么可能逃出来?”   “即便要救,遣一大将去救就足够了。”   “请袁公三思啊!”   这时,袁术的女婿黄猗忽然开口道:“杨长史,刘祥麾下除了陈到,还有什么骁勇之将吗?”   “岳丈大军齐出,即便这小卒说的是假的,遇到了埋伏也能反击。”   “可若是只遣一大将前往,正好中了曹操等人的埋伏呢?”   “兵少了不足用,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杨弘急道:“万一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袁公大军出城,敌军就来袭城,岂不是中了敌人奸计?”   黄猗笑得更开心了:“杨长史啊,说你不懂兵,你还非跟我犟。封丘城留了五千人,有城池之便,可以以一当十,敌军没有五万人,休想拿下封丘城!”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行军打仗,谁会真的按兵法来打啊。”   袁术挥手制止了争论:“不必多疑!黄猗,你留下跟长史守城。其余诸将,立即回营整顿兵马。”   黄猗的语气顿时变得急切:“岳丈,能否换个人守城?”   袁术喝道:“你是吾婿,你不守城,如何能稳定军心?更何况,有城池之便,可以以一当十,也就不怕人偷袭了。”   黄猗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苦瓜色。   我就不该在岳丈面前卖弄,守城哪有功劳!   袁术不再理会黄猗。   在这封丘城待了这么久,引蛇出洞终于成功了,此时不去匡亭将曹操等人一锅端了,更待何时?   五万兵马趁着清晨的凉风,如豺狼出笼一般,欢快而奔。   对于袁术军而言,出征就意味着可以劫掠了!   袁术大军一出,早有斥候将情报传到关羽耳中。   “五万大军出城急行军,袁术这是准备将我等全留在匡亭了啊!”关羽不由捋髯而笑:“将刘祥带上来!”   蓬头垢面的刘祥,战战兢兢的来到关羽面前,那一瞬间切换的谄媚眼神,让关羽心生厌恶。   但想到还要用刘祥诱敌,关羽强忍杀了刘祥的冲动,凝声道:“刘祥,本将给你一个任务,倘若你能完成。不仅可以免死,本将还能在大哥面前保荐你。”   刘祥大喜,这能活命可比什么都强:“将军请说,小人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关羽暗暗冷笑:“本将要在匡亭东面三十里的山谷埋伏袁术,需要你留在匡亭大营抵挡袁术三日,你能否办到?”   刘祥两眼直转,试探的问道:“将军,袁、袁术真的会来?”   关羽冷哼道:“袁术小儿,起兵五万来打匡亭,你怕了吗?”   刘祥心中一喜,表面却是如赌咒发誓般:“能替将军效命,岂会惧怕?只是五万大军,小人恐怕守不了三日。”   关羽佯怒道:“三日都守不住,那本将要你何用?”   刘祥吓得连忙跪下:“将军饶命!守得住!守得住!”   关羽冷喝:“本将能擒你一次,就能擒你两次!守住三日,你便无罪;守不住,军法不容!”   “守住三日后,你就撤军将袁术的兵马引到山谷,待击杀了袁术,记你头功!”   在关羽的恩威下,刘祥不敢再迟疑,满口答应。   但在内心,刘祥却是冷笑不已:“真当我刘祥是白痴了!还三日?我就一万兵马,如何守得住三日?”   “若是袁公来了,我直接投降,然后跟袁公献策,假装守三日,再将袁公兵马引到山谷中。”   “待你伏兵杀出,我就跟袁公前后夹击,哼哼,我刘祥照样是头功!”   这时。   陈到出列道:“关将军,末将愿跟刘将军一起守住匡亭大营。”   还未等关羽答应,刘祥连忙道:“万万不可!关将军,若我等全在匡亭大营,袁术一来没准我们又反投袁术了。”   “还是让陈副将跟着关将军,以表示我等再无反叛之意。”   陈到看向刘祥的眼神,多了一丝嘲讽。   而一旁的张飞,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这刘祥,还真会挑理由!   但关羽也没准备多说,给了刘祥军令后,就统兵撤出了匡亭大营,故意往东走了一阵,然后又趁夜绕南而行,再折向封丘城。   刘祥的匡亭大营失而复得,这心中填满了怨恨之意。   “关羽贼子,此仇不报,我刘祥誓不为人!”   “哼!”   在探得关羽往东走后,刘祥立即派遣亲信去袁术必经之路送信。   行到中途的袁术,得知奇袭匡亭的不是什么曹操、刘岱,而是陈国的关羽,大吃一惊:“关羽怎么会在匡亭?” 第183章 刘备亲至,假途兵指刘岱   泰山郡,奉高城。   泰山郡太守应劭,跟弟弟应珣在城门口静候。   三天前,应劭得到传讯,刘备要借道泰山郡前往陈留郡。   算算距离,刘备的兵马距离奉高城不远了。   自刘备向泰山郡借兵救孔融起,双方就已经有了合作。   在这之后,不论是泰山郡向青州提供粮草,还是青州助泰山郡退刘岱兵马,刘备跟应劭都有不少的互助。   但刘备跟应劭,依旧还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今年青州的收成不错,想必刘青州也能松一口气了。”应珣语气之中有钦佩之意:“没想到刘青州竟然真的用最艰难的方式稳定了青州。”   “至今每每想来,愚弟都觉得不可思议。”   “若有一次犯错,刘青州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所幸啊,终于到了秋收的时候!”   “有了今年的粮食,刘青州就不用如履薄冰了。”   “论方今英雄人物,刘青州必有一席之地。”   应劭听着应珣对刘备的钦佩和夸赞,不由笑道:“季瑜如此钦慕刘青州,不如我给你五百兵马,你跟着刘青州去陈留如何?”   应珣摇头:“还是不去了。刘青州这次出兵,很明显是想要打出青州的威名、给袁术这个背盟者一个教训。”   “倘若愚弟也驱兵跟随,难免会让人小觑了青州。”   应劭笑道:“这倒也是。青州这一年一直受困于钱粮不足、兵威不显。”   “袁术便是欺负刘青州不敢出兵,才会肆无忌惮的背弃盟约。”   “虽然刘青州公然表示不会跟卢尚书为伍,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刘青州迫于无奈,不得不如此。”   “否则野心之辈就会诬蔑刘青州跟董卓同流合污。”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袁术背盟。若不能将袁术打疼了、打怕了,刘青州又岂会甘心?”   毗邻青州,应劭是看着刘备一步步崛起的。   对于这个以前没有被举孝廉、没有被举茂才、也没有被公府辟除过的汉室后裔,应劭一开始只觉得刘备有一股任侠之气,但并不认为刘备能真的立足青州!   倒不是应劭小觑刘备,而是青州的困难太严峻了,应劭将心比心,自认为处于刘备的位置上也难以立足青州。   但偏偏,刘备在青州立足了。   秋收一过,困扰青州的粮食危机暂时解除。   只要再败一次袁术,青州将真正的崛起!   “来了!”   应珣眼尖,看到了前方的旌旗。   旌旗随风而舞,青州锐士军容齐整,除了马蹄声和人步声,几乎没有听到喧哗的战马嘶鸣和兵卒私语。   “好齐整的军容!”应劭不由称叹:“听说刘青州自济北相麾下借调了名为于禁的都伯,用于练兵,不知是否是这一支兵马。”   应珣笑道:“定然是这一支了,青州目前应该还养不起第二支精兵。话说回来,这于禁还是泰山郡钜平县人!”   随着旌旗的接近,应劭和应珣的视线也更清晰了。   只见帅旗下一将,白马襦铠,腰悬双剑,正是自临淄城而来的青州牧刘备!   而在刘备左侧,白马儒衫,羽扇纶巾,则是青州别驾兼行军军师郑平。   在两骑身后,则跟着两名少年。   都生得强壮高大,一个腰佩长剑,一个扛着长刀。   正是随军的诸葛亮和关平。   再往后,则是军司马满宠、亲卫统领管亥以及偏将崔洪、樊胜、卫高等二十余人。   青州的大将几乎都在关羽麾下,于禁又要留在临淄城练兵,刘备这次带的青州锐士两千人几乎都是从青州锐士营中挑选出来的精兵悍将。   “久仰应太守大名!今日刘备借道贵地,叨扰了!”刘备见城门口应珣跟一个气度不凡的儒袍士人静候,已然猜到了身份,策马向前。   应劭亦是策马向前,拱手回礼道:“久闻刘青州仁德之名,今日有幸一见,是应某幸事啊!”   寒暄一阵。   郑平等人亦是纷纷向前见礼。   刘备让青州锐士继续向东平国的方向行军,然后跟郑平、诸葛亮、关平和管亥以及十余亲卫一起入城。   如此便不会耽误行军。   应劭也知刘备不会在奉高城逗留,因此这宴席也效仿的是青州标准,只准备了白水吃食,并未准备酒水。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应劭和刘备都是擅长谈论的,倒也不会冷场。   聊到刘岱时,应劭不由有些忿忿:“刘公山已经被权力迷了眼。都是朝廷大臣,刘公山却妄杀东郡太守乔瑁、任城相郑遂和济北相崔言。”   “除了春耕的时候,因为陈留文礼公的劝和而暂时休兵止戈,其余时候都在想着征伐。”   “原本我是想要与民修养,结果因为刘公山妄行杀戮之事,而不得不征发兵役,用于保境安民。”   应珣亦道:“刘公山如今驻兵范县,刘青州若要去陈留郡,可走鲁国入山阳郡,再经济阴郡入陈留郡。”   “若走东平国,唯恐刘公山借故刁难。”   刘备摇头,语气多了几分强势:“若走鲁国,不仅道路崎岖,路程也会多一倍。至于范县的刘公山,显谋早有应对之策。”   虽然刘岱是东莱郡人,东莱刘氏前期也对刘备的扬名多有帮助。   但因为刘岱的缘故,兖州士民捐赠的钱粮无法送到青州,这等于是在刘备的伤口上撒盐。   这仇怨可不是东莱刘氏那点恩义能补偿的。   刘备话中有话,应劭应珣不由看向郑平。   郑平轻摇羽扇、目光灼灼:“应太守,在下有一法,可助应太守轻徭薄税,让泰山郡民都能休养生息。”   应劭来了兴趣:“久闻郑别驾才智不凡,腹有奇计,不知有何良策?”   郑平轻笑道:“若说良策,倒也算不上,不过是比较直接的解决方案罢了。还请应太守屏退无关之人。”   应劭眼神一凛,让周围的侍女仆从纷纷退下,宴席中只有刘备、应劭等六人。   郑平轻摇羽扇,语气也多了一丝杀意:“刘岱身为兖州刺史,却妄杀乔瑁、郑遂和崔言,想必兖州士民都对刘岱深恶痛绝。既如此,不如换个兖州刺史。”   “换个兖州刺史?”应劭吃了一惊,随即看向刘备:“刘青州执意要借道东平国,难道是想用假途灭虢之计?”   “可刘岱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若是杀了刘岱,岂不是让刘青州背负骂名?”   刘备看向郑平,交换了眼神后,道:“不瞒应太守。天子册命我为镇西将军时,曾给我下达了一道密诏。许我有镇压青州以西、各路朝廷反贼的出兵权!”   “刘岱扣押兖州士民给青州的赈灾钱粮,又妄杀朝廷任命的太守国相,如今更是按兵不动、任由袁术兵犯兖州,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兖州刺史了!”   “我奉天子之令讨贼,又如何会背负骂名?”   这话一出,应劭和应珣再次吃惊。   奉天子之令讨贼?   刘备竟然有天子的密诏!   但很快,应珣就激动的站起来:“兄长,既然刘青州有天子密诏,那还犹豫什么?我等合兵一处,一起灭了那刘岱!”   “只要灭了刘岱,然后将进犯兖州的袁术击退,泰山郡的士民百姓就可以修生养息了。”   应劭心有疑虑:“刘青州,恕我直言,你真的有天子密诏?”   刘备郑重点头:“若无天子密诏,我又岂敢跨州问罪刘岱?只是目前还不是公开密诏的时候,还请应太守勿疑!”   应劭见刘备郑重其事,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消失:“既然刘青州有密诏在,我又岂能不助一臂之力?”   “只是擒了刘岱后,又该谁来出任这兖州刺史?”   刘备笑道:“这兖州刺史,自然得由兖州人推荐、天子任命,我只负责奉诏讨贼!”   应劭又问道:“济北相鲍信是否知道此事?”   刘备摇头:“鲍信虽然是我举荐的,但他跟袁绍关系匪浅。只有先擒了刘岱之后,才能将这事告知。”   应劭点头:“刘青州若是兵力不足,我可让季瑜统兵跟随。”   刘备轻笑:“这倒不用。若是泰山兵一同前往,唯恐刘岱会起疑心。假途灭虢之计,也难以奏效了。”   “待擒了刘岱,我自会遣人通传各郡。”   待得宴席结束。   应劭和应珣又亲自送刘备等人出城。   看着离去的刘备,应劭不由感慨道:“昔日楚庄王莅政三年,不理政务。右司马劝谏楚庄王‘有鸟正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楚庄王言‘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谷知之矣’。”   “于是楚庄王开始理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人臣五,举处士六,而邦大治’。”   “随后举兵诛齐,称霸天下。”   “刘青州蛰伏一年,这出青州第一战,竟然会兵指刘岱。”   “恐怕这天下间,无人能猜到刘备会在这个时候用假途灭虢之计,去问罪刘岱吧!”   “刘青州也即将如那南方之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应珣亦道:“恐怕连刘岱自己,都以为刘青州是冲着袁术去的!”   “这兖州刺史的人选,兄长可要好好琢磨了。”   “刘青州虽然说不会插手兖州刺史的推举,但他肯定不会让下一个兖州刺史也如刘岱这般。”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啊!”   范县。   刘岱同样得到了刘备要借道的传讯。   但不同于应劭,刘岱对刘备的到来不是很乐意。   在范县驻兵不前,刘岱的用意就是想当渔翁。   既然是想当渔翁,自然是不想有新的渔翁介入。   可阻止刘备,刘岱又担心会被刘备误以为跟袁术结盟。   纠结之下,刘岱请来了程昱商议对策:“仲德先生,刘备遣人传讯、要借道去陈留。但我不希望刘备去陈留,也不想跟刘备为敌,可有良策教我?”   程昱顿感无语。   刘备现在对袁术恨之入骨,直接传讯各州郡跟袁术断交绝盟,甚至任何跟袁术结盟的都会被视为青州之敌。   这个时候阻止刘备去陈留,那不就等于跟刘备为敌吗?   “刘使君,恕老夫才疏学浅,难有良策。”程昱坦然而道。   刘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为难人了,于是改口道:“可有办法拖延刘备入陈留的时间?”   程昱琢磨片刻:“若只是想拖延时间,倒有不少方式。”   “刘使君可在城中设宴,盛情款待刘备,刘备不好推辞,就只能在范县逗留。”   “设宴之后,再邀刘备一观范县粮库,许诺会将兖州士民捐赠给青州的钱粮一一送往青州。”   “随后再邀兖州的名仕赴宴引荐给刘备,刘备定然也不好推辞。”   “如此反复,拖上一个月是没问题的。”   刘岱抚掌笑道:“如此甚妙啊!盛情难却,刘备即便再不愿,也不能扫了兖州名仕的兴致。”   当即。   刘岱采纳程昱计策,在范县准备好一切,又遣探子打探刘备的行军路线。   然后在范县外领着文武官吏,出城三十里迎接刘备。   在看到刘备的青州锐士“军容不整”“战马嘶鸣”“士卒喧哗”的时候,刘岱下意识的有了鄙夷之心。   又听刘备说这些锐士是以屯田民中曾经当过黄巾贼的人组建成军的,刘岱心中的轻视更甚了。   “玄德啊,这些人都是黄巾贼出身,可要约束好军纪,否则我也很犯难的。”刘岱不由提醒。   刘备大笑:“让公山兄见笑了。别看他们军容不整,但厮杀起来还是挺骁勇的。”   一阵不疼不痒的寒暄后,刘备也顺势跟着刘岱入了范县城。   刘岱又向刘备引荐程昱:“仲德虽然不在兖州出仕,但却是我的幕僚,平日里没少替我出谋画策。”   “久闻玄德麾下有北海名仕郑显谋,可以多交流。”   郑平近前一礼、目光仔细打量程昱,轻笑问礼:“久闻仲德先生能断大事,颇有谋略。然而以仲德先生之才,刘兖州却连一别驾之位都舍不得,这未免会让旁人对刘兖州产生误会啊。”   这挑唆味道十分明显的话出自郑平之口,顿时让刘岱和程昱都变了脸色。 第184章 生擒刘岱,刘备权谋心计   刘岱暗道郑平无礼,又担心跟刘备闹得不愉快这拖延之计就不奏效了,只得解释道:“我麾下已有别驾王彧,仲德先生器量高雅、不好功名,不愿跟王彧争抢。”   “此等胸襟,我亦是很佩服的。”   程昱亦道:“老夫有旧疾,偶尔替刘使君出谋画策尚可,若是出任别驾之位,恐怕力有未逮。”   刘岱和程昱的表情和反应,郑平尽收眼底。   如此无礼的挑唆,这两人竟然还忍住了!   要么两人器量宽宏,要么就心怀鬼胎。   但刘岱性急擅杀,程昱刚愎暴戾,又岂会是器量宽宏的?   郑平轻摇羽扇,语气一变:“刘兖州跟玄德公皆是汉室宗亲,有同宗之谊。既然仲德先生在兖州赋闲,不如暂调随军,助玄德公同往陈留击贼如何?”   刘岱眉头蹙动。   这是挑唆不成,直接开始借人了?   被郑平一而再的挑衅,刘岱的语气也变得不善:“郑别驾,你这是何意?”   郑平轻笑:“刘兖州,玄德公最敬贤士,如仲德先生这般的才俊之士,岂能不委以重任?”   “仲德先生虽然有旧疾,但我军中有四轮车,颇为平稳,可让仲德先生免于劳顿。”   刘岱拂袖而起:“刘青州,本着同宗之谊,你来范县我好心款待。但你却纵然麾下之人,屡屡轻慢于我,言过了吧!”   刘备佯装呵斥了郑平,连忙端起酒樽、起身赔罪:“公山兄,误会了,误会了!这次去陈留,显谋一直都劝我行军凶险不可轻动。”   “后来见我执意要出兵,就言公山兄麾下有一贤士仲德先生,颇善军略,劝我向公山兄借调仲德先生随军。”   “但我又不愿夺公山兄所爱,方才一直不便直言。”   “显谋这才有无礼之状,还请公山兄海涵。”   “饮此樽酒,向公山兄赔礼了。”   刘备举樽向刘岱郑重一礼,随即满饮一樽。   刘岱狐疑的看向刘备,见刘备表情诚恳不似有假,这心中的火气也消散不少。   “近日有兖州名仕要来赴宴,玄德不如稍待几日,或有善于军略的名仕赴宴。”刘岱灵机一动,趁机邀请道。   刘备迟疑:“这恐怕不行。我得立即赶往陈留,否则就延误了军机了。”   刘岱却道:“行军作战,最忌轻敌冒进。玄德初来,理应先打探陈留的情报再做打算。玄德就不要再推辞了。”   “这些兖州名仕,皆是因为玄德要来,所以慕名而来,玄德岂能拂了他们的敬仰钦慕之意?”   刘备眼神纠结、犹豫了良久,随后轻叹:“也罢!有劳公山兄了!”   宴后。   程昱私下寻到刘岱,劝谏道:“刘使君,刘备此番来范县,谨防有诈啊。”   “有诈?”刘岱眉头一蹙:“仲德先生为何会这般断定?”   程昱凝声道:“据我所知,北海郑显谋长袖善舞、辞气高雅,但今日却鲁莽无礼,言语之中尽是挑唆之意。”   “刘玄德看似诚恳真挚,但呵斥郑显谋时也只是一两句不疼不痒的话。”   “郑显谋的挑唆之言,必然是得到了刘玄德的授意。”   “今日酒宴,这二人是在试探刘使君的反应!”   刘岱两眼一眯:“那仲德先生以为,刘备的目的是什么?”   程昱摇头:“老夫不知!但刘使君谨慎一点,终究比较妥当。”   刘岱见程昱又说不出刘备的具体目的,有些不耐烦:“仲德先生,若是过于小心谨慎,刘玄德定然会以为我不情愿他留在范县。”   “他若是离开了范县,我还如何用拖延之计?”   “你若真有疑虑,不如去造访郑显谋,试探一番。”   “先退下吧!”   程昱见刘岱不愿多听,只得暗叹一声退下。   城内军营。   刘备和郑平对弈而坐。   “显谋方才的无礼之言,刘公山和程仲德都隐忍了。”   “果然,刘公山出城三十里迎接我,并非是想礼遇我,而是另有想法。”   这一年。   刘备的权谋心计,也在快速的成长。   以诚待人,是刘备的美德。   但身居高位,不可能不去了解和学习权谋心计。   郑平轻摇羽扇,徐徐落子:“刘岱的想法不难揣度,他在范县按兵不动,定然是想静观陈留和东郡战事结果,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而如今,陈留和东郡的战事僵持,刘岱肯定是不希望使君介入。”   “不论是出城三十里迎接,还是今日酒宴的隐忍,以及兖州名仕慕名而来,都只是刘岱想拖延时间的小伎俩罢了。”   刘备微微点头,拾起一颗棋子,久久不落:“显谋认为,仲德先生此人,可否为我所用?”   郑平不假思索:“程仲德虽然有勇善谋、明于军计,但生性刚戾、与人多忤。并不适合如今的青州。”   “更何况,他是兖州大族,我们现在也给不了程仲德足够的利益让其诚心效力。”   青州如今的核心文武,其乐融融,一片和谐。   这是刘备相对于其他势力的一个极大优势,郑平并不想破坏。   相对于曹操唯才是举不察德行,刘备的用人方式都是以德行为先、才能其次。   程昱虽然有才能,但这心性更偏暴戾。   再加上程氏是兖州大族,利益不够都不肯出仕刘岱,是不会轻易迁徙家族入青州的。   而在青州,刘备暂时也安顿不了这样一个大族。   安顿一个大族,就意味着要让青州原本的士族豪强让出利益来,这对于现在的青州是不可取的。   郑平并不希望为了一个程昱而破坏青州现有的平衡。   刘备轻叹落子:“那倒是可惜了。”   郑平摇扇道:“使君也不必遗憾!不能用,但却能结善。程仲德不肯出仕刘岱,自然也不会心向刘岱。”   刘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若真如此,仲德先生必定会寻机来见我。”   就在此时,管亥入内来报:“使君,东阿人程昱求见。”   刘备哈哈大笑:“正提及仲德先生,仲德先生就来了,快请!”   不多时,程昱入内。   见刘备坐在棋盘一侧,程昱会意的坐在棋盘另一侧:“冒昧造访,愿跟玄德公对弈一局。”   刘备笑道:“仲德先生惊才之士,可要手下留情啊。”   但见落子之间,刘备畅谈无阻,言语之间尽是结好之意,让程昱有些招架不住。   棋下到一半,程昱终于忍不住直言了来意:“玄德公准备在范县待多久?”   刘备不假思索:“原本明日就要离开,但刘兖州盛情难却,我又不知道如何婉拒。这军情如火,实在是难以在范县逗留,仲德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程昱道:“常言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袁术北上跟袁绍争锋,不论胜败都会实力大损,玄德公何不在范县待上一个月,等袁术和袁绍厮杀之后,再寻作战良机呢?”   刘备摇头:“袁术背盟,我自当亲自征讨,岂能假手于人?”   忽然间。   郑平自外而入,神情焦急:“使君,云长在匡亭战败。”   刘备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郑平凝声道:“具体情况尚不清楚,但我等不能再在范县逗留了,得立即整军去陈留。”   刘备豁然起身,向程昱郑重一礼:“劳烦仲德先生替我转告公山兄,待我击退了袁术,再回来向公山兄赔礼。”   说完,刘备不再理会程昱,径自离开。   程昱愣在当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程昱起身出营,连忙来见刘岱。   一听关羽在匡亭战败,刘岱人有些懵:“关羽什么时候在匡亭战败了?我怎会不知?”   程昱道:“刘使君,关羽战败是假,刘备借故离开是真。”   刘岱顿时有些着急:“刘备这个时候去陈留,岂不是坏我大事?”   情急之中,刘岱连忙策马来到城门口阻拦刘备。   “玄德,何故不辞而别?”刘岱高声呼道。   刘备见刘岱孤身而来,忽然大声喝道:“奉诏讨贼,给本将擒下反贼刘岱!”   崔言之子率先出阵,樊胜、卫高紧随其后。   惊慌之间,刘岱几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崔洪拽下马来。   樊胜和卫高齐上,将刘岱死死按住。   刘岱又惊又怒:“刘备,你怎敢如此?”   城门口的刘岱兵一个个也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平则是宣读檄文:“兖州刺史刘岱,不知体恤兖州士民,反而妄杀东郡太守乔瑁、任城相郑遂、济北相崔言,又无故攻杀泰山郡和陈留郡,意图妄杀泰山太守应劭和陈留太守张邈。”   “种种恶行,有背朝廷法度,身为朝廷大臣,却行反贼之事,按律当诛!”   “今有青州牧、镇西将军玄德公,奉朝廷密诏讨贼。”   “但玄德公念诸位将士无辜,不愿滥用生杀之权,故而设计擒获反贼刘岱。”   “弃械投降者,无罪;负隅反抗者,同反贼论处!”   如洪钟一般的声音,瞬间震惊了众人。   刘岱瞪着牛眼一般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刘备:“刘备狗贼,你敢假传圣旨!”   “闭嘴!”崔洪一脚踩在刘岱头上,眼中满是杀意:“狗贼妄杀我父,还敢在此狡辩!”   刘岱受到这般羞辱更是恼怒:“小贼,可敢报上名来?”   崔洪大喝:“前济北相之子崔洪在此!刘岱狗贼,你杀我父,灭我全家,我恨不得生啖你肉!”   昔日崔洪向张飞求救,但张飞因为张纮劝阻,未能驱兵前往济北。   心有愧疚的张飞将崔洪送到了临淄城刘备处,刘备善言开导后,便让崔洪加入亲卫营,让崔洪静待时机。   如今生擒了刘岱,崔洪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怒,在此刻爆发。   刘岱自知理亏,不想跟崔洪辩解,而是看向刘备:“刘备,天下人都知道天子被董卓挟持,你自称奉天子令,怕不是暗中奉的董卓之命吧!”   “听说卢植也当了董卓的鹰犬,你这个卢植的门生,难道还能自清?”   “我刘岱今日死则死矣,你刘备将被天下人唾弃!”   见刘岱提及卢植,刘备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眼神也变得阴沉。   “使君,切勿动怒中了刘岱的诡计。”郑平适时提醒道。   刘备闻言,握住剑柄的右手一松,眼神变得凌厉:“刘公山,你擅杀朝廷大臣,又在兖州掀起兵祸让士民百姓受苦。我奉诏令擒你,你若有不服,可自行向天子辩解。”   “来人,将刘岱押入囚车,即刻送往长安!”   崔洪请命道:“使君,末将请命押送刘岱。”   但刘备拒绝了崔洪的请命。   崔洪虽然忿忿,但没有违背刘备的命令,只是看向刘岱的眼神变得十分凶狠。   待得王彧、程昱到来时,刘岱已经被押入了囚车之中。   “刘青州,你这是作甚?”王彧大惊失色。   程昱则是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暗暗摸住了剑柄。   郑平将檄文扔向王彧:“王别驾,在新的兖州刺史上任前,这兖州诸事,你就代劳了。”   王彧一看檄文,顿时呆若木鸡,僵在当场。   刘备向程昱一拱手:“仲德先生,听闻你是东郡人,想必也希望东郡战事能早些结束。不如随军如何?”   程昱摸住剑柄的手一松,拱手道:“刘青州大义,我又岂能不从。”   若是能拒绝,程昱一定会拒绝。   然而,刘岱是因为程昱的传讯才来追刘备的。   如今刘岱被生擒,刘岱的亲信一定会认为程昱背叛了刘岱。   这个时候留在范县,程昱必然会受到刘岱的亲信责难。   城外。   月明星稀。   刘备将程昱请到帅帐,善言宽慰:“仲德先生,莫非还在怨恨方才的欺瞒?”   程昱轻叹:“刘公山妄自杀戮,令士民惊恐。如今玄德公设计将刘公山生擒,昱又岂会有怨恨之意。”   “只是玄德公生擒了刘公山,却又放过刘公山的亲信,必定会来救刘岱。昱今后在兖州恐怕难以长待了。”   刘备大笑:“仲德先生不必担心,一群蠢贼,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他日新的兖州刺史上任,还需仲德先生善言规劝啊。”   就在此时。   崔洪到来,语气兴奋:“使君,王彧驱兵劫囚车,但被伏兵包围,王彧被管都尉当场斩杀。”   程昱面色大变,看向刘备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第185章 诛袁终战,刘备四面埋伏   好一个欲擒故纵!   好一个一网打尽!   程昱一开始并不理解刘备的用意。   生擒刘岱,却放过刘岱的亲信,刘岱的亲信又岂会不救刘岱?   但现在,程昱明白了。   并非是刘备想要放过刘岱的亲信,而是刘备生擒刘岱的时候并不能断定谁是刘岱的亲信。   因此,刘备故意放过了除刘岱以外的人,然后以刘岱当诱饵,引诱刘岱的亲信来劫囚车。   青州锐士“军容不整”“战马嘶鸣”“士卒喧哗”,也是刘备故意给范县文武官吏看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刘岱的亲信产生一种“刘备只是奸计擒了刘岱,但兵马不堪一击”的错觉。   “刘岱已经彻底败了。”程昱暗暗感慨。   连王彧都被斩了,刘岱的亲信不会留存多少。   即便有两三个漏网之鱼,也绝对不敢再来劫囚车救刘岱了。   看着眼前这个谈笑自若的青州牧,程昱的内心泛起了忌惮。   假途擒刘岱、谈笑间就灭了刘岱的亲信兵马,这份从容和自信,即便程昱活了五十个年头,也未曾见到如此豪杰。   良久。   程昱拱手恭贺:“玄德公好布计!王彧一死,刘公山的旧部便会作鸟兽散,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刘备笑道:“这都是显谋的谋划,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不多时。   郑平自外而来,立在刘备右侧,眼神中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程昱心头更是凛然。   看郑平这气势,定然也是参与了刚才的伏击的。   “玄德公准备如何处置在下?”程昱徐徐开口,刘备不会无端的邀请自己来帅帐,定然会有其他事。   刘备大笑:“仲德先生误会了,你是东郡名仕,又不是刘公山的亲信,我又岂会妄杀?”   “刚才我就说过,他日兖州刺史上任,还需仲德先生善言规劝,勿必要以百姓为重,切勿再生兵祸行杀戮之事了。”   “如今刘岱的亲信已伏诛,仲德先生可任意去留。”   亲自将程昱送出营,刘备有些遗憾:“仲德先生对我还是有戒心啊。”   郑平立足轻笑:“一日之内,使君擒刘岱,杀王彧,灭刘岱亲信兵马,若程仲德没有戒心,使君就得有戒心了。”   五日后,刘备军抵达陈留郡边境。   郑平整理了探子的情报。   “云长奇袭了封丘城,转攻为守,袁术正疯狂攻打封丘城,试图将城池夺回。”   “濮阳的曹操,奇袭了黑山贼白绕的家眷营,又在中途埋伏了白绕,大获全胜。”   “白绕残部也南下跟袁术汇合了。”   “由于袁术兵开始在陈留郡抢粮,陈留的张邈也驱兵北上了。”   刘备将打探来的情报仔细看了一遍,眼中多了欣喜。   “云长以数千兵马,却奇袭了袁术数万兵马驻守的封丘城,直接让袁术丢了粮草囤积的城池。”   “只要袁术一战失败,他就不能在兖州待了。”   “但陈留的士民百姓,却也因此受累啊。”   刘备轻叹一声。   袁术没了粮草,就会去抢附近士民百姓的粮草。   关羽虽然得了封丘城,却也因此让封丘城附近的士民百姓粮草被抢。   这让刘备感到一阵愧疚。   郑平善言宽慰道:“即便云长不奇袭封丘城,袁术也会抢粮的。”   “待破了封丘城,使君可将多余的粮食用于赈济受到兵祸的士民。”   “早一日破敌,士民百姓就少一日受苦。”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恢复坚毅:“袁术西面有云长固守封丘城,南面有陈留张邈兵马,东面有我在,若能让濮阳的曹操也驱兵南下,就可以对袁术实施合围了。”   郑平道:“此事不难!想必曹操也有南下的意图。”   “使君可遣人跟曹操约定出兵时间,将袁术兵马分割蚕食。”   也活该袁术倒霉。   轻敌大意,让关羽奇袭了封丘城。   导致关羽凭借城池之便和可以吃几年的粮草跟袁术打持久战。   大肆劫掠陈留郡的士民又给了张邈出兵的理由。   想看白绕被曹操击败,白绕真就败了。   自以为运筹帷幄的袁术,反成小丑了。   濮阳。   曹操击败了白绕后,又得到了张邈的传讯,准备南下进攻袁术。   刚准备出兵,刘备的使者也来了。   “刘备已经抵达陈留郡了?青州还有能动用的兵马?”曹操吃了一惊。   青州缺粮,这是人所共知的。   缺粮就养不起兵马。   在之前的情报中,刘备甚至将郡兵县兵都裁了一大半用于屯田。   而用于出征的兵马,又不能轻易动用留守各郡的郡兵县兵的。   否则一旦青州出现意外,刘备就无法及时回兵了。   刘备统兵离开青州,就意味着这支兵马是独立于郡兵县兵之外的。   良久,曹操眼神复杂。   “看来我们都小觑刘备了。”   “不声不响的,竟然还藏了一支可以随时调动的兵马。”   戏志才道:“明公,刘备的这支兵马,应该是从屯田民中挑选的。”   “刘备当初安顿的饥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青州的黄巾贼。”   “选出几千愿意从军的骁勇之士并不难。”   “这些人本就是屯田民,刘备甚至都不需要支付额外的粮饷就可以组建成军。”   曹操醒悟:“原来如此!青州屯田民的粮食,都是由刘备提供的。”   “这些屯田民不论用于何处,刘备都得管他们吃喝。”   “看来春耕结束后,刘备就已经在暗中训练兵马了。”   “怪不得!关羽敢奇袭封丘城,转攻为守的跟袁术对峙,他是在等刘备出兵啊!”   “刘备在这个时候抵达,就等于对袁术四面合围了。”   “这一切是巧合也就罢了,倘若是刘备提前部署,那就太令人可怕了!”   曹操的眼神多了一丝忌惮。   虽然“是刘备提前部署”这种可能比较小,但曹操却下意识的偏向这种可能。   戏志才摇头:“世上没有太多的巧合,刘备在跟袁术结盟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想到了袁术会背盟这种可能。”   “看似巧合,但其实提前有了准备,然后才能从容部署应对的措施。”   “但刘备亲至,意味着击败袁术后,刘备可能会介入兖州刺史的推举。”   “明公,你要早做打算。”   虽然荀彧和戏志才是想让曹操去颍川立足,但曹操却想留在兖州。   毕竟一个颍川太守和一个兖州刺史,那权力的大小是截然不同的。   更重要的是。   豫州已经有了刘宠这个豫州牧、辅汉将军,曹操很难拿下豫州全境。   而兖州刺史刘岱,杀乔瑁、杀郑遂、杀崔言,曹操有的是办法将刘岱取而代之。   戏志才的提醒,让曹操对刘备的出现又多了几分忌惮。   范县的变故,此时还没传到曹操耳中。   若是曹操得知刘岱已经被刘备生擒,兖州刺史已经名存实亡了,估计还得再吃一惊。   “先南下击退袁术,再跟孟卓商议吧。”曹操笃信道:“我要当兖州刺史,想必孟卓也会支持的。”   “刘备毕竟是青州牧,即便介入了兖州刺史的举荐,他也不可能独断专行。”   戏志才见曹操还是对当兖州刺史恋恋不忘,暗叹一声不再相劝。   封丘城外。   袁术越来越焦躁。   这些天,袁术只要一生气,就将女婿黄猗鞭笞一顿。   五千兵马守城,有城池地利之便!   但面对关羽诈称一万的六千兵马,居然一天都没守住!   亏得黄猗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有城池之便,可以以一当十,敌军没有五万人,休想拿下封丘城”!   这哪里是以一当十,分明是以十当一!   而令袁术更恼怒的是,黄猗是被关羽生擒后割了两只耳朵扔出的封丘城。   这羞辱之意,让袁术恨不得将关羽生吞活剥了。   “明公,白绕撤兵了。”张勋急急而来。   袁术大怒:“白绕小儿,他敢退兵?立即驱兵追赶,将白绕小儿的首级给本将砍下来。”   白绕这个时候退兵,不就是想说他袁术已经输了吗?   张勋低着头:“恐怕追不上了,白绕昨夜就走了,只留下一座空营。”   见白绕都跑了一夜了自己人才知道,袁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废物!都是废物!本将养你们何用!”   张勋不敢多言,低着头静待袁术的怒火消散。   见袁术似乎骂累了,张勋这才小心翼翼的道:“明公,这封丘城易守难攻,城内又有大量的粮草和守城器械,不如暂往他处吧。”   “倘若关羽出城来追,就可以在城外将其击败;若是关羽不出城,我们直接去打濮阳,然后渡河去冀州跟其余的黑山贼汇合。”   “若是一直打这封丘城,等袁绍解决了冀州的黑山贼,我们就很难渡河了。”   袁术阴沉着脸。   不止张勋,麾下不少武将都劝过袁术,不要再打封丘城了。   但这些武将并不知道袁术要打封丘城的真正原因。   传国玉玺在封丘城!   袁术当日担心去匡亭的时候会把传国玉玺遗失在路上,于是将传国玉玺留在了封丘城。   这也是袁术让黄猗守城的原因!   毕竟是自家女婿,五千人守个封丘城是稳稳当当的。   袁术哪里知道黄猗会一天都守不住!   以至于传国玉玺落在了封丘城。   若非如此,袁术才懒得跟关羽在封丘城耗费时间。   虽然封丘城的粮食没了,但对于袁术而言,只要能抢到粮食,就不会有军中缺粮这种事出现。   但传国玉玺丢了,袁术可找不到第二个!   当初放弃讨董,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孙坚献了传国玉玺吗?   这传国玉玺若是丢了,袁术就真的是来回折腾白忙一场了!   “你在教本将做事?”袁术冷冷的瞪着张勋:“明日强攻封丘城,你亲自带队上!若有怯战的,立斩不赦。”   张勋不由打了个冷颤,低着的双眸中瞬间充斥了怨毒之色。   但张勋此时不敢表露出来,道了一声“末将领命”就退出了帅帐。   “废物!都是废物!”   “我的传国玉玺啊,该死的黄猗,五千人都守不住城池。”   “关羽小儿,若不交出传国玉玺,本将要活剐了你啊!”   袁术骂骂咧咧的,然后又将黄猗喊进帅帐,狠狠的鞭笞了一顿才稍稍解气。   夜。   封丘城城墙。   关羽凝重的看向城外的袁术大营。   一开始,关羽并不明白袁术为何会死命的进攻封丘城。   直到有亲卫在袁术曾经住过的府邸中清点财物时意外的发现了传国玉玺,关羽才明白袁术死盯着封丘城不放的原因。   于是关羽跟张纮、陈登一商议,将原本的计划改成了以保护传国玉玺为核心的守城战。   不论是关羽还是张纮等人,都明白传国玉玺的重要性!   这可比击败袁术,更重要!   因此。   即便有出城劫营的机会,关羽都放弃了。   不管是袁术故意露出的破绽,还是袁术本来就有破绽。   只要不出城,就绝对不会战败!   “二哥,俺来换防了。”张飞扛着丈八蛇矛,大步而来。   关羽点头,仔细嘱咐道:“三弟,你要切忌,不论什么情况,都不得出城!不可贪一时的小利,而让传国玉玺被袁术再次夺走。”   “若传国玉玺到了袁术贼子手中,此贼必然会再次乱权。”   张飞挠了挠耳朵:“二哥啊,这话你每天都说,俺又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你放心,就算袁术伸着脖子让俺砍,俺都不会出城的。”   就在关羽准备离开城楼去休憩时,忽然东边天际,出现点点天星。   但这些天星,却不似其他天星一般停留不动,而是在向南而飞。   关羽以手感知了风的方向,看向东边的天星多了几分疑惑:“三弟,你看那些天星,是不是在向南飞?”   张飞呵呵一笑,不假思索:“二哥你花了眼,天星怎么会飞,祈天灯才会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关羽猛的睁开了丹凤眼,双手趴在城墙上,死死的盯着天际的天星:“三弟,是祈天灯!”   张飞一愣,随即也看向东边的天际,喃喃道:“真是祈天灯啊!难道是大哥来了?”   关羽神情一凛:“三弟,立即传令各营备战!将我们的祈天灯也点起来。” 第186章 袁术败逃,张飞巧遇典韦   张飞不理解:“二哥,这祈天灯一起,岂不是让袁术也觉察到了?匡亭的时候我们就用过一次,这袁术应该不会再上当吧?”   祈天灯的确是有助于暗号传讯,但同时也容易被敌人察觉而有所准备。   张飞的担心并没有错,但关羽却有不同的看法:“三弟,若真是大哥来了,你觉得显谋先生会不会来?”   “青州的大将几乎都在封丘城中,善于军谋的子纲先生也在封丘城中。大哥若要亲征,显谋先生必然会跟随。”张飞下意识地道。   这不难猜测。   毕竟能征善战的大部分都在封丘城,而留在青州能统兵作战的,就只有郑平一人了。   刘备若要亲征,郑平是必然会跟随的。   关羽的脸上难得浮现笑容:“既然显谋先生在,他又岂会不知道祈天灯现会让袁术察觉?”   “用祈天灯传讯,就意味着显谋先生根本不怕袁术察觉!”   “若是料得不差,濮阳的曹操和陈留的张邈,应该也来了。”   张飞愣住:“二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关羽看向东边天际的祈天灯:“升起祈天灯,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在张飞诧异的目光下,封丘城的祈天灯渐渐升起。   就在封丘城内的将士整肃待命时,濮阳方向和陈留方向,也升起了祈天灯!   “曹操和张邈是不会有祈天灯的,但这两个方向都升起了祈天灯,就意味着大哥跟曹操、张邈已经共同约定了出兵。”张飞惊呼一声。   关羽捋了捋美髯,眼中多了一丝钦佩:“四面合围,即便袁术察觉有异又能如何?”   “若是不当回事,袁术还能心安,可若是猜到了四面合围,袁术反而会因此变得惊慌。”   “大哥未至,袁术就慌了,这士气自然也会骤降。”   “四面合围,不仅仅是攻战之术,亦是攻心之术。”   不多时。   麴义、太史慈、田豫、陈到、张纮、刘琰都来到了城头。   看着东南北都升起的祈天灯,众人也明白了关羽的用意。   “关某留守封丘城,诸将士,准备出城劫营吧!”关羽冷眼看着城下的袁术军营。   有张飞、麴义、太史慈、田豫在,关羽不需要亲自出城。   相对于劫营,关羽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确保传国玉玺不会遗失!   袁术犯的错误,关羽不能重蹈覆辙。   关羽必须将传国玉玺安全的送到刘备手中!   北面。   曹操跟戏志才策马立在山头,看着冉冉升起的祈天灯,以及封丘城方向、陈留方向和济阴郡方向同样升起的祈天灯,不由感慨:   “没想到刘玄德麾下,竟有人能将常见的灯笼运用于军事传讯。”   “这灯笼飞天,都不需要快马信使来回传讯了。”   戏志才道:“刘青州的祈天灯固然神奇,但用多了也容易被识破用意。”   “但对于封丘城下的袁术而言,四面升起的祈天灯,却也能增添不少的恐慌。”   曹操笑道:“若是袁术不当回事,这营中必然不做准备;可若袁术知道这祈天灯的用途,他就会惊疑四面合围之兵。”   “主将恐慌,这麾下将士自然也会惊慌,士气也就稳不住了。”   “攻战,亦是攻心。”   “刘玄德麾下用谋的人,定然是北海郑显谋了。”   “此战过后,青州将名震天下,即便是本初也不敢再小觑了。”   南面。   张邈、张超、臧洪,亦是立足山头,看着冉冉升起的祈天灯,颇有感触。   “如此奇妙的传讯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约定了出兵时间,但若是出现意外,其他路兵马不能及时抵达袁术军营,这奇袭就可能失败。”   “而现在有了这祈天灯传讯,四路兵马都能通过祈天灯来判断其他路兵马是否已经抵达约定的位置。”   “刘青州总是能让人感到惊异啊。”   张邈背负着手,眼神中亦有钦佩之色。   张超则是冷哼:“袁术好歹也是四世三公名门之后,但行事却跟匪类无异。将袁术这贼子击败,兖州也能安稳了。”   “子源兄,这兖州今后可就交给你了。”   张邈和张超没有掩饰目的。   这兖州刺史,身为兖州人的张邈张超不能当,但徐州人的臧洪却可以出任。   臧洪微微蹙眉:“刘青州和曹孟德,会支持我当兖州刺史吗?若是有分歧,反会让刘岱寻得机会。”   张邈笑道:“子源不必担心!孟德必定会同意的,至于刘青州,他是青州牧还管不到兖州。这兖州刺史,你当定了!”   东面。   刘备和郑平同样立足山头,看着星空四面的祈天灯。   “曹太守和张太守都已经抵达约定地点了,封丘城的云长也领会了用意。”刘备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今夜一战,就是袁术的末路。”   对于袁术,刘备的怒意可不少。   若非袁术退兵,卢植怎么可能一夜白头、甘愿背负骂名投效于董卓麾下?   若非如此,刘备又怎么会为了跟董卓划清界限,而跟卢植也划清界限?   不将袁术打疼、打怕,刘备难以顺心啊。   风吹纶巾,郑平羽扇轻摇,眉宇间自信泰然:“虽然曹太守和张太守都已经抵达,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使君留在此地,让诸将士前往即可。”   刘备笑道:“显谋切勿小觑我,我亦是戎马多年。”   郑平摇头劝谏道:“主将是居中筹划的,三军命运皆系于主将一人,不可轻率行动。”   “使君亲身与区区小寇对阵相斗,若是斩将则是跟部将抢功,若是败阵则是让士气受累。”   “今日月色正佳,不如使君与我在此对弈一局,静待战事结果如何?”   “若是赢了,使君再亲往祝贺;若是输了,也能及早撤退。”   刘备讶异道:“显谋难道认为今晚我等会输?”   郑平轻摇羽扇:“兵战凶险,未算胜,先算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疏忽大意。”   见郑平坚持,刘备也只能放弃亲自去劫营的想法:“罢了!那就跟显谋在此对弈一局。”   袁术军营。   四面冉冉升起的祈天灯,已经传入袁术耳中。   有了刘祥匡亭被奇袭的教训,袁术瞬间断定今夜有兵马要来劫营。   但让袁术疑惑的是,这祈天灯会在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出现。   “难道,曹操和张邈都要来劫营?”   “但这东面的是谁?刘岱?袁遗还是袁叙?”   想到这个可能,袁术不由有些心慌。   如今没了封丘城地利之便,想要同时防御四个方向是很困难的。   “该死的曹阿瞒!”   “该死的张孟卓!”   “该死的黄猗!”   愤怒的袁术将黄猗拖进来又鞭笞了一顿。   一步错,步步错。   若不是封丘城被关羽奇袭夺取,别说四面合围了,十面埋伏袁术都不惧!   如今劫营在即,袁术也不敢疏忽大意,急令三军严阵以待,在四个方向埋伏。   然而,全营兵马的调动,却让袁术军中士卒出现了阵阵不安。   “巡逻了一个白天,晚上都不能好好睡一觉,晦气!”   “别晦气了!今夜有敌军劫营,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听说各营的兵马都调动了,今晚到底多少人劫营啊?”   “看到天空的灯笼了吗?那叫飞天灯笼,匡亭的时候,刘祥将军就是这么被人给踹营了的。”   “那我们岂不是必死了?”   “怕什么!这次我们有准备。”   “太困了,我想睡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记得拉我一起跑。”   “封丘城都丢了,为什么我们不撤兵啊,每天都死人,打又打不下,晚上还不能睡。”   “都在嘀咕什么?再敢喧哗者,立斩!”   然而。   即便是督战队来回巡视,也难以让这些士卒心安。   更大的恐惧和不安,在渐渐漫延。   夜。   只听得南面一声鼓响,陈留兵如一群饿狼一般,吆喝着扑向袁术兵。   为首一恶汉,身披数甲,背着短戟,一手端着一柄大铁戟。   只听得恶汉一声大吼,如同猛虎啸山林一般,震得最近的袁术兵险些失聪。   但还未等袁术兵反应过来,大铁戟就将人给掀飞了。   “典韦在此,挡路者,死!”   北面。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乐进李典韩浩奋勇当先,曹操亦是策马持槊,逮着袁术兵就是一个马槊挑飞。   东面。   以崔洪、樊胜、卫高等二十余偏将为先锋,两千青州锐士凶狠的向袁术的营地发动突袭。   这群青州锐士本就是骁勇凶恶之辈,此刻遇到了袁术兵,就如同狼遇上了羊,一个个争抢着要杀敌立功。   西面。   听到袁术营地中的喊杀声,关羽果断下令开启城门。   早有准备的五千步骑,在张飞、麴义、太史慈、田豫的率领下,分四路冲向袁术军营。   今夜。   注定是一场恶战!   亦是一场盛宴!   一场针对袁术的盛宴。   精兵猛将齐出,为的就是将袁术彻底击败。   袁术虽然兵将多,但论兵精将勇却是不及四路合围之兵。   毕竟袁术的兵,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拉来的壮丁。   只要人多就能当将军,这样的兵马又如何能谈得上精锐?   而在营地之中,袁术已经气得杀了好几个将领了。   “废物!都是废物!”   “我们有五万余兵马,即便四面被围,也有兵力优势!”   “平日里白养你们了!”   袁术虽然惊慌,但却是最镇定的一个。   毕竟关羽多少兵马、张邈多少兵马、曹操多少兵马,袁术心中其实是有数的。   正因为如此,袁术在看到四面升起的祈天灯后,选择的应对方式是全军戒备,而不是集中优势兵力先败一路。   因为兵多,任性!   但袁术笃信兵力优势,却高估了麾下兵马的战斗力。   数倍于敌军,却打出了以十当一的效果!   单论结果,袁术也不比黄猗强多少。   “报!”   “将军,南面有个恶汉,快杀到帅帐了。”   传令兵胆战心惊。   披甲戴胄的典韦,如战车一般令人恐惧。   刀枪砍在数层甲胄上,都破不了防!   但典韦却能轻易的将袁术兵给宰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袁术气急败坏,提剑来到帅帐外准备亲自督战。   然而。   典韦一看到帅帐外金盔金甲的袁术,两眼顿时泛起精光。   “典韦在此,袁术狗贼受死!”   看着如铁山一般的恶汉向自己冲来,吓得袁术直尖叫:“快,拦住他!给本将拦住他!”   一个个壮硕的亲卫兵举枪向前,将典韦死死挡住。   虽然难以伤到典韦,但典韦同样也很难击溃这群穿了铁甲的袁术亲卫。   武器不够锋利的年代,穿了铁甲的悍卒即便是典韦这样的猛将也很难击溃。   由于冲得太快,典韦身后几乎没有跟上的悍卒。   渐渐的,典韦被袁术的亲卫兵包围。   “杀了他!杀了他!”袁术气急败坏。   差一点就被人万军之中斩了!   这要传出去,还不得被人千古嘲笑啊。   就在此时。   西面的袁术兵也被破开了一条口子。   先登营奋勇当先、悍不畏死,让袁术兵越打越是畏惧。   张飞则是率领幽燕铁骑,直接杀向袁术的帅帐。   “好凶猛的恶汉!”   张飞眼尖,看到了被袁术亲卫兵围困的典韦,不由惊叹。   一个人就杀到了袁术的帅帐,在一群铁甲士卒的包围下还能挥舞铁戟,这份勇力即便是张飞也不肃然起敬。   “燕人张翼德在此!”   “谁敢一战!”   如虎豹的吼声,再次惊吓到了袁术。   “西门也被攻破了?”袁术瞪大了眼睛。   但还未等袁术反应过来,北面也响起吼声:“曹洪在此,袁术狗贼,纳命来!”   营寨三门皆破,袁术心态瞬间崩了。   这还怎么打?   “撤!”   袁术勒转马头,直接向东面而去。   强烈的求生欲,让袁术的脑子变得十分清晰。   四面合围,唯有东门没有被击破,证明东面是最容易逃生的。   见袁术要逃,张飞哪里肯放过。   将袁术的亲卫兵击溃后,张飞向典韦喝道:“壮士怎么称呼?”   典韦微微喘气:“陈留典韦!”   “俺叫张飞!袁术向东边逃了,可敢随俺一起追杀?”张飞双眸转动,似有狡黠。 第187章 兄弟相会,刘备获得玉玺   “有何不敢!”典韦虎目一睁,颇有不服之意。   张飞大笑,向身后的骑士招呼:“给这典壮士一匹战马!”   但还未等骑士下马,典韦就拒绝了张飞的好意:“我自有双腿能跑,何须战马!”   张飞外表粗犷,但内心却是细腻,这一听就明白了。   典韦不善骑马!   但典韦又不想被看轻了。   “好!你跟着将旗,俺在前面等你!”张飞也不多言,策马向袁术的溃逃的方向追赶。   典韦回头一瞧,见张超已经驱兵到来,于是将身上的铁甲都卸下交给张超,只带了双铁戟和短戟就去追袁术。   常年在山间逐虎追豹的典韦,练就了一双飞毛腿。   这奔跑起来,并不会比普通的战马速度慢。   毕竟这战马负重不低、也不可能一直都保持高速的奔跑。   只要耐力胜过战马,即便速度慢了些典韦也能追上战马!   袁术慌不择路。   这身边的兵马也越来越少。   为了能逃命,袁术将战马上的负重几乎扔了个干净,最后连金盔金甲都卸下了。   饶是如此,这身后的追兵还是紧追不舍。   无奈之下,袁术只能让亲信扛着将旗走大路,而袁术则是走小路一头钻入丛林之中。   “真是奸诈!”   张飞挑飞扛旗的袁术旗将,将袁术的将旗夺下,语气不由忿忿。   虽然有月光,但毕竟不如白天那般清晰。   张飞也未能觉察到袁术是何时走小路跑了的。   “典壮士,既然袁术跑了,不如你跟俺去见俺大哥,俺大哥乃是汉室宗亲、最喜结交豪杰。”张飞邀请道。   虽然典韦是陈留兵,但典韦冲锋陷阵的时候,连个旌旗都没有。   这意味着,典韦即便穿了几层铠甲、拿了双铁戟,也只是被当做悍卒来用的!   如此勇力,却只被当悍卒用,张飞不由暗暗鄙视张邈。   典韦不答,只是逮着袁术的亲卫盘问了许久,这才转身道:“我知道袁术往哪逃了,我要去生擒袁术。”   “你敢跟来吗?”   张飞顿时愣住,这刚才的招揽之语白说了?   见典韦又有比试的想法,张飞也不甘示弱:“有何不敢!”   典韦指了指张飞的战马,道:“翻山越岭的,骑马可不行,你得跟我步行,若是不敢,我就不候着了。”   被典韦这一激,张飞哪里能忍?   当即,张飞不顾亲卫范疆张达的劝阻,执意要跟典韦比一场。   看着跟典韦钻入了丛林的张飞,范疆和张达顿时无奈。   “张达,你怎么不拦着?这万一张将军有个好歹怎么办?”   “拦?你怎么不拦?张将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姓张啊!”   “我只是姓张,又不是张将军的族人,再说了,就算是张将军的族人我也不敢劝啊。”   “那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沿途布下兵马接应。”   夜晚的时间逝去,天际渐渐泛白。   早有斥候将战报送到刘备手中。   “袁术败了!”   “显谋,我们去跟云长汇合吧!”   刘备将棋子一扔,起身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多了几分欣喜。   郑平无奈一笑:“使君,你好歹将棋下完啊。”   刘备哈哈大笑:“再怎么落子都赢不了,我还不如认输留点儿颜面呢。”   郑平亦是起身,轻摇羽扇道:“使君又怎知,我不会让子呢?不到最后一刻,又怎么能知道结果会有多精彩呢?”   刘备轻轻一招手,管亥迅速的将亲卫营集合。   常言道:春风得意马蹄疾。   刘备此时的心情便是如此。   袁术营寨,麴义、太史慈、田豫见到刘备,纷纷向前见礼。   刘备亦是心情激动,连忙近前慰问。   一阵寒暄后,刘备跟郑平策马来到了封丘城下。   城楼上的关羽,远远见到了城下的旌旗,眼神顿时一变。   片刻后。   赤兔神驹冲出城门,然后在距离刘备五十余步停下。   关羽那九尺的身躯,如矫健的猎豹一般跳下。   上前几步,关羽单膝跪下。   刘备见到关羽,也是连忙让将旗平放,示意众军止步。   随即刘备也翻身下马,健步向前小跑一阵,将关羽扶起,语气多了几分喜悦。   “云长,多日不见,愚兄甚是想念!”   关羽双目含泪,头往右侧一落,语气中尽是愧疚之色:“大哥,愚弟无能,未能护住卢师!”   见关羽提到卢植,刘备心中亦泛起了悲怆之意。   然而刘备很清楚,卢植会去长安,并非是关羽的错!   这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郑平已经给刘备分析过。   卢植真想逃,又岂会逃不掉?   “云长,卢师之事,非你之过,你不要过于自责了。”刘备善言宽慰道:“待他日青州可以傲视群雄时,愚兄再与云长同往长安!”   “先起来吧!”   刘备扶起关羽,又见关羽身后赤兔神驹雄骏非凡,不由惊叹道:“云长这坐骑,颇为不凡,可有名字?”   关羽手一招,赤兔神驹打了个响鼻,健步走到关羽身边,蹭了蹭关羽的手掌。   “此马名为赤兔,本是董卓拥有。”   “其中一匹,董卓赠给了吕布;而这一匹,董卓赠给了卢师,卢师又转赠给了愚弟。”   “此马能日行千里,渡水如平地!当日愚弟护送卢师去见董卓,卢师向董卓求此神驹,便是担心愚弟会被董卓扣下。”   关羽静静的解释了这赤兔神驹的由来,让刘备暗暗唏嘘不已。   “另外,还有一事。”关羽忽然压低了声音:“封丘城中,有传国玉玺!”   “什么?”刘备吓了一跳:“云长,你可看清楚了?”   关羽凝声点头:“不会有错!袁术将其带到了封丘城,珍藏得十分隐秘。若非意外得知传国玉玺的存在,愚弟都想不明白袁术为何会放弃北上而猛攻封丘城。”   “倘若愚弟猜得没错,当日这传国玉玺定然是被孙坚得到,然后孙坚将其交给了袁术,这才有袁术强令孙坚退兵。”   刘备的眼神也变得凝重:“定然是如此!一直以来想不明白袁术为何会在那种关键时刻退兵的原因,如今也清晰了。”   “相对于打入长安取代董卓,有传国玉玺的袁术有足够的名义再拥立一个新的天子!”   关羽又道:“大哥得了传国玉玺,是否就可以号令天下勤王了?”   刘备摇头,眼神更是凝重:“没这么简单!传国玉玺太烫手了,若是处置不当,我就得背负千古骂名了。”   关羽吃了一惊:“大哥得了传国玉玺,理当是大功一件,又岂会背负骂名?”   刘备问道:“云长,你认为我应该将传国玉玺送往长安,还是留在青州?”   关羽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送往长安!若是留在青州,岂不是会被小人诬蔑大哥有异心?”   刘备轻叹:“可若是送往长安,那我就真成了董卓一党了!再有卢师效力董卓麾下,我如何能向天下人证明我是有反董之心的?”   关羽顿时愣住:“怪不得袁术得到传国玉玺后,一直将其藏匿,极少有人知道。这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又该如何处置?”   本以为得到传国玉玺后,会让刘备立一个大功劳。   没想到这传国玉玺却十分的烫手,这让关羽有些不知所措。   刘备向后招了招手,示意郑平近前。   得知关羽截获了袁术的传国玉玺,饶是郑平也忍不住惊讶。   郑平有先知先觉,能猜到袁术退兵的原因,也能猜到袁术会藏匿传国玉玺,但郑平却未猜到关羽会截获传国玉玺!   这袁术丢了传国玉玺,还如何称帝?   “真是意外的收获啊!”郑平不由大笑:“云长,平定天下,你理当享有头功啊。”   汉室权威被践踏最狠的几件大事,其中一件就是袁术称帝!   董卓废帝杀少帝,袁术称帝,曹操杀皇后杀贵人,这一桩桩事都在践踏汉室的权威。   这也是曹操进位称魏公、再进位称魏王、以至于刘协禅让帝位给曹丕的几个核心前因。   汉室权威不再,人心不再汉了,自然就会向着魏。   而现在,关羽截获了传国玉玺!   没了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加持,袁术即便僭越称帝,也不过是跟张纯张举一般。   郑平笑得开心,但刘备和关羽却笑不起来。   “显谋啊,这传国玉玺太烫手了,若是留在青州世人皆会误以为我刘备有僭越之心,可若是送往长安又会认为我跟董卓沆瀣一气啊。”刘备无奈的打断了郑平的笑声。   关羽亦是愁眉的看着郑平。   郑平羽扇轻摇,惬意轻笑:“使君,云长,你们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这传国玉玺是必然不能送往长安的,董卓若是得了传国玉玺,他之前犯的罪都会因为寻回传国玉玺而被得到谅解。”   “即便是天子和公卿百官再恨董卓,也得吹捧董卓,因为传国玉玺的回归意味着天子的正统得到了上天的认可。”   “这对于汉室权威的恢复是非常重要的!”   关羽不解:“可这传国玉玺是大哥寻回来的!”   郑平眸有嘲讽:“使君寻回的传国玉玺不假,但这却是董卓当太师的时候寻回来的!以董卓的脾性,他一定会先将使君公然宣称是自己的亲信,然后抢夺这份功劳!”   “到时候董卓不仅抢占了功劳,使君还得受天下人谩骂。”   刘备叹道:“我亦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感到为难。”   郑平将羽扇往幽州方向一指,轻笑道:“使君若是藏匿传国玉玺,那自然会被世人误以为有僭越之心。”   “可若是将传国玉玺送给大司马,让大司马代表汉室宗亲来保存传国玉玺,不仅可以让使君免受小人诬蔑,还能让大司马跟董卓谈条件!”   “如今天下,益州有刘焉、荆州有刘表、豫州有刘宠、青州有使君、幽州有大司马,而大司马的威望又遍布海内,再有传国玉玺在手,即便是董卓也不得不慎重权衡!”   “而大司马的品行,天下士人也很清楚。”   “当初韩馥请大司马称帝,被大司马乱棍打出,并发誓永远是大汉的臣子。”   “这传国玉玺在大司马手中,谁敢道半个不字?”   刘备又惊又喜:“显谋言之有理啊!大司马以前就是宗正,宗室亲贵有罪要先请,都是先向宗正申述,宗正再上报给天子。”   “如今又是大司马、襄贲侯,这传国玉玺在大司马手中,谁又会不服?谁又敢不服?”   关羽亦是瞪着丹凤眼,对郑平的这个提议感到吃惊:“显谋先生,这会不会有祸水东引的嫌疑?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大司马?”   郑平笑道:“大司马虽然在对待公孙将军的事上器量不够宽宏,但对于宗室之事却有很强的责任感。”   “使君将传国玉玺送往大司马处,只会让大司马认为使君没有私心、一心为了汉室,夸还来不及,又岂会怨恨?”   刘备亦道:“以大司马的风格,得到了传国玉玺后,肯定会将保护传国玉玺视为职责,不会觉得是个祸害。”   郑平轻摇羽扇道:“但这事得提前遣人去涿郡,避免袁术狗急跳墙,将使君得到传国玉玺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连大司马都怀疑使君的用心就不妥了。”   刘备点头道:“那就让国让前往涿郡,请大司马决断。”   当即。   刘备让田豫星夜前往涿郡。   田豫也知道传国玉玺的重要性,也顾不得疲乏,带上几个骑卒就向涿郡而去。   刘备则是跟关羽进了封丘城。   诸将陆陆续续返回,但是张飞却一直未归。   就在刘备准备再派人打探时,张飞则是一脸笑呵呵的返回了封丘城。   跟着张飞返回的,还有一脸悻悻之色的典韦。   很显然,典韦和张飞都未能截住袁术。   但张飞本来就对截住袁术不抱希望,于是一路将典韦忽悠到了封丘城。   一见刘备,张飞顿时喜笑颜开:“大哥,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陈留己吾人典韦,有逐虎过涧的勇力,如今是陈留太守麾下一悍卒。”   郑平摇扇的手也忍不住一滞,看向张飞的眼神多了复杂。   张飞,将典韦给拐来了??? 第188章 曹刘再会,推举兖州刺史   刘备这一听就明白了。   逐虎过涧的勇力,悍卒的身份,这是怀才不遇啊!   “典壮士有如此勇力,真豪杰啊!”刘备言语豪迈,上前问礼。   典韦跟关羽其实有很多类似之处。   重义轻财,有大志气节,性格任侠。   襄邑刘氏与睢阳人李永为仇敌,典韦便为刘氏报怨。   这样的豪杰,恩怨分明,又最是简单直接。   对典韦施以恩义,典韦就会舍命相报,颇有春秋豪侠之气。   刘备又善于结交豪侠,对典韦这样任侠之人的心思十分清楚。   不过片刻之间,刘备就挽着典韦的臂膀邀典韦赴宴。   唯有真心信赖认可的,才有把臂同游的可能。   张飞适时的在一旁夸耀典韦的战绩:“俺跟典兄去追袁术时,途中遇上一只猛虎。”   “俺本想绕道不跟那猛虎纠缠,结果典兄直接扛着大铁戟对着那猛虎就是一阵怒吼对峙。”   “真令俺大开眼界,那猛虎竟然畏惧了!”   “典兄就这样追逐猛虎,吓得猛虎直接跳过了山间的水沟,见典兄没有继续追赶,才惊惧离去。”   “自古都是虎吓人,没想到却让俺见到了人吓虎。”   刘备大笑:“传闻商纣王麾下有一善走勇士名飞廉,飞廉有子名恶来,是可以跟犀兕熊虎搏斗的勇士。”   “典壮士逐虎过涧,犹胜古之恶来啊!”   张飞亦道:“典兄无字,不如以后就以恶来相称如何?”   典韦被夸得有些腼腆:“我只是稍有勇力,岂敢跟恶来相比?”   张飞大笑:“若逐虎过涧都只算稍有勇力,那俺岂不是花拳绣腿了?”   众人纷纷大笑。   关羽眯着丹凤眼,跃跃欲试:“大哥,关某想跟典壮士比试一番。”   面对关羽忽然的要求,刘备顿时有些为难。   他正想好好的跟典韦促膝长谈一番,若是比试岂不是伤了和气?   张飞机敏地道:“二哥,你跟典兄各有所长,不论怎么比都不公平啊。”   关羽一愣:“翼德你这话何意?”   张飞笑道:“二哥你擅长骑战,一身武艺都在马上,又不屑于冷枪暗箭,还有赤兔马这千里良驹。”   “典兄虽然不善骑马,但在丛林之中跋山涉水健步如飞,他又擅长飞戟伤人,五步之内百发百中。”   “你们要比,是比骑战还是比步战?二哥用不用赤兔马?典兄用不用飞戟?”   “比骑战,二哥觉得不公平;比步战,典兄也会觉得不公平。这还怎么比?”   张飞这一说,关羽果然迟疑了。   关羽本性高傲,即便跟着卢植学了许久,同样不减高傲之气。   这要是骑着赤兔马去跟不善骑马的典韦比,关羽可拉不下这脸。   可若跟典韦步战,不全力以赴的关羽就等于在羞辱典韦了。   刘备大笑,左手挽住关羽的手臂:“云长和恶来都是此间难得的豪杰义士,理当对酌三樽,互相探讨武艺,何须非得比个高低?”   关羽羞愧道:“谨遵大哥之命,是关某无礼了!恶来有逐虎过涧之勇,关某亦是佩服!”   典韦受到气氛感染,也连忙回礼道:“若有闲暇,典某亦愿跟云长兄切磋探讨。”   张飞欲言又止,随即暗叹一声,眼神看向郑平,多了几分幽怨。   郑平摇着羽扇,轻笑走近张飞:“翼德,许久不见,你也越发的有智慧了啊。”   张飞低声嘟囔:“再有智慧,还不是只能看着别人饮酒。”   郑平哈哈一笑:“你若真想饮酒,饮便是了。”   张飞头一偏,言不由衷:“俺不是无信之人!喝水喝习惯了,何必饮酒。”   郑平徐徐而道:“今日破例,许你饮酒。”   张飞猛的回头,瞪着一双环眼,压低了声音:“显谋先生,你没诳俺?”   郑平羽扇一指典韦:“不仅今日,这几日酒肉都管够,只要你将典韦款待好,就是大功一件!”   张飞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了郑平的用意,喜道:“显谋先生是想让典兄脱离张邈?俺也劝过典兄,但典兄说他当初替友杀人在山间陪着寡母,是张太守免了他过往罪刑将他招募为卒,他尚未立功,不能轻弃。”   “如此义士,俺不能勉强,所以俺才将典兄带来了封丘城。”   郑平轻赞道:“如此义士,若能当使君亲卫,翼德和云长今后也能放心的替使君征战四方了。”   “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法,可让典韦顺理成章的跟着使君。”   “典韦若要离去,你就说这几日封丘城会推举新的兖州刺史,张邈也会来封丘城,等谈完了再回去不迟。”   张飞抚掌笑道:“显谋先生放心,既然有酒有肉,俺自然能留下典兄。”   当日。   得了准许的张飞,频频向典韦敬酒。   典韦亦是好些时日没饮过酒了,又有张飞陪同,直接于酒宴上大醉,刘备又令人好生照顾典韦。   待众人退去,刘备对典韦依旧是恋恋不舍:“显谋,典韦骁勇重义,我深爱之。但他毕竟受过张太守恩惠,让典韦背弃张邈,就等于让典韦背弃信义。”   “可若让典韦离去,我又不忍。”   “实在是为难啊!”   郑平轻笑:“使君勿忧,典韦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离去的道理。”   “如今袁术虽然逃了,但兖州尚有大事商议。”   “使君可邀张邈和曹操入封丘城,一同商议新的兖州刺史人选。”   “届时,让张邈送几个悍卒,想必不是难事。”   刘备顿时大喜:“显谋是想效仿昔日向鲍信借调于禁一事?妙啊!”   “张太守只让典韦当一悍卒,想必是认为典韦曾经犯事,因此编为悍卒,让其杀敌赎罪。”   “这等出身不凡的,很难重用典韦这种曾经犯事的任侠之人。”   刘备暗暗一喜。   张邈不要,我要啊!   ......   得到刘备的邀请,张邈、张超、臧洪、曹操,都来到了封丘城。   当看到囚车中的刘岱时,众人纷纷吃了一惊。   “刘青州,你什么时候生擒了刘岱?”张邈看向囚车中落魄的刘岱,下意识的询问。   刘备也不隐瞒,直言道:“来封丘城的路上,顺手将刘岱生擒了,刘岱的亲信王彧等人意图劫囚,但反遭埋伏,王彧被斩,余者或死或逃。”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张邈等人更是吃惊。   曹操不由蹙眉:“刘青州为何要擒刘岱?”   虽然刘岱被生擒对于曹操是好事,但按曹操的想法,刘岱是要为兖州的战事负责、然后主动让出兖州刺史位的。   这种生擒刘岱的极端方式,并非是曹操想看到的。   毕竟刘岱如今跟袁绍还是姻亲,袁绍的家眷还在东平国,这袁绍的面子总得照顾下。   面对曹操的质问,刘备不假思索道:“刘公山擅杀东郡太守乔瑁、任城相郑遂和济北相崔言,又无故攻打泰山郡和陈留郡,已然违背了汉律。”   “我奉天子密诏讨贼,故而生擒刘公山,准备将其送往长安城交给宗正定罪。”   刘岱是汉室宗亲,宗亲犯错得由宗正先定罪后再呈递给天子。   刘备的这个理由,让曹操难以再反驳。   毕竟刘岱擅自攻杀在先,刘备又奉密诏讨伐,师出有名。   至于刘备是否真的有密诏,这勿需怀疑。   刘备若无密诏,又岂敢将刘岱送去长安?   张邈见气氛有些僵,连忙转移话题道:“刘公山咎由自取,合该如此!如今兖州百废待兴,亟需一个新的兖州刺史来主持军政诸事。”   曹操顿时激动了。   刘岱被生擒,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了。   既然不能让刘岱让位,那么再选一个兖州刺史也是很正常的。   “我.....”   曹操正欲开口,但张邈的话却如一盆冷水一般泼在曹操身上。   只见张邈起身,指着臧洪道:“广陵臧子源,为人雄气壮节,又曾举孝廉。”   “初授议郎,后迁广陵功曹,在广陵郡时,行政教化赏罚都令士民百姓信服。”   “昔日我等会盟讨董时,亦是子源为联军设坛盟誓,辞气慷慨激昂,听到这篇盟誓上至刺史将侯、下至卒伍仆隶,纷纷感动振奋。”   “我提议,可让子源出任兖州刺史,诸位意下如何?”   曹操的面色变得难看。   “孟卓竟然不推举我?”   “我不辞辛劳南下东郡,又拼死战胜黑山贼白绕,随后又合兵击退了袁术。”   “有如此功劳,我竟然不能当兖州刺史?”   “臧洪有什么本事?他也配当兖州刺史?”   曹操的眼神变得不善,静静地道:“孟卓,臧子源虽然有才能,但让他担任兖州刺史,恐怕本初不服。”   张邈冷哼:“我等推举兖州刺史,何须袁本初同意?”   曹操虽然心中很不爽,但还是极力克制道:“孟卓啊,这济阴郡和山阳郡都是本初的族人。刘岱虽然犯事,但他毕竟跟本初有姻亲之情。”   “若是不问本初就推举臧子源当兖州刺史,很可能会给兖州带来祸事的。”   张邈的眼神变得不善:“孟德,你我都知本初为人,我等自幼相识,本初却有杀我之意。若不推举子源当这兖州刺史,才是真的有祸事。”   随即,张邈又看向刘备:“刘青州,虽然你是青州牧,但既然出兵协助平定兖州兵祸,自然也有举荐的权力。”   “不知刘青州以为,谁适合当这兖州刺史?”   曹操也看向刘备。   刘备虽然不是兖州人,也不在兖州任职。   但谁都知道,刘备跟泰山郡太守应劭关系匪浅。   刘备说要支持谁当兖州刺史,应劭就一定会支持谁当兖州刺史。   “张太守,这兖州嘛,还是得兖州人来治理比较好,我若举荐就是逾越了规矩,你们商量好就可以了。”刘备呵呵一笑:“至于曹太守说的兖州祸事,完全不用担心。”   “青州今年大丰收,粮食暂时也不缺了。”   “这谁想要如刘公山一般无端掀起兵祸,青州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刘备这话说得巧妙。   既表达了不会插手兖州的态度,同时也在示威在场众人。   谁当兖州刺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兖州刺史不能掀起兵祸。   若新的兖州刺史跟刘岱一样,那青州的兵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兖州。   “这刘备!”曹操暗暗握紧了拳头。   张邈却是暗暗高兴。   刘备不插手,那么臧洪当兖州刺史就稳妥了。   “孟德,你如今也是东郡太守了,想必你也会在意兖州人的利益吧?”张邈看向曹操,直言问道。   这意思就差直接给曹操说:既然都当了东郡太守,就别去理会袁绍了。   虽然没有战场上的刀枪见血,但这宴席间短暂的交锋,犹胜战场。   “明公,要颍川。”戏志才在曹操耳边低语。   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快强行压下,随即笑道:“孟卓,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   “毕竟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本初翻脸的。”   “你和本初都是我的故友,我偏向谁都不好。”   “久闻刘青州跟豫州牧关系匪浅,不如给豫州牧通个话,就说我曹孟德想当个颍川太守,如何?”   立足刘备身后的郑平,羽扇轻摇,一双慧眼看向曹操身后的戏志才,心中已然猜到了曹操的用意,于是也低声对刘备道:“使君,可以答应,趁机要人吧。”   刘备会意道:“曹太守不想两位故友为难,故而想当这颍川太守,我又岂能不成全?”   “张太守,你麾下有一悍卒,乃陈留己吾人典韦。”   “我三弟张飞跟典韦一见如故,恨不能结为兄弟。”   “但典韦说他曾受张太守恩惠,不忍相弃,不知张太守能否割爱?”   张超顿时有些急:“兄长,那典韦能穿三层铁甲,十分骁勇,愚弟正准备提拔为将。”   张邈却是挥手制止了张超,应诺道:“只是一悍卒,我又如何割舍不得?刘青州想要,那就送与刘青州。”   曹操吃了一惊:“这典韦有何本事?竟然能让刘青州如此相求?”   刘备见张邈已经答应,微微捋髯:“没什么大本事,也就能逐虎过涧而已。”   逐虎过涧?   这还叫没什么大本事?   曹操顿时无语的看向张邈,张邈的手也忍不住一抖。 第189章 南结陆康,郑平再布远略   张邈看向张超的眼神多了三分幽怨,仿佛在问张超:典韦有逐虎过涧的本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张超也很无奈。   谁知道自家兄长会如此的阔气,真就将典韦当成一悍卒给送出去了。   逐虎过涧啊!   这今后拥立臧洪当兖州刺史后,以典韦的本事提拔为上将都是迟早的事。   结果现在......   曹操亦是无语。   能逐虎过涧的勇士,如此轻易的就被张邈赠送出去了。   瞧刘备这看似谦虚的语气,心底不知道有多高兴。   “倘若我当了兖州刺史,这典韦或许就会调入我麾下。”   “可惜了,逐虎过涧的勇士啊!”   曹操暗暗叹息。   一想到典韦归了刘备,曹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刘备可不管张邈等人如何想。   张邈既然答应了,那么再想反悔就不可能了。   毕竟刘备还得给刘宠去信举荐曹操当颍川太守,而曹操得了颍川太守后才不会阻挠臧洪当兖州刺史,臧洪当了兖州刺史,反过来又对青州有利。   这一环环的,都是利益的置换。   刘备派往陈国的信使,折返很快。   说服刘宠让曹操出任颍川太守的理由很简单:曹操能打、且跟袁术是敌人。   有这个理由在,刘宠自然不会拒绝让曹操当颍川太守。   毕竟颍川名义上属于豫州,但实际上被袁术掌控。   既然有人愿意替刘宠扫荡颍川郡残余的袁术势力,刘宠自然是乐得如此,还能卖刘备一个人情。   在得到颍川太守的印绶和任命后,曹操放弃了东郡,直接挥军杀向颍川郡。   袁绍举荐的东郡太守,只是个伪职,是不被天子承认的。   但刘宠是朝廷委任的豫州牧,有任命豫州各郡国太守国相的权力,这任命的颍川太守自然就是正职了!   在这一点上,曹操是实实在在的得了利的!   曹操放弃了东郡,张邈直接让张超暂领了东郡太守,又传书东平相李瓒、济北相鲍信、泰山太守应劭拥立臧洪为兖州刺史。   有刘备的传信,应劭没多想就同意了。   而济北相鲍信也得到了曹操的传信,同意了臧洪当兖州刺史。   刘岱被擒,东平县李瓒自然也不敢反驳。   对于李瓒而言,谁当刺史都一样,反正他就是个听命行事的。   任城相唐瑞虽然是刘岱亲信,但刘岱被擒、王彧被斩、李瓒又表示拥立臧洪,唐瑞也只能传书表示支持。   兖州八郡国除了济阴郡太守袁叙和山阳郡太守袁遗外,都对臧洪出任兖州刺史没什么意见。   袁遗和袁叙不敢轻易抉择,连忙遣人将消息送往邺城。   而在另一边。   公孙范和公孙越因为诈称西凉军有意出兵,虽然避免了跟着袁术一起被杀的厄运,但却遭到了李傕和郭汜的奇袭。   也活该公孙范和公孙越倒霉。   若只是李傕和郭汜,两人还能全身而退,偏偏皇甫嵩来到了虎牢关。   这位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   在皇甫嵩精密的部署下,公孙越被李傕斩杀,只有公孙范侥幸逃脱。   由于袁术败得太快,皇甫嵩难以介入。   在斩杀了公孙越后,皇甫嵩就下令李傕郭汜退回了虎牢关,将袁术战败的情报传回长安。   另一边。   袁术自小路入丛林,险之又险的逃回了鲁阳。   一路风餐露宿、兵败再加上传国玉玺丢失,袁术回到鲁阳后就染上了风寒,直接卧病不起。   这可将袁耀、袁胤、袁嗣、纪灵等人吓得不轻。   袁术这一战败得太惨了!   女婿黄猗、大将张勋、刘勋、桥蕤、韩胤等人都不知所踪。   孤身一人逃回鲁阳,还染上了风寒。   “耀公子,要不将孙将军召回来?”阎象提议道:“明公新败,肯定有大军要来打鲁阳,唯有孙坚将军才能与之抗衡了。”   袁术从弟袁胤摇头道:“不可!兄长新败,诸将也未能返回,倘若让孙坚回鲁阳,恐怕会有二心。”   “鲁阳还有纪灵将军和五千兵马,足以抵挡来犯之敌。”   “先等兄长病愈吧。”   但还未等袁术缓过气来,许昌方向就传来曹操进攻颍川的情报。   曹操甚至还打着颍川太守的旗号,沿途造访颍川的士族豪强!   不过半月的时间,颍川郡大半的豪强士族,都选择了依附曹操。   “曹阿瞒!”   袁术气得差点从病床上滚落下来。   在封丘城的时候,曹操还是东郡太守,结果现在摇身一变成颍川太守。   这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曹操,要赶尽杀绝,抢占颍川,甚至还可能要借机抢占整个豫州!   “备战!”   “本将要宰了曹阿瞒。”   袁术气势汹汹,但袁耀、袁胤等人却吓得够呛。   袁耀连忙劝道:“父亲不可!曹操来势汹汹,我军新败不可力敌!不如暂弃鲁阳,前往汝南固守,然后将宛城的孙坚调回来抵挡曹操!”   调孙坚?   袁术顿时蹙眉。   孙坚跟纪灵等人不一样,那是因为袁术能给足够的利益才选择依附。   袁术如今败得太惨,孙坚会不会听命还两说。   但袁耀的劝谏也没错,如今袁术新败,鲁阳的五千兵马又不是精锐,很难抵挡曹操。   袁术的眼神阴晴不定。   最终,袁术还是下达了调回孙坚的命令。   宛城可以让给刘表,但曹操不能占据颍川。   “可恶的曹孟德,可恶的刘玄德,这笔账,本将迟早跟你们清算!”袁术赌咒发誓,对曹操和刘备已经恨到了极点。   而此时的刘备,却是愉快的返回了青州。   虽然卢植去了长安让刘备很遗憾,但这出一趟青州,除了原本就在青州出仕的关羽、张飞、太史慈、田豫、张纮和刘琰外。   又得了麴义、典韦和陈到三将。   虽然陈到是降将,但刘备跟陈到一畅谈,顿觉陈到的不凡。   不仅在对待士民百姓上,陈到有跟刘备相似的理念,而且陈到对练兵也颇有心得。   郑平也没想到,这出来一趟,竟然得了两个可以担任亲卫统领猛将。   于是郑平跟刘备一合计,决定将善于练兵的陈到暂归管亥麾下,先训练亲卫兵以观成效。   而典韦则是编入青州锐士。   由张飞为青州锐士主将、典韦为副将、张纮为军师、满宠为军正,同时给临淄城练兵的于禁也留了个副将名额。   有典韦这个善于冲锋陷阵的猛将在,张飞就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统兵的磨砺上。   刘备不能仅仅只有关羽来统兵,同样需要张飞来统兵。   只有先将嫡系兵马打造好,才能更好的去用非嫡系的兵马。   见典韦成了张飞的副将,张飞又负责青州锐士营,关羽顿时坐不住了。   “兄长,先登营在这次勤王之中,立下功劳颇多,但残存的先登营士卒却不到四百。”   “愚弟有意整合这次勤王的兵马,将先登营扩编至两千人。”   “以麴将军为副,不坠先登之名!”   麴义亦是激动的起身,立在关羽身后。   扩编先登营的想法,关羽已经构思很久了,亦跟麴义有过多次的探讨   不同于原本的先登营,新的先登营要增设骑兵,步骑结合成军。   但依旧沿用先登营“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的口号。   不论兵器铠甲武器坐骑、亦或者是先登营士卒更迭替代了多少次,先登营的口号不能变!   这也是麴义愿意当关羽副手的主要原因!   不仅仅是过往战场上的生死交情,还有关羽给予的尊敬,让麴义愿意替关羽效死!   关羽的请求,刘备没有拒绝。   于是刘备又令关羽为先登营主将,麴义和田豫为先登营副将,一个管步兵一个管骑兵。   但对于军师、军正人选,刘备却有些犯难。   “显谋,云长骁勇,麴将军和国让亦是敢战之士,但先登营缺少军师辅佐,可有举荐之人?”刘备低声询问。   郑平低声道:“元龙兄之前助云长出谋划策,但中途又返回徐州去了。元龙兄多有湖海之气,跟寻常的士人不同,跟云长相处也颇为融洽。”   “不如暂且给陈元龙留个位置。”   刘备语气有遗憾:“由元龙先生出任先登营军师一职,的确可行。只可惜元龙先生在徐州出仕典农校尉,陶使君未必肯借调。”   郑平又道:“鲁子敬文武全才,但年轻气盛,需要好好磨砺。可暂让鲁子敬出任先登营军师一职,让云长好好鞭策一番。”   “阿亮若是再年长一些,也可将其送往先登营。”   “俊杰贤才唯有经过磨砺,才能真正的明白:何为兵战凶险!”   刘备会意:“云长受卢师教导,文韬武略都已经大有长进,再有这几次出征的经验,没有战场经验的俊杰贤才到了云长麾下,还真未必能显出本事。”   “有云长来鞭策,也能避免这些俊杰贤才言过其实,犯了纸上谈兵的错误。”   这一阵低语,刘备和郑平就给青州的俊杰贤才,尤其是想在武略上有所建树的青年和少年们,准备了一个名将检验员。   若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到了关羽的先登营中,不仅吃不了训练的苦,还得被关羽在武略上狠狠的打击!   锐士营和先登营相继定下主将和副将,太史慈也坐不住了。   “使君,青州的陆战有锐士营和先登营在,但青州的水战之兵却是匮乏。”   “东莱郡的水贼管承,以水战自傲,对使君颇有不服。”   “前番多次征讨管承不利,便是管承倚仗自己精通水战,在沿海海面来去自如。”   “末将对水战颇有研究,愿替使君组建一支水兵,扫清青州沿海岸的水贼!他日亦可征战四方。”   在向刘备请命的同时,太史慈的目光也在向郑平示意。   “可青州的船坞,大部分都毁坏了,我虽然想组建水兵,却苦于无船可用啊。”刘备顿时犯难。   青州这一年,解决温饱都来不及,更别说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恢复船坞了。   刘备看向郑平,目有询问之色。   毕竟张飞和关羽都安排妥当了,不能拂了太史慈的热情。   这临淄城还有个兵曹从事牵招也要练兵,刘备忽然感到一阵头疼。   郑平轻摇羽扇,不假思索的给出了解决方案:“子义,青州目前没有船坞,想要组建水军,还得从别处想办法。”   “昔日我出游庐江郡时,曾造访过庐江郡太守季宁公,季宁公是吴郡陆氏子弟,在当地颇有声望。”   “董卓西迁天子入长安后,季宁公曾冒险派遣孝廉进贡朝廷,被加封忠义将军,秩达中二千石,地位堪比九卿。”   “你替我走一趟庐江郡,给季宁公送封信,就言家父最近收了一名少年天才,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只比季宁公的从孙大两岁,但已经不逊于弱冠才俊了。”   “若季宁公有意,可将陆议送往青州求学。”   “有季宁公相助,吴郡部分有船坞的豪强士族,会赊卖一批战船给青州的。”   太史慈一愣:“虽然康成公是天下名仕,但季宁公真的会为了一个求学名额,就让吴郡有船坞的豪强士族赊卖战船吗?”   郑平轻笑:“只有一个名额肯定不行,但如果说赊卖战船的豪强士族,都有名额呢?”   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怪异。   张飞忍不住了:“显谋先生,你不怕累着康成公?而且,康成公真的愿意招收这么多的门人吗?”   郑平羽扇轻摇:“翼德,正所谓知父莫如子。家父一心只想传道受业解惑,我这当儿子的,给他寻觅一些少年俊杰传承郑学,难道家父还会不乐意吗?”   张飞哑然。   刘备已经明白了郑平的用意。   倘若只是赊购战船,未必就得去吴郡,徐州一样能赊购。   郑平的真正目的,是借郑玄收徒的名义,让吴郡的一部分豪族世家子来青州。   这豪族世家子来青州求学,刘备作为青州牧,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子义,你辛苦一番,去趟扬州吧。”刘备眼中飘着一丝窃喜。   战船是其次,结交扬州豪强士族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庐江太守陆康,这可是忠心于朝廷的忠义将军,位比九卿,是可以引为外援的! 第190章 刘备长女,积粮筑城之议   初平二年,十二月。   临淄城,州牧府,内院。   张飞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神色焦急。   关羽则时不时的向内屋望去,那双丹凤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相较于张飞的焦急和关羽的担忧,刘备则是在跟郑平静静对弈,面容温和、气息泰然。   但棋盘上落子频频失误,却明显暴露了刘备的心不在焉。   郑平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思考如何落子才能让频频失误的刘备反败为胜。   内屋,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正是平原王的外甥女、刘备如今的正妻郭昭,正面临分娩的关键时刻。   忽然间。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片刻后。   一个中年隐婆怀抱一个还在啼哭的婴儿出现在院中:“恭喜使君,小喜,弄瓦之喜,女重七斤二,偕母同平安。”   张飞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伸手就抱:“这可是俺的贤侄女,可不能摔着了。”   “咳咳,三弟!”关羽轻咳一声提醒。   张飞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然后又退了回来:“哈哈,忘了,忘了,得大哥先抱!”   刘备徐徐起身,看似无惊无喜,但那尚未落入棋盘的棋子却是下意识的拽在了掌心。   小心翼翼的将襁褓中正在啼哭的女婴抱在怀中,那哭声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却是笑声。   “见父而笑,是为吉兆,恭喜使君!”郑平轻摇羽扇,来到刘备身边。   这小小的一句夸赞,让刘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欢喜:“我飘零经年,终于有孩儿了。”   关羽和张飞亦是拱手恭贺。   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备有了自己的孩儿,这是个吉兆。   曹操似刘备这般大的时候,曹昂都开始在学堂念书了。   “使君,先取个名,然后去陪夫人吧。”   “虽然使君不在意男女,但夫人肯定是很在意的。”   郑平善言提醒。   刘备摊开手中的棋子,下意识地道:“就名‘弈’吧。”   张飞盯着刘备手中的棋子,直言道:“大哥,这取名太随意了吧?”   “三弟!”关羽瞪了张飞一眼:“多读书。”   郑平摇扇笑道:“《广雅》有云,弈者,容也。意为美貌。”   “弈字五行属木,《尚书.洪范》有云:木曰曲直。寓为能屈能伸、大丈夫之风。”   “使君以‘弈’为名,便是希望此女能继承夫人之美貌、使君之智慧。”   刘备大笑:“显谋深知我心啊!”   见刘备抱着刘弈走进内屋,张飞疑惑的挠了挠头:“弈字还能这般解释的吗?显谋先生,大哥方才真的这么想?”   郑平摇头轻笑:“使君虽然不计较夫人生的是男儿还是女儿,但其本心还是希望有个男儿的。”   “弈者,当对弈天下,以继承使君匡扶汉室之志。”   “但这样的解释,很可能会让夫人误以为使君埋怨生的是女儿,暗暗生怨。”   “可这弈字出自使君之口,使君又不便更改,那只能由我来给弈字赋予寓意了。”   “所幸,幼时读的书颇多,只要引经据典,夫人就不会对使君有怨疑。”   “弈者,聪慧、美貌、有大丈夫之风,二十年之后,可称天下才女!”   关羽微微一捋美髯,眼中有钦佩之意。   虽然郑平平日里不治经典,但却能信手拈来般的引经据典,并不输于这临淄城治经典的大儒们。   张飞恍然大悟:“显谋先生果然大才,这都能引经据典,俺就以为大哥是因为在下棋所以才给贤侄女取名弈。”   郑平轻笑转身:“先离开吧。”   取名是有正式礼的,让刘备这个时候给长女取名,目的是安抚刚刚分娩的郭昭。   刘备如今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   时代观念的局限,即便刘备表面不说,这心中肯定也会有遗憾。   同样,郭昭亦会因为没能替刘备生下长子而内心焦虑不安。   帝王将相,很多都会因为正妻未有长子,而祸起萧墙。   甚至还有正妻毒害其他内院女子的情况出现。   而一旦正妻起了歹心,即便是刘备这种仁德的,也会感到不快。   郑平不会去赌人性,因为人性是最不值得去赌的。   一旦有了裂缝,再怎么弥补,都难以将裂缝恢复如初。   郑平习惯于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前!   离开内院,郑平来到了办公的衙署。   刘惠是个能力很强的治中,在刘备和郑平离开青州的这段时间,将青州的政务处理得十分妥当。   这也让郑平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分析各州郡的情报,以此来推断天下大势的走向。   “曹操挥兵颍川,但在襄城遭遇孙坚的阻拦,双方大战三日,各自引兵撤回。”   “宛城被刘表麾下中郎将黄忠攻克。”   “袁术放弃南阳和颍川,驻兵汝南。”   “袁术遣孙坚攻打丹阳郡太守周昕和九江郡太守周昂,引兵入九江郡,杀扬州刺史陈温。”   “山阳郡太守袁遗,自称奉袁绍命领扬州刺史,引兵南下。”   “张邈驱逐济阴郡太守袁叙,袁叙南逃沛国。”   “马腾韩遂攻打西河郡,白波贼往南而逃。”   “公孙瓒跟刘虞大吵一架,不知何故。”   “各州有流言,皆言青州牧私藏传国玉玺。”   “刘宠上书自请辞去豫州牧一职,朝廷改任郭贡担任豫州刺史。”   “袁术欲以袁嗣为陈相,被陈王刘宠拒绝。”   “宗正上表天子,罚前兖州刺史刘岱闭门思过三年,天子又以刘岱之弟刘繇为扬州刺史。”   “下邳相笮融在下邳郡广兴佛寺庙宇,要下邳郡人民日夜诵读佛经。”   “彭城相薛礼被陶谦罢免。”   “......”   看着这一个个各州郡传来的零散情报,郑平不由皱眉。   自青州开始介入天下事之日起,这天下大势的变化就已经逐渐复杂了。   连马腾韩遂都出现在了并州!   而袁术也如预料中的一样,大肆散布刘备私藏传国玉玺一事。   “刘岱倒是好运气。”   郑平将情报放下,眼神多了沉思。   闭门思过三年对于刘岱而言,这惩罚几乎等于没有。   而让刘岱的惩罚减轻的原因,则是刘岱的亲弟弟刘繇!   扬州刺史陈温被袁术击杀,刘繇为救刘岱、趁机自请扬州刺史,要替朝廷平定扬州。   董卓见刘繇自请,自然是欣然同意。   有刘岱和刘繇家眷在长安,董卓也不怕刘繇会在平定扬州后生事。   刘宠会自请辞去豫州牧的想法,郑平并不奇怪。   豫州牧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让刘宠当的,目的是想让刘宠牵制袁术。   但如今袁术败了,董卓也不希望有个不受掌控的汉室宗亲来当这豫州牧,于是便委派使者让刘宠去当扬州牧。   刘宠自然是不肯离开陈国。   在陈国,刘宠就是世袭的陈王。   但如果去了扬州,刘宠的世袭陈王就没了。   因此刘宠当即就自请辞去豫州牧一职,而董卓也顺势改派郭贡担任豫州刺史,让刘繇去当扬州刺史。   州牧和刺史的权力天差地别。   董卓不过是玩了下权术,就将陈王这个汉室宗亲的豫州牧给卸任了。   因为是刘宠主动请辞,即便是刘备也不能插手。   而郭贡又是颍川人,为了拉拢颍川太守曹操,直接选择跟曹操联手对抗袁术。   如今的豫州,变成了陈王刘宠中立,袁术跟郭贡曹操互分豫州的局势。   但豫州和扬州的乱局,青州目前是无法介入的。   让太史慈南下庐江郡,也仅仅只是让刘备跟以庐江太守陆康为首的吴郡士族豪强有一个建交的机会。   数日后。   郑平将青州来年的战略规划呈递给刘备审批。   豫州虽然又乱了,但兖州已经趋近于稳定。   臧洪有张邈、陈宫、应劭、鲍信等人的支持,又采纳了陈宫轻徭薄税的良策,埋头以恢复民生为主。   而南面的陶谦,则因为豫州和扬州的乱局,将兵马驻扎在彭城、下邳和广陵一带,避免袁术北上。   袁绍跟公孙瓒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已经无暇再顾及青州了。   换而言之。   青州除了东莱郡的海贼管承外,几乎是没有外患了。   这是广积粮、高筑城的大好时机!   “青州沃野二千里,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地形险峻,堪比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此为用武之地。”   “然,临淄城地势平坦,难以坚守。若遇贼兵奇袭,则文武家眷皆易落入贼人之手,这是用武大忌。”   “易守难攻之城,皆要有山川形便、犬牙相入的优势,广县西北四里,四周绝涧,阻水深隍,使君可在此地建一城池,名为广固城。”   “迁齐国和临淄城之民入广固城,进可攻,退可守,用武天下,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临淄城虽然传承悠久,但却不是一个容易固守的城池。   若只是视为通商之地,交通发达地势平坦的临淄城自然是最佳的。   然而乱世之中,兵祸迭起,一个易守难攻的城池,远比交通便利的城池更值得拥有。   西晋永嘉五年,前赵青州刺史便以曹嶷以临淄“地原难守,在广县以西修筑广固城,将青州刺史部、齐郡和临淄县的治所从临淄城迁入广固城。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青州的军事地位出现转折。   东晋隆安三年,鲜卑贵族慕容德接受尚书潘聪的建议,在广固城建国称帝,史称南燕。   潘聪在建议中道:青齐沃壤,号曰东秦,土方二千,户余十万,四塞之固,负海之饶,可谓用武之国。三齐英杰,蓄志以待,孰不思得明主以立尺寸之功!广固者,曹嶷之所营,山川阻峻,足为帝王之都。   虽然南燕国只存在了十二年,但却让青州成了齐鲁大地历史上唯一一个建都称帝的地方。   郑平是青州人,自然是希望刘备的军政重心在青州。   而临淄城的军事劣势,郑平自然也非常清楚。   在出游诸州郡的时候,郑平就专程在广县西北考察过地形。   曹嶷的确是个能人!   四周绝涧,阻水深隍,这是修建险要坚城的绝佳之地。   有一座险要坚城,才能真正成就帝王之业!   曹操选择在许县建都,同样也是因为许县地势险要、山川河流犬牙交错。   郑平“广积粮、高筑城”的方案,刘备没有立即许可,而是召集了青州文武一同商议,连孙乾简雍等在临淄城外的核心人员都回到了临淄城。   广积粮,刘备是认可的。   但高筑城,刘备不敢轻易决定。   这不是将临淄城再加固,而是要另外修建一座城池!   若要修城,至少得花费十年的时间,动用的劳力超过十万以上。   以十年的时间去修一座城池,劳民伤财。   因此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修缮古城。   就如同临淄城,自建城开始,千余年间反复不断地在修缮。   孙乾是青州人,也知道郑平说的建城地理位置。   虽然认可那是个建城池的好地方,但孙乾并不赞同修建一座新城:“显谋,修建一座广固城,虽然有利于今后,但却不利于当下。”   “动用十数万青州之民,负担十余年的徭役,如此劳民伤财,有违使君仁义啊。”   国渊亦道:“临淄城虽然没有险峻地势,但城高水深,亦是千年之城,只要谨慎守备,也不是会被轻易攻破的。”   “更何况,即便再易守难攻的城池,终究也是会被攻破的。”   “这世上不存在任何一座城池,能完全依靠地利之便来守城。”   “有这个人力和财力,还不如多开垦河渠和良田,造福于百姓。”   张昭道:“临淄城不适合守城,这青州还有很多易守难攻的城池,修缮一番就可以用,建新的城池,很容易引起民怨的。”   治中刘惠、功曹赵昱等青州文士,几乎都在出言反对。   而武将一列,不论是关羽张飞、还是牵招田豫等人,则是闭口不言。   修筑一座易守难攻的新城池,不利于民生却利于军事,武将自然是不愿意反对。   一时之间,刘备陷入了为难之中。   这还是头一回,郑平的方案遭到了几乎全部青州文官的反对。 第191章 第三帝都,刘备决意建城   青州的军政商议,一向都是有理说理、畅所欲言,不会因为职位低微就不许提反对意见。   因此。   即便大部分的文官都在反对筑城,郑平都未因此而动怒。   筑城,本就是颇为浩大的工程。   除非必要,是不会修筑新城的。   因此千余年来,除非是古城不能用,大部分都会在原有的城池上进行修缮。   青州刚迎来一个丰收年,士民百姓还未喘过气来就开始征发徭役,这是极不利于青州的稳定的。   见众文官振振有词,反对声不断,张飞终于忍不住了,当即就要抬脚出列,但被关羽给拉住:“三弟,你要作甚?”   张飞直言道:“自然是帮显谋先生说话啊,二哥你也跟俺一起。”   关羽无奈:“三弟,你切勿坏事!你瞧显谋先生有一丝需要我等替他分辨的意思吗?”   “你若贸然开口,反而坏了显谋先生的计划。”   张飞一愣,目光看向摇扇轻笑的郑平,却见郑平一直都是温和的笑意,对每个提出反驳意见的文官都会认真回礼。   “还真是啊!”张飞挠了挠头:“这么多人反对,显谋先生真的能说服他们吗?”   关羽眯着丹凤眼:“仔细听吧,显谋先生行事向来都是从容不迫,今日众文官的反对肯定都在显谋先生的预料之中。”   待得最后一个文官退下,郑平这才徐徐开口:“诸位的反对之言,我刚才仔细听了,也仔细的分析了。”   “究其核心,其实也就四个字:劳民伤财!”   “可若筑城的青州之民,他们都不嫌苦不嫌累,还能算是劳民吗?”   众文官面面相觑。   张昭出列道:“别驾,这自古修筑城池宫殿,都会优先调发徒隶,徒隶不够就会调发附近的黎庶百姓。”   “但即便是徒隶,他们也不是人人都犯的死罪。”   “而往往调发徒隶黎庶百姓修筑城池宫殿时,身子羸弱的又会亡于徭役。”   “各类监工又不体恤徒隶黎庶百姓,不知多少未犯死罪的徒隶以及无辜的黎庶百姓会因此而死。”   “昔日秦皇修长城,便是征发各地徭役过甚,而引起了暴乱,不可不察啊!”   “哪有被迫服徭役的青州之民,会不嫌苦不嫌累的?”   郑平哈哈一笑:“子布都已经说,是被迫服徭役的青州之民了。”   “可我从未说过,修筑广固城,是以征发徭役的方式来修筑啊?”   张昭一愣:“不征发徭役,难道他们还能主动来修城吗?”   郑平轻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以往的黎庶百姓觉得徭役苦,那是因为他们不仅不能从徭役中得到好处,反而还会损失钱粮、甚至于生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自然会觉得徭役苦。”   “可参加广固城的修建,官府除了提供吃住,还会额外再发放钱粮用于补贴家用,他们还会觉得徭役苦吗?”   “遇到春耕秋收农忙之际,也允许他们返乡并发放返乡路费,若是其中有匠才工艺的还可以额外得到工钱,这些黎庶百姓是否会趋之若鹜呢?”   张昭不由张大了嘴:“可这会花很多钱粮,官府哪来那么多钱粮提供吃住还发放额外的钱粮给这些修筑城池的黎庶百姓?”   “古往今来,徭役都是无偿的!”   郑平轻摇羽扇:“徭役是无偿的,但修筑广固城却是有偿的,既然是有偿的,就不能称之为徭役。”   “既然不是徭役,那就不能算是劳民。”   “子布说这会花很多的钱粮,可这军政诸事,哪一样不花钱粮呢?”   “然,修筑广固城,是为了军事目的,也是使君今后能否以青州为基、扫荡天下的关键,而不是为了修建宫殿豪宅贪图享受,这跟兴修水利一样,都属于正常的钱财消耗。”   “自然也不能称之为伤财!”   “既不劳民,也不伤财,那这广固城为何不能修呢?”   花钱招工,如果是在繁华如宋朝,几乎是不顶用的。   越是繁华的时候,赚钱的门路就越多,自然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修筑城池。   人都是趋利的,都希望能用最省力的方式去赚更多的钱。   如果不是没有更多的选择,谁愿意在工地上下苦力?   但以青州目前的情况,能让黎庶百姓赚到钱粮的方式,响应官府修筑城池自然是最简单的一个。   张昭辩驳不过,于是看向簿曹从事胡昭:“胡簿曹,青州的钱粮,足够支持修筑广固城吗?”   胡昭是唯一一个没有反对郑平提案的文官,见张昭询问,只是淡淡的开口:“张文学,修筑广固城这样的大工程,还要给修筑广固城的黎庶百姓发放钱粮。”   “以青州现有的钱粮,是不可能足够支付的。”   张昭又看向郑平:“别驾,虽然你的方案不会劳民,但青州钱粮不够,连簿曹从事都反对了。”   还未等郑平回答,胡昭又多了一句:“张文学,你误会了。我说的是青州现有的钱粮,是不可能足够支付,没说反对啊?”   张昭一愣:“你都说了钱粮不够了,难道还要支持?”   胡昭眸有笑意:“当然得支持啊!你们这群人,一有想法就只会向我要钱粮,但就是不去想怎么给府库赚来钱粮。我只是个薄曹从事,如何能变出钱粮来?”   “难得别驾肯出力要替青州解决钱粮窘迫的现状,你们却吵闹着要反对,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张文学,你别忘了,若非别驾给你出主意,你哪来的钱粮去兴办学堂啊?”   “我还奇怪,为什么你会反对修建广固城?你兴办学堂的钱粮可是康成公题字题出来的。”   张昭顿时面有羞愧:“我,我,我总不能因私废公。”   郑平暗暗摇头,这青州的文官中,不少都是名仕大才,结果也就胡昭始终保持着清醒,不迷失自我,也清晰自己的定位,理性而踏实。   倒不是说刘惠等人比不过胡昭,而是胡昭原本就是底层爬上来的,落魄的时候也给贪官当过县丞,当官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钱打交道,自然也更清楚为什么说徭役苦的黎庶百姓。   衙门口当值的门卫传个话都得给点小费,让服徭役的黎庶百姓不产生怨言又怎么可能?   不患寡而患不均。   想要修建广固城,士大夫得了名利,却连钱粮都舍不得给黎庶百姓,这又怎么可能不产生矛盾?   胡昭这个簙曹从事当得很清醒。   既然修筑广固城的难题,只是钱粮的难题,开源就行了!   至于如何开源?   胡昭不会去多想,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   郑平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就必然会有开源的措施。   他这个簙曹从事,等着钱粮进库就行了。   “广固城的修建,并非可以一蹴而就,光是选址勘察、城池规划,都需要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   “因此,我们是有足够的时间来筹备修建广固城的钱粮的。”   “至于修筑广固城的钱粮,其实并不需要州牧府调拨太多。”   “连四世三公的袁术都被使君击败了,这天下间的士族豪强有识之士,将会重新去分析衡量这天下的大势。”   “不论是青州内部,还是青州之外,掌握了诸多钱粮的豪强士族都会去考虑,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支持使君,以获取今后更长远的利益。”   “广固城,既是替青州修筑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同时也是在给青州内外想要示好使君的士族豪强们,一个可以利益置换的机会。”   “这是一座聚宝城!”   “只需要使君投入少量的钱粮,就可以聚集出满城钱粮的聚宝城。”   “一座城池涉及的利益,向来都不是简单的聚民入城!”   “将来迎奉天子东归时,将天子迎奉到广固城,这广固城就会成为大汉的第三个帝都!”   “而这,才是士族豪强们,真正能得到的利益!”   “天子脚下,这出仕的机会自然就更多了。”   郑平徐徐开口,道出了修筑广固城最核心的目的。   洛阳已经毁坏了。   长安太偏僻。   不论刘备未来的路如何选择,洛阳和长安都已经不适合当汉室都城了。   刘备若只想当个大汉皇叔,就得有一个可以视为汉室都城的城池,来将天子迎奉到青州,教导天子如何执政、如何安民。   刘备若想更上一层楼,青州就同样要有一个有资格立为都城的城池!   唯有在经营多年的青州,刘备才能真正的执掌权柄,而不会像曹丕称帝一样,不得不用九品中正制去平衡各方的利益才能成功禅位。   这些长远的事,刘备现在不会想,这青州的文武也不会去想。   但郑平必须要去考虑!   三家归晋这种被司马家夺取了利益的事,郑平会尽力的去避免。   不论是青州的几十万饥民,还是要打造的广固城,都是为了让刘备在青州保持绝对的权威。   让青州各方势力的利益,都能跟刘备捆绑一起。   对于皇权和士族而言,忠心是最不靠谱的。   唯有利益均沾,才能内外一心。   只有刘备在青州扎稳根了,才可以用智慧和武力,去解决青州内外的一切不服。   “竟然,要将广固城变为大汉的第三个帝都?”   “这想法太疯狂了吧,别驾这是准备让使君迎奉天子入青州?”   “倘若天子真的迁都广固城,那这城池就必须修了,得知使君这个想法的士族豪强,也会去权衡使君是否真的有迎奉天子的力量!”   “连四世三公的袁术都被击败了,还有谁会不信青州的力量?”   “使君是汉室宗亲,迎奉天子是职责所在,其他人谁还有这个资格?”   “想想都兴奋啊!倘若使君真是如此想法,修筑广固城就会有很多人主动捐赠钱粮了。”   “可天子还在长安,这个时候将广固城当成帝都来修建,会不会逾矩了?”   “你傻啊!只要不修宫殿庙宇,谁能说使君逾矩?待得广固城其他建筑都修好了,使君再请一道圣旨,也不会太难。”   “......”   众文官低语讨论。   第三个帝都的诱惑,即便是治中刘惠也忍不住心动了。   谁不想位列三公九卿啊!   若是青州迎奉天子成功,成了匡扶大汉的功臣,他们这些青州的文武将会是直接的受益者!   既不会劳民伤财,又能得到名利,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虽然,这过程会很艰难,但只要有了目标,青州的文武都想去尝试努力。   刘备亦是被修筑广固城的目的给惊住了。   “第三个帝都,第三个帝都!”刘备喃喃低语:“倘若广固城真的成了第三个帝都。我刘备,必定会青史留名!”   良久,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兴奋。   见文武都不再反对,刘备决断道:“修筑广固城,是在扬我大汉权威,岂能因为钱粮暂时的缺少而放弃呢?”   “我意已决,即日起招募能工巧匠,去广县西北勘察地理、规划城池。”   “谁愿担此重任?”   刘备不是袁绍。   若是袁绍遇到今日这情况,估计什么决定都下不了。   但刘备不一样,刘备会去权衡利弊,同样也会坚持自己的主见。   因此,在刘备下达这个决定后,这青州文武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的。   刘琰扫了一圈,出列道:“使君,修筑广固城,下官当仁不让!”   刘备暗暗点头。   刘琰是宗室,而且不似刘惠、张昭等人在青州有大量的政务要处理。   “威硕,这次修筑广固城跟以往不一样,务必要谨记:切勿让黎庶百姓受苦。”   “我等建城,是为了扬我汉室的仁德和权威,而不是学暴秦激起民怨。”   刘备仔细叮嘱。   刘琰亦是面容严肃:“使君放心,下官必定不负所托!”   张飞怔怔的看着风向一边倒的文武,喃喃低语:“这就同意了?刚才不是还一个个强烈反对的吗?”   “你们的耳根也太软了,就不能多坚持一阵吗?”   “俺还想听......”   冷不丁的,郑平的声音出现在张飞耳边:“翼德,你还想听什么?” 第192章 南下琅琊,郑平忽悠曹嵩   “当然是听——”张飞下意识的回答,瞬间又反应过来,改口笑道:“听显谋先生舌战群儒了!显谋先生不愧是辩才无双啊!”   张飞的吹捧让关羽一阵无奈。   什么舌战群儒?   分明是张飞见郑平辩得有趣,想继续让郑平跟青州的文官们辩驳一阵。   结果青州的文官却一个个都不再辩驳了,让想要看热闹的张飞颇有遗憾。   刘备挥了挥手,让众文武都退出了议事堂,只留下郑平和关羽张飞。   “三弟,你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刘备凑近问道。   张飞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大哥,俺是去当东莱郡太守还是当平原相?”   刘备见张飞忽然将话题岔开,一时之间也有些愣神:“你想去东莱郡还是平原国?”   “去东莱郡吧!”张飞跃跃欲试:“俺看管承不顺眼已经许久了,南下去陈国的时候还得依着管承、给管承好处。”   “这次俺一定要去东莱郡,将管承彻底给打服气。”   张飞哼哼,颇有些不爽。   这青州各郡国,除了管承外都对刘备服服帖帖的。   也就管承仗着有几千的悍卒敢跟刘备对峙,还敢跟刘备谈条件。   关羽亦是眼中有杀气:“区区一水贼,竟也敢让大哥受制,若不将其斩灭,东莱郡的士民百姓又岂会对大哥心服?”   刘备见关羽和张飞都起了杀心战意,亦对管承有了清剿的想法。   “显谋,这管承有战船在,而且海外也有小岛栖息,若不能一击必杀,唯恐管承报复性的侵扰沿海的士民百姓。”刘备看向郑平,询问道:“可有良策能将管承擒获?让东莱郡的士民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郑平摇头:“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在,想要彻底除掉以管承为首的海贼是很难的。”   “亦或者说,东莱郡就有豪强士族跟管承是一伙的。”   “若是消息走漏,反而会让管承对沿海的侵扰变本加厉。”   “如今的沿海各地,有我们大量的盐坊,为了一个管承而让盐坊受损,得不偿失。”   张飞怒道:“那就只能看着管承在东莱郡嚣狂吗?”   郑平轻笑摇扇:“翼德切勿动怒!管承有五千海贼,战船两百艘,在青州水军尚未成型之前,我们跟管承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这盐坊的盐,也是需要运往其他处售卖才能获利的。”   “使君可跟管承商议,以官府的名义聘任管承为青州盐商的唯一护卫船队。”   “我们负责向盐商征税,而盐商则提供相对公平的酬劳给管承,让管承护送盐商的船只走水路向辽东、徐州和扬州等地售卖。”   “借管承的兵力,去打击青州以外的水贼势力。”   “反正对于大汉而言,任何的水贼都在危害大汉海岸士民百姓安危,借管承之力消灭沿海的海贼,借沿海的海贼消耗管承的兵力,一举两得。”   “待使君平定天下之后,管承要么远逃他乡,要么就只能接受使君的招降,正式成为大汉的水师战将。”   “而使君只需要在青州海盐的整个利益上,让管承占有重要的一环就可以了。”   刘备捋髯沉思,斟酌郑平这条提议的可行性。   但张飞却是颇不情愿:“那俺就不去当东莱郡太守了,否则俺见了管承后,怕忍不住一矛刺了他!”   关羽也道:“关某还是想回平原国。”   见关羽和张飞都不想去东莱郡,刘备有些无奈:“云长,翼德,切勿意气用事啊,你们都不去东莱郡,谁又适合去?”   郑平却道:“使君,今日不同往日。云长和翼德都不适合去当太守或者国相,而锐士营和先登营的文武,也不能再调动外派了。”   “趁着这个机会,将锐士营和先登营好好训练。”   “留在临淄城,也方便调动应付临时出现的危机。”   “至于青州各郡国的太守和国相,就从现有官吏中颇有政绩的县令中提拔吧。”   “可让安德县的县令管赞,出任东莱郡太守。”   “都是青州管姓一族,这五百年前或许还是一脉,让管赞去东莱郡也能让管承少些戒心。”   刘备点头。   这管赞是平原国的豪族良家子,亦是昔日陈纪提拔的。   郑平征讨平原国的黄巾时,管赞是少有没有弃城而逃还敢上城墙督战的。   这一年多以来,各项的政绩考核也颇为优秀,功绩和能力都足够提拔成一郡太守了。   “既然提拔管赞当东莱郡太守,那宪和也能调回来了。”提到简雍,刘备又有些无奈:“宪和已经跟我请辞很多次了,说他不适合当太守,只想当说客。”   “上回见我的时候,还私下跟我说我太偏心了,连牵招都当的州牧府从事、颇为自如,他却要跑到东莱郡当太守,整日里都得衣冠端正,否则就是无礼。”   简雍虽然擅长辩论、议事,但这性子却是简单直接、不拘小节。   以前是刘备没人可用,所以让简雍去当东莱郡太守。   现在刘备麾下贤才已经不少了,简雍就想撂摊子了。   郑平笑道:“以宪和的脾性,能在东莱郡待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青州今年的丰收,让不少去辽东的青州士子陆续返回了。北海名仕邴原邴根矩、刘政刘子实也从辽东返回来了。”   “岳丈来信,希望我能向使君举荐此二人。”   “可让邴原试守平原相、刘政试守乐安相,将公祐也调回临淄城,济南相则依旧由诸葛玄出任。”   “只可惜子鱼兄奉命去当豫章太守了,以子鱼兄在青州的名望,跟管赞一起去东莱郡是最合适的。”   刘备仔细斟酌后,同意了郑平的提议。   青州各郡国,要以修生养息为主,并不需要关羽和张飞进驻,也勿需张纮这样的大才去费心一郡一国的繁冗政务。   将大才都聚集在临淄城,有助于进行统一协调青州六郡国的军政事务。   在郑平广积粮的大战略下,刘备开始整合青州的资源,尽可能的充实州牧府的府库。   青州第一年丰收了,还得保持第二年、第三年也能丰收。   趁着兖州、徐州、冀州暂时都不会有战事波及青州本土,这是青州最佳的发展机会!   除农耕外,青州的盐铁以及一部分手工业,也在渐渐的恢复生机。   刘备要在广县以西再筑一城的消息,也在州牧府有意的引导下,开始向青州六郡国的豪强士族中散布。   利益动人心!   由于刘虞还没有公开传国玉玺的事,因此青州一直有传闻刘备私藏了传国玉玺。   而这误会,让一部分青州的士族豪强开始猜测刘备的用意。   尤其是一部分势力比较小的豪强士族,想赌一个未来,于是响应了广固城的筑城募资。   以在广固城购买房屋地契的方式,将钱粮运到了广县。   但也仅仅只有一些势力比较小的豪强士族响应,青州真正的大家族大豪强都还在观望。   毕竟刘备虽然赢了袁术,但这青州外的冀州还有个袁绍!   万一这钱粮砸出去,刘备赢不了袁绍,那就亏大了。   对于这群人的反应,郑平并不急躁。   筑一座广固城,至少得花十年的时间。   这事是急不来的!   郑平也没准备一次性征募十万的民夫来筑城。   哪怕是花钱招工,也得让青州的黎庶百姓相信才行!   毕竟黎庶百姓的认知中,徭役就是无偿的,现在你跟他们说有偿?   谁信啊!   这都得有转变的过程。   郑平也可以动用屯田民来修筑城池,这些人是没有反驳的权力的。   但用屯田民来修筑城池,就违背了郑平花钱招工的初衷。   郑平想要通过修筑广固城,来改变社会对徭役的认知!   虽然这个过程很难,但只要有先例且成功了,那么就一定能将花钱招工这个新观念给传承下去。   而不是官府想征用民夫就征用民夫!   琅琊国。   郑平带着诸葛亮在诸葛家的祠堂拜祭后,来到琅琊国一处山清水秀的庄园。   这庄园中住着一对父子。   正是中常侍曹腾的养子曹嵩,以及曹嵩的幼子曹德。   “兄长,愚弟听说曹中常侍在宫廷三十余年,侍奉四帝,未尝有过错。而且为人清廉,又乐于举荐贤才,如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等人,都位列公卿,但曹中常侍从不夸耀自己的功劳。”   “然而这曹嵩为官多年,却贪了不少钱财,连他长子曹操都不愿与之为伍。”   “我们来寻他,岂不是自污了声名?”   诸葛亮有些不理解。   来琅琊国即便要造访,也是造访琅琊国有德行的名仕豪族,哪有来造访曹嵩这种巨贪的道理?   郑平摇扇而笑:“阿亮,我又不是陈元方那种爱惜羽毛的清流名仕,何必在意这些许的污名?”   “造访曹嵩的目的就一个:他有钱!”   简单而直接的回答,让诸葛亮顿时有些无语:“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郑师教诲:君子重德行,即便要取钱财,也不能自污名声啊。”   郑平将羽扇一横,敲了敲诸葛亮的脑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家父虽然擅长注经,但他的注解你要随时持有质疑之心,可信但不能尽信。”   “你在这里之乎者也,是认为我不知道这句子曰的意思吗?”   “就简单的八个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而我的道,就是让曹嵩的钱用在最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位置!”   “多听,多看,少说!”   诸葛亮郁闷的捂着脑袋:“兄长,敲多了会傻的。”   郑平收回羽扇:“多敲打,你对《论语》的理解就更深刻。”   正说间。   曹德推门而出,行礼道:“不知是郑别驾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家父已经在内院布下酒宴,请别驾随我入内。”   这人的名,树的影。   若只是郑平来,曹嵩未必会见。   然而郑平拜帖上报的名是“北海郑公之子郑平”,曹嵩就不能不见了。   借父之名拜访,郑平早已用得炉火纯青。   如曹嵩这样的人,可以不给郑平面子,但绝对不能不给郑玄面子。   “郑别驾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啊!”   曹嵩是个看着就很精明的小老头,一双细眼仔细的打量郑平和诸葛亮。   郑平的谎言张口即来:“上回在封丘城围堵袁术的时候,小侄跟令郎孟德兄有过闲谈。”   “孟德兄说老太公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跟家父畅饮,正好小侄这次来琅琊国办事,于是顺道过来造访老太公。”   曹嵩吃了一惊:“孟德真这样说?”   郑平故作诧异:“莫非是孟德兄酒后戏言?”   曹嵩不由暗骂曹操多事。   虽然曹嵩不想得罪郑玄,但也不想跟郑玄畅饮。   两个人的爱好见识都不同,还畅饮?   但当着郑平的面,曹嵩也不能说不愿意跟郑玄畅饮之类的话。   心中闷闷的曹嵩,只能堆着笑脸道:“倒不是戏言,只是老夫没想到孟德这忤逆子,竟然还能记得住这些事。”   郑平佯装奇道:“孟德兄孤身讨董、英雄盖世,如今又当了颍川太守,不愧是曹氏血脉。但老太公似乎对孟德兄颇有微词?”   曹嵩长叹:“老夫这辈子赚的钱财,孟德几辈子都花不完,可他偏偏要去招兵买马,还想效仿卫霍。”   “这官场事,一不小心就会牵连整个家族,当个富家翁不好吗?”   郑平称赞道:“老太公倒是看得明白!提到这富家翁,小侄最近有些困惑想要请教老太公。”   曹嵩笑道:“显谋贤侄太客气了,有什么困惑说出来,老夫也能参详参详。”   郑平轻摇羽扇,一本正经地道:“青州刘使君最近要在广县西北建一座广固城,将来迎接天子后,就劝天子迁都广固城。”   “我郑家也颇有家资,想要在建造广固城中获利,但不知道该如何操作,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不知老太公能否赐教?” 第193章 引资招商,郑平糜竺论势   曹嵩顿感狐疑:“刘青州要迎天子入青州?”   虽然刘备是青州牧,但曹嵩并不认为董卓是可以被击败的。   当初不愿意支持曹操,就是不想因为曹操追求讨董之名而将辛苦贪墨积累的钱财损失殆尽。   曹嵩人间清醒,想满足当官的瘾,花钱体验下就行了。   忠君?匡扶汉室?   傻子才当真!   以前是不相信曹操有匡定汉室的本事,现在同样不相信刘备有匡定汉室的本事。   下意识的,曹嵩猜测郑平跟曹操昔日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是冲着自己的钱财来的!   曹嵩的小眼神一动,郑平就已经猜到了曹嵩此时的心态。   想诳曹嵩的钱财,不上点硬货自然是不行的。   郑平点头道:“使君的确有这想法,所以才会选址建新城。”   “不知老太公可曾听过坊间的流言,说青州刘使君私藏了传国玉玺?”   曹嵩吃了一惊,眼神更加狐疑:“难道,传国玉玺真的在刘使君手中?”   郑平轻摇羽扇,语气多了一丝“凝重”:“自然是真的!”   “昔日子干叔父在使君的支持下、跟袁术一起讨伐董卓,袁术的部将孙坚在洛阳城得到了传国玉玺。”   “这传国玉玺本是天命,天命让讨董的孙坚得到传国玉玺,目的是让孙坚以传国玉玺为号,引长安军民反董,继而诛杀国贼,还我汉室朗朗乾坤。”   “然而,孙坚却将传国玉玺给了袁术,袁术得了传国玉玺后,更是骄傲自矜,竟然擅自以传国玉玺分封黑山贼,如此倒行逆施之举,自然惹来了天怒。”   “因此使君在封丘城大败袁术,得到了这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有传国玉玺在手的使君,必然能讨董成功、迎天子东归,这才是使君要修建广固城的真正原因。”   郑平一个天命,一个天怒,煞有介事。   曹嵩听得心惊,不由暗暗琢磨权衡。   良久。   曹嵩蹙眉凝声:“老夫听闻,刘使君跟卢尚书已经反目,不知是真是假?”   郑平哈哈大笑:“老太公,这不过是使君跟子干叔父一明一暗,用来对付董卓的布计罢了。”   “若非如此,使君又岂会笃信可以迎奉天子东归?”   “若非如此,我又岂会去考虑如何在建设广固城中获利?”   “虽然我是青州别驾,但我亦是北海郑氏之子。”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钱郑氏能赚,为何要便宜他人呢?”   曹嵩逐渐心动:“若要获利,自然得以屋田地契为主,尤其是天子宫殿附近的屋田地契最为贵重。”   “刘使君要避嫌,现在肯定不能去修建宫殿,但贤侄是青州别驾,必然清楚这宫殿的选址。”   “只要将这宫殿周围的屋田地契都买下来,待天子迁都后,这王公贵胄公卿百官就只能从贤侄手中购买屋田地契。”   “这些人都不差钱!”   “其利润何止千倍万倍啊!”   郑平不由暗暗惊叹。   曹嵩不愧是能贪墨巨资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贪墨是曹嵩积累原始钱财的手段,这善于置换利益才是曹嵩最大的本事。   估计花钱买太尉的曹嵩,肯定还用这太尉给自己谋了更多的利益。   见曹嵩上钩,郑平连忙起身道谢:“小侄拜谢老太公指点。家父近日跟陈留文礼公在临淄城以文会友,老太公若有意,可前往临淄城一会。”   “小侄就不多叨扰了。”   曹嵩也不挽留。   礼送郑平离开后,曹嵩的小眼神瞬间一变:“阿德,立即抽掉机敏的仆从去青州,务必将郑显谋今日说的打探清楚了。”   “倘若北海郑氏开始买地,即刻回报。”   曹德疑惑道:“父亲,为何不直接问那郑平,天子的宫殿会规划在什么地方?”   曹嵩冷笑:“这郑显谋说话,十句话八句都在遮掩,可信但不可全信。万一他给老夫说个错误的位置,然后他去买最赚钱的位置,老夫岂不是亏了钱还得感谢他?”   “他是青州别驾,这卖地的收入肯定有他的功劳政绩,老夫花巨资买了普通的地契,他岂不是乐得如此?”   曹德更是不解:“那万一这广固城本身就是个谎言呢?倘若刘备到时候不修建广固城了,我们岂不是亏得更多?”   曹嵩捋了捋短髯,训导道:“阿德,这买卖地契,要学会看这天下形势。坊间的流言不是空穴来风,郑显谋也承认了传国玉玺的事。”   “再加上袁术忽然撤兵,又北上跟袁绍争锋,这种种一切,都指向了传国玉玺。”   “刘备得了传国玉玺,不管他是有自立之心,还是真的想要当个汉室忠臣,都会将天子迁都青州。”   “唯有在青州,刘备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老夫只是反对你们出仕,而不是反对你们去琢磨这天下大势。”   “曹氏想要传承,一定要学会趋利避害,切勿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   顿了顿。   曹嵩又道:“徐州也不怎么安稳了,陶谦将兵马都调到了彭城、下邳和广陵。”   “这老匹夫一直都在觊觎老夫的钱财,只是碍于脸面不敢明抢。”   “若他在徐州的战事不利,就可能直接派兵来索要。”   “如今琅琊国北部实际上是由青州牧在管辖治理,你去北部诸县置办些屋田,将钱财转移一部分。”   “再伺机决定是否要将钱粮投入广固城。”   庄园外。   诸葛亮低头琢磨片刻,道:“兄长,那曹嵩太狡猾,不一定会信你的谎言。”   郑平却是不以为意:“阿亮啊,曹嵩若是太蠢了,他就不会去关注广固城。”   “虚虚实实之术,本质就是欺瞒、是诓骗、是谎言。”   “而越狡猾的人,就越难看破虚实之中的真伪。”   “因为狡猾的人,想得太多了!”   “狡兔有三窟,这曹嵩同样会担心他在琅琊国的钱财会不会受到徐豫扬战乱的波及。”   “只要曹嵩发现,这青州似乎比任何地方都安稳的时候,他就会将钱财转移到青州。”   “然而,要将这钱财转移到青州,始终还是购买屋田地契最是有利。”   “那么广固城,必然会是曹嵩要重点关注的。”   诸葛亮恍然大悟:“所以,兄长的本意不是要让曹嵩在广固城购买屋田地契,而是要让他将钱财转移到青州。”   “只要钱财到了青州,即便曹嵩不在广固城购买屋田地契,也会将钱财用在其他地方。”   “真正吸引曹嵩这等巨富的,是青州比其他州更稳定!”   “而青州百废待兴,各个地方都缺少钱粮,这也能让外地的巨富看到可以获利的机会。”   郑平摇扇大笑:“阿亮对这聚财之道的理解更深刻了。”   汉代是没有银票的,自然也不具备现钱保管业务的银票铺户。   即便如曹嵩这样的巨贾,其钱财都是囤积在家中的。   而要在外地经商,就得将钱财装车一起迁徙。   遇到战乱要迁徙家族的时候,同样得将钱财装车运走。   但如曹嵩这般能装上百辆车钱财的巨富,若是经常迁徙,不仅容易遭到贼匪劫掠,途中的消耗也颇多。   因此,一个安稳的环境,是非常重要的。   谁也不想频繁的迁徙家业!   自古到今,一个区域的经济要得到提升,最基本的就是得有钱!   只要有钱,哪怕是个三无贫困县,也有机会将其打造成繁华之都。   如果没钱,即便是个资源丰富之地,也难以得到开发。   而在汉末。   郑平想要青州有钱,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让有钱人迁徙来青州!   但有钱人凭什么来青州?   其关键就在于逐利!   只要利益够了,刘备又能维护这群人的利益,自然就会让这群有钱人带着钱财来青州。   离了曹嵩的庄园,郑平又带着诸葛亮来到了东海国。   南下“引资”,自然不能缺了东海糜氏。   糜竺不仅仅是引资的对象,同时也是刘备十分感激的人。   为此,刘备还专门将茂才名额给了糜竺。   每年不到二十人的茂才名额,这可比举孝廉要珍贵多了。   糜竺也欣然接受了刘备的好意!   一个陶谦任命的徐州别驾,和一个青州牧举荐的茂才,这其中的利益糜竺是看得很清楚的。   得知郑平亲自到访,糜竺专程从郯城回到了朐县。   虽然朐县有糜芳在主持糜氏的家业,但糜芳的眼界太窄,往往只能看到当前利益而看不到长远利益。   因此在涉及重要大事上,糜竺都要亲自过问。   “使君真要修建广固城?”自郑平口中得到答案,糜竺的语气多了几分惊讶。   但很快,糜竺有了一些猜测:“显谋是想让糜氏牵头,引徐州的富商去广固城购买屋田地契?”   郑平轻笑:“子仲兄快人快语,我也不客套了!”   “这徐州的士族豪强,都知道子仲兄在商业上的眼光。”   “但我不需要子仲兄牵头,反而需要子仲兄尽力遮掩去广固城购买屋田地契的事。”   糜竺会意:“我越是遮掩,他们就越会对广固城感兴趣。”   “再加上我多次资助刘使君,他们会断定我得到了隐秘的信息。”   “但显谋如此诓骗,就不怕今后惹来麻烦吗?”   似糜竺这样的徐州知名巨贾,遮遮掩掩的去广固城购买屋田地契,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一般的道理。   越是遮掩,就越是好奇。   郑平轻摇羽扇、语气泰然:“只要广固城真的成了大汉的第三帝都,那就不是诓骗了。”   “他们只会感谢,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让家族崛起的机会!”   郑平和糜竺互相探讨印证商业之道,诸葛亮则是在一旁静听。   郑平有超越千年的超前认知、又结合了这个时代的特征进行思考,而糜竺又精通这个时代的商业运行,这一探讨印证,让诸葛亮大开眼界。   诸葛亮本就天赋绝佳,稍一提点就能举一反三。   郑平跟糜竺探讨的内容,让诸葛亮的知识面又得到了不小的拓展。   一直讨论到傍晚,郑平和糜竺这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话题。   “子仲兄,你对这天下大势,可有想法?”郑平话锋一转,语气也多了几分严肃。   糜竺顿时一凛。   虽然跟刘备和郑平不是第一次过面,但糜竺并未真正跟刘备和郑平探讨过天下大势的话题。   不是不想讨论,而是关系还不到位。   毕竟糜竺是徐州别驾,而不是如张纮、张昭一般投效于刘备麾下。   不论是糜竺赊卖粮草,还是刘备表奏糜竺为茂才,都只是双方的利益置换。   糜竺并非如郑平倾尽北海郑氏一族的财力和人脉去扶持刘备一般,对刘备全力扶持。   但现在,郑平既然引出了这个话题,就意味着刘备和郑平已经准备将糜竺真正视为亲信之人了。   糜竺面容亦是一肃。   对于糜竺而言,让家族从一个东海豪强变成一个真正的士族,是非常重要的。   糜氏能在东海崛起,多亏了黄巾之乱将东海的豪强势力摧毁,让糜竺捡了便宜。   然而,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一旦乱世被平定,而糜氏还依旧只是一个有钱的东海豪族,即便有亿万家财,也不过是权贵眼中的肥肉。   财不配位,必有大祸。   “主少国疑,内有奸臣把持朝政,外有大臣不肯依附,大汉已经摇摇欲坠了。”   糜竺斟酌用词,一边观察郑平的表情一边述说对天下大势的看法。   “刘使君虽据青州之地,但南有袁术野心未死,北有袁绍虎视眈眈,幽兖徐豫扬荆,各路势力亦是各怀私心。”   “倘若董卓效仿王莽废帝立新朝,刘使君以宗室之名、聚各路宗室之兵,亦可效仿光武帝匡扶汉室,再现汉室九鼎。”   “但如今董卓挟天子以令不服,刘使君即便有匡扶大志,也会受名声之累。”   “这坊间传言,刘使君窃据传国玉玺、似有不臣之心。”   “纵然流言止于智者,但有异心之辈定然会借此生事。”   “只要刘使君有任何出兵之意,都可能会被认定为有谋权篡位之心,即便是郯城的陶使君也会因此而起疑。”   “不知青州的刘使君,会如何应对?” 第194章 生财有道,青州安诸州乱   “传国玉玺,早已送到幽州大司马处了。”   郑平没有向糜竺隐瞒传国玉玺的行踪。   糜竺不同于曹嵩。   郑平只想让曹嵩将钱财都迁徙到青州,但并不想跟曹嵩有过多的结交。   而糜竺却是刘备和郑平都要争取拉拢的。   青州用人,一向以德行为先、才能其次、出身再次。   而糜竺的品行,又跟青州的用人理念十分吻合。   虽然糜竺祖上没有显赫的士大夫,但刘备麾下祖上没有当官的不在少数。   只要德行和才能满足了,即便出身差一些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真要论出身,刘备同样出身卑微。   织过席、贩过履,提剑策马挣功名。   汉室宗亲的出身,也是在刘备立足青州之后才逐渐被认可的。   得知传国玉玺的去处,糜竺不由内心一震,看向郑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诧:“传国玉玺的去处本应是隐秘之事,显谋竟然将其告知我?”   且不说传国玉玺在刘虞处,会让构陷诽谤刘备的谣言不攻自破。   单单就这份信任,就足以令糜竺震撼。   但刘备将传国玉玺送到刘虞处,却故意不对谣言作出回应解释,明显是有隐秘谋划的。   若是糜竺此时将传国玉玺在刘虞处的消息释放出去,定然会破坏刘备的谋划!   “子仲兄是自家人,自然不用隐瞒。”郑平羽扇轻摇,代刘备传话道:“使君常言,说东海糜子仲对青州帮衬颇多,德行亦是当世知名,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俊杰!”   “只可惜子仲兄已经出仕徐州,否则使君一定会登门拜访、请子仲兄去青州出仕。”   “既然可以绝对信任,那这传国玉玺之事,我自然就不需要向子仲兄隐瞒了。”   这话若是出自刘备之口,或许糜竺还会以为是刘备在客套。   但出自青州别驾郑平之口,那给人的感觉就不同了。   “玄德公真豪杰啊!”糜竺暗暗感慨。   沉吟片刻,糜竺又道:“显谋问我天下大势,又告诉我传国玉玺的去向。定然有需要我协力的地方。”   “还请显谋直言!”   “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在“全力以赴”四个字上,糜竺加重了语气。   这是糜竺在向郑平表态。   郑平轻笑:“子仲兄,使君不会让你行为难之事的。”   “但我的确还有一事,若能得子仲兄协力,将是青徐之福!”   “下邳相笮融,凶残贪婪,又在下邳郡广设庙宇,大肆兴佛。”   “倘若笮融是如汉中张鲁一般,目的是教化士民、减少杀戮、赈济贫困,那自然是值得尊敬的。”   “但笮融却趁机敛财,兴佛也是为了私利,既不能教化士民向善,也不能让贫者衣食无忧,不过一介愚弄士民的险恶之徒。”   “但笮融此人又深得陶使君信任,青州不宜介入劝谏。”   糜竺道:“显谋的意思,是想让我劝谏陶使君约束笮融?”   “但我的劝谏未必有用。”   郑平笑道:“子仲兄误会了,不是让你去劝谏陶使君,而是让你去劝谏笮融。”   “在下邳兴佛有什么用?浴佛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白马寺都被董卓给烧了!”   “唯有在广固城再建一座白马寺,才能让佛知道他的向佛之心啊!”   一旁的诸葛亮不由睁大了眼睛。   洛阳的白马寺因为董卓一把大火跟着洛阳成了废墟。   而广固城又是刘备用来迎天子迁都的地方。   这对笮融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糜竺也被郑平的想法给惊住了。   笮融凶残贪婪,但却痴迷信佛。   但笮融信佛的方式不是念经,用的还是官场趋炎附势那一套。   敛财兴佛,祸害士民万千,但福泽只为笮融一人。   而现在,郑平却要让笮融在广固城重建白马寺。   这是要让笮融将下邳敛的财,都送往青州啊!   以郑平的狡诈,白马寺肯定会修,否则就会损害青州的威信。   然而,修白马寺得买地、得征用民夫,这买地的价格、如何征用民夫,就得按青州的规矩来。   只要让笮融相信,广固城会成为龙兴之地,就断然拒绝不了诱惑!   哪怕花再多的钱,笮融也得在广固城拿下修白马寺的地!   这种事,由郑平直接出面去游说笮融,效果不大。   而糜竺去游说,那成功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毕竟糜竺如今,亦是深受陶谦信任,又是徐州最有钱的豪强,同时还自郑平口中得到了不少的隐秘。   良久。   糜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称叹道:“不得不佩服,显谋你的想法,总是令人耳目一新。”   “劝笮融去广固城重建白马寺,可比劝陶使君约束笮融要简单许多。”   “但我有个疑问,显谋是北海康成公之子,想必不应该会对佛感兴趣的。”   “这白马寺若真的在广固城重建,显谋就不担心青州会有大量的人去求佛吗?”   郑平大笑:“于我而言,儒经佛理道文,其实差别不大。只要能引人向善的,都应是传承的瑰宝。”   “春秋诸子百家争鸣,涌现了大量的先贤,至今亦有大量的典籍传世。”   “我虽然出身于北海郑氏,但并非是郑学的传承者。”   “身为官,我得去引导求佛之人,如何正确的求佛。”   “譬如笮融这种位高权重又喜欢敛财的,就应该将钱财用于重建白马寺,才能显出他的求佛之心。”   “在下邳修佛像、举办浴佛会,除了劳民伤财,亦是跟佛经中慈悲为怀的初衷相悖的。”   “至于青州是否会有大量的人求佛,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求佛的人,都希望今生的苦难下一世不会再有。”   “可这青州的士民百姓,都已经沦落到了求佛来祈祷下一世能平安了,这难道不是青州执政者的无能吗?”   “于我而言,求佛不可怕,怕的是人心尽失。”   糜竺凛然:“显谋思虑深远,令人钦佩。我只想到了大量的人去求佛会让士民百姓滋生厌世之心,却不曾想过,不是求佛才厌世,而是厌世才求佛!”   “显谋放心,我一定能笮融去广固城重建白马寺!”   “如此一来,这下邳的士民百姓求佛乱象,也能约束收敛了。”   而在郑平南下“引资”的期间,扬州也因为刘繇的到来,掀起了战乱。   扬州势力复杂。   有依附袁绍的九江太守周昂和丹阳太守周昕,有袁绍任命的扬州刺史袁遗,有袁术的部将孙坚,有迎刘繇入曲阿的吴景和孙贲。   还有只忠于汉室的庐江太守陆康、豫章太守华歆。   而刘繇考虑到吴景和孙贲都是孙坚的亲族,孙坚又是袁术的人,于是让部将张英、樊能将吴景和孙贲驱逐。   恼怒的孙坚,放弃攻打周昂和周昕,直接请命兵指曲阿。   袁术本就有向扬州拓展势力的想法,于是又改立孙坚为扬州刺史,令孙坚进攻刘繇。   原本在吴郡购船的太史慈,担心刘繇被孙坚击败会影响船只的购买,在给青州传讯后暂时加入了刘繇麾下。   虽然刘备生擒了刘岱,但并未杀刘岱,太史慈又跟刘繇有旧,刘备跟刘繇又有共同的敌人袁术,于是这合作也暂时达成了。   而徐州的陶谦本就跟袁术有嫌隙,又因袁术自称徐州伯,这新仇旧怨一起,于是遣丹阳兵助刘繇。   庐江太守陆康只忠于天子,自然也拥护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   而九江太守周昂和丹阳太守周昕,见袁术将袁遗堵在沛国,于是也选择了跟刘繇结盟。   孙坚虽然骁勇善战,但同时面对扬州的几方势力,也难以取胜。   扬州战事陷入了胶着状态。   而在豫州。   豫州刺史郭贡斗志昂扬,要跟袁术一较高低。   但颍川太守曹操和陈王刘宠都不想打,只想在各自境内恢复民生。   无奈之下,郭贡只能独自募兵去打袁术。   但郭贡虽然招募了兵马,却连汝南都拿不下,跟袁术任命的汝南太守在汝南同样打了个不分胜负。   邺城。   黑山贼因为天冷而退出了魏郡。   面对黑山贼的进犯,袁绍只能守城,连将黑山贼驱逐都办不到。   这让袁绍十分窝火。   “诸位都是名仕俊杰,出身高贵。”   “结果反被一群粗鄙的黑山贼给打得不敢出城。”   “这般战绩,尔等不知羞耻吗?”   袁绍怒火正盛,一群文武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自辩。   难道要自辩说:因为要防备公孙瓒,所以才败给黑山贼吗?   本来就已经很丢脸了,再用这种理由来自辩,就更丢脸!   颜良和文丑最先受不得激。   当即。   颜良出列道:“明公,公孙瓒一日在常山国,邺城就一日不安宁。”   “黑山贼虽然多,但终究只是小患;若不能灭掉公孙瓒,明公便会一直受制于人。”   “末将请命进攻中山国,如若不胜,请斩末将首级!”   文丑亦是附和:“明公,文丑请战!”   淳于琼、高览等人,也纷纷请战。   袁绍哼声道:“公孙瓒贼子,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诸将且退下,待商议征讨公孙瓒之策,我亲自率众征讨公孙小儿!”   待得颜良文丑等人退下,袁绍又看向许攸、逢纪等人:“诸位,说说吧,如何征讨公孙小儿!结盟刘虞的废话就不用再说了。”   许攸、郭图等人都没说话。   以如今的局势,结盟对抗公孙瓒已经不可取了。   要解决公孙瓒,唯有打一场硬仗,以兵威取胜!   而作战并非许攸和郭图擅长的。   见许攸和郭图低头不语,逢纪颇有些得意的出列:“明公,冀州兵马皆已整肃,又跟黑山贼打了数场,虽然不及公孙瓒的兵马骁勇,但辅以战术,还是可以跟公孙瓒正面打一场的。”   “公孙瓒自矜武勇,对麾下骑兵最是得意。”   “要破公孙瓒,先得将公孙瓒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击败!”   若是以往。   郭图肯定第一个出列来反驳逢纪了。   但今日,郭图选择了沉默。   如今袁绍处于困境之中,若是再争斗,那大家都别玩了。   袁绍见没人反驳,于是问道:“公孙瓒的骑兵最是骁勇,来去如风。而邺城几乎都是步兵,如何能赢?”   逢纪大笑:“骑兵也就能在塞北战场上逞能,来了这内陆之地,有太多不利于骑兵作战的战场。”   “只要明公有死战之心,破公孙瓒,易如反掌!”   袁绍猛地拍案而起:“若不能击败公孙瓒,我在邺城也是坐困等死。”   “元图,这邺城兵马都交给你调度,只要能赢公孙瓒,我亲自去当诱饵都可以!”   袁绍开始发狠了。   自夺了韩馥的冀州后,袁绍就事事不顺。   按预想,应该是自己大杀四方,先定冀州,再定幽州,西吞并州,东灭青州,然后以青冀幽并四州之力,强势南下,定鼎霸王之业。   结果。   连臧洪都当了兖州刺史,执掌了兖州八郡国了,自己还在邺城犯愁怎么解决公孙瓒。   一想到臧洪当了兖州刺史,袁绍又是一阵气闷。   这兖州本来也是袁绍的囊中之物,结果一不留神就成臧洪的了!   若不是臧洪一心恢复兖州民生,袁绍还得担心张邈会不会乘机渡河来魏郡。   南有臧洪、东有刘备、北有公孙瓒、刘虞,最近西边还出现了董卓任命的并州刺史马腾和征北将军韩遂。   一开始,袁绍是不怎么瞧得起马腾韩遂的。   结果马腾韩遂比预料中的能打,白波四渠帅杨奉、韩暹、李乐、胡才,被马腾韩遂灭了三个,剩下的杨奉直接投了。   若不是匈奴人不服马腾韩遂,这并州又出现了一个能号令全郡的。   袁绍的生存空间被急剧的压缩。   要么一战赢了公孙瓒,自此得冀州全境。   要么输了自刎,不再留恋这世间。   袁绍要跟公孙瓒死战,这麾下文武自然也不敢再有内斗之心。   许攸、郭图、逢纪、审配、荀谌、辛评、辛毗等人,第一次选择了齐心协力,群策群力的替袁绍谋划跟公孙瓒的夺命一战。   而此时的公孙瓒,却因为公孙越之死,而跟沮授出现了争执。 第195章 反败为胜,袁绍诓骗公孙   公孙越死于李傕之手,派出去的幽州骑兵也只有公孙范一人逃了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公孙瓒,不仅憎恨李傕,更是迁怒沮授,认为是沮授谋划不当才让公孙越身死。   沮授无端受冤,对公孙瓒亦是颇有不服。   公孙越会死,追根究底在于公孙瓒指使公孙越杀鲜于乾。   献策让公孙越和公孙范假意抵挡李傕和郭汜,已经是在救公孙越了。   沮授又怎能算到公孙越和公孙范会中李傕郭汜的埋伏?   阳奉阴违应付袁术就行了,公孙越和公孙范非得去李傕和郭汜眼皮底下溜达还不作防备,这兵败身亡如何能怪到沮授头上?   沮授的争辩,又让公孙瓒觉得颜面大失,认为沮授忘恩负义,忘记了当初是谁将沮授一家老小从邺城救出来的。   不愿跟公孙瓒浪费唇舌的沮授,一怒之下直接选择了闭门不出。   因此当公孙瓒得知袁绍进兵常山国时,也未选择跟沮授商议。   火大的公孙瓒,先是严词斥责袁绍无端攻伐以收士民之心,然后调了三千白马义从、亲自引兵出击,同时又令五千步骑紧随其后,势必要将袁绍彻底击败。   然而。   此时的袁绍,因为受困于四面皆敌,竟然发狠的以身为饵,将公孙瓒的骑兵骗到了山谷之中。   大意的公孙瓒来不及防备,先被张郃将骑兵自中间切断,随后左边颜良、右边文丑两路伏兵杀出,袁绍则是亲领淳于琼、高览等将,正面迎战公孙瓒。   公孙瓒的大将严纲,当场被颜良斩杀!   惊慌失措的公孙瓒,只能夺路而逃。   三千白马义从,也折损了一半。   虽然公孙瓒还有五千步兵,但遭逢大败的公孙瓒,心底忽然滋生了对袁绍的惊惧。   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都输了,大将严纲也被斩了,剩下的千余骑兵和五千步卒又能有什么作为?   于是。   原本只是一次战场上的失利,却让公孙瓒有了退兵之心。   但袁绍刚赢了一阵,这死战之心又多了奋勇之心,一个个的buff都叠满了,哪里肯让公孙瓒全身而退?   颜良更是胆大,直接率邺城骑兵绕到公孙瓒后方的高邑境内,然后打着马腾韩遂的旗帜,跟袁绍前后夹击公孙瓒。   本就缺少死战之心的公孙瓒,见后方出现马腾韩遂的旗帜,更是不敢恋战之心,竟被颜良一路追到了常山国。   若非沮授跟孙瑾等人引兵来救,公孙瓒差一点就得饮恨而亡了。   而在公孙瓒退守常山国后。   袁绍又遣使者给公孙瓒送信,述说利害,希望能跟公孙瓒结盟,一起对抗幽州的刘虞和并州的马腾韩遂。   为表诚意,袁绍愿意让出河间国给公孙瓒。   公孙瓒顿时迟疑,连召公孙范商议。   “我军新败,若是跟袁绍继续打,难分胜负,反而会让刘虞和马腾韩遂坐收渔利。”   “如今袁绍肯让出河间国,给足了我面子。”   “我有意跟袁绍议和,范弟以为如何?”   公孙范不解:“若要议和,也是兄长主动求和才合乎常理。如今袁绍胜了几阵,却遣使来求和,愚弟以为,这其中必有奸计。”   “不如召公与先生问策?”   但公孙瓒因为战败羞于见沮授,冷哼道:“沮授虽然有才,但只适合内政,不适合军务外事,不必询问。”   “但范弟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倘若袁绍只是假意应承、故意欺瞒,那我就成笑话了。”   “你亲自去带兵去河间国!”   “倘若袁绍真心让出河间国便罢,若是假意欺瞒,直接杀了河间相,然后进兵渤海郡。”   “邺城我打不了,难道我还不能打其他地方了?”   公孙范见公孙瓒不肯问策沮授,只得亲自带兵去河间国。   河间相一见公孙范到来,当即就开了城门,表示愿意依附公孙瓒。   河间国到手,公孙瓒对袁绍的求和不再疑虑,只以为袁绍是因为四面皆敌,所以无奈求和。   至于求和之前为何要先跟公孙瓒打一场?   这个中原因,袁绍也在书信中解释过,若不打一场,有损袁绍四世三公袁氏的脸面。   公孙瓒虽然有些不爽袁绍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方式,但如今兵败又得了河间国的好处,也忍下了这份屈辱。   但公孙瓒不清楚的是,不论是议和还是出让河间国,都只是袁绍麾下谋士定下的诡计。   若是公孙瓒肯信任沮授,沮授必然能识破逢纪的用意。   但可惜,公孙瓒先被袁绍赢了几阵,然后又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根本没去多想这背后是否有诡计。   “袁绍让出河间国?”   “糊涂啊!袁绍怎么可能放弃大好优势,去跟公孙将军结盟!”   当沮授得到消息时,公孙瓒已经驱兵去跟袁绍签订盟约了。   这还是常山掾张逸冒着得罪公孙瓒的风险将消息告诉沮授。   “公孙将军下达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告诉公与先生。”张逸忧心忡忡:“但我始终觉得这其中有诈。”   “袁绍四面皆敌,固然不假,但兖州刚击退黑山贼和袁术,即便袁绍张邈有嫌隙,短时间内张邈也不会去打袁绍。”   “黑山贼只会在秋收的时候大规模出现,马腾韩遂还在跟匈奴人对峙。”   “大司马和玄德公不会主动进攻冀州,那么袁绍能打的,就只有公孙将军了。”   “只有先驱逐了公孙将军,袁绍才能执掌整个冀州,跟青幽并兖抗衡。”   “只可惜,公孙将军贪图眼前小利,根本没意识到危机。”   “公孙将军若败,常山国该如何自处啊?”   沮授此时也很无奈。   公孙瓒独断专行,将公孙越之死迁怒自己,如今又中了袁绍的奸计。   即便沮授能察大势、能断阴谋,但不被公孙瓒信任也难有作为。   “暗中派遣个亲信去涿郡。”沮授凝神道:“毕竟常山国和中山国,名义上依附的是幽州。即便袁绍击败了公孙瓒,也不敢强占常山国!”   而在另一边。   公孙瓒亲率兵马,在常山国外跟袁绍缔结盟约。   见袁绍只带了两千兵马护卫,公孙瓒的戒心更少了。   缔结盟约的地方地势平坦,有没有伏兵一眼就看出来了。   “公孙将军啊,你我之间,其实没有深仇大恨。”   “你本应执掌幽州,何故非得在冀州跟我争锋呢?”   “当初让你来常山国的人,其心可诛啊。”   袁绍在两军阵前设宴,邀公孙瓒共饮,一边拉关系一边不忘离间公孙瓒。   公孙瓒凝声道:“袁使君此话何意?”   袁绍徐徐道:“公孙将军久居边塞,本可杀胡立功,却受人谗言来冀州争锋。这是舍本而逐末!”   “你我皆知,即便这次结盟了,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在冀州真正的和平相处。”   “这冀州,始终只能有一个冀州牧。”   “我将河间国让给公孙将军,是希望公孙将军能回幽州去。”   “刘备都已经是青州牧、镇西将军了,公孙将军,真准备跟我在冀州死斗吗?”   “我猜测,替公孙将军谋划大势的人,想让公孙将军去并州。”   “可并州的马腾韩遂有董卓支持,公孙将军在并州也无根基,很难立足。”   “倘若公孙将军有意,我愿助公孙将军除掉刘虞。”   “到时候公孙将军尽情打胡人立功,而我则可以剿灭黑山贼报去年之仇。”   “如此一来,我等都不用在冀州当他人的鹬蚌了!”   袁绍言辞诚恳,公孙瓒不由心动。   刘备当了青州牧、镇西将军,本就让公孙瓒嫉妒。   而如今,马腾韩遂立足并州,去并州的路基本被堵死了。   如今又打不赢袁绍,冀州的路也被堵死了。   在袁绍的蛊惑下,公孙瓒渐渐将心思放在了刘虞身上。   “刘虞毕竟是幽州牧、大司马,若是除掉他,我在幽州也难以立足。”   见公孙瓒不上当,袁绍又道:“不一定非得杀了刘虞,公孙将军完全可以效仿董卓挟天子以令四方,来一个挟刘虞以令不服啊!”   公孙瓒不由心动。   若真能挟刘虞以令不服,不仅可以继续打乌桓,还不用在冀州受困!   良久,公孙瓒狠心道:“除了河间国,我还需要渤海郡!”   “但我可以将常山国和中山国让给你。”   袁绍笑道:“公孙将军莫非想阻断幽州跟青州的联系?”   公孙瓒点头:“另外,我再送你一个情报。”   “传国玉玺在刘虞手中!”   袁绍脸色大变:“可坊间传言,传国玉玺在刘备手中。”   公孙瓒冷笑:“那是刘虞故意的!”   “先让所有人都认为传国玉玺在玄德手中,如此一来就能保证传国玉玺可以安然存放在涿郡。”   “毕竟这个时候,刘虞肯定不敢将传国玉玺送去长安。”   袁绍凝声问道:“公孙将军,你真能确信传国玉玺在刘虞处?”   公孙瓒点头:“刘虞麾下有我的亲信,不会有错。”   袁绍大笑:“真是天助我等!公孙将军啊,传国玉玺都在幽州了,你我还争什么冀州啊!”   “有了传国玉玺,我们完全可以再扶持一个新的天子!”   “到时候你我皆为辅政大臣,还用在乎幽州和冀州归谁吗?”   “我等可以联手匡扶天下,也不失为云台名将啊!”   “公孙将军跟刘玄德又关系匪浅,拥立新天子后,可以让刘玄德也加入。”   “以我三人之力,天下谁可抵挡?”   公孙瓒的呼吸变得急促。   袁绍描述的未来,让公孙瓒看到了封侯拜相的可能!   传国玉玺在幽州,还争什么冀州?   董卓能挟天子以令四方,他公孙瓒同样可以!   “袁使君,你说得对,我们还争什么冀州?”   “也不用将常山国、中山国、河间国和渤海郡让来让去的了。”   “一起设法,先夺取传国玉玺吧。”   公孙瓒的思路豁然开朗。   拥立新天子,那他公孙瓒即便当不了大将军,也能当个车骑将军或者大司马之类的。   哪里还需要跟袁绍争夺一城一池,为了个冀州打来打去的?   袁绍大笑:“公孙将军若早将传国玉玺的事相告,你我也不用在战场厮杀了。”   “待我回去询问对策,再与公孙将军商讨。”   顿了顿,袁绍又提醒道:“公孙将军麾下的沮授,跟刘备有旧,切勿走漏了消息。”   公孙瓒点头:“此事隐秘,我自然知道轻重,不够亲信的人是不会让他知晓的。”   待公孙瓒离开,袁绍立即召来了许攸、逢记、郭图,将传国玉玺一事告知。   “刘备果然狡诈,若不是公孙瓒在刘虞身边安插了亲信,我等都被刘备给诓骗了!”   “怪不得坊间流言四起,刘备丝毫不担心,也不辩驳,让众人都以为传国玉玺在青州。”   “他定然是担心我跟公孙瓒得知传国玉玺在涿郡后,会跟公孙瓒联手。”   “真是阴险啊!”   “只可惜,刘备还是不懂公孙瓒,让我得知了这个隐秘!”   袁绍的语气轻快。   若是刘虞不肯称帝,那就杀了刘虞,让刘虞的儿子称帝。   反正都是傀儡,谁当皇帝都一样。   许攸亦是眼前一亮。   拥立新天子,许攸很早之前就有想法并实践过了。   如今又有了机会,许攸心情颇有些激动:“明公可假装跟公孙瓒死斗,引刘虞来劝和。”   “再让公孙瓒生擒刘虞,迫使刘虞交出传国玉玺!”   “若刘虞不从,可先让公孙瓒软禁刘虞,让其挟刘虞以令不服。”   “只要刘虞在公孙瓒手中,传国玉玺就跑不掉!”   “明公还可以跟公孙瓒约定,只要公孙瓒得到传国玉玺,就让公孙瓒当大将军!而主公则要一个冀州牧和并州牧,打消公孙瓒的疑心。”   “如此一来,公孙瓒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是青州的刘备也会跟公孙瓒断交绝盟!”   “而明公不仅能得到冀州和并州的实际好处,还可以暗中结好刘虞的旧部一起攻打公孙瓒。”   “待公孙瓒一死,明公不仅能得到传国玉玺,还能执掌幽冀并三州。”   “天下,谁能抵挡?” 第196章 幽州惊变,刘备面临抉择   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袁绍虽然跟公孙瓒结盟,但结盟的促因是袁绍和公孙瓒如今都成了渔翁眼中的鹬蚌。   一山不容二虎。   解决了渔翁,鹬蚌还是鹬蚌,始终得争个生死输赢。   结盟是利,相争亦是利。   许攸的提议,让袁绍颇为满意。   传国玉玺是个烫手物!   袁术得了传国玉玺后,都不敢声张。   刘备得了传国玉玺后,同样不对外公开。   若不是袁术放出流言,袁绍都还不知道长安的董卓是没有传国玉玺的。   若无公孙瓒,袁绍也不知道传国玉玺如今在刘虞手中。   想到这里,袁绍不由有些感激公孙瓒了。   若不是公孙瓒将传国玉玺的位置告诉袁绍,袁绍还准备跟公孙瓒在冀州决一生死!   让出河间国一开始的布计,就是为了分散公孙瓒的兵马,以求各个击破。   而议和也是为了麻痹公孙瓒的。   “我可是四世三公袁氏一门,又岂会比不过公孙瓒这个边陲庶子?”   袁绍暗暗得意。   跟众谋士合计了具体方案,袁绍再次约见了公孙瓒。   为了避免公孙瓒怀疑,袁绍假装跟公孙瓒争了个面红耳赤。   最终,袁绍和公孙瓒达成了“并州归袁绍、由公孙瓒执掌传国玉玺。”的盟约。   达成盟约后,袁绍和公孙瓒之间开始了“激烈”的征战!   先是公孙瓒在钜鹿击败袁绍,随后袁绍生擒了河间国的公孙范。   公孙瓒恼怒之下,征调了常山国和中山国全部的县兵,以及十余万的民夫,号称二十万大军,要在钜鹿跟跟袁绍决生死。   开战即决战,一战定生死。   这疯狂的举动,让涿郡的刘虞再也坐不住了。   刘虞不听田丰的劝谏,执意要亲往钜鹿劝战。   甚至于,刘虞还拒绝了让刘备出面调停的提议。   用刘虞的话来讲“这是幽州的家事,哪有让青州牧来调停的道理?”   田丰无奈,只能让赵云率军跟随,务必要保证刘虞的安全。   但在刘虞离开后,田丰又遣人快马加鞭往青州送信。   刘备得知公孙瓒在常山国穷兵黩武、又征用十余万的民夫,整个人都呆住了。   但很快,刘备的眼神变得愤怒:“伯圭兄怎能在常山国如此穷兵黩武?”   “如此一来,常山国必定出现大量的灾民,是我害了常山国士民啊!”   让公孙瓒去常山国,是刘备替公孙瓒准备的生存之路。   刘备的本意,是希望公孙瓒能去并州立足。   甚至于,刘备还促使沮授辅助公孙瓒,避免公孙瓒被袁绍算计。   然而,刘备低估了公孙瓒的野心,也没想到公孙瓒会将沮授弃之不用!   “速召显谋回临淄城!”   刘备眼神愤怒又无奈。   公孙瓒如此行径,刘备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调停了。   阻止公孙瓒,那么刘备跟公孙瓒多年的交情就结束了。   不阻止公孙瓒,常山国士民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一边是兄弟情,一边是士民百姓。   刘备很难抉择!   然而,南下的信使却寻不到郑平的行踪。   自见了糜竺后,郑平跟诸葛亮就跟消失了一般!   刘备无奈,只能一边让关羽和张飞整军,一边向刘惠、张纮、张昭等人问策。   令刘备失望的是,不论是刘惠还是张纮、张昭等人,都拿不出个好主意来。   刘备忽然发现,在青州以外的大事抉择上,除了郑平竟然没有一人能商议!   广陵郡。   下邳陈氏的商船停泊在岸边。   刘备寻不到踪迹的郑平,却在船头跟陈登烤着海鲜。   诸葛亮则是好奇的在船舱中来回走动询问、想探究商船的构造原理。   “显谋,北边有消息传来,公孙瓒起兵二十万,要跟袁绍决一死战。”   “糜子仲还去下邳询问过你的踪迹,想必是刘使君在寻你。”   “你不准备回趟临淄城吗?”   陈登看着专注于烧烤海鲜的郑平,不由问道。   郑平一边用羽扇扇着烟火、一边答道:“不急!急切回去,无济于事。”   “军政诸事,临淄城的文武已经足够解决使君的困惑了。”   “依旧还遣人寻我,只是因为使君还在想着,如何能保全公孙瓒。”   “但可惜,公孙瓒跟使君,终究不是一路人。”   “不考虑使君跟公孙瓒的私下交情,公孙瓒闹得越欢,对青州就越有利。”   “常言道: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传国玉玺!”   当初在看到幽州传回来的情报“公孙瓒跟刘虞大吵一架,不知何故”的时候,郑平就隐隐有了猜测。   于是在敲定了“广积粮,高筑城”的战略后,郑平就以“引资招商”的理由带着诸葛亮南下了。   留在临淄城,郑平就必然要替刘备设谋。   但离开临淄城,郑平就不用去违心了。   公孙瓒,死了就死了,郑平一点都不在意。   将传国玉玺送到刘虞处,本来就有让公孙瓒和袁绍起异心的用意。   若公孙瓒跟关羽张飞一样,能以刘备的利益为主,那郑平不介意给公孙瓒一个云台留名的机会。   可惜,公孙瓒跟刘备不是同路人。   与其今后尾大不掉,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刘备彻底断了救公孙瓒的念想。   作为兄弟,刘备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连沮授都让给公孙瓒了。   奈何,公孙瓒扶不起来啊!   陈登静静的看着郑平,轻叹一声:“可惜了!倘若公孙瓒能跟刘使君同仇敌忾,不至于演变成今日局面。”   郑平将烤好的海鲜递给陈登,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公孙瓒一恶犬,养不熟、喂不饱,那就只能替使君杀了。”   “反倒是元龙兄你,什么时候辞去典农校尉,去先登营当个军师啊?”   “云长时常提起元龙兄,恨不能亲自来请。”   陈登无奈:“显谋,我跟你不一样。”   “你是次子,所以康成公的郑学可以交给你兄长继承,你可以任意而行。”   “可我不一样,我是长子,父亲只想我继承家业。”   “唉——”   郑平鄙视道:“元龙兄,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伯父约束,我难道还会不知道?”   “什么长子次子,能换个理由?”   “伯父不过是担心你心眼儿少,容易被小人构陷。”   “可你跟着云长就不一样了。云长重情义,最讨厌弯弯绕绕的人,因此麾下文武,大抵都是直爽重情义的。”   “你去了先登营,就不用担心有小人背后构陷。”   “可你在陶谦麾下,却容易犯忌讳,一个不小心,陶谦就得迁怒下邳陈氏。”   “不要犹豫了,来青州吧!”   陈登不答,只是静静的品尝海鲜烧烤的味道。   “原来这海中物,还能用这种方式来吃,比生吃的确有滋味多了。”陈登顾左而言他。   郑平语气微微一凛:“元龙兄,这海中物,生吃多了,容易犯怪病。”   “不想我给你送棺材,今后就戒了吧。”   “若是不戒,我只能去寻伯父,让你去关中求学了。”   陈登更是无奈:“显谋啊,我就好这一口吃的,你让我不吃,岂不是夺人所好?”   郑平一把将陈登手中的海鲜烧烤抢过来:“有熟的不吃,非要吃生的,那这些你就别吃了。”   “哎,等等!”陈登连忙起身:“我戒,我戒还不行吗?但你得将这烧烤之法还有佐料的制作都告诉我。”   “我以前也烤着吃,但是吃起来不够鲜美有味,定然是方式不对。”   正说间。   诸葛亮自船舱走出,来到船头。   “兄长,这船其实也不复杂,若是有匠人,我也能造。”诸葛亮语不惊人死不休。   陈登不信:“就看了船舱,你就知道这船怎么造了?”   “这可是我陈氏最大的一艘商船,整个徐州独此一家,糜子仲几次想要购买都没成功。”   诸葛亮笑道:“以前看了许多造商船的书,但因为我亲眼没见过商船的内部构造,所以很多地方都不理解。”   “今日仔细看了商船的船舱,不明白的地方都明白了。”   陈登指着诸葛亮,看向郑平:“显谋,阿亮偷我陈氏的造船技术,我抓他回去你有意见吗?”   诸葛亮坐在郑平身边,一点不慌:“抓我回去后,能将商船的图给我看吗?或许我还能改进呢!”   陈登不由一乐:“显谋,你就不怕阿亮学太多了,杂而不精吗?”   郑平轻摇羽扇,轻笑一声:“比起寒门子弟,阿亮不愁吃喝、不愁书籍和老师、不愁实践的地方、年少就能跟着我出游四方,只要阿亮能感兴趣的,我和使君都会尽力提供。”   “倘若这样还能让阿亮杂而不精,学成个庸才。”   “那我一定挖个坑将他埋了,省得以后我来个挥泪斩阿亮。”   诸葛亮表情一垮:“兄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刹那间,船头响起一阵大笑声。   在海上待了三日,郑平这才跟诸葛亮返回临淄城。   刚回城,郑平就在门口遇到了张飞。   “显谋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大哥今天都问了俺八次了。”   “你要再不回来,俺就得睡在城门口了。”   “可怜俺夫人刚有身孕……俺却不在身边……”   张飞一脸的幽怨。   仿佛在说:显谋先生不回来,跟俺张飞有什么关系啊!   “什么事如此急迫,非得我回来?”郑平明知故问。   张飞扫了一眼左右,凑近道:“公孙瓒起兵二十万,要跟袁绍决战。”   “大司马引兵去劝战了。”   “大哥本来也想去,但冀州的关隘不许青州的兵马通过。”   “昨日探子回报,公孙瓒跟袁绍已经罢兵言和,跟着大司马回涿郡了。”   “不仅如此,大司马还任命公孙瓒为涿郡太守,有巡视幽州各郡的权力。”   “子纲先生猜测:大司马可能被公孙瓒软禁了!”   “公孙瓒跟袁绍,很可能也结盟了。”   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公孙瓒,呵~   郑平暗暗冷笑。   给公孙瓒活路他不走,非得走绝路。   那传国玉玺,是轻易能碰的吗?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郑平了解了原委,让张飞先行离去。   张飞顿时开心了:“不急!不急!先生既然回来了,俺就陪先生走一会儿。”   诸葛亮在一旁笑道:“兄长,翼德将军是不信你呢!”   张飞脸有些红、佯怒轻斥道:“阿亮你还是个小孩,不要问大人的事。”   “俺怎么可能不信任显谋先生?”   诸葛亮一点不惧怕:“那你跟着兄长做甚?”   张飞理直气壮:“最近临淄城不太平,俺是在护送显谋先生!”   诸葛亮“吓了一跳”:“翼德将军,不如你先护送我吧!我还年幼,兄长可是能开硬弓的!”   郑平轻笑:“阿亮,你先回学堂吧。使君下了命令,翼德又岂会不跟着?”   张飞嘿嘿一笑:“还是显谋先生懂俺!”   来到衙署,刘备正在跟关羽对弈而坐。   但看刘备的表情,明显心思不在棋盘上。   “大哥,显谋先生回来了!”   听到张飞的大嗓门声,刘备猛地抬头起身,快步向前、语气急切:“显谋,你可算回来了!”   “幽州出事了!”   郑平点头:“来的路上,翼德已经跟我详细说过了。”   “可有沮授和田丰的消息传回?”   刘备摇头,语气变得凝重:“没有!昨日的探子,还是从辽东绕回来的。”   “子纲说伯圭兄极有可能跟袁绍结盟,软禁了大司马。”   “倘若真如此,青州,该当如何!”   刘备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对公孙瓒还抱有侥幸之心。   郑平轻叹:“使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公孙将军会返回幽州,想必沮公与已经被公孙将军弃之不用了。”   “冀州封锁关隘不许青州兵马通过,就只有一个可能。”   “袁绍和公孙将军,都已经知道传国玉玺在大司马处了。”   “他们是冲着传国玉玺去的!”   “公孙将军已经中了袁绍诡计,不可能回头了。”   刘备眼神多了几分黯然:“难道伯圭兄,也想效仿董卓吗?”   “拥立新的天子后,他就能位比三公。”   “的确,不可能回头了。”   公孙瓒的一意孤行,让刘备黯然神伤。   “使君,现在不是哀伤感叹的时候。”郑平徐徐道:“倘若公孙将军邀使君一起共立新君,使君会如何抉择?” 第197章 刘备重义,易侯统领四州   如何抉择?   刘备的眼神变得复杂、迟疑。   他要是知道如何抉择,就不会让郑平速回临淄城了。   “显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刘备看向郑平、眼中多了三分期望。   上回。   郑平让公孙瓒去常山国,成功延缓了公孙瓒跟刘虞之间的矛盾冲突。   刘备也相信这一次,郑平依旧有办法。   郑平暗暗一叹。   重情义,这是刘备的人格魅力。   但同样,重情义会让刘备很难选择最佳的解决方案。   世事如棋,乾坤变化难测,这鱼和熊掌也难以兼得。   良久。   郑平轻摇羽扇,双眸中多了几分不忍。   终究,郑平还是不想看到刘备因为公孙瓒而受煎熬。   “子纲的猜测跟我的猜测是一致的,公孙将军受袁绍蛊惑返回了幽州,定然会软禁大司马,妄图让大司马称帝。”   “如此一来,他就能从一个奋武将军,升迁为卫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甚至大将军。”   “董卓能挟天子以令天下,公孙将军亦可以效仿。”   刘备握紧了拳头:“若非袁本初蛊惑,伯圭兄又岂会犯下此等罪事,可恶的袁本初!”   内心深处,刘备对袁绍已经十分憎恨了。   郑平斟酌片刻,又道:“只要公孙将军不犯下杀大司马的大错,那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刘备豁然起身:“那我亲自去趟涿郡!想必伯圭兄看我之面,或许能悬崖勒马。”   郑平摇头:“使君,你不能去涿郡。”   “你如今是青州牧、镇西将军,而公孙将军只是一个奋武将军,他定然会羞于见你。”   “若你以青州牧和镇西将军的身份去劝谏,公孙将军不仅不会感激,反而还会恼羞成怒。”   刘备愣住。   虽然不愿意相信公孙瓒会嫉妒自己的官职和将军位,但以刘备对公孙瓒的了解,公孙瓒是属于有好事会想照顾自家兄弟、但决不会轻易拉下脸去求助自家兄弟的个性。   公孙氏在幽州是大族亦是名门,但庶子出身的公孙瓒自幼都不受家族重视。   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是公孙瓒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因此,公孙瓒可以向人展示自己的强大和尊贵,但绝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羸弱和卑微。   越是亲近之人,越是如此!   刘备可以低姿态的去请公孙瓒帮忙,但公孙瓒绝对不愿意刘备高高在上的劝谏自己要如何如何。   “既然我不能去劝,显谋是否可以再往一趟涿郡?”刘备目光中又添期待。   以郑平的辩术之能,刘备相信郑平一定有说服公孙瓒的话术。   郑平再次摇头:“使君,游说的本质是趋利避害。”   “上次能游说成功,是因为公孙将军去常山国比留在右北平更有利。”   “但这一次,还有比留在涿郡、拥有传国玉玺、挟大司马以令幽州四方更大的利益让公孙将军心动吗?”   单单就一个传国玉玺,就足以让公孙瓒疯狂了,再加上号令幽州诸郡县,哪里还有比这更大的利益?   “将传国玉玺送到大司马处,反而让我害了大司马啊!”刘备长叹:“就没有其他应对之策了吗?”   郑平踱步摇扇:“使君,你身在局中,被一叶障目了。”   刘备愕然的看向郑平。   郑平轻言解释道:“使君只是一个青州牧,管的是青州事,何必去介入幽州事?眼下还有一人,比使君更担心幽州的变故。”   “还有一人?是谁?”刘备不解。   袁绍和公孙瓒结盟,这河北之地除了他刘备,还有谁会在意幽州变故?   郑平扇指长安方向:“长安的董卓!”   一经提点,刘备这才反应过来:“在这之前,不论是袁术,还是我和大司马,都未公开传国玉玺的事。”   “即便坊间有流言,但也是未经证实的,关东士民虽然有怀疑但未必会信。”   “然而,长安的董卓,一定会信!”   “因为长安没有传国玉玺,哪怕只是关东的流言,董卓也会信!”   “所以,只要我将传国玉玺在大司马处的情报呈报给长安的天子,那么董卓就一定会介入幽州事,用一切能用的办法,去阻止大司马称帝!”   “妙啊!”   刘备想通了关键。   顾及跟公孙瓒的旧日情义,刘备没办法做到熟视无睹。   但如郑平分析的一样,刘备亲自去介入幽州事只会适得其反,会让公孙瓒拥立新天子的决心更坚定。   而让董卓介入就不一样了。   董卓能安然的在长安静观关东之变,就是因为董卓有天子在手。   挟天子以令天下,这是董卓能在关中安稳的原因。   但现在,公孙瓒和袁绍得了传国玉玺,哪怕刘虞不愿意,公孙瓒和袁绍也能拥立其他的刘氏宗室王称帝。   反正都是傀儡,拥立谁都一样。   只不过,大司马刘虞是最佳选择!   拥立刘虞,可以让幽州各势力更容易臣服。   除非有把握在拥立其他宗室王称帝后,可以轻易让幽州各势力臣服,否则公孙瓒只会以刘虞的名义号令幽州,而不会立即拥立天子。   而这个时间差,就是董卓介入的机会。   “回到最初的问题来。”郑平目光灼灼:“倘若公孙将军邀使君一起共立新君,使君会如何抉择?”   刘备的眼神,不似最初的复杂、迟疑,语气也变得坚定:“长安的天子,是灵帝血脉。既然天子还存在,拥立新君自然是有违天理道义的。”   “青州只会拥护长安的天子,不承认第二个天子!”   刘备已经想通了。   公孙瓒已经犯下大错,想救公孙瓒,青州就不能支持公孙瓒拥立新君。   哪怕这个抉择会让公孙瓒恼怒!   但这是刘备唯一能保全公孙瓒性命的方式了。   一旦公孙瓒真的为了拥立新天子而不顾一切,即便刘备再想保全公孙瓒,也是无能为力的。   “使君英明。”郑平适时称赞了一声。   刘备无奈一叹:“显谋,我知道你其实是很不愿意献策的。”   “伯圭兄将沮公弃之不用,已经犯了用人大忌了。”   “这今后,不会再有真正的大才贤士投效伯圭兄了。”   “但我以前在涿郡织席贩履时,受过伯圭兄不少恩惠,在卢师门下求学时,伯圭兄亦对我多有帮助。”   “人不能忘本,也不能忘义。”   “自古忠义两难全,但我希望能在忠于汉室的同时,尽可能的维护跟伯圭兄之间的情义。”   “让显谋费心了!”   刘备向郑平郑重一礼。   乱世称雄,刘备这样的想法有些优柔寡断、甚至于迂腐了。   然而,任何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   或许在大势上,刘备的想法优柔寡断。   但对于追随刘备的人而言,却会因为刘备这样的想法而心生敬意。   毕竟。   谁不希望有一个能换位思考、又重情义的明主呢?   郑平连忙扶起刘备,语气中亦有真挚:“使君切勿如此!于私而言,我的确是不愿意使君再将精力耗费在公孙将军身上。”   “但我既然选择了辅佐使君匡定天下,就定然会遵循使君的意志,不遗余力的替使君谋划。”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但求问心无愧!”   心念通达后,刘备立即起草了一份文书,让郑平协助润色后,遣亲信之人走兖州入虎牢关,加急送往长安。   得到刘备送来的情报,董卓惊得连酒和美人都无心享受了。   “公孙瓒和袁绍得了传国玉玺?”   虽然有卢植谋划天下大势,但董卓斗志有了,本性却没有因此而改变。   一开始,董卓还能听卢植的劝谏,笼络人心,结好士族。   但很快,董卓发现这群士人一个个都是当面恭维背后谩骂,这心中自然就按捺不住杀意。   于是董卓下达了一个命令,尚书以下的官员只要有子嗣诞生都要到相府禀报。   而董卓更是威福日盛,大肆封宗族成员,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封,男皆封侯,女为邑君。   又在长安筑郿坞,高、厚各七丈,积存的谷米可用三十年!   同时以叛逆之名,大肆屠杀关中旧族,用他们的田屋来赏赐亲信和有功将士。   这让朝中公卿文武渐渐又滋生了不满之心。   董卓也知道自己遭人恨,出入都让吕布随行。   对于董卓而言,有天子在手,这群自诩忠臣的公卿文武,只是一群可以随时杀了的蝼蚁。   现在,董卓感受到了威胁!   西迁天子百官的时候,董卓一直没寻到传国玉玺,于是暗中私刻了一个,以此来印证天子的正统。   而如今,真的传国玉玺出现了!   等袁绍和公孙瓒有了充分准备,在幽州拥立刘虞或者其他宗室王,那这天下就有了两个汉家天子了!   有传国玉玺在手,袁绍和公孙瓒拥立的新天子会让董卓挟天子以令天下的谋划受到严峻的挑战!   董卓立即去宫中请出了天子刘协,又召集百官上殿商议对策。   “陛下,诸位公卿。”   “本太师得到消息,袁术昔日在洛阳盗窃了传国玉玺,一直隐瞒至今。”   “而青州牧刘备,在封丘城击败了袁术,得到了传国玉玺,刘备将传国玉玺又送到了大司马手中。”   “大司马前些日子给本太师来信,说要将传国玉玺送到长安。”   “但可惜,大司马谋事不密,传国玉玺被袁绍和公孙瓒夺取,大司马也被公孙瓒软禁了。”   “关东逆贼窃据传国玉玺,又软禁大司马,如此恶行,绝对不可以饶恕!”   董卓半真半假的话让刘协和文武公卿纷纷吃惊。   司隶校尉黄琬更是直接出列质问:“太师,长安不是一直都有传国玉玺吗?为何幽州又出现一个?”   董卓横肉一抖,不满道:“黄司隶,本太师说了,传国玉玺被袁术盗窃了,你听不懂吗?”   王允连忙拉住黄琬:“子琰兄,我们还是先讨论如何夺回传国玉玺吧!”   董卓顺势道:“王子师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夺回传国玉玺。否则一旦袁绍和公孙瓒在幽州拥立新帝,你们这群公卿,可都成反贼了!”   “连陛下,也成伪帝了!”   刹那间,整个朝殿都沉默了。   不论之前有多少的恩怨,不论多少人盼着董卓死,但现在,大家都面临了同样的危机!   如何确保长安天子的皇权正统!   王允之前被罢了司徒位置,今日正好遇到表现的机会,抢先道:“袁绍和公孙瓒软禁了大司马,肯定是想拥立大司马称帝。”   “陛下可拜大司马为太傅,召其入朝任职。”   “但为了避免袁绍和公孙瓒拥立其他刘氏宗室称帝,陛下还得离间袁绍和公孙瓒。”   “可授予公孙瓒前将军一职,封为易侯,统领青冀幽并四州兵马,再给公孙瓒一道密诏,让其扫荡青冀幽并四州不服后,再归还传国玉玺。”   “公孙瓒得了好处,又不用交还传国玉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去拥立新天子!”   “将大司马调回长安,也可以让公孙瓒在幽州无人约束。”   “如此一来,不仅解除了危机,还能让公孙瓒跟袁绍互相斗起来!”   卢植看了一眼王允,不由暗暗称赞。   王允这一招,直接破了公孙瓒跟袁绍的结盟。   前将军、易侯、统领青冀幽并四州兵马,公孙瓒的权势地位在关东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了!   有这样大的权势,再加上可以保管传国玉玺的密诏,除非公孙瓒脑子抽了,才会去冒着风险拥立新天子。   “太师,王子师之策,的确堪称绝妙。”   “但仅以圣旨,未必能让公孙瓒屈从,还得再给兖州刺史臧洪、青州牧刘备、并州刺史马腾也同时下令,让他们陈兵北上。”   “诱之以利,慑之以威,方能让公孙瓒权衡利弊。”   卢植补充完善了王允的计策。   王允虽然心中很不爽,但还是向卢植拱手一礼:“卢尚书思虑周全,多谢指点了。”   众公卿亦是纷纷附和。   董卓斟酌良久,采纳了王允和卢植的方案,以尚书仆射士孙瑞为使者,前往涿郡宣旨。   同时又快马传旨马腾、臧洪和刘备,令其陈兵北上,震慑袁绍和公孙瓒。 第198章 豫州易主,曹操封侯拜将   许县。   自袁术退出颖川后,曹操在颖川士族的支持下,聚拢流民、恢复生产,倒也吸附了不少流民。   在韩浩的建议下,曹操将流民安置一处,以屯田法组织流民开荒垦田。   青州用屯田法,一年的时间就基本实现了粮食自给自足。   有这先例在前,曹操自然是没有犹豫。   但相对而言,刘备和曹操对待屯田的态度是有很大差别的。   在青州,刘备会经常走访田间对屯田的乡民嘘寒问暖、并对其承诺今后会逐步取消屯田,让乡民们能拥有自己的田地。   即便是去东海陶谦麾下屯田的乡民,刘备亦是让陶谦承诺“这些乡民不想当屯田民了,随时可以离开”。   刘备屯田,只是为了能在短期进行大规模粮食生产。   是为了解决粮食紧缺的短期问题,而不是让乡民如豪族的私奴一般,一辈子就当刘备的屯田农奴。   走访田间,亦是为了安抚被军事化管理的屯田民,避免屯田民滋生太多的怨恨。   在颍川,曹操对待屯田民却没有刘备这般仁义。   曹操跟陶谦的想法是一致的。   屯田,自然就是一直屯田。   而屯田如治军,唯有法令严苛,才能让屯田的乡民安心耕种。   将屯田民单独编户,不隶属各县,直接受曹操掌控。   曹操是将屯田民视为豪族的农奴一般,生死皆由曹操掌控。   想逃?   一人逃跑,全家甚至于全族受累。   曹操的礼贤下士,仅限于士族。   哪怕求贤若渴,最起码也得是寒门。   至于普通的流民,曹操疯了才会去嘘寒问暖。   然而,在饥饿面前,流民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   在曹操麾下屯田,总好过饿死原野。   太守府。   曹操反复的琢磨颖川新开垦的田地以及聚拢的屯田民,眉宇间有喜色。   “只要今年秋收一过,我的军粮就不缺了。”   “到时候,不论是向南进攻汝南,还是向西进攻河内,都可以安心出兵了。”   有钱有粮,才能养军。   曹操拒绝豫州刺史郭贡出兵汝南,便是要趁着颍川没有战乱,全力以赴的开荒垦田、筹备军粮。   虽说曹操可以用颍川太守的身份去向颍川的豪门大户摊派钱粮,但豪族大户不会免费给曹操提供钱粮,都是得进行利益置换的。   若能自己筹备钱粮,又何必求着去跟豪族大呼置换利益?   不多时。   戏志才自外而来:“明公,长安有消息传来。”   曹操抬起头,语气一乐:“让我猜猜,董卓想必派遣使者去幽州,要给公孙瓒封官了。”   戏志才点头:“如明公所料,董卓派遣尚书仆射士孙瑞前往幽州,一路上不仅没有隐藏行踪,反而大张旗鼓的宣扬天子的任命。”   “封大司马为太傅,令其入朝任职。”   “又封公孙瓒为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兵马。”   曹操眯着小细眼:“没有封本初的官?”   戏志才摇头:“没有!董卓不仅没有封袁冀州的官,还让并州刺史马腾、兖州刺史臧洪和青州牧刘备陈兵北上,但具体意图不明。”   “诱之以利,慑之以威,董卓麾下有能人啊!”   曹操起身踱步:“长安城中的公卿,务实的不多,擅长争权夺利的却不少。”   “公孙瓒虽然是庶出子,但却能以军功封侯拜将,称得上幽州豪杰。”   “但大司马总领幽州后,却断了公孙瓒立功升迁的机会,公孙瓒必然会铤而走险。”   “而长安的公卿们,抓住了公孙瓒想要高官厚禄和实权的渴望,以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兵马的方式,让公孙瓒有了权衡利弊的可能。”   “甚至于,董卓还可能会给公孙瓒下一道密诏,比如让公孙瓒保管传国玉玺!”   戏志才佩服道:“明公所言甚是,董卓能给刘备下密诏擒了刘岱,给公孙瓒下密诏保管传国玉玺也不是不可能。”   “再有并州、兖州和青州的兵马北上的兵威震慑,公孙瓒断然不敢拥立大司马称帝。”   “最终的结果,是大司马前往长安,而公孙瓒跟袁冀州再起争端!”   曹操笑道:“虽说有圣旨让公孙瓒总督青冀幽并四州兵马,但不论是青州的刘玄德,还是并州的马寿成,亦或者冀州的本初,公孙瓒都调不了他们的兵马。”   “但公孙瓒却能以此为理由,进兵冀州!”   戏志才道:“幽州和冀州想要分出胜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决出高低的。趁着这个机会,明公若能得到豫州,就有了角逐的资格了。”   “豫州刺史郭贡,连徐璆都赢不了,想定豫州,还是得依靠明公。”   曹操大笑:“郭贡一介书生,如何能懂行军征战之事?”   戏志才又道:“陈国毗邻颍川,陈王刘宠又跟刘备交情匪浅。”   “有消息称,刘备了给陈王《汜胜之书》《四民月令》,以及新式犁具曲辕犁。”   “明公可结善陈王。”   曹操忽然沉默,只是来回踱步沉思。   片刻后,曹操迟疑道:“这陈王跟刘玄德交好,倘若他日我跟刘玄德有冲突,陈王的兵马一日之内就能杀入许县,我如何能挡?”   戏志才笃信而道:“明公勿忧。陈王此人,好结游侠、轻而无备,他日必死于刺客之手。”   “袁术在豫州吃了大亏,不可能不针对陈王。”   “我料袁术必定会效仿要离刺庆忌,遣刺客入陈国接近陈王。”   “倘若他日陈王身故,而跟陈王结善的明公又举旗替陈王报仇,这陈国之人,皆会依附明公。”   曹操抚掌大笑:“志才之言甚妙啊!袁公路历来都是小儿之心,只重眼前恩怨,而不顾长远利害,定然不会忍受陈王还在豫州。”   “待陈王一死,我顺势接管陈国,南下拿下汝南,再兵进沛国,豫州之地皆在掌控之中了!”   正说间。   荀彧到来,荐道:“明公,有陈留人毛阶毛孝先到访,我曾与之会晤,此人雅亮公正,在官清恪,对天下大势亦有不俗见解。”   “孝先本是陈留小吏,因为躲避战乱想去荆州依附刘表,但在途中又听说刘表政令不严明,于是改往鲁阳县。”   “袁术退出鲁阳后,孝先听闻明公在颍川聚拢流民,心有向往,于是孤身来见。”   曹操笑道:“能得贤士如此垂青,是我的幸事啊,快请!”   不多时。   毛阶入内。   寒暄一阵,曹操见毛阶谈吐不凡,心中更是惊喜,有心考校:“我立志于匡扶汉室,但有心无力。至今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颍川太守。”   “孝先乃当世智者,可有良策教我?”   见曹操有意询问,毛阶也不藏着掖着,坦言道:“如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   “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如袁绍、刘表、陶谦等众,虽然士民众强,但皆无经远之虑,亦无树立基础、建设根本之人。”   “天下之事,兵义者胜。”   “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   曹操抚掌赞道:“孝先之言,跟文若不谋而合啊!”   “但如今天子在长安,政令皆出于董卓,我若奉天子,岂不是在跟董卓为伍?”   毛阶摇头:“政令虽然出自于董卓,但却是天子皇命!”   “曹公尊的是天子皇命,而不是董卓之言,岂能称之为与董卓为伍?”   “袁术虽然出自袁氏一门,但妄起刀兵、劫掠四方,形如反贼。”   “曹公若征讨袁术,便是替国家出贼、替朝廷除奸,天子又岂会不封侯拜将笼络曹公?”   “若奉天子令就是跟董卓为伍,那荆州刘表、扬州刘繇、青州刘备、豫州郭贡,岂不是都跟董卓为伍?”   “豫州刺史郭贡,无能之人,曹公若不将其取代,岂不是处处受制于人?”   “若无大义,曹公如何能得豫州?”   曹操的眼神渐渐凛然。   毛阶几问直指关键,让曹操不由肃然起敬。   曹操起身拜道:“听君一席话,我深感钦佩,愿请孝先出任颍川功曹,典选人事。”   郡府的幕僚由郡太守自行聘用,其地位以功曹最高,掌郡内一切人事,其次为掌管文书的主簿,再次主管纠察属县、监管本郡官民的督邮,以及分曹办理郡正的掾、史,掾为正职,史为副职,每曹又有办理文书的书佐。又设三老,帮助推行政施和教化。   曹操的郡丞是荀彧,而戏志才又不出任实权职务。   功曹已经是曹操目前能给得起的最高官职了。   而毛阶有公正清俭之名,让其选拔人才,可以替曹操剔除掉有盛名但行为虚浮、不务根本的人。   毛阶亦是震撼。   在陈留辞官之前,毛阶虽然有名气,但官职就一小吏。   如今却被委任为功曹,如何不让毛阶心动?   毛阶当即举荐道:“任城人吕虔吕子恪,有勇善谋。原本是任城相郑遂麾下,但因为刘岱杀郑遂,吕虔辞官在家。”   “明公可去信征辟。”   曹操大喜:“既然是孝先举荐,定然是当世俊杰。”   毛阶又道:“只可惜山阳人满伯宁,如今去了青州,若有满伯宁在,无人敢贪污废纪。”   曹操亦是遗憾:“我在东郡时,也曾听闻山阳满伯宁的名声。那青州刘玄德亦是当世人杰,听闻满伯宁之名,定然会遣人相请。”   “有孝先和子恪相助,我已是有幸了!”   虽然遗憾,但曹操也无奈。   毕竟刘备是青州牧,征辟人才的时候肯定比曹操更便利。   想到这里,曹操对当豫州刺史更渴望了。   若当了豫州刺史,这贤士自然会踊跃而来。   眼神一凛,曹操下定了决心,跟众人商议后,趁着幽州变故,派遣孝廉进贡朝廷,表示对天子的支持和认可。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今长安的天子公卿,都担心袁绍和公孙瓒会拥立新的天子,来削弱长安天子的权威。   而曹操遣孝廉进贡,让天子公卿们心中欢喜。   这意味着,关东的士民依旧对长安的天子有拥护之心。   董卓想要拉拢曹操,于是以郭贡能力不足为由,罢免了郭贡。   同时又论曹操平定东郡、封丘城退袁术的功劳,让曹操出任豫州刺史、加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令其征讨袁术。   虽然郭贡很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曹操欣喜若狂,没想到只是遣孝廉进贡,真就当了豫州刺史,还被加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   冷静之余,曹操也很清楚。   能当上豫州刺史,更主要的原因不是平定东郡、封丘城击退袁术的功劳,而是董卓想要阻止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新君。   一个颍川太守支持长安天子,跟一个豫州刺史、镇东将军、费亭侯支持长安天子,那影响力是截然不同的!   董卓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豫州刺史曹操是支持长安天子的正统的!   一切只是恰逢其会,而曹操正好捡了个便宜!   虽然曹操能实际控制的,只有颍川郡。   但有了豫州刺史、镇东将军、费亭侯的身份,曹操就能在大义上号令豫州诸郡国了!   还能借此机会,征辟豫州的贤才俊杰!   “匹夫曹阿瞒!”   退守淮南的袁术,听闻曹操当了豫州刺史、镇东将军,还被封了费亭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以为曹操会有点儿气节,不会接受长安天子的封官。   毕竟这封官,名义上是天子册封的,实际上是出自董卓之手。   接受封官,就等于跟董卓为伍。   但偏偏,曹操不仅接受了,还大张旗鼓的在豫州宣扬豫州刺史、镇东将军、费亭侯的任命,生怕没人知道似的。   “传令,本将要征讨曹阿瞒!”袁术气势汹汹,准备再战豫州。   但接下来的一个急报,却惊得袁术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来。   “报!”   “将军,刘表在夏口屯兵,扬言淮南的贼匪影响了荆州向青州运粮,要出兵剿匪。”   袁术本来就同时在跟陶谦、周昕、周昂、刘繇、袁遗用兵,这忽然来了个曹操不提,刘表也来凑热闹。   “刘表匹夫,本将跟你势不两立!”   借口剿匪,不就是说他袁术是匪吗? 第199章 四海皆惊,公孙瓒杀天使   这不能怪刘表。   常言道:贼匪不可怕,就怕贼匪有文化。   虽然,袁术在陈留、南阳、颖川战场连战连败,到了扬州又被几方势力围攻,但袁术始终贯彻“只要我没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我”的兵匪作风:   走到哪里,抢到哪里。   没粮草?找袁氏门生故吏摊派。   敢说半个不字就以“身为袁氏的门生故吏,竟然粮草都舍不得?忘恩负义者,该杀!”之类的理由直接抄家劫掠钱粮。   没兵将?招募山贼土匪流民、强征壮丁。   有钱粮在手,还怕没兵没将?   袁术一点没有名门望族汝南袁氏的优良品行。   淮南一带的大族富户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的忍受。   毕竟在明面上,袁氏一族的门生故吏给袁氏嫡子袁术提供钱粮,本就是天经地义。   至于普通的黎庶百姓流民?   袁术自幼是天之骄子,哪里会在意蝼蚁们的生死?   正因如此,刘表出兵的口号就是来淮南剿匪!   字字不提袁术,字字都指向袁术。   “传令,让孙坚返回寿春,备战夏口。”   “刘表这老匹夫,想趁着扬州混乱抢夺淮南,却又不敢明着来。”   “敢剿匪?”   “本将让你有来无回!”   ……   涿郡。   公孙瓒看着刘虞府邸门前的白袍小将,心有忌惮之意:“赵司马,跟着大司马是没什么前途的。”   “不如你跟着本将,本将让你统领白马义从如何?”   “以你的本事,定然能名震天下!”   赵云握紧了亮银枪,看向公孙瓒的眼神有戒备、亦有恼怒:“公孙将军,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无要事,还请离开!”   “若要对大司马不敬,云拼着一死,也要跟你血溅三尺!”   公孙瓒顿时眼色一沉。   若这话换个人来说,公孙瓒直接就让身边的亲卫拖下去宰了。   然而,眼前的小将是赵云!   公孙瓒不由想起了当日酒宴上,赵云十合内击败袁绍的虎将文丑,又独斗颜良文丑不落下风。   虽然,酒宴上都用的是剑,有颜良文丑不善用剑的因素,但赵云的骁勇却实实在在的令公孙瓒和袁绍忌惮。   让袁绍和公孙瓒不敢当场拿下刘虞的原因,还有赵云那一句“伤大司马者,当溅仇血三尺”!   酒宴的场地就那么大,袁绍和公孙瓒也不敢去赌赵云能不能“溅仇血三尺”。   剑拔弩张之际,是刘虞主动放弃了抵抗。   若非如此,袁绍和公孙瓒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软禁了刘虞。   “赵司马,良禽择木而栖,你可不要自误。”   公孙瓒放弃了去见刘虞的打算。   待得公孙瓒离开,赵云入内见刘虞。   刘虞仿佛老了十岁一般,精神状态不似以前。   “若不是老夫不听元皓和子龙良言,误信了袁绍和公孙瓒,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子龙,你不用留在涿郡的。”   “以你的才能,若是去了青州玄德麾下,定然会受到器重。”   赵云摇头:“大司马明知有危险也要赴宴,让常山国士民免受兵祸之苦。”   “倘若云舍弃大司马孤身去青州,又有何面目见玄德公?”   “大丈夫无信不立、无义不行,岂能贪生畏死?”   “玄德公若知幽州变故,亦会设法。”   “云的职责,便是保护大司马!”   刘虞见赵云坚持,不由暗暗一叹。   袁绍和公孙瓒用的是阳谋。   赌的就是刘虞不可能看着几十万士民被卷入兵祸而坐视不理。   当刘虞赴宴,袁绍和公孙瓒图穷匕见时,刘虞就已经明白,幽州局势已经不是自己的能改变的了。   不忍心赵云白白送命的刘虞,这才在赵云准备拼命的时候,选择了束手就缚。   衙署。   在赵云面前吃了瘪的公孙瓒忿忿不平。   得知原委的公孙范劝慰道:“兄长,赵云是常山国人,忠勇重义,他不可能依附兄长的。”   “如今刘虞不肯称帝,兄长不如改立刘和?”   公孙瓒冷哼:“本将问过刘和,也用刘虞的命威胁刘和,但刘和死命不从。”   “还说什么为大汉而死,父子皆留名,死得其所!”   “不知好歹!”   公孙范皱眉:“刘和也不同意,那只能拥立其他的宗室王了。”   “不如改立河间王刘陔,河间王刘陔是河间国刘开之后,跟如今的天子亦是同源同辈的兄弟。”   公孙瓒摇头:“但如此一来,我等难以号令幽州各县。”   公孙范笑道:“兄长,即便我等拥立了河间王刘陔,也可以让刘虞继续当大司马啊!”   “这拥立之功,也得算刘虞父子一份。”   公孙瓒猛然醒悟。   拥立刘虞,是方便号令幽州。   可新天子若是刘虞拥立的,不仅可以继续号令幽州,还可以让新天子更容易得到认可!   “范弟言之有理!”   公孙瓒神采奕奕,仿佛已经看到了当大将军的自己!   就在公孙瓒跟公孙范商议拥立河间王刘陔时,尚书仆射士孙瑞也走并州途径中山国来到了涿郡。   但公孙瓒一见是长安的使者,就有了火气:“越弟死于西凉兵之手,本将正愁没有祭奠越弟的祭品。”   “正好,杀了这个尚书仆射,当祭奠越弟的祭品!”   “待他日攻破长安,再取董卓首级,以慰越弟在天之灵!”   报信的是公孙瓒的亲信公孙纪,公孙纪见公孙瓒要杀示孙瑞,连忙道:“将军不可!”   “那士孙瑞来到涿城后,就在城门口大张旗鼓的说,朝廷封将军为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兵马。”   公孙瓒一愣,随即大笑:“竟然封本将为前将军,这董卓已经怕了啊!”   “但董卓也太小觑我了!”   “能当大将军,为什么要当前将军?”   “拿一个虚名,就想让本将放弃到手的拥立之功吗?”   “而且,越弟之仇,不能不报!”   公孙瓒有些犹豫。   公孙纪见公孙瓒在迟疑,又道:“将军,士孙瑞还说并州刺史马腾、兖州刺史臧洪还有刘青州,都得到了陈兵北上的圣旨。”   公孙纪不说还好,这一说直接惹怒了公孙瓒。   这辈子公孙瓒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   董卓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公孙瓒怒道:“这群朝中公卿,就会玩弄诡计!”   “真以为本将那么容易被诓骗吗?”   “既然董卓敢用兵威来威胁,那本将不回敬,岂不是让他得意?”   “公孙纪,你亲自监斩,让副使将士孙瑞的狗头带回去给董卓。”   “让副使告诉董卓:本将必会亲率大军,踏破长安!”   “阿范,你再遣人去趟青州,给玄德送信。”   “告诉玄德,大司马已经同意拥立河间王刘陔称帝!”   “若玄德肯来,本将当大将军,玄德可当骠骑将军!”   “再遣人告诉袁绍,让他将河间王刘陔送到涿郡,准备登基大典!”   公孙范迟疑道:“兄长,倘若刘青州不肯来呢?”   公孙瓒沉默。   但也仅仅沉默了片刻。   “本将待玄德如弟,他若不来,本将也不勉强。”   “待本将踏破长安,天下只有一个汉家天子时,玄德自然会来!”   邺城。   袁绍探得长安的应对,连忙召来谋士商议。   “董卓这匹夫,竟然让尚书仆射士孙瑞去涿郡宣旨,封公孙瓒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   “又诏令马腾、臧洪和刘备陈兵北上。”   “又封孟德为豫州刺史、镇东将军、费亭侯。”   “更令人愤怒的是,董卓竟然将这些消息恣意宣扬,生怕我不知道似的!”   “可恨!可恼!”   虽然袁绍看不起朝廷的册封,但公孙瓒曹操都封了,却不封自己。   这让袁绍感觉很没面子。   袁绍可以严词拒绝长安的封官,但不能忍受被长安无视。   “诸位,倘若公孙瓒同意了当前将军,我等之前的谋划,就失败了。”   袁绍有些担心。   这可是拥立新天子的大好机会!   只要拥立了新天子,那么关东士民就不用听长安的政令了。   到时候,袁绍以公孙瓒擅自软禁大司马为由,除掉公孙瓒,凭借袁氏四世三公的威望,这新天子新朝廷,还不是得听他袁绍的。   郭图笑道:“明公勿忧!董卓封公孙瓒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兵马,却又令马腾、臧洪和刘备陈兵北上。”   “这是想诱之以利、慑之以威。”   “以公孙瓒的个性,若董卓只是封侯拜将,或许这事还能成。”   “然而,董卓妄图以兵威震慑公孙瓒,却是犯了公孙瓒的忌讳,不仅不能成事,反而会让公孙瓒加快拥立新天子的步伐。”   “这献计之人,如果不是自视清高的纸上谈兵之辈,就一定是跟董卓有大仇。”   许攸亦道:“公则言之有理。公孙瓒吃软不吃硬,若是跟公孙瓒好言相说、再奉承几句,没准公孙瓒权衡利弊,就答应了长安的册封。”   “但以兵威去震慑公孙瓒,呵呵,公孙瓒是什么人?他是连刘虞都敢杀的人,岂会受董卓胁迫?”   “公孙瓒若是因为董卓的兵威而答应了册封,就等于在告诉天下人:公孙瓒畏惧董卓,故而听封!”   “可惜啊,这长安献策之人,有些谋略,但是不多。”   “明公可遣人告诉公孙瓒:并州和兖州的兵马明公来挡,青州的刘备就交给公孙瓒了。”   逢纪虽然对许攸和郭图不满,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诋毁许攸和郭图的时候。   但若不发言,又显得自己没本事,于是逢纪也拱手道:   “明公,刘虞父子对长安的天子十分忠诚,他们两人是不会答应称帝的。”   “按公孙瓒原本的想法,是想要等幽州各郡县都臣服之后,再换个宗室王称帝。”   “但如今,董卓的逼迫,让公孙瓒不得不立即改立其他宗室王。”   “时间拖得越久,对公孙瓒就越不利!”   “我们还得感谢董卓,让明公壮志得酬啊。”   袁绍见众谋士都觉得这是好事,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消失了。   只要不影响最终谋划,替公孙瓒挡一挡兖州和并州的兵马也不是不行。   就在此时。   人报公孙瓒的使者到来。   众谋士顿时笑而不语。   袁绍连忙召见公孙瓒的使者,当听到公孙瓒要求将河间王刘陔送到涿郡准备登基大典时,袁绍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消失了。   “哈哈,果然不出诸君所料!”   “董卓画蛇添足,惹怒公孙瓒了!”   使者又道出公孙瓒杀了宣旨的尚书仆射士孙瑞。   听到这里,袁绍拍案而起:“时机已到,我等的机会来了!”   “速召颜良文丑,务必要将河间王刘陔安全送到涿城,若有任何的损伤,他们也不用回来了。”   “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待得公孙瓒的使者离开。   许攸第一个起身,恭贺道:“恭喜明公大业将成!只要公孙瓒拥立河间王刘陔称帝,不论成败,他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待明公除掉公孙瓒,就可以奉天子以令四方,再也不用担心师出无名了。”   “那董卓自以为西迁天子公卿入长安,就可以效仿秦王乱关东,但可惜,董卓不是强秦,而明公也不是弱赵!”   逢纪也连忙起身:“恭喜明公大业将成!属下愿提兵黄河渡口,抵挡臧洪。”   郭图、辛评、荀谌等人,也是纷纷出言恭贺。   袁绍更是开怀大笑:“若成大功,诸位都是社稷重臣!尔等定要齐心协力,不可因为私下小怨而坏国家大事。”   ......   另一边。   公孙瓒的信使也来到了临淄城。   得知公孙瓒杀了宣旨的尚书仆射士孙瑞,又在书信中邀自己拥立河间王刘陔称帝。   刘备惊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刘备死死盯着信使,喝问道:“大司马如今在何处?”   伴随刘备的喝声,新晋的亲卫统领陈到,直接拔剑架在了使者的脖子上。   使者吓得不敢动弹,连忙道:“大司马一直在涿城养病,但具体在何处,小人真不知道啊。”   刘备暗暗松了一口气:“叔至,将此人好生看管,速去请显谋、云长和翼德议事!” 第200章 因势利导,人才拯救计划   “哎,二哥,什么事这么急啊?俺正在跟典韦角力呢!”   春风还有些凉意,但张飞只穿了一件单衣,两个衣袖也挽到了双肩处,露出精悍的双臂。   关羽微微眯着丹凤眼,腰间还别着一本《卢氏新书》,显然被召见时正在某处研读兵书。   “大哥召见,到了就知道了。”关羽没有去深究刘备召见的目的。   只要是刘备召见,哪怕是千里之遥,关羽也会立即奔赴而去。   “诶,显谋先生也来了啊。”张飞远远的看见摇扇策马徐徐而来的郑平,连忙迎了上去。   待得走近时,张飞牵住了郑平坐骑的缰绳,又小心翼翼的一副要搀扶郑平下马的模样。   “翼德,我骑术再差,也不至于下马会摔倒吧?”郑平看着张飞这模样、笃定张飞怀揣着事。   张飞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关羽听到:“最近俺苦思冥想,给还未出世的孩儿取了个名:‘苞’。”   “结果典韦问我为什么要取个‘苞’当名,说这苞就是草,张苞就是张草,哪有男儿名字叫张草的,太柔气了。”   郑平愕然失笑:“翼德不如换个名?”   张飞猛地摇头:“男儿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张苞就张苞。”   顿了顿,张飞又道:“大哥随口说个‘弈’字,显谋先生都能引经据典。显谋先生的才智,俺是很佩服的。”   “还请显谋先生给俺引经据典,俺回去说给典韦听。”   郑平无奈:“翼德你又不是没读过书,你难道就没查过书?”   张飞挠了挠头:“哪有机会查啊,俺在院中陪夫人,夫人忽然问俺若是生了个男儿怎么取名。”   “俺哪里会取名啊,正好看到院中的花盆中,有包着花骨朵的小叶片,于是俺灵机一动,就取名‘苞’。”   郑平摇扇轻笑:“《大雅.荡之什.常武》有云: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   “其意为:王师的兵马强大,迅捷如鸟掠长空,势如江汉水汹涌;如山之基难动摇,如川之流滚滔滔;军营绵绵排列齐,战无不胜难知底,大力征讨定淮夷!”   “以苞为名,是期待张苞今后能从征于军旅之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又有诗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其意为:在狂风中才能识别出坚韧的草木,在乱世里方能分辨出忠诚的臣子。一勇之夫怎么懂得为公为国为民为社稷的正义的道理,而有智慧的人,必定心中怀有仁爱。”   “以苞为名,是期待张苞今后成为忠臣良将,有智慧,亦能怀有仁爱。”   “以苞为名,乃是翼德对长子文武双全的期待,亦刚亦柔,刚柔并济,方能成长为一代名将啊!”   张飞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将郑平的引经据典记录下来。   《大雅.荡之什.常武》张飞知道出处,但后面的诗张飞就不知道了。   “显谋先生,这疾风知劲草,出自何处?”张飞谦逊询问。   郑平摇扇而笑:“我亦不知!或许,是出自某个先秦无名氏吧,反正典韦也不懂,你觉得好就行。”   “再耽误,使君就得罚你了。”   “若是记不住,稍后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寻纸记下来。”   张飞乐呵呵地道:“记住了,记住了,这么好听的诗,怎么能不记住。”   说笑间。   三人联袂来到内堂。   见刘备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张飞心直口快:“大哥,什么事让你如此焦急?交给俺,俺立马办妥。”   刘备见郑平三人到来,轻叹一声,语气凝重:“伯圭兄杀长安的天子使者尚书仆射士孙瑞,又传书于我,许诺我当骠骑将军、拥立河间王刘陔为帝!”   张飞皱眉:“刘陔是谁?他有什么资格称帝?”   郑平徐徐解释道:“河间王刘开,有长子河间惠王刘政、次子平原孝王刘翼、三子安平孝王刘德、四子解渎亭侯刘淑。”   “河间王去世后,传位河间惠王,河间惠王传位其子刘建,刘建传位其子刘利,刘利又传位其子刘陔,刘陔是第五代河间王。”   “平原孝王有长子桓帝,次子平原王,又有长女益阳长公主,次女长社公主,以及使君夫人的母亲。”   “解渎亭侯又有长孙灵帝。”   “简而言之,这河间王刘陔,跟长安的天子是同源同辈的兄弟。”   张飞恍然大悟:“那按辈分,还得叫大哥一声叔父,都是自家人啊,这可难办了。左手是侄儿,右手还是侄儿,大哥你帮谁?”   刘备轻斥道:“三弟,不可胡言!灵帝既然有子继位大统,又怎能再立新君?”   张飞琢磨道:“可拥立了河间王,大哥就可以当骠骑将军了诶,骠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啊。这个侄儿比另外的侄儿阔气多了。”   关羽微微睁眼:“再阔气,也不过是权臣手中的傀儡,做不得主。听大哥怎么决定吧!”   张飞顿感无趣,侧目看向郑平。   郑平仔细看了书信的内容,徐徐道:“早有消息传来,董卓让天子册封公孙将军为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兵马,又下诏让马腾、臧洪和使君陈兵北上。”   “诱之以利,慑之以威。”   “若只有册封一事,公孙将军或许不会拥立新帝,但慑之以威,却是在激怒公孙瓒,”   “看来这朝中有人,开始对董卓布局了。”   刘备思索道:“显谋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想要借伯圭兄拥立新天子一事,削弱董卓的权威?”   “可这天下有两个天子,国家岂不是陷入了分裂?”   郑平笑道:“使君,这天下有没有两个天子,国家都已经分裂了。”   “公孙瓒拥立新君,董卓就必然要出兵关中,否则他躲在长安,就无法再挟天子以令天下了。”   “这布局之人,不希望董卓一直待在关中,而想让他进兵天下,扫荡诸侯。”   “董卓已经入局,身不由己了。”   刘备猛然醒悟,惊呼道:“显谋,你是说卢——”   郑平微微摇头,没有让刘备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但不论是关羽还是张飞,都已经听懂了。   卢植,在算计董卓!   郑平微微摇扇,目光灼灼:“董卓在关中太安逸了,太安逸就难有进取之心。”   “这西凉兵在关中只能祸害士民,但出了关中,就能让他们的爪牙扑向关东诸侯。”   “然而,西凉兵出了关中,董卓在长安的掌控力就会削弱。”   “若是西凉兵再败一阵,董卓的命,也就不长了。”   刘备倒吸了一口凉气:“董卓胜,伯圭兄拥立的新帝就得不到天下人的认可。董卓败,忠于天子的力量就会跟董卓持平,董卓就难以权倾朝野了。”   “然而此计太凶险了,若有变故,这天下间又将有多少人称王?”   郑平泰然而笑:“破而后立,即便真有变故,我等亦可助使君荡平诸王,让汉室幽而复明。”   刘备迟疑道:“那伯圭兄拥立河间王,我是应邀还是拒绝?”   郑平笑道:“当然得拒绝!一个虚名骠骑将军,就想让使君赌上整个青州,那使君未免也太让人小觑了。”   “袁绍和公孙将军拥立新帝,两人肯定占了最大的好处,使君应邀而去,好处得不到,坏事一大堆,实在是不智。”   “但使君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可让使者回去告诉公孙将军:青州不参与拥立之事,也不会听命于董卓举兵北上。只希望公孙将军念及故友之情,将大司马父子以及跟随大司马的文武都送来青州。”   “而使君承诺,只要公孙将军在幽州一天,大司马就绝对不会返回幽州!”   “如此一来,公孙将军既不用跟使君正面冲突坏了兄弟情义,也不用担心大司马等人会在幽州生事。”   “使君,公孙将军的野心,你是劝不住的。”   “既然劝不住,那不如先保住能保住的人,再徐徐图之。”   郑平刚才的话,其实隐了一部分。   完整的应该说,若是有变故,荡平诸王,让汉室幽而复明,也不失为光武帝也!   但现在的刘备,是没有争夺天下的心思的,若是直接给刘备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反正最后都是使君你来当皇帝。   刘备估计能将郑平喝退。   将传国玉玺给刘虞,郑平打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的。   董卓挟天子以令天下的优势在于,刘辩死了!   不论刘协是否正统,他都是刘宏唯一的儿子!   而传国玉玺的优势在于,他给了袁绍等人拥立一个新天子的理由。   “受命于天”,有传国玉玺,才能被认定是上天认定的皇帝。   天子天子,传国玉玺都没有,怎么能称之为天子?   令郑平惊喜的是,卢植居然在长安推波助澜!   这让董卓原本利诱公孙瓒的谋划,不仅没能延缓公孙瓒拥立新天子,反而促使公孙瓒加速了。   但这样的变故,却是郑平乐意看到的。   刘协的威望若是不降低,今后又如何让刘备顺利进位?   唯有汉家皇帝失德,才可挑选优秀宗室子继位!   而让刘虞父子及跟随刘虞的文武来青州,则是为了避免公孙瓒杀刘虞,引起幽州不稳,反倒让袁绍得了便宜。   相较于袁绍,郑平更希望公孙瓒掌权幽州。   比起南边的袁术,袁绍才是真正继承了袁门威望的那个人。   刘备再次踱步。   关羽和张飞识趣的没有出声惊扰。   良久。   刘备长叹一声:“也唯有如此了!只是伯圭兄未必肯将大司马送到青州。”   郑平淡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公孙将军此人,吃软不吃硬,若使君回以劝谏之语,公孙将军只会觉得使君聒噪;但若使君辞藻诚恳一些,只跟公孙将军述说旧情和难处;公孙将军心一软,没准就答应了。”   “即便最终不成功,使君也问心无愧。”   “毕竟,大司马有此劫难,必然也是跟公孙将军一样,将田元皓的劝谏弃之不用了。”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眸恢复如常:“就依显谋之言吧,待我书信一封,就让那使者送回。”   郑平又道:“为了避免书信被袁绍截获,让云长率先登营护送,倘若公孙将军肯放人,正好让先登营护送大司马回青州。”   “翼德则率锐士营接应,若有阻拦,立杀不赦。”   这种机密事,要途径袁绍的区域。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袁绍截获书信,即便公孙瓒肯放刘虞来青州,袁绍也一定会暗中遣人截获。   甚至还可能假扮公孙瓒的兵马,将刘虞击杀在半路。   因此。   郑平不仅要保证书信安全的送到公孙瓒手中,还得保证刘虞能安全的回到青州!   解决了刘备的困惑后,郑平又到衙署中见治中刘惠。   “豫州有消息传来,董卓任命颍川太守曹操为豫州刺史、镇东将军、加封费亭侯。”刘惠将最新的情报递向郑平。   一听曹操这个官职,郑平眼神一凛:“豫州刺史,曹孟德还是心在豫徐啊。”   曹操是沛国人,若按桓帝时期约束党人结党营私的三互法的回避制度,曹操是当不了豫州刺史的。   但这回避制度太复杂,导致选用官吏极为困难,以至于幽、冀两州的长官长期空缺。   春秋时有晋国大臣叔向曾说过:国将亡,必多制。   三互法虽然对于最高统治者桓灵二帝而言,可以预防党人勾结,但却对士民百姓无益。   董卓可不吃这一套。   对于董卓而言,谁当豫州刺史,取决于谁对董卓有利。   一开始被任命为豫州牧的陈王刘宠,以及后来的豫州刺史郭贡,都是豫州人。   谁有用,董卓就封谁。   想到这里,郑平召来了祢衡。   “正平,你去趟陈国,去寻陈相骆俊。”郑平嘱咐道:“陈王轻而无备,难防刺客。时局纷乱,兵祸迭起,若陈王遭逢意外,陈国之民也会因此流离失所。”   “提醒骆俊,提防袁术!” 第201章 以帝为虎,二虎竞食之计   初平三年,五月末。   幽冀忽起传言,光武帝梦授河间王刘陔传国玉玺。   初平三年,六月初。   公孙瓒、袁绍在涿城祭天告祖。   怒斥董卓妄杀少帝,以河间王得光武帝梦授传国玉玺之名,拥立刘陔为帝,立都涿城,改年号为建武元年,封赏文武,昭告天下。   公孙瓒自封大将军、易侯、总督大汉军政。   封袁绍为车骑将军、邺侯、冀州牧。   封高干为征西将军、并州刺史,诏令其出兵并州。   公孙瓒和袁绍麾下亲信文武,也纷纷受封。   又封大司马刘虞为朱虚侯,因其年事已高又感染风寒,刘陔令其前往青州北海朱虚县养病。   檄文一出,四海皆惊。   长安。   董卓暴跳如雷。   “公孙瓒狗贼,不仅妄杀天使,如今更敢拥立新君!”   “袁绍匹夫,不思报国,竟然跟公孙狗贼同流合污。”   “可恨!可恼!”   “王子师,本太师悔不该听你的蠢计,以至于如今让天子蒙羞、让大汉蒙羞!”   朝殿的王允,被董卓一通怒骂,惊得双手发抖,喃喃低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士孙瑞被公孙瓒击杀,尚未让王允想明白。   如今公孙瓒急不可耐的拥立刘陔称帝,更令王允难以理解。   王允想不明白。   为什么公孙瓒会冒险拥立刘陔称帝,而不是选择风险更小、亦能获利的方案。   当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兵马,难道真就比不上拥立刘陔称帝吗?   朝殿文武公卿,大部分也是脸色复杂。   显然。   公孙瓒如此急切的拥立刘陔,已经超出了这群公卿的预料。   要知道。   自副使将公孙瓒杀士孙瑞的消息传回长安,再到公孙瓒拥立刘陔称帝传檄各州的消息传回长安,前后不到五天!   即是说,在公孙瓒杀士孙瑞后,就以迅雷之势拥立刘陔称帝了。   生怕其中出现变故一般!   然,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这天下间若有两个汉家天子,还都是脉出同源。   谁又是君?谁又是贼?   对于长安城中这部分还忠于汉室的文武公卿而言,这样的变故是很难接受的。   留在长安,受董卓羞辱,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诛杀董卓,一举成为社稷功臣。   从此执掌权柄,青史留名。   如今,河间王刘陔被公孙瓒和袁绍拥立为汉家新天子。   对于关东士民而言,有传国玉玺的刘陔比刘协更正统,也更容易得到认可。   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袁门威望名震关东各州。   而长安的刘协,不过是董卓这个妄杀少帝的国贼拥立的,是不会被承认的。   新天子比旧天子更有正统,那他们这群长安城的公卿,又该如何自处?   坐在皇位上的刘协,同样是一脸惨白。   相对于公卿们对仕途的担忧,刘协是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一个连傀儡价值都没有了的皇帝,董卓还会在乎吗?   想到被鸩杀的少帝刘辩,刘协不禁一阵悲从中来。   刘协不想死。   更不想跟刘辩一样,被董卓鸩酒毒杀。   “众爱卿,朕该当如何?”刘协扫视表情不一的文武公卿,开口问道。   董卓眼神阴晴不定,此时不想理会刘协。   王允还在喃喃自语,压根没听到刘协的询问。   大部分的公卿文武,都是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犯了董卓的忌讳。   万一董卓一怒之下,拿他们泄愤,岂不是有冤无处说?   “尚父。”刘协又看向董卓,语气羸弱。   董卓冷哼一声:“先斩王允,以儆效尤!”   王允猛地惊醒:“太师,为何要斩下官?”   董卓呵斥道:“因你之故,尚书仆射士孙瑞被斩,又促使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新君,如此败坏国威,不斩你如何能服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允不由暗骂一声,急切地向刘协辩解:“陛下,老臣冤枉啊!若非卢尚书更改老臣的谋划,让马腾、臧洪、刘备陈兵北上,又岂会逼得公孙瓒如此急切的拥立刘陔称帝?”   “此事,是卢尚书之过,非老臣之过啊!”   王允甩锅。   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卢植。   卢植不疾不徐的抬头:“王子师,你这是在记恨老夫弹劾了你的司徒之位吗?”   “你献计的时候,不说是老夫之功;计策失败了,却说是老夫之过。如此胸襟器量,如何能当得起百官表率?”   王允气得胸脯直起伏。   董卓本就因王允暗中让侄儿王凌入并州的事,对王允颇有不爽。   如今抓到了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王子师,你自己犯蠢,还想构陷卢尚书。”   “你这等人,如何有资格立足朝殿?”   “来人,将王子师押下去,斩了!”   董卓冷眼一挑,惊得王允目瞪口呆。   就在此时。   卢植再次开口:“太师,当务之急,是解决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新君一事。”   “如今百官忐忑,不宜多杀伤。”   “看下官薄面,暂饶王子师一命吧。”   董卓扫了一眼朝殿文武,见众人眼神惊惧,也知道这个时候再杀王允,会让这群朝殿文武更加崩溃。   于是董卓借坡下驴,呵斥王允道:“看卢尚书之面,本太师今日不跟你计较。你这般胸襟,本太师罢免你的司徒之位,还委屈你了?”   “速速退下!”   王允又羞又气,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只能低头悻悻的退下。   董卓又看向卢植:“卢尚书,你可有对策?”   卢植微微一礼:“太师,大汉立国四百年,伪帝亦有数十人,皆被朝廷剿灭。”   “公孙瓒、袁绍窃据传国玉玺,擅立伪帝,这是叛逆之举。”   “既然是叛逆,那就该出兵平叛,以扬我汉室兵威!”   公孙瓒称帝这个结果,卢植很满意。   待在关中的董卓,因为周围没有了威胁,这骄奢的本性又渐渐恢复,逐鹿天下的斗志也随着安逸而逐渐被磨灭。   居安不思危,如何能平定天下?   甚至于,董卓已经无聊到放纵西凉兵在关中屠杀旧族。   又修建郿邬,将抢来的粮食都存放在郿邬中。   种种行径,都是在转攻为守。   如此不思进取,有违卢植的初衷。   因此,当刘备传讯说传国玉玺在刘虞处、而袁绍和公孙瓒又软禁了刘虞的时候。   卢植就猜到了郑平的用意。   袁绍早就有拥立刘虞称帝的想法,但因为刘虞不肯答应,袁绍也无可奈何。   拥立其他宗室王又没有足够的大义。   但传国玉玺,却给了大义。   受命于天,得传国玉玺,就意味着得到了上天认可。   袁绍必然受不了这个诱惑!   得了玉玺的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新天子称帝,就成了必然!   当天下有两个天子时,谁怂谁输。   因此。   在王允提出“诱之以利”的计策时,卢植故意加了一个“慑之以威”。   公孙瓒是卢植的门生。   对于这个门生的个性,卢植是很清楚的。   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越是震慑,越容易激怒公孙瓒!   公孙瓒一怒,这想法就会匪夷所思。   王允笃信公孙瓒会权衡利弊、趋利避害。   但王允却不知,对于公孙瓒这样的边塞武将而言,面子比权衡利弊、趋利避害更重要!   不“慑之以威”,公孙瓒会去权衡利弊、趋利避害。   可董卓要炫耀武力,炫耀长安天子的皇命权威,公孙瓒就不可能忍得了!   促使公孙瓒拥立新君,固然会影响长安天子的权威。   但同样,也会促使董卓挥兵东进,以征战来维护长安天子的权威。   如郑平断言的一样。   董卓赢了,天子的威望增加。   董卓输了,那就趁机除掉董卓。   不论结果如何,对于汉室而言,都是利大于弊的。   董卓在大殿中来回踱步,静静的思考出兵平叛的利弊。   这跟以前抵挡关东联军不一样!   出兵平叛,就等于要将袁绍和公孙瓒拥立的刘陔擒回长安,以彰显长安的正统。   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争。   败了,天下人就不会承认长安的朝廷。   可若不出兵平叛,关东士民就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承认刘陔才是皇位正统。   毕竟,董卓连关中都不敢出来,谁还会认可长安天子的皇位正统?   如郑平断言的一般:董卓已经入局,身不由己了!   不论董卓是否愿意,都必然要打这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争!   刘协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来回踱步的董卓,心中忐忑不安。   而在人群中。   被任命为太傅的贾诩,双眸中也闪烁灼灼精光。   当太傅,贾诩受到的争议颇多。   毕竟没什么功绩和声望就当太傅,又怎么可能不被诟病。   但对贾诩而言,保命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   贾诩看了一眼卢植,心中已经如明镜一般。   “太师如今身不由己,只能出兵平叛。”   “然而,以袁绍和公孙瓒之能,太师孤军难以取胜。”   “虽然可以诏令马腾、韩遂、曹操、臧洪、刘备等人出兵,但这些人都是当世枭雄,又岂会轻易替太师卖命?”   “好一个二虎竞食之计,以帝为虎,比老夫还狠啊!”   “这长安,已经不太平了。”   “得思隐退之策了。”   贾诩灼灼双目,忽然间又变得浑浊,看起来就跟一个只会皓首穷经的腐儒一般。   良久。   董卓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刘协道:“陛下乃是汉室正统,唯一的天子!”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天下岂能有两个帝王?”   “还请陛下下诏,诏令益州刺史刘焉、荆州刺史刘表、扬州刺史刘繇、豫州刺史曹操、徐州刺史陶谦、兖州刺史臧洪、并州刺史马腾、青州牧刘备,出兵讨伐伪帝刘陔,诛杀伪帝臣子袁绍和公孙瓒,以警天下!”   “老臣亦会率西凉的男儿,替陛下诛杀叛贼!”   刘协暗暗松了口气。   董卓要下诏,那就下诏。   只要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就不会被刘辩一样被鸩酒毒杀。   刘协时刻谨记,当皇帝要学会忍耐。   昔日汉武帝刘彻,亦是忍了多年,才一举诛杀外戚,夺回政权。   “就依尚父之言!”   “众爱卿,要同心协力,助尚父诛杀叛国逆贼。”   刘协巧妙的奉承了董卓一番。   董卓哈哈大笑:“能得陛下信任,是老臣的荣幸啊!哈哈哈——”   狂傲的笑声在朝殿中响起。   胆怯的公卿们不由打了个寒颤。   卢植的嘴角不由多了一丝笑意。   董卓这只猛虎,终于不用祸害关中了。   斗吧,跟关中的群狼狠狠的厮斗吧!   回到相府。   卢植又向董卓举荐道:“太师要讨伐关中逆贼,需要善军谋者临阵出策,下官保举一人,可助太师破敌!”   董卓顿时喜道:“能得卢尚书举荐,定然不是凡俗之辈,不知是哪位俊杰?”   卢植凝声道:“昔日黄门侍郎,颍川人荀攸荀公达!”   董卓眼神一沉:“卢尚书,此人曾行刺本太师,若令荀攸随军,岂不是让本太师卧榻之侧酣睡刺客?”   卢植轻笑:“太师,此一时,彼一时!”   “荀公达昔日行刺太师,是认为太师无道。”   “但如今,太师肯为陛下征讨关东叛贼,是道义之举。荀公达又岂会再次行刺太师?”   “下官曾闻,昔日齐相管仲,亦跟齐桓公是敌人,后来管仲得到鲍叔牙推荐,担任国相,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下官不才,愿自比鲍叔牙,向太师举荐荀公达。”   董卓听得高兴。   卢植自比鲍叔牙,又将荀攸比作管仲,那不就是在说他董卓如齐桓公一般吗?   “哈哈!”董卓大笑:“刚才是戏言!本太师又岂会因为荀公达昔日的无礼而记恨?卢尚书,你即刻持我手令,去狱中劝说荀公达。本太师今夜设宴款待!”   ......   许县。   曹操一脸严肃。   荀彧、戏志才、毛阶、夏侯渊、夏侯惇等人,都位列左右。   “本初和公孙瓒,竟然拥立河间王刘陔称帝。”   “如今长安送来诏令,让我挥军北上,诛杀叛逆。”   “而本初也遣人送信,让我出任征南将军,讨伐袁术。”   “如今两个天子,我等又该如何抉择?” 第202章 坐山观虎,曹操喜袁术怒   曹操挺郁闷的。   采纳荀彧和毛阶的奉天子以令不臣提议,曹操趁着长安天子要封公孙瓒为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兵马的机会,主动遣孝廉入长安进贡。   如愿以偿的被封为豫州刺史、镇东将军、费亭侯。   就在曹操踌躇满志、厉兵秣马的时候,却得到了公孙瓒斩杀天使士孙瑞、又联合袁绍拥立河间王刘陔称帝的消息。   袁绍倒也没忘记曹操这个故友,还给曹操许诺了一个征南将军的位置。   然而。   这个征南将军,就让曹操很难受了。   公孙瓒是大将军、易侯、掌军政诸事;袁绍是车骑将军、邺侯、冀州牧;袁绍的外甥是征西将军、并州牧。   换而言之,袁绍和公孙瓒已经将拥立新天子的利益都分配得差不多了。   这个征南将军看似给曹操争取的,实际上只是想让曹操继续当袁绍的小弟去打袁术而已。   曹操要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而不是依附袁绍。   可如今。   两个天子,就等于在逼曹操站队。   要么拥护长安的天子,要么拥护涿城的天子。   拥护长安的天子,就等于宣布跟袁绍为敌了。   可拥护涿城的天子,曹操又十分不愿。   毕竟。   在豫州立足后,曹操还想西进讨董呢!   到时候,以诛杀董卓的功臣拥护刘协,奉天子以令不臣,蓄军资以讨四方,曹操才能真正的念头通达。   荀彧、戏志才和毛阶亦是面面相觑。   袁绍和公孙瓒以迅雷之势拥立刘陔称帝,是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   当听说士孙瑞去宣旨的时候,三人都认为公孙瓒会同意长安给予的好处。   结果,公孙瓒竟然那般决然的杀天使!   “明公,是我等小觑公孙瓒了。”荀彧面有惭意:“没想到公孙瓒对拥立新君之事,如此的决然。”   戏志才亦道:“这也不能怪文若,是我等不了解公孙瓒为人,故而疏忽了。”   “如此看来,公孙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董卓诏令马腾、臧洪和刘备陈兵北上,反而惹怒了公孙瓒。”   “我等亦小觑了袁冀州麾下谋士,能煽动公孙瓒拥立新君,袁冀州定然也是了解公孙瓒的脾性。”   毛阶沉吟道:“两帝相争,犹如二虎竞食,这其中会不会有人在推波助澜?”   曹操微微捋髯,下意识道:“倘若真有人推波助澜,故意促成两帝相争,定然跟青州有关!”   “刘玄德此人,乃当世豪杰,心机颇深。昔日擒刘岱、败袁术,明明可以举荐亲信出任兖州刺史,但他却同意张孟卓举荐臧子源为兖州刺史,只要了张孟卓麾下一猛将。”   “看似无心兖州,但其实对兖州早已视为囊中之物了。”   “不仅跟泰山太守应劭相善,允诚也对刘备多有褒赞、他的济北相还是刘备表奏的。”   “允诚麾下的都伯于禁,孟卓麾下的悍卒典韦,还有孝先想要举荐的山阳满伯宁,如今都到了刘备麾下。”   “就连陈留负有盛名的名仕边文礼,如今也去了青州跟北海康成公以文会友。”   “生擒刘岱,又结好了昔日跟刘岱有仇怨的名仕豪族;败退袁术,亦让东郡、陈留的名仕豪族对刘备心生感激。”   “又听闻刘备麾下的张纮、张昭、赵昱等人都是徐州名仕,而徐州的豪族东海糜氏不惜耗尽家资替刘备在扬州购粮、还赊卖给了刘备。”   “故沛县之子、徐州的典农校尉陈登,甚至还跑到陈国替刘备的义弟关羽出谋画策。”   “周喁奉本初之命兵入豫州时,琅琊郡的臧霸等人,也甘愿借兵给刘备的义弟张飞。”   “陶谦身为徐州刺史,但徐州的豪强世家名仕乃至于独霸一方的臧霸,或依附或结好,都跟刘备相善。”   “一旦陶谦有个意外,徐州人恐怕都会主动请刘备表奏一个徐州刺史了。”   “而豫州的陈王,原本只顾陈国之事,也因为刘备的原因而愿意给刘备在豫州的兵马提供粮草军械。”   “还有荆州的刘表,同样跟刘备结善。”   “刘备看似被困在青州,但他的势力却已经波及兖豫徐了。”   曹操对刘备颇为关注。   将跟刘备有关的情报汇总后,曹操惊讶的发现,刘备看似只是一个在青州为了粮草发愁的青州牧。   但实际上早已将势力波及四州了。   而刘备生擒刘岱的事,曹操也在之后想明白了。   刘岱的野心太大,连送往青州的赈济粮草都敢扣下,这等于是青州卧榻之侧鼾睡了一只豺狼。   于是刘备生擒了刘岱,又故意不过问兖州刺史的事,让臧洪这个专心于民生的人当了兖州刺史。   豺狼变耕牛,刘备压根不用担心兖州会生事。   徐州的陶谦,得不到徐州的士民之心。   兖州的臧洪,又是个没什么野心的。   与其说刘备被困在青州,倒不如说刘备给自己找了两个挡箭牌,然后可以放心的在暗中布局。   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威。   荀彧细思琢磨道:“听吾弟友若说,袁绍本想征辟冀州名仕沮授为冀州别驾的,但不知何故,公孙瓒忽然施压让袁绍将沮授及家眷都送到了常山国。”   “如今想来,可能也跟青州有关。”   “而冀州的典学从事田丰,也曾在青州待过一段时间,后来田丰又去了大司马麾下。”   “听说大司马被封为朱虚侯,诏令其去北海朱虚县养病。”   “这沮授田丰,估计也会跟着大司马去青州。”   “传国玉玺本是被刘备得到,但刘备却故意将其送到大司马处,又巧合的让公孙瓒和袁绍得到了传国玉玺的情报。”   “仔细一想,如今的两帝相争局面,还真可能是青州在推波助澜。”   “但刘备如此算计,他的目的是什么?”   戏志才却道:“未必是刘备在算计,更可能是青州别驾郑显谋在布局。”   “刘备素有大志,跟明公一样都想要匡定天下。”   “然,刘备的身份却会让其行事受到桎梏,他是汉室宗亲!”   “倘若行事过于明显,难免让人怀疑刘备是否有光武帝之心,想平定天下自己当皇帝。”   “所以,刘备才没有表奏亲信当兖州刺史,结善徐州的名仕豪族理由也颇有分寸,不会令陶谦心生芥蒂。”   “但天下已经乱了,刘备若是一直只守着青州,他是不可能达成匡定天下的夙愿的。”   “既然不能亲自出手,那就只能让其余有野心的人自己斗起来了。”   “以帝为虎,行二虎竞食之计!”   “此计成功,董卓就不得不兵出关中,跟袁绍公孙瓒一较高低。”   “不论谁胜谁败,都是替汉室除掉一群野心之辈。”   荀彧凛然:“如此说来,明公不能介入两帝相争的任何一方了。”   “袁绍令明公征讨袁术,而董卓一开始也是让明公征讨袁术。”   “不如遣使告诉董卓,袁术有响应袁绍的意图,准备再入长安,明公愿驱兵抵挡袁术。”   “袁绍见明公征讨袁术,也会认为明公是支持新天子的。”   “坐山观虎斗,若董卓胜,则结连诸州讨伐董卓;若董卓败,则结连长安忠义之臣清君侧。”   “如此,明公匡定汉室的大业就可以成功了!”   毛阶赞同道:“不论是董卓,还是袁绍公孙瓒,都是一丘之貉。”   “帮他们任何一方,对明公都是弊大于利的。”   “既知是青州在推波助澜,那明公若是介入其中任何一方,都可能误入青州的算计。”   “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才能纵观全局!”   而一旁的夏侯渊夏侯惇等人,则是一个个听得迷糊。   但这群曹氏武将也没有多言。   曹操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想太多,费脑子!   曹操细思片刻,道:“就依众人之计,先遣人去长安谎称袁术有响应涿城天子的意图,然后兵指汝南,伪装成要进攻汝南的意图。”   “待秋收之后,军粮齐备,一举拿下汝南!”   对于大事上的抉择,曹操向来都是深思熟虑后才会决定。   夏侯惇、夏侯渊等人一听要出兵了,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了。   大决策他们不懂,也不想懂。   只要能杀敌立功就可以了!   颍川的兵马往汝南调动,汝南太守徐璆连忙向寿春的袁术求援。   要说这汝南太守徐璆也是挺倒霉的,守个汝南,谁都能来打!   徐璆不好受,寿春的袁术更不好受。   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河间王刘陔称帝的檄文,如一柄尖刀一般的插在袁术的心口。   痛!   太痛了!   “这分明是本将的传国玉玺!”   袁术如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赤红着双眼,口中喃喃低语。   得到檄文的时候,是昨日傍晚,但如今已经是次日的正午了。   袁术因为檄文的事,彻夜未眠!   孙坚从洛阳得到传国玉玺、献给袁术时,袁术一直都以为是自己是天命所归。   袁术认为,袁姓出自于陈,而陈是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   又认为谶文中“代汉者,当涂高也”说的就是自己。   涂通途,即道路,高即高台。   袁术字公路,正应其谶。   但代汉者,当涂高也,是流传很广的一句谶语。   汉武帝曾感慨,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袁术拿几百年前的谶语的给自己找称帝的理由,也是够执着的。   但这谶语本来就千人千面,亦曾有女巫道人对李傕说:涂即途也,当涂高者,阙也。傕同阙,极高之人谓之傕。   只要想称帝,这谶语就能引经据典的引出许多的含义出来。   “岳丈,坏事了!”没了两只耳朵的黄猗急匆匆的来见袁术。   要说这黄猗也是命好。   袁术封丘城战败,兵将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而刘备没有杀降卒的习惯,于是将袁术的降卒遣散回家了,又用封丘城袁术抢来的钱粮给这些返乡的降卒发放路费。   黄猗因为没了耳朵,被视为伤残者,还因此多得了一些钱粮。   而袁术见黄猗狼狈归来,念及自家女儿若是守寡了也不是个事,也免了黄猗的死罪。   只不过,袁术依旧一有怒气的时候就会把黄猗喊过来鞭笞一顿。   黄猗也不敢怒。   毕竟被袁术鞭笞一顿只是小事,没了袁术黄猗连流民都未必比得上。   别看袁术在寿春钱粮不少,但这钱粮不是给所有兵将的。   袁术在城内喝着蜜水、精美的食品应有尽有,但军中的士兵却常常处于饥寒交迫的状态,饿极了的士兵时常去捕捉河蚌充饥。   对于袁术而言,管这些基层士兵会不会饿死,只要袁术自己吃得好,有绫罗绸缎,有后宫妻妾三百,就足够了。   这也是黄猗宁肯被袁术鞭笞怒骂也要留在袁术身边的原因。   实在是,现实太残酷。   离了袁术,狗都不如啊!   “又有什么坏消息?”   袁术现在听到坏消息就头疼。   甚至于,袁术怀疑是不是丢了传国玉玺后,天命就不在自己了。   所以在扬州,要被周昕、周昂、陶谦、刘繇、刘表、陆康、袁遗等人围攻。   黄猗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以为袁术又要鞭笞自己,唯唯诺诺地道:“汝南传来消息,曹操有南下的意图。”   哐啷一声。   袁术手中的雕刻的“传国玉玺(伪)”掉落在地。   一股怒火再次燃起。   “曹阿瞒,太监的孙子,又黑又矮的肥人,抢人新娘的贱人,竟敢如此嚣狂!”   “真以为本将怕他吗?”   袁术一出口,就将曹操的小名、出身、身材、过往黑料给挨着鄙视了一圈。   可见心中的愤怒,已经恨不得将曹操给生吞活剥了。   “立即召孙坚回来,本将要将这黑肥人给宰了。”袁术怒不可遏。   黄猗弱弱地道:“可,可孙坚在跟刘表的部将黄祖用兵,暂时回不来。”   袁术冷哼:“刘表一个荆州刺史跑来淮南,刘繇、周昕等人怎么可能忍得了?”   “这群人在旁边坐山观虎斗,若是孙坚不小心折损了,本将还能倚重谁?”   “立即给孙坚传令,哪怕他快砍了黄祖的脑袋了,也得给本将回来!” 第203章 周郎年少,刘繇结仇刘备   合肥侯国   一个少年将军,策马挥枪,虎虎生威。   旁边的一个中年武将,则是抚掌称赞。   “少将军的枪法,浑然天成,主公若见了,定然也会称赞。”   少年即是孙坚的长子孙策,虽然只有十七岁,但生得高大健硕,已经不逊于成年人的体格了。   孙坚在讨董时,将家眷迁徙到了庐江郡舒县。   但因为袁术令孙坚攻打庐江郡,孙坚又提前将家眷迁徙到了合肥侯国。   中年武将是孙坚的家将程普,奉命镇守合肥侯国。   孙策将长枪一挂,自马背翻身而下,傲然问道:“父亲在洛阳时,曾击退了董卓的义子吕布。程叔以为,我跟吕布相比如何?”   程普笑道:“少将军为何要跟吕布比?”   孙策抬头,目光笃信:“吕布是董卓的义子,我是父亲的长子,自然得比个高低!”   程普顿时愕然。   那吕布的年龄也不比孙坚小,孙策这话一出,岂不是将吕布视为了孙坚的子侄辈了?   但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没问题,总不能让孙坚成为董卓的子侄辈?   轻咳两声,程普凝声道:“少将军不可自矜。吕布骁勇,当初是主公跟关羽一同击退的吕布。若是单打独斗,主公跟吕布之间胜负未可知。”   孙策不屑道:“那关羽岂能跟父亲相比?他日有机会,我一定去向关羽和吕布讨教!”   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有孙坚这个骁勇善战的父亲在前,孙策的目光一向很高。   正谈间,人报周瑜到来。   孙策顿时顾不得程普,大步出迎:“阿瑜,你不在舒县,怎么跑合肥侯国来了?莫非那陆康要迁怒于你?”   周瑜跟孙策同岁,此时也是个翩翩美少年。   见孙策询问,周瑜不由笑道:“陆季宁虽然是庐江太守,但他还管不了舒县周氏。”   说这话的时候,周瑜颇为自傲。   舒县周氏,亦是高门望族,地位显赫。   从章帝晚年周荣开始步入政坛,到桓帝时期周景出任太尉,亦拥立灵帝继位。   周景子侄都位居高位,中子周忠如今还在长安担任大司农。   陆康治在皖城,还真管不了舒县的周氏!   孙策双手抱着后脑,调侃道:“莫非阿瑜你是在家中待得无聊?”   周瑜故作叹息:“伯父在扬州处处挨打,愚弟不忍兄长难过,故而冒着风险来助,反被兄长调笑,遇人不淑啊。”   孙策嘿笑一声:“阿瑜,我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遇人不淑出自于诗经。”   “原文是: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说的是女子嫁给了一个不好的丈夫。”   周瑜顿时脸色一变,急忙辩解:“我这是隐喻,隐喻你懂不懂!”   孙策挥了挥手:“懂!懂!懂!阿瑜你最近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子了?”   周瑜敛容:“兄长,说正事呢!”   “我得到消息,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河间王刘陔,在涿城称帝了,还改年号为建武元年。”   孙策一愣:“长安不是有个天子吗?怎么涿城又来个天子?那以后听谁的?”   周瑜凝声道:“两帝相争,正常来讲,是谁赢了听谁的。只是不知袁将军如今听谁的。”   孙策笑道:“原来你是来我这里打探消息的。但很不凑巧,父亲跟黄祖征战未归,你想问也问不到。”   周瑜的确是来打探消息的。   周氏虽然是高门望族,但同样是袁氏的门生故吏。   肃宗时,周荣举明经,辟司徒袁安府。   袁术要抢扬州,自然没有忘记庐江周氏这个袁氏的门生故吏。   于是袁术遣人寻周景的从子周尚,希望周尚能率庐江的士族豪强依附。   原本周尚是准备响应的,但因为双帝同存的缘故,周尚不清楚袁术会支持谁。   毕竟周忠还在长安,袁术若是支持涿城的刘陔,那周忠就危险了。   周尚又不能直接询问袁术,于是就让周瑜来合肥侯国寻昆仲孙策打探消息,顺便打探下孙坚的想法。   乱世之中,选择错了,就很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灭族祸事。   周氏当了百年高门望族,自然不肯因为一时的错误而引火上身。   在合肥侯国住了三天,周瑜见到了一脸怒气的孙坚。   “袁术竖子!”   孙坚没看到周瑜在场,这谩骂之言脱口而出。   待扫了一眼周瑜后,又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孙坚瞪了孙策一眼,责怪孙策竟然不提醒。   周瑜连忙行礼道:“奉叔父之命,特来造访伯父。”   “伯父?”孙坚狐疑的看向孙策。   孙策连忙解释道:“在舒县时,我跟阿瑜已经结义为昆仲了。”   孙坚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斥道:“为何不早说?”   孙策颇有些委屈:“父亲回了扬州后,不是征战就是在军营,要么就在酣睡,孩儿哪有机会引荐啊。”   孙坚只是觉得扫了颜面,也没真的想呵斥孙策,于是看向周瑜:“阿瑜来寻本将,是为何事?”   周瑜看了一眼左右。   孙坚道:“都是亲信之人,不妨直言。”   周瑜点头道:“伯父可知,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河间王刘陔,在涿城称帝了。”   孙坚讶异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周瑜凝声道:“称帝是在六月初,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孙坚皱眉:“怪不得,袁将军给本将下了严令,让本将立即放弃攻打黄祖、返回寿春。”   “令叔父是想问,袁将军会支持哪方的天子?”   周瑜点头:“袁将军欲让叔父出仕,但叔父不知袁将军会支持谁,故而让小侄来打探消息。”   孙坚不假思索道:“不用多虑,袁将军谁也不会支持。”   周瑜目光一凛,很快领会了孙坚的意思:“小侄明白了,这便返回舒县告知叔父。”   “慢!”孙坚挥手道:“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就听大司农提及过阿瑜自幼聪慧,对时势颇有见解。”   “对于扬州如今的局势,阿瑜可有想法?”   周瑜见孙坚有考校之意,细思一阵道:“扬州势力繁杂,郡有太守,县有县令,还有豪强建邬堡自守,彼此之间都不肯听命。”   “更有山越人盘踞一方,不服政令。”   “然,中原战乱,亦有不少贤士避难扬州,若有人能结连各县,结善名仕豪强士族,随后驱逐扬州如周昕、周昂等祸乱之徒。”   “亦能成就大业。”   “只是。”周瑜观察孙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伯父若跟着袁将军,难以成事。”   孙坚内心一震,看向周瑜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诧和赞赏:“大司农的侄儿,志向见识果然不凡。”   “可如今本将不得不依附袁将军,听调听宣,皆得由袁术之意。阿瑜可有破局之策?”   周瑜不答反问:“方才听伯父之言,似乎对袁将军颇有怨气?”   孙坚冷哼一声:“袁术竖子,本将正要击退黄祖,结果他竟然遣人传令,说什么哪怕快砍了黄祖的脑袋了,也得撤兵去寿春。”   孙坚挺郁闷的。   在洛阳击败董卓取得优势了,袁术喊撤兵回豫州打刘宠。   南阳跟刘表部将打的时候,袁术喊撤兵打曹操。   颍川跟曹操打得正激烈,袁术喊撤兵南下扬州。   扬州跟刘繇打得正激烈,袁术喊撤兵打黄祖。   以至于孙坚不断的打仗,但偏偏就是很难斩将夺旗。   每次都打到一半的时候,被袁术给强行召回了。   孙坚本想趁机在扬州谋发展,但偏偏袁术要作死北上。   以至于,袁术被迫逃到了淮南,而孙坚谋划扬州的计划也因此泡汤了。   周瑜道:“伯父受制于袁将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然,古往今来,这战场之上,少有能百战百胜的将军。”   “倘若没有目的,如惊弓之鸟一般乱窜,最终也难逃猎人的箭矢。”   “伯父不如遣人暗中给自己射一箭,然后在合肥侯国修养三个月,以静制动。”   孙坚微微眯眼:“三个月之后,又当如何?”   周瑜笑道:“如今两帝相争,三个月的时间,这天下大势定然剧变。”   “而这扬州的势力,因为伯父中箭转攻为守,也一定会相互攻杀。”   “伯父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才能出其不意!”   “到时候,不论是周昕、周昂还是刘繇等人,都已经征战疲惫,如何还能抵挡伯父养精蓄锐后的虎豹雄兵?”   孙坚不由称赞:“阿瑜虽然年幼,但这权谋之术倒是颇为精通。”   “本将心情烦闷,要去山间打猎,遭遇仇人袭击,中箭也是正常的。”   “毕竟,本将向来不喜欢带亲卫,袁将军也是知道的。”   “策儿,明日为父考校你的箭术,可不要射偏了!”   孙策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孩儿怎能箭射父亲?”   孙坚轻笑:“别人来射,策儿放心?”   孙策顿时踌躇。   万一这射箭的有私心,这假装中计就真成了被刺杀了。   孙策无奈,只能答应了孙坚的要求。   不几日。   孙坚外出山间打猎,遭到刺客刺杀的消息在扬州流传。   ......   曲阿。   得到消息的刘繇大喜:“孙坚竖子,轻而无备,竟然差点死于刺客之手,真是令人痛快啊。”   暂在刘繇麾下的太史慈道:“正礼公,既然孙坚重伤,我也该准备回青州了。”   刘繇沉吟道:“子义骁勇,何不留在扬州?待平定扬州之后,我定然会替子义表奏功劳。”   太史慈的骁勇,刘繇已经见识过了。   但因为刘备生擒刘岱一事,刘繇对刘备心有怨恨,自然不想太史慈再回青州。   太史慈摇头拒绝了刘繇的好意:“谢正礼公好意,我家眷皆在青州。这次南下本是替刘青州购买战船,只因正礼公受袁术攻伐,这才留在了扬州。”   “如今孙坚重伤,袁术其余的部将皆是乌合之众,正礼公足以应付了。”   见太史慈执意离去,刘繇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   待得太史慈退下后,刘繇立即召来张英和樊能。   “刘备擒我兄长,此恨难消。”   “太史慈欲在吴郡购买战船入青州,若青州有了战船,刘备就更难对付了。”   “你二人立即传令吴郡的船坞,若无令,任何船只不得离开吴郡。”   “倘若太史慈来见我,尔等皆推脱我不在曲阿。”   “刘备,你休想在扬州买到一艘船!”   借庐江太守陆康的名义,太史慈在吴郡原本赊购了五十艘战船,正要离开吴郡时却被告知没有刘繇的命令任何船只不得离开吴郡。   太史慈一开始没有多想,于是去寻刘繇,结果被告知刘繇不在。   一连几日,刘繇都在躲着太史慈。   太史慈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刘正礼这是故意躲着我?难道是因为我拒绝了在扬州出仕吗?”   “刘正礼还在记恨刘使君生擒了刘岱,可刘岱自己犯事妄杀同僚,刘使君按密诏生擒送往宗正府定罪,一切都依照法度而行,并无私怨。”   “袁术进攻扬州,刘使君亦允许我在扬州助阵,刘正礼的胸襟器量,岂能如此狭隘!”   太史慈越想越气。   以前在青州的时候,还觉得刘繇是个豪杰好汉。   再加上自家母亲也出身于东莱刘氏,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血缘的。   结果刘繇却在这个时候,记恨刘备而不许吴郡豪族赊购的战船去青州。   见战船不能出吴郡,太史慈只能独自返回青州,将刘繇扣押战船一事告诉郑平。   “显谋,我无颜见使君了。”   太史慈忿忿不平,一拳砸在桌子上。   在扬州帮刘繇,刘备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让太史慈尽心尽力。   结果刘繇反而扣押了青州赊购的战船,这让太史慈感到十分羞愧,羞于见刘备。   “子义兄,这桌子,很贵的。”郑平轻摇羽扇,静静提醒。   太史慈顿时愣住,随即忿忿道:“显谋,你这个时候还跟我计较桌子?我们的战船,五十艘战船,被扣押了!”   “子义兄,勿急!”郑平一点不慌:“刘繇想扣押青州的战船,就是欺负青州离得远,管不了吴郡。”   “然,青州虽然没有水军,但有海贼啊!” 第204章 初入青州,刘虞备受震惊   相较于其他州,青州在平定黄巾之乱后,就没有大的兵祸。   偶尔出现一些山贼土匪,各县都会出兵剿抚。   安定的环境,会刺激民生经济的恢复。   尤其是在去年青州迎来的大丰收后,冶铁、漆器、铸铜、纺织等手工业也开始恢复。   州牧府修建的海盐坊,也售卖给了有需求的盐商。   其中跟海盐坊息息相关的青州盐商护卫船队,也逐渐成型。   而这盐商护卫船队的前身,则是活跃在东莱郡的海贼管承。   管承在海外有栖息的小岛,麾下悍卒五千人,另有大小船只三百艘,是青州海面上最强的一股水贼势力了。   如今选择跟青州合作,护卫青州的盐商,打击海上的其他海贼,这双方也是颇为愉快。   毕竟。   这管承得了利,又不用担心打家劫舍的跟刘备起冲突。   出门求财,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太史慈去扬州之前,管承还未跟青州合作,此时颇为惊讶:“显谋,难道你将管承招降了?”   这青州地面,能跟水军媲美的水贼,就只有管承了。   郑平摇头:“不是招降,只是一些利益上的合作罢了。”   “青州的盐商会将制作好的海盐贩卖到其他地方,而管承则负责海路和水路上的护卫。”   太史慈面有惊讶:“没想到管承竟然会甘心当盐商的护卫。”   郑平笑道:“当盐商的护卫,比打家劫舍赚得更多、风险更小,管承又岂会有不甘心的道理?”   “子义可持我书信去东莱见管承,若能将那五十艘战船带回青州,可以赠送他们五艘战船当酬劳。”   太史慈吃了一惊:“可这吴郡的战船,比管承的船只更精良,这岂不是让管承的势力变得更加不可控?”   郑平轻轻摇着羽扇,目光灼灼:“即便养虎,那也得给虎一口肉吃,才能看家护院啊!”   “若这吴郡的战船不能吸引管承,管承又为何要替我们将那五十艘战船带回青州呢?”   太史慈还是有些担心:“若管承将这五十艘战船都扣下呢?”   郑平呵呵一笑:“那今后,这盐商的盐,就不走海路和水路了。管承不仁,我就不义,互相伤害,吃亏的可是管承。”   有战船,始终只能在海上和水面称雄。   但如果青州将兵马都聚集在沿海,管承长时间不能在青州地面得到补给,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管承能选择跟青州合作,当盐商的护卫队,就证明此人善于权衡利弊。   为了五十艘战船就放弃盐商护卫队的利益,然后跟青州结死仇,这对管承而言是十分不智的。   太史慈将信将疑,但还是持郑平的书信到东莱郡见管承。   “真要给我五艘战船当酬劳?”管承两眼发光。   吴郡的战船,比青州原有的船坞打造的船只要强太多了。   属于有市无价,想购买得找关系才行。   太史慈点头:“吴郡有扬州刺史刘繇的重兵封锁,只要能将这五十艘战船带回来,承诺给你的五艘战船不会少!”   管承大笑:“在海面上,谁能赢得了我管承?这桩生意,我管承接了!”   “最近有一批盐商的船要去扬州,我亲自率队护送,太史将军是跟我一起,还是另外委派个人去交接战船?”   五艘战船的酬劳,足够管承冒险了。   太史慈凛然道:“我亲自去吧。”   一来太史慈是负责和吴郡船商对接的,二来太史慈也想看看管承在水面上的指挥水平。   虽然管承现在是青州的盟友,但未来也可能会因为利益而出现冲突。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另一边。   公孙瓒终究还是念及跟刘备的过往情谊,放弃让刘虞待在涿城的初衷,将刘虞、鲜于辅、鲜于银、赵云、田丰等文武、以及忿忿辞官了的沮授,连带家眷数百人,一并交给了关羽等人护送至青州。   公孙瓒还跟刘陔做足了姿态,让刘虞好生在朱虚县养病。   由于有老弱妇幼,关羽等人每日只能行十到二十里,走三日还得歇一日,心情郁郁的刘虞,还要跑去海边看海。   以至于快一个月了,队伍才到渤海国。   关羽虽然很想早一些抵达临淄城,但也不敢过分催促。   在见到卢植一夜白头后,关羽对这些汉室老臣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刘虞此时的心情,不会比昔日的卢植好多少。   受刘备之托保管传国玉玺,结果却因为自己的轻敌,中了袁绍和公孙瓒的算计。   不仅传国玉玺丢了,还让河间王刘陔成了新的天子。   一个国家,两个天子。   这是分裂!   而这一切,又是刘虞的失误造成的。   自责和悔恨,让刘虞心中郁郁难安。   “关将军,行军速度太慢了。”   “肃担心,袁绍可能会用诡计。”   鲁肃有些忧心。   由于陈登尚未来青州,先登营的军师一职就暂由弱冠之龄的鲁肃来担任。   对于这个弓马娴熟、能开硬弓、又为人豪气的“儒士”,关羽颇有欣赏之意。   关羽知道郑平让鲁肃来当先登营军师的用意,因此也时常会指点鲁肃行军布阵安营扎寨的实务技巧。   “子敬,你若能劝得住大司马,这行军速度自然能快起来。”关羽半眯着丹凤眼,但目光没有离开左手的《卢氏新书》。   鲁肃摇头:“肃若能劝,就不会来寻关将军了。”   关羽右手捋了捋美髯,道:“既然劝不住,那就只能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了。”   “袁绍想用诡计,无非是假借公孙瓒之名来刺杀大司马,继而嫁祸给公孙瓒。”   “如此一来,袁绍就可以趁机除掉公孙瓒这个大将军,借机整合幽冀二州的士民兵马。”   “这拥立之功,就只有袁绍一人能享有了。”   就在此时。   关平披着小铠到来:“父亲,前方有一群流民,听闻大司马在此,想讨些吃食。”   鲁肃吃了一惊:“大司马呢?”   关平道:“大司马不顾阻拦,也向流民的位置去了。”   鲁肃惊呼道:“不好,这可能是敌人的诡计!”   关羽的丹凤眼豁然睁开。   而在前方。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   刘虞不忍,让人去搬运些粮食分给流民。   而在流民群中,一双双凶戾的目光,悄然出现。   刘虞看着这群流民,不由感慨:“冀州富饶,竟然也有如此多的流民。国家动荡,老夫不能讨贼,何其哀也。”   而在旁侧。   田丰则是锐眼扫视流民,低声对赵云嘱咐道:“赵司马,当心流民中藏有刺客。”   赵云会意,不动声色的向刘虞走近了几步。   就在粮食搬运过来,准备给流民发放时,这群流民忽然如饿狼见了羊一般,开始哄抢粮食,生怕晚了就抢不到似的。   “诸位乡亲,不要乱,人人都有!”刘虞还没觉察到异样。   但人群中,已经有人掏出了利刃。   “奉袁公之命,击杀叛贼!”   刹那间。   十几个死士冲向了刘虞。   刀口泛着的绿光,一看就是浸了毒的。   这若是沾着了,基本上不死也残了。   “好胆!”   刘虞亲卫连忙挡在刘虞身前,田丰亦是拔出了佩剑。   但这群死士悍不畏死,面对数倍于己的刘虞亲卫,竟然也有三人冲杀到了刘虞跟前。   “死!”   三名死士冲向刘虞。   但还未碰到刘虞,就只见眼前一阵银光。   锋利的剑尖瞬间划破了三名死士的喉咙。   正是赵云出手。   赵云在三个死士的怀中,都搜出了一个“袁”字令牌。   “是袁绍的人?”赵云有些疑惑的将令牌交给田丰:“当刺客还故意留下表明身份的令牌,元皓先生,这会不会有诈?”   田丰仔细端详,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没有回答赵云的询问,而是看向刘虞:“大司马,我们得尽快赶回青州了。”   “刺客刺杀失败,肯定还有后招。”   刘虞的脸色变得铁青:“老夫都离开涿城了,竟然还要置老夫于死地吗?”   此时。   关羽、鲁肃和闻讯的沮授听到喊杀声也赶来了。   一见袁字令牌,众人的表情都有怪异。   尤其是鲁肃,一开始判断袁绍会冒充公孙瓒的人来刺杀刘虞然后嫁祸给公孙瓒。   结果这在场的证据,却指向了袁绍。   但,袁绍会蠢到刺杀的时候还自报家门、留下“袁”字令牌吗?   “好一个贼喊捉贼。”沮授冷哼:“袁绍贼子,就会玩这种小伎俩。”   沮授已经看清了袁绍的用意。   由于关羽带了先登营,这先登营又大部分都是洛阳战场上撤回来后、又在封丘城大战活下来的。   是精锐中的精锐。   袁绍若要派遣兵马来截杀刘虞,至少得让颜良文丑带上冀州数倍的精兵来。   但如此一来,不可能隐藏得了行踪,也会结仇刘备。   因此。   派遣兵马不如派遣死士刺客。   高呼“奉袁公之命,击杀叛贼!”、又留下“袁”字令牌,就是要让人断定这是一场嫁祸给袁绍的刺杀。   而嫁祸的人,公孙瓒最有嫌疑。   不论是否击杀刘虞,袁绍都可以利用这个理由去诛杀公孙瓒,夺走公孙瓒的一切权力。   “大司马,速回青州吧。”关羽半眯着丹凤眼,并未多计较这些死掉的刺客:“刺客不会只有一波,倘若他们改为行刺家眷,我等也难以照顾周全。”   刘虞欲言又止,同意了关羽的提议。   没了刘虞时不时的去观海散心,接下来的路程,就变得轻快多了。   到了乐陵。   张飞的锐士营也跟来接应。   “玄德的兵马,竟然如此精锐!”刘虞不由暗暗惊叹。   先登营的精锐,刘虞一路上都见过了。   没想到张飞也统了一支精锐兵马!   “或许,玄德能完成老夫的夙愿。”刘虞一边观察青州锐士,一边暗暗感慨。   抵达临淄城境内。   已经是八月了。   青州第二年的粮作物,茁壮的生长着,看得刘虞一阵阵惊叹。   而没来过青州的沮授,眼神亦是颇有钦佩。   “没想到,去年还需要各州赈济钱粮的青州,竟然开垦了如此多的良田。不可思议啊!”沮授惊叹。   看着田间劳作的乡民,一个个的哼着欢快的乐府小曲,刘虞连日来的苦闷也随着这青州的祥和而渐渐消散。   “玄德治理青州,堪称诸州楷模啊。”刘虞也是由衷而赞。   一旁的张飞听得高兴,凑近道:“大司马你有所不知,大哥可是亲自下田跟着乡民们劳作的。”   刘虞微微吃惊:“玄德亲自下田?”   虽然,刘虞也在幽州施仁政,劝课农桑,但刘虞更多的是决策层面,只会听取文武的汇报而不会亲自去田间走访,更别说亲自下田劳作了。   张飞得意地道:“俺不会骗人!大司马若不信,随便问一个临淄城附近的乡民,都可以证实。”   刘虞想了想,于是让众人不要跟来,只带着赵云一人策马来到一处田间,下马询问:“老丈,你可知这青州牧视民如何?”   老农扫了一眼刘虞,轻笑道:“听口音,你是幽州来的吧?”   刘虞点头:“老夫的确是从幽州而来,想投奔这临淄城的一个贤侄。”   “那贤侄在信中说,这青州牧最是爱民,甚至还亲自下田,老夫感到颇为惊讶。”   老农笑道:“这不奇怪,外地人第一次来青州,都会惊讶。”   “老朽不跟你胡说,去年老朽不仅跟玄德公一起耕种、坐在同一田坎上、吃的是同样的粗粮饼,还有长安来的天使也一起吃过呢。”   老农将去年跟着刘备一起耕种,以及遇上天使刘艾的往事述说。   说到精彩处,还手舞足蹈起来。   而周围凑热闹的乡民也聚拢过来,在刘虞面前就是一阵夸赞刘备。   言语之中没有阿谀之色,反而个个语气都充斥自豪!   刘虞能看得出来这群乡民,并非是刘备提前安排的人。   这眼神中的崇敬、还有那流畅的叙说,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是不可能如此自然的。   “玄德在青州的名望,令老夫自愧不如啊。”   “看来老夫,得好好跟玄德聊一聊了。” 第205章 人才济济,刘备喜得三杰   临淄城外,十里驿站。   寒暑酷热。   刘备跟郑平在驿站静候。   得知刘虞被封为朱虚侯自涿城南下,刘备的心情是颇为激动的。   这意味着,公孙瓒还念着跟刘备的旧日情义。   公孙瓒跟袁绍拥立河间王刘陔称帝,是需要借助刘虞的名望来拉拢幽州士民的。   而刘备的书信,让公孙瓒放弃了挟刘虞以令幽州的最佳策略,选择将刘虞送到青州。   尽管鱼和熊掌难以兼得,刘备依旧希望能够兼得。   哪怕最终人算不如天算,刘备自问心中无愧恩、无愧义。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一名斥候策马而来。   “使君,大司马距离此地不足三里!军前第一辆马车便是。”   虽然刘虞被刘陔封为朱虚侯,但刘备等人依旧以大司马称呼刘虞,以示对刘虞的敬意。   刘备闻言一喜:“两个月了,大司马终于抵达临淄了。”   以涿郡到临淄的距离,两个月的时间就跟游山玩水一般。   刘备能理解刘虞内心的苦闷,不仅没有催促,反而遣人去沿途豪族大户购买粮草,用于沿途补给。   不多时。   刘备远远的看到了前方的战旗,心中一动:“来了!”   激动的刘备,当即翻身上马,向前小跑一阵,于烈日下迎接。   当军前第一辆马车近前时,刘备放声高呼:“下官刘备,恭迎大司马!”   如洪钟般的声音,惊动了马车内的刘虞。   “此间距离临淄城尚有十里,玄德竟然出城十里迎接老夫?又以下官自称——”刘虞对刘备的好感又多了三分。   幽州牧跟青州牧是平级,刘备并不需要自称下官。   而称下官,敬的是刘虞大司马身份。   这意味着,刘备承认的天子是刘协。   再加上这酷暑夏日,刘备肯出城十里迎接,足见用心。   马车停下。   刘虞掀开车帘,见前方一匹矫健白马上,刘备抱拳而立。   “玄德,有心了!”刘虞捋了捋短髯,欣慰地道。   同样是卢植的门生,公孙瓒自矜凶残,而刘备却是温润有礼。   这一对比,刘虞内心对刘备更加称赞了。   车马在驿站停下,刘备连忙将刘虞迎到驿站阴凉处,再拜问礼。   见刘备如此谦恭,刘虞不禁有些愧意:“老夫有负玄德之托,未能守住传国玉玺,以至于如今双日同天,令幽冀士民再添兵祸徭役之苦。”   “老夫无颜见先帝了!”   刘备连忙道:“大司马切勿如此说,若非下官害怕担责,将传国玉玺送到涿城,大司马又岂会遭遇此事。”   “幽冀之祸,皆因下官而起。”   就在刘虞和刘备互相揽责时,一旁的郑平却是开口道:“大司马、使君,不必因此事而焦虑。如今之局势,也未必是坏事。”   刘虞这才看向郑平,道:“一个国家,两个天子,郑别驾为何认为如今之局势不是坏事?”   郑平摇扇轻笑:“虽然一个国家有了两个天子,但这两个都是汉家的天子,同脉同源。”   “比起昔日的伪帝张举、还有自称天公将军的张角倾覆汉室而言,两个天子不过是皇权之争,而非社稷之争。”   “若是袁氏人自立为帝,那才叫坏事。”   刘虞蹙眉:“即便如此,这两个天子为了皇权而争斗,天下士民岂不是皆会受到波及?”   “皇权不稳,民心又如何能稳?”   郑平摇头道:“对于皇权之争,下官有不同的看法。”   “先贤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相对于民和社稷,一个天子还是两个天子,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是一个天子更容易让社稷幽而复明、百姓离而复安,还是两个天子更容易让社稷幽而复明、百姓离而复安。”   “只有一个天子的时候,董卓西迁天子入长安,扼之以潼关之险,又有洛阳八关为屏障抵挡关东盟军。”   “虽然都说董卓是国贼,但关东之人又有多少野心之辈呢?”   “两次讨伐董卓,皆因内乱而终止!”   “反而让董卓在长安城挟天子以令天下,合纵连横,静观关东诸侯争斗。”   “由此可见,一个天子未必可靠。”   刘虞隐隐有些眉目,但还是问道:“那这两个天子,难道就可以让社稷幽而复明、让百姓离而复安了?”   郑平踱步摇扇:“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董卓挟天子以令天下,袁绍公孙瓒同样挟天子以令四方。”   “董卓西迁长安,是想引关东之人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可如今,袁绍公孙瓒拥立新君,以传国玉玺号令关东,若无人制约,不出三年,以袁氏一族过往威望,就足以让新君号令南北。”   “袁绍的权势,就会比董卓更甚。”   “而这,长安的天子不能忍、董卓不能忍、长安的公卿百官也不能忍。”   “若让袁绍得逞,他们都成伪帝叛臣了。”   “董卓为了维持权势,就不得不引兵攻打袁绍公孙瓒,夺回传国玉玺。”   “不论董卓败还是胜,都能让汉室的威望更甚往日。”   “然,二虎竞食,必有一伤。”   “不论董卓败,还是董卓胜,对于真正想要匡扶汉室的青州刘使君而言,都是定乱的机会!”   “唯有青州能定天下,也唯有刘使君能匡扶汉室,让社稷幽而复明,让百姓离而复安。”   郑平话锋一转,开始在刘虞面前狂夸刘备。   “显谋,你过誉了。”刘备有些汗颜。   这讨论大势,怎么就变成猛夸自己了?   郑平淡然一笑。   跟刘虞论什么大势啊,即便刘虞听懂了又能如何?   执掌大势的是刘备而不是刘虞。   郑平不过是趁机让刘虞将注意力放在刘备身上罢了。   刘虞忽然反应过来,惊诧的看向刘备,语气多了几分惊诧:“玄德,难道你是故意将传国玉玺送到老夫处的?”   “你知道公孙瓒肯定在老夫麾下安插了细作,也猜到袁绍公孙瓒肯定受不了拥立新君的诱惑。”   “所以,袁绍和公孙瓒要拥立新君的时候,你才会保持中立?”   啊这——   刘备没想到刘虞竟然会这般询问,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的,刘备眼神示意郑平。   回了刘备一个安心的眼神,郑平摇扇再道:“使君毕竟不似大司马有海内名望,仅有青州偏僻之地,就想扫荡这天下间的野心之辈,是很难的。”   “若不能挑起猛虎相斗,又如何能借力打力,除掉如董卓袁绍这般的野心之辈?”   “诚然,挑起猛虎相斗,会波及士民百姓。”   “可不挑起猛虎相斗,猛虎就不会祸害士民百姓了吗?”   “虎狼之辈,始终是虎狼之辈,他们不会因为牛羊的惊惧就收回獠牙。”   “为求天下计,当抢先布局,请君入局,当一个执掌棋局的棋手,而非处处受人掣肘,徒让虎狼耻笑。”   “唯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野心之辈逐个铲除,才是真正让国泰民安的良策。”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匡定天下,是不能只顾眼前利弊的而忽略未来成败的。”   郑平没有在刘虞面前掩饰目的。   挑起虎狼相斗、借力打力,一直都是郑平惯用的权略。   与其在刘虞面前遮遮掩掩,让今后的青州出现不必要的争执,倒不如坦诚一些。   若刘虞要生事,郑平也不介意将刘虞视为弃子。   毕竟一开始,郑平本质不是在救刘虞,而是想让刘虞麾下的文武效力刘备。   青州。   跟刘虞的幽州是不同的!   郑平的坦率,也让刘虞渐渐变得冷静。   想到来时跟田间老农的交谈,刘虞也很清楚,刘备是一个真正爱民的州牧。   青州虽然遭遇黄巾之祸而满目疮痍、处处废墟。   但经过一年多的治理,青州又开始恢复了生机。   刘备的功劳是不可否认的。   而也正如郑平说的一样,青州偏僻之地,若不能引虎狼相斗,又如何能借力打力?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便是玄德追求的道吗?”   “天子固然需要尊敬,但在民和社稷面前,即便是天子也得受下委屈。”   “老夫,老了啊!”   刘虞眼中的最后一丝愠怒也消失。   “玄德,老夫既然是朱虚侯,就直接前往朱虚吧。”刘虞目光清明:“只让吾儿跟鲜于辅和鲜于银护卫老夫即可。”   “其余如田丰、沮授、赵云以及一部分跟随老夫而来的文武佐吏,皆可跟随玄德前往临淄城。”   刘备瞪了郑平一眼,连忙道:“大司马,下官——”   刘虞挥了挥手,打断道:“玄德,你的青州治理得比老夫的幽州更好,所以老夫不会干涉你在青州的任何事。”   “老夫只是一个养病的朱虚侯。”   “他日若有需要老夫的地方,玄德尽可来寻老夫。”   “老夫也想看看,玄德是如何让社稷幽而复明、让百姓离而复安的。”   刘备大受震撼,恭敬一礼道:“大司马器量,下官深敬。”   刘虞单独召集了跟随的幽州文武,仔细交代了众人后,便带着刘和、鲜于辅和鲜于银前往朱虚县。   刘备依旧令关羽引兵护送。   而其余人,则是跟着刘备入了临淄城。   这次跟随刘虞南下的幽州文武有二十余人,其中最令刘备器重的,就属沮授、田丰和赵云了。   田丰以前在青州待过,刘备早知田丰的才能。   而在邺城的时候,刘备就已经知道沮授的本事。   赵云自是不用说,刘备早就招揽之意了。   当夜。   刘备在临淄城设宴。   除了护送刘虞去朱虚的关羽和去扬州的太史慈、以及镇守各郡国的贤才外。   文如郑平、刘惠、张昭、张纮、赵昱、简雍、孙乾、诸葛瑾、鲁肃、刘琰、满宠、国渊、宋霖等,武如张飞、典韦、田豫、牵招、麴义、于禁、陈到等,尽皆到场。   再加上今日的贵客沮授、田丰、赵云和二十余幽州文武。   这晚宴上可谓是人才济济,文武皆俊秀。   待到夜半,刘备让陈到安排亲卫将众人或是护送回家或是护送到驿站,单独留下了郑平。   青州一贯持的传统,有宴无酒,刘备自然也不会饮醉。   “显谋,大司马留下的二十余人,这应当如何安排?”刘备询问道。   虽然人才多了,但安排人才到合适的岗位上,依旧是一个需要解决的。   今晚是宴请款待,明日就得给这些人准备职位了。   总不能来了青州还要赋闲在家吧?   郑平斟酌道:“田元皓和沮公与都是擅长大势的,使君可将二人留在州牧府听候。”   “子经去年冬招募了青州六郡国的良家子训练新军,但军中尚缺一大将。”   “可让子龙担任主将,子经担任副将,以沮公与兼任行军军师,兵将皆着以白袍,号为白袍营。”   “再赋予白袍营督巡青州六郡国之职,以打击山贼土匪、提防贼兵入境为主。”   “其余文武二十余人,将其委派至青州六郡国出仕,论功升迁。”   刘备微微捋髯:“子龙初来就位于子经之上,恐怕有些不妥。”   郑平道:“子经虽然善于练兵,但其武艺终究是欠缺了,让子经单独统兵,就难以跟先登营和锐士营并列了。”   “子龙跟子经都是冀州人,相处应是不会太难。”   “使君若不放心,可单独召子经,询问子经的意见。”   “若子经不愿,就另立一营交由子龙训练。”   刘备想了想,同意了郑平的提议:“为避免武将相争,我先跟子经商议,再行决断吧。”   不多时。   牵招到来。   见郑平有意让赵云担任主将,牵招颇有不服:“使君,请恕我直言,我以六郡国良家子练兵,虽然目前只有七百人。”   “但我选拔的兵将皆是能识文断字、略晓兵法、能识文书、精通鞍马骑射的。”   “想当主将,就需要得到这七百人的认可。”   “我不愿因私废公而坏使君大事,但也不希望随便来个人就能当我等主将。”   “明日校场,可让赵云前来,若赵云文武皆胜于军中诸将,我便心服。” 第206章 青州三营,淮南佐世之才   刘备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要按军中的规矩来,那这矛盾就容易解决了。   牵招并非不愿意刘备新增主将,而是不希望来个理念不同的主将。   就如同牵招不愿意训练由昔日黄巾贼构成的锐士营一样。   理念不同,自然就难以视为袍泽兄弟,这精兵也就练不出来。   待牵招退下,刘备的语气多有维护之意:“子经跟我是刎颈之交,虽有些傲气,但也是明事理的。”   郑平轻摇羽扇,对此并不在意:“以子龙的能力,让子经和这七百人心服并不难。”   “如今二虎竞食的局势已成,董卓和袁绍公孙瓒之间必然要分出一个胜负来。”   “淮南的袁术骄矜自大,独斗豫徐荆扬四州之兵,汝南袁氏的底蕴,很快就会被袁术败光。”   “天下纷乱,唯有青州最是安稳。”   “使君可遣人在各州散布消息,青州欲修广固城,凡来青州之民,每户皆可获得三个月的钱粮补助用于安家。”   “凡来青州之民,可自愿选择加入屯田,亦或者冶铁、漆器、铸铜、纺织、制盐等作坊劳作、参与广固城参与城池修建的方式赚取钱粮。”   “有才识者,可参与青州的官吏选拔。”   “聚流民于青州,养使君之仁望。”   战火纷迭。   背井离乡的士民百姓,会主动去寻求一个安稳的地方躲避天灾人祸。   譬如淮南袁术,横征暴敛,士民百姓苦不堪言。   若得知来青州有这般好处,定然会趋之如若。   刘备会意,思维也随之打开:“能否再知会兖州臧刺史和徐州陶刺史,让其对来青州的流民接济一部分钱粮,青州可如数归还?”   郑平摇头:“使君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吧,若是沿途接济,青州的钱粮是不足以支撑的。”   “更何况,若无来青州路途上的艰难,又如何能珍惜青州提供的安稳?”   “虽然很残酷,但乱世之中,本就秩序混乱,使君难以顾及天下士民。”   刘备轻叹:“是我多想了,那能否邀约臧刺史和陶刺史,也如青州一般,散布消息,吸附流民呢?”   “如此一来,这些流民想去兖州的去兖州,想去徐州的去徐州,想来青州的就来青州。”   郑平细思片刻:“可以推行,但这效果可能不会如使君所想,臧刺史和陶刺史不可能给予钱粮补贴的。”   刘备眼神微凛:“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了,但即便他们不给,也能给流民提供一个栖息之地。”   “能活下来,就有希望。”   郑平拱手,语气中多了钦佩之意:“使君仁德,是天下士民之幸。”   刘备苦笑:“显谋就别恭维我了,如今我尚且只能勉强治理这青州,如何能称得上是天下士民之幸啊。”   郑平笑道:“天下之事,不在于一时之谋,而在于一世之略。”   “要定天下,需先定民心。”   “故有先贤之言: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使君仁德载世,欲伸大义于天下,而青州无有天灾人祸,士民百姓乐于安稳,他州乱而青州稳,犹如黑夜之中得见东方曙光,让天下士民都能看到希望。”   “这便是天下士民之幸。”   刘备凛然,心中燃起无限豪情:“显谋之言,可称万世之略啊。”   翌日。   牵招和赵云来寻刘备。   相较于昨夜的不服,今日的牵招对赵云已经心悦诚服了。   不论是人品器量还是武勇统兵,赵云都出类拔萃,让牵招和七百良家子心服口服。   “使君,以子龙为主将,我情愿为副。”牵招向刘备拱手请道。   赵云连忙婉拒:“使君,云初来乍到,又无功绩,岂能喧宾夺主?还是以子经兄为主将,云情愿为副。”   牵招大笑:“子龙,你若这般推辞,岂不是显得我牵招嫉贤妒能?聚良家子练兵,为的是青州大业,而非我牵招个人之私。”   “我跟使君相识多年,云长和翼德亦是久随使君。”   “如今云长有先登营,翼德有锐士营,先登和锐士皆是骁勇精锐。”   “我自信练兵不会输给云长和翼德,但论武勇和统兵之能却远远逊色云长和翼德。”   “若有子龙当主将,定可跟先登和锐士一较高低。”   见赵云迟疑,刘备开口笑道:“良家子比起普通的悍卒而言,勇武之中亦有文略,若无子龙这般文武雄才为将,又如何能扬威?”   “子龙就不用再推辞了。”   赵云见刘备和牵招都如此,不再迟疑,抱拳道:“既如此,云愿意一试。”   牵招大笑:“有子龙加入,我等俱扬名了。还请使君给新军赐名号!”   刘备捋了捋短髯,笑道:“良家子皆白袍,子龙和子经亦是白袍银铠,可号为白袍营。”   “先登营有军号: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   “锐士营有军号: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汉有锐士,如日方升。”   “白袍营定军号:冻不拆屋,饿不掳掠;千军万马,皆避白袍。”   赵云和牵招都听得心潮澎湃,纷纷拱手拜道:“云(招),必不负白袍之名,愿助使君荡灭群贼,匡扶汉室!”   刘备开怀大笑,邀赵云和牵招促膝长谈,以表心迹。   自此,青州陆地三营皆成。   先登营以关羽为首,麴义、田豫为副,负责青州北部。   锐士营以张飞为首,典韦、于禁为副,满宠为军正,负责青州南部。   白袍营以赵云为首,牵招为副,负责巡视青州南北诸县。   虽然青州暂无战事,但刘备下令各营厉兵秣马,加强训练,不得有半分的松懈。   而这三营的待遇,亦是青州各郡国兵马最好的。   打造好的兵甲,购买的战马,优先给三营装备。   有婚嫁意向的,亦是优先考虑三营将士。   刘备更是采纳了郑平的提议,三营将士的父母妻儿,皆受律法保护。   若有将士阵亡,不得强令阵亡将士遗孀改嫁,州牧府会发放抚恤,让将士遗孀不会因此而贫困潦倒。   将士若有子嗣,州牧府亦会授其文武艺,不得令其世袭为兵。   诸如此类。   在优渥的待遇同时,也对三营将士给出了最严厉的惩罚。   通敌、怯战、逃跑等,轻者逐出军营,重者斩首且剥夺一切权力、遗孀改嫁、儿女改姓、载名于册遗臭万年。   但这些恩威只适用于三营将士,其余州郡官兵,既不享有这优渥的待遇,也不承担这最严厉的惩罚。   除军事上厉兵秣马外,农事上刘备同样没有疏忽大意。   民以食为天。   青州已经经历过一次大饥荒,不论是刘备还是青州文武,都不希望再来一次。   因此这农事一直都是重中之重!   随着第二次粮食大丰收,青州上下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去年的丰收,只是勉强让青州之民解决温饱,刘备亦是在粮食上捉襟见肘,恨不得一粒米分成两粒米来用。   而今年的大丰收,才是真正的让青州有了余粮!   州牧府有余粮,士族豪强有余粮,黎庶亦有余粮。   在青州大丰收的同时,刘备派遣去各州散布的消息也逐渐有了回应。   青州虽稳,但其他州乱。   自六月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新天子后,董卓就亲自统兵来到了并州。   原本跟马腾韩遂对峙的南匈奴王庭,一见董卓亲自领兵到来,立马从饿狼变成了善犬。   袁绍和公孙瓒见董卓亲征,也不敢怠慢,纷纷出兵跟董卓对峙。   幽冀并三州,大量的士民向青州和兖州避祸。   不论是董卓还是袁绍公孙瓒,都在大量的征用民夫。   这徭役一起,想要活下来就得看天命了。   而在南方。   袁术的横征暴敛,让淮南士民苦不堪言。   因此当刘备散布的消息传到淮南时,淮南的士民顿时在心中燃起了希望。   “阿兄,刚才我听人说,若是去青州落户,每户都可以得到三个月的钱粮补助用于安家。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我也听说了,去了可以自愿选择当屯田民,虽然苦了些,但据说当了屯田民以后也能分到田地房屋。”   “阿岚,你也听说了?感觉不太真啊,青州修建城池还会给我们发放钱粮,这自古以来修建城池都是我们自己带粮食,会不会是骗我们的啊。”   “骗?青州牧需要骗吗?别忘了,青州去年安顿了五十万流民!当时淮南的大户还卖了好多粮食给青州呢。”   “如此说来,这青州传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听说家里还有多余钱粮的,都已经拖家带口的去青州了。可惜啊,我走不了。还没到青州我就得饿死。”   “留在这里不仅得饿死,还得被袁术征去当兵。”   “当兵就算了,我妻女都两个月见不到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反正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去青州的路上,袁术横征暴敛,完全不将我等当人,留在淮南只有等死。”   淮南成德。   此地世居了一支汉室后裔,乃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   这一代的主家是名为刘普,刘普有两个儿子,长子刘涣,次子刘晔。   前两年,刘普的儿子刘晔干了一件大事。   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刘晔,将刘普最宠信的仆人斩杀了,然后坦然向刘普请罪。   而原因仅仅是刘晔在七岁的时候,其母亲在临终时嘱托,希望刘晔和刘涣长大后能除掉这个喜欢诬害人的仆人。   有汝南人许劭善于观人,听闻此事后,称赞刘晔有佐世之才。   刘晔因此在淮南扬名。   最近淮南频频出现青州牧刘备招募士民入青州的消息,也让刘晔心生警惕。   刘晔寻到刘普,说出了心中的猜测:“父亲,淮南将有祸事出现,我们得考虑迁徙家族了。”   刘普对刘晔的猜测不以为然:“阿晔是想说袁术吗?你放心,袁术虽然横征暴敛,但我是最先响应袁术募粮的一批人,在这淮南,我刘氏可以高枕无忧。”   刘晔摇头:“父亲,袁术在淮南一日,我刘氏就不可能高枕无忧。父亲可曾听闻最近在淮南的流言?”   刘普笑道:“自然听说了,不过是些荒诞之言。青州去年还在向诸州郡借粮,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哪来那么多的粮食招募流民去青州?”   “你虽然自幼聪明,但还是缺少历练,看不清刘备的目的。”   “刘备跟袁术有仇,扬言跟袁术断交绝盟、不死不休。”   “如今看到袁术在淮南,自然是想要设法再谋袁术。”   “我刘氏若是迁徙家族,岂不是给袁术抄家的理由?”   刘晔凝声道:“但父亲可曾想过,若是刘青州跟袁术开战,袁术一样会强征钱粮,甚至强征我等从军。”   刘普顿时蹙眉:“刘备远在青州,料想不会来淮南。”   刘晔又道:“父亲不可存有侥幸之心。秋收之前,曹操就屯兵汝南边境,如今秋收一过,曹操必定会再战汝南。”   “刘青州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袁术若是连战连败,定然会对淮南大肆的劫掠,哪里还会顾及父亲昔日赠粮之情?”   刘普沉默。   内心的担忧,让刘普不由起身踱步。   良久。   刘普看向眼前虽然年少、但被许劭断言有佐世之才的刘晔,问道:“阿晔,真的要迁徙家族吗?我们要迁徙去何处?”   刘晔斩钉截铁地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家族必须迁徙。”   “青州位置偏僻,如今又有刘青州牧守,少有祸事,是避祸的绝佳之地。”   刘普迟疑:“可青州毕竟太远了,不如去荆州避难?”   刘晔摇头:“青州虽远,但青州跟徐州结善,我等只需要抵达徐州,就可以畅通无阻的去青州。”   “相较而言,去荆州反而更远,也更危险。”   “青州如今又是用人之际,以父亲和兄长的本事,也能谋得一官半职,而荆州刺史未必肯给。” 第207章 豫州事变,曹操陶谦结怨   刘普来回踱步。   刘晔的提议虽然好,但刘普舍不得这淮南的家业。   辛苦几代人积累的家业,哪能轻易的舍去。   “阿晔,虽然你说的很对,但刘家的屋田商铺,是世代传承至今的。”   “眼下淮南的时局,若我大肆变卖,肯定会引起袁术的注意,若袁术得知我父子要去青州,肯定会恼羞成怒。”   刘晔摇头:“屋田商铺不用变卖,去青州只是因为眼下青州最安稳,将来还是得回淮南的。”   “我等只需要带上金银细软和屋田地契,以祭祖之名先去淮阳,然后走广陵北上入青州,谁也不会怀疑。”   “其余的笨重家业,能保则保,不能保就顺其自然。”   “只要屋田地契还在,这些都能再回来的。”   刘普又问:“既然只是避祸,我们待在淮阳就可以了,何必非得千里迢迢的去青州。”   刘晔道:“父亲,这乱世之中若无官职在身,如何能保全家业?”   “方今天下,刘氏宗亲中出任刺史州牧的,唯有益州刘焉、荆州刘表、扬州刘繇和青州玄德公。”   “然,益州偏远,荆州政令不严,刘表虽然是八骏之首,但却只是一坐谈客。”   “倘若是盛世,刘表有三公之才;如今乱世,刘表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注定无所作为。”   “扬州刘繇,痴迷于名声,又喜欢点评士人,但他不是封疆之才,在江东既无治乱安邦长策,又不能令贤才猛士依附。同样难有作为。”   “青州玄德公,当世人杰。”   “以微末之身立足于纷乱青州,反让青州成了方今最安稳之地。”   “不仅有天下名仕康成公依附,更有康成公之子郑显谋擘画大势,青徐幽冀名仕相辅,足见其志向和器量。”   “自大司马幽州失势,汉室宗亲中能定乱者,惟有青州玄德公一人了。”   “择一贤主而事,他日天下平定之后,满朝公卿也必有我父子一席之地,父亲难道没有重振阜陵王一脉的壮志吗?”   虽然年少,但刘晔并不辜负许劭“佐世之才”的评价。   对于时局的分析,对于天下群雄的洞悉,亦不逊成人。   汉家四百年。   虽然推恩令让诸侯王一代不如一代。但宗室后裔中,依旧会有俊杰应运而生,脱颖而出。   刘普对刘晔的这桩分析,大为震撼。   利弊权衡、大势掌控、人心揣度,刘晔都远超同龄人。   “阿晔实乃我阜陵王一脉麒麟儿,倘若留在淮南受袁术戕害,岂不是让我阜陵王一脉断了传承。”   “家业虽大,但也得有人继承,否则也只是一潭死水无人问津。”   想到这里,刘普仔细权衡了利弊,道:“阿晔,明日我就遣人送你去青州吧。”   “以你的天赋,定然能通过临淄城官学的考核,拜入康成公门下。”   “阿涣之才不及你半分,就跟我留在淮南守住祖辈传来的家业。”   刘晔顿时愣住:“父亲,我——”   刘普却是打断了刘晔的话,道:“阿晔,你有天赋,有大志,作为父亲,我会助你求学扬名。”   “但我亦是你祖父之子,你祖父留下来的基业,我不可能说舍弃就舍弃。”   “你兄长既无济世之才,那就留在淮南守好祖辈留下来的家业就可以了。”   “袁术虽然蛮横,但我还是有应对之策的,至少保住性命不难。”   “不必多言!明日你先去淮阳祭祖,然后走广陵北上青州。”   刘晔暗叹一声,也知道让家族迁徙这种事,太过于天真了,只能应诺道:“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翩翩少年入青州,刘晔不是淮南的个例。   袁术在淮南横征暴敛,百姓苦,士族豪强亦是苦。   因此,青州的消息在淮南散布后,不少有识的士族,皆派遣了族中的俊杰少年入青州。   既是避祸,也是想求一个前程。   临淄城的官学,那可是天下名仕郑玄出任的文学。   而青州执掌实权的第二号人物,就是郑玄的次子郑平。   若是能得到郑玄的赏识,由普通的学生变成门生,那大家多多少少都是有同门情谊的。   同门有难,又岂能不助?   没有人是傻瓜。   虽然扬州多有袁氏的门生故吏,但跟着袁术受苦的不少,这谋退路的自然也不止庐江周氏一家。   时光荏苒。   光阴似箭。   到了十二月。   北方董卓、袁绍公孙瓒之间的战事虽然打了几个月,但没有明显的胜负。   公孙瓒的幽州步骑虽然骁勇,但马腾韩遂的西凉健儿亦是不俗。   袁绍麾下虽然有不少冀豫谋士,但董卓亦有李儒、卢植、荀攸决策。   论文论武,董卓、袁绍公孙瓒麾下都是人才济济。   若非董卓麾下派系太多,武将之间会互相坑害,单论武将董卓还略胜一筹。   而在南方。   曹操集中优势兵力,又在陈王刘宠的的协助下,成功的击败了袁术委任的汝南太守徐璆。   梁相赵琰和鲁相陈逸见袁术势弱,兖州又无心豫州,于是再次投了。   豫州六郡国,就只剩下沛国还在袁遗和袁术手中。   曹操趁势进兵,联合袁遗进攻袁术,又在沛国招募了豪强许氏一族。   双方在蒙城大战。   许褚连斩袁术麾下骁将,曹操趁势而攻,连追袁术六百里,直接将袁术在豫州的势力撵回了扬州。   自此。   除沛国的小沛等城池在陶谦手中外,曹操尽得豫州全境。   在将袁术的势力驱逐去扬州后,曹操又令袁遗为沛相,让袁遗去向陶谦索要小沛等城池。   袁遗本是山阳郡太守,又受袁绍表奏为扬州刺史,但扬州袁遗又拿不下。   不敢回邺城的袁遗,只能接受曹操的委任,驻兵沛国,然后遣人去郯城向陶谦索要小沛等城池。   一听曹操遣袁遗来索要小沛,陶谦顿时不乐意了。   凭实力得到的小沛,凭什么让给曹操?   “想要小沛,拿寿春来换!”对于袁遗派来的使者,陶谦是一点都不客气。   派遣丹阳兵跟着卢植勤王,结果曹豹重伤,三千丹阳兵不足五百人,剩下的残兵陶谦大手一挥就送给了关羽。   遣曹宏去打袁术,但这城池也没打下来几座,反而损兵折将。   也就占了小沛等城池,让陶谦有些安慰。   不论是刘宠当豫州牧还是郭贡当豫州刺史,都没向陶谦索要过小沛。   结果曹操一将袁术的势力驱逐出豫州,就让袁遗来索要小沛。   这要将小沛让出去,陶谦就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了。   让是不可能让的!   陶谦不仅不让,还在小沛增加了驻兵,更是扬言曹操若是再敢遣人索要小沛,鲁国也别想要了。   小沛的地理位置,恰好将鲁国跟豫州掐断。   陶谦真要发狠,这位于兖州、青州、徐州和小沛中间的鲁国,压根没有反抗的可能。   鲁相陈逸是个墙头草,谁强就跟谁,完全不会有半点犹豫。   袁遗惹不起陶谦,只能将消息传回给曹操。   曹操刚击败了袁术,得了大部分的豫州,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一听陶谦这般蛮横,曹操顿时火了。   “老匹夫,本将好言相说,竟敢如此狂妄!”   “子孝,子廉,你二人立即起兵去小沛。”   “倘若陶谦不归还小沛,直接攻城。”   “真当本将怕了这老匹夫吗?”   曹仁曹洪领命而去。   戏志才、毛阶等人都未提出异议。   陶谦占小沛本就无礼,曹操没有动兵而是先遣人索要,已经给足了陶谦的面子。   既然陶谦不愿意,那就只能动兵了。   否则曹操这个豫州刺史、镇东将军的脸往哪儿搁?   但荀彧的想法却不同:“明公,青州跟徐州素来结善,可先遣人去信青州,告知陶谦强占小沛之事,避免青州不知内情,误以为明公擅自攻打陶谦。”   曹操皱眉:“豫州内部之事,本将还要给刘备细说吗?刘备若是不辨是非、执意要助陶谦,难道本将还会怕了他不成?”   荀彧谏道:“明公切勿如此,如今刚得豫州,正是拉拢各方的时候,不宜在这个时候多惹纷争。”   荀彧没有领会曹操的心思。   现在的曹操有点儿飘。   毕竟。   从初平元年初讨董失败后,到如今初平三年末。   三年的时间,曹操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依附袁绍。   这好不容易在封丘城击败袁术后,当了颍川太守,有了立足之地。   然后又给长安的天子进贡,才得了豫州刺史、镇东将军、费亭侯的册封。   趁着袁术在淮南四面受敌,这才将袁术在豫州的势力驱逐。   如今终于得到了豫州,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陶谦却要占着小沛不还,曹操自然不能忍。   大家都是一州的刺史州牧,凭什么解决豫州内部的纷争,还要给刘备这个青州牧打招呼?   荀彧不懂曹操的心思,考虑的是豫州的未来。   毕竟跟袁术结死仇了,又跟陶谦起了冲突,若是再跟刘备结仇,那豫州的处境就堪忧了。   戏志才见曹操皱眉,又见荀彧没能理解曹操的心思,于是出言道:“文若兄,此言差矣。明公要匡定天下,注定会跟天下群雄为敌。”   “倘若处处示之以弱,岂不是让人小觑了?”   “陶谦强占小沛,有错在先,明公举兵抗衡,师出有名。”   “素闻陶谦在徐州不得士民之心,任用的大抵都是凶恶之徒,明公不如趁此机会,效仿刘备生擒刘岱之事,将陶谦生擒送往长安或涿城论罪。”   “驱逐了陶谦,徐州士民定然会对明公感恩戴德,而明公也能趁机举荐亲信之人出任徐州刺史。”   “再聚豫徐两州之兵,南下灭了袁术,天下谁还能跟明公抗衡?”   曹操听得大喜:“志才深知我心啊!”   荀彧皱眉:“志才,生擒陶谦并非易事,倘若陶谦退出小沛又当如何?”   戏志才笑道:“敌退我追!若是最终不能生擒陶谦,那明公就将追击途中占领的徐州城池全都还给陶谦,只称是陶谦强占小沛,明公才有追杀陶谦的心思。”   “只要将过错都归咎于陶谦,那么因为此战而利益受损的徐州士族豪强,就会对陶谦更加不满。”   “明公在豫州的威望,也将无人能撼动。”   “届时,再徐图徐州。”   曹操抚掌大笑:“志才此计甚妙!就依此计,趁势夺取徐州!”   荀彧还想再劝,但被戏志才近前拉住。   待离开署门,荀彧再也忍不住、言有怒气:“志才,你献此计,会让豫州四面皆敌的。”   “陶谦在徐州不得民心,要得徐州,还有很多的方式,没必要非得用攻战之术。”   戏志才轻叹:“文若啊,你说的都很对,但你不懂明公的心思啊!”   “明公如今虎威正盛,陶谦却非得来撩拨虎须,若不能让明公出这口恶气,如何能忍得了?”   “我等既然替明公擘画天下,就不能只看大局而忽略明公的私怨。”   荀彧蹙眉道:“可若青州真的出兵,明公因此而兵败呢?”   戏志才笑道:“胜,则得徐州;败,则明公反思过错,才会更器重今日有劝谏之言的文若你啊。”   “论谋划大势、接连士族豪强,我不如文若;但论洞悉人心,随机应变,文若你不如我啊。”   “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试探青州真正的底蕴。”   荀彧眼神微凛,随即长叹:“明公如此冒险,未来之事难测啊。”   戏志才笑道:“文若,别操心太多,否则会累死的。我得去听曲儿了,就不多陪了。”   荀彧见戏志才坦然离开,不由再叹:“明公这个时候非得去招惹陶谦,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陶谦强占了小沛?”   “这个时候,联合陶谦击败袁术,然后再静观董卓和公孙瓒袁绍胜败,趁机西进长安才是上策啊。”   “只要有天子在,不论陶谦还是刘备,都不足为虑了。”   陈国。   对于天下大势不怎么关心的陈王刘宠,每日里依旧是莺歌燕舞、狩猎取乐。   虽然刘宠不是豫州牧了,但前来投奔刘宠的湖海之士,依旧是很多。   骆俊已经不止一次规劝过刘宠了,但刘宠却对骆俊的规劝不以为然。   “本王不争天下,谁又会忌惮本王呢?”   “骆相啊,你多虑了!” 第208章 少年三杰,刘备用兵徐州   临淄城。   学堂。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针锋相对。   左边的少年,约莫十岁,着装气质,与众不凡。   右边的少年,十五六岁,少年老成,自有一股睥睨的气势。   “没想到竟有人要跟阿议比试兵法!”   “别看阿议年少,但他可是跟着季宁公上过战场的,自幼得到了季宁公指点,兵法造诣不可等闲视之。”   “咳咳,你们误会了,不是这人要跟阿议比试兵法,而是郑师有事离开让阿亮来负责考校想要求学的士子。结果阿亮躲内屋睡觉去了,就让阿议来考校了。”   “阿亮又去睡觉了?这才什么时辰?”   “你想睡,你也可以睡!郑师说了,吃好了睡好了才能养足精神钻研学问。”   “别想忽悠我,郑师还说了,若是荒废了学业,就会被逐出学堂。”   “哎,这少年是谁啊?有谁知道吗?”   “好像是从淮南来的,最近淮南来的少年郎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淮南袁术在淮南横征暴敛,大概是让族中的杰出儿郎来青州求学避祸。”   “如此说来,跟阿议比试的少年,不可小觑啊,但他到底是谁啊?”   “对啊,他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啊!”   众人纷纷看向跟陆议对席而坐的老成少年。   屋内。   年少的诸葛亮,斜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如今正月天,临淄城的天气还有些寒冷,但诸葛亮的手中却摇着一柄小号的羽扇。   这羽扇是诸葛亮比着郑平的羽扇制作的,除了羽毛小一号外,羽毛的根数都是一致的!   甚至连缠绕羽扇的丝绸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由于青州向各州散布消息,大量的士民百姓涌入青州。   其中就有不少大族少年郎,要来学堂寻个机会。   毕竟,进了学堂,就成了郑玄的学生。   优异的,还能成为郑玄的门生。   这机会可不多得!   不过今日郑玄受邀去给一个新建的学堂题字去了。   青州的官学,大部分都是由民间出资。   然后在官学的门前立一块石碑,上面会有出资者的籍贯和姓名表字,供世人瞻仰。   以及,郑玄的题字!   不过郑玄题字,并非是郑玄在石碑上刻印,而是郑玄在帛书上题字,然后匠人拿着帛书将字刻印在石碑上。   这帛书则会成为出资最多的一家的珍藏。   郑玄临走时,让诸葛亮来考核这群想要求学的士子。   毕竟其他老师都有事,就诸葛亮最闲。   诸葛亮考核了几个后,就觉得无趣。   以诸葛亮如今的才学,已经远超普通成年士子了,更别说一群少年士子了。   正好。   太史慈上回去了扬州后,陆康将从孙陆议给送到了临淄城。   这陆议虽然年少,但天资聪慧,又只比诸葛亮小两岁,颇得诸葛亮喜爱。   诸葛亮有事没事,就将陆议带在身边,指点陆议如何学习。   与其说陆议在跟着郑玄学经,倒不如说陆议在跟着诸葛亮学习诸子百家术。   陆议对于兵法又极为痴迷,是学堂中除了诸葛亮外,对兵法领悟最深的一个了。   蹭蹭蹭。   一阵敲门声响起。   诸葛亮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瓦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咦,不对。我是午后入睡,这也不应景啊。”   “别敲了,没关门。”   话音刚落。   陆议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眼神有些飘:“阿亮兄,我肚子疼,想如厕,外面还有几个没考核完。”   “去吧,去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坐不住。”诸葛亮打了个哈欠,没有看到陆议那漂浮不定的眼神。   陆议得到许可,暗暗欢呼一声,一溜烟儿的跑了。   “倒是跑得挺快的。”诸葛亮下意识的嘟囔,走出了内屋。   众学子见诸葛亮出来,顿时呼了起来。   “阿亮,阿议说他要如厕,这借口你也信啊。”   “嗯?不如厕他跑那么快作甚?”   “那是因为他输了。”   “输什么了?”   “跟人比兵法,然后连输三场,最后嘴犟说阿亮你才是学堂里兵法造诣最高的一个,唤你出来后又怕你责怪,所以就跑了。”   “既然夸我,跑什么跑?我本来就是学堂里兵法造诣最高的一个!”   “怪不得阿议最近越来越张狂,阿亮你别把阿议给带坏了.....”   诸葛亮有些惺松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扫了周围的学子一眼,随即取出羽扇,轻轻一摇:“显谋兄曾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心无浪荡非君子。”   众学子不由摇头。   陆议之狂来源于诸葛亮,而诸葛亮之狂来源于郑平。   郑平之狂......   众学子钦慕还来不及,压根不觉得郑平很狂。   “阁下如何称呼?”诸葛亮坐在陆议刚才的位置,看向眼前的老成少年,拱手一礼。   少年仔细打量诸葛亮,回礼道:“淮南成德人,刘晔。”   诸葛亮目光灼灼:“亮曾听闻,淮南成德有一少年豪杰,亦是姓刘名晔。”   “时年刘晔七岁,其母临终遗言‘普之侍人,有谄害之性。身死之后,惧必乱家。汝长大能除之,则吾无恨矣’。”   “而刘晔十三岁时,遵循其母遗言,入室杀侍者,径出拜墓。”   “其父震怒,遣人追刘晔问罪,但刘晔却言:亡母顾命之言,敢受不请擅行之罚。”   “汝南名仕许劭擅长识人,听闻此事后,断言刘晔有佐世之才。”   “不知此人跟阁下,是否为一人?”   刘晔眼神谦逊:“子将公昔日之言谬赞了,晔只是遵循亡母顾命之言,当不得真。”   众学子纷纷大惊。   “佐世之才?好狂的断言。”   “我只听说过颍川荀氏文若公被称为王佐之才。”   “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比我还小上两岁,真不是妄言吗?”   “比你小且比你有才的多得是,比如阿亮,比如我。”   “跟阿亮比,真不知羞啊你们!”   “别闹了,仔细听吧,阿亮的眼神变了。”   “看来,又要掀起一阵龙争虎斗了,阿亮比兵法,从来没输过。”   “既然是佐世之才,又赢了阿议,那一定有些本事,我有些期待阿亮会输了,这样阿亮就不用狂了。”   “阿亮狂也是有真本事啊,别嫉妒。”   “我不嫉妒,我就想看到阿亮输,这样会很有趣。”   众学子的低语声,传到了刘晔耳中。   刘晔亦有比试之意:“我们要比兵法吗?”   就在众目睽睽、众士子期待下,诸葛亮起身,看了一眼后面还排着长队等待考核的少年士子,不由多了埋怨:“比什么比啊!就一个入学考核,到这时辰了还没结束。”   “怪不得阿议会跑,这是担心我抽他啊。”   “刘晔,恭喜你,你通过了学堂的考核!以你之才,足以成为郑师的门生。”   “然,学虽无先后,但入门有先后,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了。”   “师弟啊,剩下的考核就交给你了。”   “师兄我得去寻阿议了,竟敢蒙我!”   刘晔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径自离去的诸葛亮。   “可——”   “考核规矩你来定。”   看着疾步离去的诸葛亮,刘晔顿时愣在了原地。   众学子也纷纷摇头离开。   “我就知道,阿亮怎么可能坐下来跟人比试兵法。”   “哎,又错过好戏。”   “别埋怨了,回去温习功课吧,郑师回来要检查的。”   “竟然是被子将公断言有佐世之才的刘晔,我的名次又得降低一名了。”   “知足吧,好歹回家还能吹嘘一下。”   见刘晔还有些愣神,一个学子好心提醒:“晔兄,不用惊诧,学堂的氛围很轻松的。”   “阿亮的意思是,你既然被子将公称为佐世之才,那完成对剩下求学学子的考核,就是对你的考核。”   “这种不坦率的理由,想必你能稍微接受。”   刘晔嘴角一抽:“坦率的理由是什么?”   学子笑道:“无他,阿亮急着去寻显谋先生。我倒是挺羡慕你的,一来就能让显谋先生知道你的姓名。”   刘晔眼神一动,明白了学子的好意,随即拱手一礼:“晔,多谢了。”   而在另一边。   诸葛亮骑上小马驹,带上明显被揍过一顿的陆议,来寻郑平。   陆议虽然也自幼学习强身之术,但气力和招式明显比不过在军营接受过于禁训练的诸葛亮。   再加上陆议诓骗诸葛亮在先,被揍了也只能悻悻的忍着。   扫了一眼陆议,郑平不由轻笑一声:“阿议啊,你好歹也是季宁公的从孙,怎么老是被阿亮揍?”   陆议似乎多了些勇气,气鼓鼓地道:“显谋兄,阿亮兄以大欺小。”   郑平放下手中的文书,摇扇一笑:“阿亮比你大,注定以大欺小;然而这两碗水端不平,阿议你难免也有怨气。”   “这样吧,自明日起,你跟阿亮一起去于副将的军营训练吧。”   陆议的小脸儿顿时变得惨白:“显谋兄,刚才是戏言。”   郑平笑眯眯的道:“无妨,兵者诡道也,若连戏言都不会,就不配学习兵法。这也是之前我不让你去军营的原因,如今你学会了戏言,就表示已经入门了,可以去军营接受真正的锻炼了。”   陆议顿时呆住。   郑平不理会呆立的陆议,又看向诸葛亮:“急着寻我,有什么事?”   诸葛亮微微敛容:“学堂来了个少年,是淮南成德人、曾被许劭断言有‘佐世之才’的刘晔。阿议跟其比试兵法,连输三场。”   郑平眼神一动:“淮南刘晔,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不过淮南刘氏是大族,刘晔孤身来青州,必然有其他缘由。”   “先探探刘晔来青州的目的,能不能从刘晔口中得到淮南的情报,就看你的本事了。”   诸葛亮自信泰然:“显谋兄放心,亮定然不负所托。”   正说间。   侍从急急来报:“别驾,使君请你立即去府堂议事。”   郑平不疾不徐,点头起身:“阿亮,阿议,你们先回学堂。”   吩咐完,郑平径直来到府堂。   府堂内,除了刘备,还有糜竺。   “子仲兄,你什么时候来的临淄城。”郑平眯着眼睛打量糜竺。   此时的糜竺,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一看就是策马疾行过的。   糜竺气息有些不稳:“陶使君跟曹操打起来了!”   郑平眼神一凛:“细说。”   糜竺微微喘气:“十日前,曹操遣沛相袁遗,索要小沛等城池。陶使君自然不愿给,回绝袁遗的使者说‘除非拿寿春来换’。”   “陶使君担心曹操会来抢小沛,于是派遣许耽统帅两千丹阳兵进驻小沛。”   “五日前,曹操遣曹仁、曹洪进攻小沛,许耽出城迎战,但被曹洪一刀斩首,小沛也被曹操占得。”   “陶使君大怒,不顾众人劝告,亲率大军去抢小沛了。”   郑平不由冷笑:“陶恭祖这是自寻死路啊,强占小沛本就不义,曹操先礼,陶恭祖反而故意挑衅。”   “那曹操在蒙城大败袁术,将袁术的势力驱逐出豫州,兵威正盛,也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偏偏这个时候去招惹曹操。”   糜竺也道:“我也是这般想。倘若陶使君不敌曹操,曹操又趁机兵进徐州,徐州如何能抵挡?故而快马来寻刘使君。”   刘备凝声道:“青徐本有结盟之义,若陶使君不敌曹操,青州不能不出兵相救。”   “只是陶使君有错在先,青州若是不明是非,难免会落人口实。”   郑平轻摇羽扇:“出兵徐州,未必就是救陶恭祖。”   “这东海还有十万青州乡民在屯田呢,焉能让曹操和陶恭祖之间的私怨而祸及青州乡民?”   刘备会意:“天下皆知我刘玄德义救青州五十万乡民,在东海屯田的乡民受难,我刘玄德岂能不救?让谁统兵去徐州比较合适?”   郑平眼中闪过杀意:“可让云长率先登营前往东海,翼德率锐士营借道泰山郡驻兵南城,遥望小沛。”   “若曹操赢了陶恭祖后,继续进兵徐州,就令翼德直取小沛,断曹操归路。”   “徐州,不是曹操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第209章 先兵后礼,青州强硬表态   初平四年,春。   曹操和陶谦因小沛等城池归属而激化冲突。   先有陶谦派许耽驻兵小沛、拒不相让,后有曹仁、曹洪进攻小沛、斩杀许耽。   得知陶谦亲引兵马万余来攻小沛,曹操采纳戏志才“分敌之计”,在小沛和广戚虚设旗帜,但实际上只留了少许兵马驻守小沛和广戚,曹操则亲率大军进攻彭城。   陶谦不知真假,令吕由率两千人救彭城。   但在中途,吕由遭遇曹操部八千兵马伏击,几近全军覆灭,吕由被夏侯惇斩杀。   随后曹操连克数县,兵锋直指彭城。   得知中计的陶谦,急忙放弃进攻小沛和广戚,折道南下救彭城。   双方在彭城大战,陶谦不敌败走,麾下将兵死者过万,泗水为之不流。   不到一个月时间,陶谦先后丢了小沛、广戚、彭城等十余城,折损许耽、吕由及万余兵马,惊惧的陶谦退守傅阳和五原,急调各郡县兵马准备再战曹操。   傅阳。   看着自各郡县急调而来的兵马,陶谦内心的惊惧稍微得到了缓解。   但对曹操,陶谦更忿怒了了。   一个月的时间,许耽和吕由两员亲信悍将被斩,万余兵马被杀。   曹操不留降卒。   即便彭城大战有徐州兵投降,但都被曹操斩杀。   曹操养不起,也不敢养。   而如此凶狠的手段,也令傅阳和武原新到的守兵为之胆寒。   “报!”   “曹操遣先锋曹洪,已至傅阳城下!”   还未等陶谦整肃兵马,曹洪就已经杀到了傅阳城下。   而陶谦不知道的是,在曹洪抵达傅阳城之前,武原的守将就已经被诈出城、被夏侯惇斩杀。   曹操来势汹汹,布计缜密,陶谦甚至于连曹操兵马动向都难以探查清楚。   “曹贼,老夫跟你势不两立!”陶谦怒吼,但也仅仅只能怒吼。   这一个月以来,陶谦一步错、步步错。   本来在兵力上,陶谦是有优势的。   但先是让许耽增兵两千去小沛,结果许耽自矜武勇,放弃守城的优势去跟曹仁、曹洪出城作战被斩。   陶谦亲率大军,又中了曹操的分兵之计,又折损兵马。   匆忙前往彭城,又被曹操以逸待劳。   优势兵力直接打成了弱势兵力。   曹豹看着城下的曹洪,心中恐慌不已。   “明公,我军新败,士气难复,这些兵马又是自各郡县紧急征调而来的,军容不肃,难堪大用。”   “不如遣人去青州求援。”   曹豹小心翼翼的提议。   跟着关羽征讨过董卓的曹豹,很清楚青州兵的骁勇。   此时的曹豹,想不出除了青州兵还谁能抵挡曹操。   陶谦眼神有些阴沉:“老夫尚有一战之力,何须刘玄德来助?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夫尚可反败为胜。”   曹豹欲言又止,暗暗叹气。   陶谦有陶谦的骄傲。   若是一遇战事不利,就匆忙向青州求援,那他陶谦还有何面目统领徐州?   陶谦以前,也曾征讨过北宫伯玉、边章、韩遂等西羌叛贼,又平定了徐州黄巾之乱,自有一股狂傲之气。   武原。   曹操派遣了大量的探子打探情报。   “志才,你猜这青州,会不会遣兵来救陶谦?”曹操把玩着名剑,细眼如潭,深邃而不见底。   戏志才笑道:“青州想救,但也得有理由来救。”   “明公虽然连克十数城,但每下一城都对士民百姓秋毫无犯,只拿城中官粮,只杀陶谦之兵。”   “既然没有坏了道义,青州自然难有大义。”   曹操冷笑:“如此正好!刘玄德此人,最重名声。”   “陶谦有错在先,又拒不认错,那我就打到他认错。”   “只要将其生擒,徐州就可以传檄而定了。”   为避免给刘备出兵的理由,曹操这次进攻徐州,对军纪的约束十分严苛。   凡有扰民之兵,都会以军法论处,以此来震慑三军,安抚徐州士民!   但同时,曹操为了震慑徐州士民,对胆敢反抗的徐州之兵,亦是不留降卒!   恩威并济下,彭城国几乎没一个徐州的豪强士族,敢在这个时候忤逆曹操的命令。   毕竟这些豪强士族,本就不服陶谦。   如今曹操只盯着陶谦打,他们也犯不着去得罪曹操。   戏志才道:“陶谦士气未复,自各郡县急调的兵马也尚未整肃军容,正是破城的大好机会。”   “武原跟傅阳成掎角之势,今夜可诈称武原城求援,引陶谦兵马出城,一战拿下傅阳!”   曹操点头,同意了戏志才的策略。   陶谦想要重整旗鼓,这个时候就断不可能放弃武原,否则傅阳孤城难守。   果然。   听闻曹操强攻武原,陶谦不敢疏忽大意,急令骁将章诳遣兵去救。   不论是陶谦还是章诳,都没想到武原城早就被曹操抢占。   待得章诳到来,曹兵佯装撤退。   而章诳贸然入城后,却发现城内全是曹兵!   擒杀章诳后,曹操又令兵马换上徐州兵甲胄旗号,令人假扮章诳,趁夜诈取傅阳。   陶谦听闻武原失守,章诳中伏战败,心中更是惊惧。   心慌之下,陶谦也没去怀疑章诳的身份真假,直接被曹兵抢了城池。   若非陶谦跑得快,这一战就得被曹操给生擒了。   “跑得倒是挺快的。”   没能生擒陶谦,曹操颇有些遗憾。   郯城是陶谦经营多年的治所城池,城高水深,不容易攻打。   再加上陶谦接连中计,再想诈城几乎不可能了。   戏志才道:“郯城附近有陶谦的屯田地,这些屯田民属于陶谦,不属于徐州的世家豪强。”   “如今春耕将近,可遣兵破坏陶谦的屯田,聚屯田民的钱粮补充军需。”   “没了屯田的粮草,陶谦今年的粮草得不到补充,就只能对世家豪强强征粮草。”   “这徐州的世家豪强越是厌恶陶谦,就越会接纳明公。”   曹操大笑:“志才之言,甚合我心啊。”   不论是曹操还是戏志才,对于屯田民的认知就一个:农奴。   这些屯田民就是陶谦的私奴。   陶谦有错,曹操拿陶谦的私奴泄愤,就不会引起郯城的世家豪强们的反感,还能让这群人知道曹操的态度。   这次来徐州,只是跟陶谦的私怨,跟众人无关。   但如果有人要帮陶谦,那就是他曹操的敌人!   这是戏志才给曹操谋划的阳谋。   郯城内。   陶谦十分丧气。   从小沛一直被曹操追赶到郯城,陶谦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行军打仗。   “明公,如今郯城守军不到五千,不如向青州求援吧。”曹豹再次提议。   若郯城再丢了,城内众将的家眷都会因此而遭受兵祸。   陶谦铁青着脸。   琅琊有兵,下邳有兵,广陵也有兵。   但这些兵马,要么对曹兵惧怕,要么听调不听宣。   “这是徐州内部事,老夫固守郯城,待曹操军粮耗尽,自然会离去。”陶谦还在坚持。   堂堂一州刺史,被人打得龟缩在郯城。   陶谦没脸去求援!   就在这时,糜竺开口道:“使君,未必需要向青州求援。”   “去年我赊卖了粮草给青州,最近刘青州遣关羽护送了粮草南下,已经抵达了即丘城。”   “可遣人告诉关羽,就说郯城外的屯田民受到了曹兵的威胁,很可能会延误春耕。”   “这些屯田民本就是使君替青州安置的,关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关羽一来,曹操定然会误以为刘青州遣来了援兵。”   “如此,或许可以诈退曹操。”   郑平的布计,糜竺是清楚的。   为了避免陶谦怀疑,关羽是以护送粮草为由南下东海。   糜竺赊卖粮草给青州,陶谦亦是知情。   如今要归还粮草,自然得遣兵护送。   陶谦心动了。   关羽自己要来,就不是陶谦主动求援了。   “子仲,速去通知关羽。”   “但不可以老夫的名义通知。”   陶谦板着脸,执拗的维持脸面。   糜竺暗暗一叹,对陶谦这别扭的表态感到很不适应。   都兵败到这种程度了,还在想着维持脸面。   即丘城。   关羽已经暗中驻兵十余日了。   虽说南下的目的是退曹操之兵,但这时机得把握好。   “二哥,糜别驾遣人送信。”   “陶谦不愿向青州求援,但默许二哥可以去护卫屯田民。”   “真是个奸诈的老匹夫。”   “我们还是盟友呢!”   田豫很不爽。   这就等于,关羽如果跟曹操起冲突,是跟他陶谦无关的。   鲁肃仗剑而立,言语对陶谦也有鄙视:“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本就是个势利凉薄的小人。”   “跟青州结盟也并非真心。”   田豫又道:“我军兵少,曹兵势大,如何能破敌?”   鲁肃道:“使君跟曹操并无旧怨新仇,未必需要动刀兵,我以为可以直接亮出旗帜,光明正大的去郯城。”   “再遣人给曹操送信,析之以利弊,足可令曹操退兵。”   “关将军以为如何?”   鲁肃虽然是行军军师,但年龄尚幼、经历也浅,因此这献策后依旧会让关羽指点。   关羽捋了捋美髯:“曹操兵威正盛,自小沛一路杀到郯城,又岂会因为一封信就退兵?”   “若是送信,反而会让曹操以为青州势弱,不敢跟他开战。”   “立即传信翼德,让其奇袭小沛!”   “至于我等,偃旗息鼓,先打曹操一个出其不意。”   鲁肃一愣:“可显谋先生说,我等出兵的理由是东海屯田的乡民受难,但曹操如今尚未劫掠屯田的乡民,这个时候出兵,会不会太早了些?”   关羽丹凤眼一眯:“子敬,你太实诚了些!兵者,诡道也!”   “曹操虽然尚未劫掠屯田的乡民,但他的兵马,吓到屯田的乡民了。”   鲁肃瞪大了眼睛:“吓,吓到了?”   麴义一旁舔着刀口,颇有一种嗜血的味道:“曹兵虽然没有劫掠屯田的乡民,但他们在郯城外耀武扬威,让屯田的乡民整日里战战兢兢。”   “这已经是对我等的挑衅了!”   “我等南下,不是来劝曹操退兵的,而是要表明青州的立场和态度,让曹操主动退兵。”   “谁惹我们,谁死!”   “哪怕只是吓到了青州的乡民,也得付出血的代价!”   鲁肃还是不理解:“可……”   关羽眼神冷冽,打断道:“子敬,你要记住。行军打仗,只有占据优势的一方,才有资格去跟弱势的一方,析以利弊。”   “你此时送信,就等于让曹操知道,小沛外还藏有翼德的兵马。”   鲁肃心头一震,细思关羽的教诲,心中生出了几分羞愧。   直接给曹操送信分析利弊,想得太天真了。   没有绝对的优势下,曹操又凭什么因为一封信就退兵?   曹操军中也有智谋之士,贸然示威,就等于让曹操有了准备,张飞的奇袭也就不奏效了。   亦如麯义说的一样,这次南下,是来表明青州的立场和态度的。   吓到了屯田民,只是明面上给曹操下台阶的一个理由。   先兵,后礼。   只有猛虎露出爪牙,才能让饿狼忌惮。   而不是装成病猫一般,去给饿狼说:别惹我。   一路南下,关羽将先登营化整为零,在郯城附近藏兵。   又亲率先登营,跟麯义和田豫趁夜奇袭了曹洪的营寨。   曹洪猝不及防,根本没想到关羽会藏兵东海。   更没想到关羽会招呼不打直接劫营。   曹洪拼死抵挡,但哪里是关羽对手,几个照面后就被关羽生擒。   “关羽!青州要跟豫州开战吗?”被捆绑的曹洪,怒目而视。   在徐州连战连捷,结果一不小心被关羽给劫营生擒了。   曹洪内心的苦闷和愤怒可想而知。   关羽面容冷峻:“为何破坏屯田、又劫掠屯田民的钱粮?”   原本只是寻了个理由,没想到曹操真的纵兵破坏屯田、还劫掠屯田民。   这让关羽的语气颇为冰冷。   曹洪一愣:“这些屯田民,跟青州有关吗?”   田豫冷哼:“天下皆知,青州玄德公委托陶刺史在东海安顿了十万饥民。”   “你难道不知道?”   曹洪怒道:“强词夺理,他们不过是陶谦的私奴。”   “关羽,青州真的准备跟豫州开战吗!”   关羽眼神不变,令人松开曹洪的束缚,甩给曹洪一封信:“念你昔日亦曾征讨袁术,今日不杀你。”   “将此信带给曹刺史。坏东海屯田民春耕者,青州将与其不死不休!” 第210章 智威云长,曹操心生嫉妒   曹洪愣住,眼神狐疑:“你不杀我?”   关羽半眯丹凤眼,言语令曹洪不知真假:“关某能擒你,能放你,自然也能再擒你。不想再遣兵卒跑一趟曹营罢了。”   曹洪拿着书信,扫了一眼关羽帐中诸将,见诸将的眼神中都充斥蔑视。   仿佛都在说:能擒你,能放你,自然能再擒你。   “关羽,你会后悔的!”曹洪恨恨的甩了一句狠话。   待曹洪离开,鲁肃这才道出心中疑惑:“关将军,曹洪乃曹操麾下悍将,为何要将其放回?”   “若不想跟曹操结死仇,可在曹操退兵之后,让其拿金银来赎,也好过直接放回啊。”   关羽细细的捋了捋美髯,眼神深邃如潭:“子敬,若你是曹操。先锋营被劫,先锋将被生擒后又被放回。”   “劝其退兵的书信,又言语桀骜,你会退兵吗?”   鲁肃沉默。   琢磨了片刻,鲁肃的语气多了几分凝重:“兵可以退,但至少得赢回一场,否则如何能服众?”   关羽大笑:“连子敬你都这般想,曹操和他的悍将们又岂会见信退兵?”   “立即遣人给陶谦送信,就言我军大胜,让陶谦遣人来搬运曹军辎重和降卒。”   “若陶谦问起,就言此战是陶谦亲自出城劫营,郯城更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   鲁肃一凛,顿时明白了关羽的用意。   郯城内。   得知关羽击败了城下的曹洪、又让陶谦去接收曹洪的营寨辎重,陶谦心中颇不是滋味。   自己连战连败,关羽一来就打了个胜仗。   这鲜明的对比,显得陶谦极为无能。   “那营寨中的辎重,你家将军不要?”陶谦狐疑的看着关羽派来传信的士卒。   士卒明显被提前嘱咐过,道:“我家将军说,使君更需要这场大胜。可诈称是使君亲自率将劫营,以安郯城军民之心。”   陶谦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这心情也高兴了不少。   “玄德的义弟,果然雅量。”   “曹豹,你速速带兵出城,搬运曹洪营寨中的辎重和降卒。”   曹豹也是高兴道:“这关将军还是挺会办事的,城内军民得知明公大胜,士气定然恢复。”   陶谦的心情变得更愉悦。   虽然这一场胜仗是关羽打出来的,但只要这城内军民都知道这场胜仗是陶谦亲自率将劫营的,那城内士民对陶谦就会更信任。   连战连败后,忽然多了一场大胜。   城内躁动不安的军民,自然也会安心不少。   于是陶谦大张旗鼓的遣曹豹出城搬运辎重和降卒,逢人就说是昨夜“陶使君亲率曹豹、曹宏等将劫营,斩将夺旗,击败了曹营大将曹洪”。   关羽则趁机退兵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而在另一边。   曹洪狼狈的逃回主寨。   得知曹洪被关羽劫营,几近全军覆没,甚至连曹洪本人都被生擒,曹操勃然大怒:“本将早告戒过你,需要提防青州兵马,你怎会如此不小心?”   曹洪委屈地道:“末将不知!那关羽忽然就出现在郯城外,趁夜劫了营。”   曹操气得想笑:“你甚至连关羽何时出现在郯城外都不知道,如此大意,不斩你如何能服众。来人,将曹洪拖下去,斩了!”   见曹操动了真怒,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纷纷出列求情。   戏志才也道:“明公。那关羽久经战阵,曾随卢植征讨洛阳,屡有胜绩。在陈留对阵袁术时,亦是诓骗了袁术、奇袭了封丘城。”   “关羽以有心算无备,曹洪将军败得不冤。”   “当务之急,先弄清关羽南下的目的,才是紧要事。”   曹操本来也没准备真的杀了曹洪,见众将求情,戏志才也给出了不杀曹洪的理由,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呵斥道:   “看众将面,权且饶你一命。”   “再有犯错,定斩不饶。”   曹洪连连磕头拜谢,然后将关羽书信取出:“关羽说,是因为我们破坏了屯田、劫掠了屯田民的钱粮,所以才会劫营。”   听到这个理由,曹操的眼神逐渐阴沉:“这陶谦的屯田和屯田民,关青州什么事?”   曹洪语气愤愤:“关羽的部将说,天下皆知刘备委托陶刺史在东海安顿了十万饥民,我等破坏屯田、劫掠屯田民,就是在跟青州为敌。”   “关羽让末将将信带给明公,还说坏东海屯田民春耕者,青州将与其不死不休。”   夏侯惇大怒:“好大的口气!真以为我等怕了他关羽不成?明公,末将请战!”   曹仁、夏侯渊亦是怒气难遏。   劫营就劫营,还用如此嚣狂的理由,那不是纯心羞辱吗?   曹操冷着脸,摊开关羽的书信。   见信中内容,曹操按捺的火气也忍不住了。   啪的一声。   曹操将书信一甩,拍案而起:“关羽匹夫,竟敢如此嚣狂!众将听令,立即进兵郯城,不破郯城不撤兵。区区两千兵马,如何抵挡本将!”   “明公且慢!”戏志才连忙止住曹操,拾起关羽的书信。   一扫书信内容,戏志才也有些按捺不住火气。   但很快,戏志才又惊出一身冷汗,再劝道:“明公,关羽有激将之意,切勿轻易上当!关羽能瞒过曹洪将军的探子,极有可能早就藏兵东海了。”   “藏兵东海,却坐视陶谦连战连败,直到曹洪将军兵进郯城的时候才出现,定然是早有预谋。”   “如今又以书信激将,这是在诱明公前往郯城。”   “倘若青州在东海,不止两千兵马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刘备的目的也是徐州,明公徒给刘备作嫁衣了。”   曹操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愤怒也一扫而空:“志才言之有理。我等都打到郯城了,关羽才出现。”   “青州显然另有它意啊。”   顿了顿。   曹操恢复了冷静:“大军正常推进郯城,将斥候都放出去,切勿再中了关羽诡计!”   两日后,曹操大军抵达郯城。   但斥候打探到的情报,让曹操忌惮不已。   “关羽退兵三十里外扎营,郯城大张旗鼓的宣称劫营是陶谦亲自出城。”   “不愧是卢子干的高徒,陶谦连战连败低迷的士气,因此恢复了。”   “郯城城高水深,而我军要防着关羽,定然不能全力攻城,士气此消彼长,郯城就拿不下了。”   “陶谦还能趁机告诉城内军民,青州援兵已经到了东海,城内士气就会空前高涨。”   “好算计啊!”   曹操握紧了拳头。   现在的曹操有些骑虎难下了。   攻打郯城吧,城内士气在恢复,关羽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打郯城吧,曹操心有不甘。   就在此时,人报关羽的兵马出现在北面,邀曹操叙话。   曹操的眼神,变得更加的阴沉了。   在许褚的护卫下,曹操来到阵前,见关羽的先登营旌旗挥舞、军容整齐,曹操不敢疏忽大意。   只见关羽骑着赤兔神驹,提刀策马,单人来到两阵正中。   “曹将军,别来无恙啊。”关羽眯着丹凤眼,语气冷冽而狂傲。   曹操亦是策马出列,但却让许褚紧紧跟随。   虽然关羽看似没有作战的意思,但曹操也不确定关羽会不会趁机阵前将自己生擒。   这要是被关羽阵前生擒,那他曹操的脸就丢大了。   “封丘城一别,关将军一如既往的英勇啊,曹某替子廉谢关将军释放之恩了。”曹操看向关羽的眼神,有忌惮,有钦慕,有遗憾。   忌惮关羽的武勇,钦慕关羽的武勇,遗憾关羽不是自己的部将。   关羽语气没有多少变化:“曹将军,看昔日情面,关某放曹洪离去,也书信劝曹将军退兵。为何今日,还要兵临郯城?”   曹操冷笑:“陶谦强占小沛,曹某好言相劝他却增兵小沛,还出言讥讽。曹某若不将陶谦这老匹夫生擒,岂不是让这天下人都觉得曹某好欺负?”   “反倒是关将军数日前的劫营,让曹某颜面大失啊。”   关羽道:“曹将军连败陶谦,徐州兵马死伤万余。纵然有怒气,也该消了。”   “这东海有青州十万乡民在屯田,却因曹将军的兵马而无端遭受兵祸。”   “关某劫营,只为护青州乡民,别无他意。”   曹操大笑:“关将军这样的理由,可不能令人信服啊。”   关羽眯着丹凤眼:“曹将军,既然你说陶谦强占了小沛城,那关某替曹将军将小沛城归还给豫州如何?”   曹操的笑容戛然而止:“关将军,你这话是何意?”   关羽捋了捋美髯:“青州跟徐州本有盟约,徐州遭逢兵祸,青州又焉能不救?”   “豫徐之争,在于小沛等城池的归属。”   “曹将军不肯舍弃小沛城,陶谦也不愿放弃小沛城。”   “为了避免伤了和气,这小沛城暂时就由青州接管吧。”   “待曹将军退兵,青州自会将小沛城拱手相让,如此一来,曹将军得了实惠,而陶谦也不会再惦记小沛城。”   “曹将军以为然否?”   曹操吃了一惊:“你们进兵小沛城了?”   关羽坦言道:“不必惊忧。吾弟翼德,这个时候应该刚刚得到命令。走南城到小沛,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曹将军可想清楚了,你真的要跟青州不死不休吗?”   震慑!   这是不加掩饰的震慑。   正如关羽对鲁肃说的一样,行军打仗,只有占据优势的一方,才有资格去跟弱势的一方,析以利弊。   要让曹操退兵,就得让曹操处于劣势。   “青州此次南下,莫非又是郑显谋之策?”曹操敛容凝声。   关羽徐徐而道:“曹将军,恕关某直言。倘若这次是显谋先生布计,曹将军可没机会这般跟关某对话。”   “显谋先生若出手,曹将军就得跟封丘城下的袁术一般,孤身而逃了。”   “不用感到愤怒,显谋先生真正出手也就两次。”   “第一次,荡灭黄巾,助关某的兄长立足青州。”   “第二次,击溃袁术,让背盟的袁术败退淮南。”   “曹将军,你应该感到庆幸!”   曹操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   而身边的许褚却已经忍不住了:“明公,让褚去战关羽!”   曹操制止了许褚。   关羽的话虽然傲慢令人愤怒,但其道理却是不假。   仅仅是一个关羽,就已经让曹操在徐州的谋划失败,若是继续招惹青州,那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陈国的刘宠还在,这个时候若是跟青州彻底翻脸,刘宠必定会出兵断我归路。”   “刘玄德坐视陶谦在彭城国战败,故意让我军深入到郯城,便是欺我不能及时返回豫州。”   “若不退兵,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王刘宠,得尽快解决了。”   曹操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不是曹操能争一时之气的时候。   将袁术驱逐豫州不易,若是曹操在这个时候执意要打郯城,不仅进退不能,豫州也很可能落入刘备之手。   曹操可不想丢了豫州,便宜了刘备。   “哈哈哈!”曹操大笑三声:“关将军,曹某对刘青州颇为佩服,又岂会跟青州不死不休?是曹某未能约束军纪,让这青州的乡民受难了。”   “劳烦关将军替曹某,向青州的乡民致歉。”   “他日刘青州若有意,可来许县对酌共饮,曹某必定扫榻相迎啊!”   见曹操服软,关羽也不再多言:“曹将军盛情,关某必定回禀兄长,请!”   曹操转身,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好一个关羽!”   “刘玄德有此兄弟,他日必成心腹之患。”   曹操虽然也有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等宗族兄弟,但无一人能如关羽这般独当一面。   论智论勇,曹仁等将无一人能比得上关羽!   这让曹操忌惮的同时,也对刘备多了羡慕嫉妒之心。   “立即撤兵回豫州!”   曹操一回到本阵,就下达了撤兵命令。   夏侯惇不解:“明公,陶谦丧胆,定然不敢轻易出城;不如我等集中兵力,先破关羽!以多打少,就不信关羽能挡得住!”   曹洪亦是恨恨道:“明公,洪愿为先锋!劫营之仇,生擒之辱,洪定要让关羽付出代价!”   曹操扫了一眼众将,摇头叹道:“诸位,暂忍今日之辱吧!张飞早已驻兵南城,若再不撤兵,我等无归路了。” 第211章 鬼才献谋,曹操臣服刘协   即便心中再不情愿,曹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犯浑、去争一时之气。   关羽南下用兵,用的仅仅只是战术层面的兵法。   不论是藏兵东海还是藏兵南城,求的都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单就这些战术层面的兵法,就让曹操疲于应对了。   正如关羽说的一样,郑平并未真正出手介入豫徐战事,也未真正出手对付曹操。   否则。   就不仅仅只是关羽和张飞出现在徐州了。   想想袁术。   在封丘城遭关羽、张邈、曹操和刘备军四面合围,在淮南又遭陶谦、周昕、周昂、刘繇、袁遗、刘表、陆康等诸多势力围追堵截。   袁术连战连败,皆有郑平在暗中推动局势。   曹操很清楚。   郑平对付袁术的手段,同样可以用来对付自己。   陈王刘宠、荆州刘表、庐江陆康、徐州陶谦,皆可以成为刘备的盟友。   效仿战国策士合纵连横、借力打力,才是郑平最可怕的手段。   哪怕是跟刘备结了死仇的袁术,同样可能在郑平的推动下,再次出兵豫州跟曹操争抢。   纵横术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各州郡势力越多,术的效果越强!   曹洪恨恨道:“可就这样离去,太不甘心了!”   夏侯惇亦是握紧了拳头:“撤兵回豫州,岂不是让陶谦耻笑,不如末将驻兵武原,待明公回小沛击退张飞,再战陶谦!”   曹操拒绝了诸将的请战,只留下戏志才一人在帅帐中。   曹操眼神深邃,虽有不甘但已经隐藏眼底:“《左传》有载,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   “青州地处东海偏僻之地,本非立业之地。”   “然,郑显谋却反其道而行之,以兖州、徐州为青州之表,任何的战事都不会波及青州本土。”   “方今天下,幽州、并州、冀州、兖州、豫州、徐州、扬州、荆州,都有兵祸,惟独青州在平定本土黄巾贼之后,境内几无战事。”   “而青州之兵,却能轻易的出现在兖州、徐州甚至于豫州。”   “诸州乱而青州稳,各州士民都有迁徙往青州的。”   “如此一来,青州很可能再现昔日强齐之风,而刘备也能效仿齐桓公威震各州。”   “若不能制衡青州,我等皆成青州的棋局玩物了。”   “如今细想,那传国玉玺很可能是刘备故意给刘虞的,目的就是为了促成今日两帝同天的局面,让兵锋最强的董卓与袁绍公孙瓒为了各自拥立的天子正统而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州才是那只最大的黄雀啊!”   “倘若当初我选择的是兖州而不是颍川,是否就可以跟本初联手,对青州构成威胁呢?”   曹操忽然有些后悔了。   若能当兖州刺史,青州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吗?   戏志才亦有些苦笑:“文若和孝先的大势谋划,本是没有错的。”   “颍川地理,一旦长安有变,明公就可以抢先迎奉天子,奉天子以令不臣。”   “只是没想到,传国玉玺会被送往刘虞处,还偏偏让袁公和公孙瓒拥立新天子成功了。”   两帝同天的局面,不论是荀彧毛阶还是戏志才,都是没想到的。   谁又能猜到传国玉玺竟然不在长安反被袁术得到,更没能猜到袁术会如此大意让刘备抢走了传国玉玺。   而刘备更是奸诈!   昔日在封丘城的时候,刘备故意私藏了传国玉玺,装作对兖州事不闻不问,任由张邈推举臧洪。   若知道传国玉玺被刘备得到,绝无可能让刘备将传国玉玺带离封丘城的!   戏志才细思良久,开口道:“明公,颍川有一贤才,亦是我的好友。能断大势,亦识人心,若能请其出仕,或许能制青州郑显谋的权略。”   “昔日韩馥在时,郭图曾指出逢纪之谋的不足,完善其略后将其献给了袁公,这才令袁公趁势夺了冀州,让青州难以再助韩馥。”   “众人皆知是郭图之谋,但真正指出逢纪之谋不足的并完善其略的,另有其人!”   曹操顿时凛然:“还有此事?怎么从未听志才你提及过?”   戏志才摇头苦笑:“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好友已经承诺不跟郭图争功。若宣扬此事,不仅会令郭图恼羞成怒,也会令好友名声受损。”   曹操语气多了几分急切:“不知这贤士如何称呼?”   戏志才凝声道:“此人亦是颍川人士,姓郭名嘉字奉孝,虽然是寒门出身,但其才识超群,足智多谋,尤其善于通过洞悉人心来料敌于先。”   “明公若能得奉孝相助,定能应对青州之谋。”   “只是奉孝为人,颇为浪荡,对于明主的要求又极高,明公若要请得奉孝出仕,却是不易。”   曹操言语喜道:“但凡大才,都有些孤傲脾性,曹某真心相请,何愁奉孝不来?”   “烦请志才持曹某书信前往拜会,若奉孝愿来,曹某必定十里相迎!”   戏志才亦是动容:“奉孝若知明公之心,必不会拒绝。”   若非这次在徐州失利,戏志才其实不想举荐郭嘉的。   倒不是戏志才嫉贤妒能,而是戏志才亦有傲气。   寒门士子,求学不易。   一旦学有所成,都希望能辅佐一个明主建功立业,让世人皆知其名。   戏志才会的,郭嘉都会。   戏志才不会的,郭嘉也会。   如此一来,戏志才在曹营之中的地位就不会如现在一般了。   荀彧不举荐郭嘉,除了郭嘉暂时不愿出仕外,也有戏志才的原因在。   毕竟这举荐一个好友,得罪另一个好友,是跟荀彧的处世之道相违背的。   然而现在,戏志才不得不举荐郭嘉出仕了。   郑平的谋划,已经远远超过了戏志才能应付的了。   甚至于,这次青州出兵救陶谦,郑平都没怎么当回事。   自曹操口中听到关羽的轻蔑之言,戏志才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羞辱之意。   偏偏,戏志才还没有反制之策。   数日后。   曹操撤兵回到小沛。   张飞见到曹操的旗帜后,故意在城外留下了一座空营以示来过。   这让曹操有怒只能往心里咽。   曹操依旧令袁遗驻兵小沛,然后先一步返回了许县。   荀彧得知曹操在徐州失利、有意延请郭嘉出仕后,亦道:“奉孝天纵奇才,但为人放浪不羁,若不加以约束,唯恐违了法度。”   曹操对此不以为然:“有大才之人,偶尔放浪形骸亦不是什么大错。”   数日后。   戏志才传回郭嘉要来许县的消息。   曹操大喜,率虎卫出城十里设宴,只为迎接郭嘉一人。   对于曹操的礼遇,郭嘉又是惊诧又是感动。   郭嘉并未因此而对曹操纳首就拜,当即向曹操讨要了酒水,跟曹操席地而坐。   曹操也没有因为郭嘉的放浪形骸而有不满,只跟郭嘉举樽对酌。   言谈间。   曹操也将话题引到了天下大势上,向郭嘉问势。   “方今天下大乱,曹某不忍天子受难,立志于匡扶汉室,当一个吐哺之臣。”   “奈何俗世纷扰,野心之辈比比皆是,曹某有心杀贼,却屡屡受挫,不知奉孝可有良策相赠?”   郭嘉既然来见曹操,自然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道:“如今两帝同天,已成秦末诸王相争、楚汉对峙之势。”   “曹公想成大业,就不可再保持中立。”   “不论是选择长安的天子,还是选择涿城的天子,曹公都得趁早决断。”   曹操闻言一凛:“如今河北战事尚未分出胜负,若选长安,则曹某跟本初兄就成了敌人;若选涿城,又违背了曹某匡扶汉室的初衷。”   “文若、志才和孝先,皆劝曹某静观其变。”   “若董卓胜,则结连诸州讨伐董卓;若董卓败,则结连长安忠义之臣清君侧。”   郭嘉摇头:“敢问曹公如今名望,可比得上刘青州?”   曹操愣住,细思良久道:“虽然不想承认,但如今青州刘玄德,名望的确更胜于曹某。”   郭嘉目光灼灼:“刘青州是汉室帝胄,平原王外甥女婿。”   “不论是长安的天子,还是涿城的天子,论辈分都得称呼刘青州一声皇叔。”   “自初平元年起,刘青州有灭青州黄巾之功、救助五十万饥民的仁名、助卢子干讨伐董卓的忠名、封丘城败袁术的威名、以及救徐州的义名。”   “有战功,又有仁义忠威之名,各州郡跟刘青州结善的太守刺史,亦有不少。”   “若董卓胜,则结连诸州讨伐董卓;若董卓败,则结连长安忠义之臣清君侧。”   “文若志才等人的大势谋划,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若刘青州亦用此略,明公是响应刘青州,还是不响应刘青州呢?”   郭嘉一语惊醒梦中人。   荀彧等人的战略是好战略,但这个战略曹操能用,刘备也能用。   而以刘备如今远胜于曹操的名望,响应刘备的远比响应曹操的多。   就如同昔日诸侯讨董会盟,袁绍不是发起者,但却成了盟主。   曹操愿意依附刘备吗?   答案是否定的!   若曹操真愿意依附他人,压根就不用来颍川,直接依附袁绍给袁绍一直当小弟不好吗?   郭嘉洞悉人心,自然也能看明白曹操的野心。   荀彧所求,是汉室所求,但未必是曹操所求。   曹操心如明镜,起身对郭嘉郑重一礼:“奉孝之言,令曹某茅塞顿开。”   “奉孝以为,曹某应当支持长安的天子,还是涿城的天子?”   郭嘉徐徐而道:“长安!”   曹操吃了一惊:“为何是长安?”   郭嘉饮了一口酒:“长安的天子,虽然是董卓拥立的,但他毕竟是灵帝如今唯一的血脉。”   “河间王刘陔,虽然跟灵帝有些渊源,但长安的天子未死、又未失德,即便有传国玉玺在,拥立也是不合宗法的。”   “更何况,长安的公卿百官大部分都是灵帝旧臣,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新君却不封灵帝旧臣,这等于是将灵帝旧臣全部抛弃。”   “曹公若想成大业,不论拥立长安的天子还是涿城的天子,都会跟袁绍和公孙瓒起冲突。”   “与其寄人篱下,不如另辟蹊径。”   “两帝同天,董卓不论胜败,都会被诛灭。”   “而曹公,可当诛灭董卓之臣!”   “天子喜、公卿百官喜,而曹公则可威加四海、名动天下!”   “曹公抢了先,刘备要么臣服于曹公,要么就只能选择支持涿城的天子。”   “如此,文若等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战略,方可达成!”   曹操听得荡气回肠,忍不住抚掌赞道:“若无奉孝指点迷津,曹某他日就只能依附于权臣之下,而难以实现心中抱负了。”   “曹某有匡定天下大志,奉孝有范蠡陈平之才。”   “如蒙不弃,请奉孝助曹某成就大业,曹某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郭嘉连忙起身,扶住曹操:“嘉游历南北,一直未得明主,今遇曹公,愿效犬马之劳,虽死无憾!”   曹操大笑:“奉孝过谦了,以奉孝之才,岂能是犬马能比,当如皓月之辉,驱散黑雾啊。”   “曹某军中缺一祭酒,奉孝便为军师祭酒,为众军师之首!”   初平四年,三月。   曹操于许县外十里迎接郭嘉,拜为祭酒,参赞军机,筹画大事。   同月。   曹操传檄豫州诸郡国,宣布只承认长安天子,不承认涿城伪帝。   与此同时。   曹操又遣毛阶押送贡品入长安,向刘协再次进贡。   刘协大喜,征得董卓意见后,加封曹操为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享有豫州诸郡国人事任免权。   虽然有大臣提出曹操是豫州人、不应再封豫州牧,但此言被卢植厉声驳斥。   国家都分裂了,还要去遵循旧制,那不是在寒忠臣义士之心吗?   于是众公卿无有再敢多言的。   曹操得到赐封后大喜,在正式宣布出任豫州牧后,曹操立即将目标瞄准了陈国。   陈国挨着颍川。   曹操不允许有一个结善刘备的陈国在卧榻之侧酣睡。   于是曹操下了两道人事委任令:   提拔骆俊出任汝南太守!   举荐陈国人的袁涣为茂才,并破格委任,让其替代骆俊出任陈相! 第212章 刘宠遇刺,袁绍拉拢袁术   “让骆相去当汝南太守?”   “曹豫州此举,必有所图,骆相不可上当。”   得知骆俊要迁任汝南太守,祢衡急忙来劝。   祢衡来陈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骆俊,尽可能的规劝陈王刘宠提防此刻。   如今骆俊要迁任汝南太守,陈国人事大变动,会让刺客有机可乘。   骆俊不以为意:“正平,曜卿是陈国名仕,躬履清蹈,进退以道,有他出任陈相,陈国无忧。”   袁涣是司徒袁滂之子。   跟汝南袁氏不同,袁涣是陈国袁氏一脉。   世道腐败,名门子弟大多不守礼法及律例,而袁涣为人清净,行为举止都守法有礼,令人敬佩。   袁涣早年间曾出仕郡功曹,郡中贪赃枉法的官吏听闻袁涣之名,都自动离去。   后来袁涣被公府征辟,又被举为高第,授官谯县县令,但袁涣未去上任,一直都在陈国扶乐县祖宅读书养望。   陈相骆俊对袁涣也颇有交情。   因此,对于曹操的这个人事调动,骆俊并未多想。   “骆相,曜卿先生是陈国人,曹豫州即便要用,也是曜卿先生去出任汝南太守。何故非得破格委任,替代骆相出任陈相?”祢衡道出了可疑之处。   骆俊道:“既然是破格委任,就不应在意曜卿是陈国人。”   “曹豫州也是豫州人,如今也出任了豫州牧;朝中有大臣质疑时,卢尚书也曾言:国家都分裂了,还要去遵循旧制,那不是在寒忠臣义士之心吗?”   “以曜卿为陈相,是因为曜卿在陈国颇有名望,这会让陈国之民更信服曜卿。”   “正平啊,这袁术都已经被曹豫州撵去淮南了,还有谁会对陈王不利呢?”   “你多虑了!”   祢衡见劝不动骆俊,只能无奈叹息。   然而。   在骆俊离开陈国去汝南后,袁涣却以陈国人出任陈相有违律例为由拒绝出仕。   曹操盛赞袁涣德行,又提拔了汝南县吏吕范出任陈相。   虽然换了个陈相,但刘宠并未觉得不妥。   毕竟这陈相已经更换过不知道多少人了,刘宠早已习惯了。   “曜卿先生竟然不出仕,陈相竟由一个汝南县吏来出任?”祢衡大为震惊。   这频繁的人事变动,让祢衡觉察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祢衡不敢去寻吕范。   袁涣是陈国名仕,又颇有德名,若袁涣出任陈相,祢衡自然是能登门拜访,提醒袁涣提防刺客。   吕范是汝南人,以往又没多少名声,跟祢衡也没交情。   这种绝密事,祢衡自然不敢坦言相告。   苦思不到对策,祢衡书信一封、令密探将陈国变故送往临淄城。   然而。   书信刚刚送出,祢衡就得到陈王刘宠遇刺的消息。   行刺者秦翊,袁术故吏,据称是封丘城袁术战败后,偶入陈国,因武勇而被刘宠赏识。   没人想到秦翊会刺杀刘宠。   虽然秦翊被刘宠奋力斩杀,但刘宠也因为中了毒匕而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么巧?”祢衡大惊失色。   骆俊去汝南,袁涣拒绝出仕陈相,吕范一担任陈相刘宠就遭到了刺杀。   祢衡立即来到陈王府,见陈王生命垂危,医官束手无措时,祢衡果断让刘宠夫人去谯县请华佗:“能救陈王者,惟有元化先生。”   刘宠夫人不敢怠慢,急令亲信去谯县请华佗。   也幸得华佗尚未出门行医,在华佗救治下,刘宠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但也仅仅是保住了一条命,刘宠中毒颇深,需要长期调养疗毒,一年内想要弯弓射箭,几乎是不可能了。   对于喜好骑射的刘宠而言,这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祢先生,多亏你及时举荐华神医,才保住了本王一条命。”   “你想要什么?”   刘宠重恩义,得知华佗是祢衡举荐的,当即抱着病躯邀见了祢衡。   祢衡让刘宠屏退左右,凝声道:“陈王,我在陈国,本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陈王提防刺客。”   “骆相在的时候,我多有规劝,但骆相却言陈王不肯听劝。”   刘宠这才想起骆俊的多次劝谏,不禁有些讪讪道:“这怪不得骆相,只因本王不想听罢了。”   “祢先生怎知本王会遇到刺客?”刘宠颇有些惊讶:“未卜之能,令人惊叹啊。”   祢衡摇头:“不是我有未卜之能,而是显谋兄早有交代,我来陈国也是显谋兄仔细叮嘱过的。”   刘宠吃了一惊:“青州的郑别驾吗?若有机会,本王倒要好好设宴款待了。”   祢衡又道:“陈王想要感谢显谋兄,不如屈尊去一趟临淄城如何?”   刘宠笑道:“既然要感谢,自然是本王在陈国设宴,去临淄城作甚?”   忽然间,刘宠反应过来,眼神也多了凛意:“祢先生的意思,陈国还有刺客要对本王不利?”   “但本王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来行刺本王,本王在这陈国,可是很守规矩的。”   “就连曹豫州要更换陈相,本王都没有拒绝。”   祢衡道:“刺客是袁术的部将秦翊,行刺陈王不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种,袁术想要将行刺陈王之事,嫁祸给曹豫州,激起陈国跟曹豫州之间的冲突。”   “第二种,秦翊是曹操委派,目的是想要完全掌控陈国。”   “不论是哪一种,陈王在陈国已经不安全了。”   若不是华佗叮嘱刘宠,不可发怒,要好好休憩,刘宠估计已经想要杀人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宠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祢先生的意思,是让本王暂离陈国避祸?”   祢衡点头:“我确有此意!陈王跟青州刘使君结善,而刘使君前些日子救陶谦,跟曹豫州在徐州交战。”   “我担心,曹豫州可能会忌惮陈王。”   “毕竟陈国毗邻颍川,若陈王真要对曹豫州不利,一日之内就能奔袭许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想必陈王也很清楚。”   刘宠隐有怒气,忍不住咳嗽两声。   “陈王,且息怒,这只是我的猜测。”祢衡连忙近前劝慰。   刘宠平息心中的怒气,道:“祢先生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本王既然是陈国之王,就会护陈国之民。”   “本王在陈国一日,陈国之民就不会有兵祸。”   “若本王离开陈国,陈国之民就可能受到兵祸纷扰。”   “祢先生,不论此事是否跟曹豫州有关,你留在陈国都不安全了。”   “你先回临淄城,替我拜谢郑别驾的好意。”   “本王今后,会小心谨慎的!”   被信任的人行刺,刘宠很受伤。   身体上的伤口可以痊愈,但心灵上的伤口却是难以愈合。   一想到自己对秦翊的厚爱,刘宠就感到一阵气闷,忍不住又开始咳嗽。   祢衡无奈。   刘宠这个时候重伤未愈、亟需休憩,祢衡也不能说得太急切。   “陈王,务必保重。”   祢衡退出陈王府,立即乔装打扮离开了驿馆。   正如刘宠说的一样,不论这刺客是曹操委派的还是袁术委派的,替刘宠请来了华佗的祢衡,都会成为被刺杀的目标。   而在祢衡离开后不久,吕范就带着亲信来到了驿馆。   “跑了?”   “真是狡猾!”   祢衡猜得没错。   秦翊虽然是袁术的部将,但封丘城之战后被曹操的部将擒获,然后一直都留在曹操麾下。   曹操有心算计刘宠,于是让秦翊去投奔刘宠,务必要取得刘宠的信任。   一开始。   曹操并未有让秦翊刺杀刘宠的意图,而是借助刘宠的陈国兵,驱逐了袁术在豫州的势力。   徐州失利后,曹操担心刘宠会跟刘备暗中勾结,于是就有了除掉刘宠的心思。   因此在当了豫州牧,获得人事任免权后,曹操故意举荐袁涣为茂才,让袁涣出任陈相,借故调走了骆俊。   曹操了解袁涣,知道袁涣是个守法有礼的。   谁都可以出任陈相,但袁涣绝对不会出任陈相。   这就给了曹操让亲信吕范去出任陈相的机会。   吕范本是汝南县吏,曹操击败汝南太守徐璆后,吕范就自荐投了曹操。   若是平日里,即便有刺客刘宠也能应付。   但吕范到任后,对陈王府进行了大量的人事变动,以至于秦翊行刺的时候,刘宠身边的亲卫竟然都是新晋选拔的。   虽然对陈王忠心,但戒心却是不强,连秦翊怀揣毒匕进入陈王内院这种疏忽都能出现。   这才让秦翊得逞。   而祢衡举荐华佗后,自然也被吕范给盯上了。   也幸得祢衡机警,这才提前逃脱。   若是被吕范抓了,那真就是告天天不应、告地地不灵了。   到时候再制造个意外什么的,祢衡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在这个时代,让一个人永久消失而不会被人知道,可不是困难事。   曹操宣布支持刘协、在豫州大肆的清除异己、安插亲信,倒是志得意满。   然而在邺城,闻讯的袁绍可就不高兴了。   “孟德传檄豫州诸郡国,宣称支持长安的天子?”   “这消息,仔细确认过了吗?”   袁绍语气不善的看着郭图。   郭图点头:“仔细确认过了。刘协加封曹操为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这事在豫州已经传开了。”   “好一个曹阿瞒!”袁绍气得拍案而起:“是本将对他不够好吗?给他征南将军不当,他要去当刘协小儿的征东将军?”   袁绍那个气啊!   曹操在豫州击败了袁术,袁绍还表奏刘陔给曹操请功。   结果,刘陔的封赏还未到,曹操就给袁绍背后来了一刀。   郭图的眼神也多了凝重:“明公,曹操如今支持长安的刘协,兖州刺史臧洪也极有可能表态。”   “倘若曹操和臧洪出兵北上,我等就难以抵御了。”   袁绍没好气地道:“曹阿瞒他敢出兵北上,本将定要刨了他的祖坟。可有良策应对?”   郭图道:“自去年六月到如今,董卓跟我等已经交兵快一年了。”   “虽然各有胜负,但依旧没能决出胜败。”   “对于明公而言,拖得越久,涿城的天子威望就会越高。”   “然,曹操和臧洪若是引兵北上,势必会打破这个平衡。”   “若要破局,唯有连横淮南的袁术。”   袁绍皱眉:“袁公路?你的意思是,要给袁公路封将?”   “袁公路这厮,上回联合黑山军进攻魏郡的仇尚且没计较,还要给他封将?这是什么道理!”   郭图劝道:“明公,黄河以南,唯一会表态支持涿城天子的,只有袁术了。为了明公大业,暂忍一时之气吧。”   “天子在涿城,袁术是不可能再回到河北的。”   “暂且给袁术一些好处,让其牵制曹操和臧洪,只要再拖几个月,董卓就只能返回长安。”   “到那个时候,两帝同天的局势就不可撼动了。”   “明公再徐图除掉公孙瓒,这黄河以北皆由明公掌控,天下间谁还是明公对手?”   袁绍仔细想了想,忿忿的同意了郭图的方案:“公则以为,应该如何封赏袁公路?”   郭图嘴角一弯:“可赐封袁术为骠骑将军、扬州刺史,总督兖、豫、扬、徐四州兵马。”   “骠骑将军在车骑将军之上,袁术见官职比明公高,定然会欣然受印。”   “总督兖、豫、扬、徐四州兵马,也让袁术有了出兵的理由。”   “不过最好是由公孙瓒遣人去淮南,让袁术误以为这是公孙瓒之意。”   袁绍抚掌赞道:“若是以公孙瓒的名义,袁公路定然会认为公孙瓒想要拉拢他来对付我。”   “如此一来,不仅公孙瓒不会怀疑本将用意,袁术也一定会同意。”   “袁氏一门,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只可恨袁公路不肯听我这兄长之命,若是兄弟齐心,哪还轮得到董卓在长安猖狂?”   袁绍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早将遣周喁、周昕、周昂去抢夺豫州,断袁术归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当即。   袁绍书信一封,遣人送往涿城。   而公孙瓒也如袁绍预料的一般,没有怀疑袁绍的意图,派遣天使去淮南给袁术封将。   公孙瓒跟袁术以前本就有合作,如今曹操在豫州宣称支持长安天子,拉拢曹操的死对头袁术,也是符合公孙瓒利益的。 第213章 以静制动,刘备稳坐青州   曹操宣称支持长安的天子刘协,扬言要讨伐涿城的伪帝,打破了黄河以南诸州势力观望两帝相争的平衡。   臧洪紧随曹操,遣张超向长安进贡,刘协封臧洪为兖州牧、安北将军、鄄城侯。   庐江太守陆康、豫章太守华歆也相继传檄各县支持长安。   丹阳太守周昕、前九江太守周昂则是拥护涿城天子。   徐州刺史陶谦在治中从事王朗的建议下,派王朗向刘协进贡表示对长安汉室的支持,刘协得到陶谦的奏章后升任陶谦为徐州牧、安东将军、郯城侯,王朗则被任命为会稽太守。   零陵太守张羡不服刘表,选择了支持涿城的天子。   袁绍令张羡为长沙太守,督零陵、桂阳二郡。   ......   寿春。   周昕和周昂二人,得到了袁绍的授命,暂时放弃了跟袁术交兵。   公孙瓒委派的涿城天使,也经由青徐、抵达了寿春。   看着骠骑将军印、扬州刺史的印绶,以及总督兖、豫、扬、徐四州兵马的圣旨,袁术的表情阴晴不定,让宣旨的公孙纪内心泛起了忐忑。   “公孙将军对袁将军颇为钦佩,一直都认为袁将军才是汝南袁氏最杰出之人。”   “因此公孙将军请陛下赐封袁将军为骠骑将军、扬州刺史、总督兖、豫、扬、徐四州兵马,位在邺城袁车骑之上。”   若是换个人,估计已经接旨谢恩了。   然而,公孙纪的话却如尖刀一般刺在袁术心口。   怒火,自袁术心底滋生。   袁术看向公孙纪的眼神也变得不渝了。   “传国玉玺,是本将自洛阳寻得!”   “公孙瓒窃据传国玉玺、妄立河间王刘陔称帝时,为何不曾想起本将?”   “本将自置扬州刺史,何须刘陔来册封?”   “总督兖、豫、扬、徐兵马更是可笑,难道本将接旨了,陶谦、曹操、臧洪、刘繇,就会将兵马交给本将吗?”   “骠骑将军、位在大将军之下,这也配让本将接旨?”   “连袁绍那个小妾养的,都封了邺侯,公孙瓒连个县侯都不肯给一个?”   袁术一连几问,将公孙纪给问得有些呆:“袁将军想要县侯,公孙将军肯定会给的。待我回去回禀公孙将军,一定给袁将军请封个县侯。”   袁术更是不满:“本将不问,公孙瓒就不准备给本将请旨封侯吗?”   “回去告诉公孙瓒,大将军本将可以让给他,但他要封本将为大司马、开府、假节,兼兖、豫、扬、徐、青、冀六州都督。”   “以及,九江侯!”   公孙纪愣住:“袁将军,这封侯最高就是县侯了。”   袁术眼一瞪:“胡说!郡侯自武帝时就有了,什么叫最高是县侯?推恩令下,多少郡侯本将岂会不知?”   公孙纪顿时无语。   你也知道是推恩令下的郡侯。   那是汉室宗亲才有资格!   即便是汉室宗亲,现在也没有郡侯。   “袁将军,那是前朝——”公孙纪试图打消袁术的念头。   然而,袁术又岂会如公孙纪之意,挥袖一甩:“不封九江侯也行,可封本将为九江公。”   公孙纪已经彻底无语了。   封郡侯都不行,还想封郡公?   “袁将军,这郡公未有先例。”公孙纪硬着头皮道。   袁术哈哈大笑:“谁说没有先例?昔日王莽不就是被赐封的安汉公吗?回去告诉公孙瓒,直接封本将大司马、九江公、骠骑将军、扬州牧,享开府、假节之权。”   “不必再言!”   “再敢废言,叉你出城。”   袁术令人直接夺下印绶和圣旨,然后就将公孙纪驱逐出城。   “岳丈,为何非得要大司马、九江公?如此一来,岂非又得罪了公孙瓒?”黄猗不理解袁术这反应。   如今袁术在寿春四面皆敌,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   袁术冷笑:“大司马、九江公、骠骑将军、扬州牧、开府、假节,有了这些头衔,待本将驱逐了扬州的叛贼,在寿春自立九江王,公孙瓒也得给本将将王印送来寿春!”   “至于得罪公孙瓒?得罪了又能如何?”   “以如今的局势,本王的要求他都得答应!”   袁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狮子大张口。   若有传国玉玺在,别说拥立新天子了,袁术自立称帝都敢。   如今只是索要一个小小的九江公,已经是袁术给公孙瓒留面子了。   自丢了传国玉玺后,袁术就一直在思考未来。   直到偶然间,袁术翻阅史书,看到了王莽称公,然后从安汉公、宰衡、假皇帝到最后的真皇帝。   于是,袁术心中有了对未来的想法。   当曹操宣布支持长安的刘协后,袁术就知道机会来了。   袁绍公孙瓒正在黄河以北跟董卓打得火热,如今曹操公然宣称支持刘协,势必会打破黄河以南诸势力观望的平衡。   果不其然。   陆康、周昕、周昂、臧洪、陶谦等太守刺史的表态,让黄河以南的势力对袁绍公孙瓒构成了威胁。   公孙瓒也如袁术预料之中来送印绶圣旨了。   “先遣人给周昕和周昂去信,本将既然已经是骠骑将军、扬州牧、总督兖、豫、扬、徐四州兵马,他们就得听命于本将。”袁术没有半点的不适应。   周昕和周昂本就是袁绍的故吏,如今形势所迫,不得不暂时放弃跟袁术交兵。   对于袁术的要求,周昕和周昂没有反对。   毕竟在这扬州,如果不听命袁术,就得跟拥护长安天子的刘繇、陆康、华歆等人交兵的同时再跟袁术动武。   那就成腹背受敌了。   诸州乱象,包括陈王刘宠遇刺一事,都陆陆续续的传到了临淄城。   因曹操率先宣称支持刘协而引发的一系列动乱,也引起了青州文武的激烈讨论。   青州的讨论核心不在于支持刘协还是刘陔,而在于是否要向刘协表明立场。   前后将近一个月,这讨论都未休止。   而身为别驾的郑平,则是在得到曹操宣称支持刘协后,就以巡视诸县为由暂离了临淄城。   直到今日才返回。   “显谋兄,如今诸州只有青州的立场尚未明确,你真的不劝使君向天子表明立场吗?”自陈国返回的祢衡,对郑平的用意颇有不解。   华缉亦是立在一旁,同样对郑平的用意不甚理解。   郑平轻笑反问:“正平也赞成向天子表明立场?”   祢衡道:“自然!若不向天子表明立场,会让天子及长安的公卿百官误以为使君支持涿城的刘陔。”   华缉也道:“我亦认为,向天子表面立场,可以让天子更信任使君。毕竟这危难之间才能见到真情。”   郑平对祢衡和华缉的话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正平、子诚,使君这青州牧、镇西将军,是谁封的?”   祢衡不假思索:“自然是长安的天子封的。”   郑平轻笑:“既然是长安的天子封的,又何须多此一举的,再向天子表明立场?”   祢衡不解:“显谋兄,这怎么能是多此一举呢?青州若不表明立场,使君如何能再次得到赐封?兖、徐、豫、扬、荆五州,又如何能明白使君的立场?”   华缉亦道:“曹操率先表明立场,不仅由刺史升迁为州牧,还成了征东将军、许侯;兖州刺史臧洪受封兖州牧、安北将军、鄄城侯;徐州刺史陶谦也受封徐州牧、安东将军、郯城侯。”   “其余表态支持的太守国相,也纷纷得到了封赏。”   “惟独使君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岂不是可惜?”   郑平目光微微一凛:“你们当真是这么想的?”   祢衡和华缉纷纷点头。   郑平语气多了几分冷意:“我不劝使君向天子表明立场,是因为使君压根就不需要向天子表明立场,更不需要遣使者去长安向天子讨要封赏!”   “君为臣纲,臣子的封赏,天子可以给,但臣子不能去讨要。”   “你二人久随我,怎么也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还是说,你们已经忘记了何为君臣之纲了?”   祢衡、华缉面有羞愧。   他们的确只去考虑向刘协表明立场的好处,但并未去想这般的讨要好处、已经是在对君权的挑衅了。   身为州刺史,支持刘协本就是职责所在,什么时候需要刘协给好处才支持了?   若是如此,跟逆贼权臣又有什么区别?   郑平起身:“我的婚期将至,你二人自今日起,暂时放下手头的公务,去北海替我操办此事吧。”   “孔北海长于礼法,去了北海,勿要自矜,要多请教。”   祢衡、华缉更是羞愧。   郑平的婚期还有几个月,这是要让祢衡和华缉去跟着孔融学礼。   训斥了祢衡和华缉后,郑平来见刘备。   刘备近一个月也因为文武的争论而颇为烦恼。   因为郑平不在,刘备也一直未表明态度,任由文武去争论。   见郑平到来,刘备的心情瞬间轻松不少,笑道:“显谋,每到关键时刻,你总是不在。”   郑平亦是笑道:“我若在,使君就更难抉择了。”   两人相视大笑。   刘备邀郑平坐下:“只是我没想到,显谋离开了都近一个月,这争论还是没有结束。”   郑平坐下道:“众人皆是替使君设想,并无恶意。”   刘备叹道:“我也知道众人无恶意,所以只是听之任之。显谋既然回来了,这争论也该结束了。”   郑平摇头:“不急!使君就保持这种迟疑不定的表象就可以了。”   刘备惊讶问道:“这是为何?”   郑平微微敛容:“公孙瓒和袁绍拥立新天子后,袁绍许诺给曹操征南将军一职,但曹操并未明确表示要当这征南将军。”   “足见曹操之前的策略,是跟使君一样,都想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若董卓胜,则结连诸州讨伐董卓;若董卓败,则结连长安忠义之臣清君侧。”   “然而,曹操却忽然跟袁绍决裂,第一个表明立场支持长安的天子。”   “替曹操擘画此略的,是曹操新近征辟的颍川贤士郭嘉郭奉孝。”   “郭嘉此略,是冲着使君来的!”   刘备眼神一肃:“冲着我来的?难道曹操嫉恨我出兵救徐州?”   郑平道:“论志向,曹操跟使君一样,都想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但论名望,曹操却不及使君。”   “若真的等到董卓跟袁绍公孙瓒分出胜负,那么不论是结连诸州讨伐董卓还是结连长安忠义之臣清君侧,能成此大功的只会是使君,而不是曹操。”   “曹操不是甘居人下之辈,施政理念也跟使君不同,他不会容忍这样的大功由使君得到,今后只能居于使君之下。”   “曹操想要抢得先机,胜使君一筹,就得率先支持长安的天子。”   “古有千金买马骨,曹操又是匹千里良驹,见曹操肯依附,长安的天子自然就会赐予曹操高官厚禄来拉拢曹操。”   “而其余州郡大臣见曹操得了好处,自然也不肯落后。”   “盛名之下无虚士,郭奉孝仅以一策,就破坏了两帝相争的平衡,也让黄河以南的州郡势力,泾渭分明。”   “令人惊叹。”   刘备皱眉:“兖豫徐都由刺史改为州牧,青州就不能轻易介入了,天子给予我的密诏,也无多大用处了。”   “这郭奉孝,可真够狠的。”   刘岱是兖州刺史,攻杀兖州的太守国相,是违反了汉律的,刘备可以奉诏讨伐刘岱。   臧洪、曹操、陶谦都成了州牧,那么即便他们将各郡国的太守国相杀了,也是合乎法度的,刘备不能以此为理由讨伐。   郑平笑道:“有得必有失,州牧一职,权力太大。这会让臧洪、曹操和陶谦,更加肆无忌惮的安插亲信,清除异己。”   “内部整肃后,矛盾就会延伸到州外。”   “使君不能管州内事,却可管州外事!”   “静观其变即可!”   “当这群向天子讨要封赏的州牧自恃功高、不愿听天子号令时,未向天子讨要封赏的使君就会成为天子最信任的人。”   “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刘备心情大喜:“显谋之言,甚合我意啊!这个时候向天子讨要封赏,那不就是趁火打劫吗?” 第214章 董卓封公,三足鼎立之势   趁火打劫,有违道义。   尤其是,着火的还是长安的天子。   刘备本就是天子册封的青州牧、镇西将军,职责所在就是替天子牧守青州。   只要刘备不公然支持涿城的刘陔,就默认为是支持刘协的。   刘备只需要恪守牧守青州的职责就足够了。   这个时候,若是遣使去长安,反而会让刘协误以为刘备想要讨要封赏。   曹操、臧洪、陶谦等人都封赏了,不封赏刘备岂不是寒刘备之心?   “河北的战事已经打了快一年了,双方虽然互有胜负,但依旧未能决出最终胜败。”   “如今兖州、豫州、徐州等地,皆表明了支持长安的立场,想必董卓很快就要赢了吧?”   刘备问起河北局势。   虽然淮南有袁术、扬州有周昕、周昂、荆州有张羡支持涿城的刘陔,但这些势力都偏南方,周围又有陆康、刘繇、华歆、刘表、曹操、陶谦等势力,并不能对袁绍和公孙瓒提供太多的帮助。   董卓跟袁绍和公孙瓒,本就势均力敌之势,即便只有兖州一路兵马介入,也会打破这个平衡。   郑平不答反问:“使君希望,谁能赢?”   刘备沉吟道:“相较于长安的天子是先帝遗孤,袁绍和伯圭兄拥立的新天子,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既无公卿大臣支持,也无宗正府认可,不过是袁绍和伯圭兄的一个傀儡罢了。”   “若袁绍和伯圭兄赢了,袁绍有袁门威望,伯圭兄不是对手。”   “让袁绍执掌了权柄和大义,那是比董卓更棘手的对手。”   “我更希望董卓能赢。”   “可董卓又是鸩杀少帝的国贼,若董卓赢了,他的威望就会比往日更盛。”   “虽然可以结连诸州讨伐董卓,但诸州州牧又各有私心,很难真正结盟。”   第一次会盟讨董,在酸枣畏足不前。   第二次会盟讨董,袁术私藏玉玺撤兵。   刘备对第三次会盟讨董,不抱有太多的期望。   郑平断言道:“董卓并非雄主,一年的对峙足以将董卓的壮志给磨灭,一年的时间,也足以让涿城天子的威望遍传幽冀。”   “若兖州之兵真的北上,董卓非但不会趁势进取,反而会趁势退兵回长安。”   刘备惊讶道:“董卓为何会撤兵?他难道不想趁机灭掉袁绍吗?”   郑平摇头:“倘若兖州在战事初起时,支持长安的天子,还能助董卓击败袁绍。”   “但如今快一年了,幽冀各郡国早已因为抵挡住董卓而人心凝聚。”   “除非兖、青、豫、徐四州之兵一起北上,否则董卓断无胜利的机会。”   “不论董卓是否愿意,两帝同天的局面已经不可逆转了。”   “接下来就是国与国之间的相争了。”   “黄河以南大部分都支持长安的天子,董卓虽然没有大胜,但出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这个目的,是通过封侯拜将的方式得到的,但也比继续在河北跟袁绍僵持的强。”   刘备凝声道:“董卓若真的退兵,青州又该如何应对?”   郑平起身,来到墙壁上悬挂的大汉州郡图前。   “接下来的局势,是袁绍跟公孙瓒之间的争斗;是青兖豫徐扬荆六州之间的争斗;亦是长安内部董卓跟天子之间的争斗。”   “两帝同天,南北二分,三足鼎立之势已经形成了。”   “风雨要来了。”   “使君可还有定乱之心?”   刘备亦是惊诧起身,踱步来到州郡图前:“两帝同天,南北二分,三足鼎力之势。黄河以南,青州当以谁为友?”   郑平凝声道:“远交近攻,非刘姓者不可结盟!”   刘备凛然:“连陶使君,也不能为友吗?”   郑平点头:“陶谦并非良善之辈,若非他强占小沛,又岂会给曹操兵指徐州的借口?”   “虽然云长南下助陶谦击退了曹操,但陶谦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怨气。”   “用不了多久,陶谦定然会跟曹操再起争端!”   “届时豫徐大战,青州就不能再如之前一般只遣云长和翼德南下了。”   “可借曹操之手除掉陶谦,另举贤才执掌徐州。”   “聚青徐之兵,跟兖豫争锋。”   刘备迟疑道:“可我未得天子诏令,擅自执掌其他州郡,岂不是有违大义?”   郑平轻笑:“自然不能是擅自执掌,所举贤才,都需要得到长安天子的承认。相对于外姓,天子自然更信任宗室。”   刘备踱步沉思。   这等大事,是不能轻易就可以下定决心的。   郑平没有惊扰刘备。   擘画大势,出谋画策,这是郑平的职责。   而决定是否要采纳这些策略,一向都是由刘备来决断的。   郑平不会越俎代庖的替刘备下决定,也不会去强行要求刘备下决定。   若刘备不能真正下定决心,今后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迟疑。   迟疑了,这策略的执行就会变得困难,也就难以成功了。   良久。   刘备的眼神变得坚定。   “青州已经连续两年大丰收,今年的雨水亦是充足。”   “三个丰收年,足以支撑青州一场大战了。”   “我既然立志于匡扶汉室,又岂会丢了定乱之心?”   “若陶谦和曹操的争端再起,那就将此二人一并解决。”   刘备向来不缺胆气,只是相对常人更加谨慎。   郑平大笑:“使君有定乱之心,我自当替使君谋这河南之局。”   “曹操之父曹嵩,最近在琅琊国北部县购买了不少田屋,手段有些卑劣,北部县不少县吏都跟曹嵩有勾结。”   “使君可遣翼德巡视琅琊国北部县,将跟曹嵩有勾结的县吏全部问罪。”   “同时将曹嵩在琅琊国北部县的田屋抄没,正好杀鸡儆猴,给青州的豪强士族们一个警告。”   刘备对曹嵩这样的巨贪是没好感的。   若非郑平压下了琅琊国北部县对曹嵩勾结县吏罪行文书,刘备早就将曹嵩给法办了。   “只是抄没田屋吗?”刘备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怎么满意:“因曹嵩跟县吏勾结而死的北部县百姓,已经超过十户了;流离失所的更不在少数。”   郑平轻笑:“曹嵩毕竟是曹操之父,使君若真将其法办,曹操就有了进攻青州的理由。”   “若真想将曹嵩法办,待彻底击溃曹操及其势力,使君自可替北部县的百姓出气。”   郑平没有将抄没曹嵩田屋的真实用意告诉刘备。   从一开始,曹嵩就只是郑平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什么投资广固城的建设,都只是郑平想忽悠曹嵩儿的钱财罢了。   曹嵩这样的巨贪,贪的都是民脂民膏,郑平可没有半点儿心慈手软。   “抄没了曹嵩的屋田,曹嵩肯定不敢再待在琅琊国,一定会去豫州投奔曹操。”   “走青兖到不了豫州,就只能走徐州去豫州。”   “曹嵩啊曹嵩,希望你在徐州能走运吧。”   “若你不走运,你将成为豫徐棋局上,最关键的一颗——弃子。”   郑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以曹嵩为饵,会让陶谦和曹操的矛盾提前迸发。   这种主动掀起战祸的计策,若直接告诉刘备,刘备是不会采纳的。   然而。   即便郑平不算计曹嵩,曹嵩同样会去豫州。   曹操一路将陶谦追杀到郯城,青州又遣兵助陶谦,只要曹嵩不傻,就一定会想办法去豫州。   陶谦在曹操面前吃了大亏,又岂会饶过在琅琊国的曹嵩?   豫州和徐州的战祸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提前布局,郑平能让徐州士民少遭一些屠戮。   刘备同意了郑平的提议,明面上是遣张飞巡视琅琊国北部县,暗地里却是冲着曹嵩而去的。   曹嵩压根没想到,刘备会因为一些穷苦百姓而问罪自己。   当张飞当众宣布抄没曹嵩在北部县的田屋后,曹嵩气得吹胡子瞪眼。   “老夫不服!”   “老夫要见郑显谋!”   曹嵩那个气啊。   这些屋田花了曹嵩一半的家财,结果张飞说抄没就抄没?   张飞可不惯着曹嵩,直接将剑横在了曹嵩脖子上:“你还想见显谋先生?你可知若非显谋先生,你早被俺大哥问罪法办了。”   “显谋先生好心好意请你来青州,不是让你来坏青州法度的。”   “你应该庆幸,这次来的不是俺二哥,否则俺二哥肯定会一刀砍了你!”   一旁的曹德不服道:“家兄乃是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刘备对家父这般无礼,是想跟豫州为敌吗?”   张飞收剑回鞘。   就在曹德以为张飞“忌惮”的时候,却见张飞飞起一脚,踹向曹德的肚子,随即骂道:“俺大哥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再敢胡言,俺一剑刺死你,曹操也不敢在俺面前放肆!”   “上一回,若不是陶谦有错在先,俺早就奇袭了小沛,断曹操归路了。”   “即便是曹操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俺大哥一声玄德公,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无礼?”   曹德捂着肚子,额头冷汗直冒,但不敢再多言。   曹嵩见张飞动真格的,连忙讨饶道:“张将军息怒,劳烦张将军回去替老夫感谢显谋。老夫这就离开!”   张飞看着离去的曹嵩父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除了曹嵩父子外,北部县还有跟曹嵩勾结的县吏也得处理掉。   对于违反了刘备律令的县吏,张飞可不会手下留情。   另一边。   曹嵩父子狼狈而逃,但这表情却是变得扭曲。   “可恶的刘备!”   “今日之辱,老夫来日十倍偿还。”   “阿德,立即变卖所有屋田,全都换成铜钱金银,我们去豫州!”   “遣人去通知阿瞒,让他派兵来接应。”   “只要阿瞒肯来,这些铜钱金银,老夫全当资助他成大业了。”   曹嵩担心曹操不肯来,直接赌上了全部的家财。   当初曹操陈留起兵的时候,曹嵩连夜将家财都搬走了,硬是一点都没给曹操留。   这也让曹嵩跟曹操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若不给曹操好处,曹嵩还真怕曹操不派兵来接应。   在郑平谋画河南之局时,董卓也如郑平预料的一般,留下马腾和韩遂在并州,然后撤兵回长安了。   虽然没能击败袁绍公孙瓒,也没能擒获刘陔,但曹操、陶谦、臧洪等人的支持,已经让董卓满足了。   近一年的征战,不仅西凉军疲乏,董卓更是疲乏。   能在长安城好好享受,为何不非得在并州受苦呢!   由于荀攸在河北战场上的卓越表现,一回长安就被董卓任命为尚书仆射,当卢植的副手。   董卓自觉功劳卓著,便让亲信李儒在大殿上高呼“太师有定国安汉家之大功,宜赐号曰安汉公,复其后嗣,畴其爵邑,上应古制,下准行事,以顺天心。”   此言一出,直接震惊刘协和朝殿文武。   安汉公虽然是大汉的爵位,然而大汉四百年只有一人继承了安汉公爵位。   那就是王莽!   董卓这个时候指使李儒,让刘协拿安汉公的爵位来封赏董卓,这用意就有些捉摸不定了。   刘协握紧了拳头,死死的盯着李儒,恨不得将李儒碎尸万段。   司隶校尉黄琬怒而出列,呵斥道:“荒谬!安汉公乃逆贼王莽所置,让太师当安汉公,难道是想说太师有王莽之心吗?”   李儒不怒反笑,狡辩道:“安汉公,指的是有定国安汉家之大功的人才有资格当安汉公。这跟王莽有什么关系?”   “倘若司隶校尉觉得这安汉公容易让人误会,那就改成辅汉公如何?”   黄琬喝道:“本朝只有二王三恪和光武帝之子可称公,岂有置公之理?若要表太师定国安汉家之大功,可封安汉侯或辅汉侯。”   “封公,断不可行!”   董卓见李儒辩不过黄琬,冷哼一声,将宝剑拔出。   剑履上殿的董卓,将这宝剑轻轻一挥,斩出破空声:“如今涿城伪帝尚在,陛下真的要寒忠臣之心吗?”   “若无本太师,谁又能替陛下征讨伪帝?”   “难道,本太师当一个辅汉公,就成王莽了?”   “本太师之功,难道还比不上光武帝的一个皇子?”   刘协求助似的看向朝殿文武。   然而,自董卓拔出宝剑后,除了司隶校尉黄琬外,就没人说话了。   荀攸本想出列,但被卢植眼神示意阻止。   “就,就,就依尚父之言。”刘协咬着牙:“封尚父,辅汉公!” 第215章 诛董之局,卢植诱说吕布   王莽的安汉公,好歹还三辞三让,以示不居功自傲、谦让的美德,但董卓可没有三辞三让的想法。   刘协一同意,董卓就以辅汉公自居。   “既然陛下同意了,那是不是也得赐九锡、封公国城邑?”董卓目光凶狠、咄咄逼人。   刘协不敢反驳,小心翼翼地道:“如尚父愿,朕赐尚父九锡!这公国城邑,尚父可有心仪之地?”   堂堂一个皇帝,被给臣子强行讨要公爵就算了,还要求着给臣子赐九锡、封公国城邑。   刘协这个皇帝当得也是憋屈。   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刘协也只能强忍委屈,在董卓面前讨好。   董卓大笑:“陛下体恤之心,本公颇感欣慰啊。”   “至于公国城邑,就要武威、北地、安定、汉阳、武都、陇西、金城、右扶风八郡即可,在郿县建公国都邑。”   “待一切就绪,还得请陛下亲自替本公加冕啊!”   好家伙!   这是要将凉州都划给董卓啊!   即便是汉初异姓王也不过如此了。   董卓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刘协和众公卿,大笑离去。   “卢尚书,你方才为何阻拦我?”荀攸面有不善。   替董卓出谋画策,是因为袁绍和公孙瓒擅立伪帝,荀攸并非真的就效力董卓了。   卢植徐徐开口:“老夫有一小友曾言,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公达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去向辅汉公贺喜!”   荀攸本就是机敏之人,刚才只是因为一腔怒气得不到宣泄而让情绪左右了理智。   卢植的提醒,让荀攸恢复了冷静。   “是攸莽撞了。”荀攸目光深邃:“攸近日酿了两坛美酒,正可送与辅汉公共饮。”   而在群臣离开后,回到寝宫的刘协,踢翻了桌子,忿怒不已。   “欺朕太甚!”   “欺朕太甚!”   刘协今年十三岁了。   称帝四年,战战兢兢四年。   今日又遭受奇耻大辱,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   “平日里一个个自称汉家忠臣,关键时刻竟只有黄琬一人出言。”   “朕,愧对列祖列宗啊!”   恼怒间。   人报太傅贾诩求见,刘协握紧了拳头,将怒气按捺。   不多时。   贾诩到来。   扫了一眼寝宫内翻倒的桌子,贾诩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陛下,今日老臣讲《论语》如何?”贾诩认真的履行太傅的职责,不多掺和朝殿诸事。   刘协盯着贾诩,徐徐道:“文和先生,朕今日想听你讲《孙子兵法》。”   贾诩微微有些诧异,但并未表现出来:“陛下想听哪一篇?”   刘协凝声道:“就从《作战篇》开始讲!”   贾诩略思一阵,开口道:“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刘协打断道:“太傅,朕若要统兵,可能用此法?”   贾诩沉默。   虽然很想跟刘协来一句“陛下你有兵吗”,但贾诩不想多事,摇头道:“不能。”   刘协蹙眉:“那就给朕讲讲,朕能用的统兵之法!”   贾诩道:“陛下千金之躯,是御臣之君,不可冒兵锋之险,当效法古之仁德君子,修身养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则诸事皆安。”   刘协气道:“朕问的是统兵之法,不是御臣之术!”   贾诩颇感无奈。   都已经告诉刘协最佳的保命方式了,非得去问统兵之法,那不是舍本逐末吗?   形势比人强的时候,该忍则忍。   身为帝王,只要不犯过错,就是最大的优势。   “陛下,恕老臣才疏学浅,真不知有适合帝王的统兵之法。”贾诩开始装傻:“自古贤明之君,莫不——”   “你退下吧!”刘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但贾诩没有退,而是道:“陛下,老臣身为太傅,每日至少要给陛下讲书半个时辰。”   “还请陛下暂时忍耐,待老臣讲完,自然会退去。”   刘协无奈,只能强忍怨气听贾诩讲书。   而在另一边。   荀攸拿出酿造的美酒,跟卢植联袂而来,恭贺董卓受封辅汉公。   董卓眯着眼:“公达啊,昔日你行刺本公时,可曾想过本公才是真正的辅汉大臣,而关东那群贼子,打着讨伐本公的名义,却行僭越之事。”   荀攸凝声道:“昔日是攸眼拙,未能看清辅汉公的真正意图。”   “朝廷腐败,民不聊生,正需辅汉公这样的雄才拨乱反正,让汉室破而后立,才能迎来真正的盛世啊。”   董卓大笑:“若天下人皆如公达这般想,就不会有关东群贼祸乱大汉了。”   当即。   董卓跟卢植、荀攸对酌。   一直喝到半夜,董卓才醉醺醺的返回小阁,又令吕布护送卢植和荀攸回府。   回府后,卢植谎称有要感谢吕布,邀吕布入内。   待到了内屋,卢植屏退了众人,又取出美酒款待吕布,趁醉问道:“都亭侯在河北征讨袁绍公孙瓒,多有战功,为何甘心只当辅汉公身边一护卫?”   吕布面有警惕,狐疑的看向有醉意的卢植,分不清卢植是醉话还是别有深意:“卢尚书醉了,护卫义父,是布的职责,亦是布的荣幸。”   卢植笑道:“都亭侯说得极是,都亭侯是辅汉公的义子,又骁勇善战,官拜三公将军、封公赐国亦是不难。”   “昔日安汉公,有四辅:太师王舜、太傅平晏、国师刘歆、国将哀章,位在三公之上。”   “又有三公:大司马甄邯、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   “另有四将:更始将军甄丰、卫将军王兴、立国将军孙建、前将军王盛。”   “此十一人,皆被封公。”   “王舜为安新公、平晏为就新公、刘歆是嘉新公、哀章是美新公、甄邯是承新公,王寻是章新公、王邑是隆新公、甄丰是广新公、王兴是奉新公、孙建是成新公、王盛是崇新公。”   “如今太师有大志,都亭侯前途敞亮,令人好生羡慕。”   吕布听得不是滋味。   卢植越是夸吕布前途无量,吕布越是苦闷。   下意识的,吕布将酒樽的美酒一饮而尽,重重的砸在桌上。   卢植佯惊道:“都亭侯似有苦闷事,不如说给老夫听听?老夫跟都亭侯同在辅汉公麾下效力,理当互相帮衬。”   吕布酒水下肚,这戒备心也少了,叹气道:“前些日子,义父因小事苛责我,我一时激愤之下,就跟义父的宠婢私通了。”   卢植微微惊讶。   董卓身边,一直都有几个长期宠爱的婢女。   吕布竟然敢动董卓的宠婢?   虽然这些婢女地位不高,但吕布偷瞒着董卓私通董卓的宠婢,那是非常犯忌讳的!   枕边人跟护卫私通,以董卓的多疑和残暴,若是得知此事,吕布肯定是少不了责骂的。   卢植佯装被惊醒:“都亭侯若要杀老夫,还望能放过老夫家人。”   吕布大惊:“卢尚书何出此言?”   卢植叹道:“此等机密事,一旦老夫告诉辅汉公,都亭侯定会受责罚。”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卢尚书言重了,我知卢尚书不是搬弄是非的宵小之辈。”   “只是我对那婢女颇为不舍,一日不见就心痒难耐,卢尚书可有良策教我?”   卢植笑道:“都亭侯多虑了!你是辅汉公义子,与其这般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倒不如坦诚的向辅汉公索要那婢女。”   吕布迟疑:“可万一义父不肯给呢?”   卢植大笑:“辅汉公对都亭侯如此器重,又岂会舍不得一个婢女?得到心仪之人后,可得请老夫饮酒啊!”   吕布举樽敬道:“谢卢尚书指点迷津,若能得偿所愿,定然请卢尚书饮酒。”   翌日。   吕布兴致勃勃的找上董卓,希望董卓能将心仪的婢女赏赐。   然而。   吕布话音未落,董卓瞬间暴走:“逆子,那是本公的宠婢,也是你能要的?再敢胡言,即便你是本公义子,也定斩不饶。”   董卓当了辅汉公,这脾气也与日俱增,哪里容得吕布放肆。   吕布愕然,心有不服:“义父何惜一婢女?”   董卓见吕布竟然还敢反驳,更是恼怒:“即便是婢女,那也是本公的婢女!本公可以给,但你不能要。”   “还不退下!”   吕布心怀怨恨而出,来到卢植府上饮酒消愁。   卢植一边给吕布斟酒一边道歉:“都亭侯勿气,这都是老夫的错。若非老夫胡乱献策,都亭侯也不至于被辅汉公训斥。”   吕布忿忿不平:“我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竟因一婢女而被义父训斥。”   “义父竟然跟我说,他可以给,我不能要。”   “区区一婢女都不能要,在义父眼中,我终究只是个义子,比不上他董家人!”   义子能比得上亲族就怪了。   卢植不动声色:“都亭侯,慎言!”   吕布酒劲上来,又没将卢植当外人,心中苦闷如洪水般倾泻。   对董卓的不满、对西凉诸将的不满,全向卢植倾述。   而卢植也如长者一般,一边静听一边引导吕布将心中的怨恨说出来。   直到吕布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卢植见时机已到,肃容道:“都亭侯既然将老夫视为知己,老夫也就坦言直说了。都亭侯,可想当这大汉的大将军?”   吕布本来因为给卢植说了太多心底隐藏的怨忿而有担忧之意,如今听到卢植的话,更是吃惊:“卢尚书此话何意?”   卢植凝声道:“都亭侯,辅汉公之志,想必你我都很清楚。辅汉公既然封了公,来日就会称王,甚至于效仿王莽称帝。”   “李儒一开始请陛下封辅汉公为安汉公,便是对朝中文武的试探。”   “然而,大汉养士四百年,又岂能轻易被颠覆?”   “即便权势如王莽,最终也是身死族灭,追随王莽的文武全都被灭族。”   “老夫有意趁着陛下给辅汉公加冕之日,将其诛杀。”   “都亭侯,你若不愿,可提老夫头颅去辅汉公前请功,或许辅汉公一高兴,就会将那婢女赐给都亭侯。”   吕布骇然而起:“卢尚书,你喝醉了!”   卢植徐徐而道:“都亭侯,老夫不至于只有这点酒量。”   吕布言语戒备:“卢尚书,朝中公卿谁不知你是义父深信之人,你说你要诛杀义父,谁会相信?”   卢植坦然而道:“诚然,一开始老夫并没有诛杀辅汉公的想法;只想辅佐辅汉公匡定天下,诛杀关东逆贼。”   “但如今形势,都亭侯你也看到了。”   “辅汉公已经没有东出潼关的想法了,他只想在长安封公封王。”   “老夫要的是一个可以统兵征战,征讨关东群贼的辅汉公,而不是一个只想着在长安享乐的辅汉公。”   “偏安一隅,最终只会被关东群贼给吞灭!”   “既然辅汉公已经不准备荡平天下了,那他就没必要再活着了。”   “都亭侯如此骁勇,又正当壮年,若有匡定汉室之心,老夫就可让都亭侯当上大将军,去征讨关东逆贼。”   “他日史书之上,亦会给都亭侯列传,扬都亭侯匡定汉室之功。”   “又岂是辅汉公义子这个身份能相提并论的?”   吕布顿时心动,但依旧有迟疑:“忠于义父的西凉将不少,倘若诛杀了义父,卢尚书能否应对义父的西凉兵?”   卢植冷笑:“辅汉公一死,余者皆成鸟兽散,又有何惧?”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老夫年事已高,成不成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老夫不忍看到都亭侯这般年龄,只能当辅汉公的一个护卫爪牙,最终亡于关中贼人之手,故而冒险将此隐秘事告知都亭侯。”   吕布听得感动不已:“能得卢尚书如此信任,是我的荣幸!”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义父不仁,我又何必讲义!”   “愿听卢尚书调遣!”   卢植眼神微微一凛,继续试探吕布是真心还是假意。   直到吕布在卢植府上饮醉后,卢植这才放下心来,眼中焕发冷意。   “董卓啊董卓,老夫本想借你之力荡平关东群贼。”   “你却要再次龟缩在长安,沉浸在王公美梦之中。”   “既然你这西凉猛虎老了,老夫就只能换只猛虎来饲养了!” 第216章 卢植计成,董卓伏诛授首   董卓还不知卢植已经在密谋除掉自己,依旧我行我素的准备封公大礼。   兖、豫、徐三州都表明了立场,长安的汉室正统已经不能被动摇了。   至于幽州的公孙瓒和冀州的袁绍,董卓现在一心想看两人内斗。   没了外患,公孙瓒和袁绍还能和睦吗?   “老夫已经年过六旬,若不能称公,岂不是遗憾?”   “公国既成,老夫的族人就能在公国内无所畏惧。”   “倘若还能更进一步......”   董卓不由想到了刘协禅位,自己称帝的场景。   “可惜了,若不是袁绍和公孙瓒另立的新帝还在,老夫就可以直接称帝!”   董卓很清楚。   这个时候如果称帝,不仅得不到支持,还会让关东各州牧守又归附涿城的天子。   因此。   董卓才退而求其次的称公。   李儒自外而来:“岳丈,吉日已经卜算出来,六月初三午时,正是岳丈加冕辅汉公的良辰吉日。”   董卓大笑:“那就六月初三午时!通知陛下和文武百官,六月初三午时之前,务必抵达郿县!谁若延误,抄没全家!”   最后一句,董卓杀意凛然。   称公的重要时刻,谁敢坏事,董卓就杀谁。   “恭喜义父!”   吕布低着头,口称恭贺,但眼中却多了杀意。   董卓看着眼前的义子吕布,似乎觉得前些日子过于严苛了,安抚道:“吾儿奉先,待本公正式加冕,你讨要的那个婢女,就送你吧!”   若是以前,吕布肯定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吕布心中对董卓积怨已深,又有卢植许诺的大将军一职,哪里还看得起董卓这点恩赏?   杀了董卓,董卓的婢女都是吕布的!   “谢义父!”吕布佯装欣喜。   李儒又道:“岳丈加冕,长安肯定有人想要趁机生事,需要谨慎提防。”   董卓冷笑:“本公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敢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其一网打尽!”   吕布暗暗吃了一惊。   “老贼果然狡滑,竟然想趁着加冕之时,除掉长安的反对势力。”   “只可惜,你猜不到要杀你的,有卢尚书,也有我吕奉先!”   吕布暗中将消息传给卢植,让其好生戒备。   见吕布连这种机密消息都传出,卢植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公达,吕布已对董卓有了必杀之心,计划可以执行了。”卢植心情欢愉,将吕布送出来的消息告诉荀攸。   荀攸凝声道:“就知道董卓如此急切的称公没安好心,他这是想将朝中潜伏的反对势力一网打尽。”   “若无吕布传信,我等皆中董卓之计了。”   “只是吕布此人,反复无常,见利忘义,卢尚书就不怕他是下一个董卓吗?”   卢植轻笑:“吕布虽然反复无常,见利忘义,但比起董卓少了心机。”   “更何况,董卓有西凉诸将当爪牙,而吕布却无多少根基。”   “只要许诺吕布大将军之位,再给吕布描绘一个壮志宏图,吕布就一定会替陛下征战四方!”   “见利忘义之人,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他就会成为一柄最好用的利刃!”   荀攸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眼神坚定:“若能诛杀董卓成功,天子就不用再受到欺辱了!”   作为一个敢刺杀董卓的狠人,荀攸向来不缺胆气和智慧。   时光荏苒。   光阴似箭。   六月初三,董卓早早就抵达了郿县,只能刘协和百官的到来。   李傕郭汜等西凉将,已经在郿县布下了精兵,只等反叛者出现。   而董卓身边,吕布率虎卫严密护卫。   哪怕是一只蚊子,都接近不了董卓!   午时将近。   百官渐齐。   刘协的銮驾也准时的抵达了郿县。   在这关键时刻,刘协可不敢去招惹董卓。   万一延误了董卓的良辰吉日,刘协担心董卓一怒之下也给自己一杯鸩酒。   都敢称公了,董卓还有什么不敢的?   “陛下,本公恭迎多时了。”董卓一脸横肉,还没有正式加冕但已经娴熟的自称本公了。   刘协强忍怒气,乖巧道:“尚父德高望重、功劳盖世,朕当为尚父亲自加冕!”   一阵礼乐过后,刘协将辅汉公的冕帽递给董卓。   但董卓没有立即戴上,而是手持冕帽,冷眼扫视在场的公卿百官,傲慢而嚣狂。   “今日此时,本公受冕辅汉公。”   “诸位公卿,可有不服?”   就在百官纷纷低头、董卓心中的虚荣得到极度满足时,冷不丁的声音响起,在众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陛下!臣,尚书卢植,认为此举欠妥!”   “大汉立国四百年,只有二王三恪和光武帝之子可称公。”   “其余之人,皆无称公资格!”   众人闻声一望,纷纷大惊。   即便是刘协也惊愕的看向卢植。   自卢植入长安后,一直都是依附在董卓麾下,对他这个天子也没多少尊重。   结果今日,卢植要诛杀董卓?   中军校尉董璜呵斥道:“卢植,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董卓的脸色也变得阴沉。   设想过很多人会在今日反对称公,但董卓万万没想到,会是卢植!   “子干,你在跟本公说笑吗?”董卓没有发怒,而是静静询问。   隐藏在眼底的暴虐,让人望而生畏。   卢植却是看也不看董卓,而是向刘协恭敬一礼:“请陛下降诏,许臣诛杀国贼董卓!”   刘协迟疑,不敢回答卢植的请诏。   董卓再也遏制不住怒火:“卢子干,你要寻死,本公成全你!”   虽然不知道卢植为什么会忽然反水,但董卓也不是个喜欢寻根究底的。   既然卢植选择了今日站在对立面,那就只有死了才能让董卓甘心。   “呵~”卢植冷笑一声,大呼道:“天子受制,不能降诏,我等当替天子效死!诸位,还不动手!”   刹那间。   祭坛周围响起一片喊杀声。   一将率兵杀出:“种辑在此,董贼,可还认得我!”   董卓眼神变得冷冽:“种辑,当年让你逃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今日正好将你等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在西迁入长安后,黄门侍郎荀攸跟议郎郑泰、长史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商议刺杀董卓。   然而尚未开始就被人泄露,董卓收何颙、荀攸入狱,郑泰则逃脱投奔袁术,伍琼亦被董卓所杀,种辑则是趁乱逃脱。   为躲避抓捕,种辑改名换姓的藏身于郭汜军中,玩了一手灯下黑。   种辑大笑:“竟被你这国贼称为乱臣贼子,真是可笑!吴将军,你拦住吕布,看我宰了此贼!”   身边一将大笑:“我手中宝刀,早就想刀劈吕布,夺下赤兔马了。”   吕布抬起了方天画戟:“刀劈本侯?胆气不小!”   然而。   就在众人以为吕布要去斩杀种辑等人时,却见吕布画戟一转,竟然直接刺向了董卓!   董卓猝不及防下,只能勉强避开脖子被刺中。   但下一瞬,董卓却是痛呼一声,左臂被方天画戟齐肩斩断。   董卓捂着断臂处,愕然的看向吕布:“奉先我儿,为何如此啊!”   吕布却是近前一步,左脚将董卓踢翻,右脚顺势将董卓踩在地上,喝道:“老贼,我跟你势不两立!”   这忽然的惊变,直接将百官看呆了。   先是卢植出言反对董卓称公,然后又是曾经刺杀董卓的种辑率兵杀来。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董卓信赖的义子吕布,竟然直接反水刺杀董卓!   董璜吓得肝胆俱裂,强烈的求生欲让董璜将目标瞄准了刘协:“众将士,抢天子!”   只要抢到刘协,那一切都还有转机。   吕布见状,大喝一声:“诸将,保护陛下!”   只见吕布身后,张辽、成廉、魏续、宋宪和侯成六将杀出。   “雁门张文远在此,董璜,纳命来!”张辽提着钢刀直取董璜,无一合之敌,宋宪和侯成亦是紧随而上。   成廉和魏续一左一右,手持盾牌将刘协死死护住。   此时的刘协,终于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不是梦境幻象,高呼道:“诛杀董贼!朕重重有赏!”   吕布大笑,双手握住方天画戟,刺入了董卓的脖子。   随即将董卓踢下高台,大笑高呼:“奉诏讨贼,董贼已死!”   百官见董卓死不瞑目的滚落高台,一个个惊骇莫名。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   皇甫嵩反应最快,直接健步向前,抢下董卓腰间的佩剑,高呼:“董贼已死,护驾!”   众官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开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簇拥在刘协周围。   没能得到诛杀董卓的功劳,至少也得有一个护卫刘协的功劳。   董璜见势不妙,转身就逃,被张辽健步追上,一刀结果了性命。   “皇甫嵩,立即回长安城调兵,提防西凉军反扑!”卢植大呼。   虽然跟皇甫嵩政见不同,但卢植对皇甫嵩的统兵能力极为信任。   皇甫嵩也不迟疑,抢了一匹战马,就往长安而去。   “公达,都亭侯,护送陛下返回长安!”   “种辑,挂祈天灯!”   “......”   卢植有条不紊的下达一个又一个命令。   董卓虽然被诛杀,但西凉军的势力还很庞大。   只有刘协安全返回长安,才算是真正的胜利!   李傕郭汜听闻董卓和董璜都死了,惊骇不已。   “立即遣人通知牛辅将军。”   “不能让天子返回长安,否则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傕和郭汜头脑此时很清晰。   只要天子在手,一切都好说。   若是天子回了长安,群龙无首下,那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面对李傕和郭汜的强攻,即便吕布骁勇,也有些难以招架,只能一路护着刘协且战且退。   “陛下,上马!”   吕布见势不妙,直接抱起刘协骑上赤兔马。   “卢尚书,本侯在长安等你!”   不得不说,吕布虽然有卖掉卢植的嫌疑,这策略却是最合适的。   若是一边抵挡李傕和郭汜,一边护住刘协,估计全都得折损在这里。   但吕布带着刘协跑,以赤兔马的脚力,再有卢植等人的拦截,李傕和郭汜就没那么容易追上了!   “吕布带着天子跑了!”   “可恶的吕布!”   李傕郭汜大惊失色,当即也不顾跟卢植等人纠缠,带着精锐亲卫就追吕布。   然而。   面对有赤兔马又一心逃跑的吕布,李傕郭汜连赤兔马溅起来的烟尘都追不上。   “立即撤回陕地寻牛辅将军!”   追不上刘协,李傕郭汜也没心思跟卢植等人激战了。   见如潮水般退去的西凉军,卢植暗暗松了口气:“这吕布,倒也有几分急智!”   长安城内。   皇甫嵩也带着兵马出城,途中遇上抱着刘协的吕布。   “吕布,快将陛下放下!”皇甫嵩挥抢大呼。   吕布却是死死的护住刘协:“皇甫嵩,别想抢功!董卓是本侯诛杀的,陛下也是本侯救下的!”   吕布可不傻。   他现在就一个人。   万一皇甫嵩忽然以“董卓余孽”的名义发难,吕布可招架不住。   跟着董卓的时候,吕布杀的人太多,仇家也多。   皇甫嵩的确有杀吕布的想法。   见利忘义杀丁原、如今又杀董卓,今后会不会弑君?   皇甫嵩不敢赌!   而让吕布死在这里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   见吕布抱着刘协不松手,皇甫嵩也不敢过分相逼,只能让兵马护在周围。   不多时。   卢植等人也相继赶来。   见到刘协后,卢植翻身下马,上前拜道:“罪臣卢植,请陛下责罚!”   刘协此时也想明白一向忠心于大汉的卢植为什么会依附董卓,这只是卢植的权宜之计,目的就是为了今日诛杀董卓!   “卢尚书,你舍弃名声、忍辱负重,今日终于诛杀了董贼。”   “朕岂能责罚你!”   “都亭侯,让朕下马吧。”   吕布连忙将刘协抱下赤兔马。   刘协上前几步,双手有些颤抖的扶起卢植。   看着卢植这满头白发,刘协更是不忍。   “卢尚书,你受苦了!”   卢植心情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为报先帝大恩,老臣万死不辞!”   荀攸又近前道:“陛下,李傕郭汜退兵了。”   刘协大喜:“朕,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就在众人欢喜之际,卢植感到喉咙一阵发痒,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刘协大惊失色:“卢尚书!” 第217章 郑平迎亲,陶谦宴请曹嵩   临淄城。   郑玄亲自斟了一樽酒,递向郑平。   酒水清彻,如清泉一般晶莹剔透,更有酱香突出,优雅而细腻。   自青州丰收后,刘备就取缔了禁酒令,不再禁止酿酒。   郑平便遣人在高密县酿制美酒。   端午制曲、重阳下沙。   用古老的工艺酿造出如此清澈的美酒可不容易。   郑平年少时就收录了大量的酿酒工艺,又进行了改良。   当初为了劝张飞不饮酒,郑平是跟张飞有赌约的。   如今婚期将至,这美酒自然也应运而生了。   “显谋,饮了此酒,就该去迎接你的贤内助,以继承郑氏血脉。”   “勉励和引导她恭敬从事,以嗣续我们先妣的美德。”   “你的言行要有常法!”   郑平恭敬的接过酒樽,满饮应诺道:“孩儿虽恐不能胜任,但决不敢忘记父亲的训诫!”   醮,尊者对卑者酌酒,卑者接受敬酒后饮尽。   冠礼和婚礼,皆有醮。   辞别郑玄,郑平将贽礼装车。   新郎到女方家时,要带上贽礼,这是送给女方父母的。   汉代士人之间通常送的是一尊铜雁,大雁意味着男方在今后的生活中将诚信待人,这也是男方对女方父母的承诺。   临淄城距离剧县百里之遥。   郑平亲乘黑马,身着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的韠,赤色舄。   身后跟着黑色漆车一乘、副车二乘,妇车一乘,有车纬。   随行者亦是服玄端礼服,又有人执火炬前导。   除此之外,刘备还专门让张飞领了三百锐士营将士护卫随行。   刘备原本是想让赵云率白袍营护卫的。   但张飞惦记郑平许诺的晶莹剔透的美酒,执意要跟着郑平去剧县。   刘备无奈,仔细叮嘱张飞不可饮酒误事失了礼数后,这才让张飞也跟着郑平随行。   又担心张飞酒后犯浑,让田豫也跟随前往。   路上。   张飞缰绳也不用,仅靠双腿御马,双手则是将丈八蛇矛扛在双肩,一双环眼满是喜庆之意。   “大哥太紧张了,俺这三年来,可曾有饮酒误事过?”   右边的田豫却道:“三哥,你这三年来,除了在封丘城的时候,也没喝过酒吧?”   张飞瞪了田豫一眼:“国让,你一个先登营的副将,为何非得跟着来?”   田豫轻笑:“先登营怎么了?二哥可是嘱咐过,若三哥你犯浑,回临淄城后二哥会督促你读书的。”   张飞头一偏:“国让,要不俺待会儿教教你,矛的六十四种用法?”   田豫不上当:“三哥,我用的是刀,二哥会教我的!”   张飞一愣:“你以前不是用马槊的吗?怎么改用刀了?”   田豫笑道:“二哥说,骑兵要有骑兵的样,所以先登营的骑兵全都改用偃月刀了。”   张飞狐疑的盯着田豫:“那你手中的武器,为什么还是马槊?”   田豫挥了挥手中马槊:“偶尔,也怀念一下用马槊的日子。”   张飞瞪着眼:“少跟俺胡扯!待会儿宿营,你跟俺练练!”   郑平中间策马,左手轻挽缰绳,右手轻摇羽扇。   见张飞和田豫打闹,不由轻笑一声:“翼德,要喝酒,也得等我将阿素迎到临淄后再喝啊。”   张飞一愣:“剧县不能喝吗?”   郑平道:“喝是可以喝,但你喝醉了,就只能留在剧县了。”   “毕竟这剧县距离临淄城有百里距离,延误了吉时,使君估计得让你一辈子都喝不了酒。”   张飞顿时泄气:“那,那,那就回临淄城再喝。”   很快。   张飞又反应过来:“哎,不对!既然回临淄城才能喝,那俺为何要跟着显谋先生你去剧县?”   田豫笑道:“三哥,使君一开始也没让你护卫啊,是你执意抢了子龙的任务。”   张飞更是泄气:“你们故意的吧!就欺负俺不懂?”   田豫大笑:“谁让三哥你当时眯着眼睡觉的?我们也劝过你,是你执意要跟着来的。”   张飞再次瞪着眼:“国让,宿营后练练?”   见张飞和田豫又开始闹腾,郑平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看着越来越近的剧县,郑平不由有些感慨。   “一晃就三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自三年前见过孔素后,郑平跟孔素之间虽然暗中有书信来往,但没有再见过一次。   古之男女于亲迎前皆不私自相见,婚礼成则相许终身,又可见其自重之意。   暗中的书信来往,其实已经是逾越了礼法。   只不过郑玄和孔融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   自家儿女嘛,偶尔装没看见,也不是多大的事,只要一些重要的规矩上,不逾矩就行了。   而在剧县。   孔素亦是身着玄色礼服。   比起周时婚礼,汉时女子的服饰更鲜艳些。   孔氏又是名门,自然也不缺点缀的饰品。   只见: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阿素,入了郑家门,须以敬持守、不违夫家之命,切勿失了礼数,让人诟病孔氏女不懂礼仪。”   孔融亦是谆谆教诲。   士人最重名声。   知书达礼,是对士人女子的一个极高要求:有教养、通事理、懂礼仪。   若孔素嫁入郑家,对夫家不敬,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连带孔融也会被耻笑教女无方。   对于士人的婚礼而言,不论男方女方都会在婚礼前由长辈训诫。   仪礼.士昏礼对婚礼有规定。   于亲迎之日,男方父亲醮儿子。   同时告诫儿子“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儿子则答“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男方父亲以戒敬之言命之,并希望其子能帅妇以敬。   而在亲迎之日,女方父亲则要醴女儿。   父亲送女儿,告诫其“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   母亲替女儿施衿结帨,告诫其“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   庶母及门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告诫其“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   女方父母以及庶母皆以戒敬之言命之,以期其以敬持守、不违夫家之命。   婚姻大事,父母皆命之以敬,有敬则可以承宗事、继后世,足见敬之重要性。   不论是郑玄还是孔融,都是当世名儒,亦是礼仪传家。   对于婚嫁礼仪看得比寻常人家更重。   “父亲放心,女儿自幼习礼,不会让父亲蒙羞的。”圆润轻音,孔素想着三年前赠字瑾瑜的郑平,脸颊不由飘了几丝红意。   而往事也历历在耳:   “《楚辞·九章·怀沙》有言: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意寓为品德纯洁高尚。”   “素,又有本我之意,不如以瑾瑜表字,以显阿素高洁品德源自于本心。”   “郑君远行,怎不知会阿素?”   “阿素倾慕郑君大志,今赠郑君白玉香囊。”   “世道凶险,愿这白玉香囊能佑郑君。”   “阿素静待郑君归来!”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三年前跟郑平见时的对言,孔素铭记在心。   又有暗中的书信来往,让孔素心中满怀相思。   ......   徐州。   曹嵩变卖了琅琊郡的屋田,全部换成了铜钱金银,装了五十辆车,准备走泰山郡绕道去豫州。   曹操得知曹嵩准备将家财全都资助自己,自然也是颇为高兴。   于是曹操令驻兵小沛的沛相袁遗前往接应。   得知曹嵩要走,郯城的陶谦就很不开心了。   年初一战,陶谦丢了小沛、广戚等豫州城池,彭城国的城池也大半被曹操攻下。   虽然曹操归还了彭城国的城池,但那令泗水为之不流的万余兵马,却是死于曹操之手。   为此。   陶谦不得不遣人再去丹阳募兵。   可这募兵是需要钱粮的!   糜竺虽然支持了不少钱粮,但糜竺更希望陶谦在徐州本地募兵。   然而陶谦对徐州本地的兵不信任!   只有丹阳兵才能让陶谦有安全感。   为此,陶谦跟糜竺闹得有些不愉快。   毕竟去丹阳募兵和在本地募兵,这开销的差别是很大的。   东海的屯田民,陶谦又不敢动。   毕竟陶谦跟刘备有约定,是不能强迫屯田民服兵役的。   令陶谦不高兴的是,自己遭逢如此大的损失,曹嵩不仅不送点钱来道歉,居然还想跑!   曹宏看明白了陶谦的想法,建言道:“明公,曹操攻打徐州、杀我徐州兵,曹嵩就该替曹操赔礼道歉!”   “不如遣人,将曹嵩截杀!”   陶谦迟疑道:“老夫亦有此想法,只是万一事情败露,如何寻理由搪塞?”   曹宏笑道:“这好办!明公可邀曹嵩来郯城,以礼相待,希望曹嵩回到豫州后,向曹操表达明公的结善之意。”   “一定要让郯城文武都参加,大张旗鼓的宣示明公的结善之心,态度也要诚恳。”   “如此三日,足以彰显明公对曹嵩的敬意!”   “三日后,再遣张闿率五百兵马护送曹嵩去小沛。”   “曹嵩既然想走泰山郡绕道,那就如他所愿。”   “待曹嵩到了泰山郡,明公再遣精兵截杀,将曹嵩和张闿一并击杀,嫁祸给应劭!”   陶谦闻言心动:“如此甚妙啊!张闿区区一个黄巾贼子,死了就死了。”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得到那五十车钱,还能让曹操去打泰山郡。”   “到那时候,曹操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徐州、青州和兖州,定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曹宏奉承道:“明公英明!”   陶谦哈哈大笑,立即令曹宏去截曹嵩。   曹嵩见陶谦要在郯城设宴践行,有心不想参加但又怕陶谦借口发难,只得转向来到郯城。   到了郯城后,陶谦不仅出城十里迎接曹嵩,更是设宴款待曹嵩,让文武作陪。   这礼遇规格要多高有多高!   一连三日,曹嵩真以为陶谦要跟曹操结善,于是向陶谦保证见了曹操后一定让两家言和。   陶谦也顺势让张闿引五百兵马护送曹嵩。   曹嵩原本想直接走彭城国去小沛的,但陶谦却以“彭城国或有人会迁怒”的理由,忽悠曹嵩继续走泰山郡。   曹嵩转念一想,陶谦的理由也没问题。   毕竟曹操打了彭城国的城池,杀了万余徐州兵,因兵祸而死亡的彭城国士民也不少。   若是大张旗鼓的走彭城国,惹得彭城国士民怨恨,即便彭城国士民不会对曹嵩如何,这五十车钱财则未必能顺利离开彭城国。   看着逐渐远去的曹嵩车队,陶谦的眼神变得阴冷:“曹操,你妄自尊大,害徐州士民亡父丧子,如今也让你尝尝亲人被屠戮的滋味!”   ......   寿春。   袁术捧着九江公的玉印,爱不释手。   公孙瓒为了拉拢袁术,答应了袁术的要求,让刘陔封袁术大司马、九江公、骠骑将军、扬州牧,享开府、假节之权。   反正这些封赏,影响不到公孙瓒在涿城的权力。   别说九江公了,袁术要九江王公孙瓒也会给!   “恭喜岳丈,得偿所愿!”黄猗适时的奉承。   袁术开怀大笑,起身踱步:“本公如今是九江公,又是大司马、骠骑将军、扬州牧,享开府、假节之权,就当锐意进取,以得天下!”   “立即传檄扬州各县,归顺于我,可封爵赏地!”   “追随我的人,未来都是元勋;妄图不轨者,全部杀无赦!”   袁术志得意满,准备一举拿下扬州。   乱世豪杰,就当有开天辟地的气概!   得天机者,得天下!   而我袁术,就是得天机者!   哈哈!   黄猗道:“孙坚养病已久,是否要将其召回寿春?”   袁术摇头:“不用召回!直接告诉孙坚,本公将全力支持他扫荡江东群贼。待平定了江东,本公封他为吴侯!”   黄猗言语中颇有羡慕之意:“岳丈,孙坚都能封侯,那小婿?”   袁术瞪了黄猗一眼:“没出息!你无军功,要什么侯?现在正是本公笼络扬州士人的时候,你别给本公坏事。”   “他日本公进王称帝,你便是皇亲国戚,让你称公封王都可以,你急什么?”   黄猗大喜:“岳丈放心,小婿绝不会坏事的!”   称公封王啊!   果然,跟着岳丈才有前途! 小孩发烧,今天两点这章只能欠更了   晚上九点的一章正常更新,抱歉~~ 叹,今天只能一更了。   还在医院排队中…… 第218章 局势变化,曹嵩死青徐祸   孙坚采纳周瑜的建言、自导自演了一场刺杀后,就一直在合肥侯国“养伤”,静观扬州局势变化。   扬州诸势力因为孙坚避战不出,开始疯狂的抢夺城池。   刘繇虽然是长安天子任命的扬州刺史,但周昕、周昂等人听命于袁绍,不服刘繇。   新任的会稽太守王朗,又是自徐州而来。   王朗虽然名义上听命于刘繇,但暗地里又结连吴郡豪族严白虎。   吴郡太守盛宪字孝章,会稽人,汉末名士,被举为孝廉后,曾在洛阳担任尚书郎。   值得一提的是,盛宪曾与孔融相交,并结为兄弟。   郑平让太史慈在吴郡购买战船,盛宪也出力颇多。   太史慈跟管承南下,准备以武力强行突破刘繇的封锁时,亦是盛宪劝刘繇跟青州修好。   刘繇虽然表面答应了盛宪的提议,让盛宪出面跟青州修好,但暗地里也遭到了刘繇的猜忌。   于是刘繇暗令吴郡都尉许贡分夺盛宪的权力,意图将盛宪架空。   考虑到盛宪是孔融的结义兄弟、又结善青州,郑平便让孔融给盛宪去信,一面邀请盛宪及其妻儿家眷来青州赴会,一面让盛宪主动辞去吴郡太守一职、并举荐许贡出任吴郡太守。   盛宪惧怕刘繇,便私下约了许贡,以举荐许贡为吴郡太守为条件,让许贡向刘繇隐瞒自己北上青州的意图。   许贡见盛宪主动离开吴郡,自然乐意。   但此举也让刘繇对许贡不满,于是刘繇让故彭城相薛礼出任吴郡太守。   许贡见到手的吴郡太守没了,直接派兵在中途截杀薛礼。   薛礼兵败逃回曲阿,惹得刘繇大怒。   但许贡在吴郡经营的时间比刘繇更长,又跟名仕许靖等人结善,根本不惧刘繇。   许贡一边结连吴郡豪族严白虎,一边遣人向袁术表忠心。   袁术自然乐得有人投效,于是置许贡为吴郡太守,令其进攻刘繇。   再加上山越人祖郎等人,又跟陶谦结善,不服袁术也不服刘繇,谁来就打谁。   原本是江北士人避祸的扬州,战乱越来越,大量的士人不得不往交州避难。   如此复杂的局面下,袁术的这道全力支持孙坚平定江东的命令,也燃起了孙坚的雄心壮志。   “昔日一同征讨董卓的豪杰,袁绍当了冀州牧,刘备当了青州牧,臧洪当了兖州牧,曹操当了豫州牧,陶谦当了徐州牧。”   “惟独本将,还只是袁术麾下的一个战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本可以趁着刘繇立足未稳的时候,拿下扬州,结果袁术又让本将去打刘表,还未跟刘表分出胜负来袁术又改让本将去打曹操。”   “若非阿瑜良策,让本将有了喘息之间,可以在这合肥侯国静观其变,也不知道本将今日又在何处征战。”   “早知袁术如此废物,本将就应该去依附袁绍的。”   孙坚感慨间,对袁术颇为不满。   早年间,孙坚自知出身低微,想要成大业就得依附权贵,于是就主动成了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   但在选择袁绍还是袁术的时候,孙坚看走了眼。   谁能想到,身为袁氏嫡子,受到袁氏一族大力栽培、历任河南尹、虎贲中郎将的袁术,竟然会比不上一个中军校尉袁绍。   更令孙坚难以置信的是,坐拥南阳郡和汝南郡、大半袁氏门生故吏都依附袁术的情况下,袁术竟然会在短短时间内,沦落到了偏居淮南的窘迫地位。   孙坚难以置信,依附袁术的袁氏门生故吏同样难以置信。   本以为跟着袁术,从此青云直上。   结果,钱没了,人没了,家族也衰落了。   以至于袁术来淮南后,袁氏昔日的门生故吏庐江周氏,都恨不能跟袁术划清界限。   而在一旁,孙策却是颇为兴奋:“父亲,平定江东,可否让孩儿也随军!”   在孙策眼中,孙坚就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人皆言孙坚是江东猛虎,孙策却认为孙坚如昔日霸王一般。   看着已经年满十八岁的孙策,孙坚颇为自豪的捋了捋短髯。   这儿子骁勇有胆气,自然是当父亲的幸事。   “策儿已经十八了,也该去军中磨砺了。”   “然,你未立寸功,即便是本将长子,随军征战也只能先当一个步卒。”   “你可愿意?”   孙策豪气顿生:“若不能凭真本事建功立业,孩儿又有何颜面待在父亲军中!愿当父亲麾下一步卒!”   一旁的程普、韩当、黄盖、祖茂却是吓得不轻。   “主公不可!”程普出言谏道:“少主年幼,又未经战阵,不如先跟在我身边,也有个照应。”   黄盖韩当祖茂亦是纷纷劝说。   孙坚却是目光笃信:“策儿骁勇,又岂需旁人照应?学了十几年武艺,若连战场都适应不了,如何敢自称是本将长子?”   孙策大笑:“诸位叔叔,切莫将我视为稚童!”   “父亲十七岁的时候,就能独自提刀、杀海盗胡玉等人,如今我已经十八岁了,岂会连一个步卒都不能胜任?”   孙坚大笑:“这才是本将的儿子!传令,整军备战!”   “本将要灭了曲阿的刘繇,然后南下吴郡,打下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也当一个扬州牧,封侯拜将!”   程普四将,尽皆凛然。   袁术只是许诺会给孙坚一个吴侯,但孙坚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区区一个吴侯,如何能让孙坚甘心?   若不能当上扬州牧,如公孙瓒、袁绍、臧洪、刘备、曹操、陶谦一般,牧守一州、封侯拜将,岂不是让人小觑了!   江东猛虎,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   而在孙坚准备荡平江东时,曹嵩也走上了末路。   曹嵩此人,乞丐携养,因赃买位,舆金替宝,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当巨贪的这些年,因曹嵩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不在少数。   这世间虽然不缺清廉之官,但以曹嵩的权势地位,却无清廉之官能制裁。   华县,古寺。   大雨倾盆。   这夏日的雷雨说来就来。   然而古寺太狭窄,曹嵩父子倒是能避雨,张闿等五百军士只能挤在屋檐下。   张闿是黄巾贼出身,受陶谦招抚依附陶谦麾下。   袁术在豫州的时候,麾下多有黄巾贼出身的武将,曾劝说张闿投奔袁术。   张闿原本还想着,自己也能如臧霸一般,自成一系,因此也没准备南下投奔袁术。   但随着陶谦对张闿越来越不重视,张闿对陶谦的怨恨也与日俱增。   这次护送曹嵩去豫州,张闿其实也有小心思。   张闿想跟着曹嵩去投奔豫州牧曹操!   “若能在豫州牧曹操麾下谋得差事,应该比在徐州受陶谦的气强。”   “但我若直接见曹操,曹操不会信我。”   想到这里。   张闿来见曹嵩,述说投效之意。   若曹操在,张闿的投效没准就成功了,但偏偏张闿遇到的是曹嵩和曹德。   这俩父子可没曹操的心胸器量,对张闿的投效十分鄙夷。   曹嵩还好,只是说了句“老夫去豫州只是当个富家翁,不管事。”   曹德却是道:“我曾闻,不告旧主而投新主,是为背信弃义。你若要投兄长,可先去徐州请辞。”   言下之意,就是嘲讽张闿德行不端,没资格得到曹嵩的举荐。   被曹德一阵嘲讽,张闿气得肺都快炸了。   张闿咬着牙:“如今大雨倾盆,将士们在屋檐下避雨,又冷又饿,可否让他们入寺内避雨?”   曹德冷哼:“倘若让他们入寺内避雨,车上的钱财少了又该如何?”   张闿的掌心都快渗出血了:“我们已经不是贼了,我麾下的将士不会乱拿钱财的。”   曹德正欲开口,但被曹嵩拦住。   曹嵩正眼也不看张闿:“张都尉,你们是不是贼,老夫一点都不感兴趣,但老夫不想因为钱财缺少而伤了和气。”   “退下吧!”   面对曹嵩父子的冷漠,张闿强忍内心愤怒,退了出去。   虽然寺外大雨倾盆,但张闿内心的愤怒之火却越来越旺。   “曹嵩曹德这两个匹夫,竟敢如此羞辱我!”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张闿越想越气,于是召集了众头目商议。   “我有意请曹嵩举荐,让兄弟们去豫州享福。”   “只可恨曹嵩父子,却以言语讽刺,对我等不屑一顾。”   “既然曹嵩不仁,我等又何必讲义?”   “杀了曹嵩父子,抢了这五十车钱财,我等南下淮南投奔袁公,总好过在徐州受陶谦的气!”   这些黄巾头目在徐州同样过得不舒坦,一听张闿要杀人劫财,纷纷附和。   黄昏。   雨停。   趁着曹嵩父子安排仆人生火造饭,张闿率众杀入寺内,先是乱刀砍死曹德,然后将曹嵩及胖妾砍死在厕所内。   随后杀散曹嵩的仆从,准备趁夜将钱财拉走。   张闿不知道的是,曹宏也率丹阳精兵抵达了古寺附近。   探得张闿杀了曹嵩父子,正在古寺内欢庆,曹宏又惊又怒:“贼就是贼,坏使君大事!”   原本曹宏是准备趁夜将古寺围了,将古寺的曹嵩和张闿等人尽数诛灭,嫁祸给应劭。   结果张闿先一步动手,逃走了不少的曹嵩仆从。   如此一来,曹嵩父子的死就难以嫁祸给应劭了。   “一个不留!”   曹宏深恨张闿,下令丹阳兵攻入古寺,诛杀张闿。   一见曹宏到来,张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陶谦匹夫,竟然如此狠辣!妄想将我和曹嵩父子一起诛杀,嫁祸给兖州!”   看着骁勇的丹阳兵和一脸怒意的曹宏,张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必须逃!”   张闿很清楚,曹宏这是要杀人灭口。   强烈的求生欲,让张闿比以往更加嗜血疯狂。   终于,张闿杀出了一条血路,趁着夜色夺路而逃。   “可恨的张闿!”   曹宏终究没能追上张闿,狠狠的将头盔砸在地上。   “如今曹嵩父子死了,张闿又逃了,回到郯城,使君必然怪罪。”曹宏心中有些慌。   看着古寺的钱财,曹宏心中一发狠,让人将这五十辆钱财送往青州。   “只要钱财去了青州,曹操就一定会认为曹嵩父子的死跟刘备有关!”   “如此一来,使君就不用单独面对曹操的怒火了。”   想到这里。   曹宏将古寺中未来得及逃走的曹嵩父子仆人聚到一起,喝道:“曹嵩父子在青州犯下大事,还想畏罪潜逃。”   “今日将其诛杀,以儆效尤。”   “尔等将这些钱财都送往临淄城,可免一死!”   仆从不敢忤逆,只能一个个的点头应诺。   曹宏也是奸诈,当夜故意鞭笞羞辱了几个倒霉的仆从,将他们驱逐。   这几个仆从心中有怨,连夜逃往豫州。   刚到鲁国的时候,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袁遗。   袁遗一听曹嵩父子被杀,惊得魂都快没了。   “曹操若得知此事,定然怪罪于我!”   “邺城我也不能回了,为今之计,只能南下去求袁术庇护了。”   袁遗当机立断,直接将兵马抛弃,独自策马南下淮南避祸去了。   剩下的兵马不知所措,只能去寻鲁相陈逸。   陈逸本来就是个墙头草,谁也不想得罪,听得曹嵩父子被杀、袁遗畏罪而逃,陈逸整个人都不好了!   “快,快,快去颍川,将此事告知曹使君。”   陈逸又惊又俱,一边遣人通知曹操,一边亲自去华县收敛曹嵩父子的尸身,打造上好的棺木,遣人护送去许县。   而在许县。   得知董卓伏诛的曹操,颇有些遗憾:“没想到董卓权侵朝野,竟然被吕布杀了,让曹某错失大功啊。”   本以为郭嘉的谋划,可以制衡青州的刘备。   却没想到,这勤王诛董大功让吕布给夺走了。   郭嘉却是笑道:“吕布,一介匹夫罢了。真正设局诛杀董卓的,是卢尚书。”   “只是嘉听闻,卢尚书在诛杀董卓后,吐血昏迷,至今神志不清。”   “而长安的公卿百官,也在趁机争权夺利了。”   “尚书仆射荀攸,不得不称病在家。”   “真是可笑,董卓虽然死了,但董卓余孽还在,如此急迫的争权夺利,这群人也离死不远了!” 第219章 曹操伐徐,王允结连吕布   曹操亦是感叹:“卢尚书不惜自毁名声,也要诛杀董卓,真乃英雄也!”   “只可惜,年迈体衰、大悲大喜,已近油尽灯枯了。”   “卢尚书不能理事,尚书仆射荀攸又称病在家,奉孝以为,这长安何人能掌权?”   董卓虽死,但刘协是掌不了权力。   这一点,曹操看得很清楚!   若是卢植尚在,或许还能还政于刘协,协助刘协治理天下。   然而如今,卢植昏迷、荀攸称病,吕布虽然有诛董之功,但未必能在权力争斗中斗得过长安那群公卿。   郭嘉摇头:“长安何人能掌权,现在还难以下定论。”   “关键在于,长安的天子公卿,如何处置董卓余孽。”   “董卓虽死,但董卓的女婿牛辅还在陕地,牛辅有数万兵马,皆是董卓亲信。”   “除牛辅外,洛阳至长安一带,都有西凉军驻守城池关隘。”   “稍有不慎,长安将再起祸事!”   曹操眼神凝重:“如要避免长安再起祸事,当以招抚西凉诸将为主,宽恕他们的过往罪刑、以安其心,而后再徐徐图之。”   郭嘉笑道:“明公真以为,天子和公卿肯宽恕西凉诸将?”   “或许天子有这想法,但朝中公卿定然不会同意。”   “诛杀董卓的功劳大多归于卢尚书和吕布,有野心的公卿若不能趁机除掉西凉诸将,又如何能立下大功、执掌朝政呢?”   曹操叹道:“倘若长安再起祸事,我等又当如何?”   郭嘉却是压低了声音:“长安不乱,明公又如何能迎奉天子?”   曹操猛然醒悟,随即大笑:“奉孝之言,甚善啊!”   如今诛董之功在于卢植和吕布,朝中公卿一心想立功掌权,极有可能对西凉诸将采取极端手段。   但西凉诸将又岂会是一群待宰羔羊?   一旦谋事不密,长安的天子和公卿将面临西凉诸将的反扑。   郭嘉看穿了公卿的心思,也揣到了长安即将面临的危险。   然而,曹操并不打算去提醒长安的天子和公卿。   正如郭嘉说的一样,长安不乱,曹操如何能迎奉天子?   畅聊之际。   曹洪醉醺醺而来:“明公,出大事了!刘备联合陶谦,在华县杀了伯父和德弟!”   曹操端着酒樽的手瞬间停滞,愕然的看向曹洪:“子廉,你今日喝了多少?”   曹洪疾呼道:“明公,我没喝酒,不,我喝了酒,但我没说醉话。有伯父的仆从前来报信,人就在外面。”   曹操眼神一沉:“将人带进来!”   当仆从将陶谦在郯城宴请曹嵩三日、华县古寺张闿发难、曹宏引丹阳兵围堵等等往事一五一十的陈述后。   曹操的细眼瞬间变得狰狞。   砰的一声,曹操一拳砸在桌上:“陶谦、刘备,竟敢劫曹氏的家财!不可饶恕!”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曹操又补了一句:“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子廉,立即传令三军,本将要亲征陶谦、刘备!”   待曹洪和曹嵩仆人退下,郭嘉轻言道:“明公,这必是陶谦移祸之计,欲引明公跟刘备结仇。”   “若要出兵亲征陶谦,可先遣人去青州质问刘备,避免刘备再驱兵南下。”   “袁术在淮南虎视,明公若要以一敌二,会令袁术有机可乘。”   曹操点头。   就情感而言,曹操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忿怒。   这些年,曹操跟曹嵩的关系已经非常淡薄了。   若不是顾及孝的名声,曹操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出兵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替曹嵩报仇,而是想趁机拿下徐州。   报杀父之仇,多好的理由啊!   谁来劝架也不好使!   这个时代,哪怕是凶残如董卓也不能不孝。   举孝廉更成了士人出仕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道德考核。   报杀父之仇,是曹操的孝,任何指责曹操、阻拦曹操的,都不占大义。   “三军缟素,不杀陶谦,难消此恨!”曹操采纳了郭嘉的提议、恨恨而道。   ......   长安。   王允扬眉吐气。   因为今日,王允官复原职了!   按理说,诛杀董卓、论功行赏,卢植和吕布的功劳是最大的。   由于卢植不能理事,吕布虽然有功但无人保荐,以至于朝中公卿大抵都故意忽略了吕布。   这武将立功不被封赏的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董卓都死了,谁还惧吕布啊?   然而,王允却瞅准了这个机会,私下给吕布送了美人金银,希望跟吕布结盟。   于是,王允当着天子和文武百官陈述吕布的功劳,又据理力争的保荐吕布出任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   吕布也是投桃报李,奏请刘协让王允官复原职、出任司徒,共同执掌朝政诸事。   虽然朝中人多有不服的,但王允有吕布为助力,在这朝野上说话也不是谁都敢反驳的。   王允刚当上司徒,就将矛头对准了太傅贾诩:“陛下,老臣以为,这太傅应该由德高望重的大贤来出任。”   “杨公四世清德,海内所瞻,又是弘农杨氏名门之后,论才学论名望,太傅一职,非杨公莫属!”   自杨彪手中抢回了司徒之位,王允自然也得给杨彪一些好处,拉拢这弘农杨氏名门后裔。   同时。   王允也不怀好意的盯着贾诩,准备杀鸡儆猴。   贾诩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慨然出列道:“陛下,臣自知才不配位,每日里战战兢兢,如芒在背。”   “如今有杨公出任太傅,是陛下之福。”   刘协对贾诩的好感其实不少。   虽然贾诩每日里都会讲课,不温不火,似乎没什么能让贾诩着急的,但刘协渐渐也明白,贾诩其实只是想让自己忍耐。   尤其是卢植合谋吕布诛杀董卓后,刘协才领悟贾诩的深意。   现在王允举荐杨彪当太傅,贾诩又主动请辞,刘协也不想多事,于是问道:“贾卿不愿当太傅,可有其他述求?朕一定满足贾卿之愿!”   贾诩道:“南阳有诸多名仕,老臣希望能奉诏去南阳,宣扬陛下的仁名。”   王允顿时皱眉。   本来想杀鸡儆猴,结果贾诩不仅不上当,而且还想跑!   这若跑了,王允拿谁来当鸡?   想到这里,王允抢言道:“陛下!贾文和跟牛辅素来亲善,可令贾文和出任侍中,奉诏前往陕地招降牛辅。”   贾诩不由暗骂:王允这老匹夫,存心跟老夫过不去吗?   刘协果然心动,看向贾诩:“贾卿,可否替朕招降牛辅等人?”   贾诩硬着头皮道:“若要去陕地,请让老臣带上家眷同往。”   刘协疑惑道:“陕地偏远,为何要带上家眷?”   贾诩脸不红心不跳:“陛下,董太师伏诛,身为董太师的女婿,牛辅自然是心中惶恐。”   “若直接去陕地招降牛辅,牛辅定然起疑。”   “可若老臣带上家眷去陕地,就可让牛辅见到陛下宽厚仁心之心。”   “陛下连老臣都不疑,又岂会疑牛辅?”   “如此,方能让牛辅安心归降!”   刘协抚掌大笑:“贾卿肺腑之言,朕心甚悦。就依贾卿之言,许你带上家眷前往。”   王允恨得牙痒痒。   看向贾诩的眼神也多了忌惮。   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得到了刘协的许可,这份心计可不是常人能具备的。   王允见不能拿贾诩杀鸡儆猴,又看向蔡邕:“素闻蔡中郎通经史、善辞赋,不如作赋一篇,歌颂陛下之德、怒斥董卓之恶。”   “如此也能让后人铭记国家的耻辱。”   比起贾诩来,蔡邕心眼儿实在,没能悟出王允这话中的深意,坦然道:“陛下,老臣昔日受小人构陷,不得不亡命江海,是董太师替老臣平反。”   “董太师如今犯了国法,理当伏诛,但老臣受其旧日恩义,不能以赋文记事,否则有忘恩负义之嫌。”   “还请陛下换个人作赋。”   恩是恩,仇是仇。   恩将仇报也是很败坏私德人品的。   对于这群追求名望的士人而言,私德是重于一切的。   然而。   蔡邕虽然懂恩义,却不识朝殿上的险恶。   若是私底下对刘协这般说,刘协定然会佩服蔡邕的人品。   但如今却是在大殿上,当着刘协和文武公卿的面,说董卓对自己有恩,这不是纯找死吗?   王允正愁没人立威,当即勃然大怒,喝道:“董卓,是国之大贼,几乎倾覆了汉室。你作为汉室的臣子,本该一同愤恨,但你却想着自己受到的礼遇,连操守都忘记了!”   “让你作赋歌颂陛下的仁德、怒斥董卓的恶行,你竟然说董卓有恩于你?”   “难道你还想替董卓报仇雪恨,杀了陛下和我等不成?”   “陛下,臣请将蔡邕收押,交给廷尉治罪!”   蔡邕顿时懵了,连忙辩解道:“陛下,老臣绝非此意!请陛下明鉴!”   刘协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受了董卓几年的羞辱,如今董卓好不容易死了,蔡邕却还记着董卓的恩?   “蔡中郎,你是不是此意,廷尉自然会给朕答案。”刘协的语气变冷:“立即将蔡邕收押!”   王允杀鸡儆猴,众公卿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见目的达到,王允又道:“陛下,如今董卓伏诛,陛下理当恩加四海。”   “臣以为,可再增封大司马刘公食邑,并拜其为兖、豫、青、徐、荆、扬六州都督,督六州军政,令其率六州之兵讨伐伪帝刘陔以及叛贼袁绍和公孙瓒。”   此言一出。   众公卿纷纷惊讶不已。   这王允先杀鸡儆猴,如今又要动兖、豫、青、徐、荆、扬六州军政,这是要彰显司徒之威吗?   刘协拿不定主意,迟疑道:“如此加封,大司马是否权势过盛?”   董卓死了,刘协也自信能如汉武帝一般,执掌朝政,权倾天下。   如今加封刘虞,以后还如何制衡刘虞?   王允据理力争:“陛下,士人皆知,大司马对朝廷忠义,绝不会有擅权之意。”   “反倒是青州牧刘备,兖州牧臧洪,豫州牧曹操,徐州牧陶谦,以及荆州刺史刘表等人,在六州权势过大。”   “若无人制约,恐怕又会如袁绍公孙瓒一般,不服陛下诏令。”   “而如今天下,对朝廷忠诚且名望足以压过刘备曹操等人的,唯有大司马一人!”   “陛下切勿猜忌大司马而误了国家大事啊!”   司隶校尉黄琬反驳道:“如今河南六州的刺史州牧,皆奉陛下为尊。司徒如此相逼,岂不是让刘备曹操等人倒向伪帝刘陔?”   “陛下,臣以为,应当加封六州刺史州牧,以示陛下的恩德!”   “给予其恩义,再令其讨伐伪帝,才会让六州的刺史州牧不会对陛下起疑。”   王允见黄琬竟然敢反驳自己,顿时有些不愉:“黄司隶,刘备曹操等人都已经是州牧,还如何加封?”   “昔日周王室分封诸王,以至于国家分崩离析,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谁又将周天子当回事?”   “若不借大司马的名望,给刘备曹操等人施压,这些人如何肯服陛下?”   就在王允和黄琬争执不下的时候,侍卫来报:“陛下,卢尚书醒了!”   刘协豁然起身:“当真?快,快,快准备銮驾,朕要去见卢尚书!”   王允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内心更是忿忿:“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来!”   卢植诛董功劳大,王允虽然很不满,但此时也不能去阻拦刘协,只能跟着刘协及众公卿一起来卢植府上。   刘协见到卢植,连忙上前握住卢植的手:“卢尚书,你终于醒了!朕日夜烦忧,恨不能代卢尚书受罪。”   卢植心中感动:“让陛下担忧,老臣心中有愧啊。”   刘协又将今日朝殿上的事,简明扼要的给卢植讲了一遍。   听得王允当了司徒,又给刘协出主意让贾诩去陕地招降牛辅、收押蔡邕入狱、让刘虞当大司马、总督兖、豫、青、徐、荆、扬六州等。   卢植不由皱眉:“可曾有人反对?”   刘协不假思索:“司隶校尉有反对,但司徒不肯相让。”   听到王允跟黄琬争执,卢植顿时明白了一切,心中燃起一股怒意。   “朝廷正值内忧外患之中,朝中公卿却还在争权夺利。”   “可恨啊!” 第220章 卢植病逝,遗计刘备假节   恼怒之余,卢植心中又生出万般无奈。   有心杀贼,奈何残躯已无力。   “陛下,朝中之事,老臣有心无力了。”   “惟有一言,请陛下务必谨记。”   卢植暗叹一声,内心的怒火随之消散。   如今局势,即便卢植再怒也改变不了。   刘协连忙道:“卢尚书安心养病即可,切勿操劳过多,加重了病情。”   “朝中如今有温侯和司徒在,可保朕无恙。”   “卢尚书但请直言。”   卢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多了三分凝重:“如今天下,有能力匡定汉室者,大抵都是野心之辈。”   “唯有青州牧刘玄德,陛下可以倚重!”   “然,权臣贼子,往往挟天子以令天下,各州牧守受皇命节制,不尊皇命则是抗旨谋反,尊皇命则是跟权臣沆瀣一气。”   “陛下受制,国将难安。”   “可赐玄德节杖,享‘假节’之权!”   在晋朝之前,使节是没有区分的层级。   不论是“假节”、“持节”还是“使持节”、“假节钺”、“假黄钺”,都是同等地位、   节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   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以行使权力。   例如持节分封诸侯、收捕罪犯、镇压叛乱、出使邦国等等。   跟诏书不同。   诏书赐予的权力,是可以通过新的诏书否决的。   就比如,刘备现在是青州牧。   如果有权臣掌控了朝廷,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下达诏书罢黜刘备的青州牧。   但权臣却无法让刘备直接交还节杖,而是需要刘备亲自来长安交还。   节杖在手,就意味着刘备一直有假节之权。   卢植很清楚,长安的朝殿事,以自己这副残躯,是难以介入了。   然而,卢植不想因为长安公卿的权争,而让刘协再次处于危难之中无人解救。   卢植唯一能信且有能力完成卢植夙愿的,就只有青州的刘备了!   趁着自己还有几口气,替刘备争取一个“假节”之权,这是卢植最后能替大汉、替刘协谋划的策略了。   刘协内心震撼,迟疑道:“卢尚书,董卓都已经死了,难道还会有权臣贼子,挟持朕来号令天下吗?”   卢植轻叹:“陛下年幼,不能识别这世间的野心之辈。”   “老臣本想借董卓之力,荡平天下野心之辈,奈何董卓偏安一隅,老臣不得不布局将其诛杀。”   “但董卓虽死,朝野内外,野心之辈却未除尽。”   “兵法有云:未料胜,先料败。陛下切不可因一时之功而骄矜大意。”   “玄德是陛下宗亲,其妻又是桓帝外甥女儿,跟陛下颇有渊源,亦是陛下可以绝对信赖之人。”   “赐节‘假节’,玄德必会替陛下荡平这天下群贼。”   “陛下,乱世不比盛世。”   “天下未定之日,不可有骄矜之心,亦不可寒了忠臣义士之心。”   “咳咳——”   卢植忍不住一阵咳嗽,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见卢植强撑着病躯,还要给自己谋退路,刘协内心大受震撼。   自董太后逝去后,再无一人对刘协如此推心置腹,如长辈般谆谆教诲。   “卢尚书,快别说了。”   “朕听你的便是!”   “你好好养病,勿要太激动了。”   刘协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这帝王之心还未彻底变得凉薄。   卢植舍弃海内清誉,忍辱负重的诛杀董卓,如今又拖着病躯谋身后事,这让刘协如何不感动?   平复内心的情绪,将嘴角的血迹擦掉,卢植感觉双目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自知大限已到,卢植暗叹一声,再道:   “陛下,老臣这一生,门人弟子不少。”   “然,真正能继承老臣之兵法、又有忠义秉性的,唯有河东人关羽关云长,此子亦是玄德的义弟。”   “陛下,请恕老臣僭越。老臣今日,想谋一个私心,替云长讨一个侯。”   “封:汉、寿、亭、侯!”   “亭侯虽小,但以汉、寿为名,可护大汉江山,万寿无疆!”   刘协更是震撼。   卢植虽是私心,但想的却是大汉。   以“汉寿亭侯”赐封关羽,不论今后谁想倾覆大汉,关羽都将继承卢植遗志,亲往征讨!   “朕,答应了!”刘协双眸含泪。   卢植以手指天:“吾受先帝厚恩,志在护汉,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右臂无力垂下,卢植的双眸也彻底失去了色彩。   “卢尚书!”刘协大惊疾呼:“御医,御医在何处?”   门外。   尚书仆射荀攸靠墙而立,手中翻着卢植注解的《卢氏新书.水战篇》。   听到屋内刘协的疾呼,荀攸将《卢氏新书.水战篇》合上,不由轻叹:“卢尚书,攸自诩品行才智皆胜于旁人,也向来不服旁人。”   “今日,你让攸彻底心服了。”   “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   “攸,就如你之愿,去一趟青州。”   荀攸见长安权争太甚,有心远避,又认为蜀地地险城坚,人民生活殷实,准备请一个蜀郡太守。   忽闻卢植苏醒,于是急急来见卢植。   却不料,卢植却将《卢氏新书.水战篇》交给荀攸,希望荀攸能去一趟青州,将《卢氏新书.水战篇》交给关羽。   卢植字字不提让荀攸去青州助刘备,但这用意却十分明显。   荀攸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床榻间已然逝去的卢植,长叹一声,离开了尚书府。   ......   临淄城。   郑平已经完成了婚娶的一应礼仪。   洞房花烛,郎情妻意。   刘备还特意许了郑平一月假期,让郑平能好好跟新婚妻子温存游玩。   郑平亦是难得的忙里偷闲,跟孔素走马泛舟,畅游青州山川。   青州在刘备的治理下,连年丰收,士民黎庶皆受益。   再加上州牧府一系列的监察制度,各县官吏若有违法之事,就会按律问罪,政清人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在郑平跟孔素游玩期间,董卓被卢植和吕布合谋击杀的消息也传到了州牧府。   “卢师得偿所愿了!”   刘备听到消息,连忙叫来了关羽和张飞,同席而坐,举樽庆贺。   关羽不怎么爱饮酒,但今日也因为卢植和吕布合谋击杀董卓的情报而小酌了几樽。   张飞则是直接换上了酒碗,一边喝一边大笑:“二哥,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是一喝酒就红脸,怪不得私下有人都道你是红脸的关公。”   关羽瞪了张飞一眼,捋了捋美髯,道:“饮酒要适量,可饮酒但不可醉酒,三弟你这喝酒就犯浑的习惯,是不是也得改改?”   张飞大笑:“二哥,俺可没犯浑,俺现在清醒得很呢!俺今日给你们长长见识。来人,取笔墨纸来!”   刘备不由摇头而笑:“还说不犯浑,看来今日能欣赏翼德的大作了!”   只见张飞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挥舞笔墨,一副仕女图在张飞笔下成型。   画完了。   张飞还在旁边题字:“张飞之侍女也!”   关羽一见这仕女图,不由也乐了。   张飞自幼好画画,也曾习过仕女图。   然而,好画画和习过仕女图,跟画得好是不同的。   张飞这仕女图......   一言难尽!   “大哥,将此画收起来吧,不然三弟酒醒之后,就得拿去当柴烧了。”关羽捋髯而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往事。   刘备亦笑道:“这可是价格昂贵的左伯纸,可不是以往的粗纸。是得收起来!”   张飞还不知道,刘备和关羽已经准备收藏这醉酒后的“仕女图”大作了!   而张飞今日的画意很浓,画了一张不解兴,一连画了五张,然后又狂喝几碗,直接趴在桌上就呼呼大睡。   刘备全都收起来,一边收一边道:“一张我留着,一张给云长,给显谋也留一张,剩下两张,留一张给弟妹,留一张给卢师。”   提到卢植,刘备又不禁有些担忧:“董卓虽然死了,但西凉余孽还在,也不知道卢师能不能应付。”   “那吕布反复无常,先杀义父丁原,后杀义父董卓,唯望卢师勿要轻信。”   关羽眯着丹凤眼,看向长安的方向:“卢师能合谋吕布诛杀董卓,想必也能用好吕布,大哥勿需忧虑。”   正说间。   孙乾自外而来,语气有些急促:“使君,曹嵩被陶使君部将张闿杀了!”   刘备哦了一声,不以为意:“曹嵩在琅琊国北部县勾结县吏强买强卖田屋,坏我青州法度,本就该死。”   “陶使君杀得好啊!”   孙乾急道:“可曹嵩死了,他的五十辆车的钱财,如今却送到临淄城来了!”   “嗯?”刘备诧异抬头:“曹嵩的钱财,怎么会送到临淄城?”   孙乾怒道:“张闿在泰山郡的华县古寺杀了曹嵩父子后,曹宏又突袭了张闿的兵马。”   “曹宏又对曹嵩的仆人言:‘曹嵩父子在青州犯下大事,还想畏罪潜逃。今日将其诛杀,以儆效尤。尔等将这些钱财都送往临淄城,可免一死!’”   “在这之前,陶使君还在郯城宴请款待了曹嵩父子三日!”   “这摆明了是曹宏的移祸之计!”   “陶使君想杀曹嵩父子以及护送曹嵩父子的张闿,意图嫁祸给泰山太守应劭、引曹操迁怒兖州;但张闿却提前杀了曹嵩父子,导致事情败露。”   “曹宏担心徐州承受不了曹操的怒火,故而将五十车的钱财送到临淄城,达到移祸青州的目的!”   “好歹毒的手段!”   刘备的眼神顿时变得难看。   关羽则是狐疑问道:“为何这五十车钱财到了临淄城我们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沿路关卡的?”   孙乾的语气顿时变得怪异:“那驾车的人说,他们有青州别驾的手令,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刘备惊讶道:“显谋的手令?这是怎么回事?”   孙乾无奈:“显谋的个性,使君你还不明白吗?送到嘴边的肥肉,他怎么可能扔出去?”   “若使君问起,显谋肯定会说:反正都被人栽赃嫁祸了,这五十车辆钱财赃物不要,岂不是白白受祸?”   “所以显谋才会给通行手令,甚至还让沿途的兵马护送!”   刘备笑道:“这倒是挺符合显谋个性的。”   孙乾有些急:“使君啊!收了这五十车钱财,曹操肯定就会认定我们跟陶使君合谋杀了曹嵩父子。”   刘备反问道:“那公祐认为,应该如何处理?”   孙乾道:“我认为,应该先去信给曹操,具言此事跟青州无关。”   “若曹操不怪罪青州,就将五十车钱财送回去;若是曹操怪罪青州,那就不还了。”   刘备细思片刻:“显谋如今在何处?”   孙乾道:“显谋给通行手令的时候,说是要准备去登泰山,估计现在也在泰山附近。”   刘备顿时放下心来:“既然显谋要登泰山,那就证明无事。公祐你让胡昭将这五十车钱财登记入库。”   孙乾还欲再劝,关羽却是冷哼一声:“公祐先生,你多虑了。”   “曹操麾下有智谋之士,定然也能猜到这是曹宏的移祸之计。”   “青州无需解释,曹操自会遣人来试探大哥的态度。”   “倘若曹操不问而攻,那这次就砍下他的首级!”   “对大哥不敬的,皆斩!”   关羽杀意凛冽,压根不在意曹操是否会迁怒青州。   刘备亦是笑道:“以青州如今的兵力,足可应付任何一州。”   “如云长所言,青州无需解释,曹操自会遣人来询问。”   “若要不问而攻,我刘备也不是怕事之人!”   ......   泰山。   郑平跟孔素齐登山顶。   巍峨之山,让郑平不由心生感慨,吟唱诗圣杜甫的绝句。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少陵野老的璀璨之词,果然是千古绝句啊!”   孔素美眸之中,崇拜之意尽显:“郑郎,这少陵野老是何方大贤,竟能写出如此磅礴的的诗篇?”   郑平大笑:“古今大贤隐世,皆以雅号自居,或隐于闹市,或隐于乡野,皆不愿显名于世。”   孔素赞道:“郑郎识遍天下大贤,阿素佩服。” 第221章 贾诩毒计,长安毁于一旦   初平四年,六月。   卢植病逝,刘协追封卢植为海兴侯,从祀孔庙,葬于长安南郊。   又令尚在狱中的蔡邕作赋,彰显卢植毕生功绩。   同月,刘协升迁刘艾为宗正,又遵循卢植遗命,令刘艾持节前往青州,赐节刘备、享假节之权!又封卢植弟子关羽为汉寿亭侯,彰其忠义之名。   王允虽然有反对、认为不应给刘备如此大的权力,而应该让刘虞督青、兖、豫、徐、荆、扬六州,即便要赐节,也是赐节给刘虞。   但刘协这次态度异常的强硬,当场驳回了王允的反对。   同月,尚书仆射荀攸,辞去尚书仆射一职、自请蜀郡太守。   刘协虽然不愿,但王允想在尚书和尚书仆射的位置上,安置自己的亲信,巧言说服了刘协。   于是荀攸趁机离开了长安这个是非之地,经由兖州往青州而去。   跟吕布共掌朝政大权的王允,愈发的骄矜。   时常在朝殿上驳斥刘协,而且引经据典、要教刘协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这令刘协内心愤懑不已。   也正因如此,刘协才真正明白卢植临终之言“董卓虽死,朝野内外,野心之辈却未除尽”的意思。   王允貌似忠臣,但实际上亦是专权的野心之辈。   教皇帝如何当一个好皇帝,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比董卓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更阴险。   因为刘协寻不到反驳王允的理由!   王允动辄引经据典,不是先贤警示名言,就是高祖光武等人如何如何。   对于董卓的旧部,朝中公卿包括吕布都认为,应该全部赦免,但王允却认为应该给与董卓旧部惩罚。   吕布想将董卓的财物赏赐给公卿、将校,趁机拉拢董卓余部,也被王允驳回。   王允现在录尚书事、总朝政大事,自然也就瞧不起吕布了,认为吕布只是一个碰巧杀了董卓的剑客,当大将军是德不配位。   若没有他王允,吕布都当不了大将军!   王允和吕布也逐渐失和。   又有人建议:凉州的将校一直都跟关东诸侯对峙,如果将其遣散,又打开函谷关,这些凉州将校就会担心性命不保。不如任命熟悉凉州人、又有声望的皇甫嵩去陕地统帅,安抚凉州诸将。   这的确是个妙招,毕竟皇甫嵩以前是董卓的主将,这些凉州将校也曾是皇甫嵩的部下,以皇甫嵩的威望再加上刘协的特赦,是可以镇住这群凉州将校的。   但这个建议,同样被王允驳回了。   王允并不希望皇甫嵩再掌兵权!   皇甫嵩名望太大,若是再掌兵权,王允还如何把持朝政?   于是王允在朝殿独断专行,迫使刘协下达了问罪凉州诸将的诏令。   这诏令一出,可把凉州诸将给吓坏了。   董卓虽死,但旧部都在。   牛辅、董越、段煨等人驻扎在安邑、陕县、华阴一带。   其中徐荣、段煨、胡轸相继投降朝廷,牛辅、董越不肯投降。   渑池的董越去寻牛辅商议对策,但被牛辅杀死,其部下尽归牛辅。   然而,诏令一到,担心兵变的牛辅直接抛弃凉州诸将,独自携款潜逃了。   本以为牛辅是王者,凉州诸将皆认牛辅为首,结果没想到牛辅却是个青铜,一遇大事就逃跑。   牛辅一逃,凉州诸将顿时作鸟兽散。   等奉牛辅命进攻中牟的李傕、郭汜返回陕地时,西凉军已经分崩离析了。   李傕、郭汜本来也想逃,但又怕得不到赦免,到时候一个小吏就能将他们擒杀。   正逢此时,贾诩寻到了李傕。   原本贾诩是来陕地避祸的,却不曾想王允竟然想要赶尽杀绝。   被问罪的凉州诸将中,就有贾诩的名字!   这可把贾诩气得不轻!   都主动请辞辞去太傅一职、又远离长安是非之地了,结果王允还不肯放过自己。   “老夫自长安而来,陛下本有意赦免凉州人士。”   “但朝中却有小人把持朝政,准备将凉州士人赶尽杀绝。”   “诸位如果弃军独行,来日一个小小的亭长就能将尔等擒杀。”   “不如率军西进,攻打长安,替太师报仇!”   “若事成,则奉国家以正天下;若事败,再逃也不迟!”   贾诩发狠了。   既然王允不准备让自己活,那贾诩也不准备讲道义了。   年近五旬的贾诩,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   贾诩也想安享晚年,再活上个二三十年,效仿郑玄著书立说,以求青史留名。   结果,晚年还遇上这等糟心事。   都说沉默的人发怒最可怕,因为没人知道沉默的人发怒时到底会爆发有多大的力量。   贾诩的话,成功的说服了李傕。   “朝廷既然不肯赦免,我等唯有死战求生。”   “倘若攻下长安,则得天下,诸将皆是列侯;若是攻不下,我等就劫掠三辅的妇女财物,西归故乡,亦可效仿昔日北宫伯玉。”   于是李傕采纳贾诩的计策,派出亲信游说凉州诸将。   郭汜、张济等将纷纷响应。   数千人直扑长安。   吕布本想亲自迎战、速战速决的解决李傕,但被王允否决。   王允令董卓旧部徐荣、胡轸在新丰迎击李傕、郭汜等将。   胡轸和徐荣本就不和睦。   而身为辽东人的徐荣又比胡轸更受器重,于是胡轸临阵倒戈,直接冲击徐荣中军,跟李傕郭汜等人联合击杀了徐荣。   李傕沿途聚拢兵马,董卓旧部樊稠、李蒙、王方等人纷纷在中途加入。   一时之间,李傕聚众十余万人,声势浩大的围攻长安。   这可将王允给整懵了!   凉州诸将的反叛太快了,快得王允都没能反应过来。   吕布更是气得当殿怒斥王允。   王允不听良言、执意要惩罚凉州诸将是错,让徐荣、胡轸领兵迎击李傕同样是错。   但凡选对了一样,也不至于让李傕聚众十余万人!   仅仅八日,长安城就被凉州诸将攻陷。   吕布虽然骁勇,但无奈兵少,只能率百余骑突围冲出长安,家眷妻小都失陷长安。   李傕等人纵兵劫掠,官员、百姓死伤无数,走投无路的王允含恨自刎。   李傕劫持刘协,自封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等人皆为中郎将。   卢植好不容易合谋吕布诛杀董卓打造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   临淄城。   郑平携孔素策马泛舟、登山游湖一个月,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   回到府上,郑平轻拥孔素:“待得天下太平,我自当辞官归隐,携阿素遍游这大好河山!”   孔素心有感动,道:“郑郎不必如此。大丈夫之志当如泰山,巍峨于世,何苦怀念温柔之乡。”   郑平轻笑:“泰山长存于世,不在于其巍峨,而在于其安稳,为诸山之最。”   “人生苦短,不过百年,我虽有治世心,但力亦有尽时。”   “而天下之事,在于传承,遍游河山,亦是替使君及后世之君寻这世间能治世的贤才。”   郑平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只因这乱世洪流,让郑平不得不去执掌权柄,力求天下早日太平。   功成名就之日,郑平更希望跟娇妻泛舟江河湖海,登顶五岳群山,游遍这大好河山。   至于隐退之后,谁来治政?   郑平更是不用担心,培养诸葛亮最大的原因就是:诸葛亮有丞相之才,郑平可以放心任其辅君施政。   而郑平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助刘备平定天下!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郑平还有很多的乐趣得去体验,又岂能将自己的一生都束缚在官场?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是一种极不负责的观点。   郑平更倾向于“前人种树,后人育林”,先驱者打天下,继承者治天下,如此才能政清人和,潇洒惬意。   院中。   孔素抚琴,郑平舞剑,一片祥和温馨之意。   但就在此时,门口一个黑影若隐若现,打乱了郑平的兴致。   “翼德,你有事就直接进来,何必在门口躲躲闪闪?”郑平轻叹一声,收剑回鞘,孔素则是起身返回内屋。   张飞大笑,转身进入内院:“显谋先生,俺这不是看你回来了,专程来问候吗?”   郑平拾起羽扇,轻摇鄙夷:“翼德,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信吗?”   张飞大笑,环眼左右扫视,明显话中有话:“显谋先生回来后,一直都在这里舞剑吗?去过书房吗?”   郑平微微眯眼,似笑非笑:“未曾去过,但正准备去。”   张飞大手一挥,邀请道:“显谋先生,你刚回来,何必去书房那种苦闷之地。临淄城新开了一家酒坊,据说那大厨以前是某个王府的厨子,厨艺绝妙。”   “今日俺设宴,替显谋先生接风洗尘。”   郑平不上当:“去酒坊就不必了,我比较喜欢清净的地方,翼德先回去,我稍后就来赴宴。”   “别啊!”张飞嘿嘿一笑:“何必稍后,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郑平摇扇坐下:“翼德啊,你这明显有事瞒着我啊。难道我的书房,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离开一个月,我也想去书房瞧瞧,是不是有人给我送了好礼。”   张飞顿时急了,连忙凑到郑平身边:“显谋先生,真没人给你送礼!这样吧,俺们去寻大哥和二哥同饮如何?”   一想到郑平书房内,刘备专程遣人送去的仕女图,张飞就感到一阵心慌。   醉酒误事啊!   张飞原本是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狂画五幅图的事的,直到张飞偶然在家看见妻子胡氏正在装裱一副仕女图。   张飞还当朝嘲讽“谁画的仕女图,这么丑,哪有侍女长了满脸胡子的。”,结果胡氏却说是张飞画的,当场惊得张飞一愣一愣的。   胡氏比张飞更震惊,反问张飞“什么侍女?这不是张郎你的自画像吗?”   张飞那龙飞凤舞般的“张飞之侍女也”几个字,胡氏没能认出来。   而刘备将画给胡氏的时候,说的也是“翼德醉酒而画”,没有多言。   胡氏觉得这是张飞亲自画的自画像,于是准备装裱起来挂在内堂,当场臊得张飞将仕女图给扔进了火盆。   得知自己画了五幅,其中一幅还送到了郑平府上,张飞整个人都快晕了。   刘备和关羽早就知道过往事,张飞倒也不臊,但让郑平看到了,岂不是得笑一辈子?   软磨硬泡后,张飞赌咒发誓以后喝酒只喝半醉后,刘备才同意告诉张飞送给郑平的画,位置在何处。   但刘备也奸,故意在郑平返回后,才告诉张飞画在郑平的书房。   郑平佯装不懂,起身道:“我觉得,我还是去趟书房,万一真有人送礼,我不回礼岂不是失礼?”   张飞见劝不动郑平,只得跟在郑平身后,暗暗寻思:“若是显谋先生见到那幅画,俺就抢过来。反正俺力气大,先生抢不过俺!”   来到书房。   张飞瞬间奔在郑平前头,然后抢了一幅卷着的画,迅速的背着郑平打开。   确认是自己画的仕女图后,张飞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将画折叠塞入怀中:“显谋先生,俺方才记起,大哥有事寻俺。”   “俺先走一步了。”   郑平摇头而笑,没有阻拦疾步离去的张飞。   有些事,猜到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否则就伤了和气。   待张飞离去,郑平也策马来到衙署。   离开一个月,很多事都未经郑平之眼、入郑平之耳,郑平需要查阅最近一月传来的情报。   来到衙署。   祢衡和华缉早已将情报整理,又按时间排序汇总成册。   “六月初三,尚书卢植跟都亭侯吕布合谋,于郿县诛杀太师董卓,卢尚书吐血昏迷,群医无策。”   看到这条情报,郑平不由闭眼长叹。   自卢植一夜白头西入长安,郑平就已经料到了卢植会亡于长安这个结局。   “泓泓眸子宿渊亭,不见蛾眉只见经。未似马家亲子婿,终身不踏绛纱庭。”郑平轻言。   这是宋代诗人陈普赞誉卢植的一首七言诗。   说的是卢植年轻时候在马融麾下求学,周围有很多清秀脱俗的美人表演歌舞,但卢植眼神清澈如潭水深静,眼里只有经书没有美人,不似马融的那些亲子婿,贪图玩乐不认真学经。   这是在赞卢植的品德高尚。 第222章 沮授田丰,刘备谋事之士   衙署。   刘备接见了曹操的使者王俊。   王俊字子文,汝南人,年少时被名仕范滂、许章所欣赏,又与南阳岑晊相交莫逆。   曹操还是布衣的时候,就非常欣赏王俊,王俊也称赞曹操有治世之具。   袁绍、袁术母亲去世的时候,归葬于汝南,王俊跟曹操前去吊唁,天下名仕汇集在汝南的有三万多人。   看到这种盛况,曹操悄悄的跟王俊说:天下将乱,罪魁祸首就一定是这兄弟俩,想要匡扶天下,救民于水火之中,一定要先杀了这俩人。   王俊则是回答: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能匡扶天下的,舍你其谁。   曹操当了豫州牧后,就遣人去武陵郡,征辟隐居的王俊出任州从事。   扫了一眼曹操的书信,见信中多有质问之意,刘备的脸色也不怎么愉悦。   “曹嵩死于华县,跟青州何干?”   “曹豫州之意:曹嵩之死,青州有责了?”   王俊为人,表面沉静、内心清明。   见刘备脸色不愉,便道:“刘使君误会了!曹豫州识破了曹宏的移祸之计,故而遣我来青州,避免青豫两家因曹宏的移祸之计而滋生误会。”   “然,曹豫州有丧父之痛,又见曹氏家财皆运往临淄城,心中难免有些怨气。”   “言辞虽有无礼,但也情有可原。”   “素闻刘使君宽仁有度,必不会怪罪曹豫州的人伦之情。”   见王俊对答有度、举止优雅,刘备眼神多了几分欣赏:“昔日陶使君将琅琊国北部县,交由青州督治。”   “然,曹嵩在琅琊国北部县,勾结县吏,强占屋田,因其而亡的百姓超过十户,更有数百黎庶流离失所。”   “坏青州法度,论罪当斩。”   “看曹豫州之面,我只将其驱逐青州。”   “如今曹嵩既死,人死罪消,坏青州法度、害青州之民的罪行,也可以销案了。”   “这五十车的钱财,用于安抚因曹嵩而死的北部县黎庶百姓,子文先生觉得如何?”   王俊头皮有些发麻。   来的时候,曹操专门交待过王俊。   这五十车钱财,即便不能全部要回,也得拿回一半。   报仇归报仇,钱财归钱财,这是两码事。   但王俊听刘备这语气,显然是不准备将这五十车钱财归还了。   “刘使君,北部县的黎庶百姓受难,在下深表歉意。”   “但这毕竟是曹氏家财,刘使君不如留下一半用于安抚受难的黎庶百姓如何?”   刘备笑道:“子文先生,若论法度,这些赃物都是要抄没的。”   “我虽然是青州牧,但也不能违背青州的法度。”   先说钱财,现在说赃物。   王俊顿时无话可说。   抄没赃物,这是合乎法度的。   王俊暗暗呼了一口气,又道:“曹豫州准备讨伐徐州,以报杀父之仇,刘使君应该不会阻止曹豫州的尽孝之意吧?”   王俊刻意在“尽孝之意”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刘备大笑:“大汉以孝治天下,曹豫州替父报仇,合乎人伦之情。”   “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东海有十万青州乡民在屯田,不知曹豫州的兵马,是否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   “上回曹豫州跟陶使君争锋,竟纵兵劫掠屯田民,实在是有违道义啊。”   “我这人,一向追求公正。”   “曹豫州要替父报仇,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阻拦;但曹豫州若不能约束军纪,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子文先生乃汝南名仕,想必也明白这祸不及百姓的道理。”   王俊迟疑:“兵战凶险,难免会有杀伤。”   刘备笑道:“这是曹豫州需要考虑的事。更何况,如今董卓虽死,伪帝尚在,这是国家的仇敌!”   “子文先生不如劝诫曹豫州,暂时放下私仇家恨,与青州一同举兵北伐。”   “待他日天下平定,曹豫州再与陶使君解决私仇家恨如何?”   “如此,方为义士!”   王俊的眼神变得凝重。   刘备的辩术比预料中更精湛。   不过只言片语中,就将曹操复仇的事,引到国仇私仇上来了。   若是大义之人,自然是先解决国仇,再解决私仇。   “刘使君之言,在下必定向曹豫州回禀。”王俊轻叹一声:“只望这世间,能少些兵祸,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啊。”   又聊了一阵后,刘备以“需要跟众人商议”为由,礼送王俊出府,让其暂时在驿馆休息。   待得王俊离开,刘备的眼神则是逐渐凝重。   “观曹操书信和王俊言行,曹操是执意要攻打徐州了。”   “国仇私仇,曹操还是将私仇凌驾于国仇,亦或许,曹操只是想借着替父报仇的名义,趁机拿下徐州。”   执掌青州越久,刘备的权略机变,也越来越精湛娴熟。   细思间,张飞自外而入,面有得意。   “大哥,俺将仕女图拿回来了。”   “幸好,显谋先生未曾觉察。”   刘备轻笑一声:“显谋刚回来,你就去惊扰,未免有些失礼。”   张飞挥了挥手:“俺跟显谋先生三年多的交情了,不必在意这点虚礼。刚才那人是曹操的使者?他来寻大哥何事?”   刘备微微敛容:“自然是为了曹嵩之死和那五十车钱财。”   张飞冷哼一声:“曹嵩在琅琊国北部县犯下大事,本就该死,曹操难道还想问罪大哥?”   刘备捋了捋短髯,道:“曹操有意以替父报仇的名义,再征徐州。这次遣使来青州,是想让青州袖手旁观。”   张飞鄙夷道:“青州跟徐州是盟友,按道理大哥肯定要助陶谦的。”   “但可恨那曹宏,竟然想要引祸给青州,如此险恶用心,大哥何须为了陶谦而出兵?”   “倒不如坐山观虎斗,待曹操和陶谦两败俱伤,大哥一举拿下徐州,另表贤才出任徐州牧。”   刘备轻斥道:“若不助陶谦,岂不是让我背弃盟约,失信于天下?”   张飞摊手道:“总不能为了陶谦的错事而让青州跟曹操死斗吧?大哥帮亲不帮理,难免落人口实,让旁人以为大哥跟陶谦沆瀣一气。”   细思良久。   刘备也没想好要不要出兵助陶谦。   毕竟陶谦这次的事,的确不地道。   要杀曹嵩,杀了便是。   偏偏曹嵩选择了嫁祸的方式,还失败了。   嫁祸失败,又移祸青州。   怎么看,都是十足的小人行径。   刘备没有惊扰郑平,而是召来了沮授和田丰问策。   虽然青州现在给不了沮授和田丰太高的官位,但刘备对沮授和田丰的礼遇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一有大事,都会召沮授和田丰商议,尽显器重之意。   田丰细思一阵道:“未曾有闻,州牧之间兴兵问罪只为报父仇的。”   “国家自有法度,陶谦杀曹嵩,曹操理当禀明天子,由天子将诏惩处陶谦。”   “曹操本是官宦世家,又曾在洛阳做官,不可能不清楚这些法度。”   “然,曹操却选择了兴兵问罪的方式,这是将自己当春秋诸侯王了。”   “丰以为,使君理当出兵劝和,避免徐州士民因曹操和陶谦的私恨而受难。”   田丰个性刚直,这言语也是颇为正直。   既然都是州牧,这有私仇自然就应该由天子来明断是非,又岂能私下兴兵问罪?   沮授道:“元皓之言,不无道理。”   “如今天下纷乱,朝廷法度早已不能约束各州州牧。”   “曹操此举,不过是想趁机吞并徐州,跟淮南的袁术并无区别。”   “授认为,可趁机击溃曹操的兵马,让其不能再兴兵祸,继而能将精力专注于豫州的民生诸事上。”   田丰要劝和,沮授更狠。   与其劝和,不如斩断曹操的爪牙,让其在豫州能本分一些。   但不论是田丰还是沮授,都赞成出兵。   刘备道:“我亦有此想法!然,陶谦毕竟有错在先,我若出兵,难免落人口实。”   “大汉以孝治天下,阻止曹操替父报仇,终究有些理亏。”   沮授道:“使君若担心名声受累,不如遣人告诉陶谦。”   “如今青州已经不缺粮食了,所以希望在东海屯田的十万乡民,可以返乡。”   “使君可再传讯曹操,秋收将至,这些屯田民得秋收后才能离开。”   “因此,青州今年不太想看到有兵祸波及徐州。”   “使君以大义而劝,曹操若还是要起兵伐徐,那就不用因为名声而受累了。”   “如今董卓已死,天下局势定然会有新的变化。”   “只要拖到秋收后,曹操未必还会再有伐徐州的意图。”   “陶谦谋事不密,如今肯定是希望使君能出兵相助的,所以陶谦即便不情愿,也断然不会阻止屯田的乡民返回青州。”   “如此,一举两得。”   刘备大喜:“公与之言甚善!”   “曹操担心我会出兵,所以见我要迁徙青州在东海的屯田民,即便再不情愿,也一定会答应的。”   “而我迁徙了屯田的乡民,曹操也会误以为青州不会再管此事。”   田丰和沮授商讨了细节后,刘备回书一封遣人送到驿馆交给王俊,同时让沮授前往郯城,说服陶谦让东海的屯田民返回青州。   王俊虽然不知道书信内容,但也没有多问,而是快马加鞭返回豫州。   沮授也不迟疑,径自来到郯城。   此时的陶谦,正因曹嵩之死而烦恼。   本来是一个完美的嫁祸之计,却不曾想张闿竟然会惦记曹嵩的钱财,以至于功亏一篑。   尤其是听闻张闿未死,陶谦更是恨不得亲手宰了张闿。   更令陶谦气愤的,是曹宏擅自做主移祸青州。   若不是看在曹宏多年追随自己任劳任怨,陶谦都想宰了曹宏向刘备表达歉意了。   移祸盟友这种愚蠢的计策,也就曹宏能想得出来了。   轻则青州按兵不动,重则青州反目成仇。   因此。   在得知沮授来到郯城后,陶谦连忙出城迎接。   “沮从事,老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陶谦态度颇为谦恭。   若是以往,陶谦是不可能对一个从事态度谦恭的。   毕竟这身份地位的差距摆在这里,能正眼看就已经是有礼了。   但现在,陶谦急于知道青州的态度,自然也不愿因为一时的无礼而坏了大事。   沮授回礼道:“陶使君折煞在下了,今日来是奉青州玄德公之命,跟陶使君商议东海屯田民迁徙回青州的事。”   陶谦闻言大惊失色:“玄德莫非记恨移祸之事?此事并非老夫本意,老夫正欲遣人向玄德致歉。”   沮授暗暗鄙视。   真有致歉的意思,早就致歉了。   直到现在,陶谦都没遣人去青州述说原因。   想到此行的目的,沮授笑道:“陶使君误会了,若玄德公记恨此事,又岂会令我来跟陶使君商议屯田民迁徙回青州的事。”   “此乃权宜之计!”   “毕竟陶使君这事做得不厚道,玄德公有心相助,又担心落人口实,引得兖州的臧洪也举兵介入。”   “陈留太守张邈跟曹操相交莫逆,若曹操真要举兵徐州,兖州也定然会出兵牵制青州。”   “故而,玄德公才想到了迁徙屯田民回青州的计策,用来拖延时间,好趁机游说兖州不参与曹操跟陶使君的争端。”   陶谦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有疑虑:“玄德是想以此为理由,让曹操不敢轻易的出兵郯城。”   “虽然能拖延时间,但屯田民迁徙回青州后,老夫又该如何应对曹操?”   “到时候玄德没了出兵的理由,老夫岂不是只能任由曹操宰割?”   沮授轻笑:“陶使君莫非忘记了,淮南的袁术跟曹操亦有仇隙。”   “虽然陶使君跟袁术也有仇隙,但此一时,彼一时,有时候敌人也是可以成为盟友的。”   “曹操再恨陶使君,也不敢以寡敌众。”   “而在这期间,陶使君可表奏天子,具言曹嵩在琅琊国勾结官吏祸害百姓,让天子出面来化解争端。”   “即便是曹操,也不敢违了天子的命令。”   陶谦大喜:“若真如沮从事断言,老夫就不用惧怕那曹操了。”   “曹嵩违反律令,老夫杀了他是为了明正典刑,曹操如何能假借替父报仇的名义,妄自兴兵徐州?”   “他若真敢违背天子之意出兵,那就是叛逆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由于小孩反复发烧,明天开始暂时一更   补更是办不到了。   因为没时间………   小孩好后,我会恢复三更的。 第223章 荀攸到来,刘备闻听噩耗   数日后,宗正刘艾和蜀郡太守荀攸同时抵达了青州。   原本荀攸要比刘艾先行,但因故在中途耽误了些时日。   而刘艾就比较倒楣了。   还没走出虎牢关,李傕和郭汜等西凉诸将反了。   以至于刘艾在洛阳境内东躲西藏了好一阵,才寻机出了虎牢关。   虽然很担心长安的局势变化,但刘艾也不敢忘记前往青州的使命。   抵达陈留的时候,遇到了滞留在陈留的荀攸,两人这才相约一起来到青州。   听闻刘艾到来,刘备自然是非常欢喜。   刘艾不是第一次来青州宣旨了,每一次都会给刘备带来好消息。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玄德公,陛下赐你节杖,许你假节之权;又封你的义弟关羽为汉寿亭侯,以彰其忠义之名。你可休要忘了陛下的恩宠。”刘艾郑重的宣读了圣旨,将节杖小心翼翼的递给刘备。   刘备听得心惊不已。   御赐节杖,假节之权!   有了这节杖,再加上之前的密诏,刘备虽然没有督各州事,但却有了出兵各州镇压叛乱的权力。   “此必是董卓死后,卢师向陛下建议的。”刘备很快有了猜测。   关羽虽然听到了圣旨,但并未急着去接汉寿亭侯的印,而是蹙眉反问道:“刘宗正,为何大哥没有封侯?”   虽然给了刘备假节之权,但刘备却没有封侯。   若只是没有封侯,关羽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封侯,也不是随便就能封的。   然而,如今关羽被封为汉寿亭侯,刘备却没有封侯,这明显不正常!   刘艾暗暗一叹,斟酌如何回答关羽的疑问。   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刘协就私下嘱咐过刘艾,关羽的汉寿亭侯是卢植的遗愿。   刘协感念卢植的忠义和诛董大功,才同意给关羽单独封侯。   汉、寿为名,可护大汉江山、万寿无疆。   一旁的郑平已经看出了端倪。   虽然在得到卢植吐血昏迷的情报时,郑平就已经有了猜测,但那毕竟只是猜测,是未得到证实的。   而现在,刘艾的宣旨,与其说是刘协在拉拢青州,倒不如说是卢植在安排后事。   “刘宗正,子干叔父他,病情如何?”郑平出言询问。   刘备、关羽、张飞等人,亦是纷纷一凛。   感受到众人眼神中的锋芒,刘艾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尤其是关羽,此时圆睁丹凤眼,仿佛刘艾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当场就会暴走似的。   一时之间,刘艾不知从何说起。   右侧的荀攸,则是徐徐的取出一本《卢氏新书.水战篇》,然后递给关羽:“关君侯,这本书,是卢尚书临终前,嘱托攸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的。”   “你说什么?”关羽音如九霄龙吟,瞬间冲到荀攸跟前,死死的盯着荀攸。   在关羽如山岳一般的九尺身躯面前,荀攸显得极为单薄,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压倒一般。   “云长,不得无礼!”刘备连忙呵斥,这才认真打量荀攸。   在刘艾宣旨的时候,荀攸一直安静的立在刘艾身侧,刘备只以为荀攸是刘艾的随从。   但现在,荀攸却言受卢植临终嘱托,给关羽送书。   “子干叔父终究还是没能撑过啊!”郑平暗暗一叹,眼神中多了几分哀伤。   遥想当年,郑平出游洛阳时,曾在卢植府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卢植亦是向郑平讲述这朝堂事和天下事。   刘备向前,将关羽往后一拦,随即恭敬一礼:“备,请教先生名讳?”   荀攸亦是回礼道:“颍川人,故尚书仆射荀攸荀公达,见过玄德公。”   刘备吃了一惊:“莫非是昔日与议郎郑泰、长史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合谋刺董的忠义荀侍郎?”   荀攸谦逊道:“事败被擒,攸苟活于世,当不起世人称赞。”   刘备肃然起敬,语气中多了几分悲戚:“卢师,已经故去了吗?”   荀攸点头:“六月初三,卢尚书跟吕布合谋诛杀董卓,吐血昏迷;六月初九,卢尚书苏醒,然而卢尚书根基已毁,苏醒也只是回光返照。”   “卢尚书自知死后长安会再次陷入混乱、不想汉室倾覆无人匡扶,于是在临终前,谏言陛下给玄德公赐节、给其最欣赏的弟子关羽封侯。”   “汉寿亭侯,以汉、寿为名,可护大汉江山、万寿无疆。”   “而这本《卢氏新书.水战篇》,是卢尚书上次跟关君侯道别时的遗憾,卢尚书已经将其补全。”   关羽一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卢氏新书.水战篇》,想起了在洛阳时卢植的叮嘱。   “这本是《卢氏新书》最后一册,只可惜时间不够,未能将水战篇全部注解。”   “云长回青州后,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显谋请教。”   “你可要用心研读,切勿辜负老夫的厚望啊。”   即便是九尺男儿,关羽此时也忍不住虎目含泪,推金山倒玉柱,双手上举,郑重的接过荀攸手中的《卢师新书.水战篇》。   随后,关羽又自刘艾手中接过汉寿亭侯的印绶,不顾在场众人,默然而去。   “二哥,这还——”张飞正想呼唤,却被田豫拉住。   田豫的语气也有些低沉:“三哥,让二哥暂时一个人静静吧。我等门人中,唯有二哥是卢师手把手传授的兵法和为人处世情理。”   张飞心中憋得慌,怒道:“卢师怎么会死!是不是朝中有奸人祸害卢师?俺要提兵灭了他们!”   刘备仰头长叹,心中的苦闷不知道如何宣泄。   唯有郑平最是冷静,继续询问道:“子干叔父是初九病逝,如今已经是七月初七,为何你们姗姗来迟?”   “可是长安出了变故?”   荀攸道:“我是六月十二,卢尚书葬礼结束后离开的长安,因故在陈留滞留。”   “至于刘宗正,他是因为遇到了兵祸,在洛阳藏身避祸,故而来得迟了。”   “兵祸?”刘备闻言一惊,看向刘艾:“董卓已死,哪还会有兵祸?”   刘艾忿忿道:“是王允那老匹夫!他跟吕布合谋,复得了司徒之位,于朝中大肆的安插亲信,把控朝政。”   “王允自知自身威望不足,能坐稳司徒位也是倚仗了吕布的诛董之功,因此一直都想立个大功来稳固权势。”   “因此,王允否决了吕布等人安抚凉州诸将的良策,执意要杀凉州诸将,独享大功。”   “诛杀令一出,牛辅畏罪而逃、凉州诸将也成了一盘散沙,但不知何故,李傕忽然打着要替董卓报仇的旗号,接连郭汜张济进攻长安!”   “王允遣董卓旧部徐荣和胡轸在新丰迎击叛军,怎料胡轸临阵倒戈,杀了徐荣。”   “我离开虎牢关的时候,听虎牢关的兵卒说,西凉诸将杀入了长安,王允被杀,吕布率百余骑出逃长安,往河内郡而去了。”   刘艾将沿途得知的消息,择其重要的陈述了一遍。   刘备怒而长叹:“卢师诛董大业,功亏一篑了!这王司徒为了贪功争权,竟会不顾长安安危用此蠢计!”   郑平却是摇头道:“王允的策略,其实也不算太差。”   “他在董卓麾下多年,对西凉诸将也颇有了解,料定了牛辅丧胆、一听诛杀令就会畏罪而逃。”   “牛辅若逃,西凉诸将也自然就成不了气候,定然也会想着逃窜。”   “没了兵将,这群人只需一个亭长就能生擒!”   “兵不血刃的除掉西凉诸将,王允的功劳不会比诛杀董卓的子干叔父和吕布少。”   “到那时,王允在长安就能真正的令天子和百官信服。”   “只可惜。”郑平看向荀攸,道:“王允的诛杀令名单中,想必还有一智谋之士也在其列。”   荀攸微微一惊,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叹:“王司徒的诛杀令名单中,有一人是前太傅贾诩贾文和,贾文和跟牛辅素来亲善。王司徒想杀鸡儆猴,于是奏请陛下,罢黜贾文和太傅位,令贾文和出任侍中,奉诏前往陕地招降牛辅。”   “但贾文和此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只言片语间,就让陛下同意他带着家眷去陕地,当殿令王允难堪。”   “若西凉诸将中,有谁能献计令李傕结连董卓旧部,唯有此人!”   郑平轻叹:“果然如此!贾文和明哲保身之人,带着家眷去陕地,本就有避祸之意。”   “然而王允却要借着诛杀西凉诸将的名义,携私怨将贾诩一并诛杀。”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贾文和此人有大智,昔日被氐人抓获,贾文和谎称是段颎外孙吓唬氐人,叛氐不仅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其余人也都遇害了。”   “为了保全自身妻儿性命,贾文和定然会拼命。”   “而此人用计又狠,要么不用计,要么一用计就会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王允因私废公、画蛇添足了!”   荀攸内心更是惊叹。   “怪不得卢尚书有意让我来青州。”   “玄德公仁德之名遍布海内,是能成大事之人。”   “其麾下别驾郑平,对天下大势和人心的揣度,远胜颍川诸杰了。”   “有此俊杰相辅,玄德公他日定能成就大业。”   “或许,我不用去蜀郡了。”   荀攸是个眼光很高的人。   即便知道荀彧在颍川辅佐曹操,荀攸也没有前往投效的想法。   对于荀攸而言,投效一方势力,不如自己亲力亲为。   这也是为何,面对董卓的强权,荀彧选择的是弃官归乡,而荀攸选择的是密谋刺董。   荀彧想辅佐曹操来成大业,而荀攸则想的是当蜀郡太守、静观时局变化。   现在,荀攸却有了新的想法。   这世间的雄主,荀攸难以判断。   若是识人不明,误投了庸碌之主,那以后就难有翻身之日了。   当蜀郡太守,荀攸只需要听天子的,因为这蜀郡太守是天子的任命。   但投效一方州牧,那就等于是当州牧的麾下吏,其官职不是由天子任命而是由州牧任命。   这其中的差别是很大的。   虽然心中有了留在青州的想法,但荀攸并未表现出来。   荀攸需要时间访问青州的名仕,继而决定是否要放弃天子任命的蜀郡太守留在青州。   “使君,刘宗正和荀太守一路疲惫,先安顿他们休憩吧。”郑平提议。   刘备点头,让孙乾负责招待刘艾和荀攸。   刘艾和荀攸也没多言。   若按正常的礼仪,刘备是要设宴款待刘艾这个天子使者的。   但很明显,不论是刘艾还是刘备等人,此刻都没有赴宴的心思。   卢植死,长安乱。   如山岳一般,重重的压在众人的心头。   “显谋,卢师若知他一死,天子再度被西凉诸将挟持,想必也是很难受的吧。”登上临淄城的城楼,刘备仰天长叹。   苦心算计,最终诛杀了董卓,结果却因为朝廷公卿争权夺利,而让天子再受磨难。   不论是谁用计,都会感到愤懑。   郑平轻摇羽扇,脑中快速的分析当前局势,不疾不徐道:“以子干叔父的才智,本来是可以遗计定长安的,但他却选择了将匡扶汉室的重任传承给了使君和云长。”   “使君,你可不要因此而失了锐气啊。”   刘备肃然:“既可以遗计定长安,卢师为何要选择将重任传承给我和云长?”   郑平看向长安的方向,道:“方今天下,双帝同天。”   “然,青州偏远,难以跟长安的天子同殿论势。”   “自古以来,朝中无人,外将难安。倘若在朝中辅佐天子的是庸人亦或者奸人,那么长安的皇命对于青州而言,多有弊害。”   “攘外必先安内,即便使君忠义报国,也难防朝中小人在天子身边谗言。”   “倘若只顾内乱,天下如何能安?汉室又如何匡扶?”   “因此,卢师选择了将匡扶汉室的重任托付给使君和云长,替使君求假节之权、替云长求汉寿亭侯。”   “卢师有诛董大功,天子看过往情分,定然不会违背卢师的临终遗愿。”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卢师最信任的,是使君,亦是云长!” 第224章 潜龙出渊,徐州牧该换了   但凡卢植能多活几日,就轮不到王允在朝中擅权。   解决关中纷乱的方式很多,但王允偏偏选择了最激进、风险最大的一个。   卢植希望解决的,是整个汉家天下的纷乱,而不仅仅是关中的纷乱。   而在这最后的时刻,卢植选择了相信刘备、以及亲传的弟子关羽。   刘备备受震撼,不由感到双肩一沉。   若是以前,刘备要匡扶汉室、安定天下,只是个人心中的一个大志。   这样的大志,不止刘备一个人有。   刘虞、袁绍、曹操、甚至于袁术都有这样的大志。   但现在,这已经不只是个人的大志了,更包含了卢植的临终托付、天子的殷切期盼。   “天下纷乱,不知多少忠臣义士洒热血抛头颅,也要安稳这天下。”   “我刘备,虽起于微末,但片刻不敢忘记匡扶天下的大志。”   “又岂会在此时失了锐气?”   刘备的眼神变得坚定。   想要匡扶天下,不可能事事都顺心如意。   自袁术从洛阳撤兵,兵行险着的卢植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即便刘备想助卢植,也是鞭长莫及。   正如郑平说的一样:青州偏远,难以跟长安的天子同殿论势。   朝中无人,外将难安。   哪怕刘备是忠义之士、一心为了匡扶汉室,在朝中小人权臣的眼中,刘备也只是一个“有野心的外将。”   郑平立于城楼,羽扇轻摇,对于天下大势早有清晰的掌控。   “使君遣沮从事去郯城游说陶谦让东海屯田民迁徙回青州,是想以此来拖延时间,让曹操不敢冒然进攻?”郑平徐徐而道。   刘备点头:“本想跟显谋商议,但显谋刚回临淄城,车马疲顿,我亦不忍惊扰。就跟元皓和公与商议了应对之策。”   “显谋以为,此法是否可行?”   郑平摇头:“曹操是豺狼,这到嘴边的肥肉,又岂能轻易的放弃?若曹操忍了,他就不是曹操了。”   刘备吃了一惊:“显谋既然断定不能成功,为何不出言阻止?”   郑平目光深邃:“青州这三年,都偏向于民生。”   “使君行权于内,少有介入青州外军政诸事的想法,以至于文武诸将,大抵都以‘避免青州被殃及池鱼’的想法来行事。”   “并非是元皓和公与想不出更好的方略,而是他们不能确定使君你是否有督掌徐州的想法。”   “趁着这次曹操跟陶谦的争执,以及天子赐节、云长封侯,使君也该向青州的文武,彰显你鲸吞寰宇的大志了。”   “关中内乱的消息传出,北面的袁绍和公孙瓒势必也会分出个胜负来。”   “然,公孙瓒虽然有武略,但智计不足,他是斗不过袁绍的。”   “一旦袁绍执掌了幽冀,而使君又未向青州文武彰显大志,即便是青州受了使君恩惠的豪强士族,也会有不少人想要谋求使君给不了的富贵。”   郑平直谋人心。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这乱世终归是会被平定的。   因此,拥护谁来平定这乱世,就成了各地豪强士族需要谨慎考虑的。   对于青州的豪强士族而言,刘备在恢复青州民生上的确是有大功的。   然而,人一旦吃饱喝足,就会滋生更多的欲望。   倘若跟着刘备得到的富贵比跟着袁绍得到的富贵少,而风险又比跟着袁绍的风险大,就必然会有人会暗中勾结袁绍。   这无关乎忠诚,而是前程。   毕竟这青州的豪强士族,既不是刘备的家臣也不是刘备的门生故吏,并不存在忠诚一说。   刘备闻言一凛,也明白了郑平的意图:“显谋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陶谦亡于曹操之手?”   “但如此一来,徐州会有许多的士民百姓,因曹操和陶谦的争斗而受累。”   “我同意沮公的计策,便是希望能给陶谦多一些时间来增强防备。”   郑平摇头:“使君仁德,是士民百姓之福,但使君不太了解曹操这个人。”   “曹操治军严整,法令严明,常以军令‘围而后降者不赦’约束众将。”   “方今扰攘之时,天下云起,围而后降者不赦,可示威天下,开其利路,不至于被围困。”   “此法虽然严苛,但其初衷是为了减少抵抗、少死人,以杀止杀,先乱后治。”   “使君若给了陶谦时间,徐州各城诸将,必定会拼死抵抗曹操。”   “曹操若破城,极有可能会行屠戮之事,以此来震慑其余城池守将。”   刘备惊呼:“曹操此人,也颇有忠义之心,怎会行此屠戮之事?”   郑平目光灼灼:“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德也。本是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也而用之。”   “曹操虽有忠义之心,但用兵之事本就凶险,不是谁都会行以君子之风、破城而不扰民的。”   刘备沉默许久,长叹道:“不曾想,我的仁德之心,反会让士民百姓受累。”   郑平道:“使君若想让徐州的士民百姓少受累,唯有让徐州换个州牧!”   “除此之外,别无二法!”   刘备的眼神逐渐坚定。   上一回,是换一个兖州刺史。   这一回,是换一个徐州牧。   虽然手段不同,但目的则是一样的。   陶谦武备不足,不论怎么增强防备,都是抵挡不住曹操的。   徐州反而会因为陶谦的顽抗而惹怒曹操,让徐州士民受兵祸之累。   想护徐州士民,就得让徐州有一个武备能力强悍的州牧,让任何宵小不敢轻言犯境。   “显谋准备如何行计?”刘备郑重其事的询问。   潜龙出渊,笼鸟飞天。   刘备此刻的语气,虽然少了几分仁厚,但也多了几分威武。   郑平眼中闪过狠辣之意:“焦和怎么死的,陶谦就怎么死!杀一人、救一城!”   刘备肃然。   焦和虽然死于黄巾之手,但却是郑平在暗中布计。   这事,刘备亦是知情的。   郑平这要布局让陶谦死于曹操之手,继而顺利的执掌徐州!   陶谦死了,曹操的报仇自然就结束了!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中的迟疑逐渐消失:“就依显谋之言,以此为目的布局吧。”   陶谦自作孽不可活,刘备也没必要非得为了陶谦而奔波。   若死陶谦一人,而救徐州一城。   这样的权衡,刘备是能接受的。   顿了顿,刘备又问道:“显谋,我观公达先生似有留在青州的意思,但又怕错会了公达先生之意。”   郑平轻笑:“但凡大贤,都会择主而事。荀公达慷慨之士,使君以真心结交即可。”   “只要荀公达人还在青州,就有出仕青州的可能。”   刘备点头:“此番倒是我多虑了。”   郑平没有让刘备撤回沮授。   沮授之计,是明计。   郑平之计,是暗计。   一明一暗,一虚一实,才能将真正的目的隐藏。   郑平遣人去济南国调回了诸葛瑾,又召来了祢衡和华缉。   诸葛瑾、祢衡和华缉,都将郑平视为兄长,是郑平最信赖器重的亲信。   府中。   郑平将十余封书信,分成三份,分别置于桌上。   待诸葛瑾三人齐至,郑平指着左边一叠书信,嘱咐道:“阿瑾,你去趟琅琊国,分别给信封上署名的琅琊国世家送信,随后前往开阳游说臧霸。”   “若臧霸同意信中条件,就将琅琊国世家捐赠的钱粮秘密运往开阳。”   “兹事体大,你切要谨慎行事。”   “明年你就要加冠了,希望这一次,你能立下奇功。”   加冠就意味着诸葛瑾可以正式出仕了。   人都有私心,郑平亦不例外。   身为诸葛瑾的义兄,郑平自然要替诸葛瑾的前程铺路。   感受到郑平的殷切期望,诸葛瑾亦是心潮澎湃,语气激动:“兄长放心,愚弟必定不辱使命!”   郑平又将中间的两封信递给华缉,嘱咐道:“子诚,你去趟郯城,分别将信交给糜子仲和陈元龙。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二人,不可让外人知晓!”   “若糜子仲和陈元龙同意信中条件,你就留在糜子仲身边协助处事。”   华缉亦是郑重的接过书信。   郑平将右边的几封书信,道:“正平,你的任务最为重要!”   “我要你隐藏身份,投身于丹阳兵主将曹豹麾下。”   “信中内容,你阅后即焚,以你的手段,寻机将其伪造不是难事。”   “曹豹此人,曾跟云长一起讨伐董卓,在颍川遭遇埋伏时,亦是被云长所救。”   “重伤之时,也是云长将其送到谯县华神医处救治。”   顿了顿,郑平又道:“陶谦若死,可劝曹豹其迎云长执掌徐州!曹豹有一女,有英武之气,若曹豹心有疑虑,可说之以联姻之术,令云长之子娶曹豹之女!”   祢衡笑道:“游说多次,这当媒人还是头一回。显谋兄放心,此事交于我,定然不会有失误!”   诸葛瑾、华缉和祢衡,相继离去。   郑平则是起身来到诸州郡势力图上,将徐州牧陶谦的名字划掉。   “结连青徐之势,是使君向青州士民及天下群雄彰显武略的初始。”   “曹孟德,这徐州,可不能给你!”   青州已经蛰伏三年,是时候向天下人表明立场了。   当今天下大势,虽有两帝同天的大势,但不论是长安的天子,还是涿城的天子,都没有能力去左右大势。   真正能影响大势走向的,是拥立刘陔的袁绍公孙瓒袁术,以及拥立刘协的李傕郭汜、曹操、刘备等人。   而如今。   袁绍和公孙瓒的内部纷争即将开始,袁术开始全面争夺扬州。   李傕郭汜祸乱长安,曹操欲图徐州,其余人除刘备外,皆对大势感到迷茫。   若刘备还要继续蛰伏,待得曹操得了徐州,这黄河以南尊奉长安天子的豪强士族,就会大量的倒向曹操。   这对刘备是极为不利的!   在袁绍和公孙瓒分出胜负之前,郑平也要助刘备奠定河南霸主的地位!   不论是臧洪陶谦,还是曹操袁术,都只能屈从于刘备的雄威之下。   .....   豫州。   曹操人已经抵达了沛国。   将曹嵩安葬在谯县祖地,曹操祭祀了先祖之后,也得到了王俊带回来的书信。   一看书信内容,曹操不由大怒:“大耳贼安敢如此欺我!”   刘备的书信,采纳的是沮授的提议,以拖延时间为主。   大意就是,青州要迁徙屯田民,报仇的事请缓一缓,等青州迁徙完屯田民,曹操你爱打谁打谁。   曹操的本意就不是报仇,而是要借报仇的机会拿下徐州,对于刘备信中的拖延之语自然是非常恼怒。   曹洪曹仁夏侯渊夏侯惇等将,见曹操发怒,纷纷出列请战。   “明公,曹洪请战!若青州敢派兵前来,一定要生擒关羽,以报昔日羞辱之仇!”曹洪最先出列。   被关羽生擒一直都是曹洪的耻辱。   这耻辱不消,曹洪就一直背负被关羽生擒的败绩而沦为笑柄。   夏侯惇则道:“子廉要找关羽复仇,那这攻打徐州的先锋就交给我夏侯惇了!明公,请给我五千兵马,我一定将陶谦生擒!”   曹仁大笑道:“元让!论带兵打仗,你和妙才加起来都不如我,这先锋一职,是全军士气所在。”   “先锋胜,则士气旺;先锋败,则士气废。”   “因此这先锋印,还是得我曹仁来取!”   夏侯惇怒道:“论武勇,我和妙才都远胜于你,你如何能当这先锋?”   夏侯渊亦道:“子孝,你适合督运粮草,这冲锋陷阵的事,还是让我来。”   曹操本宗武将争执,乐进韩浩史涣等将则是纷纷低头,不敢跟四将争功。   “都别争了!”曹操轻喝一声,随即看向郭嘉和戏志才:“奉孝,志才,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徐州,可有良策?”   良策曹操自己也会想,但有郭嘉和戏志才在,曹操会选择先听取两人的计策,然后跟自己心中的计策对照。   这就是曹操和袁绍的区别。   一个是心中有计需要找谋士确认,一个是心中无计全凭谋士献策。   郭嘉和戏志才对视一眼。   戏志才先行出列道:“明公要速破徐州,可先假装答应刘备的条件,同时遣人给陶谦送书约战。” 第225章 谋士对弈,各掌天下大势   “兵者,诡道也!”   “明公可谎称看刘备之面,于秋收之后攻打徐州。”   “待陶谦向彭成国增兵布防之时,以奇兵破其城、杀其兵、劫其粮,如奔雷之势抵达郯城,擒杀陶谦!”   “届时,即便刘备想要救,也只能仓促派兵。”   “而明公则以逸待劳,如若胜,则可乘势再取青州;如不胜,亦可聚徐州之兵抵挡刘备。”   戏志才寥寥数语,就将兵法中的诡、奇、速运用自如。   以书信麻痹陶谦,让陶谦在彭城国增兵布防,忽略对曹操的防范。   以奇兵破城,杀伤徐州兵的有生力量,并夺取军粮补充军需。   最后以雷霆之势兵临郯城,迫使陶谦和刘备仓促应战。   戏志才的献策,跟曹操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曹操不吝赞赏道:“志才之谋,甚合我心啊。奉孝可有补充?”   在问策上,曹操跟袁绍的差距就出来了。   若是袁绍,此刻就会问郭嘉还有没有比戏志才更好的计策。   如果郭嘉开口,袁绍就会觉得应该用郭嘉的计策。   左右摇摆,全然没有主见。   曹操却不一样,在戏志才献策后,曹操觉得此策可行,又跟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这心底就已经决定了要执行此策。   因此,曹操不向郭嘉询问新的良策,而是让郭嘉对戏志才的计策进行补充。   郭嘉细思片刻道:“此策虽好,但却忽略了一个关键。”   “以诡道奇术辅以雷霆之兵,虽然能速破陶谦之兵,但其针对的也仅仅只是陶谦。”   “明公可曾想过,刘备为何会让十万青州乡民在东海屯田?”   曹操不假思索:“昔日刘备初定青州,粮食匮乏,又执意要赈济青州五十万饥民,不得不将其中十万饥民迁徙去东海国,让陶谦组织饥民屯田。”   “难道这其中还有深意?”   郭嘉轻笑:“明公可还记得,昔日曹洪将军是因为什么理由被关羽生擒的?”   堂下的曹洪顿时不满了:“祭酒,你提这事作甚?关羽无耻小人,就会偷袭,他若敢堂堂正正跟我曹洪一战,三招之内我必定将其生擒!”   夏侯惇笑道:“子廉,你就别吹了。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三招之内生擒关羽?你支持我当先锋,我给你报仇如何?”   曹洪怒道:“我的仇我自己报!别想跟我抢先锋印!”   一旁的夏侯渊和曹仁,则是扫了一眼面色愈来愈冷的曹操,连忙拉住曹洪和夏侯惇。   见诸将安静,曹操这才回答郭嘉的反问:“奉孝的意思,这十万屯田民在东海国,就是为了有理由助陶谦抵御外敌的?”   郭嘉点头:“不止如此!嘉怀疑,刘备是借着这十万屯田民在东海国,结善徐州的豪强士族。”   “陶谦在徐州本就不得士民之心,若刘备有心结善,这徐州的豪强士族,恐怕会倒向刘备。”   “故而,嘉猜测,刘备早有得徐州之心,只是碍于名声不敢强行抢夺。”   曹操会意道:“所以,一旦我生擒了陶谦,很可能会让徐州的士民迎刘备入主徐州。”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一来,我出兵徐州,就是在给刘备一个入主徐州的机会。”   “然,不擒杀陶谦,父亲岂不是枉死?”   曹操的细眼中有狡诈,替父报仇说得是一个顺口。   若真的只是替父报仇,压根就不用在意徐州士民会不会迎刘备入主徐州。   郭嘉心思玲珑,早就洞悉了曹操的心思,笑道:“明公跟陶谦,已成鹬蚌相争之局,这是轻易不能改的。”   “然,这盯着徐州的渔翁,不止刘备一个。”   “刘备想当渔翁,明公何不再引一个渔翁。”   戏志才道:“奉孝指的是淮南袁术?袁术跟刘备有死仇,又自称徐州伯,若得知刘备要抢徐州,袁术肯定不能忍。”   郭嘉轻笑:“诚如志才所言!明公可遣使去淮南游说袁术,就言进攻徐州只为报父仇,明公愿意跟袁术修好、将徐州让给袁术,只希望袁术不要再惦记豫州。”   “袁术虽然跟明公和刘备都有仇,但跟明公之仇只在城池之争,跟刘备之仇却是不死不休之仇。”   “明公跟陶谦的战事一起,袁术必然不会错过抢占徐州的机会。”   “而明公则趁机将徐州变成刘备和袁术大战的战场、削弱徐州支持刘备的豪强士族,这鹬蚌和渔人的身份,就逆转了!”   曹操细思一阵,想明白了个中关键,不由抚掌笑道:“奉孝明晰大势,将刘备、陶谦和袁术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妙啊!”   “就以志才和奉孝之言,数计并用,将徐州变成战场!”   曹操的行动十分果决。   决定采纳戏志才和郭嘉的计策后,就不再犹豫,一面调兵遣将,一面遣王俊去淮南游说袁术。   王俊来到淮南求见袁术,具言曹操之意。   一听曹操要替父报仇,袁术不由冷笑:“曹阿瞒会替曹嵩报仇?这种话也就能骗骗不识曹阿瞒凉薄秉性的无知士人。”   “能取徐州不取,却故意来给本公送信,不过是想引本侯的淮南兵北上跟刘备争锋,曹阿瞒想渔翁得利罢了。”   “这等微末伎俩,岂能骗得了本公?”   自得了九江公印绶后,袁术无时无刻不自称“本公”,以此来彰显跟旁人地位的不同。   王俊暗暗吃惊:没想到袁术竟然能识破祭酒之计。   但还未等王俊开口,袁术又道:“本公既已识破曹阿瞒诡计,又岂会让曹阿瞒当渔翁?”   “这徐州是本公的,本公不给,曹阿瞒不能抢。”   “回去告诉曹阿瞒,擒杀陶谦后,立即退出徐州!”   “本公在淮南有十八万兵马,惹恼了本公,本公将曹阿瞒一并宰了!”   王俊顿时愣在当场。   这是何等的嚣张狂妄啊。   十八万兵马?   你确定不是强征的十八万青壮老幼?   见袁术心动,王俊也不多说,吹捧了袁术几句后就离开了。   待王俊走后,阎象连忙劝道:“那曹操不安好心,袁公切勿上当啊。”   袁术冷笑:“曹阿瞒自幼奸诈,他能有好心就怪了。”   “本公不过是诓骗那王俊,让曹阿瞒误以为本公会跟刘备争锋。”   “哼哼,曹操要打彭城国和东海国,本公就抢广陵郡和下邳国。”   “届时,本公再遣人给刘备游说利害、平分徐州,将彭城国、东海国和琅琊国都让给刘备。”   “曹阿瞒如何当得了渔翁?”   “这等伎俩,本公三岁的时候就会了,岂会上当?”   阎象见袁术如此说,只能无奈退下。   袁术识破了曹操诡计,心中正是舒坦之时,遂问道:“孙坚如今打到何处了?”   自全力支持孙坚征讨扬州,袁术就对孙坚的事颇为上心。   虽然在王俊面前自称十八万兵马,但袁术心中也是很清楚的。   这十八万兵马比起黑山贼兵没多少区别。   这群兵马拖家带口,一个青壮搭配几个老弱妇孺。   毕竟袁术将淮南都抢得差不多了,淮南活不下去的百姓自然只能选择加入袁术军。   给仇人当兵虽然委屈,但好歹还有点儿吃的吊着命。   袁术麾下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自初平元年就开始四处征战的孙坚军了。   兵精将勇,用来形容孙坚军并不为过。   阎象道:“今早有消息传回,孙将军击破了刘繇的部将樊能和张英,正准备攻打曲阿。想必很快就能击败刘繇。”   袁术大笑:“破了刘繇后,扬州剩下的人就不足为虑了。”   “本公也能尽起淮南之兵,北上抢夺陶谦的城池了。”   “待本公坐拥全部扬州和一半徐州,先往西灭了曹操,再北上灭了刘备和臧洪,然后就可以将袁绍那小妾子给鞭笞一顿了。”   “哼!夺我传国玉玺,竟然就只给我一个九江公?”   “天下,终将是我袁术的!”   “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大殿回荡,袁术不仅在淮南抢粮,还在寿春兴建宫殿,用意不言而喻。   另一边。   陶谦得了曹操的书信后,暗暗松一口气。   “曹贼忌惮刘备,将进兵时间改到了秋收之后,老夫就有了时间去布防了。”   “可恶的曹贼!不就杀了你父亲吗?非得打着替父报仇的名义来打徐州?”   “你父亲是个大贪官,你又杀了不少徐州士民,以曹嵩一命相抵,已经是很便宜你了。”   “真当老夫好欺负了!”   “兵不厌诈,老夫可不会坐以待毙。”   陶谦决定在彭城国增兵布防,然后奇袭小沛。   武将出身的陶谦,对于攻城略池亦有自己的一套打法。   “传令,调骑都尉臧霸、孙观,率兵前往武原。”   “传令,调下邳相笮融驻兵吕县。”   “传令,中郎将曹宏率兵前往彭城。”   “其余人,随老夫前往傅阳布防。”   陶谦意气风发,决定要给曹操一个教训,以报昔日兵败之仇。   ......   邺城。   得知董卓死、关中乱,袁绍长久压抑的野心再次迸发。   “董卓死了,长安的小皇帝被李傕郭汜等人挟持,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本将决定趁此机会,除掉公孙瓒,诸位以为如何?”   袁绍同样的意气风发。   跟董卓打了一年,虽然双方互有胜败,但袁绍对董卓也是心有余悸的。   若无公孙瓒合力,袁绍根本挡不住董卓的进攻。   而如今,董卓一死,依附董卓的势力也分崩离析,剩下的西凉诸将可没有东出函谷关的斗志。   这是袁绍整合黄河以北力量的最好时机!   只要除掉了公孙瓒,有天子刘陔和传国玉玺在,何愁大事不成?   郭图率先献策:“如今董卓已死,并州的马腾韩遂不服李傕郭汜,在并州自立。”   “次阳公之妻,乃大儒季长公之女,季长公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从孙,若论辈份,马腾还是季长公的族孙。”   “明公跟马腾,亦可攀为亲族兄弟。”   “可遣一袁氏族人前往并州游说马腾,可许诺马腾为骠骑将军,马氏族人皆可封侯拜将。”   马融跟马腾虽然都是马援之后,但这两家差得太远了。   马腾少年时,也未曾得到马融一丝一毫的救助。   甚至于,马腾都可能未曾见过马融。   否则也不至于在西凉混得如此差劲。   但凡马融肯扶持一下马腾,以马融的名声、以及族人和门人在朝中的关系,马腾再不济也不会比董卓的官职差。   然而,这血浓一家亲,大族都喜欢攀附祖宗扯上一些关系来联合。   马融的女儿是袁隗的妻子,袁隗是袁绍的叔父,马腾是马融族孙,这袁绍和马腾自然也就能称兄道弟了。   郭图的提议说到了袁绍心坎上。   能用兵不血刃的方式拿下并州,自然是最好的。   “如此甚好!”袁绍大喜,看向高干:“元才,你是我外甥。可去并州见马腾,以晚辈身份求访。”   袁绍这次没犯浑,没有多问意见。   许攸、逢纪等人也没去反驳郭图的计策。   当务之急,是除掉公孙瓒。   在这之前,是不值得再内讧拆台的。   毕竟现在的袁绍,还处于弱势一方。   见郭图献策谋并州,逢纪也献了一计:“公孙瓒在涿城有大军,得先将其兵马调走,方可再用计。”   “明公可遣人去幽州,招抚三郡乌桓部落,许诺封蹋顿为乌桓单于,封辽东属国乌桓大人峭王苏仆延为左单于,封右北平乌桓大人汗鲁王乌延为右单于。”   “同时许诺踏顿,事成之后,明公会遣袁氏族女跟踏顿联姻。”   “再令三郡乌桓以‘公孙瓒羞辱刘虞’为由出兵幽州,公孙瓒定然会怒而亲率兵马迎击乌桓。”   “待其兵马离开涿城,明公则可假借觐见之名,趁机夺下涿城。”   “同时传檄幽州,结连心向刘虞的幽州士民,问罪公孙瓒。”   “再配合并州的马腾韩遂,公孙瓒可灭!”   袁绍大喜:“元图之计,足可解我心中忧虑啊。”   “公孙瓒在幽州不得人心,动辄以武力恐吓天子和公卿,如此秉性,如何能让士民心服?”   “就依元图之言,即刻遣人游说三郡乌桓。” 第226章 马腾投袁,吕布欲连臧洪   袁绍麾下谋士,皆是一时俊杰。   不论是郭图还是逢纪,行计的可行性都很高。   只要袁绍不犯傻,就能取得战略上的优势。   高干带着袁绍的亲笔书信来到并州上党郡治所,长子城。   自董卓死后,韩遂和马腾就驻兵在上党郡。   虽说马腾是并州刺史,但马腾实际能掌控的只有上党郡、西河郡和上郡,北部的太原郡、定襄郡、雁门郡、云中郡、武原郡和朔方郡,不在马腾的控制内。   马腾也不想去管太偏远之地的军政。   原来是谁在当太守,现在就是谁在当太守。只要上党郡、西河郡和上郡还在就足够了。   还未等马腾和韩遂在董卓的死讯中想出未来的道路,李傕郭汜反攻长安挟持了天子的情报又传入上党郡。   这让马腾和韩遂难受了。   不论是依附董卓还是归顺刘协,马腾和韩遂都能接受。   可依附李傕、郭汜,两人就不能接受了。   马腾和韩遂,好歹一个是并州刺史,一个是镇北将军,岂能屈伏于李傕郭汜之下?   八月。   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杖节镇抚关东,马日磾则是来到了上党。   这马日磾跟马腾一样,都是马融的族孙。   但比起马腾这个厮杀汉,马日磾的仕途可谓是一片敞亮。   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马融的学说,以才学入仕朝廷,曾任谏议大夫、光禄大夫,与议郎卢植、蔡邕、杨彪等一同在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并参与补续《东观汉记》。   后又担任射声校尉,迁任太尉,被罢黜后转让太常,又迁任太尉。   董卓入洛阳后,马日磾虽然再次被罢了太尉一职,但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掌权,又令马日磾出任太傅、录尚书事。   李傕让马日磾出任太傅、录尚书事是有私心的。   虽然挟持了天子,但李傕也不傻。   董卓昔日如何拉拢关中群雄的,李傕也就依样画葫芦。   只要让马日磾说服了马腾,这关中北部就安稳了。   马腾和韩遂在长子城接见了马日磾。   对于马日磾这个名义上的族兄弟,马腾并没多少交情。   因此这语气也颇为生冷:“李傕进封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池阳侯;郭汜进封后将军、美阳侯,樊稠进封右将军、万年侯,张济进封镇东将军、平阳侯,连贾诩都成了左冯翊。”   “李傕这厮,竟然都不肯让本刺史当并州牧?”   李傕颇为小气,只给了马腾一个安狄将军的将军位,韩遂则是多了个西河郡太守的身份。   韩遂亦是脸上不悦。   给不给西河郡太守身份,韩遂照样能执掌西河郡。   李傕这是好处不想给,只想让马日磾来攀亲戚。   马日磾一听马腾之言,心中顿时有些不愉:“马刺史何故眷念一州之地,而忘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了?”   “莫非马刺史也想效仿关中群贼,进封州牧,自立于并州吗?”   这次来并州,马日磾也是有私心的。   卢植和王允相继而亡,如今也轮到马日磾来录尚书事了。   换而言之。   如果不考虑李傕和郭汜把持朝政,如今长安权力最大的官就是马日磾了。   马日磾想引马腾韩遂之兵为外援,伺机自李傕之手救出天子,再现朝野清明。   马腾开口索要并州牧一职,却令马日磾感到棘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须索要?   马腾一听马日磾的质问,这语气也颇为不爽:“以我之功劳,为何当不得并州牧?马太傅,你既然是替朝廷来安抚外将的,总不能连小小的官职都不能许诺吧?”   小小的官职?   并州牧这官职还小吗?   马日磾顿时气闷,心中正寻思如何说服马腾这顽固的外将效力时,人报自称袁绍外甥的高干造访。   得知高干的身份,马日磾顿时大惊:“高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长子城?马刺史,何不杀了高干以明心迹?”   马日磾的迂腐和狂妄,惹恼了一旁的韩遂。   韩遂早看不惯马日磾这高高在上的姿态了,当即阴阳怪气地道:“高干是涿城天子封赐的征西将军、并州牧,比我和寿成的官职高一大截,不能不见啊。”   马日磾怒道:“涿城的刘陔只是一伪帝乱党,如何能跟长安的天子相提并论?镇北将军难道想去依附伪帝不成?”   韩遂笑了笑,不说话。   马腾则是不顾马日磾的反对,让高干入城到府。   待得高干到来,马腾又向高干引荐道:“高将军,这位便是新任的太傅马日磾,持节出使、录尚书事。”   “不知高将军来长子城,所为何事?”   马腾一句介绍,一句反问,简单而直白的向高干表明了态度。   有事说事,有礼送礼。   别藏着掖着了。   高干一瞧这阵势就明白了,当即许诺道:“次阳公之妻,乃大儒季长公之女,季长公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从孙,若论辈分,马将军还是季长公的族孙。”   “马将军跟袁将军,亦可攀为亲族兄弟。”   “故而袁将军遣我来此,许诺马将军为骠骑将军,马氏族人皆可封侯拜将。”   马腾内心大喜,难以置信的问道:“袁将军真许诺本将为骠骑将军?可袁将军自己也只是一个车骑将军。”   高干大笑:“马将军,以袁将军往日名声、今日威望,当车骑将军和骠骑将军,又有什么区别呢?”   “之所以不愿当骠骑将军,便是袁将军希望能以此位来表达对马将军的诚意。”   一旁的马日磾听得心惊胆战,出言喝道:“逆贼,岂能坏祖父名声!祖父忠于大汉,岂会当袁氏鹰犬?”   “马寿成,你若当了伪帝的骠骑将军,便是在令扶风马氏蒙羞,他日青史之上更会留下骂名。”   高干嗤笑道:“涿城的天子,亦是汉室天子。袁将军以传国玉玺拥立,是为正统。”   “长安的天子,本是董贼拥立,既无先帝遗命,又无传国玉玺,只因董卓杀其兄才当上了这皇帝,得位不正,如何能令人心服?”   “如今长安又被乱贼李傕郭汜强占,难道你还想让马将军屈从于李傕郭汜这等乱贼麾下?”   “袁将军以骠骑将军之位延请马将军,其诚意又岂是李傕郭汜能比?”   高干不仅仅是袁绍的外甥,更是陈留名仕。   论综合能力,在袁绍的亲族中能排第一。   即便是袁绍的长子袁谭,都比不上高干。   这一番话怼得马日磾哑口无言。   一边是德行质问但不给好处,一边是态度诚恳直接许诺骠骑将军,马腾几乎不用多想心中就有了决定。   跟韩遂低语了一阵,马腾直接令人将马日磾轰出了长子城。   待马日磾离开,高干则跟马腾韩遂私语道:“马将军,韩将军,此番前来,除了表达袁将军的诚意外,更希望两位将军可以助袁将军一臂之力。”   马腾刚得了好处,不假思索地道:“高将军还请直言,但凡本将能办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韩遂亦是表态。   见气氛到了,高干这才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袁将军希望两位将军,能出兵同伐公孙瓒!”   马腾和韩遂的脸色随之一变。   “原来如此,怪不得袁绍肯让出骠骑将军之位,原来他盯着的是大将军之位。”马腾心中一凛,开始权衡其中的利弊。   良久。   韩遂率先开口问道:“常闻古言,狡兔死,走狗烹。灭了公孙瓒,袁将军又将如何对付我和寿成?”   马腾亦是盯着高干:“除掉了公孙瓒,袁将军就可以执掌幽冀,届时本将岂不是也成了袁将军的瓮中鱼鳖了?”   高干大笑:“两位将军误会了。袁将军又岂会是卸磨杀驴之人?”   “除掉公孙瓒,是因为袁将军跟公孙瓒之间本就有仇怨。”   “两位将军跟袁将军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岂会行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来?”   “若两位将军有疑虑,我可回禀袁将军,以族女婚配两位将军长子,以成秦晋之好。”   马腾韩遂这才逐渐放下了戒心,低头私语。   “如今我等受困于并州,既回不了凉州,也难以平定并州,不如暂附袁绍,再徐徐图谋。”   “文约兄言之有理,若袁绍敢食言,就杀了袁绍,辅佐涿城的天子,你我皆是国之重器。”   这世间执掌权柄的,没有谁是个善茬。   乱世求生,若不谨慎一些,早就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见马腾韩遂同意了跟袁绍合作,高干暗暗呼了一口气。   倘若马腾韩遂不肯合作,那他这个袁绍封的并州牧就得饮恨此地了。   另一边。   马日磾被轰出了长子城,一路骂骂咧咧退出上党郡。   刚出边境来到河内郡,马日磾就被一支骑兵拦住。   “马太傅,本侯在此恭候多时了。”   马日磾定睛一看,那鲜红如火的赤兔马,彰显了骑将的身份。   正是昔日出逃长安,往河内郡投奔张扬的吕布。   马日磾这才松了一口气,策马近前:“原来是吕温侯,不知温侯在此,意欲何为?”   吕布大笑:“马太傅一路持节前往并州,本侯甚是担心马太傅的安危,故而统兵前来护卫。”   马日磾宦海多年,又岂会相信吕布这冠冕堂皇的说辞,问道:“温侯,明人不说暗话,有事不妨直言。”   吕布笑道:“马太傅快人快语,本侯佩服。”   “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侯好歹也是天子赐封的大将军。”   “如今天子受李傕郭汜二贼挟持,本侯又岂能坐视不理?”   “本侯虽然说动了河内太守张扬举兵勤王,但张扬兵马不足,不是李傕郭汜对手。”   “马太傅既然持节安抚关东,本侯希望马太傅能跟本侯一起前往兖州,游说兖州牧臧洪共举大事。”   马日磾吃了一惊:“你想假借本官持节之权,假传诏令?”   吕布大笑:“马太傅,这怎么能叫假传诏令呢?马太傅既然都进封太傅了,难道还不明白天子的真正想法?”   “难道马太傅以为,天子是真的希望马太傅持节安抚关东牧守?”   马日磾蹙眉:“此事若被李傕郭汜知晓,我家眷必遭祸害。”   吕布看向马日磾的眼神,不由多了蔑视:“本侯家眷亦在长安!若不能击败李傕郭汜,如何能保得家眷性命?”   “身为太傅,岂能只顾一家之私而忽略国家大义?”   马日磾愣愣的看向吕布,仿佛第一天认识吕布一般。   一个反复无常、见利忘义的并州武夫,竟然跟自己谈论一家之私和国家大义?   马日磾是谁?   马融祖孙!   受马氏庇佑,官运亨通的人。   今日反被吕布这样一个并州武夫轻视了。   “吕温侯,你凭什么认为,有臧洪共举大事,就一定能击败李傕郭汜?”马日磾眼神不善。   吕布举起方天画戟,大喝道:“就凭本侯手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马,李傕郭汜如何能挡?”   “若非王允那老匹夫,分本侯兵权,皇甫嵩那匹夫亦是不听本侯之命,以本侯之能,又岂会让区区李傕郭汜攻陷长安?”   “这仇,本侯必报!”   想到被李傕郭汜撵出长安,吕布就是一阵火大。   诛杀董卓后,吕布虽然当了大将军,但真正能调动的只有两千余人的并州嫡系。   长安的各营兵马,又被王允分权,不允许吕布调动。   本可以速战速决解决李傕郭汜,王允非得让徐荣胡轸这两个降将前往。   以至于徐荣战死,凉州兵马士气大振。   倘若仅仅如此,以长安城池的坚固和兵马的精锐,也不是李傕郭汜能攻下来的。   长安城有吕布,有皇甫嵩,但守城调度兵马的人却是王允!   书生守城,一塌糊涂。   仅仅八日,长安城就被攻破。   这样的战绩,简直是对长安城这座帝都的羞辱!   尤其是这长安城中,有足够的钱粮兵马,还有骁勇善战的武将吕布,威震凉州的名将皇甫嵩。   偏偏,足以令西凉军忌惮的,都被王允给摒弃了。   河内太守张扬见到吕布时,几乎都不肯相信长安城仅仅八日就被李傕郭汜攻破。   都是武将出身,这攻城略池的困难谁不懂啊?   这是多么愚蠢的守将,才会让一座帝都坚守八日就沦陷! 第227章 吕布勤王,曹操兵戮吕县   因为卢植的原故,吕布受封大将军。   大将军内秉国政,外则仗钺专征,其权远出丞相之右。   虽然吕布从未真正享有如此权势,但吕布不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享有这样的权势。   吕布固执认为,若非王允分权、诸公卿不服,定能如窦宪一般内秉国政、勒石燕然。   因此。   在逃离长安城后,吕布一直都没忘记杀回长安、再掌权柄的野心。   这次没了王允,再有除李傕郭汜之功,谁还敢在吕布面前说半个不字?   得知马日磾持节安抚关东牧守,吕布就有了想法。   吕布要以大将军之名,引关东之兵勤王!   昔日董卓身边的虎狼之士,如今要勤王讨贼,这在马日磾眼中如玩笑一般。   “温侯,臧兖州未必会听你的号令。”马日磾憋了半晌,善意劝道。   虽然除掉了李傕郭汜,马日磾也不用担心李傕郭汜妄杀了,但马日磾并不信任吕布。   反复无常、见利忘义,连义父都杀的武夫,若是执掌了权柄,会是比李傕郭汜更凶残的权臣。   再者,马日磾现在是太傅、录尚书事。   若吕布勤王成功了,这朝政诸事就是吕布说了算,马日磾可受不了让一个武夫吕布凌驾于自己之上。   吕布冷哼一声,看穿了马日磾的心思,这语气自然也多了三分杀意:“本侯是大将军,你又有天子赐予的节杖。臧洪若不听号令,杀了便是!”   马日磾吓了一跳。   这吕布好大的煞气,不听号令就杀,那他们还走得出兖州吗?   马日磾有些慌:“温侯不可!臧洪经营兖州许久,又有张邈等人相助。若是杀了臧洪,我等就无法离开兖州了。”   臧洪,那是说杀就能杀的吗?   吕布变了脸色,语气中有笑意:“戏言罢了。本侯又岂会妄杀有功之臣?马太傅,你就不要多想了,本侯会护送你前往兖州见臧洪的。”   马日磾无奈。   吕布这般说,是打定主意要去兖州了。   河内郡毗邻陈留郡,不过数日时间,吕布“护送”马日磾抵达陈留城。   相对于马日磾替李傕郭汜安抚关东,张邈对吕布的提议更感兴趣。   “大将军有勤王之心,这是天子的幸事。”   “若有需要,陈留之兵可听大将军号令。”   “臧使君在兖州,也是日夜不忘天子身陷囹吾,早有举兵之意。”   对于勤王讨贼,张邈颇感兴趣。   如今袁绍已经拥立了刘陔不会举兵向西,曹操和陶谦又有杀父之仇暂时顾不得长安,青州地处偏远,董卓又死了,正是兖州勤王的大好时机。   吕布大喜:“张太守心在天子,待诛杀李傕郭汜叛党之后,本侯定向天子举荐张太守入朝出仕。”   “本侯昔日诛杀董贼、又匹马救天子于群贼之中,对天子有救命之恩,张太守尽可放心。”   “只要张太守不会如昔日王允一般,胡乱用兵,让张太守出任司徒、录尚书事也是可以的。”   马日磾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张邈录尚书事,那他马日磾又算什么?   但吕布压根不理会马日磾的想法,只顾向张邈许诺,又跟张邈讲述了李傕郭汜攻陷长安的原因。   张邈和张超听得都是心惊不已。   “用新降之将去抵挡李傕郭汜,王允还真是为了权斗不顾国家存亡了。”张超鄙视道。   即便王允不想用吕布,也可以让皇甫嵩去抵挡李傕郭汜。   不至于让李傕郭汜杀徐荣壮声威。   要知道李傕郭汜这一战,虽然有贾诩出谋画策,但实际上是很危险的。   诛杀董卓,长安城不仅粮草充足,兵精将勇,而且士气也是正盛的时候。   反观西凉诸将,各自抱头鼠窜,李傕郭汜只有数千兵马进攻新丰。   若没有降胡轸杀徐荣的大胜,其余抱头鼠窜的西凉诸将樊稠、李蒙、王方也不敢跟李傕郭汜合兵一处。   因为这场大胜,让贾诩判断长安城公卿在内讧,也让西凉诸将士气大增。   这才有八日破长安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战绩!   吕布忿忿道:“王允匹夫,坏本侯大事。”   “李傕郭汜不足虑,只要兖州同意举兵,再有河内太守张扬相助,我等就一定能再次杀入长安,奉天子以令不臣。”   吕布在董卓身边耳濡目染,也大概知道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意思。   张邈对吕布这样的武夫能明白“奉天子以令不臣”的道理颇为惊讶,不由重新审视吕布。   细思一阵,张邈道:“勤王一事,事关重大,须得谨慎以待。东郡名仕陈宫,素有智计,大将军何不召之问策?”   张邈同样不是久居人下之辈。   袁绍和曹操都相继发迹。   张邈因为是陈留人而无法出任兖州牧,所以举荐臧洪当了兖州刺史。   然而,看到曹操是豫州人也当了豫州牧后,张邈这心里就愈来愈不平衡了。   早知道同州人能当州牧,张邈还举荐臧洪作甚?   往事已经不能改变。   张邈虽然心里不平衡,但时刻都在想着如何能更进一步。   而如今,吕布来了!   不能当州牧,可以入朝当三公啊!   若能位列司徒、录尚书事,陈留张氏也是三公之家了。   最重要的是,张邈可以位居袁绍、曹操之上了。   张邈自知智计不足,于是向吕布推荐了好友陈宫。   有陈宫相助,张邈才有信心去击败李傕郭汜,入主长安。   吕布也知道智谋之士的重要性。   倘若在长安的时候有智谋之士出谋画策,也不至于被王允后来居上,分走了身为大将军的权势!   堂堂一个大将军,只能调动两千嫡系并州兵,这何尝不是对吕布智力的羞辱?   想到这里,吕布也表现出了求贤若渴的一面:“若能得贤士相助,是本侯之幸啊!”   陈宫受邀而来。   一听张邈要响应吕布的号召举兵勤王,陈宫就明白张邈的意图了。   在这兖州,张邈只能当一个陈留太守而无法更进一步。   但若去了长安,张邈就有机会位列司徒!   陈宫同样如此。   身为兖州人,陈宫很难在兖州得到高位。   可若去了长安,陈宫也能位列九卿。   “温侯要勤王,朝中可有人当内应?”陈宫问出了关键问题。   若无内应,想要勤王成功是很难的。   吕布面有尴尬:“本侯虽然是大将军,但朝中公卿多有不服我的,因此也寻不到内应。”   想到这,吕布灵机一动,指向太傅马日磾:“马太傅在朝中故友不少,想必能寻得不少内应。”   马日磾顿感一阵头疼,试探地道:“诸位,老夫奉命持节安抚关东牧守,可能参与不了此事。”   顿时,数双眼睛都盯着马日磾。   太傅马日磾,居然不愿意参与?   陈宫冷笑:“马太傅,豫州牧曹操和徐州牧陶谦,有杀父之仇。因为青州牧的介入,曹操才勉强答应秋收后进兵徐州。”   “你去安抚,能有什么用?”   “亦或者说,你受李傕郭汜好处当了这太傅、又录尚书事,所以不愿李傕郭汜被我等诛杀?”   “既是奸贼一党,那我等杀你祭旗,也是合情合理的。”   马日磾大惊失色:“老夫是当朝太傅,奉天子皇命持节安抚关东,你敢杀我?”   陈宫按住剑柄:“你奉的是天子皇命还是李傕郭汜的命令,真当我等不知道吗?”   马日磾见势不妙,只能屈服道:“诸位,刚才只是老夫戏言!前司隶校尉黄琬、侍中杨琦、黄门侍郎丁冲、钟繇、尚书左丞鲁充、尚书郎韩斌、军吏杨帛,左中郎将刘范、治书侍御史刘诞,太尉皇甫嵩等人,皆可为内应。”   吕布大喜:“朝中有如此多的内应,诛杀李傕郭汜岂不是手到擒来?”   张邈和陈宫对视一眼,眼神变得凝重。   将吕布和马日磾安顿在驿馆,陈宫私下寻到张邈,道:“孟卓,长安局势复杂,即便诛杀了李傕郭汜,也可能重蹈覆辙,如吕布一般算计。”   “这群公卿蛇鼠两端,勤王诛贼的时候不肯出权力,诛贼成功后又跑出来分权。”   “你真的打算出兵长安吗?”   张邈沉吟半晌,道:“公台,我已年近四旬,至今只是一个陈留太守。”   “天下纷乱,我虽然怀有大志,但却没有施展才能的位置。”   “若不想碌碌无为,只能去长安赌一个富贵前程。”   “成,则位列三公,匡扶天子定天下;败,则饮恨沙场,我张邈也不过如此!”   “公台若不愿,可返回东郡,我不会怪你!”   陈宫微怒道:“孟卓以为我陈公台是什么人?是一个只会待在安逸之处皓首穷经的腐儒吗?”   “孟卓有勤王大志,我陈公台又岂会畏惧不前?”   “愿随孟卓前往长安,这纷乱的天下,也必然会有你我一席之地!”   八月底。   吕布结连张扬、张邈、臧洪等人举兵勤王,又利用马日磾的身份奇袭虎牢关,挥军杀入洛阳,随后兵指潼关。   李傕郭汜大怒,将马日磾全族下狱,李傕又派郭汜、樊稠以及侄子李利与吕布等人大战于潼关。   樊稠阵亡,李利被俘,郭汜逃回长安城。   关中局势大变。   而在北边。   三郡乌桓响应了袁绍的号召,以“公孙瓒羞辱刘虞”为由,选择在秋收之前南下幽州,在幽州大肆劫掠。   公孙瓒大怒,亲率精骑跟三郡乌桓战于右北平。   还未等公孙瓒击败三郡乌桓,马腾韩遂也忽然出兵代郡,扬言奉长安天子皇命“诛杀叛贼公孙瓒”。   公孙瓒顿时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遣使邀袁绍举兵入幽州抵挡马腾。   袁绍则亲率颜良文丑逢纪郭图等文武,举兵入涿郡。   南边。   曹操同样趁着秋收将至,对陶谦发动了奇袭。   忽如其来的奇袭,将彭城的曹宏给打懵了。   曹宏怎么也没想到,曹操会选择在秋收将至的时候进攻徐州。   这便是曹操的奸诈之处了。   秋收将至,曹操甚至连军粮都不需要考虑太多。   没粮了,直接收割稻米,用以战养战的方式,让军威变得更加迅猛!   曹兵抢粮,这徐州士民自然是不肯的。   县乡的反抗让曹操颇为恼怒,于是曹操又遣先锋曹仁进军吕县,击败了下邳相笮融。   笮融战败逃跑,余众皆降。   但曹仁奉曹操军令“围而后降者不赦”,又为了达成曹操震慑各县的目的,率军屠了城池,同时纵兵劫掠三日。   吕县境内,鸡犬皆尽,乡邑无复行人。   彭城的曹宏听闻吕县被屠,又见曹操亲自来彭城招降,吓得直接跑回了傅阳见陶谦。   得知曹宏是弃城而逃,陶谦大怒要斩曹宏。   曹宏哭泣道:“使君!曹操军中有军令“围而后降者不赦”,吕县就是因为笮融战败逃跑后,被曹操屠了城池。”   “整个吕县,鸡犬皆尽啊!”   “使君,末将自知守不住彭城,不想彭城士民也被曹操屠杀,这才弃城而逃。”   曹宏的理由,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   为了个人荣辱而救一城百姓,曹宏貌似有功。   但在陶谦耳中,却是震撼莫名。   连曹宏都弃城而逃了,这其余城池的守将,谁敢不降?   “可恶的曹贼!”陶谦气得胸口发闷。   本以为在彭城、吕县、傅阳和武原四处布防,就能抵挡曹操。   然后等袁术兵马进攻豫州,就可以击退曹操。   结果,短短几天内,吕县和彭城被曹操轻易击破!   袁术都未必得到曹操进兵的消息!   而陶谦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袁术,已经遣大将纪灵提兵北上,正在进攻下邳国,压根就没理会跟陶谦的约定。   进攻豫州,袁术未必打得下豫州。   可进攻徐州,袁术却有机会抢占下邳国和广陵郡。   这其中的利弊权衡,袁术看得很清楚。   陶谦恼怒之际,一个小兵到来:“报!武原的臧霸将军遣人送信。”   一听是臧霸的信,陶谦连忙摊开。   见信内容,陶谦大喜:“果然这关键时刻,还是玄德才能靠得住!”   “诸将勿忧,刘玄德早已藏兵泰山郡。”   “三日后,我等跟臧霸将军两路并进,夺回彭城。”   “刘玄德会伺机夺小沛,断曹贼归路。”   “赢了曹操,诸将皆官升三级,老夫亲自奏请天子替诸将封侯!” 第228章 郭嘉郑平,陶谦营寨起火   武原城。   臧霸扛刀倚在城楼上,看向右侧略显清瘦的儒生,呵呵一笑:“诸葛先生,这行军作战不太适合你这样的儒生。”   “你替本将筹来了粮草,对本将有恩,本将也不能让你死在战场上。”   “曹贼势大,战场无情,你还是先回青州吧。”   诸葛瑾摇了摇头。   在办完郑平的差事后,诸葛瑾主动提出要在臧霸军中待一阵子。   鲁肃在关羽军中当军师已经很长时间了,诸葛瑾一直都只是协助诸葛玄处理政务。   这让诸葛瑾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诸葛瑾也想在军略方面有一定的成长。   臧霸亦对诸葛瑾这样的后生颇有好感,于是将诸葛瑾带到了武原。   这一路也见识到了诸葛瑾的坚韧。   心中钦佩的同时,自然也不希望诸葛瑾有个闪失。   “若连战场都不敢上,我又何必来这武原城。”诸葛瑾固执的摇了摇头:“我跟显谋兄指天结义,显谋兄对我又颇为器重,我不能只当一个不懂军略的书生。”   “臧将军放心,我虽然不太懂战场事,但只是想保命,还是能办到的。”   臧霸对诸葛瑾的胆气更是佩服。   以诸葛瑾的年龄、身份和地位,今后定然是平步青云,根本不需要为了感悟军略就专程跑到战场上。   想要军功,自然有能将替诸葛瑾获取。   “诸葛先生既然坚持,那本将也不多劝了。”   “仲台,给诸葛先生配几个亲卫,我们去彭城。”   “都说曹操麾下的兵将骁勇善战,本将却是不服。”   臧霸龇牙咧嘴,战意凛然。   孙观大笑:“区区曹贼,又有何可惧的?”   郑平针对陶谦的布局,臧霸是不清楚的!   臧霸只知道,诸葛瑾带来的信中,是青州希望臧霸出兵共抗曹操。   诸葛瑾同样不清楚郑平的目的。   臧霸这支兵马,跟傅阳的陶谦一样,都是诱饵。   亦或者说,整个徐州的兵马,都只是郑平的棋子。   另一边。   曹操见陶谦跟臧霸两路进兵要来抢彭城,这细眼之中尽是鄙夷。   “陶谦这匹夫,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奉孝,照这样打,袁术还没来得及北上,本将就将陶谦给生擒了。”   “这计划,要不要改改?”   曹操忽然有些头疼。   这一战,除了要生擒陶谦外,还要引刘备和袁术在徐州大战,借机消灭徐州支持刘备的豪强士族。   但如今,曹操轻易就拿下了吕县和彭城,而傅阳的陶谦和武原的臧霸又兵分两路来抢彭城。   打吧,怕一不小心将陶谦生擒了。   不打吧,屠吕县震慑诸县的效果就没了。   戏志才细思片刻:“若一战就擒了陶谦,刘备和袁术可能都没得到消息。倒不如顺势直接拿下徐州,也别管刘备和袁术了?”   郭嘉轻笑摇头:“明公,志才,你们未免也太小觑刘备及刘备身边的谋士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谋士,未算胜,先算败。”   “以郑平之能,不可能猜不到明公会毁诺奇袭彭城这种可能。”   “因此,青州在彭城国肯定有探子在!”   “明公拿下彭城的那一刻,刘备就得到了消息。”   戏志才道:“即便得到了消息,青州的兵马也未必能及时抵达。”   “生擒了陶谦,明公就可以轻骑抵达郯城,招降郯城军民。”   曹操亦是心动:“若趁着刘备来不及反应,擒杀陶谦,拿下郯城,我等只需要守城即可。”   “至于徐州那些支持刘备的豪强士族,也可以徐徐图之。”   郭嘉大笑:“明公难道忘记了,上回攻打徐州时,张飞是如何出现在小沛城外的?”   一瞬间。   曹操瞳孔猛缩:“奉孝的意思,刘备将兵马藏在了泰山郡?”   郭嘉点头:“刘备表面声称不干涉徐州事,只想将青州的屯田民迁徙回青州。”   “然,以青州的地理而论,刘备又岂会让明公得到徐州,任由青州被兖豫徐三州封锁出路?”   “对于刘备而言,徐州决不可出现在掌控之外。”   “一切出现在徐州的外来兵马,都将成为刘备的攻击目标。”   “若嘉料得不差,一旦明公轻骑前往郯城,刘备藏在泰山郡的兵马,一定会奇袭小沛,断明公归路。”   “虽然明公跟袁术暂时结盟,但这盟约并不可靠,若袁术得知明公退路被断,必然会先解决明公,再跟刘备决胜负。”   “真到那时,我等就作茧自缚了!”   曹操细细沉思。   戏志才道:“若不趁机夺取郯城,那这陶谦我们就得先抓后放了?”   郭嘉摇头,双眸洞若观火:“既然抓了,自然不能放!”   “明公跟陶谦有血海深仇,岂能饶了陶谦?”   “陶谦一死,刘备见明公在彭城按兵不动,一定会尽快遣人前往郯城主持大事。”   “这是符合之前的推断的。”   “若这一战能生擒陶谦,明公可立即遣人去寿春,催促袁术北上。”   “只要袁术的兵马出现在徐州,刘备和袁术就不得不战!”   “鹬蚌相争之局,也就成了。”   戏志才钦佩道:“在洞察大势人心上,我不如奉孝啊。”   郭嘉笑道:“志才兄何故妄自菲薄,嘉只是近几年一直在研究郑平等人,术有专攻罢了。”   曹操豪情顿起:“只要本将不去郯城,刘备的兵马就不会出现在小沛。”   “所以,本将勿需在彭城留兵策应,也不用去管臧霸的那支偏军,只需集中全部兵力,将陶谦一战生擒!”   “陶谦匹夫,不在傅阳据城死守,竟然妄想来抢夺彭城,真是不知死活。”   郭嘉轻笑:“或许,陶谦主动攻击,本就是那郑平的布计。”   “比如给陶谦送封信,就言青州兵已经准备奇袭小沛断明公归路,让陶谦和臧霸两路进兵彭城诱敌、引明公的兵马离开彭城。”   “陶谦得到此信,误以为可以将明公一战而灭,因此才有抢夺彭城的勇气啊。”   曹操会意大笑:“刘备此人,虽然有仁义之风,但亦是杀伐果断之辈。”   “刘岱贪墨赈灾粮,刘备就以假途灭虢之计生擒了刘岱;袁术背盟,刘备就跟袁术不死不休。”   “昔日青州刺史焦和,也疑似被刘备借黄巾之手除掉。”   “如今陶谦不明福祸,杀了本将之父,却以移祸之计嫁祸给青州。”   “于刘备而言,陶谦就是在背信弃义,亦等同于背盟,刘备又怎么可能忍得了?”   “若本将是刘备,也必然要除掉陶谦!”   曹操不再犹豫,尽起彭城兵马,前往陶谦必经之路设伏。   此时的陶谦,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郑平和郭嘉默契般的两头算计,还在幻想生擒了曹操后,应该如何羞辱曹操才能泄心头之愤。   陶谦军。   祢衡化名祢不悔,以才学惊动曹豹,当了曹豹身边一小吏。   自曹豹口中得知陶谦率傅阳诸将出兵抢彭城的原因后,祢衡就已经猜到了这是个陷井。   祢衡跟着郑平的时间最长,替郑平执行计策的次数也最多,自然比诸葛瑾的反应更敏锐。   于是祢衡寻到了曹豹,谏道:“将军,陶使君谋事不密,万一诸将中有暗投曹操的人泄露军机。曹操在险要道口设伏,我等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了?”   “将军可劝陶使君,每日行程减半,尽量在白日里通过容易设伏的地点。”   曹豹摇头:“诸将都是丹阳人,岂会泄密?能泄密的,也就不悔先生你了。”   祢衡连忙道:“将军切勿开这种玩笑!”   曹豹大笑:“不悔先生劝本将谨慎行军,又岂会是泄密之人,刚才只是戏言。”   祢衡故作松了口气,道:“我并非怀疑诸位将军的忠诚,可万一诸位将军也如将军一般,将此秘密告知了身边人呢?”   “即便曹贼不知道玄德公藏兵泰山郡,可曹贼奸诈,万一他想一战生擒陶使君,举彭城之兵伏击陶使君呢?”   “将军,兵战凶险,不可大意啊。”   “即便我判断错误,将军劝谏了陶使君,陶使君也只会记得将军的忠诚。”   曹豹转念一想,道:“你这话倒是说对了。有没有伏兵不重要,重要的是使君知晓本将的忠诚之心。”   “你在此稍后,本将去去就来。”   曹豹去得快,也回来得快。   “陶使君说了,兵贵神速,又岂能在路上耽搁?”   “有臧霸策应,曹操又岂敢冒险设伏?”   祢衡故作蹙眉,又道:“将军不如跟陶使君分兵,前后成掎角之势。”   曹豹道:“这怎么行,本将是要当先锋的。”   祢衡轻叹:“将军,你莫非忘了昔日在颍川被偷袭的事?”   “一个先锋的功劳,又岂能比得上救主的功劳?”   曹豹有些奇怪:“不悔先生,你为何总认为曹贼会设伏?”   祢衡道:“将军,兵战凶险,谨慎为上。只有活得久的人,才能升官耀祖。”   曹豹顿时有些感触,不由想起了已经战死的许耽、吕由和章诳。   “不悔先生言之有理,本将再去寻使君。”   死过一次的人,最是惜命。   曹豹可不想因为疏忽大意再死一次。   但这一次,曹豹有些灰头土脸,对祢衡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埋怨:“因先生之故,本将被使君臭骂了一顿。”   祢衡不关心曹豹是否挨骂,遂问道:“陶使君拒绝了?”   曹豹摇头,有些悻悻:“同意了。不过使君让我在后军负责辎重。”   祢衡暗暗松了一口气。   “辎重在后,纵然遇上曹操伏兵,也有逃跑的机会。”   这种身处危境,祢衡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也正因如此,郑平才会说祢衡的任务最为重要。   不论是华缉还是诸葛瑾,都不具备执行这个任务的临场经验和应变能力。   如今的祢衡,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怼人的天赋少年了。   虽然只比诸葛瑾大一岁,祢衡这几年的阅历却是颇为丰富。   天赋好,只代表上限高。   能不能成才,都是需要经过时间和环境来打磨的。   祢衡的判断没有错。   两日后。   陶谦在急行军后,刚好在黄昏时分抵达一处险地。   但陶谦自认为曹操不可能出城,也没有多防备,就在林深处扎营。   久随郑平的祢衡,一眼就看出了扎营位置的危险,连忙让曹豹去通知陶谦注意防备。   但曹豹越是提醒陶谦,陶谦越是不当回事。   尤其是曹豹说这是麾下一个教祢不悔的寒门士子献策后,陶谦更是恼怒:“曹豹,这等军机大事,你竟然告诉一个外人?”   “立刻回去将那祢不悔宰了!”   “再敢多言,老夫将你一同军法问罪。”   曹豹悻悻的返回后军辎重。   本想去寻祢衡,但军士说祢衡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   曹豹一愣,连忙取出信一看。   却见信上的内容简单直接:“此地危险,若遇火攻,必将全军覆没。将军保重,如有再见之日,再与将军郯城相会。”   曹豹见祢衡直接跑了,心中难免惶恐不安。   但陶谦不听劝,曹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传令,亲卫营今夜不得卸甲!”   曹豹管不了全军,只能给一百亲卫下达命令。   虽然这些亲卫不明白曹豹为何要下令不得卸甲,但也不敢忤逆曹豹的命令。   而此时的祢衡,则早已策马出逃几里外了。   “好险!”   “若非显谋兄时常指点我用兵之道,差点就得跟陶谦陪葬了。”   “陶谦太猖狂了,居然会在在这种狭隘的地方扎营。”   “虽然天气炎热,依林下寨更凉快。但这种地方,一把火就能将营寨全烧了,跑都难跑!”   “只希望曹豹能谨慎些,否则显谋兄的任务我就完不成了。”   祢衡没有跑太远。   挑了个高坡处生火烤肉,祢衡静静的观察陶谦的营寨方向动静。   倘若今夜曹操不劫营,祢衡还是会回去寻曹豹的。   到时候给曹豹送点儿奇珍,就不怕曹豹会怪罪。   毕竟祢衡只是在曹豹面前表现出了胆小、算计失误,也没干什么大坏事。   到了半夜。   打了个盹儿的祢衡,被蚊子咬醒。   刹那间,祢衡豁然而起。   只见几里外的陶谦营寨,火光冲天! 第229章 陶谦战死,徐州易主而抉   营寨中。   陶谦呆若木鸡。   白日里才驳斥了曹豹,讽刺了那个不知名的儒士,结果一到夜里就被曹操放火烧营了!   本就是大热天,再有这一场大火,陶谦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听着耳边响起的一阵阵惊呼声、惨叫声、恐惧声......,陶谦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了。   “完了,全完了!”陶谦两眼无神、喃喃低语。   吕县和彭城相继被攻破,如今又被曹操劫营放火,除了郯城留守的四千丹阳新兵,陶谦的嫡系兵马几乎损失殆尽。   “使君,快逃!”   身边的亲卫可不敢跟陶谦一样呆立原地。   这火势虽然没烧到帅帐,但浓烟已经开始呛鼻了。   被亲卫簇拥着,陶谦木然的向营寨外撤离。   然而。   曹操有心生擒陶谦,又岂会让陶谦逃跑?   刚冲出营寨,陶谦就遇到了夏侯惇。   “陶谦老儿,往哪里走?”   夏侯惇横刀立马,兴奋的盯着陶谦,仿佛在盯一块肥肉。   生擒陶谦,这可是头功!   “谁也不要抢,陶谦老儿是本将的!”   夏侯惇一声令下,提刀策马冲向陶谦。   其余曹兵,亦是杀向陶谦的亲卫。   而在后军辎重营。   曹豹遇到了曹洪。   亲卫披甲而眠,曹豹虽然慌乱,但也不至于见了曹洪就抱头鼠窜。   奋力拼杀下,勉强能挡住曹洪。   但想要去救陶谦,曹豹却是办不到。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曹兵也越来越多,曹豹心中惶恐不敢再战,带着十余骑突围而去。   半个时辰后。   营寨的喊杀声渐渐消失。   夏侯惇押着披头散发的陶谦来到曹操面前。   “明公,陶谦老儿已被末将生擒!”夏侯惇得意扬扬,颇有炫耀之意。   曹操细眼一眯,踱步来到陶谦跟前,冷喝道:“匹夫,杀我父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陶谦抬头瞥了一眼曹操,不屑冷哼:“曹贼,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曹操也不着急,徐徐而道:“你知道为什么,本将能在这里伏击你吗?”   见陶谦不说话,曹操也不恼怒,踱步自道:“你若在傅阳坚守,跟武原的臧霸成掎角之势,本将未必能速胜。”   “结果你偏偏放弃优势,每日急行军六十里想夺彭城。”   “让本将猜猜,你肯定是得到了刘备的传讯,想跟臧霸拖延本将,给刘备取小沛的机会。”   陶谦眼神多了惊讶,但依旧不说话。   曹操话锋一转:“真是愚蠢啊!你杀我父,却妄想以移祸之计嫁祸给刘玄德。”   “那刘玄德是什么人?岂会任由你来嫁祸?”   “昔日兖州刺史刘岱,为了一己私利而扣押了送往青州的赈灾粮,刘玄德就以假途灭虢之计,将刘岱生擒送往长安。”   “袁术背盟撤兵,又截杀青州勤王兵,惹得刘备大怒,不仅夺了袁术窃取的传国玉玺,更是将袁术打了个半残,不得不撤去淮南苟延残喘。”   “你今日有此难,皆因刘玄德之计啊。”   陶谦的瞳孔猛地紧缩:“曹贼,休得离间老夫跟玄德,你以为老夫会信吗?”   话虽如此,但陶谦内心逐渐怀疑刘备的用意了。   曹操大笑:“陶恭祖,你好歹也算个人物,岂会如此愚昧?”   “刘备若真想助你,早就如上次一般,遣关羽张飞迎战了。”   “你若不死,刘备又如何能换个对青州更有利的徐州牧?”   陶谦沉默片刻:“你既然认为刘玄德要借刀杀人除掉老夫,为何还要中计?”   曹操捋髯道:“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杀我父,我必杀你,不杀不足以泄心头之愤。”   “刘备想借刀杀人,那本将就将计就计,引袁术北上争抢徐州。”   “想必你也遣人游说过袁术,想让袁术出兵豫州,迫使本将退兵。”   “只可惜啊,一只快老死的山羊,又岂会有资格跟虎狼谈条件?”   “这徐州,我想要,刘备想要,袁术同样想要!”   陶谦的面色多了一丝惨白:“曹贼,你说够了吗?要杀就杀,老夫宁死不辱!”   自曹操口中得知,刘备和袁术也在谋夺徐州后,陶谦已经没了任何的侥幸心理。   沮授描绘的合纵连横,根本就是虚妄之语。   三家夺徐,陶谦如何能挡?   “悔不该信曹宏的移祸之计,否则老夫又怎会有此劫难!”   “玄德啊,老夫可死,徐州可让,希望你能放过老夫家眷。”   陶谦暗暗从长叹。   此时的陶谦,并没有因此而怨恨刘备。   毕竟移祸青州的事,本来就是陶谦做得不厚道。   虽然这是曹宏擅自执行的,但陶谦得知此事后也没有给刘备写信解释,而是默许了移祸青州。   “曹孟德,给老夫一个痛快吧!”陶谦眼神逐渐凶狠。   曹操顿感无趣。   本想在陶谦死前,听听陶谦大骂刘备背信弃义之类的话、然后再怒斥陶谦等等,以此来排解心中的烦忧,但陶谦却不想跟曹操纠缠。   “斩了。”   曹操没有再迟疑,挥了挥手,示意夏侯惇将陶谦押出去。   不多时。   夏侯惇将陶谦的首级送到了曹操跟前。   扫了一眼陶谦的首级,曹操的语气也多了冰冷:“陶谦既死,我等即刻退兵彭城。”   “同时传檄安民,将陶谦的死讯散布出去。”   “接下来,就看刘备和袁术如何应对了。”   另一边。   突围的曹豹,一路狂奔回傅阳,聚拢溃兵准备死守傅阳城。   但很快,陶谦的死讯传到了傅阳城,顿时让城内残兵败将惊惧不已。   就在曹豹迟疑不决的时候,祢衡再次寻到了曹豹。   “不悔先生,你不是回郯城了吗?”曹豹有些惊讶。   祢衡笑道:“将军既然还活着,那我自然得来寻将军了。”   曹豹的语气多了幽怨:“你莫非很想本将死?”   祢衡摇头:“若我希望将军死,又岂会一直提醒将军加强戒备,谨防火攻?”   曹豹不假思索:“可你逃了。”   祢衡无奈:“将军,我只是个儒生,不似将军神勇,不逃就得葬身火海了。将军若是记恨,那请将军杀了我吧。”   祢衡脖子一忤,一副请死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曹豹真想砍了祢衡。   倒不是曹豹记恨祢衡,而是祢衡此时的模样太欠揍了!   伸出脖子给人砍,有几个人能忍啊?   良久。   曹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退左右,道:“不悔先生,如今陶使君被曹操杀害,傅阳城兵无战心、将有异心。我有降曹之意,但又怕曹操不肯接纳,可有良策教我?”   祢衡大笑:“将军何其愚也!宁可降曹,也不肯依附青州牧,岂不是舍本逐末?”   曹豹叹气:“不悔先生,不瞒你说。这徐州谁都可以依附青州牧,唯独我曹氏不能依附。”   祢衡疑道:“这是为何?”   曹豹长叹,苦恼道:“皆因族兄曹宏,以移祸之计,将杀曹嵩一事嫁祸给了玄德公。陶使君若在,玄德公还会给予几分薄面。”   “陶使君如今不在了,玄德公又岂会容我?”   祢衡大笑:“将军多虑了!曹宏是曹宏,将军是将军。”   “将军莫非忘记了,昔日跟子干公一起勤王讨董一事?”   “子干公虽然故去了,但玄德公的义弟关将军尚在,将军何不请关将军入主徐州,暂领徐州牧一职?”   “关将军此人颇重义气,念往日勤王讨董的情谊,又岂会容不下将军?”   曹豹顿时眼前一亮:“昔日若非关将军相救,本将早已死了。只是,迎关将军入主徐州,唯恐其余文武不服。”   “陶使君虽然死了,但两位公子还在,我若奉关将军为徐州牧,有卖主求荣之嫌。”   “关将军此人,亦是忠义之辈,若见我奉让徐州,很可能会反责于我。”   祢衡摇头:“将军,这州牧乃国家重职,又岂能如王侯一般传嗣于子孙?”   “陶恭祖不能护徐州之民,将军迎奉关将军入徐州,乃是替徐州士民谋福,谁敢不服?”   “关将军忠的国家大义,立志助玄德公匡扶汉室天下,又岂会因此而责怪将军?”   “将军切勿疑虑。”   曹豹愕然的看向祢衡:“不悔先生,你怎会对关将军如此了解?”   见曹豹面有疑惑,祢衡不再隐藏身份,向曹豹拱手一礼:“青州劝学从事、别驾府书佐祢衡祢郑平见过将军。”   “不悔只是在下的化名。”   曹豹惊得退后一步。   虽然曹豹不似谋士们思维敏捷,但此时也有了一些猜测。   “你是青州重臣,却化名潜伏在本将身边,意欲何为?”   祢衡笑道:“自然是为了徐州!陶使君守不住徐州,又替徐州招来祸事,玄德公自然是不能忍的。”   “玄德公有天子赐予的节杖,有假节之权。”   “大汉有律,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以行使权力。”   “将军,还需要我再多解释吗?”   有些话,点到即止。   曹豹也不是愚笨人,很快就领悟到了祢衡的意思。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曹豹拱手道:“末将愿听玄德公之命。”   从本将到末将,曹豹的称呼改变,也意味着对刘备的态度有了变化。   祢衡善意道:“听闻将军有一女,正是待嫁之龄?”   曹豹微微一愣:“小女阿媛,的确待字闺中。”   祢衡提醒道:“关将军有一子,如今也在关将军帐下候命。将军若有意,可结个良缘。”   曹豹心中的疑虑彻底消失,连连拱手道:“谢祢先生提醒,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   拉拢人,自然是得给好处的。   祢衡虽然没有向曹豹保证关羽就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但至少给了曹豹一个机会。   至于能不能成,就得看曹豹自己的本事了。   曹豹心中高兴。   有跟关羽同讨董卓的往日情谊在,又有奉关羽入徐州的情分在。   关羽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   陶谦被曹操擒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郯城。   听闻陶谦战死,陶谦的两个儿子陶商陶应,惊怒不已,就要率剩余的四千丹阳新兵应战曹操。   但这个决定却被别驾糜竺给否决了:“陶使君战死,徐州无首,当务之急,是选出新的州牧暂领徐州,如此才能号令诸郡国。”   陶应道:“这还需要选吗?让我大哥暂领徐州牧,替父报仇!”   衙署顿时一片寂静。   陶应见状,怒道:“尔等受我父亲赏识,才有如今的官位。食其禄忠其事,难道你们不肯替我父亲报仇?”   陶商的眼神也变得阴沉:“诸位,我暂领徐州牧,难道不行吗?”   糜竺不答。   典农校尉陈登却是出列道:“商公子,州牧乃国家重职,岂能如王侯一般传嗣?陶使君在时,你二人皆未出仕,如今却要暂领徐州牧,于理于法,皆不合规矩。”   陶商握紧了拳头:“既然你说不合规矩,那谁合规矩?谁愿意替我父亲报仇,他就是徐州牧,如何?”   争论之时。   人报曹豹返回。   陶商陶应顿时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般,连忙请曹豹入内。   一见曹豹,陶商就道:“曹将军,你若能替我父亲报仇,你便是徐州牧。”   衙署文武,纷纷摇头。   曹豹扫了一眼众人,呵斥陶商陶应道:“州牧乃国家重职,岂能说让谁当就让谁当?”   “两位公子,你们不懂官场事,就不要乱说话。”   陶商陶应瞪大了眼睛。   “曹将军,连你也——”陶应很不满。   曹豹却是不再理会陶商陶应,而是仗剑看向府衙文武:   “大汉有律,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以行使权力。”   “玄德公有天子赐予的节杖,有假节之权。”   “如今曹贼犯境,本将有意奉汉寿亭侯关羽,暂领徐州牧,尔等可有意见?”   糜竺和陈登在见到祢衡跟着曹豹一起到达后,心中就已经明白了郑平的目的。   于是两人纷纷出列。   “玄德公仁德,关君侯忠义,若奉关君侯暂领徐州牧,糜氏将鼎力相助。”   “陶使君不幸战死,但徐州危机未除。西有曹操,南有袁术,唯有关君侯领徐州牧,方可退敌!” 第230章 世事如棋,战功宝宝袁术   一个是徐州别驾糜竺,东海最富有的糜氏一族。   一个是典农校尉陈登,徐州士族之首的陈氏一族。   以及,陶谦的亲信曹豹,如今现存丹阳兵武将官职最高的一个。   这三人,几乎代表了徐州大部分的文武。   即便陶商和陶应是陶谦的儿子,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势。   徐州牧是国家重职,不是王侯可以传嗣给子孙,这徐州的文武也不是陶谦的家将。   陶谦死了。   陶商和陶应又未曾出仕,自然不可能被推举成新的州牧。   见曹豹、糜竺和陈登都支持关羽暂领徐州牧,陶商和陶应两兄弟心底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若关羽当了徐州牧,还如何报父仇?   两兄弟也不是傻子。   这事本来就是陶谦先杀曹操父亲在先,关羽和曹操是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恨的。   “曹将军,可否调些兵马,护送我兄弟二人回丹阳?父亲既死,遗躯理当归去故土。”陶商只能退而求其次。   曹豹见陶商不再争执,也不想过于苛难,顺水推舟地道:“两位公子有此孝心,是陶使君之福。”   没了陶商和陶应的阻难,郯城文武一致决定迎奉关羽入郯城,主持徐州军政。   半日后。   关羽来到了郯城。   同时跟关羽来的,还有青州别驾郑平。   “显谋,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来了。”陈登眼神一动,嗅到了不寻常。   以如今的徐州局势,根本不需要刘备和郑平其中任何一人来。   有糜竺、陈登和曹豹在,足以协助关羽稳定徐州,击退曹操。   如今郑平到来,就意味着除了曹操外,郑平还有另外的目的。   郑平向诸位一一行礼后,摇扇而道:“虽然有众人举荐,云长暂领了徐州牧一职;但这徐州牧毕竟只是暂领,还不能视为真正的徐州牧。”   “最近得到情报,吕布结连河内太守张扬、陈留太守张邈等人,举兵勤王。”   “李傕郭汜已经节节败退了。”   “李傕郭汜本就只是侥幸破了长安,在长安根基不稳,他们是敌不过吕布等人的。”   “一旦吕布再得长安,徐州牧的归属,就不一定会是云长了。”   众人纷纷吃了一惊。   糜竺问道:“显谋,那吕布不过一武夫,即便得到了长安,又如何能治理朝政?”   “虽然吕布被封为大将军,但他这个大将军却被王允戏弄于股掌之间,连兵权都掌控不了。”   “即便这次再得长安,也难以斗得过朝中的公卿的。”   郑平轻笑:“吕布的确少权略,想独自跟长安的公卿斗,自然是斗不过的。”   “但这次不一样,吕布身边多了张邈和陈宫两位兖州名仕。”   “张邈此人,素有大志,器量宽宏能容人,不会如王允一般去分吕布的兵权。”   “东郡陈宫,亦是当世智者,有济世之能。”   “吕布有此二人辅佐,又有两次勤王救驾的功劳在,在长安的权势会比昔日的董卓更甚。”   陈登低头细思道:“吕布、张邈等人,皆是有野心之辈。若掌了权势,定然不会偏安一隅。”   “若那陈宫有远略,必会让吕布以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方式,掌控青兖豫徐扬荆六州之力,灭涿城伪帝。”   “如此一来,吕布、张邈和陈宫,就能成就不世之功了!”   “所以,一旦吕布取代了李傕郭汜,长安就不会再轻易的赐封州牧,让关东之地不受掌控。”   “想让关君侯顺利当上徐州牧,得有一个让长安无法拒绝的战功!”   猛然间。   陈登抬头看向郑平,语气中多了几分惊讶:“显谋,你想灭袁术?”   郑平摇扇笑道:“元龙兄大才,我未言一字跟袁术有关的话,你就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曹豹问道:“曹操占了彭成国。若是我等南下去打袁术,曹操举兵侵扰我等后方,岂不是腹背受敌?”   郑平轻笑:“曹将军,你可知曹操斩了陶谦为何不乘胜来打郯城,反而退回了彭城?”   曹豹顿时愣住:“我几乎忘却了此事。我也很疑惑,曹操杀了陶使君,却返回了彭城,不打东海也不打下邳,仿佛在等谁来似的。”   曹豹话音一滞,不太确定地问道:“莫非,曹操是在等袁术引兵北上?”   陈登则是肯定地道:“不会错。曹操肯定料到了陶使君若死,我等肯定会拥立玄德公委派的人来暂领徐州牧。”   “如今陶使君死了,曹操替父报仇的借口不能再用,想跟玄德公动兵,曹操不占大义。”   “可曹操又不想就此退回豫州,那么他就只有一个方式:谎称将徐州让给袁术,引袁术北上!”   “玄德公跟袁术有不死不休的仇,必然会引兵跟袁术争锋。”   “而曹操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坐山观虎斗。”   “若我料得不差,曹操也想趁机捞战功。”   “假如曹操生擒了袁术,那么长安的天子就必定会封赏曹操。”   “这徐州牧,就可能成为曹操举荐的人!”   “届时,曹操坐拥徐豫,还能南下再得淮南,黄河以南,曹操就成霸主了。”   曹豹挠了挠脑袋,不太能明白陈登这如天马行空般的分析。   在场文武,能听明白的不会超过五人。   郑平点头道:“在这黄河以南,惟一值得慎重对待的战功,只有响应了涿城天子,被封为九江公的袁术了。”   “袁术以孙坚为将,正全力扫荡江东的大小势力,如今连刘繇都已经败走豫章了。”   “刘繇败得越惨,击败袁术的战功就越大。”   “不仅曹操贪,荆州的刘表同样也贪。”   “而青州,同样贪这个战功!”   两帝同天之局。   袁术是否称帝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袁术支持的是涿城的天子,那么袁术在刘备、曹操、刘表的眼中就是一桩十分诱人的战功。   若在以前,这个战功取不取,其实不太重要。   不论是董卓,还是李傕郭汜,都想的是尽力去拉拢刘备曹操等人。   所以要官给官,要侯给侯。   但如今局势变化,郑平不能再以之前的方略来行事了。   李傕郭汜若败,那么长安的天子就可以算得上是真正执掌权柄了。   再以张邈和陈宫的智计,就不会再轻易的许诺官职拉拢关东群雄了。   郑平南下徐州,是猜到曹操的谋士们得到这个消息后,也会改变原有的战略目的。   如果说一开始,曹操只想坐山观虎斗。   那么现在,曹操也会如郑平的想法一样,伺机拿袁术刷战功!   如郑平的猜测。   彭城的曹操,也得到了荀彧的快马传讯。   曹操面色凝重:“吕布破了潼关,斩了西凉悍将樊稠,李傕侄子李利被俘,郭汜逃回长安城。文若估计,用不了多久,李傕郭汜就会弃城而逃。”   戏志才不以为意道:“李傕郭汜在长安根基不稳,会被吕布击败也不奇怪。吕布一介武夫,定然不会被那群公卿接纳,我料那吕布很快又会被赶出长安。”   郭嘉目光灼灼:“明公,难道还有其他变故?”   曹操忧心忡忡:“跟吕布一同勤王的,还有陈留太守张孟卓、还有东郡郡丞陈宫以及河内太守张扬。”   “真是好算计啊!”   “孟卓在陈留虚张声势,又是举办文会,又是大摆宴席,结果人却跑去潼关了。”   “如此掩人耳目,孟卓之志,必然也想要奉天子以令不臣!”   “志才,奉孝,我们针对袁术的策略,得改变了。”   曹操很难受。   袁绍拥立了刘陔,自然就不会跟曹操抢刘协。   臧洪又是个没野心的,曹操也就没怎么去关心兖州会如何。   千算万算,曹操偏偏算漏了张邈。   谁能想到,张邈会跟吕布静悄悄的就去勤王讨伐李傕郭汜去了!   敢这样做,张邈和吕布在长安必然有内应。   否则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就破了潼关。   荀彧能得到消息,还是因为跟长安的好友钟繇有书信来往,这信使来往途中惊觉关中变故,这才急急的通知荀彧。   得知吕布都破潼关了,荀彧心中同样不好受。   吕布是武夫,但张邈陈宫不是啊!   这个变故,直接让荀彧和毛阶的奉天子以令不臣战略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戏志才也收起了轻视。   吕布勤王,和吕布张邈陈宫勤王,是不同的。   前者只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后者是骁勇战将跟名仕谋士的互补。   只要吕布张邈陈宫不内讧,这长安就等于出现了一个比董卓更难对付的权臣。   郭嘉细思一阵,凝声问道:“明公可是想要,灭了袁术!”   被吕布张邈捷足先登,曹操想要奉天子以令不臣就变得更困难了。   为今之计,若不想被吕布张邈以天子令辖制,就得让吕布张邈忌惮。   灭袁术,得战功,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实现的。   一个勤王大功,一个灭袁大功,哪怕是吕布张邈在长安,也不敢随意问罪州牧。   否则,就不能服众!   曹操点头:“不仅要灭袁术,还不能让刘备得了头功。”   “袁术,必须由本将生擒。”   “如此一来,本将才有机会引兵押送袁术入长安,交给天子问罪。”   曹操的思维很清晰。   天子不能被吕布和张邈掌控,必须要分掉两人的权势。   而想分权,就得立下让吕布和张邈都不能无视的战功,然后去长安请天子封赏。   曹操现在是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   再往上封,就是三公将军了。   刘备都能得假节之权,曹操灭了袁术难道不能得一个假节?   官职比不过的时候,就要比战功、比实权。   除非吕布张邈想效仿董卓李傕等人胡乱封赏,那么吕布张邈就得按照汉律的规矩来!   不然曹操就能参吕布张邈一个专权之罪,再来一次清君侧!   论奸诈,曹操是当世一流。   郭嘉踱步细思道:“明公能得到消息,青州的刘备也必然能得到消息。”   “以郑平的权略,肯定也会判断出吕布张邈入长安对局势的影响,所以,青州很可能会全力针对袁术。”   “嘉以为,此时不宜再驻兵彭城了。”   曹操凝声道:“奉孝是想让本将直接走沛国向淮南进兵吗?”   郭嘉点头:“不仅如此,明公还要跟刘备盟约!”   “以征讨伪帝刘陔赐封的九江公袁术为由,邀刘备一起进攻淮南。”   “如此一来,明公可占大义,而刘备也难以暗中用诡计。”   “至于谁能擒得袁术,就各凭本事了!”   曹操低头静思:“各凭本事。这倒是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如此一来,徐州就只能让给刘备了。”   郭嘉摇头:“并非如此!只要明公不同意,吕布张邈不同意,刘备委任的徐州牧,就只能是个伪职。”   “刘备已经是青州牧、又有假节之权,他是不需要生擒袁术的这个战功的。”   “唯一需要提防的,是刘备委任的这个徐州牧,生擒了袁术!”   “一旦刘备委任的徐州牧生擒了袁术,以此战功表奏长安,足以让天子正式赐封。”   曹操轻叹:“孟卓还真是给本将送了份大礼啊。”   若无吕布张邈攻破潼关,曹操压根不用去征讨袁术,只要刘备袁术互相斗就行了。   曹操也可以随便寻个理由去打徐州。   毕竟李傕郭汜本就是挟持天子的叛贼,堂堂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需要听叛贼的矫诏吗?   可吕布张邈执掌了长安,就不是叛贼,而是奉天子令了。   曹操就不能随便进攻徐州了。   跟郭嘉和戏志才商议了细节,曹操书信一封,遣王俊去青州送信,邀刘备来徐州会盟。   见曹操面有忧色,郭嘉又献了一计:“明公,不如去冀州散布谣言,就言青州牧刘备,有意结连公孙瓒讨伐袁绍。”   “袁绍有图谋公孙瓒之心,而刘备跟公孙瓒私交又厚,哪怕猜到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袁绍也不敢不去提防刘备。”   “而袁绍一旦在边境调兵,青州的刘备也只能调兵遣将去提防袁绍。”   “以此计,可分刘备之兵,让其不能全力对付袁术!”   曹操闻言,顿时一喜。 第231章 刘备假节,憋屈的曹阿瞒   虽说刘协赐与刘备假节之权,但对于公孙瓒的态度,刘备一直都很微妙。   照理而言,刘备假节之后,就应该怒斥公孙瓒是伪帝逆臣,然后举兵讨伐,但刘备却没有明确表态。   如若公孙瓒有难,刘备会不会举兵去救,一直都还是个谜。   曹操细思了一阵,认可了郭嘉的判断。   不论袁绍是否识破这谣言,也不敢去赌刘备的想法。   虽说结连公孙瓒,是对刘协的不忠,但结连公孙瓒进攻袁绍,却可以被理解为是战术运用:并非是刘备要结连公孙瓒,只是在消灭袁绍的过程中用了计策罢了。   只要最终灭了刘陔,那么在灭刘陔这个过程中是否结连公孙瓒,就无关紧要了。   “奉孝良策,令人惊叹啊。”曹操不吝赞赏,笑道:“以本初的个性,定然会因为谣言一事而迟疑不决。只要本初迟疑了,就容易犯蠢。”   对于袁绍的个性,曹操可太清楚了。   若是没人给袁绍提及谣言一事,袁绍是不会在意的。   可若是有人给袁绍将谣言一传,然后又给袁绍分析一阵,袁绍就会变得迟疑。   迟疑,就会丧失正常的判断。   王俊带着曹操的书信,再次来到了临淄城。   “曹豫州,要邀请本将会盟讨伐袁术?”刘备眯着眼,仔细的扫视书信,又看向王俊,问道:“曹豫州可有圣旨?”   王俊摇头:“没有圣旨。”   刘备眼神深邃,徐徐而道:“既然无圣旨,曹豫州这就是擅自出兵淮南。若是天子怪罪,本将和曹豫州都得被问罪。”   王俊暗道一声奸诈。   天子问罪?   天子巴不得袁术被灭掉,又岂会问罪?   自上次出使青州,王俊就知道刘备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人畜无害。   论权谋心计,刘备已经不弱于现在的曹操了。   “刘使君,袁术是伪帝刘陔赐封的九江公,如今又击败了扬州刺史刘繇,十分嚣张。”   “曹豫州深感世道艰难,天子屡遭挟持,若再让袁术这样的逆贼在淮南嚣狂,岂不是对汉室权威的挑衅?”   “虽无圣旨,但曹豫州为了替大汉征讨逆贼,甘愿受到天子责罚。”   王俊说得大义凛然,就差没将曹操塑造成一个大公无私为了大汉鞠躬尽瘁的赤胆忠臣了。   刘备静静的敲着桌子,没有开口。   敲击声在衙署回荡,王俊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这刘青州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王俊内心嘀咕,暗暗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良久。   刘备才徐徐开口:“曹豫州既无圣旨,又如何能擅自动兵?这岂不是在落人口实?”   “曹豫州对大汉的忠心令人钦佩,但要擅自出兵却是没这个必要。”   王俊顿时有些急:“刘使君,曹豫州并不在意旁人的私语,只想替大汉诛杀袁术这个逆贼。”   “若刘青州不愿意会盟,曹豫州自会独自出兵。”   刘备微微一笑:“王从事,你误会了。征讨袁术,本将责无旁贷。”   “本将只是说,曹豫州不可擅自出兵落人口实,避免小人在天子面前谗言,让曹豫州蒙受冤屈。”   王俊一愣,越来越看不懂刘备了:“刘使君,不妨直言。”   刘备语气微微一抬:“曹豫州不可以擅自出兵,但却可以听本将的号令。”   “本将有天子赐予的节杖,本就享有出兵平叛的权力。”   “本将在青州事务繁忙,就不去徐州会盟了。”   “既然曹豫州有征讨袁术的想法,本将会给曹豫州发一道檄文,就由王从事带回去,令其出兵征讨袁术,本将自会令暂领徐州牧的汉寿亭侯、也是本将的义弟关羽策应。”   不会盟?   让曹操奉刘备之令出兵征讨袁术?   关羽策应?   王俊顿时傻眼了。   刘备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若将檄文带回去,王俊都感觉没脸见曹操了。   “刘使君,曹豫州是征东将军、许侯。”王俊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刘备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王从事的意思是,本将只是个小小的镇西将军,还节度不了征东将军吗?”   “若征东将军是这般意思,那你就请回吧。”   “要征讨袁术,本将自会号令青徐之兵征讨,不用曹征东挂怀!”   刘备在“曹征东”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见刘备发怒,王俊连忙赔礼道:“刘使君,曹豫州是真心想邀请刘使君征讨逆贼袁术的。”   刘备冷笑:“但曹征东不肯听本将号令啊!”   王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跟来的时候,推断的情景不一样啊?   不论是郭嘉还是戏志才,都认为袁术在淮南兵多粮广,不是刘备能单独击败的。   只要晓以利弊,刘备就一定会同意。   王俊不知道的是,郑平在南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曹操会再度遣使。   郑平给刘备出了个主意。   不论曹操的使者说什么,都要将话题转移到“刘备行使假节之权,号令曹操征讨袁术”。   郑平这一计奸猾似鬼。   假节,号令曹操。   那么击败袁术后,刘备就是头功,曹操只能是协助刘备击败袁术。   即便有封赏,也不会多。   王俊无奈。   这等大事,王俊是无法做主的。   王俊只能暂时告退,然后书信一封,遣亲卫快马加鞭的送到彭城。   而刘备在王俊离开后,又连忙召来了田丰商议。   沮授和郑平都在徐州,刘备身边能商议大事的就只有田丰了。   田丰了解了原委后,细思而笑:“果然不出显谋所料,吕布张邈强势勤王,让曹操的大势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以至于曹操放弃了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决定先灭袁术立下战功,以应对未来即将剧变的局势。”   “但曹操自知独自面对袁术,胜算不大,因此才想跟使君会盟同讨袁术。”   “只要盟约立下,那么谁能立下头功生擒袁术,就得各凭本事了。”   “只可惜,曹操怎么也想不到,使君可以用假节之权,让曹操抢不到头功!”   刘备褪去了见王俊时的刻板表情,有些担忧:“我如此态度,等于是得罪了曹操。倘若他不肯听我号令,反而趁我征讨袁术的时候,在背后使坏,又该如何?”   田丰笑道:“曹操奸诈,其麾下谋士也不是善茬。”   “即便使君不以此态度,曹操也会背后使坏、算计使君的。”   “曹操跟使君,只会成为对手,不可能成为朋友。”   “既然是对手,又何必担心会得罪了曹操?”   刘备心中忧虑稍减:“元皓认为,曹操会答应吗?”   田丰捋了捋美髯,分析道:“陶谦已死,曹操已经不能再以替父报仇为由征讨徐州了。”   “若吕布张邈没有去关中,曹操不论以什么理由征讨徐州,李傕郭汜为了拉拢曹操都会让天子给曹操赐封。”   “如今李傕郭汜节节败退,吕布张邈入主关中已成定局。”   “曹操若是擅自攻伐徐州,吕布张邈决不会让天子给曹操赐封,反而会下令给使君、臧洪和刘表共伐曹操,以正朝纲律令。”   “曹操也正是料到了这个危机,才会着急的选择攻伐袁术。”   “曹操,比云长更需要攻伐袁术的战功!”   “要么,曹操就只能退回豫州,眼睁睁的看着使君先安徐州、再定扬州,然后向长安的天子请奏封赏。”   “曹操,没得选!”   田丰的分析,让刘备心底的最后一丝疑惑也消除了。   一股愉悦之情,自心底油然而生。   刘备开怀大笑:“这便是策士行计时,常说的阳谋吧?”   “曹操即便知道我的意图,也不得不主动选择中计。”   “因为阳谋一用,曹操就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田丰拱手而道:“使君英明!”   彭城。   曹操看着王俊的回信,愣了半晌。   猛然间。   曹操将书信往桌上一拍,起身骂道:“大耳贼,安敢如此辱我!”   一想到王俊在书信中说,刘备行使假节之权、号令自己征讨袁术,曹操就是怒上心头,恨不得将刘备一剑砍了。   郭嘉和戏志才对视一眼,神情纷纷变得凝重。   “明公,刘备如何回复?”郭嘉蹙眉问道,隐约间,郭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曹操怒气未消,将书信推给郭嘉:“奉孝,你自己看吧!大耳贼竟如此的奸诈,可恶!”   郭嘉一扫书信,瞳孔猛地紧缩,随即将书信递给戏志才,苦笑一声:“志才,你我这次,失策了啊。”   戏志才拿起书信一扫,脸色也是不好看:“假节!刘备真敢行使假节之权?”   假节,是天子赐予臣子的最大权力:如朕亲临!   然而,这样的权力,在盛世皇权稳固的时候才有用,乱世之中,群雄割据、各自为政,谁会真的认这假节之权啊!   郭嘉和戏志才都没将刘备的假节当回事。   你可以假节号令,我也可以听调不听宣。   这如同鸡肋一般的权力,如今却刺中了曹操的要害。   若在平时,曹操可以听调不听宣。   而现在,曹操需要诛杀袁术来立功!   正如田丰分析的一样,曹操可以选择返回豫州不问他州事,可不问他州事就等于看着刘备得到徐州和扬州。   那这黄河以南,曹操还如何跟刘备争雄?   曹操还想迎奉天子后,跟北方的袁绍一决高下,实现匡定天下的抱负。   如果就此回去安安心心当个豫州牧,曹操还不如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是嘉料算疏忽,未能算到刘备会以假节的方式来号令明公。”郭嘉有错认错,没有因为料算疏忽就拒不认错或者失落颓废。   有人能用计,就有人能拆计。   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算无遗策。   算无遗策,只是针对智谋层次不同的时候,才会出现。   当双方谋士不相上下时,更多的是见招拆招,双方反复循环,互相揣度对方应对手段,犹如下棋博弈,直到一方多算一方失算分出胜负。   戏志才也拱手请罪道:“明公,志才惭愧,让明公受辱了。”   良久。   曹操的气也消了不少。   虽然被刘备的态度给气着了,但曹操也很清楚。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得忍!   “卢子干死前给刘备谋的假节之权,还真是令人棘手。”   “与其我们是败给了刘备,倒不如说是败给了卢子干的遗计。”   “卢子干海内大儒,舍弃名望诈降董卓,最终完成诛董大计,谋略深远令人钦佩。”   “输给卢子干是我等荣幸。”   曹操给自己寻了个台阶。   片刻后。   郭嘉又寻思一计:“明公,不如暂听刘备号令,先合力破袁术。”   “同时给袁绍去一封信,就言刘备正传檄号令各州讨伐袁术,若袁术败亡太快,刘备定然会趁着大胜士气正旺北伐袁绍。”   “再有冀州先前散布的谣言,袁绍肯定不敢让刘备太得意。”   “只要袁绍出兵牵制了刘备的兵力,明公生擒袁术的机会就更大了。”   “这一战的关键在于,谁能生擒袁术!”   “若明公生擒了袁术,以明公跟张太守的情谊,还怕这头功被刘备夺了去吗?”   曹操心中的怒气渐消:“唯有如此了!”   “可恶的大耳贼,有朝一日,也要让他受本将节制听本将号令!”   曹操的妥协,让刘备心情大好。   “果然不出元皓预料,曹操选择了受我节制听我号令。”刘备大笑。   曹操有多郁闷,刘备就有多兴奋。   田丰徐徐而谏:“使君,曹操虽然暂时答应了,但肯定还会有其他的谋算。不可大意!”   “最近可多派些探子去冀州,查探冀州的异常动静。”   “曹操若要使坏,最有可能的就是引袁绍入局了。”   刘备点头:“元皓之言,我会谨记的。处理军政大事,不可骄矜自傲的道理,我亦是清楚。”   “立即送信去郯城,将曹操听命征讨袁术一事,具言告诉显谋。”   顿了顿。   刘备来到地图前,看着被画了个大圈的淮南以及最显眼的寿春城,不由意气风发。   “袁术,上回没能生擒你。”   “这一回,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卢师之仇,我可没忘记!”   卢植的死,刘备是没能释怀的。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袁术,刘备是不会饶恕的。 第232章 杀鸡儆猴,关羽主政徐州   郯城,衙署。   文武齐聚,各自静待。   而暂领徐州牧的关羽,此时却在衙署后院来回踱步。   若论统兵征战,关羽不会有半分迟疑,但要执掌一州,却让关羽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关平都忍不住了:“父亲,文武诸官都在前堂静候,再不去就得失礼了。”   关羽卧蚕眉一挑,不答反问:“显谋先生还没来吗?”   关平有些无奈。   这平日里连死都不惧的父亲,今日却畏头畏尾,令关平着实难以理解。   “已经遣人去请了。”   “父亲,你今日——”   话未说完,后院门外响起一阵大笑。   轻摇羽扇的郑平健步而来,语气也颇有轻快之意:“今日是云长第一天主政徐州的日子,怎么回来这么早?”   “果然,以云长之能,区区一个州牧,还是大材小用了啊。”   关羽不由脸一红,快步向前,拱手而道:“显谋先生,关某尚未去见文武诸官。”   一旁的关平心直口快:“父亲不知何故,坐立不安,非得要见显谋先生。”   关羽脸更红了,不由狠狠的瞪了关平一眼。   关平脖子一缩,连忙退到了郑平身后:“父亲,孩儿是实话实说,你怎么又瞪我!”   关羽顿时无奈。   这平日里,关平对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多有敬畏之心。   然而郑平一来,关平的胆气就多了。   偏偏郑平还对关平颇有赞赏,时常以“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教诲关平。   对关羽要有敬畏爱戴之心,但也要敢于指正关羽的错误和不足。   郑平摇扇轻笑:“云长可是担心,这徐州牧当不好,会坏了使君大事?”   关羽敛容道:“诚如先生所言。关某未曾当过州牧,也不知道这州牧该如何当。”   “关某自知秉性自矜,士人畏而不敬,不似大哥处事周全、令人敬仰。”   “不如让三弟来当这徐州牧,关某愿听三弟号令,只负责统兵征战就可以了。”   郑平大笑:“云长过谦了。你能如此想,就已经具备了一个州牧应该有的胸襟器量了。”   “翼德虽然对士人尊敬,但容易喝酒误事,可当一大将镇守一方,却不适合当一个州牧。”   “云长是子干叔父的高徒、又是使君器重的义弟,高傲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陶谦虽然死了,但徐州不仅内部势力蟠根错节,外部又有曹操和袁术心怀不轨。急需要一个杀伐果断、又能震慑宵小的人才能稳住大局。”   “使君麾下文武诸将中,也唯有云长你有这个能力和魄力。”   郑平的夸赞,关羽听得很舒服,心中的忐忑也少了许多:“显谋先生稍后可否跟关某同去见文武诸官?”   郑平摇头:“我若去了,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云长你的?”   “这是云长你树立威信的时候,我是不便参与的。”   见关羽依旧还有迟疑,郑平又道:“这主政一州,通常都会杀鸡儆猴。”   “下邳相笮融,在下邳大肆敛财,惹得士民怨声载道;吕县一败,又让吕县士民遭曹兵屠戮。”   “若不严惩,就不足以明法纪、正军规。”   “我就只说这么多,剩下的,云长你仔细斟酌吧。”   说完。   郑平不再提醒关羽应该如何主政徐州。   如今刘备麾下,有资格独挡一面的,只有关羽最合适。   平定天下的道路注定是艰辛的。   若事事都需要刘备亲力亲为,是很难面对各方势力的算计的。   如今的刘备,不能轻易的离开青州。   但只守着青州,是无法实现匡扶天下的大志的。   若关羽能真正成长为一州州牧,就等于让刘备多了一分身。   “阿平,来陪我下棋。”   郑平不理会静思的关羽,直接拉关平对弈。   关平挠了挠脑袋:“显谋先生,小侄不怎么会下棋。”   郑平摇扇轻笑:“对弈之道,跟你习武一样,都是熟能生巧。多下几次,自然就会了。”   片刻后。   关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堂而去。   “显谋先生,父亲能行吗?”关平一边落子一边问。   郑平轻笑:“不行也得行。这当州牧也跟下棋一样,熟能生巧。”   “使君以前也不会当州牧,但如今的青州,即便我不在,使君也能熟练的协调各方了。”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有闲暇来这郯城?”   关平不由疑惑道:“显谋先生,小侄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州牧府别的从事都是整天忙得没时间回家。而显谋先生你身为从事中官职最高的别驾从事,却越来越闲。”   “难道你就不担心?”   郑平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关平:“担心什么?担心我会不会被使君疏远?担心我被他人取代?”   “你小小年纪,怎么也对这官场事感兴趣了?”   关平嘿嘿一笑:“小侄自幼跟父亲离别,流亡的路上也见了不少官吏,但几乎就没见过显谋先生这种不贪念权势的官。”   郑平落子,谆谆教诲道:“阿平,这跟是否贪念权势无关,而在于抓权和放权。”   “就如同这棋盘对弈一般,这些棋子落子后,看似都不在我掌控之中,但实际上这些棋子在的每个位置,都是我希望落子的地方。”   “我虽然是青州别驾,但我要做的,不是去处理青州的日常杂务,而是要放眼于整个天下。”   “青州的棋盘太小,只需要正确的落子就可以稳住局面。”   “而天下的棋盘就很大了,我需要更多的闲暇时间去思考、去布局,才能在这天下棋盘中,替使君谋划必胜之策。”   “阿平你还年少,不能将眼界局限于眼前的所见所闻,多放眼天下,看看这天下如你般年少的俊杰,他们在学什么。”   “都说虎父无犬子,云长如此英雄,阿平你可不能因此而骄矜,变得平庸啊。”   另一边。   关羽来到前堂。   徐州别驾糜竺、典农校尉陈登、中郎将曹豹、骑都尉臧霸、骑都尉孙观等等文武官员以及青州来到郯城的田豫、麴义、鲁肃、沮授、诸葛瑾、华缉、祢衡,纷纷起身见礼。   关羽冷着脸,逐一回礼。   倒不是关羽无礼,而是关羽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   即便暂领徐州牧,关羽也不可能轻易就改变了往日的形象。   好在郯城最大的几个派系,不论是糜竺陈登还是曹豹臧霸孙观,都是亲近刘备的。   也知道关羽就是这样的人,并非是关羽故意无礼。   自然也就忽略掉了关羽的冷脸,对关羽颇为有礼。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同理,下属有礼,上司也不能骄蛮无理。   糜竺也很配合的,替关羽化解尴尬,一边将文书呈递给关羽,一边向关羽口述徐州的军政大略。   这能让关羽更快的了解徐州的现状。   不得不说,糜竺虽然是商人出身,但当这徐州别驾还是很合格的。   如同昔日胡昭第一次给刘备汇报高唐县军政诸事的时候一样,糜竺表现出了很高超的逻辑性。   即便是关羽这个没多少主政经验的,也能清晰的了解徐州目前的现状。   随着糜竺口述的深入,以及陈登等人的配合,关羽渐渐的找到了状态。   毕竟在平原的时候,关羽也是担任过平原相的。   虽然时间不长,但有卢植指点,经验其实也不少。   只不过这一次,骤然领徐州牧,让关羽有了迟疑和担心。   郯城文武,也渐渐被关羽的魅力影响。   虽然冷着脸,让人难以亲近,但关羽对各类政务的判决,都偏向于公正,让文武诸官多有钦佩。   两个时辰后。   关羽终于处理完了文武诸官呈递的文书。   想到郑平的提醒,关羽起身道:“下邳相笮融,在下邳大肆敛财,惹得士民怨声载道;吕县一败,又让吕县士民遭曹兵屠戮。”   “若不严惩,就不足以明法纪、正军规。”   “本侯有意遣兵擒拿笮融,诸位以为如何?”   虽说是询问,但关羽的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短短两个时辰,关羽渐入佳境,开始明白要如何当一个徐州牧了。   下邳是遭到笮融敛财祸害的重灾区。   这郯城文武也有不少是下邳人,尤其是典农校尉陈登,更是下邳世家陈氏人。   对于擒拿笮融,陈登自然不会反对,而是大力支持。   “陶使君在时,徐州法度荒废,贤士远遁,小人擅权,以至于曹操两度进攻徐州,各县贤士都只是明哲保身,不肯助陶使君抵挡曹操。”   “下邳相笮融,督运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粮食,但笮融不仅没有将粮食送来郯县,反而中饱私囊占为己用。”   “如此贪墨之徒,又岂能让其再担任下邳相?”   “登愿亲往下邳,擒拿笮融。”   陈登请命擒拿笮融,是公事,也是私仇。   陶谦在徐州不得士民之心,除了徐州世家豪强看不起陶谦外,陶谦的处事风格是主要原因。   外慕声名,内非真正。   骨子里是刻薄之人。   若非如此,治中王朗也不会请命去当会稽太守了。   而如张纮张昭赵昱鲁肃等徐州人,更是直接跑青州出仕了。   关羽见陈登请命,喜道:“有元龙先生前往,笮融可擒!”   “麴将军,你先登营步卒,随元龙先生前往下邳一趟。”   “笮融若要反抗,格杀勿论!”   陈登的能力,关羽是很清楚的。   在陈国的时候,陈登就已经表现出了卓越的军略水平。   郑平早就想让陈登去青州当先登营的军师,但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如今关羽当了徐州牧,陈登也不用跑青州了。   安排了诸事后,关羽将日常政务都委托给了糜竺来处理,然后返回了内院。   见关羽面有喜色,关平起身迎道:“父亲,你这去了都两个时辰,可有遇到困难?”   关羽不由捋髯而笑:“纵有困难,阿平你还能协助为父解决困难吗?”   关平却是拍着胸脯道:“父亲若有需要,孩儿唯命是从。”   关羽大笑,然后坐在关平的座位上,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笑道:“显谋先生,你跟阿平下指导棋,想必很无聊。”   “关某不才,愿跟显谋先生对弈一局。”   自信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此时的关羽,没有方才的迟疑和忐忑,取而代之的是更甚往日的自信。   郑平摇扇轻笑:“云长既然想对弈,又岂能坏了雅兴。”   黑白棋子奔走,郑平和关羽这局棋,下得很快。   仿若战场上两军狭路相逢、逢勇者胜。   片刻。   关羽弃子认输,大笑道:“显谋先生棋术精湛,关某甘拜下风啊。”   郑平亦是笑道:“云长心领神会,使君在青州亦是无忧了。”   简单的给郑平陈述了前堂的事后,关羽微微敛容,请教道:“显谋先生,笮融在下邳经营日久,即便有元龙先生前往,也未必能擒得了笮融。”   “关某有个想法,想向先生请教。”   郑平目光灼灼:“云长想问,不妨直言。”   顿了顿,关羽整理了思路,道:“关某想,以笮融为诱饵,算计袁术!”   仔细的听完关羽的具体谋划,郑平略略一思,轻赞道:“云长能算袁术心思,便已经占了上风。”   “放手施为吧!”   “若有严重的疏漏之处,我会遣人提醒云长的。”   关羽的谋划,虽然有纰漏之处,但这都是可以临场随机应变来解决的。   只要不涉及严重的疏漏,郑平不打算去干涉关羽的谋划。   关羽需要成长!   而只有亲自去做,才能真正的查漏补缺。   商议间。   人报青州有信使到来。   一见信中内容,连郑平也忍不住起身大笑:“让豫州牧曹操尊使君号令征讨袁术,使君可算是霸气了一回。”   “云长,征讨袁术这一战,就将袁术往死里揍吧。”   “是时候让天下人都知晓使君的赫赫威名了!”   关羽亦是起身,仔细的扫视书信内容,豪气迸发:“上次让袁术侥幸逃走了,这次可不能再让袁术离开了。”   “若让曹操抢了先,关某就愧对大哥的信任了。”   “如此一来,关某的谋划,就更容易成功了。” 第233章 十八万兵,袁术自信爆棚   秋九月。   关羽兵临下邳,斩杀了下邳相笮融,勒令下邳国的佛寺庙宇,不得侵占良田。   同月,关羽传檄徐州各县,以袁术驱兵犯境为由,调兵征讨逆贼袁术!   关羽的先登营、曹豹的丹阳兵和臧霸孙观的琅琊兵以及受到征调的徐州各县兵马,向淮河聚集。   自盱眙到淮阴,依托淮河布下防线。   同月。   曹操将彭城的兵马撤回谯县,同样传檄各县,要征讨逆臣袁术。   曹仁率先锋五千人,沿涡河南下,兵指寿春。   忽如其来的征讨,直接将袁术给整懵了。   “关羽会南下布置防线,本公早有预料。”   “刘备不会轻易让出徐州的。”   “但这曹阿瞒,是纯心要跟本公作对吗?”   寿春城。   看着曹操的檄文,袁术的怒气在心中回荡。   前番王俊来游说袁术,被袁术喝退。   袁术还让王俊回去告诉曹操,杀了陶谦后就退出徐州,否则将曹操一并宰了。   而如今。   曹操杀了陶谦后,的确也退出了徐州。   可退出徐州后的曹操,直接要来打寿春!   “太监的孙子,又黑又矮的肥人,抢人新娘的贱人!”   “果然,曹阿瞒最是无情无义。”   袁术越想越气。   如今孙坚征讨江东正值关键时刻,不能轻易撤回来。   否则这征讨江东的战事,又得前功尽弃。   袁术很恼怒。   每次快要达成目的时,就有人来惹事!   阎象劝谏道:“孙将军尚未归来,这个时候跟曹操和关羽同时开战,实属不智。”   “不如将纪灵将军暂时撤回来,将下邳国和广陵郡让给关羽,关羽得到了下邳国和广陵郡,短时间内是不会来淮南的。”   “袁公则将重兵都聚集在淮南抵挡曹操,淮南兵多粮广,足以固守。”   “拖的时间越久,曹操和关羽之间定然会有矛盾出现。”   阎象的想法挺不错的。   袁术虽然比较废,但如果只是选择固守,这淮南也不是能轻易被曹操拿下来的。   曹操急着击败袁术,但关羽却可以徐徐而图。   这时间拖得越久,关羽掌控徐州的力度就越大。   虽说要征讨袁术,但刘备也没给关羽定下期限,是三个月、是半年还是一年?   然而。   关羽拖得起,曹操却拖不起!   在徐州得不到利益了,若是连淮南的利益还拿不到,那曹操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曹操越是急躁,就越容易犯错。   袁氏则可以在寿春静观其变。   只可惜。   袁术要能听得进这种防守的意见,那就不是袁术了。   “守?”   “你让本公守?”   “本公在淮南有十八万兵马,兵多将广,粮草充足,你让本公守?”   袁术当场否决了阎象的劝谏。   阎象听得无语。   十八万兵马?   这也就能吓唬吓唬不知道内情的。   自己人还用得着说这种荒诞之言吗?   十八万兵马中,能挑得出来三万青壮吗?   这三万青壮有训练过吗?每日里吃饱过吗?   有多少士兵在吃河蚌充饥?   袁术整个儿一副“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公子纨绔样儿,压根就不在于士兵吃什么。   只要袁术吃得好,袁术麾下将领吃得好,就足够了。   “袁公,若不防守,就难以离间曹操和关羽。”   “如今孙将军未归,三线作战,稍有差池,就会再演封丘城之败啊。”   苦劝的阎象没有觉察到袁术那逐渐变得阴沉的脸色。   封丘城之败,一直都是袁术的痛。   不仅败得惨,还丢了传国玉玺!   “来人,将阎象摘了冠帽,叉出去,押入大牢。”袁术咬牙切齿:“穷酸书生,也配跟本公议论大事。”   阎象顿时傻了。   我怎么就成穷酸书生了?   “袁公,忠言逆耳啊!”阎象还想辩解。   但武士们只听袁术的命令,当即就摘了阎象的冠帽,将阎象叉了出去。   袁术扫了一圈文武,语气阴沉:“还有谁想劝本公固守淮南的?”   阎象直接被摘了冠帽押入大牢,诸文武谁还敢说固守?   “刘勋,给你两万兵马,去涡河下游抵挡曹操。”   “桥蕤,给你两万兵马,去打小沛。”   “张勋,给你两万兵马,北上直取彭城。”   “雷薄、陈兰,你二人各统两万兵,走广陵去取琅琊和碣石。”   “再传令纪灵,绕开盱眙到淮阴的守兵,直取下邳城。”   “本公亲自督军去打关羽!”   “七路并进,谁能抵挡?”   袁术意气风发。   兵多就是任性!   然而,这在诸将耳中却不是滋味了。   听起来每人两万兵,这打小沛、彭城、琅琊、碣石和下邳的勉强还能打。   毕竟守军少。   可抵挡曹操的刘勋就难受了。   两万乌合之众,去跟曹操打?   这跟送死还有什么区别吗?   “袁公,曹军势大,两万兵,实在难以抵挡啊!”刘勋急得都快哭了:“诸位,我等家小都在寿春城,若是抵挡不住,我等家眷可就都没了。”   诸将亦是内心惶恐不安。   这淮南的兵都成什么样了,在场诸将就没有不清楚的。   两万兵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曹操的虎狼之兵?   桥蕤想到家中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连忙出列道:“袁公,小沛距离太远,即便拿下了也会成为孤军。”   “末将愿跟刘将军一起抵挡曹操。”   张勋也道:“袁公,如今是曹操和关羽犯境,不适合用围魏救赵的战术,末将愿跟刘将军和桥将军一起抵挡曹操。”   刘勋、桥蕤、张勋都要去抵挡曹操,雷薄陈兰也不甘落后。   他们一个要去打琅琊,一个要去打碣石,不都是孤军深入吗?   雷薄出列道:“袁公,末将以为,不用兵分两路,只需要抵挡曹操,徐图关羽即可!末将雷薄,请命抵挡曹操。”   陈兰也连忙请命:“末将陈兰,请命抵挡曹操!不破曹操,绝不回返。”   五路大军,纷纷要去打曹操,袁术顿时脸黑得如锅底一般。   然而。   面对袁术凌厉的眼神,刘勋五人纷纷低头不说话。   这意思很明白了。   不想出淮南,就在涡河下游的抵挡曹操就可以了。   “一群废物!”袁术气得破口大骂:“若是挡不住曹操,本公回来之后,一定将你等全部问罪。”   但诸将都不愿意,袁术也难以强行令诸将出淮南。只能让刘勋五人各统两万兵去挡住曹操。   如果不同意,袁术就只能采纳阎象的提议,固守淮南等待时机。   但这不是袁术想要的!   袁术要的是,进攻徐州,拿下徐州,然后擒杀曹操。   待孙坚平定江东,袁术就有三个州了。   三个州,谁还是对手?   私底下。   刘勋、张勋、桥蕤、雷薄和陈兰聚在一起。   “情况不妙啊,曹操和关羽忽然要打寿春,总感觉袁公守不住啊。”刘勋忧心忡忡。   五人如今都被委派去涡河下游抵挡曹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不担心会有人告密。   张勋也道:“封丘城一战,我等已经见识了关羽的利害。那个时候关羽兵力远不如我等。”   “如今关羽当了徐州牧,又有青州兵相助,袁公怎么可能抵挡得了。”   桥蕤道:“哎,袁公打不过关羽是很正常的。但袁公打不过关羽可以撤兵回淮南,我更担心的是,我等能挡得住曹操吗?”   雷薄道:“我等有十万兵马,曹操兵马最多三万。曹操以寡敌众,还是攻城一方,只要我等固守,还是能挡得住吧?”   刘勋鄙视道:“十万兵马,能战的有两万兵吗?这两万兵又训练过几回?连吃都吃不饱,指望他们死命抵挡曹操?”   “除了我们各自的亲卫营,其余的兵都是乌合之众,连黑山贼都不如,怎么挡?”   雷薄顿时讪讪不语。   陈兰道:“可若是抵挡不住,我等又该如何?”   众将顿时变得沉默。   如今袁术麾下最能打的兵马,一支在孙坚手中,一支在纪灵手中。   其余的全都是乌合之众。   挡是很难挡住的,可挡不住......   刘勋发狠道:“不如,趁着袁公去打关羽,我等先将家眷都送往合肥侯国。”   “能挡就挡,挡不住我们就带着各自的亲卫营去合肥侯国。”   “我等五将加起来,亲卫营也有两千人了。”   “若合肥侯国待不了,我等就直接占山为王,也比跟着袁公送死的好。”   刘勋的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张勋、桥蕤、雷薄和陈兰的认同。   跟着袁术抢淮南世家豪强,五将都是得力干将。   但真要跟曹操打,谁也不想去拼死。   袁术不知道刘勋五人都有跑路的想法了,抽调了五万兵马后,浩浩荡荡的杀向盱眙。   这诸将靠不住,袁术只能亲自上阵了。   虽然上次败给了关羽,但袁术并不如认为自己不如关羽。   “封丘城之败,是本公没想到曹操、刘备和张邈会来。”   “连项羽都能败于十面埋伏,本公败给四面埋伏也是很合理的。”   “但这次不一样了,关羽不会再有机会请盟军了。”   “曹操被挡在涡河,刘备也在青州,本公可以全力进攻关羽。”   “哼!这一次,本公要一雪前耻。”   ......   而在沛国方向。   曹仁见涡河下游竖起了刘勋、张勋、桥蕤、雷薄和陈兰五面旗子,兵马有十万,顿感棘手不已。   五千打十万,曹仁可没这个魄力。   信使连忙将军情送到中军曹操手中。   “十万兵马,袁公路还真是看得起本将啊。”曹操不由哂笑。   戏志才道:“袁公路的南阳兵和豫州兵,大部分都折损在了封丘城和汝南,孙坚又在进攻江东诸郡,这十万兵马,估计跟黑山贼一样,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能战的,不足两万!”   郭嘉补充道:“听说袁术在淮南大肆收刮钱粮,但偏偏不组织士民百姓进行耕种。”   “淮南士民大抵贫困,不少人都往外逃窜了。”   “而袁术的士兵,竟然还要靠河蚌充饥。”   “一群饥兵,也不可能参与多少训练,估计也就能认个帅旗。”   “这样的兵,别说两万,十万也是乌合之众。”   曹操大笑:“袁公路堂堂袁氏嫡子,却跟个山贼土匪似的。”   “但凡他在淮南组织士民百姓屯田,不至于让士兵去吃河蚌充饥。”   “如此能耐,若不是托生于袁氏,早就饿死街头了。”   郭嘉笑道:“袁术在淮南越是残暴,淮南之民才越会期待明公的到来。”   “伐罪吊民,明公就是拯救这淮南百姓的大义之人。”   郭嘉的吹捧,让曹操很受用:“本将立志于匡扶汉室,自然要拯救这天下之民。”   “袁术无德,在南阳的时候让南阳士民怨声载道,在豫州的时候让豫州士民怨声载道,如今到了淮南,还是死性不改。”   “就让本将,来拯救这受苦的淮南士民吧,哈哈!”   大笑声响起,是曹操对袁术的蔑视。   袁门嫡子,也不过如此!   ......   盱眙.   关羽聚兵此地。   袁术的调兵遣将,并未瞒过关羽的刺探。   淮南的情报太容易刺探了!   关羽的探子只需要给一斗粮米,就能收买好几个袁术兵。   “袁术匹夫,还真是不长记性。”   “当将军的若不体恤士卒,不能跟士卒同甘共苦,不能赏罚分明,又如何能让士卒真心效力?”   虽然袁术有五万兵马,再加上纪灵的一万兵马,六万兵马进攻盱眙声势浩大。   在关羽眼中,袁术这六万兵,不过是一群插标卖首之辈、土鸡瓦犬之徒。   “君侯,这次的计策,稍微简单一些吧。”一旁的陈登亦是出言。   之前在封丘城的时候,关羽就是布策太谨慎,算了太多的可能和意外,结果轻易就夺了袁术的封丘城。   这让关羽有一种偃月刀砍蚊子的感觉。   “虽说袁术无能,但我等也不能太自矜。”关羽谨记郑平的叮嘱,道:“还是用诱敌之计吧。关某亲自去诱敌,元龙先生负责伏兵。”   陈登点头。   诱敌之计和伏兵之计并用,是很常见的计策。   虽然不算高明,但对付袁术,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关羽和陈登都担心,万一计策用得太高明,袁术懂不起不上当,那就难受了。 第234章 螳螂捕蝉,郑平黄雀在后   夏丘城。   位于下邳国跟沛国交界处,往南一百里就是淮南。   在曹操自彭城国撤兵后,夏丘城就悄然驻扎了一支兵马。   正是青州三营中的锐士营。   主将张飞、副将典韦、副将于禁、军师张纮、军正满宠尽皆随军。   除此之外。   郑平跟诸葛瑾、华缉、祢衡,也在夏丘城之中。   如此豪华的阵容,自然不是来夏丘城度假的。   城楼上。   郑平和张纮对弈而坐。   张飞和典韦正互相比着力气。   于禁和满宠则是来回巡视城防。   “别驾让关君侯去盱眙抵挡袁术,却又暗中藏兵夏丘城,莫非是在提防曹操?”张纮一边落子,一边轻声而问。   秋十月的天已有凉意,郑平轻轻摇着羽扇,吹动耳鬓间的几丝黑发。   轻笑一声,郑平落子棋盘:“子纲兄心如明镜,却又来问我。曹操自顾不暇,又何须我藏兵夏丘城来提防。”   张纮淡然而笑:“不助君侯,又不提防曹操,别驾这是想让锐士营抢功了?”   张飞耳尖,停下跟典韦比拼力气,风一般的凑了过来:“子纲先生,你刚才说锐士营要抢功?”   “抢二哥的功吗?”   “锐士营终于要出征了?”   张飞一连三问,打破了郑平和张纮玄之又玄的对话氛围。   武将喜欢比拼气力,谋士喜欢互相猜。   这是不同的乐趣。   郑平羽扇轻摇:“翼德不去跟恶来比气力,却来惊扰我跟子纲兄对弈。”   张飞笑道:“比力气没意思,俺还是喜欢看两位先生对弈。”   典韦凑上来道:“因你比不过。”   “嘿!”张飞一把揽住典韦的肩膀,道:“恶来,你这话俺不爱听。俺怎么就比不过了?”   “你我的比试,一直都是不分胜负。”   郑平调侃道:“翼德,论力气你还真比不过恶来。”   张飞不服:“显谋先生,你为何这般肯定?”   郑平笑道:“翼德的蛇矛重五十斤,恶来的双铁戟重八十斤,这气力自然就不一样了。”   典韦双手环胸,点头道:“别驾都如此说了,翼德,你就承认你气力不如我吧。”   张飞愣了愣,随即起身道:“显谋先生,不是谁的武器重谁就气力大啊。”   “俺也能用八十斤的武器,可俺能用,这战马受不了啊。”   “恶来是步战,不用考虑战马负重,自然可以用八十斤的武器。”   典韦又道:“关将军的冷艳锯,有八十二斤,也没听关将军说战马不能负重。”   张飞脸顿时黑了:“二哥的战马,那可是千里神驹,高大威猛。”   “咳咳。”郑平轻咳两声:“翼德,你的战马同样是幽州的千里驹。”   张飞脸不红心不跳,大笑道:“俺见气氛有些无聊,刚才只是戏言逗个乐子。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之后,张飞一点没有尴尬的样儿,又蹲下道:“两位先生啊,俺在这夏丘城都呆了快半个月了。”   “到底打不打袁术啊?”   “若是不打,俺还不如回青州陪俺儿子练武呢。”   郑平鄙视道:“张苞满三岁了吗?你让他练武?”   张飞笑道:“俺的苞儿长得壮,不用满三岁,会爬就行。”   闲聊几句后,郑平见张飞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再赶人。   “反正迟早也要让你知道,今日就索性给你说明了吧。”郑平自棋盒中拾起一颗棋子,但没有落子,只是在空中徐徐捏着。   “诚如子纲兄所言,锐士营在夏丘城,就是去抢功的,但不是去抢云长的战功,而是抢曹操的战功。”   “袁术被云长挡在盱眙至淮阴一带外,难以渡过淮水,而曹操则被刘勋等人挡在涡河下游的义成。”   “只要义成还在,袁术就敢在盱眙跟云长死耗。”   “可义成若丢了,袁术担心寿春有闪失,就一定会沿着淮水逆流而上回兵寿春。”   “待在这夏丘城,就是专程等曹操攻陷义成,迫使袁术回兵的。”   “曹操负责用围魏救赵之计、让袁术不得不着急返回寿春,而我等则负责以逸待劳,伏击袁术。”   张飞眼前一亮:“原来是抢曹操的啊!那俺可就太开心了。”   “曹操这贼厮,若让他生擒了袁术,肯定会对俺大哥不利。”   “可这还得等多久啊?”   郑平摇扇笑道:“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令人焦躁,翼德你若实在是闲得无聊,可以先回青州省亲。”   “估计你回来的时候,袁术也差不多该回寿春了。”   张飞连连摇头:“先生你莫要再诓骗俺,俺可不信!万一俺前脚刚走,袁术后脚就撤兵了呢?”   哒哒哒。   城外斥候策马而来。   “兄长,义成急报!”诸葛瑾登上城楼:“曹操破了义成,斩杀了袁术大将张勋。”   张飞大喜:“显谋先生,你果然是在诓骗俺,俺若真回了临淄城,肯定就错过立功的机会了。”   郑平却是静静的问道:“可有探得具体的情报?”   诸葛瑾点头道:“刘勋等人,将粮草大部分都囤积在义成以南的当涂,有大将张勋镇守。”   “黄昏时分,曹操在义成外燃起大量的火把。”   “而在当夜,曹操却忽然奇袭了当涂,斩杀了张勋。”   “曹操又假扮张勋兵马,自后方进攻义成,刘勋等人猝不及防,尽皆弃城而逃了。”   张纮抚掌而赞:“真是精采,想必是曹操早探得了去当涂的水路,但故意不渡河。”   “又在黄昏时分,趁着天黑难以目视,故意在义成外燃起大量火把,让义成的袁术军误以为曹兵的主力还在义成外。”   “殊不知,曹操趁夜渡河,直接奔袭当涂。”   “疑兵之计配合夜袭,时机掌握得十分巧妙啊。”   郑平细思一阵,轻笑道:“夜渡淮水,奇袭当涂斩杀张勋,还能假扮张勋兵马偷袭义成。”   “义成的刘勋等人,被曹操给诓骗了。”   “只要他们坚守一阵,曹操就得因为军力疲乏不战自退了。”   张纮亦笑道:“所以才说精彩。这用计的人,想必对刘勋等人的心理把握十分精准。”   “猜到刘勋等人,遇到奇袭后的反应不是顽抗,而是奔逃!”   “若我料得不差,刘勋等人早有弃城而逃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事实也正如郑平张纮猜测的一般。   曹操强攻义成半个月,刘勋、桥蕤、雷薄和陈兰四将早已经胆战心惊。   而在强攻义成的期间,曹操一直都在探寻去当涂的隐秘水路。   在探得隐秘水路后,曹操就令乐进在义成外虚设旗帜,又对士卒使诈说“近日来接连下雨,饮水浑浊,兵士们喝了这些水大多腹痛,现在令尔等赶快备至瓦缸数百口来澄清饮水。”   等到了黄昏时分,又点燃大量的火把,让刘勋等人以为曹操的大军都聚集在澄水处。   以此为障眼法瞒过了义成的探子。   而曹操则是亲自率主力大军走隐秘水路奇袭当涂,斩杀张勋后又不顾士卒疲惫,强行驱兵去义成。   刘勋等人听得曹操杀了张勋,又骗开了义成城门,吓得直接走旁门奔逃而走了。   压根就没想过,曹操夜袭当涂后再抵达义成,早已疲惫不堪了。   只要刘勋等人将兵反杀一波,说不准就得让曹操的大将折损一两个。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曹操在用这一计,半个月的强攻早让刘勋等人惊恐,如今又出其不意的来了一次奇袭,刘勋等人若能想得明白,也不至于袁术回回都器重孙坚了。   郑平起身踱步。   在脑海中仔细推演后,下达了命令:“翼德,让三军饱餐一顿,明日一早,我们去淮陵。”   “再遣人给云长送信,让其密切注意袁术军动静,提防袁术用疑兵之计撤兵。”   “曹操都拿下义成了,我等若不能生擒了袁术,岂不是愧对了曹操的好意啊。”   张纮笑道:“若曹操知道别驾专程在这里静候,恐怕都能气得睡不好了。”   郑平摇扇而笑:“曹操能不能睡得好,我不在意。然,擒了袁术后,使君今后就能睡个好觉了。”   ......   义成。   曹操大宴文武。   对郭嘉更是褒赞有加:“论对敌人心思的把握,天下间除了奉孝,还能有谁更胜一筹?”   “若非奉孝料到刘勋等人有弃袁术而逃的想法,我等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拿下义成和当涂。”   “袁术丢了义成和当涂,肯定会着急返回寿春。”   “而我等则可以逸待劳!”   “妙极!妙极啊!”   “奉孝,本将敬你!”   诸将亦是举杯:“敬祭酒!”   郭嘉心情亦是愉悦,举起酒樽回敬一礼后,一饮而尽。   行险用计,亦是迫不得已。   曹操强攻了义成半个月,刘勋等人跟缩头乌龟似的就是不肯出战。   结合刘勋等将十万人守义成和当涂,有兵力优势也不敢出城作战,郭嘉大胆的推断刘勋等将有弃袁术而逃的想法。   之所以还一直在守义成,是因为袁术和关羽还未分出胜负。   若是关羽赢了,刘勋等将就会果断舍弃袁术。   基于这个推断,郭嘉献策让曹操冒险行计。   曹操亦是胆大的。   虽然过程挺危险,但结果却令曹操郭嘉都很满意。   戏志才亦道:“关羽未能速败袁术,想必也有兵力不足的原因,想必是冀州的谣言奏效了。”   “袁术要撤兵,关羽即便想追,也是追不上的。”   “擒杀袁术的战功,非明公莫属了!”   曹操更是得意:“刘备想以假节来约束本将,可本将若擒了袁术,直接就能送往长安,又何须向刘备汇报?”   “刘备这次,不仅给了本将征讨袁术的大义,还让本将有了生擒袁术的大功,果然是仁德之人啊。”   得知义成失守,张勋被斩,刘勋四将弃城而逃。   袁术整个人都懵了。   仗着兵力优势,勉强能跟关羽周旋。   袁术还想着要不要从义成再调几万兵马来增援。   结果。   义成丢了!   “十万兵马啊!”   “足足十万兵马啊!”   “张勋、刘勋、桥蕤、雷薄、陈兰,一群废物,误了本公大事啊!”   袁术气得一剑斩了报信的士卒。   十万人守个义成,还被曹操斩将夺城。   袁术甚至都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黄猗忧心忡忡:“岳丈,义成失守,曹操很快就能抵达寿春城下。”   “虽说寿春还有两万人,但曹操士气正盛,袁耀公子未必能守得住寿春。”   “不如撤兵吧,岳丈。”   袁术眼一瞪:“撤兵?你让本公撤兵?本公就要擒杀关羽了,你让本公撤兵?”   黄猗默然不语,内心嘀咕:岳丈啊,我们刚来的时候就被关羽埋伏了一阵,岳丈你差点就被关羽一战生擒了,还怎么擒杀关羽啊。   然而这样的话,黄猗是不敢直接说出口的。   若黄猗敢揭袁术的伤疤,哪怕黄猗是袁术的女婿,也会被叉出去。   “岳丈,撤兵不是怕了关羽,而是给关羽一个苟全性命的机会。”黄猗尽量捡好听的说:“可若让曹操得了寿春,岳丈岂不是得受曹操嘲讽?”   “而且小婿听说,曹操最喜欢掳掠他人妻子。”   “岳丈就不担心——”   黄猗没有明说,但袁术已经听明白了。   袁术在寿春新纳了个宠妾冯夫人,本是司隶冯方的女儿,天姿国色,袁术甚是宠爱。   一想到曹操的德行,袁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撤兵,回寿春!”   相对于击败关羽,袁术更在意自家宠妾被糟蹋了。   尤其是被曹操糟蹋,那会让袁术蒙受奇耻大辱。   为了避免被关羽觉察,袁术也没有傻愣愣的直接撤兵,而是在盱眙外布置了大量的旌旗。   还令留守的士卒,每晚都要将营中的篝火点燃,以此来诓骗关羽。   但袁术不知道的是,关羽此时已经得到了郑平的传讯。   见信中内容,关羽豁然而起,大喜道:“曹操破了义成,袁术要逃!诸将,准备追击袁术,切勿让他逃离了徐州!”   “既然来了徐州,就让这叛逆留在徐州吧!”   “国仇私恨,一并报之。” 第235章 攻心之计,关羽义释周泰   袁术拥立伪帝,这是国仇。   袁术坑害卢植,这是私恨。   国仇私恨加一块儿,关羽就没有饶恕袁术的理由。   探子很快探得袁术大营虚设旗帜、主力早已撤退。   关羽留下少量兵马在盱眙,亲率先登营步骑追击袁术。   探得关羽追兵,袁术不由暗骂。   说好的疑兵之计,关羽你怎么就不上当呢!   无奈之下,袁术只能仓促应战。   虽然袁术有兵力优势,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这几万兵马的战斗力大部分都是黑山贼水平。   在女婿黄猗的建议下,袁术扔下老弱残兵断后,率青壮主力沿着淮水而行。   袁术做得够绝,但关羽也不是善茬。   一见这些老弱残兵,关羽就看穿了袁术的用意。   于是关羽以徐州牧的身份许诺,只要放下武器,就可以去附近的城池领取赈济粮米。   下邳国的豪强世家,本就以陈氏为首。   有关羽和陈登在,不论是县官还是豪强世家,都得给关羽和陈登几分薄面,拿出粮米来赈济这群饥民。   一听还有这好事,袁术的这群老弱残兵是又惊又喜又疑。   鲁肃则是站出来,绘声绘色的给这群老弱残兵讲青州牧刘备,昔日是如何安顿五十万饥民的。   这人的名,树的影。   刘备安顿五十万青州饥民的事,早就传到了淮南。   而在这之前,刘备也曾遣人在淮南宣传去青州的好处,不少淮南士民都争先恐后的迁徙去青州。   剩下的被袁术抓壮丁的,大部分都是没能力迁徙的。   这群袁兵可以不信关羽,但一定会信刘备!   “刘使君仁德之名,早已在淮南传开,我早就想去青州了,可惜没钱没粮去不了。”   “这徐州牧关羽是玄德公的义弟,那肯定也是跟玄德公一样的仁德好官了,应该可以信的。”   “不会是诓骗我们的吧?万一这关羽是冒充的呢?”   “冒充你个头啊,堂堂一个州牧需要冒充吗?”   “东城鲁肃,我见过他,当初我还去鲁家借过粮米呢。”   “看来是真的,我等终于不用挨饿了。”   “天杀的袁术,抢我地、抢我粮、杀我全家、抢我女人,还要强拉我当兵,可惜我腿瘸了,不然一定要跟着关君侯去打袁术。”   “......”   渐渐的,袁术留下来的这群老弱残兵,眼中多了对未来的憧憬。   陈登了解了袁术兵的情况后,献策道:“君侯,袁术不得人心,这麾下的士卒大抵都是强拉的壮丁,迫于无奈才听命于袁术。”   “不如留一些胆大且在袁术军中有父兄弟的,让他们随军。”   “以攻心之计,迫使袁术弃大军而逃。”   关羽会意,策马高呼道:“诸位乡亲,本侯奉兄长之命,伐罪吊民。只为荡灭贼子,让士民百姓能安居乐业。”   “然,战场无情,刀剑无眼,本侯也难以分辨谁是良善谁是匪兵。”   “袁术正往寿春而逃,本侯要率兵追讨。”   “若诸位乡亲,还有父兄弟在袁术军中的,可跟随本侯一同前往。”   “本侯承诺,只要诸位乡亲的父兄弟不再替袁术卖命,本侯将一视同仁,不会追究他们的从贼之罪。”   “可有胆大之人,跟随本侯?”   关羽嗓音宏亮,又直指人心。   这群被袁术抛弃的老弱残兵再次惊住了。   而这一次,没有人质疑了。   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跳出来:“小子周靖,愿跟随君侯!”   关羽一看眼前又矮又瘦的少年,不由动容而怒:“你如此年幼,竟也被强征入军。袁术狗贼,真不当人子!”   “你家中还有何人?”   周靖眼神有些落寞:“回君侯,小子母亲早年饿死了,父亲两年前死于战祸,年初的时候兄长被征入伍。兄长担心我活不下去,也就将我带入了军营。”   但很快,周靖的眼神又有骄傲:“君侯,我兄长很厉害的,他能一个打十个。你带我去,我一定能劝兄长离开袁术的。”   关羽本来不想让周靖跟随,又心有不忍,喝道:“关平何在!”   关平小跑而来,在关羽马前立定:“孩儿在!”   关羽看向袁术残兵,再次呼道:“尔等中有要寻父兄的小儿,可跟着本侯之子。”   周靖听得大喜,连忙向身后招呼:“二狗子,大虎,三猫,赶紧出来,我们一起去。”   一时之间,近百少年纷纷出列,在关平身后聚集。   看着如此多的年幼少年要去寻父兄,众人更是触动。   关平亦是咬紧了牙关。   昔日关羽犯事而逃,关平还是个三岁稚童,跟着胡氏寻父都寻了十多年,太明白其中的苦楚了。   “跟着我,寻你们父兄去!”关平跟着关羽许久,耳濡目染,也知道怎么去安抚这群少年。   有了这群少年的带动,更多的袁术兵站了出来。   他们放弃了去附近城池接受赈济的机会,也意味着放弃了活的机会。   战场无情。   这一去,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活下来。   更可能的是,这群袁兵还没靠近袁术的军营,就被再次抓走,或者直接被射杀砍杀。   ......   袁术营中。   一个猛汉已经打翻了好几个军兵,正逮着袁术的骁将乐就猛揍。   那狰狞的眼神,仿佛要噬人一般。   一边揍,猛汉一边怒吼:“为什么,要将残兵营都抛弃!”   乐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委屈地辩解:“不关我事啊!是袁公说,要将军中的老弱残兵都聚集起来断后。”   “我来不及通知你阿弟。”   猛汉又是一拳呼啸而下:“那是我阿弟,我唯一的阿弟!你来不及通知我阿弟,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乐就不敢开口。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猛汉,悍不畏死。   若这猛汉跑去找阿弟了,就没猛士护卫自己、替自己立功了。   倘若这猛汉的阿弟死了,那以后就只能跟着自己了。   于是乐就不仅没有通知猛汉的阿弟,反而还故意让人盯着,确保猛将的阿弟跟残兵营一并断后。   然而,乐就似乎高估了自己的人格魅力。   在这猛汉眼中,护卫乐就,只是因为乐就能让自己的阿弟在残兵营有一个不用上战场的差事。   然而,猛汉没想到的是。   自己替阿弟谋的一个不用上战场的差事,反而害了阿弟。   “阿泰,先停手吧,再打就死了。”一旁又走来一个壮汉,拉住了猛汉的胳膊。   乐就脱了束缚,如赖驴打滚一般滚到一旁,气急败坏的拔出佩刀:“来人,给本将拿下逆贼周泰和蒋钦!”   周泰大怒:“乐就,你找死!”   劝架的蒋钦也愣在当场。   我来劝架,你连我一起抓?   “乐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蒋钦阴沉着脸。   乐就冷笑:“这营中谁不知道你跟周泰关系最好?本将若要杀周泰,你会不帮?索性将你二人一起砍了。”   “正好,袁公也想整肃军纪,就拿你二人明正军法。”   蒋钦吐了口唾沫,怒道:“我呸!就你也配说整肃军纪!”   乐就大笑:“周泰,让你死个明白。本将是故意不通知你阿弟的,这会儿估计已经成了关羽的刀下鬼了。”   周泰的脸色更阴沉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乐就,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   愤怒的周泰,如公牛一般冲向乐就,但乐就压根不跟周泰打,直接退到了亲兵之后。   “都给我闪开!”   周泰状若猛虎,左劈右砍。   哪怕中了刀剑,鲜血直流,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疯子!”   乐就心中惊惧,更退后了。   “阿泰,不可硬拼,阿靖未必会死。”蒋钦见局势越来越危急,连忙拉住周泰。   周泰狠狠的盯着躲在了亲兵深处的乐就。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乐就早就死了千万遍了。   “乐就,来日再取你狗头!”周泰不再恋战,跟蒋钦且战且退,一路杀出了军营。   将伤口包扎好,周泰向下蔡的方向跪下,虎目含泪:“父亲,孩儿无能,未能保护阿弟。”   蒋钦宽慰道:“阿泰,素闻青州玄德公仁德载世,是当世少有的仁义之人。”   “袁术狗贼以老弱病残断后,虽然令人愤怒,但那关羽是玄德公的义弟,想必不会屠戮一群老弱残兵。”   “阿靖未必会死。”   “待得关羽兵马经过,我们擒一个落单的军兵,一问便知。”   周泰握着拳道:“倘若关羽真杀了阿弟,我死也要拉他陪葬。”   将养了两日,周泰和蒋钦终于等到了关羽的兵马。   看着戒备森严的营寨,周泰和蒋钦咬了咬牙,趁夜摸向了营寨门口值勤的兵卒。   但周泰和蒋钦入伍时间太短,不识关羽的营寨变数。   这刚将营寨门口值勤的兵卒扑倒,就被暗哨觉察到了。   今夜巡逻的,又恰好是先登营的麴义。   一阵弩箭,直接封锁了周泰和蒋钦的退路。   “报!”   “君侯,有贼将窥营!麴将军本想将其生擒,但贼将又擒了我方兵士,点名要见君侯。”   “麴将军不能判断对方身份,请君侯前往一认。”   帅帐中,正在研习《卢氏新书》的关羽,听到了兵卒的汇报。   “对方自称何人?寻本侯何事?”   “九江下蔡人周泰,还有一个是九江寿春人蒋钦。那周泰说,他是来寻阿弟的。”   “嗯?”   关羽眯了眯丹凤眼,心中有了猜测:定然是袁术让老弱残兵断后,惹恼了这周泰。   想到这里,关羽又差人去传讯关平,让其将麾下的少年都聚集来营门口。   不多时。   关羽绿袍青衫,策马来到营门口。   周泰和蒋钦背靠背,手中还挟持着一个士卒,见关羽到来,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君侯,若能收服,这两人,步卒营要了。”麴义低声道。   关羽瞬间了然。   麴义向来高傲,对步卒营的将士要求极为严格、宁缺毋滥。   以麴义和先登营步卒的战力,压根不需要同意周泰蒋钦的条件,直接擒下就行。   之所以让关羽来,就是看上了周泰和蒋钦的潜力,不想让骑兵营的田豫给抢了。   若擒了周泰和蒋钦,俩人未必就肯来步卒营。   “先问了再说吧。”关羽看向周泰蒋钦,语气中多了不容置疑的凛威:“放了本侯的兵,本侯可饶你们一命。若不放,格杀勿论。”   关羽可不是个矫情的。   虽然周泰来寻阿弟情有可原,但这里是军营。   擅闯军营还擒了关羽的士卒,关羽又怎么可能屈从?   赤兔马打了个响鼻,那一对看向周泰的马眼也似有不屑。   周泰咬了咬牙,将士卒松开,向关羽拱手一礼:“小人周泰,见过关君侯。”   关羽冷眼一瞥:“擅闯军营,擒本侯军士,你可知罪?”   周泰无畏道:“若阿弟尚在,小人甘愿受罚;若阿弟死于君侯之兵,小人唯有死战!”   关羽捋了捋美髯,暗赞周泰胆色,但语气依旧冷峻:“本侯刀下,不杀老弱。”   正说间。   一个少年疾奔而来,正是闻讯而来的周靖:“阿兄,是你吗?”   “阿弟!”周泰闻言大喜。   周靖跑向周泰,一把夺过周泰手中的刀,扔在地上,然后向关羽叩头请罪:“君侯,这是小人阿兄周泰。”   “恳请君侯饶命!小人愿替兄长领罪。”   周泰见周靖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再迟钝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见状,周泰暗叹一声,单膝跪下,向关羽请罪道:“小人擅闯军营、又妄擒君侯军士,已然犯下大错。”   “此罪小人一力承当,蒋钦为义而助小人,还请关君侯能宽恕蒋钦。”   蒋钦大惊:“阿泰,我既然敢陪你来,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关君侯,小人愿跟阿泰一同领罪。”   “父亲。”关平凑近关羽,略有不忍。   关羽却是捋着美髯,静静的看着周泰三人互相揽罪,暗暗点头。   “伯威,交给你了,打二十军棍,再来帅帐见本侯。”关羽嘱咐麴义,随后策马而回。   麴义暗喜,肃容看向周泰和蒋钦:“周泰、蒋钦,你二人擅闯军营,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犯了我军法度。”   “君侯仁义,只罚你二人各打二十军棍,可愿受罚?”   这么大的罪,只罚二十军棍,这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周泰甘愿受罚!”   “蒋钦甘愿受罚!” 第236章 惊弓之鸟,陈登疲兵之计   二十军棍虽然会皮开肉绽,但基本都是皮外伤,不会伤筋动骨。   而像周泰蒋钦这种皮糙肉厚的,挨了二十军棍都不用躺床上休息。   都是刀口舔血的,又岂会惧怕这二十军棍。   关羽虽然脸冷,但这惩处力度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二十军棍若是喊一声疼,你们就没资格再见关君侯了。”麴义看向周泰和蒋钦的眼神,犹如看完美的璞玉一般。   单论周泰和蒋钦的体格,就已经是先登营步卒的不二人选!   周泰感受到了挑衅,道:“别说喊疼,就是我哼一声也不算好汉!”   蒋钦亦道:“若是二十军棍都喊疼,那我等还不如拔剑自刎。”   麴义哈哈大笑:“好胆色!希望待会儿你们还能如现在一般硬气。来人,准备行刑!”   周靖担忧的看着周泰:“阿兄——”   周泰却是打断了周靖的话,抚摸周靖的额头,道:“放心,你阿兄我皮糙肉厚,耐揍。”   不多时。   四名士卒拿着军棍到来,就在营门口行刑。   二十军棍下去,不论是周泰还是蒋钦,都没哼一声,看得众士卒一阵惊叹。   耐得住二十军棍,在场的先登营步卒都能办到。   但若要跟周泰和蒋钦一般,哼都不哼一声,不是每个先登营士卒都能办到的。   悍不畏死,不意味着痛了不呼喊。   “果然耐揍。”麴义越来越喜欢。   这先登营折损太多,自凉州带来的先登死士,如今只剩不到两百人了。   其余的先登步卒,大部分都是补充的新兵。   麴义的择兵条件十分严格,对将的要求更是严苛。   麴义提出了邀请:“蒋钦、周泰,可愿加入先登营,归入先登步卒?你二人加入先登营,可以直接担任都伯。”   “坦白的说,先登营步卒,是整个青州最精锐的步卒!”   “其余如锐士营、白袍营、白毦营、飞军营,皆不如先登营。”   白毦营是陈到替刘备组建的亲卫营,以陈到为主将、管亥为副将,选用的都是高大威猛之士,尽皆披铁甲持铁盾、以手斧为武器。   日常演练的阵法,亦是以防御为主。   白毦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为护刘备一人!   飞军营是太史慈自吴郡将五十艘战船运回青州后,招募的东莱郡善水之士演练而成。   战无不胜,能解困危。所当无前,号为飞军。   飞军营皆穿轻便的皮甲,配短刀和轻弓,在船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在水中更是如鱼得水、浪里白条。   周泰和蒋钦对视了一眼,没有立即答应。   “谢将军好意,只是我和阿钦都还是戴罪之身,尚不知关君侯能否接纳我等。”周泰委宛的道。   蒋钦也道:“若关君侯肯接纳我等,愿为将军麾下。”   麴义大笑:“倘若君侯没有让尔等加入先登营的想法,又岂会只罚你二人二十军棍?”   “现在邀请你,是本将怕田豫那家伙抢人。”   周泰和蒋钦有些愣。   麴义解释道:“先登营有步卒营和骑卒营。步卒营由本将负责,骑卒营则是由田豫负责,田豫那家伙,仗着自己跟君侯是同门,时常跟本将抢人。”   “上回有个叫徐盛的,就是被田豫给诓骗了,田豫谎称说自己跟琅琊名仕赵昱、诸葛玄相交莫逆,还说诸葛玄的两个侄儿都是使君器重的后生晚辈。”   “又说徐盛是琅琊人,加入骑卒营更容易光宗耀祖,得到君侯赏识。”   “徐盛那个闷葫芦,就真被田豫那家伙给忽悠了。”   麴义有些忿忿。   好不容易寻到个猛汉,结果田豫仗着是卢师的弟子,各种给徐盛讲加入骑卒营的好处。   丝毫不给麴义插嘴的机会。   就这样,麴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盛加入骑卒营。   “田豫那家伙,待会儿肯定会去帅帐。”   “你们可别听田豫忽悠,那家伙只是运气好,跟着翼德将军当了子干先生的门人,实际上不如本将。”   “知道为什么关君侯的兵叫先登营吗?因为这先登营原本就是本将创立的。”   “后来本将跟关君侯和子干先生讨伐董卓,这先登死士死伤太多,关君侯就将剩下的先登死士、丹阳精兵、幽州骑兵整编成新军。”   “关君侯认为,这新军应该保留先登的名号,于是将其分成了步卒营和骑卒营。”   “先登营的口号‘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亦是沿用本将以前的先登死士的口号。”   “加入步卒营,你们才能真正继承先登的精神!”   “若你们肯加入,回青州后本将送你们两坛望月醉,那可是青州最好的佳酿,不仅甘醇美味,而且清澈如泉!”   麴义为了拉拢周泰和蒋钦,也开始了忽悠。   只要在去关羽帅帐之前,让周泰和蒋钦加入步卒营,田豫就没办法再抢人了。   周泰下意识的问道:“真有清澈如泉的美酒?”   蒋钦亦是眼前一亮。   麴义却是有些吃味了。   说了这么多,就对酒感兴趣?   早知道,本将还不如直接言酒。   在麴义的许诺下,周泰和蒋钦终于同意加入步卒营。   周靖高兴地道:“阿兄加入了先登营,那我能在关君侯麾下做事吗?”   周泰顿时犯难的看向麴义。   麴义却对周靖这细胳膊细腿的不感兴趣,道:“幼平,你这弟弟身子骨不行,不适合当悍卒。”   “不过你现在是先登营的都伯,是有资格将你阿弟送到临淄城的官学,识字习文的。”   “若你阿弟够聪明,能得到康成公指点或许也说不准。”   周泰的语气顿时有些急促:“康,康成公?北海大儒康成公?真,真的可以?”   周泰并不是普通百姓,下蔡周氏也算是豪强。   但因为周泰父亲死得早,家族没落了,所以才被迫加入袁术军。   周泰虽然习武,但对于习文还是很渴望的。   豪强跟士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士族子弟大多都学文,而且还有名仕大儒当老师。   麴义道:“只是有机会,不一定能成。淮南的刘晔,你应该听说过吧?他现在就是康成公的门生。”   周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凝重的对周靖道:“阿弟,你就不要待在军中了,待此间事了,我就送你就去临淄城的官学。”   蒋钦亦是羡慕:“只是都伯才有资格吗?”   麴义道:“普通的士卒,若是功勋足够,也可以给子侄兄弟兑换入学的资格的。都伯则不需要用功勋兑换。”   “你二人若是立功,就可以用功勋兑换资格,让你们的子侄兄弟可以在康成公讲课的时候旁听。”   周泰眼睛顿时红了:“若要直接成为康成公门生呢?”   麴义笑道:“这你还是别多想了!似你这等尚未立下寸功的,想直接让子侄兄弟成为康成公的门生,至少也得有生擒袁术这样的功劳在。”   “自君侯以下,军中诸将谁都想贪这个大功。”   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心底已经暗暗有了想法。   麴义不动声色,转过身后的脸上却多了狡黠。   生擒袁术就可以获得郑玄门人资格,这不是青州的规定。   而是最近才有的。   是郑平亲笔书信给关羽,由关羽传遍三军的。   不论是将还是卒,只要生擒了袁术,子侄兄弟就能成为郑玄的门生。   若是没有子侄兄弟,生擒袁术的军卒可以自己去、也可以让给任何人。   郑平是懂这些不畏生死的将士心理的。   在战场上舍生忘死,谁还没个念想了?   这个时代的兵,不是后世的子弟兵,还没有那么高的保家卫国的觉悟。   都是来战场上卖命搏好处的。   若没有好处,谁又会真的舍生忘死?   而郑平,又是个会给好处的。   郑玄是谁?   天下名儒!   只要能当郑玄的门人,那就等于跨越了阶层。   从此不再是普通的将卒,而是真正的士人了!   人是逐利的。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兵,更是逐利的。   为什么要求统兵大将赏罚分明?   《司马法》早有阐释: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罚不迁列,欲民速睹为不善之害也。   郑平要再次借郑玄的名头,来让将兵的士气达到巅峰。   不擒袁术,誓不回返!   帅帐。   关羽手持《卢氏新书》静候。   田豫则是闻讯而来。   而在田豫身后,跟着在琅琊郡招募的猛士徐盛。   “二哥,听说军营来了两个猛士?”田豫眉开眼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关羽将手中的《卢氏新书》轻轻放下,捋髯而道:“国让,你来得太晚了,伯威估计已经让周泰和蒋钦加入步卒营了。”   田豫不以为意:“那是他们还不懂骑卒营的好处,骑卒营是有战马的。”   “有战马又如何?比得过步卒营的强弓劲弩吗?”麴义嘹亮的声音自外而来,一开口就堵住了田豫对周泰蒋钦的拉拢:“别想了。幼平和公奕已经是步卒营的都伯了。”   田豫呵呵笑道:“如此猛士,区区都伯岂不是屈才了?若来我骑卒营,可当都尉。”   麴义眼一睁:“刚来就当都尉?你骑兵营的军将能服气?”   田豫指了指身边的徐盛:“不服,打服了就行。文向就是打赢了五个都伯当上的都尉。”   麴义颇有些无语。   论辩才,麴义不是田豫的对手。   “行了。”关羽及时劝阻道:“伯威、国让,这种事就别争了。既然周泰和蒋钦已经加入了步卒营,那今后就是步卒营的都伯了。”   田豫颇有些遗憾:“可惜了,今晚怎么不是我在巡逻?”   想了想,田豫又问道:“两位英雄,本将还缺两个都尉,可还有认识的乡人?要骑术精湛、忠厚重义的。”   周泰和蒋钦纷纷摇头。   田豫更是遗憾。   蒋钦忽然道:“淮南有个叫仓慈的小吏,清约有方,当军中文吏应该可以。”   周泰道:“仓孝仁好农事,阿钦你让他来当军中文吏,有些屈才了。”   蒋钦却道:“那不一样。仓孝仁虽然有大才,但在淮南只是个不受重用的小吏。若能在君侯的军中当个文吏,立功以后再去治理一方,又怎么能是屈才呢?”   关羽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周泰蒋钦都是重义猛士,能让两人欣赏的小吏,定然有出众之处。   关羽已经逐渐有了州牧的思维,开始有意识的去寻觅人才了。   行军打仗,关羽自然很娴熟。   要治理地方,却需要关羽去提拔有能力且值得信赖的贤才。   周泰和蒋钦的加入,让先登营的战力再次提升。   而两人也给关羽提供了大量袁术军的情报。   得知关羽要用攻心之计,周泰和蒋钦主动请命。   “君侯,末将在袁术军中也有一些旧识,他们都是受袁术胁迫才入伍的。”周泰慨然道:“末将愿跟公奕前往游说。”   关羽蹙眉道:“你二人得罪了袁术的大将乐就,这个时候回去游说旧识,岂不是羊入虎口?”   周泰不惧道:“末将的旧识也只是袁术军的底层将校,平日里扎营都在最外围。”   “更何况,我和公奕能当着乐就面突围,就不怕再被乐就看见。”   “这次若撞见了,正好将其斩杀!”   关羽壮言道:“好胆色!既如此,你二人就负责攻心之计的执行,本侯会将配合的兵卒暂时调配给你二人。”   让周泰蒋钦休息一夜后,关羽就让二人领着愿意去呼唤父兄的老弱残兵去袁术营寨。   不求斩将夺旗,只求乱袁术军心。   “君侯,只让周泰和蒋钦而人率众去乱袁术军心,还不足以让袁术军溃败。”   “不如,挂祈天灯,用疲兵之计。”   陈登献策道。   关羽会意而笑:“元龙先生是想让袁术,回忆起封丘城的往事吗?”   “若挂祈天灯,袁术必以为又中了埋伏,要么全营戒备,要么仓促而逃。”   “不论是何种结果,袁术都会因此而疲惫军力。”   陈登亦笑道:“用兵之术,虚虚实实。即便袁术有怀疑,他也不敢赌!”   “就先让袁术当一回惊弓之鸟吧!” 第237章 人心尽失,袁术又作死了   祈天灯,第一次用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用过第一次,第二次想要再出其不意就比较困难了。   袁术虽然憨,但看到祈天灯这个飞天灯笼,一定会下意识的回想起封丘城的往事,继而会猜测关羽是否又准备劫营。   陈登便是利用袁术的这种心理,对袁术用疲兵之计。   袁术越是疲惫军力,这军心就越是容易涣散。   人心散了,这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   是夜。   祈天灯高挂,在夜空中醒目而耀眼。   那布阵而起的祈天灯,如大雁列队一般,隐隐如“袁”字。   “岳丈,不好啦!”   黄猗跌跌撞撞的冲进袁术的帅帐,将睡得正香的袁术惊醒。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袁术的起床气很大。   这连日的军旅生涯,让养尊处优的袁术有些不太适应。   袁术已经许久没碰过美妇了。   诸将抓的民妇,袁术又瞧不上。   袁术只想快点返回淮南,将曹操击退,然后回寿春奏乐起舞、好好的享受一下。   黄猗面有惊恐:“飞天灯笼,东方出现了飞天灯笼!”   袁术瞬间睡意全无,翻身而起来到帅帐外,眺望东方冉冉而起的祈天灯。   “又是这些鬼玩物!”袁术狠狠地道。   看到祈天灯,袁术就回想起了封丘城的惨败!   四个方向的祈天灯,成了四面劫营的信号。   “关羽要劫营?”袁术瞪大了眼睛,瞬间有了判断,连忙下令道:“传令,全军戒备!监察四方,一定要提防其他方向也出现这些飞天灯笼。”   此时的袁术,如惊弓之鸟一般,看到祈天灯就下意识的认为关羽要劫营。   大半夜的被忽然喊起来全军戒备,不论是纪灵还是李丰、乐就、梁纲等将,都颇为不解。   但这是袁术亲自下达的命令,黄猗率督战队全营催促,谁也不敢忤逆抗命,只能一个个的披坚执锐,全神戒备。   半个时辰后。   东方的祈天灯,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但袁术苦等的关羽劫营兵马并未抵达。   “袁公,会不会情报有误?”李丰颇为圆滑,直接给了袁术一个台阶。   袁术冷哼一声:“奸诈的关羽,看来这次是虚张声势,让诸将士都回营歇着吧。”   说完。   袁术扭头返回了帅帐。   见黄猗进来,袁术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你这蠢货!若不是你乱传情报,又岂能让我军疲顿?”   “这若是睡不好,明日还如何赶路?”   “罚你今夜不许睡觉,巡逻全营。”   黄猗颇为委屈。   我只是说有祈天灯,没说让岳丈你全营戒备啊。   袁术实在太困,骂了黄猗几句后倒头就睡。   黄猗暗叹一声,只能亲自带着亲卫巡逻全营。   不多时。   亲兵惊呼:“将军,快看!”   只见东方再次升起了祈天灯。   但这一次,比上一次的祈天灯更近,那组成的“袁”字也更清晰。   “遭了,刚才应该只是关羽进兵的信号,但兵马还未抵达。”   “这次的飞天灯笼,距离营寨不足三里,肯定是关羽兵马在传讯。”   黄猗有了判断,再次来到帅帐唤醒了袁术,并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不到三里?”袁术瞪大了眼睛,连忙穿甲而起,号令全营戒备。   纪灵、乐就等将士,人都快傻了。   这刚刚睡下,又要全营戒备,这不是折腾人吗?   “袁公今晚到底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还不是黄猗那厮,说关羽会来劫营。”   “黄猗怎么知道关羽要来劫营?”   “瞧!就天上飞的,叫什么飞天灯笼。袁公上次在封丘城就是被刘备用飞天灯笼传讯、四面合围劫营。”   “这种诡计,用一次就行了,用第二次肯定不会有人信啊。”   “袁公信了!”   “这......”   诸将顿时无语。   正常人都不信,偏偏袁术信了。   军令难违,袁术又有暴走的迹象。   这个时候谁劝袁术,谁就可能被叉出去。   诸将都是久随袁术的了,对于袁术的脾性也颇为了解。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祈天灯又不知道被吹到何处去了。   如果营中有乌鸦,肯定会在袁术身边喊傻瓜。   “岳丈?”黄猗小心翼翼的看向袁术。   袁术的脸黑得如锅底一般,双手的指甲都嵌入了皮肤。   “关羽匹夫,竟敢如此羞辱本公!”   袁术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祈天灯劫营,都只是关羽的疲兵之计,用来拖延袁术撤退时间的。   这跟袁术在撤退前虚设旗帜一样,都是用来恶心人的。   这一夜未睡好,明日行军就会变得困难,难以抵达预定目标地了。   而关羽则能养精蓄锐的追击袁术!   袁术虚设旗帜,让老弱残兵断后拖延的时间就被这疲兵之计给消耗了。   “都打起精神来,天明之前不许卸甲,不许回帐!”   虽然知道中计了,但袁术不想承认中了关羽的诡计。   面子大于一切的袁术,给众将下达了命令后,就返回了帅帐。   太困了!   袁术实在太困了!   如今全营戒备到天明,袁术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至于将士是否疲惫?   袁术可没心思去管将士疲惫问题,只要自己吃好睡好就足够了。   “袁公自己酣睡,却让我等不许卸甲,不许回帐。”   “如此待到天明,明日还如何行军?原地休憩一日吗?”   “呵呵,你觉得袁公会让我等休憩一日吗?”   “我们也回去睡,让那些牙门将守着就行。”   “对,太困了!我才不想明日太困,骑马都能跌倒。”   “......”   李丰、乐就诸将,纷纷返回了各自的营帐。   袁术怎么做的,李丰等将就怎么效仿。   反正全营戒备了,也不差他们这些大将。   纪灵见众将都回营了,有些忧心的看向天边渐渐消失的祈天灯,最终叹了一声,也返回了营帐。   殊不知。   在袁术等高级将领都回营休息的时候,袁术的营寨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正是周泰蒋钦等人。   这些老弱残兵在袁术营寨中都有父兄儿子,各营大将又都回去休息了,谁也不敢惊醒,守寨的士卒担心搅了大将的美梦,也不好阻拦。   毕竟都是自己人。   周泰和蒋钦以及这群老弱残兵就这般轻易的混进了袁术的军营。   可想而知,这军营的布防有多松懈!   一个个老弱残兵,纷纷寻到了各自的父兄儿子。   一时之间,袁术营中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关君侯不仅不杀你们,还给你们粥吃、让你们去临近城池领取赈济的粮米?”   “还能有假?我不是都好好活着的吗?我跟你讲啊,关君侯很快就要将袁术给生擒了,留在这里是等死的,不如我们早点逃了。”   “可逃了能去哪里?”   “当然是去徐州啊!刚才都给你白说了?关君侯就是徐州牧,他已经下达命令,让徐州各县安置我等。”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看到今晚那天上的灯笼了吗?”   “看到了,把我们折腾得可够戗。袁公让我们不得卸甲、不得回帐,要戒备到天明。”   “还袁公呢!袁术不将我等当人看。他吃饱喝足,我等只能吃河蚌充饥;他睡得踏实,我等就得彻夜不眠。这种人还替他卖什么命?以前是没机会逃,现在有机会不逃就是傻!”   “父亲说得对,我要不要喊上几个同乡,一起跑安全些。”   “既然是同乡,当然得一起跑啊!”   “.....”   类似的对话,在袁术军营多处出现。   要么是父劝子,要么是子劝父,要么就是兄弟互劝。   本就是袁术强征而来的壮丁,根本没有替袁术效忠的想法。   如今袁术和大将们都在酣睡,剩下的偏将、裨将、牙门将,个个心中都有怨言。   “诸位兄弟,可还认得我周泰?”   另一处。   周泰和蒋钦寻到了几个旧识。   这些旧识都是袁术军中的底层武将。   “周泰,你还敢回来?不怕乐将军活剐了你啊。”   “你寻到你阿弟了吗?看你这样子,似乎挺高兴的,想必你阿弟无恙。”   “哎,你跑了,我等就难受了。天明前都不能睡觉。”   “大将们睡得好,我等小将只能忍耐。”   “.....”   一个个袁将怨声载道。   周泰冷冽一笑:“诸位兄弟,袁术不将你们当人,难道你们还要给袁术当狗吗?”   诸将纷纷沉默。   一将出言道:“周泰,你有话就直说,我们都是同郡乡人,难道还会出卖你不成?”   周泰扫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不瞒诸位兄弟,我和公奕已经投效了关君侯,如今都是青州最强营先登营的步兵都伯。”   一阵唏嘘声响起。   “才都伯啊,官也太小了。”   “是啊是啊,以周泰你的能力,当个将军绰绰有余,都伯也太寒碜了。”   “你该不会是想劝我等投关羽吧?你都只能当都伯,我们岂不是只能当小卒?”   “还不如回家打猎呢。”   周泰轻笑:“虽然只是个都伯,但青州有法令,都伯可以让子侄去青州官学识文断字,跟着大儒们学经。”   “普通的先登营士卒,需要立功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若功劳够多,还能让子侄去旁听康成公讲课。”   “甚至于,我若立下大功,我的阿弟还能当康成公的门生。”   “想必诸位很清楚,康成公的门生,意味着什么!”   诸将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天下大儒郑玄的门生,那可是他们这群淮南豪强出身的武将,可望而不可及的!   “周泰,你可别诓骗我们。康成公的门生,岂能说当就当?”   “这大功可不好立。”   “周泰,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不说清楚,可别想让我们替你卖命。”   周泰双手环胸,静静地道:“只要诸位助我生擒袁术,让我阿弟当了康成公的门生,这今后有我周泰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兄弟们的好处!”   刹那间。   一片安静。   生擒袁术?   这可真敢想!   “周泰,你认真的?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认真!功名就在眼前,若不取,岂不是便宜了他人?”   “就我们这些人,如何敌得过袁公的亲卫?纪灵可不是个善茬。”   “纪灵我和公奕会对付,尔等负责生擒袁术,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生擒袁术的功劳只能是我周泰的!”   周泰的强势和自信,让诸将更是惊疑。   “诸位兄弟,袁术已经穷途末路了。”   “刘勋等人,在义成被曹操击败,如今前有曹兵阻拦,后有关君侯的兵马紧追不舍。”   “你们,真的想为袁术陪葬吗?”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若不能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又有何面目去地下见祖宗?”   周泰直指人心,彻底击破了这群小将们的疑虑。   被袁术欺压,还要为袁术陪葬,这也太窝囊了!   “袁术欺我辱我,我若还不反抗,岂不是跟乌龟王八蛋一般怂了。”   “周泰兄弟,就按你说的办,你得了大功可不要忘记我等兄弟。”   “这条命,就暂时借给周兄弟了。”   “横竖是一死,倒不如博个富贵。”   见诸将都被说动,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道出了具体计划。   “要擒袁术,得先让袁术的这几万兵马不战自溃。”   “诸位兄弟,且听我细说......”   周泰详细的给众将道出了计划,听得众将一阵阵兴奋。   这计划是陈登给周泰准备的。   让周泰在说动旧识后,要在袁术军中大肆的散布谣言、诋毁李丰乐就等大将、策反对袁术有怨恨的将士等等。   在众将的配合下,袁术营寨中的不安情绪越来越浓郁。   很快。   在第一个士卒逃出营寨后,大量的士卒纷纷出逃。   甚至还有士卒直接去辎重营抢粮!   不到半个时辰。   袁术的营寨,直接营啸了!   而始作俑者周泰和蒋钦,则是带着旧识兄弟,开始向帅帐靠拢。   一边靠拢,一边阻止乱兵。   而这一切,正好被黄猗撞见。   “尔等是什么人?”   “乐将军麾下周泰。”   “蒋钦。”   “陈示。”   “......”   黄猗见周泰和蒋钦体格健壮,碰到的乱兵全都被一招撂倒,顿时大喜:“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卫了。”   “我是袁公的女婿,速速助我,待见了岳丈,重重有赏!” 第238章 先登破营,袁术仓皇败逃   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随即围在黄猗身边协助黄猗平定乱军。   一直到了天亮,这场动乱才堪堪结束。   这一清点兵马,竟然只剩下三万了!   得知这个结果的袁术,当场就将纪灵、李丰、乐就、梁纲等军中大将骂了个狗血淋头。   “让你们不准卸甲、不准回帐,你们倒好,全都跑回帐中睡觉。”   “竟然能让一群老弱残兵,在营中散布谣言乱我军心。你们的兵法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   “关羽未动一兵一卒,就让我军如被劫营一般,你们还好意思个个自称骁勇善战?”   袁术那个气啊。   都全营戒备了,还能闹出这种结果。   这要是传出去,这天下人还不得都嘲讽他袁术是个傻瓜?   众将被骂得不敢抬头。   昨夜的动乱,纪灵、李丰等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全营戒备,会发生营啸这种荒唐事?   而在帅帐中,黄猗是惟一一个抬头挺胸的。   周泰和蒋钦太猛了!   这也让黄猗在平定昨夜乱军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否则,这剩下的兵马,就不是三万了。   袁术会不会仓促而逃都不是没有可能。   “从现在起,除了纪灵的一万兵马。其余兵马都由本公之婿黄猗督掌!”袁术气呼呼的、重新分配了军权。   众将虽然心中不服黄猗,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反驳。   毕竟黄猗昨夜的表现,比纪灵都猛!   若非纪灵是袁术最信任的外将,估计连纪灵都要受黄猗节制。   自封丘城被关羽奇袭让袁术蒙羞后,黄猗就一直在军中抬不起头来。   如今再掌军权,黄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岳丈放心!有小婿在,断无可能再出现昨夜乱象。”   “平日里岳丈对众将太好了,以至于军纪不严、法度不明,连岳丈的军令都阳奉阴违了。”   “小婿一定会替岳丈整肃军纪的。”   黄猗这话,顿时让李丰、梁纲、乐就等人心有怨恨。   小人得志!   诸将纷纷暗骂。   而袁术听了黄猗的话,也觉得自己平日里太仁慈了,军中诸将都敢阳奉阴违了,便让众军校原地休憩一日,让黄猗整肃军纪。   “黄猗小儿,竟敢在袁公面前羞辱我等,是可忍、孰不可忍!”   “哼!他这是忘记了在封丘城怎么被关羽奇袭了?连耳朵都被关羽给割掉了。”   “小人得志就猖狂,黄猗就仗着他是袁公的女婿,其实就是草包一个。”   “我等只要装装样子,看他如何整肃军纪?到时候军纪整肃不好,袁公处这小儿也一样挨骂。”   “对,就这样!”   李丰、乐就等将,准备继续阳奉阴违,给黄猗使绊子。   半个时辰后。   黄猗带着刚刚晋升偏将的周泰蒋钦等众,来到乐就营中。   看着黄猗身边的周泰蒋钦,乐就面色大变:“周泰蒋钦,你们这两个叛贼,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黄猗,你收容叛贼,是要犯上作乱吗?”   乐就先声夺人,就要给周泰蒋钦定罪。   黄猗却是嗤笑道:“乐就,你让周泰的阿弟去送死,还想周泰替你效力?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如此骁勇之士,不费心去拉拢,反而故意去结仇。”   “周泰和蒋钦,如今是本将麾下偏将,你说他们是叛贼,是想说本将也是叛贼吗?”   乐就顿时语噎,不由暗恨周泰蒋钦。   怪不得黄猗昨夜表现如此骁勇,原来是有周泰和蒋钦相助。   周泰忽然道:“将军,整肃军纪,需要杀鸡儆猴。这乐就对你不敬,末将请命揍他一顿,以儆效尤。”   乐就大惊失色:“周泰,你敢如此?”   黄猗知道周泰跟乐就有仇,当即要表现出替亲信出气的气度来,于是挥了挥手道:“别打残了,毕竟乐将军还要统兵呢。”   周泰摩拳擦掌,狰狞地看向乐就:“将军放心,末将只打脸。”   砂钵大的拳头,一拳招呼在乐就的右脸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周泰反其道而行之,专打乐就的脸。   乐就本就不是周泰对手,又先挨了周泰一拳,顿时整个人都恍惚了。   有黄猗在,乐就的亲卫根本不敢乱动,只能看着乐就被周泰暴揍。   很快。   乐就的脸就肿了起来。   周泰对力度的掌控很精准,这连续的拳头下去,不会让乐就掉牙齿,但脸却会均匀的肿起来。   待得周泰起身,乐就直接成了猪头脸,话都说不利索了。   “将军,想必这乐将军以后,一定会约束好部下的。”周泰回到黄猗身边,笑盈盈地道。   黄猗大笑。   若不是封丘城战败的过错太大,黄猗早就想揍乐就这些人了。   平日里,黄猗没少被私下嘲讽为无耳将军。   这长久被压抑的怨恨,今日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   “乐就,本将今日不计较你的无礼。”   “下次再敢胡言乱语,就不只是将你的脸打肿了。”   看着嚣张离去的黄猗,乐就的眼中充斥强烈的怨恨之意:“黄猗,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袁术营中的动乱,周泰早令人传讯给了关羽。   “营啸?”   关羽的表情有些惊讶,显然对袁术的军营会营啸感到不可思议。   “元龙先生,你的疲兵之计,起了奇效啊。”关羽扭头看向陈登。   陈登反复的琢磨了周泰的传讯,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疲兵之计的核心,在于疲。   目的就是让袁术的兵马吃不好睡不好,这样可以拖延袁术返回寿春的行程。   只要拖延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配合郑平对袁术进行合围。   结果。   一个疲兵之计,差点让袁术直接全军溃败。   这样的结果,说出去都没人信。   但偏偏,这种匪夷所思的效果,居然真的出现了。   更离谱的是,周泰和蒋钦还成了黄猗的亲信!   “君侯,我们的谋划得稍微改变一下了。”陈登凝神道:“袁术军的内部矛盾,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严重。”   “倘若再按之前的部署,恐怕袁术就得放弃大军提前逃回寿春了。”   “击溃袁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生擒袁术,避免袁术落入曹操之手!”   关羽点头:“袁术不得军心,纵然有三万兵马,也无济于事。”   “算算时间,翼德也快抵达淮陵了。”   “趁着袁术昨夜士卒疲惫,今日直奔袁术大营吧。”   既然疲兵之计的效果如此好,关羽也不准备跟袁术玩花招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已经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了。   命令很快传达。   田豫徐盛率骑兵营为先锋,先行前往袁术大营。   麴义则率步兵营紧随其后。   关羽则率曹豹臧霸孙观等将,押辎重及大军在后。   两千先登骁骑,抵达袁术军营前,登高而望,一目了然的看穿了袁术的扎营纰漏。   “袁术愚笨之辈,这营寨果然杂乱无章。”田豫轻嘲一声,举起手中的马槊:“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   “诸将士,随本将踹营!”   嚣狂的吼声,让先登骁骑士气大振。   大地震动,马蹄声扬起阵阵黄沙。   徐盛在前,舞槊大呼:“先登营徐盛,来劫营了!犯大汉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先登骁骑来势汹汹,但守营门的袁兵还有些懵。   然而下一刻,利箭刺穿了袁兵的胸膛。   “敌袭!”   铜锣声猛地响起,但却被先登骁骑的喊杀声掩盖。   先登骁骑鱼贯而入,自东门杀入,直闯袁术中军大帐。   “什么情况?”   袁术听得喊杀声,仗剑出了帅帐。   黄猗急急而来:“岳丈,关羽的骑兵在劫营。”   袁术大怒:“多少人?”   黄猗道:“至少有千骑,但不会超过三千骑。”   袁术不由冷笑:“就这点骑兵也敢在白天来劫营,关羽也太嚣张了。”   黄猗弱弱地道:“岳丈,将士们,都在卸甲歇息。”   袁术顿时语噎,笑容也随之消失。   昨夜号令全营戒备,又发声营啸,就没几个将士好好休息过的。   如今卸甲而眠,又遇到关羽骑兵劫营,这跟被夜袭有什么区别?   “关羽匹夫,本公必杀你!”袁术气急败坏。   虽然很不爽,但袁术也不能直接就逃了。   否则辎重粮草丢失,袁术也难以返回寿春。   “传令,让诸将都来帅帐!”袁术心中有些慌。   疲兵之计再劫营,直接打了袁术一个措手不及。   袁术很清楚。   劫营的骑兵,一定会往帅帐而来。   只要生擒了自己,那么这三万兵马就不战自溃了。   紧急的军令传达。   然而诸将却各自心怀鬼胎。   尤其是乐就,直接无视了军令,嘲讽道:“区区两千骑兵,黄猗就挡不住了吗?”   军心不稳、兵马疲惫、遭遇劫营、诸将不和,这负面效果都快给袁术叠满了。   片刻后。   麴义也引两千先登步卒杀到。   袁术见攻势猛烈,诸将各自为战,暗骂之余,喝令道:“黄猗,率你的亲卫,立即护本公去淮陵。”   “纪灵,你来断后!”   黄猗早就不想打了。   乐就推辞不来,李丰、梁纲也充耳不闻。   这是存心要给黄猗难堪。   即便袁术怪罪,李丰、梁纲、乐就等将也有借口辩解。   纪灵得了命令,立即率军在西门驻守,截住先登营。   又是一场惨烈的大战。   纪灵不似李丰、梁纲等人各有私心。   对于纪灵而言,袁术是唯一需要效死的。   昔日纪灵也不过是一寒门子弟,被主家陷害落草为寇。   是袁术赦免了纪灵的罪,还给纪灵喝酒吃肉,给纪灵送女人,让纪灵统兵。   对于纪灵而言。   谁都可以死,但袁术不能死!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纪灵默默念叨,随后大吼一声:“九江公麾下大将纪灵在此,谁敢一战!”   徐盛怒而上前,跟纪灵厮杀。   双方剩余的兵马,亦是纷纷上前厮杀。   然而,徐盛虽勇,但终究经验尚浅,比不得纪灵武艺,渐渐有了败势。   田豫见状,连忙避开身边的袁兵,跟徐盛以二敌一。   双方都是死战之士,战况陷入了僵持。   半个时辰后。   纪灵拖着三尖两刃刀,气喘呼呼。   田豫和徐盛亦是心惊不已。   两人合力,也只跟纪灵打了个平手。   这麾下的先登骁骑,也难以突破纪灵的兵马。   营寨之中,先登骁骑还是失了地利。   纪灵这边挡住了田豫徐盛,但李丰、梁纲、乐就等人却挡不住麴义。   李丰被麴义阵斩,梁纲和乐就则是分别走北门和南门逃了。   “国让,你不行啊,怎么还没破敌斩将?”麴义驱兵而来,舔了舔嘴唇:“你若打不过,这功劳让给我如何?”   田豫凝重地道:“伯威,纪灵是袁术麾下第一大将,名不虚传。我和徐盛双战都拿他不下。”   “这里又不方便骑兵冲杀,你配合我,立即破了西门去追袁术。”   纪灵见麴义的先登步卒抵达,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步卒抵达此地,就意味着,李丰、乐就等人败逃了。   “死战!”纪灵怒喝。   倘若最终结果是败亡,纪灵希望能多给袁术争取撤退的时间。   “是个义士。”麴义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先登营步骑配合,纪灵的防守终于出现了破绽。   田豫和徐盛杀出一道口子,率先登骁骑破门而出,压根不管身后的纪灵。   纪灵大惊,正要拦截时,被麴义截住:“纪灵,你的对手是我!”   “找死!”纪灵瞬间暴怒,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势大力沉:“吃我一记三尖两刃刀。”   一时之间,麴义被打得节节败退。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麴义的兵器震飞。   “大意了!”麴义心有不甘。   战场之上,本就变化莫测。   上一刻还势均力敌,下一刻可能马失前蹄。   纪灵本就骁勇,如今又拼命,麴义多多少少有了些轻视之心。   危急之际。   麴义只见得眼前一道青光闪过,纪灵的三尖两刃刀就被轻易挡住。   “纪灵,袁术在何处?”冷峻的声音、高大的身躯、眯着的丹凤眼,正是驱兵而来的关羽。   纪灵见自己这最猛烈的一刀被挡住,手腕也被反震得发麻,不由心中惊骇,再抬头看眼前的武将,一阵苦涩之意直涌心头。   “关羽!” 第239章 生擒袁术,郑平再施诡谋   若是麴义,纪灵还能拼死一战。   但面对关羽,纪灵却生不出再战的心思。   奋力一刀被关羽轻描淡写的挡住,不论是臂力还是刀法,关羽都远超纪灵。   面对山岳一般的关羽,纪灵暗暗叹了一口气,双眸多了死志。   “纪灵,袁术在何处?”关羽再次开口,冷峻如刀的丹凤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纪灵收刀退后,将三尖两刃刀一举,喝道:“长髯贼将,可敢再战一番!”   “找死!”关羽卧蚕眉一挑,丹凤眼圆睁,手中的冷艳锯如飞龙一般,劈向了纪灵。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不过几个呼吸,纪灵的三尖两刃刀被震脱。   但纪灵却是自怀中取出了短刀,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向关羽。   面对纪灵的死战,关羽不再留手。   手起刀落,纪灵的身体无力倒下。   “袁术麾下,竟也有如此义士。”   “收敛尸身,将其厚葬!”   关羽对于纪灵的了解不多,但此时纪灵的表现,已经足以令关羽钦佩。   多少豪杰义士,为义而亡!   “追!”   关羽轻喝一声,率众出西门。   西门外的山道,袁术正仓促赶路。   到现在,袁术都不明白这一战到底是怎么输掉的。   不过是一条显而易见的疲兵之计,竟然会引起营啸,又在休憩的时候被关羽劫营。   数万大军,只剩下几百人在小树林急急而奔。   “咣”的一声,装水的瓷壶被扔在地上,清彻的泉水洒落一地。   袁术盛怒而道:“不知道本公不喝这种没味道的水吗?给本公弄些蜜水来!”   黄猗苦恼道:“岳丈,我们的辎重都在营中,哪里还有蜜水啊。你将就着喝吧!”   袁术横眉一挑,呵斥道:“这林中就没蜂窝吗?摘个蜂窝,兑些蜜水出来。”   黄猗更是苦涩:“岳丈,我们在逃亡啊,哪有时间去摘蜂窝。”   袁术一鞭子抽在黄猗身上:“逃亡?你说本公在逃亡?本公这是撤兵,是撤兵!”   黄猗忍着痛,不敢再反驳。   自封丘城一战后,黄猗就被袁术给打习惯了。   如今挨一鞭子,黄猗甚至都觉得轻了。   片刻后。   袁术将黄猗手中的瓷壶抢过来,大口大口的吞咽泉水。   “还有多少人跟着?”袁术将瓷壶再次扔在地上,丝毫不给黄猗喝水的机会。   黄猗吞了吞唾沫,道:“大概五百人。”   袁术眼一冷:“分成五队,五个方向离开。你带上最精锐的百人,我们去淮陵。”   “淮陵有粮草,还有五千兵马,足够本公返回寿春了。”   袁术奸诈。   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抛弃士卒来当诱饵。   袁术心中非常清楚。   谁都可以死,但自己不能死!   必要的时候,黄猗都可以抛弃,更别说几百士卒了。   “周泰,蒋钦,只要本将和岳丈返回寿春,你二人都能封将军。”黄猗向周泰和蒋钦许诺。   得知袁术又要分兵,周泰和蒋钦不由暗喜。   袁术身边的兵越少,这生擒袁术的机会就越大。   为了避免功亏一篑,周泰和蒋钦强忍了在这个时候生擒袁术的想法。   这百人中,还有大部分都是袁术和黄猗的亲卫。   虽然周泰和蒋钦骁勇,但双拳难敌四手,若让袁术趁乱逃了,这江淮大地上,袁术随便往山林中一钻,就寻不到人了。   分了四路疑兵后,袁术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淮陵城下。   周泰因为给袁术摘了一个蜂窝,给袁术准备了蜜水,而受到了袁术大力夸赞。   袁术许诺周泰为大都督,又让周泰近前护卫。   而此刻。   淮陵城楼,郑平摇扇而立,身边跪着袁术在淮陵的武将戚寄。   “戚将军,若你能将袁术骗入淮陵城,许你大功一件。”郑平轻摇羽扇,背对着戚寄,徐徐而道:“若你有二心,就只能将你射杀了。”   戚寄又惧又喜:“小人愿往一试。”   郑平挥了挥手,让张飞解开了戚寄的束缚,又给了戚寄一匹战马,让其出城迎接袁术。   戚寄飞马出城:“袁公,可是来催促粮草的?”   袁术见到戚寄,有些不耐烦:“立刻给本公准备酒宴,有半点怠慢,本公活剐了你。”   说完。   袁术带头往城门而去。   戚寄顿时愣住,不由回头看向城楼:这还用骗吗?   郑平轻笑:“诸位,袁公路设宴,我等不参加都不行了啊。”   张飞、典韦、张纮等人皆笑。   城外的蒋钦却是蹙眉,私语周泰:“幼平,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这样拖下去,就生擒不了袁术了。”   周泰却是道:“公奕别慌。袁术许诺我当大都督,回寿春后,我能将袁术父子一并生擒。”   “擒一个袁术,只能让我阿弟拜入康成公门下。但擒了袁术父子,却能让公奕你儿子也拜入康成公门下。”   “立这种大功的机会可不多。”   “要么不立功,要么就立大功!”   城内。   戚寄设下酒宴,邀袁术入席。   见一些陌生的面孔纷纷入席,袁术不由蹙眉:“戚寄,怎么回事?谁让他们进来的?”   袁术只想好好的饱餐一顿,可没想宴请他人。   直到一个环眼大汉出现,袁术惊得拔剑而起:“张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飞大笑:“袁术,俺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爽快的进城。显谋先生本来还想让戚寄骗你进城的。”   “既然你这么好客,那俺们只能勉为其难的来赴宴了。”   袁术又气又怒:“贼子,你以为本公会怕你吗?周泰、蒋钦,替本公拿下他们!”   “咦?”郑平看向袁术身后的两个猛汉,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自见到袁术,郑平就觉察到周泰和蒋钦两人的表情不自然,随后周泰和蒋钦更是悄然的向袁术靠近。   这样的行径,完全不像是亲卫应该有的反应。   而被袁术呼名后,周泰和蒋钦竟然还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   周泰和蒋钦一人扑向袁术,一人扑向黄猗。   “先登营步兵都伯周泰,已生擒袁术。”   “先登营步兵都伯蒋钦,已生擒黄猗。”   “功劳是我们的,你们不能抢!”   这忽然的变故,将在场大部分人都给整懵了。   张飞愕然的看向周泰和蒋钦:“什么情况?二哥麾下的都伯,都成袁术亲卫了?”   袁术被周泰猛然扑倒,牙齿都差点被碰碎了:“周泰!你个混蛋!本公许你当大都督,你竟然敢反我?”   周泰死死按住袁术,道:“没办法!本想到了寿春,将你父子都生擒了,这样大功都是我和公奕的了。”   “没想到这淮陵城居然还有埋伏,倘若再不生擒你,我和公奕这几天就徒劳无功了。”   蒋钦亦对黄猗道:“黄猗,对不住了。营啸那晚,本来就是我和幼平在执行元龙先生的计策,故意接近你的。”   “虽然你对我和幼平不错,但各为其主,你也别挣扎了。”   黄猗整个人顿时瘫软的趴在地上。   袁术气得破口大骂:“黄猗你个蠢货!封丘城因你而败,这次又因你而被擒。本公倒了血霉才招你当女婿。”   郑平摇扇而道:“周泰,蒋钦,松手吧。功劳是你们,不会有人抢。”   “袁公好歹也是一方公侯,岂能被如此对待。”   周泰和蒋钦不知郑平身份,不由看向张飞。   张飞双手环胸,轻笑一声:“不用看俺,这里归显谋先生管。”   周泰和蒋钦这才松开袁术和黄猗,但抢走了两人的佩剑。   袁术起身,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周泰,随即看向郑平:“你就是青州别驾,康成公之子郑显谋?”   郑平摇扇点头:“能让袁公记住在下的名字,颇感荣幸。”   袁术见郑平说话斯斯文文、颇为谦逊,顿时计上心头:“康成公求学于大儒季长公门下,汝南袁氏跟北海郑氏也颇有渊源,不如先生跟本公回寿春,本公定以上宾之礼相待!”   张飞嗤笑道:“袁术,你当着俺的面,就想让显谋先生跟你去寿春?”   袁术一本正经地道:“张飞,本公跟玄德并无深仇大恨,若因子干公之故,本公愿向玄德致歉。”   “不如让玄德跟本公联手,先灭义成的曹操,然后举兵北上再灭袁绍,一同匡扶汉室如何?”   张飞嘁了一声:“袁术,你的十八万兵马,都被打散了,还有什么资格跟俺大哥谈合作?”   袁术捋髯,脸不红心不跳:“这十八万兵马,只是本公用来虚张声势的。”   “本公真正的精锐,是正在荡平扬州的孙坚军。”   “孙坚麾下,尚有三万百战精锐,若得知本公被你们生擒,孙坚肯定会率军折返寿春。”   “若你们不肯合作,本公自刎当场。”   “本公之子为了报仇,定然会选择跟曹操合作。”   “曹操奸诈,本公那儿子经不住欺诈,或许就将兵马都交给曹操了,甚至于,本公那儿子还可能认曹操当义父。”   “扬州还有许多袁氏门生,也会因此而依附曹操。”   “你们虽然擒了本公,却让曹操实力大增,岂不是徒做嫁衣给曹操?”   啪啪啪——   郑平抚掌大笑:“袁公不愧是汝南袁氏的豪杰,才思敏捷,在下佩服。”   “依曹操的个性,抢了袁公的娇妻美妾,认袁公的儿子当义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昔日大将军何进的儿媳尹夫人,如今也是曹操的美妾,尹夫人的儿子也认了曹操当义父。”   “这倒也是一桩美谈啊!”   “既然袁公都舍得将妻妾儿子让给曹操了,在下又岂能不成全呢?”   “翼德,给袁公一柄刀。”   “待其自刎后,传讯给曹操,就说袁公有遗言,希望曹操能照顾他的妻儿。”   张飞大笑,将一柄短刀扔向袁术。   袁术的脸顿时黑得如锅底一般,阴沉地道:“郑显谋,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平摇扇轻笑:“这是袁公你的意思,可不是我的意思。”   袁术气急败坏:“本公那是在给你分析利弊,晓以利害,你当真不肯合作?”   郑平大悟而笑:“原来不是要自刎啊,误会,哈哈,都是误会!翼德,还不快将刀捡起来,别吓着袁公了。”   张飞健步向前,将短刀捡起来,然后抛了抛,轻蔑地道:“不敢自刎,装什么不畏不惧啊。”   袁术更是恼怒:“郑显谋,你到底想干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郑平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袁公勿急!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义成已被曹操拿下,曹操正在义成守株待兔,准备生擒了袁公送往长安请功呢。”   袁术冷哼:“本公岂会让曹贼得逞?”   郑平笑道:“在这方面,在下跟袁公的想法是一致的。”   “不过曹操斩杀了张勋、击败了刘勋、桥蕤、雷薄和陈兰,军威正甚,非孙坚不能敌!”   “袁公不如坐镇淮陵,急令孙坚进攻义成。”   “倘若孙坚能击退曹操,在下才有可能说服刘使君,跟袁公尽释前嫌,一同匡扶汉室啊。”   袁术蹙眉:“你不放本公离开?”   郑平大笑:“袁公说笑了,若让袁公离开淮陵城,那就得再打一次寿春了。”   “既然袁公要求合作,自然也得有诚意。”   “即便是秦王嬴政,也曾在赵国当过质子,袁公何不效仿秦王,暂时屈居这淮陵城如何?”   “若袁公觉得无聊,也可遣人去寿春,让袁公的娇妻美妾也来淮陵城。”   袁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本公的娇妻美妾,还是待在寿春比较妥当。就依你之言,本公立即给孙坚急令,让其速速返回淮南。”   郑平摇扇赞道:“袁公有如此诚意,令在下钦佩。”   “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袁公的军令,孙坚未必会听。”   袁术冷哼:“孙坚对本公不离不弃,岂会反叛本公?”   郑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若孙坚真的打下了江东,隔绝长江险要,自可在江东称王,何必再听袁公你的军令呢?”   袁术顿时迟疑,问道:“那你有什么良策?”   郑平挥了挥手,一小将奉上十二道军令。   一股狡黠在双眸中闪过,郑平笑容灿烂:“在下已经给袁公准备好了!一共十二道军令,袁公可遣人依次送达!” 第240章 十二军令,郭嘉陷入混乱   十二道军令?   袁术整个人有些懵。   这是何等的奸诈,才会想到用十二道军令的方式去召回孙坚?   一道军令,孙坚能寻个理由糊弄。   两道、三道军令,孙坚也能寻个理由糊弄。   可十二道军令,孙坚再不回来就等于公然跟袁术决裂了!   或许,连十二道都用不上,孙坚都得撤兵。   “倘若孙坚称病呢?”   袁术想起了上回召回孙坚的时候,孙坚直接遭到了刺杀。   郑平笑道:“孙坚称病,孙坚儿子也可以统兵。都说孙坚是江东猛虎,这虎父无犬子,给孙策封个将军,让他统兵回来,想必孙坚也不会有反对。”   “第四道军令中就有写:若孙坚因故不能返回,封孙策为讨寇将军,执掌三军,见令速回。”   “第五道军令中有写:严白虎、王朗之流,癣疥之疾,勿需多虑。”   “第六道军令有写:山越之人,往往见利而返,许其好处即可平定。”   “第七道军令有写:湖河水匪,非一时之疾,不可舍本而逐末。”   “第八道军令有写:孝悌之道,人之常情,然,自古忠孝两难全,岂可因私而废公?”   “十二道军令,每一道军令,都对应了一个不奉令的理由。”   “除非孙坚真的想在江东自立,否则见了这十二道军令,他只能撤兵回淮南。”   袁术的眼神逐渐变得惊骇。   “这是将孙坚的路全给堵死了!”   “好狠的算计。”   “若孙坚得知,这十二军令是郑显谋谋画的,恐怕都能气得将郑显谋砍了。”   袁术下意识的将自己代入孙坚的视角,甚至都能共情到孙坚的想法了。   “显谋先生,你真的不考虑弃玄德而辅佐本公吗?”袁术再次邀请道:“本公有一小女袁姬,年方正茂,若显谋先生有意,本公可将其许配。”   郑平似笑非笑:“你想让在下唤你岳丈?”   张飞在一旁喝道:“袁术,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俺大哥对显谋先生都是亦师亦友的礼,你要当显谋先生的岳丈,岂不是让俺大哥差了辈分?”   袁术对张飞的呵斥不以为意,一心只想拉拢郑平:“若显谋先生不想差了辈分,本公还有一族妹,知书达礼,亦是芳华之龄。”   郑平轻轻摇头:“袁公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已有妻,不忍相弃。”   袁术笑道:“显谋先生品行高洁,自然不能轻易休妻;本公的族妹,当妾也行,若显谋先生有意,本公的小女,也可送给显谋先生当婢女。”   “只是婢女,就不用称呼本公岳丈了。”   张飞愕然的看向袁术:“袁术,你真的是汝南袁氏的嫡子吗?你让你女儿给显谋先生当婢女?”   婢女,就是女仆。   妻妾姬婢,婢在最末。   豪门家中,婢女的地位最末等的。   袁术轻笑:“区区名分,并不重要,只要显谋先生喜欢就行。”   见袁术越说越离谱,郑平打断道:“袁公,还是岔开这个话题吧。虽然有十二道军令,但孙坚若真的有绝长江天险自立的想法。”   “袁公你就有难了。”   简单的话语,让气氛再度变得微妙。   袁术见拉拢不了郑平,也收起了方才的那一点点求贤之心,颇有些傲气:“本公了解孙坚,他不会背叛本公的!”   让典韦率众看住袁术和黄猗,郑平跟众人退出了前堂。   外院。   张飞疑惑的问道:“显谋先生,既然生擒了袁术,为何还要引孙坚入淮南啊?”   “若孙坚回了淮南,定然会来抢袁术。”   “若不给袁术,袁术的儿子和孙坚都投了曹操,岂不是坏事?”   郑平笑而不答。   张纮则是问道:“翼德将军,这袁术是要押送往长安的。”   “可要将袁术押送往长安,就得经过豫州,豫州又是曹操的势力范围。”   “若在中途,曹操截了袁术,独自押送去长安请功,岂不是更坏事?”   张飞怒道:“功劳是大哥的,曹操凭什么抢?”   张纮笑道:“就凭张邈在长安,而张邈跟曹操又是旧识好友。这长安不论谁主权,都会想办法拉拢一方势力,打压一方势力。”   “显然,曹操是张邈最适合拉拢的,而刘使君威望太重,必然是张邈要打压的目标。”   张飞更怒:“这张邈好不晓事,若不是俺大哥,他举荐的臧洪能执掌兖州?”   张纮又道:“别驾留下袁术引孙坚入淮南,不仅可以消耗曹操的军力,同时也能避免扬州一家独大。”   “一个势力复杂的扬州,对青徐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郑平摇扇笑道:“瞒不过子纲先生,军争本就是逐利而为,不可因一时喜怒而动。”   “于私而言,我很想将袁术送往长安接受处置,以此告慰子干叔父在天之灵。”   “于公而言,一个掌握在手的袁术,既可以让袁术的部将投鼠忌器,亦可令扬州一带的袁氏门生为使君所用。”   “擒袁术容易,服袁术残部却难。”   “更何况,还有豫州的曹操虎视眈眈,不可小觑。”   郑平向来都是个很理智、顾全大局的人。   为了大局,可以让陶谦死于曹操之手。   同样,为了大局,郑平可以暂时放下跟袁术的私怨,利用袁氏这颗棋子,来让豫州和扬州的势力依照郑平期望的局势演变。   这次南下,除了郑平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郑平的真正目的。   即便是刘备,郑平也只是说要比曹操抢先一步生擒袁术送往长安。   然而。   实际上,这只是郑平南下的众多目的中一个小小的一环。   袁术,从来都不是郑平假定的对手。   郑平假定的对手,在这黄河以南,一个是曹操,一个是孙坚!   曹操奸诈有大志,麾下有颍川派的智谋之士辅佐,又有颍川世家支持,更是朝廷册封的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   孙坚虽然是袁术麾下,但孙坚一直都有自立门户的想法,又是自黄巾起义以来屡立战功,在战场上一步步杀出来的威名。   孙坚跟董卓、公孙瓒,都是同一类人。   以战起家,麾下虽然缺少智谋之士,但却有大量的战将对孙坚不离不弃。   不是郑平妄自菲薄,以孙坚目前在江东的军力,即便是关羽和张飞齐上,也未必能言必胜。   以一敌二,同时对付曹操和孙坚,不是明智之策。   驱虎吞狼、借力打力,才是郑平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用的手段。   虽然,郑平若要出全力去调动青徐兵马,也能将曹操和孙坚用沙场争锋的方式灭掉;但如此一来,青徐的兵力会折损严重。   甚至于,折损几个大将都是有可能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哪怕灭了孙坚和曹操,刘备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袁绍了。   不休养生息几年,刘备都不敢跟袁绍说句狠话!   这并不是郑平想要的结果!   能用术,何必用力?   能斗智,何必斗武?   执掌大势,以大势碾压一切对手,才能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张飞的疑惑渐消,取而代之的是喜色:“原来显谋先生早有料算,怎么不早点告诉俺,害得俺担心了好一阵。”   郑平轻笑:“下次一定早点告诉翼德。”   “为了掩人耳目,明日就让袁术在淮陵城,跟云长对骂吧。”   “否则这曹操的探子,可能会觉察到异样。”   张飞点头,令亲信裨将去给关羽送信。   得知郑平的意图。   关羽很快亲率大军来到了淮陵城,将淮陵城团团围住。   “反贼袁术,速速开门投降!”关羽横刀立马,赤兔马蔑视前方。   袁术则是立在城头,指着关羽骂道:“长髯贼,你休得猖狂。待本公的大将孙坚回来,再与你厮杀。”   关羽大喝:“天下英雄,谁是本侯敌手?区区孙坚,本侯又岂会惧怕?本侯就让你心服口服,有胆子的,就派遣你的信使去召孙坚。”   “孙坚若敢来,本侯就斩了孙坚!”   袁术大怒:“长髯贼,你欺人太甚!有胆子别截杀本公信使。”   关羽冷哼:“本侯岂会行那小人之举,你尽管遣人去召。就怕你器重的孙坚,不敢回来!”   袁术急令信使出城,而关羽则是直接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信使直奔江东而去。   如此反复。   一连七日,每日都有信使出城!   累计下达了十二道军令。   最后一道军令,还是黄猗亲自出城去送!   ......   义成。   曹操养精蓄锐多日,但迟迟不见袁术折返。   就在曹操焦躁之时,探子传回关羽兵围淮陵城的情报。   “袁术被困在淮陵了?”   “这蠢货,难道又打败仗了?”   曹操有些气急败坏。   袁术虽然撤兵,但也有好几万兵马,怎么可能困守淮陵城?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袁术又败了!   估计淮陵城都只有几千残兵败将。   曹操连忙令探子仔细打探,而探子接连传回来的情报,气得曹操当场将饭碗反扣在桌子上。   “袁术是蠢货吗?”   “一个疲兵之计,不仅引起了营啸,大白天的还被劫营,几万兵马,只有百人逃进淮陵城。”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袁家的子嗣!”   曹操忽然有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若我是袁氏子,天下皆在掌控!   这样的结果,也是郭嘉和戏志才始料未及的。   他们已经设想了袁术很多种的撤退方式,但唯独没想到袁术会被困在淮陵城。   这得多蠢才会犯这种错啊!   “奉孝,志才,袁术被困淮陵城,我等是否也出兵淮陵,跟关羽抢人?”曹操心中发狠。   若让关羽擒了袁术,打下了义成又有什么用?   头功就只能是关羽的,而关羽的徐州牧也就落实了。   刘备当青州牧,关羽当徐州牧,曹操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郭嘉没有回答,而是仔细询问了探子,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个情报。   “奇怪,关羽围了淮陵城,却只是围而不攻。”   “这不合常理!”   郭嘉眉头紧蹙。   曹操和关羽都想生擒袁术,关羽却对淮陵城围而不攻,这反常令人奇怪。   戏志才道:“通常而言,围而不攻,是想围点打援。义成的袁兵被明公击败,袁术的袁兵只有寿春的袁耀了。”   “难道关羽想再擒下袁耀?”   “不,不对。还有一人!”   一瞬间。   郭嘉和戏志才,异口同声:“孙坚!”   戏志才道:“袁术麾下最能征善战的,莫过于孙坚。孙坚不死,即便生擒了袁术,也不能竟全功。”   “关羽想引孙坚去淮陵!”   “先败孙坚,再破淮陵擒袁术,淮南的袁氏势力,就会作鸟兽散。”   “这关羽好大的野心啊!”   曹操闻言起身:“若让关羽击败孙坚,淮陵城不战自破,我就彻底无缘大功了。立即起兵,我等也去淮陵。”   “不能让关羽一个人竟全功!”   郭嘉却是沉默不语。   “奉孝,难道你觉得不妥?”曹操询问道。   郭嘉摇头:“并非如此。明公起兵去淮南,是当前最妥当的应对之策。只是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漏掉了什么关键。”   戏志才问道:“奉孝多心了,只要明公大军抵达淮陵,袁术就跑不掉了。到时候谁能生擒袁术,就各凭本事了。”   郭嘉轻叹一声:“或许,是嘉多心了吧。”   虽然郭嘉还没想明白,但曹操不会因为郭嘉的一些预感就不去淮陵城。   袁术在淮陵,曹操必须去!   这功劳,曹操不能让给任何人。   ......   庐江。   孙坚在平定吴郡和丹阳后,就挥军强攻庐江皖城。   陆康虽然年迈,但在庐江多年,义烈之名广传。   在孙坚强攻皖城时,陆康麾下士兵有休假外出的,闻讯皆返庐江,乘夜爬城墙回来助陆康守城。   城内士民,亦是纷纷助阵。   即便孙坚军骁勇善战,也难以轻易攻克皖城。   但这还不是令孙坚烦心的,真正令孙坚烦心的是袁术那接二连三的军令。   “袁术这厮,吃饱了撑的吗?”   “这都十一道军令了!”   孙坚完美的还原了什么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然而,当黄猗带着第十二道军令到来时,孙坚却坐不住了。   “孙将军,你真的准备让岳丈死在淮陵城吗?”   “岳丈说了,若孙将军再不出兵,他会自刎于淮陵城,并将孙将军你拒受十二军令之事,宣告天下!”   “鱼死网破!” 第241章 孙坚北上,郑平布局江东   鱼死网破!   孙坚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袁术太狠了!   自刎淮陵,将孙坚拒受十二军令宣告天下。   这是要坏孙坚名声啊!   如今局势,两帝同天。   而袁术没有称帝,称不上汉室叛逆。   孙坚是不能以袁术叛汉自立的名义来脱离袁术的。   袁术是刘陔赐封的九江公,而孙坚又是袁术的麾下大将,名义上孙坚是归属于刘陔且受袁术节制的。   孙坚想叛袁术,是不能公然反叛的。   除非孙坚得到刘协和刘陔任何一方的赐封,才能取得道义上的优势。   孙坚原本的想法,是取得江东诸郡之后软禁袁术,然后对外以袁术的名义行事,彻底掌控江东诸郡。   届时。   孙坚就有资格跟刘协和刘陔谈条件,顺理成章的成为江东之主,而不会让名声受损。   然而,孙坚的想法虽然很好,但这局势的变化却不由孙坚做主。   如今的江东诸郡,孙坚只掌控了吴郡和丹阳郡,会稽郡有王朗和严白虎,豫章郡有华歆,庐江郡大半都归附孙坚,但依旧有陆康在皖城顽抗。   只要给孙坚时间,孙坚是可以荡平江东诸郡的势力的。   但偏偏,郑平不想给孙坚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孙坚一旦去淮陵,以陆康的手腕很快就会再次执掌庐江郡全境。   若不去淮陵,袁术就会鱼死网破。   届时。   孙坚的名声不会比吕布强!   袁术虽然屡战屡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袁氏门生故吏,可不会去依附一个对袁术见死不救的孙坚。   十二军令,这是阳谋。   郑平算计的就是孙坚是为了名声而救袁术还是不顾名声执意扼守江东。   为了名声,孙坚在江东的努力就成了泡影。   不顾名声,孙坚即便打下了江东诸郡,也只是一个背恩负义之辈,还得背上一个逼死旧主的恶名,以及袁术子侄亲族门生故吏的憎恨。   没有称帝的袁术,还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孙坚不敢跟袁术赌命!   “黄将军,你误会了。”孙坚堆起笑容,辩解道:“只因皖城即将被攻下,本将一时之间难以取舍,想着可以攻下皖城后再去淮陵。”   黄猗冷哼:“区区一皖城,留一大将在此就可以了。那陆康难道还敢出城吗?”   “孙将军,岳丈只给了十天时间。十天后,孙将军若还不能抵达淮陵,这后果,你承担不起!”   孙坚心中万般恼怒,但此时也不敢过份得罪黄猗,陪笑道:“黄将军放心。本将已经在整肃兵马了,明日就出发去淮陵。”   “你放心,十日内,定然抵达淮陵城下,替袁公击退关羽!”   “策儿,请黄将军去别帐休憩,莫要怠慢了。”   孙策领命,邀请黄猗去别帐。   黄猗也不逗留,转身就走。   砰的一声。   孙坚一拳砸在身前的桌上。   “数月之功,功亏一篑了。”   见孙坚须发皆张、怒气满胸,诸将亦是心中苦闷。   “主公,不如舍了袁术。”祖茂恶狠狠地道:“袁术想死,就让他自己去死。”   程普却是摇头:“主公虽然打下了吴郡和丹阳郡,但两郡的官吏,大部分都是因为袁氏的名望才依附主公的。”   “这个时候舍弃袁术,吴郡和丹阳郡不稳,主公在江东就难以立足了。”   孙坚虽然是吴郡豪族,但比起江东的士族豪强而言,孙坚的出身和名望,不足以让这些豪强士族支持孙坚。   打城池容易,治理城池难。   整个江东,如今除了庐江周氏跟孙坚结善,大部分的世家豪族就没有几个是支持孙坚的。   不仅不支持,还可能因为孙坚攻伐城池,而对孙坚有怨恨。   没有汝南袁氏的名望在,孙坚在这江东,也不过是许贡、严白虎之流。   郑平助刘备定青州,那是拿出了大量的利益跟青州的士族豪强进行交换的。   孙坚,除了能打,还能拿出什么利益来交换?   黄盖道:“主公,我等真的要去淮陵吗?数月之功,毁于一旦。去了淮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关羽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淮陵城小,关羽围而不攻,却故意放十二道军令来召主公,摆明了是想围点打援。”   “主公若去,岂不是中了关羽奸计?”   韩当也道:“若主公担心吴郡和丹阳郡不稳,可暂时固守吴郡和丹阳郡,结善士族,徐图他郡。”   顿时。   帅帐诸将议论纷纷。   有劝孙坚北上救袁术的,有劝孙坚自立的,也有劝孙坚假装没得到军令的。   正犯难的时候,人报舒县周瑜筹措粮草到来。   孙坚连忙召周瑜入帅帐,询问对策。   “十二军令?”   “谁这么无耻,让袁术用这等恶心人的计策。”   周瑜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孙坚蹙眉道:“阿瑜倒是提醒我了,袁术败逃淮陵,身边不应会有智谋之士出谋画策。”   “这等计策,不是袁术能想出来的。”   “十二军令,每一道军令都对应一个听调不听宣的理由,最后第十二道军令,更是让黄猗亲自来传讯。”   “一环扣一环,常人难及。”   周瑜惊讶之后,分析直指核心:“此计是专门针对伯父设计的阳谋,目的是不希望让伯父执掌江东诸郡。”   “伯父若奉令,不仅不能再打皖城,丹阳郡和吴郡的豪强世家,也可能因为袁术的失败而迟疑。”   “一旦伯父出战关羽不利,这些人很可能会落井下石、再起异心。”   “伯父不奉令,袁术会以自身性命,坏伯父名声,届时关羽直接率军南下扬州,仇恨伯父的袁氏门生故吏,多半会迎关羽入江东。”   “届时,伯父在江东,难有立锥之地。”   黄盖有些烦躁:“奉令不奉令,主公都要被牵着鼻子走,如此任人摆布,末将咽不下这口气。”   孙坚凝声道:“阿瑜,你认为,本将应该奉令,还是不奉令?”   周瑜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要奉令!伯父想立大志,就不能折损名声。”   “江东可以再打,但名声折损了,伯父就很难再补回来了。”   “伯父刚才已经想到了,这十二军令的诡计,并非袁术所想,而是另有其人。”   “小侄大胆猜测,袁术很可能已经被关羽生擒了。”   此言一出。   程普、黄盖等将纷纷吃了一惊。   “阿瑜,你说什么疯话?袁术若是被生擒了,又岂会给主公连发十二道军令?”   “对啊,关羽生擒了袁术,直接南下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若袁术被生擒,那我等还去什么淮陵?”   “......”   孙坚挥了挥手,示意诸将安静。   “阿瑜,你为何会如此判断?”孙坚静静问道:“若袁术已被生擒,本将此去淮陵,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了。为何你还要劝本将奉令?岂不是自相矛盾?”   周瑜笑道:“小侄猜测,那黄猗肯定没说实话。伯父要打的不是关羽,而是曹操!”   “以此计,不仅让伯父不能顺利的执掌江东,还能借伯父的军力,去消耗曹操的军力。”   “一石二鸟,用计者颇为阴险啊。”   孙坚眼神变得冷冽:“曹操?关羽这是连盟友也要打?曹操可是奉了刘备的命令才出兵攻打袁术。”   周瑜轻笑:“伯父真的认为,曹操会听刘备的命令?因为刘备的出兵,曹操两次想得徐州的计划都被破坏了。”   “曹操又怎么可能甘心听刘备的号令?”   “不过是想要抢生擒袁术的功劳罢了。”   “而刘备同样知道曹操的意图,所以才会在生擒袁术后,故意摆出一副围点打援的模样,给伯父下达十二军令。”   “若小侄没有算错,此时的曹操,应该前往淮陵城了。”   “只要伯父兵马一到淮陵,黄猗一定会寻理由让伯父去打曹操,而不是打关羽。”   “小侄猜测,淮陵城的袁术,肯定跟关羽达成了某种合作,黄猗才会亲自来伯父营中。”   孙坚眼神逐渐明亮,疑惑也随着周瑜的分析而逐渐消失。   程普则是问道:“既然如此,不如主公跟曹操合作先败关羽,然后再跟曹操争锋如何?”   周瑜摇头:“程将军,若伯父真这般行计,只在以虎驱虎,最终还是得被虎吞噬。伯父不仅要助关羽击败曹操,而且还得将曹操打痛。”   程普疑道:“明知被算计,还要助关羽。阿瑜,这又是何故?”   周瑜凝声道:“军争只为利。助曹操还是助关羽,在于谁对伯父更有利。”   “诚然,助曹操击败关羽,会让伯父和诸将出一口恶气。”   “可既然都选择了不救袁术,伯父为何还要北上淮陵,岂不是多此一举?”   程普哑然。   周瑜又道:“伯父此去淮陵,目的是扬名。”   “出兵救旧主,扬伯父的忠义之名。”   “将曹操打痛,扬伯父的勇烈之名。”   “名声若起来了,不论是长安的天子还是涿城的天子,都会拉拢伯父。而江东的士族豪强,也会对伯父有敬畏之心。”   “忍一时之气,而扬一世英名,伯父可有意?”   周瑜的分析,让孙坚豁然开朗。   既然阳谋破不了,那就将计就计,利用郑平的阳谋尽可能的替自己谋得利益。   军争只为利。   若连利都不明白,又如何跟人争天下?   孙坚霍然起身,下定了决心:“诸将听令,三军即刻拔营起寨,去淮陵!”   黄猗见孙坚终于肯出兵,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岳丈,小婿终于又立下大功了。”黄猗暗暗欢喜。   郑平为了安袁术黄猗之心,对两人颇为有礼。   尤其是黄猗,郑平不仅给了黄猗大量的钱财,又晓以利弊、给黄猗分析这天下局势,对黄猗是连蒙带吓。   郑平的辩才,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白的,而且还引经据典,每个结论都有相关的先贤之言支撑。   黄猗哪里经得住郑平的利诱和蒙吓,出城之后,没有半点儿想独自逃跑的心思。   郑平的劝谏历历在耳“患难见真情!你也不想被你岳丈整天呵斥为无用之辈吧?”   孙坚引兵北上。   皖城的陆康没有松懈,让探子出城仔细打探,直到确认孙坚北上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探子也带回来一个弱冠儒士。   “青州别驾府书佐从事、平原华缉,见过陆太守。”   “有令孙家书一封。”   陆康吃了一惊:“阿议的家书?”   快速的扫了一眼家书,陆康又看向华缉,疑惑道:“这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竟然要劳驾华从事亲自来送?”   华缉笑道:“自然不是单为此事。在下奉令来皖城,是来助陆太守平定江东的。”   陆康更是惊讶:“华从事,老夫守个皖城都吃力,又如何有能力平定江东?更何况,老夫只是一个庐江太守,而不是扬州刺史!”   华缉微微敛容:“扬州刺史刘繇,空有虚名,不仅没能平定江东,反而让江东混战多日,令士民百姓受苦。”   “青州刘使君,宽仁爱民,不忍江东士民受苦,于是以假节之权号令江东诸郡太守,结盟共守。”   “豫章太守乃是家兄华歆,会稽太守王朗本是东海郯城人,跟青州功曹相交莫逆。若陆太守有意,在下愿亲往豫章和会稽,令三郡结盟。”   见陆康还在迟疑,华缉又道:“陆太守,袁术已经被生擒了。孙坚北上淮陵,只是显谋兄的调虎离山之计。”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南下,促成江东诸郡结盟,同气连枝,一同抵挡孙坚。”   陆康脸色大变:“袁术被生擒了?这怎么可能?”   华缉笑道:“区区袁术,显谋兄想将其生擒易如反掌。”   “只不过生擒袁术容易,让江东士民安享太平却是很难,又有曹操和孙坚拥兵自重,心怀野心。”   “显谋兄因此才以袁术而饵,引孙坚北上淮陵,给陆太守及江东不愿再添战火的士民,一个能真正安享太平的机会。”   “另外还有一事要告知陆太守,阿议跟阿亮已经结为昆仲,阿亮是刘使君和显谋先生共同培养的门生。”   “陆太守,想必你应该能明白,待刘使君匡定天下后,阿议的仕途,将不可限量。” 第242章 三郡结盟,太史慈入扬州   陆康老了,雄心不似以前。   守住皖城,可以保住陆康的名节。   将来史书之上,也能给陆康评一个忠烈之名。   因此,陆康对华缉说的三郡结盟不怎么感兴趣。   哪怕是得知袁术被生擒,也不能让陆康下定决心。   但陆议跟诸葛亮皆为昆仲,成了刘备和郑平共同培养的门生,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世家最重的就是传承。   谁也不想故去之后,家道中落。   而如今,吴郡陆氏的利益跟刘备和郑平绑到了一起。   帮刘备,就是在帮吴郡陆氏!   这不得不让陆康考虑,三郡结盟共抗孙坚对吴郡陆氏的未来影响。   想到孙坚若是再回江东,必然还会再攻皖城,陆康再次迟疑了。   良久。   陆康徐声道:“康成公之子,果然是人中龙凤。如此布局,老夫连拒绝的理由都寻不到了。”   “阿议能成为郑氏门生,是他的福泽。”   “老夫,又岂能不助阿议一臂之力。”   华缉拱手一礼:“如此,在下便先行前往豫章,说服兄长结盟三郡。”   待得华缉离开,陆康不由再次感慨:“天下俊杰何其多也。阿议虽然遇到了贵人,但今后的成就如何,也难以定论。”   “老夫年近七旬,也没多少年头可活,大概是看不到阿议的成长了。”   “阿议个性跳脱,虽然聪慧但沉淀不足,难以跟天下俊杰争锋。”   “当有谦逊之心,厚积薄发,方可成大事。”   想到这里,陆康回了一封书信,交由长子陆儁:“阿儁,你替老夫去趟临淄城,将此信亲手交给阿议。”   “再以长辈之名,给阿议改个名字吧。”   陆儁道:“父亲想给阿议改为何名?”   陆康道:“《尚书.大禹谟》有言: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可改名为逊,一日三省吾身,方可成大器。”   豫章郡。   华缉见到了阔别数年的兄长华歆。   在南阳时,华缉听闻华歆被袁术扣押,孤身前往,但未能见到华歆。   如今再见,却是奉命来游说华歆。   世事无常,令华缉不由有些感慨。   忽闻华缉到来,华歆亦是欣喜不已:“子诚在显谋麾下做事,今日怎有空来豫章?”   华缉难掩阔别重逢的喜悦,笑道:“为私事而来,亦是为公事为来。”   寒暄一阵。   华歆邀华缉来到内院小酌。   看着华歆准备的浊酒,华缉却是拿出了自带的青州美酒,酒坛上还贴着仙人酿三个字。   “兄长勿怪,这浊酒愚弟喝不惯了。”   “正好来的时候,带了几坛仙人酿,与兄长共饮。”   华歆本来还想说这浊酒味美,还未开口就闻到了仙人酿那独特的香纯,看到了那如山泉水般清澈的酒水时,顿时将对浊酒的赞美咽回了肚子。   “子诚,你这是哪来的美酒?如泉清澈、香醇入脾,这一坛至少得千金啊!”华歆不是嗜酒之人,偶尔也会小酌两樽。   华歆平日里要邀请或者赴宴,对各种酒见识也不少。   华缉笑道:“除了显谋兄,还能有谁能酿出如此这般的神仙佳酿?”   美酒入喉,这冬日里的寒气也减了不少。   华歆询问正事:“子诚,你这次来豫章郡,是为了何事?”   华缉道:“显谋兄有意,促使庐江郡、豫章郡和会稽郡,三郡结盟共抗孙坚。”   “愚弟已经去了皖城,庐江太守季宁公已经同意结盟,若兄长有意,愚弟将持两家书文前往会稽郡寻王朗。”   华歆没有立即回答,斟酌片刻道:“扬州自有朝堂的刺史,要对抗孙坚,只需听扬州刺史的命令即可,何必要三郡结盟?”   华缉轻笑:“兄长又岂会看不清局势?刘繇若真有平定扬州的能力,又岂会被孙坚自吴郡驱逐?”   “刘繇不识大局,因私废公,更是擅自扣押青州在吴郡购买的战船,迫使孔北海的结义兄弟、前吴郡太守盛孝章弃官而逃。”   “刘繇本事不足,又惹得士民怨恨,早已是众叛亲离。”   “这扬州,需要一个有名望、得人心的名仕来安抚各郡。”   “若兄长有意,可出任扬州刺史。”   华歆摇头:“刘使君尚在,我又不得皇命,岂能出任扬州刺史?此事不可再谈。”   华缉笑道:“显谋兄知晓兄长秉性清正,也未让愚弟带来任命。”   “兄长虽然未得皇命不能出任扬州刺史,但这豫章太守却是天子任命。”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兄长定然不忍见逆贼孙坚在扬州恣意掀起兵祸,让扬州士民身陷兵祸恐惧之中。”   “所以这三郡结盟之事,想必兄长已经准备答应了。”   华歆再次打量华缉,仿佛要重新认识华缉一般,内心不由多了几分欣慰:“子诚辩才,远胜昔日了啊。”   “愚兄已经辩不过你了。”   华缉拱手一礼:“愚弟不过是奉令而为,是兄长在谦让愚弟。”   华歆大笑:“子诚过谦了,以你今日表现,不枉多年苦读了。”   “只是愚兄长于政务,对军略不擅长,即便结盟三郡,也未必能抵挡得住孙坚的百战之兵啊。”   华缉轻轻摇头:“兄长勿忧。算算时间,青州的飞军营已经跟着盐商的船只抵达会稽郡了。”   “飞军营的主将兄长也认识,正是显谋兄的结义兄弟,东莱太史慈!”   “飞军营的军师,则是河北名仕沮授沮公与。”   “同时,管承的战船也会留在会稽郡。”   华歆惊道:“显谋这是要图谋扬州?即便没有愚兄的响应,也不会影响显谋图谋扬州的布局吧。”   华缉点头:“显谋兄行事周全,不论三郡是否结盟,都不会影响核心的布局。三郡结盟共抗孙坚,不过是让显谋兄的布局更加的缜密完美。”   “乱扬州者,以袁术孙坚为首。”   “这一次,显谋兄要让袁术和孙坚,在扬州无立锥之地。”   华歆起身。   华缉带来的消息,太过于震撼了。   华歆在豫章郡消息闭塞,很难纵观这扬州局势的变化。   如果不是华缉到来,华歆压根就猜不到,郑平会图谋扬州!   华歆琢磨:“孙坚骁勇,即便太史慈有管承相助,也未必会是孙坚对手。”   “子诚不知,除了陆太守的兵马,愚兄的兵马和王太守的兵马,都难堪大用。”   “而且这江东局势复杂,有太多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有山越人时常侵扰地方。”   “想抗衡孙坚,还是太难!”   “若是惹恼了孙坚,这豫章郡,愚兄就护不住了。”   华歆谨慎,但也缺少魄力。   毕竟华歆主修的是文事政务,擅长的是文治而不是武治。   若是在盛世,华歆是个十分合格的豫章太守,但在乱世,华歆文治有余武治不足。   华缉饮酒一樽,笑道:“兄长过于胆怯了。”   华歆皱眉:“子诚,愚兄是豫章太守,要护一郡安危。”   “武备不足,妄动刀兵,那就是在给豫章郡招来祸事。”   “若能护一郡士民,即便胆怯些又有何妨?”   华缉跟着郑平的时间久,对华歆的这种想法并不认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兄长想护一郡士民,奈何这扬州还有虎狼未除。”   “不除虎狼,即便委曲求全的托庇于虎狼,也只是让祸事延了时日。”   “要护这一郡士民,只有除掉虎狼,方可保一方平安。”   华缉侃侃而谈,一阵阵的辩词,让华歆难以招架。   看着意气风发的华缉,华歆不由长叹:“若愚兄不愿结盟三郡,显谋还有什么后招?”   华缉盯着华歆,不假思索地道:“大概,会换个豫章太守。”   华歆的双眼猛地睁大,眼神也渐渐变得严肃:“换个豫章太守?凭什么?”   华缉凝声道:“就凭青州刘使君,有假节之权;不从命者,皆视为袁术一党。”   “袁术一党拥护的是涿城的天子,那么对于长安的天子而言,就是叛逆。”   “讨伐叛逆,是长安的天子,赋予刘使君的权力!”   顿了顿。   华缉轻叹:“兄长,原本这次的差事,是祢正平来办的。但愚弟担心祢正平会跟兄长言语起了冲突,故而才请命来此。”   “兄长,显谋兄全力辅佐刘使君,为的就是匡扶汉室。”   “在匡扶汉室的这条路,显谋兄是不会容忍有人拦路的。”   “即便兄长跟显谋兄有旧,若是挡了显谋兄的道,兄长的前途也就难以预料了。”   这略有威胁的话,让华歆听得有些蹙眉。   若是祢衡来,华歆说不准就将祢衡乱棍打出了。   但来的是华缉,华歆却不得不去多考虑。   良久。   华歆面色复杂的看向华缉:“三郡结盟共抗孙坚,是要三郡都听太史慈的号令吧。”   华缉没有隐瞒,点头道:“子义兄是显谋兄可以绝对信赖的人,也是平定扬州的关键人物。”   “虽然子义兄现如今的能力不足以独当一面,但有公与先生相助,足以助子义拉拢扬州的名仕豪杰。”   “换而言之,子义兄最终会以平定扬州的功劳,出任扬州牧。”   让太史慈负责扬州,而不是让张飞负责扬州。   这本质上是刘备跟郑平在共同利益上的一个均衡分配。   太史慈虽然投刘备的时间早、又是郑平的义兄弟,但在青州的地位一直都不高。   哪怕是牵招,都当了兵曹从事。   而太史慈一直都没有一个明显的定位。   以前大家都在青州,致力于发展青州,能分的利益不多,倒也不会有什么矛盾。   而如今,青州开始了制霸黄河以南的战略布局,这利益就得相对公平的分配了。   关羽是刘备的义弟,让其立功出任徐州牧,这是无可厚非的。   若刘备没有依靠郑平就立足青州,那么扬州牧就得由张飞来出任。   然而,刘备自立足青州到现在开始跟黄河以南的豪杰争锋,郑平是最大的功臣。   可郑平又不能直接统兵立功、牧守一方,那么郑平的义兄弟、飞军营的主将太史慈,就成了在扬州立功的不二人选了。   太史慈代表的,就是以郑平为首的青州士族利益!   所以,即便太史慈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来扬州的依旧是太史慈而不是张飞也不是牵招。   能力是可以磨炼的。   在郑平将布局扬州的计划传讯给刘备后,刘备就下令让沮授协助太史慈一同南下。   最终。   华歆在华缉的劝说下,同意了三郡结盟。   不过,华歆隐瞒了刘繇如今在豫章郡的情报。   倒不是华歆有什么异心,而是华歆担心华缉得知刘繇在豫章郡的情报后,会让刘繇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只有刘繇死了,太史慈才能顺理成章的暂领三郡。   会稽郡。   太史慈和沮授的到来,以及停靠在会稽郡近海的大量战船,让王朗不由心有忌惮。   不知太史慈和沮授来意的王朗,硬着头皮跟虞翻出城来见。   “王太守,有元达先生书信在此。”   太史慈一见王朗,就奉上了赵昱的书信。   王朗跟赵昱是好友,见太史慈没什么恶意,又奉上赵昱的书信,王朗心中的忌惮少了许多。   快速的扫了一眼赵昱的书信,王朗的表情也逐渐严肃:“太史将军,刘刺史虽然兵败,但并未死亡。”   “我等若是推举你来暂领扬州,恐怕会惹怒了刘刺史。”   太史慈笑而不答。   沮授却是辩驳道:“刘繇奉命平定扬州,却接连损兵折将,以至于吴郡和丹阳郡都落入袁术之手。”   “青州刘使君有天子亲赐的节杖,可代天巡狩,平定诸郡乱党。”   “刘繇如今不知所踪,扬州却不能一日无主。”   “以太史将军暂领扬州、整肃扬州兵马,将袁术在扬州盘踞的乱党逐一扫灭,才是当前紧要之事。”   “王太守不愿听命刘使君的节杖号令,这是何意?”   沮授晓以大义,以节杖来说王朗,顿时让王朗如芒在背。   王朗连忙解释道:“误会!我身为汉臣,又岂会不听皇命?刘使君有天子节杖,我自当听其号令。”   “只是会稽郡兵马匮乏,恐怕难以跟吴郡和丹阳郡抗衡。”   沮授凛然而道:“无妨!庐江太守跟豫章太守皆跟刘使君有旧,王太守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   王朗顿时肃容:“庐江和豫章也得了号令吗?” 第243章 三英齐聚,淮陵城曹孙刘   王朗本是徐州治中,跑到会稽当太守才几个月。   对于青州,王朗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正因为了解,王朗才会忌惮。   自沮授口中得知庐江郡和豫章郡也得了号令,王朗不再推委。   刘备的假节之权再加上三郡太守都推举太史慈,哪怕刘繇还活着,也阻止不了太史慈暂领扬州牧。   但此时,王朗的功曹虞翻却是质疑道:“庐江太守季宁公是朝廷加封的忠义将军,位比九卿。”   “豫章太守华子鱼,亦是公府征辟的名仕,天子亲许的豫章太守。”   “此二人忠节之士,岂会轻易答应?”   “总不能凭你几句话,就让王府君违背朝廷律令,令名声受损。”   虞翻性情疏直,有忠义之心、亦是刚上直言之人。   这有怀疑不喜欢藏在心中,敢于直言而谏。   专于文学的虞翻又有读书人的执拗,注重礼数,尤其崇尚一臣不事二君。   “仲翔,不可再多事。”王朗连忙低声劝道。   沮授不以为恼,轻笑一声,回答了虞翻的疑问:“庐江太守季宁公的从孙陆议,如今跟琅琊诸葛亮义结昆仲。”   “诸葛亮之兄诸葛瑾,又是青州别驾郑显谋的义弟。”   “而诸葛亮不仅求学于康成公门下,又是刘使君和郑别驾共同的门生。”   “豫章太守华歆,早年间就跟郑别驾相熟,华歆之弟华缉,如今是别驾府书佐从事,亦视郑别驾为兄。”   “郑别驾只需遣华缉一人,就能办成此事。”   虞翻顿时呆立。   刘备有假节之权,陆康和华歆又跟郑平关系匪浅。   于公于私,陆康和华歆都会听刘备号令。   见虞翻被惊住,王朗打了个哈哈,道:“仲翔,早说了不可再多事,你偏不信。”   “若不是孔北海的结义兄弟、吴郡太守盛宪被刘繇逼走。别说三郡结盟了,四郡结盟都可以!”   “这扬州还有许多康成公的门生在,郑别驾想定扬州,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他只需要将袁术孙坚这种自恃武勇用兵江东的强寇击败就足够了。”   对于郑平而言,要稳定扬州的士族豪强并不是难事。   北海郑氏,单论郑玄一人,就足以让大量的扬州士人给郑玄一个面子。   士族豪强,重的是宗族利益。   而郑平,能给予这群士族豪强想要的利益。   这就是郑平和孙坚的区别!   孙坚虽然骁勇善战,但孙坚不懂得如何去跟扬州的士族豪强合作共赢。   都是在扬州地面上混的,凭什么就得听孙坚的?   就因为孙坚兵多将广能打?   只用武力是不能让士族豪强屈服的。   一时的忍让,只是迫于兵威而做出的无奈选择。   若不能有足够的利益来弥补这份屈辱,一旦兵威没了,士族豪强们就会奋起反抗。   都是第一次当人,谁又愿意给人当狗啊。   司马迁看透人心,才会在《货殖列传》的序言中写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的千古名言。   单方面的压迫只会滋生矛盾,当矛盾积累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时,就会出现反抗。   想和睦相处,就得进行利益分配。   至于郑平的利益分配,是否会让扬州的士族尾大不掉,这不是郑平当前要考虑的问题。   杀尽世家豪强,并不能解决社会的根本矛盾。   就譬如土地和人口兼并,往往是朝廷赋税太重,而世家豪强趁机以“比朝廷政令稍微优渥”的惠政,让百姓将土地卖给世家豪强,成为世家豪强的佃户私奴。   不是这些百姓很想给世家豪强当佃户私奴,而是在乱世之中,朝廷比世家豪强更烂。   比烂的世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只灭世家豪强,不灭皇权,社会的根本矛盾是不可能解决的。   这才有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定数。   郑平改变不了这个定数,但却能利用自身的才智、北海郑氏的名望,辅佐一个有大志有仁德之心的明主,早日结束这个乱世。   太史慈、沮授随王朗、虞翻进入山阴城,开始造访会稽的世家豪强。   以北海康成公次子郑平结义兄弟的名义投递拜帖,这会稽郡的世家豪强,就没有敢让太史慈吃闭门羹的。   让太史慈吃闭门羹,就等于让郑平和郑玄吃闭门羹。   除非是跟北海郑氏有死仇,谁也不敢轻易失了礼数。   太史慈虽然不擅长游说之术,但沮授身为河北名仕、当世一流智者,对游说之术颇为擅长。   ......   淮陵城外。   曹操和孙坚的兵马相继出现,互为犄角。   黄河以南,最强的三个势力,以这样的方式在淮陵城外对峙。   城内。   郑平邀袁术登上城楼。   孙坚的到来,让袁术信心倍增:“显谋先生,本公早说了,孙坚不会背叛本公的。”   “如今孙坚已经到来,按照约定,只要孙坚独自击退了曹操,本公就可以离开淮陵城返回寿春了。”   “显谋先生,你不会食言的吧?”   郑平摇扇而笑:“在下都以家父名义起誓了,又岂会食言?若是食言了,岂不是让家父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于一旦了。”   “然而,孙坚虽然骁勇,但曹操亦不是善茬。”   “袁公在义成的十万大军,都被曹操轻易击败,孙坚也未必能赢啊!”   “不如袁公还是退而求其次,你我合力击退曹操,然后袁公再去长安请罪。”   “朝中公卿多有跟袁公相识的,保袁公一命、封袁公一个寿春侯想必也不难。”   “如此一来,青州刘使君立了功,而袁公也能封侯,到时候袁公再助天子击败伪帝将功赎罪,也不愧对汝南袁氏百年的忠义之名啊。”   郑平给袁术玩了出诡术。   若孙坚能独自击败曹操,袁术就可以返回淮南,到时候是战是和,再另当别论。   若孙坚需要关羽和张飞协助,袁术就得如约去长安请罪,而刘备会请天子酌情处理,保袁术一命。   然而。   袁术压根就不可能选择去长安请罪,那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   因此,袁术下意识的就选择了让孙坚独自去击败曹操。   等袁术反应过来的时候,郑平已经以郑玄的名义发誓了!   袁术吃了个哑巴亏,但又碍于面子不好跟郑平动怒,只能大力的夸赞孙坚如何如何骁勇、如何如何忠义,来找回丢掉的颜面。   见郑平又提这个方案,袁术一口否决道:“显谋先生,你可别再诳本公了。本公不可能去长安请罪的!”   “区区曹操,赢了本公的几个蠢将弱兵,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在本公的大将孙坚面前,曹操不过是稚童罢了。”   “最多三日,曹兵必败!”   袁术自信满满!   郑平摇扇轻笑:“那在下就拭目以待,看一看是孙坚更猛,还是曹操更强了。”   孙坚军营。   黄猗如周瑜预料的一般,向孙坚下达了进攻曹操的命令。   孙坚故意问道:“黄将军,为何不直接进攻关羽,救出袁公后退回寿春固守?”   黄猗心虚,但理由却很多:“孙将军,本将知道你跟关羽有旧,所以不忍让你去攻打关羽的营寨。”   “只要击败了曹操,孙将军再跟关羽诉说旧日情义,或许就不用打了。”   孙坚见问不出太多的情报,堆着笑道:“黄将军言之有理。不如黄将军辛苦一趟,替本将给关羽送封信如何?”   黄猗此时也急着回淮陵城复命,当即就答应了孙坚的请求。   待黄猗离开,孙坚迅速召集了众将商议出兵。   由于周瑜识破了十二军令的用意,孙坚也让周瑜随军到此。   “本将不是第一次跟曹操交锋了。”孙坚仗剑而立,沉声道:“在颍川的时候,本将就跟曹操打过几次。”   “此人麾下,亦有不少骁勇善战的将士,不是容易击败的。”   “想要尽快击破曹操,还得再用奇计才行。”   孙坚抬头看向周瑜。   虽然周瑜年幼,但智计已经不弱。   周瑜细思片刻,道:“伯父,我军远来疲顿,而曹军却比我军先到两日。”   “若我是曹操,定然会趁着我军疲惫,趁着劫营。”   “不如将计就计,伏兵于营寨之外,先胜曹操一阵。”   黄盖抚掌赞道:“阿瑜虽然年少,但这军旅之术,却懂得不少。”   “能料到曹操会趁机劫营,已然胜过大部分的统兵武将了。”   周瑜谦逊道:“黄叔父过誉了,瑜只是一些猜测,未必就料算准确。若是曹军不来,反倒让将士更疲惫了。”   孙坚静静思索。   论战场经验,孙坚比周瑜这个只读了兵书、听了些战场例子、但未真正上过战场的少年更丰富。   不是任何的战场,都适合兵书上的例子的。   “曹操并非少谋短智之辈,若要劫营,不会用如此直接的劫营之法。”   “我军疲惫而敌军兴奋,贸然交战,于我军不利。”   “倒不如给曹操下战书,约定三日后决战。”   孙坚虎目锋利,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敌我军力上的优劣。   周瑜疑道:“曹操奸诈,若他表面同意决战,今夜却来劫营,我军若无准备,岂不是让曹操得逞?”   孙坚语气一寒:“阿瑜,连你都猜到曹操会假装同意,那今夜曹兵就必来劫营了。”   周瑜本是机敏之人,此时也反应过来:“利用曹操的奸诈秉性,故意给曹操设套,引曹兵劫营。”   “如此一来,今夜就能小胜曹操一阵了。”   “多谢伯父提点。”   孙坚点头:“阿瑜聪慧,只是缺少战场经验。待跟曹操打上几场,阿瑜定然能将兵书战策上所学的兵法,融会贯通。”   “能不能击退曹操,还是得仰仗阿瑜之谋啊。”   周瑜凛然。   孙坚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是在给周瑜积累战场经验。   周瑜自幼学习兵法,对古今各种战例都颇有研究,唯独缺乏的就是战场的实战运用。   孙坚则是在替周瑜创造这样一个运用的机会!   周瑜说要设伏反劫营,孙坚就给周瑜补充了战场经验,让曹操劫营的概率更高。   孙坚很清楚。   正面跟曹操打,是难以击退曹操的。   想击退曹操,就只能出奇计。   而孙坚军中,有能力想出来奇计的,就只有读兵书最多的周瑜了。   “瑜不会让伯父失望的!”周瑜很受触动。   要知道周瑜的每一次设谋失败,都会让孙坚的兵马折损一部分。   孙坚这是在拿这三万兵马,给周瑜试手!   约战书很快送达曹操军营。   扫了一眼约战书,曹操大手一挥,在约战书上写下了“三日后决战”,让孙坚的使者送回。   戏志才询问道:“孙坚远来疲惫,正需要时间休憩。而我军早已养精蓄锐,为何还要跟孙坚约定三日后再战?”   曹操大笑:“敌军远道而来,正是劫营的好时机。我假意同意三日后决战,实则今夜偷袭孙坚营寨。”   “兵法之道,虚虚实实,亦是诡道!”   戏志才劝谏道:“我军本就有优势,何必冒险劫营?孙坚久经沙场,不可能不防备的。”   “若孙坚在营寨外埋伏一军,岂不是反中了埋伏?”   曹操大笑:“正因为孙坚久经沙场,所以他才会约定三日后再战,以养军力。”   “志才勿需再劝,今夜我亲自带兵劫营。”   “若是运气好,说不准就能一战击溃孙坚,关羽又如何能跟我抢功?”   戏志才见曹操执拗,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动了,于是看向沉默不语的郭嘉。   自义成出兵开始,郭嘉就一直沉默寡言,一有空就在思考。   “奉孝,你也认为,明公今夜适合劫营吗?”戏志才赶紧来到郭嘉身边,推攘道。   郭嘉抬头,有些迷茫的看向戏志才,随即又看向曹操:“谁要劫营?”   曹操无奈:“奉孝,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是孙坚送来了约战书,约三日后决战。”   “我假装同意决战,决定今夜去劫营。”   郭嘉一愣:“孙坚为什么要下约战书?”   曹操也愣住:“奉孝,以你之智,还需要问我?”   猛然间,郭嘉一拍大腿,起身道:“原来如此,终于想明白了!” 第244章 郑平坐庄,郭嘉计胜周瑜   “奉孝,你这是何意?”曹操见郭嘉一惊一乍的,惊疑询问。   戏志才亦是吃惊的看向郭嘉,不知道郭嘉到底想明白了什么疑难问题。   郭嘉双眸中的迷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穿迷瘴的睿智:“明公,我们中关羽之计了,亦或者说,我们中了那郑显谋的诡计了。”   “淮陵城,就是一个陷井,一个针对明公的陷阱。”   曹操和戏志才纷纷变色。   戏志才愕然道:“奉孝,你这猜测未免也太荒诞了些吧?”   郭嘉摇头道:“这并不荒诞!在义成的时候,志才推断,关羽对淮陵城围而不攻,是想围点打援,引孙坚来淮陵。”   “先败孙坚,再破淮陵擒袁术,一举荡灭袁术在淮南的势力。”   “嘉一开始也是认可这种推断的。”   戏志才疑道:“既然奉孝也认可这种推断,为何近些时日一直都魂不守舍,你到底在想什么?”   曹操亦是惊疑的看向郭嘉:“奉孝,你说这淮陵城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可有什么依据?”   郭嘉轻叹一声:“这些天,嘉一直都在疑惑。”   “为了生擒袁术抢得头功,明公将精锐都征调到了淮南战场,而刘备却只委派了关羽,这未免也太托大了。”   “嘉一直在思考,郑显谋和刘备的其余兵马会出现在何处,但一直不得要领。”   “直到孙坚约战,嘉才醒悟。”   顿了顿,郭嘉的眼神落向曹操,凝声道:“军争只为利。”   “跟刘备利益冲突最大的,不是袁术、不是孙坚,而是明公你!”   “讨灭袁术不难,削弱明公军力的机会却不多。”   “郑显谋此人,最是擅长借力使力、驱虎吞狼。”   “明公难道一点都不怀疑,为什么孙坚是给明公你下战书,而不是给关羽下战书?”   “关羽,才是兵围淮陵城的那个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曹操和戏志才也逐渐觉察到了不对劲。   戏志才托着下巴,分析道:“下战书是为了拖延时间,整肃军容,给疲惫的将士一个休憩的机会。”   “或许,孙坚也同时给关羽下达了约战书。”   但很快,戏志才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同时向曹操和关羽下约战书,除非孙坚脑子傻了。   “孙坚真要养精蓄锐,完全可以在抵达淮陵之前,先休憩两日。根本不需要用约战书来拖延时间。”郭嘉又道:“让孙坚急匆匆而来,只有一个原因。孙坚军中有袁术的亲信,让孙坚不得不急行军来到淮陵城外。”   “而孙坚敢如此托大,是因为孙坚知道,这淮陵城下,他只需要击退明公就可以了!”   “嘉大胆推测,这淮陵城中的袁术,很可能早已被生擒了。”   “让孙坚击退明公,则是袁术脱身的条件。”   “而郑显谋和刘玄德其中一人,必定在这淮陵城中!”   “也唯有这两人,才有资格跟袁术谈条件。”   “刘备要坐镇青州,不可轻易离开,那么留在淮陵城中的人,就只能是郑显谋了。”   曹操惊然道:“之前我们得到的情报,袁术只有百人逃入淮陵城,那岂不是说那个时候,袁术就已经自投罗网了?”   “袁术跟关羽的骂战,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顺着郭嘉的思路去回想之前的情报,曹操是越想越心惊。   “真是可怕的谋划。”   “我以为关羽只是想将袁术和孙坚一网打尽,没想到暗中的执棋者,却是想将我和袁术一网打尽!”   “我若战败,不仅没了生擒袁术的功劳、还可能让豫州民心不稳,而刘备却能以此而获得大量的名望和官职,还能让关羽顺理成章的当上徐州牧。”   “可这孙坚,为何要任由摆布?”   “是否可以遣人游说孙坚,许以好处,约其同伐关羽?”   曹操心也奸。   若能结连孙坚攻伐关羽,那这立功得名望的就是曹操了。   郭嘉摇头:“难!孙坚既然来了,那目的就是为了求名。”   “只要来了,孙坚就能获得忠义之名;若是击败了明公,还能获得勇烈之名。”   “郑显谋不可能真的放过袁术的!大概除了袁术,没人会相信郑显谋会生擒袁术后又释放袁术。”   “孙坚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孙坚必然要攻伐明公!”   “唯有攻伐明公,孙坚才能获得忠义勇烈之名。名望,才是是袁术被押送往长安后、孙坚能在扬州立足的关键。”   “军争,只为利!”   曹操蹙眉:“孙坚若是跟我争锋,关羽则会以兵围淮陵城为由,拒绝出兵。”   “如此一来,关羽岂不是可以在淮陵城下坐看我跟孙坚争锋,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若真如此,我还不如直接去打寿春,擒下袁术的家眷,也是大功一件。”   戏志才赞同道:“以退为进,明公此策可行。”   郭嘉却是再次摇头:“明公退不了。”   曹操愣住:“为何退不了?我虽然受刘备节制,但如今刘备不在,郑显谋和关羽又如何能号令我?”   郭嘉轻叹:“明公若退,孙坚必追。除非明公退回豫州,否则孙坚就会穷追不舍。”   “可明公若退回了豫州,岂不是自毁威望?”   “郑显谋是针对人心而用计,孙坚只有击败了明公,他才能在袁术被押送去长安后、获得立足扬州的名望,所以孙坚只能进不能退。”   “为今之计,唯有击败孙坚,才能破郑显谋之计。”   曹操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就是奉孝所说的陷阱吗?从我踏入淮陵城地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踩中了陷阱。”   “陷阱一踩,就无法回头了。”   “可恨!”   戏志才满面羞愧,拱手致歉道:“若非我劝明公来淮陵城,也不会让明公中计,请明公责罚。”   曹操自然不可能去责罚戏志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宽慰道:“此事并非志才之过,而是郑显谋太奸诈。”   “既然不能退,那就只能强攻了。”   “今夜劫营,先打孙坚一个措手不及。”   戏志才暗叹一声,不再多言。   郭嘉却是细思道:“明公若要劫营,须得提防孙坚军反劫营。可将兵马分为两队,一队入孙坚军营放火,一队截杀孙坚有可能在外埋伏的兵马。”   “倘若孙坚营寨外真的有伏兵,前队掉头,后队猛攻,前后夹击,孙坚即便再骁勇,也难以挽救失败的局面。”   曹操抚掌而赞:“妙啊!孙坚虽然骁勇,但我麾下将士也是不差。将计就计,给孙坚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淮陵城,不是孙坚该来的地方!”   谋士用计,算敌人之未算。   而在算计上,郭嘉显然比还是少年的周瑜更强。   是夜。   曹操整肃三军,留韩浩守营,同时以曹洪为先锋,前往孙坚营寨放火。   而曹操则挑选了五千精锐,以新得武将许褚为中军护卫,亲率曹仁、夏侯惇、夏侯渊、乐进、李典、史涣等大将掩护曹洪劫营。   至于约战书?   早被曹操扔进火盆了。   曹洪率兵直闯孙坚营寨,也不去冲帅帐,直接放火烧营。   果然。   在曹洪的兵马闯进营寨后,孙坚埋伏在营寨外的兵马直接断了曹洪的退路。   一员小将策马挺枪,正是孙坚的长子孙策。   孙策身先士卒、直冲曹洪的将旗:“孙策在此,贼将,你中阿瑜之计了。”   曹洪见孙策到来,不由大笑:“孙策小儿,你也敢妄言用计?郭祭酒早已识破你们的伪劣之计,将命留下吧!”   “记住杀你的人,姓曹名洪!”   闻言中计,孙策大惊。   但此时孙策跟曹洪已经近在咫尺,无法再退了。   “曹家鼠辈,且吃我一枪!”孙策挺枪便刺。   曹洪亦是骁勇之辈,哪里容得孙策猖狂,长刀如劈风斩浪一般砍向孙策。   而在营寨外,孙坚也遇到了曹操亲率的第二队劫营兵马。   “文台勇烈,非一人能敌。”   “妙才、元让、文谦、曼成,四将其上。”   曹操细眼一眯,四将策马而出,直奔孙坚。   而在曹操身侧,许褚静静询问:“明公,何不让褚也同去?”   曹操则是摇了摇头:“仲康,战场生死之战,以胜为目的。你初入我帐下,鲜有人知晓你的武勇。”   “稍后你寻机而上,打孙坚一个措手不及。”   “若能将之斩杀,我亲自替你奏请天子替你请将封侯。”   许褚是曹操在谯郡征辟的勇士。   论武艺,远在夏侯惇夏侯渊之上。   曹操见许褚谨慎奉法、质重少言,颇为喜爱,暗将许褚比为樊哙。   许褚握紧了战刀,不再多言,静待曹操的命令。   对于许褚而言,受曹操恩惠,遵曹操之命,这是理所当然的。   孙坚的确骁勇,同时面对夏侯渊、夏侯惇、乐进和李典,也是凛然不惧。   古锭刀挥舞间,祖茂和韩当也加入了战场,分别截住了乐进和李典。   夏侯渊和夏侯惇则是双战孙坚,不分胜负。   就在孙坚奋力抵挡夏侯渊和夏侯惇的时候,斜刺里杀出一个黑袍骑卒。   看其装束,跟普通的骑卒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个黑袍骑卒,却是一直在静待时机的许褚。   这斜刺里的一刀砍来,夏侯渊和夏侯惇默契的让开了位置。   孙坚虽然早已经看到了这个黑袍士卒,但因为许褚的装束太迷惑人,让孙坚误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骑卒。   等孙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抵挡了。   噗嗤一声。   孙坚的古锭刀直接被震飞,右臂也无力垂下。   这斜刺里的一刀,孙坚的右臂直接脱臼了。   “主公!”   祖茂眼尖,当即舍弃了乐进,直奔孙坚而来,替孙坚挡住了许褚。   程普、韩当、黄盖也惊见变故,也各自舍弃了对手护住孙坚。   许褚见孙坚跑了,当即大怒,手中大刀更加的势大力沉,直接将祖茂给斩落马下。   孙坚看得目眦欲裂,就要回身再战。   但程普却死死的拉住孙坚的战马缰绳,不准孙坚回头。   由于孙坚的战败,原本就反中了埋伏的孙坚军,也没了战意,纷纷跟着将其撤往别营。   “可惜了。”   看着逐渐撤离的孙坚,曹操遗憾一叹。   这处的营寨内,辎重早已被孙坚转移到了别营,即便烧了也不会让孙坚的军粮受损,因此孙坚军只是没了战意,但没有溃败。   若是穷追猛打,孙坚别营的将士又会出营来救,徒费军力。   “子廉,你怎么受伤了?”见曹洪捂着右臂回来,曹操不由疑惑:“孙坚大将都不在营中,谁伤的你?”   曹洪苦笑:“是孙坚的儿子!虽然年幼,却武艺非凡,洪一时不察,被孙策刺中了右臂。”   曹操眼神变得严肃:“孙坚竟有如此骁勇的儿子,若是不除掉孙坚,将来必成大患。”   若只是孙坚骁勇,曹操还真没将孙坚当回事。   可孙坚的儿子也骁勇,曹操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虎父无犬子,这意味着孙坚后继有人。   “撤回营寨!”   “传讯关羽,邀其共戮孙坚。”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孙坚被曹操劫营战败的情报,传到了淮陵城。   看着一脸震惊不信的袁术,郑平却是惬意的摇扇:“袁公,孙坚败了。”   袁术握紧了拳头,有些气急败坏:“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孙坚怎么可能败给曹操?一定是这厮又想寻借口撤兵,故而战败。”   “黄猗,立即去寻孙坚,他若敢撤兵,本公跟他不死不休。”   黄猗正欲离开,但被郑平拦住。   郑平摇扇建言道:“袁公,你若这个时候派黄猗去问罪,那孙坚可能真的就撤兵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孙坚远来疲顿,被曹操胜了一阵,也是很合理的。”   “倒不如让黄猗去给孙坚送礼,以示袁公对孙坚的不疑。”   “听说孙坚长子孙策,骁勇非凡,不如袁公许以幼女给孙坚,结秦晋之好。孙坚必定对袁公感恩戴德,不负忠义。”   袁术顿时气消了一半,细思一阵觉得郑平的提议颇为不错,于是嘱咐黄猗道:“立即去给孙坚送礼,切勿言语怠慢了孙坚。”   “告诉孙坚,只有他击退了曹操,本公才能返回寿春。”   “本公如今,只信孙坚一人。待回了寿春之后,本公会将小女许配给孙策,视为己出。”   “以后吴郡孙氏,同享袁门威望。” 第245章 军争之外,郑平以计诱之   “岳丈居然会如此爽快的采纳谏言?”黄猗暗暗惊讶,显然对眼前这个从谏如流的袁术感到一阵陌生。   黄猗也没敢多问,黄猗跟袁术的利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拉拢好了孙坚,黄猗的小命才能苟且。   黄猗奉了袁术的命令,立即出城来寻孙坚。   孙坚反劫营失败,又折了忠心的家将祖茂,这眉宇之中尽是怒气。   脱臼的臂膀虽然已经在军医的救治下恢复,但孙坚的右臂暂时用不出一半的气力来。   周瑜此刻愧疚不已。   自幼熟读兵法,能想到反劫营,却没想到对方会针对反劫营而部署,布置第二劫营队。   以至于连孙坚这个主将都差点折在战场上。   用计者,不针对孙坚喜欢身先士卒、亲冒矢石的秉性而完善计策,便是失策。   孙坚倒是没有责怪周瑜。   周瑜还小,经验还不足,能算到曹操会劫营并进行反劫营布置,已经显现出了卓越的天赋了。   昨夜的战败,不在于周瑜,而在于曹操比以往遇到的对手更奸诈!   “阿瑜,不必气馁。”   “胜败乃兵家常事,为将者,当知耻而后勇。”   孙坚忍住怒气,尽量以宽和的语气安抚周瑜。   这世间极少有百战百胜的将军,在讨董的时候,孙坚也被徐荣埋伏过,那次比这次更惨。   然而,孙坚在兵败后并未丧气,反而再整队伍连败胡轸吕布,又跟卢植合兵一处,打得董卓都节节败退。   “谨遵伯父教诲。”周瑜恭敬一礼,将心中的愧疚压入心底。   《礼记.中庸》有载:好问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后知所以治人。   又衍生出“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若不知耻必无耻。”的名言警句。   想要真正有大智慧,就不能惧怕失败、害怕耻辱,惟有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勇敢的去拼搏,方能成大事。   当黄猗抵达孙坚军营时,周瑜已经深埋了内心的愧疚、恢复了往日的洒脱,而在眉宇之间、又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黄猗,你来此何事?”孙坚的语气有些不善。   刚打了败仗,黄猗就来了。   以孙坚对袁术的了解,黄猗必然是来问罪的。   黄猗谨遵袁术的命令,对孙坚颇为恭敬:“将军误会了。岳丈听闻将军遭到曹贼劫营,对将军颇为担忧,故而遣在下来给将军送礼。”   “希望将军莫要在意一时的成败,切勿失了锐气。”   “岳丈有言,如今只信将军一人。待回了寿春之后,岳丈会将小女许配给将军长子孙策,视将军之子为己出。”   “以后吴郡孙氏,同享袁门威望。”   孙坚不由吃惊:“黄猗,这真是袁公的话,而不是你在胡言妄语?”   黄猗不假思索地道:“在下跟将军一样,同样很惊讶,但这的确是岳丈的原话。”   孙坚死死的盯住黄猗,见黄猗的眼神没有半点儿的躲闪,这才相信了黄猗的说辞。   “能得袁公垂青,是策儿的福分。”孙坚语气一松,问道:“黄猗,你应该给本将说实话了,袁公如今身在何处,是何处境?”   黄猗也不再隐瞒,委婉而道:“岳丈如今在淮陵城为质。”   将被生擒说成为质,黄猗不愧是经常呆在袁术身边的近臣。   孙坚也没点破,再问道:“淮陵城还有谁?”   黄猗如实道:“青州别驾郑平以及青州锐士营主将张飞。”   孙坚眉头一皱:“果然跟阿瑜预料的一样!还有什么是本将能知道的?”   黄猗道:“岳丈说了,只有将军击退了曹操,岳丈才能返回寿春。而且,必须是将军独自击退曹操!”   “独自击退?”孙坚觉察到了黄猗话中的不合理处,问道:“为何要本将独自击退?那郑显谋想击败曹操,最佳的策略就是让关羽跟本将联手。”   黄猗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是郑显谋跟岳丈的赌约。”   “郑显谋以北海康成公的名义起誓,若将军能独自击败曹操,岳丈就可以安然的返回寿春。”   “可若将军要跟关羽联手,岳丈就必须亲自去长安请罪,而郑显谋承诺会保岳丈一命。”   “然而岳丈心高气傲,又怎么可能去长安请罪。”   原来如此!   孙坚心中的一部分疑惑,也随之而解:“劳烦转告袁公,本将会尽力击败曹操的。”   待黄猗退去,孙坚又看向周瑜:“阿瑜,你觉得,郑显谋真的会让袁术返回寿春吗?”   周瑜不假思索:“断无可能!”   “关羽、张飞和郑平,是刘备最倚重的文武。”   “除了刘备,无人能撼动三人在青州的地位。”   “刘备虽然坐镇青州,但让此三人南下,足见对袁术的重视。”   “如此郑重其事,就不可能再让袁术返回寿春。”   “郑平若真的要让袁术返回寿春,就不应拿康成公的名义起誓,而应该让关羽起誓!”   “若无生擒袁术之功,关羽又如何能让天子赐封他为徐州牧?”   “小侄猜测,待击退曹操后,郑平会借故离开淮陵城,将袁术交给关羽!”   “关羽是卢植的亲传门生,跟袁术有私怨。如今又暂领徐州牧、是名义上讨伐袁术的主将。公仇私怨加一起,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除非刘备亲自来淮陵,否则谁也不能阻止关羽押送袁术入长安!”   “至于保袁术一命,更是无稽之谈。”   “袁术,被诓骗了!”   孙坚不由冷笑:“这郑显谋果然奸诈!用康成公的名义起誓,也难怪袁术会深信不疑。”   “如此看来,郑显谋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会放过袁术,但又想借本将的军力去跟曹操厮杀。”   “我等得谋退路了。”   孙策提议道:“既然郑显谋不会放过袁术,父亲又何必独斗曹操?不如邀关羽共击曹操,然后假装索要袁术,若关羽不给,父亲则可趁势返回吴郡。”   “倘若关羽不同意,父亲就直接返回吴郡,谁也别想讨得好处!”   孙坚北上就是为了求取名声的。   本质就是一种相互间的利益博弈。   可孙坚若不想要这名声了,那孙坚跟郑平之间的博弈也就无法继续了。   孙策年少不畏,也不喜欢这些阴谋算计。   既然算计不过,那就不算计了,大家鱼死网破!   虽然孙策言语粗糙,但却让周瑜灵光一闪:“伯父,小侄以为,兄长此计可行。”   “郑显谋并不希望关羽出兵,因为关羽一旦出兵,就是在攻伐盟友。”   “伯父以此为要挟,可向郑显谋索要好处。”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郑显谋给占了!”   孙坚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托着下巴。   良久。   孙坚摇了摇头:“不可!”   “倘若惹恼了郑显谋,他就可能直接联手曹操,将我等全部留在此地。”   “策儿,阿瑜,你们还年轻,不懂这执掌权柄之人的处事方式。”   “对于掌权者而言,有时候面子比结果更重要。”   “处于弱势的一方,去要挟处于优势的一方,这等于是在当众打郑显谋的脸。”   “虽然,如今跟刘备利益冲突最大的是曹操,但我等也同样跟刘备有利益冲突。”   “真若这般行计,郑显谋会毫不犹豫的先将我等灭杀在此地。”   孙策蹙眉道:“父亲准备如何应对?”   孙坚的眼神变得凌厉:“人如棋子,若当不了弈棋者,其命运就会掌握在弈棋者手中;乱世如棋局,弈棋者又往往会寻找合适的棋子,为其所用。”   “天下大势,如棋盘对弈,时常会有弃子出现。”   “若不想成为弃子,就要告诉弈棋者,你有存在于棋盘上的资格。”   “昔日,袁术是弈棋者,因此我愿意当袁术手中最适合征战的那颗棋子,而不会成为弃子。”   “如今,袁术已经失去了当弈棋者的资格,而我随时都可能成为棋盘上的弃子。”   “要么跳出棋盘,接替袁术当弈棋者;要么转投一个新的弈棋者,为其所用!”   周瑜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不论投曹操还是刘备,都不是最佳选择。”   “如今天下局势未明,最佳的选择就当一方州牧,静待天下之变。”   孙策亦是道:“父亲,孩儿坚持认为。我等应该直接返回吴郡,趁机荡平江东诸郡,以长江天险据守。”   “然后向长安或者涿城任何一个天子请封扬州牧,坐断东南!”   程普、韩当、黄盖等将,也纷纷表态支持孙策的想法。   袁术连发十二军令,孙坚奉令来了。   然而敌军太强,孙坚力有未逮,兵败撤回江东,也是情理当中的。   孙坚迟疑不决。   只是每日里遣将去曹操的营寨前搦战,然后加强了营寨的防备。   而曹操偶尔也会遣将回应孙坚的搦战,但也不穷追猛打。   双方互相对峙,暂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微妙的平衡,让淮陵城的袁术太难受了。   孙坚跟曹操对峙,就意味着孙坚不具备独立击败曹操的能力。   “黄猗,你再去一趟孙坚军营,让孙坚立即强攻曹操营寨!”袁术已经受不了这样的忍耐了。   郑平每日里都会宴请袁术,每日都会问袁术要不要考虑联手攻打曹操。   而郑平越是这般问,袁术就越不愿意联手。   黄猗面有难色:“岳丈,即便让孙坚强攻,也难以击败曹操,不如——”   话音未落,袁术就一脚踹飞了黄猗:“你也想让本公去长安请罪?”   黄猗委屈地道:“岳丈,现在联手还有机会。倘若孙坚粮草耗尽,不得不退回江东时,岳丈就没有联手的机会了。”   “去长安请罪,岳丈还能活命,长安的天子公卿,有不少是袁氏的门生故吏,再有青州牧作保,岳丈也只是会暂时受些委屈。”   袁术又是一脚踢向黄猗:“别以为本公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要本公去请罪,你和耀儿就会得到宽恕。”   “刘协小儿要对付涿城的刘陔,就势必要彰显仁德,拉拢各郡士族,而本公身为汝南袁氏嫡子,是刘协小儿必然要拉拢的。”   “若是本公前往长安请罪,刘协小儿趁机安抚本公,自此本公臣服于刘协小儿,那这黄河以南的袁氏门生故吏也会趁机再投刘协。”   “让本公一人受难,尔等众人皆去享受刘协小儿的恩赐,哪有这么好的美事!”   袁术虽然行事令人捉摸不透,最善于将优势化为劣势,但这脑子其实是很清晰的。   若这天下只有一个天子,袁术去长安就只有死亡一个结果。   但偏偏这天下有两个天子,袁术去长安的结果,就会由死亡变成软禁。   名义上赦免袁术的罪行,给予袁术一个没有实权的官位,以此来安抚袁氏一族的门生故吏,继而彰显天子的仁德。   整个过程中,受伤的就只有袁术,哪怕是孙坚都会因此而受益!   袁术若是能拉下脸,没准还能青史留名、福泽后人,成为一桩美谈。   可袁术若是大公无私,舍己为人,那就不是袁术了。   有“宁我负人、人勿负我”想法的,曹操有,袁术同样有。   见劝不了袁术,黄猗只能默默离开,随后来见郑平。   “显谋先生,小人无能,劝不了岳丈。”黄猗的语气有惧怕之意。   郑平则是让亲卫给了黄猗一坛仙人酿,宽慰道:“将军有孝义之心,奈何袁术执迷不悟。”   “虽然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此事是我谋划不周,这坛仙人酿,就当是我对将军表达的歉意吧。”   黄猗顿生感激之情。   瞧郑平这话说的,明明是黄猗贪生怕死,郑平却说黄猗是有孝义之心。   黄猗办事不利,郑平却自揽责任,还送仙人酿给黄猗表达歉意,更是以将军称呼黄猗,这礼数一点没少。   再对比袁术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显谋先生,小人虽然劝不了岳丈,却能去寿春劝降袁耀公子。”黄猗决定再表现一下。   郑平却是摇头笑道:“劝降袁耀的事,以后再说。你再辛苦一趟,替我给孙坚送封私信。” 端午祭祖,请假一天   端午祭祖,带娃,明日恢复更新。   祝各位阖家幸福,财源广进。 第246章 养虎孙坚,郑平的术与略   “私信?”黄猗有些疑惑,询问道:“需要小人再捎带什么话吗?”   黄猗虽然双耳残缺了,但这办事的个性反而比以往更机伶了。   若是普通的书信,郑平不会特意加上“私信”二字。   “你倒是机灵。”郑平摇扇轻赞,道:“若孙坚不肯同意信中内容,那就告诉孙坚,庐江郡太守陆康、豫章郡太守华歆、会稽郡太守王朗,三郡已经结盟并拥立青州飞军营主将、东莱人太史慈暂领扬州牧。”   黄猗的双眼陡然瞪大,愕然的看向郑平:“三郡结盟、太史慈暂领扬州牧?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郑平需要震慑黄猗和孙坚,半真半假地道:“孙坚刚离开庐江郡皖城,太史慈就抵达了会稽郡山阴城。”   “引孙坚北上淮陵,不过是给太史慈和三郡太守进攻吴郡和丹阳郡的机会罢了。”   “换而言之,孙坚的退路已经断了,不要再妄想返回吴郡,绝道长江天险坐断东南了。”   “扬州,终将由刘使君执掌;孙坚只有两个选择:臣服,或者,死!”   淡淡的话语,却有不容置疑的凛威,黄猗忍不住有些颤抖。   郑平看穿了黄猗的内心想法,话音一转,略有磁性的嗓音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刘使君仁德载世,即便跟袁术有仇隙,也不会祸及袁术的亲眷。”   “对于刘使君而言,生擒袁术容易,但要令袁氏一族的门生故吏彻底心服,却是不易。”   “黄猗,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   “在袁术的麾下文武,你是最有头脑、也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俊杰贤士。”   “天下纷扰,野心之辈比比皆是。”   “然,自古天道有常,大汉立国四百年,非刘姓者不可王天下,汝南袁氏虽然号称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终究只能为臣而不能为君。”   “方今天下,虽有两帝同天,但不论长安的天子还是涿城的天子,都只是权臣手中玩物,号令不了这大汉的天下。”   “每逢乱世,雄姿英杰就会应运而生。”   “而天下豪杰,能定天下者,唯有刘使君一人!”   “黄猗,以你的身份,想要求存于世,必然要立下盖世奇功,方能将功补过。”   “这里有一些游说孙坚的话术,你可仔细揣摩。”   “我期待你的表现!”   郑平轻轻拍了拍黄猗的肩膀,将记载了话术的左伯纸递给黄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而这一丝笑意,在黄猗眼中,却如一股久违的认可。   再加上郑平方才赠送的仙人酿,黄猗内心不由滋生了一种千里马遇到伯乐的兴奋。   黄猗激动而道:“显谋先生放心,小人一定不会辱没使命!”   黄猗离去不久。   张飞大步而来,开口就一大嗓门:“显谋先生,俺给你送好酒来了。”   这蹩脚的借口,让郑平不由轻笑:“翼德,你拿我送你的酒,回赠予我,这又是何意?”   张飞脸皮厚,近前而笑:“既然显谋先生都已经送给俺了,那这酒就是俺的,俺拿自己的酒送给显谋先生,这难道不可以吗?”   郑平也不客气,让张飞斟酒。   清酒下肚,沁人心脾。   “说吧,又惹了什么事,要我善后?”郑平一边饮酒一边询问。   对于张飞的个性,郑平已经非常了解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无要事,张飞一定不会如此遮遮掩掩的。   张飞大笑:“还是显谋先生懂俺!俺就想问问,这战事何时才能结束啊?”   郑平拾起羽扇,轻摇问道:“翼德若想回临淄城,我准你假期。”   张飞连忙解释道:“显谋先生,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没想回去,俺就想问问战事何时能结束。”   郑平笑道:“世事如棋,乾坤变化难测,这战事何时结束,我又怎么能预料得到?耐心等待即可!”   “你如等不及,可以先回临淄城。”   “正好。使君来信说,有人在冀州散布谣言,袁绍令张郃屯兵边境,意向不明。”   张飞挥了挥手:“既然在冀州边境屯兵是张郃,那肯定是打不起来的。显谋先生啊,你怎么老让俺回临淄城啊。”   郑平语气不变,依旧是和煦的笑容:“翼德,是你在问这战事何时结束。我准予你假期,让你回临淄城还错了吗?”   张飞泄气道:“显谋先生,是俺错了!俺就想问,俺什么时候能出城跟孙坚打一场。”   “俺在这淮陵城,每日里除了舞刀弄棍、饮酒作乐,都不知道做甚了。”   郑平端起酒樽,轻轻一晃,眼神之中睿智尽显:“什么时候出城跟孙坚打一场,取决于这淮陵城外的孙坚会如何抉择。”   “这瓮中之鳖,要么翻个身四脚朝天,没准还能当个宠物;要么就只能清洗干净扔进锅里,熬上一锅王八汤。”   张飞听懂了郑平的暗喻,吃了一惊:“显谋先生,你竟想让孙坚臣服大哥?这孙坚号称江东猛虎,素来骄矜,若只是迫于无奈而臣服大哥,他日必反。”   郑平轻笑:“孙坚是猛虎,难道翼德和云长就不是猛虎了?”   “养虎为患者,往往只注重猛虎的勇猛而忽略自身的羸弱。”   “然,使君身边,有翼德、云长、子龙、子义等诸多虎豹之士为爪牙,孙坚再骁勇如虎,又如何敢对使君张牙舞爪?”   见张飞依旧担忧,郑平敛容而道:   “翼德,使君之志,在于天下。”   “而如今天下,尚有曹操、袁绍、马腾、吕布等野心之辈妄想挟天子而立。”   “襄阳的刘表和西川的刘焉,又只是守成之辈,难堪大用。”   “孙坚虽然是袁术的部将,但跟袁术只是相互合作,而非主臣。云长跟孙坚又有同讨董卓之谊,使君跟孙坚亦无私仇公恨。”   “若能拉拢孙坚为助力,使君对阵曹操、袁绍、马腾、吕布等野心之辈,就多了一份助力。”   “最重要的是,拉拢了孙坚,就等于是拉拢了汝南袁氏在扬州的门生故吏。”   “这对使君稳定扬州,颇有助益。”   张飞寻思道:“可这袁术未死,孙坚和汝南袁氏在扬州的门生故吏,又岂会真心臣服大哥?”   郑平目光灼灼、早已看穿了局势:“袁术为人残暴,早已不得人心。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之所以还跟着袁术,也只是迫于无奈。”   “待押送袁术去长安后,我会请家父出面游说,让这群人心服口服。”   “毕竟家父跟汝南袁氏,亦有不少交情。”   “伯安公如今也在朱虚隐居,若有必要,我会请伯安公也出面游说。”   “以伯安公和家父的名望,再加上被优待的孙坚,这汝南袁氏在扬州的门生故吏,除非脑子傻了,才会负隅顽抗。”   张飞的眼睛瞬间圆瞪。   竟然要,同时请康成公和伯安公出面?   “这,这,这.....”张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平大笑:“翼德啊,这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破敌上策。”   “这青州蹲着两个天下名仕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汝南袁氏名望的确不小,但因为袁术的残暴,早让这扬州的袁氏门生故吏如芒在背了。   若不是没有机会,这群人早就脱离袁术了。   如庐江周氏,都已经暗地里支持孙坚,对袁术阳奉阴违。   只要郑平将袁术送往长安,再请郑玄和刘虞出面游说,这扬州的袁氏门生故吏,谁还会傻到拒绝?   军争,只是解决矛盾的一个简单而直接的方式。   而名仕,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游戏规则。   如若不然,郑平又何必费尽心思的保刘虞?   给郑玄不断扬名、让刘虞来青州,这是郑平对付摇摆不定的各州士人,最强的杀手锏。   这是属于名仕的玩法,也是郑平才能玩的盘外招。   不论曹操及麾下谋士郭嘉戏志才如何揣摩郑平在淮陵城的意图,都是无济于事的。   两个寒门士子根本拿捏不了名门之后的郑平!   郭嘉和戏志才要斗谋,可郑平压根不跟郭嘉和戏志才斗谋。   郑平就欺负郭嘉和戏志才只是区区寒门之后、名望太浅,玩不转这只有名仕才能玩的合纵连横术。   郭嘉和戏志才重术,但郑平重的是略。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交锋!   以大势压人,足以胜过任何的阴谋诡计。   因此。   在刘备来信说冀州有谣言的时候,郑平连理都懒得理。   且不说来是跟刘备有旧的张郃,哪怕来的是颜良文丑,袁绍也不敢在覆灭公孙瓒之前,让颜良文丑去招惹刘备。   这便是青州的战略震慑!   招惹刘备,就等于是跟青州宣战,而刘备又恰恰有跟袁绍宣战的资格!   孙坚军营。   黄猗再次到来。   不过这一次,黄猗却让孙坚屏退了左右,然后将郑平的私信递给孙坚。   见信内容,孙坚不由勃然变色,甚至于直接拔剑横在黄猗肩头:“黄猗,你到底在为谁办事?”   黄猗知晓郑平的意图,又在郑平的恩威之下对郑平产生了千里马遇伯乐之情,此刻也是不畏惧地道:“孙将军,我既然替显谋先生送私信而来,自然是在为显谋先生办事。”   “你将剑横在我的肩头,是准备跟显谋先生彻底撕破脸皮吗?”   孙坚冷哼:“想让本将舍弃袁公而效力于刘备麾下,这是痴人说梦。”   黄猗亦是冷笑:“孙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我让你屏退左右,便是要跟你坦白直言。”   “你赢不了曹操,那意味着岳丈必然要被送往长安。”   “届时,岳丈恨你,曹操要杀你,关羽要拦你,你还有何处可以安身立命?”   黄猗的话让孙坚颇为不爽:“若真如此,本将直接返回吴郡,谁又能奈何本将?”   “回吴郡?”黄猗轻笑:“孙将军,你还没得到江东的最新情报吗?在你来淮陵城的时候,青州的玄德公已经委派飞军营主将、东莱人太史慈南下、暂领扬州牧。”   “庐江太守陆康、豫章太守华歆、会稽太守王朗,三郡已经结盟响应了太史慈。”   “你想回吴郡,回得去吗?”   孙坚面色大变,握住利剑的右手也忍不住颤抖:“黄猗,你以为用这种谎言,能诓骗得了本将?”   “即便刘备有假节之权,可以委任亲信暂领扬州牧,可庐江、豫章和会稽三郡的太守,又岂会响应?”   黄猗冷笑:“孙将军,若我要说你是个武夫,你会觉得我在嘲讽你。可事实上,你的确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   “庐江太守陆康,其从孙陆议如今在临淄城康成公门下,跟诸葛亮义结昆仲,那诸葛亮不仅是康成公的门生,也是玄德公的门生。”   “豫章太守华歆,其弟华缉如今是显谋先生的别驾府书佐从事,视显谋先生为兄。”   “会稽太守王朗,以前就是徐州的治中从事,跟玄德公一向关系友善,王朗的好友赵昱又是青州的功曹从事。”   “这三郡太守都跟玄德公结善,却又跟岳丈结仇,玄德公委任太史慈暂领扬州牧,三郡太守又岂会不响应?”   有郑平给的话术资料,黄猗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颇有战国策士之风。   孙坚惊愕的看向黄猗,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   孙坚收剑回鞘,眼神复杂的看向黄猗:“那郑显谋,竟然会将如此多的情报告诉你?他就不担心你向袁公告密吗?”   “那可是你岳丈!”   黄猗冷笑一声:“显谋先生不介意我残疾,反而厚待我,更是给我指明了未来的方向,我又岂会向岳丈告密?”   “岳丈被生擒,若是送往长安,岳丈的家眷按律都会被问罪。”   “然而,显谋先生已经承诺,被问罪的只会有岳丈一人。”   “我虽然失信于岳丈,但却保护了岳丈的家眷,我问心无愧!”   “孙坚,你若执意顽抗,必然葬身此地。”   “然,你倒是一死百了,可你是否想过你的家眷,会不会因你的死亡而遭受大难?”   “你有什么资格,来讽刺我?” 第247章 孙坚归降,曹操又头疼了   若是换个人说这些话,孙坚还会驳斥几句。   但这样的话出自孙坚向来不怎么瞧得起的黄猗之口,孙坚内心五味繁杂。   对于将军而言,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输了,下次赢回来就行了。   但若因此而波及家眷,即便赢了,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孙坚现在的处境颇为尴尬。   欲败曹操,却寻不到胜机。   周瑜虽然有才,但经验尚浅。   曹操文有奇谋、武有骁将,不是孙坚能单独击败的。   不能败曹操,孙坚就会遭到袁术记恨。   正如黄猗说的一样,袁术恨孙坚,曹操要杀孙坚,关羽要拦孙坚,连唯一的退路江东,也因郑平的布局而促成庐江、豫章、会稽三郡结盟共举太史慈为扬州牧。   不能进,不能退。   待得粮草耗尽,等待孙坚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见孙坚迟疑,黄猗索性道:“孙将军,你若不信,可遣人去江东打探。左右也就几天时间,而这期间,在下会住在你的军营。”   为了立功,为了报郑平的知遇之恩,黄猗也豁出去了。   不将孙坚劝降,黄猗也不打算离开孙坚军营。   孙坚见黄猗如此笃信,这心中的担忧更甚了。   遣人将黄猗安顿在别营,孙坚立即遣韩当去江东打探情报。   不几日。   韩当返回。   跟着韩当返回的,还有孙坚的族子孙河。   孙坚见状,心中不由一咯噔,急问道:“伯海,你怎么会跟义公一道来此?”   孙河恨声道:“吴郡太守许贡,举旗拥立东莱人太史慈为扬州牧。庐江、豫章、会稽和吴郡四郡兵马,正往丹阳郡而去。”   孙坚大惊失色:“许贡怎么会拥立太史慈当扬州牧?”   孙河忿忿道:“太史慈联合会稽太守王朗兵指吴郡,吴郡名仕高岱、许昭还有汝南名仕许靖一并游说了许贡。”   “许贡自知不敌,于是开城投降。”   “太史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吴郡!”   因为刘繇对许贡不满,许贡归附袁术当了吴郡太守。   高岱和许昭本是吴郡名仕、又曾是前吴郡太守盛宪麾下,而许靖又因为避难扬州跟许贡和王朗都颇有交情,王朗立足会稽郡时又曾得到吴郡豪强严白虎的帮助。   沮授分析了这扬州名仕圈的情况后,先让王朗游说了严白虎,然后让高岱、许昭和许靖一同游说了许贡。   许贡虽然在吴郡颇有势力,但毕竟刚当吴郡太守不久,还来不及整肃吴郡各方势力。   太史慈大军一来,跟王朗有交情的吴郡豪强严白虎直接被王朗给劝降了。   自知不能力敌太史慈的许贡,在名仕许靖、许昭和高岱的作保下,以继续出任吴郡太守为条件,支持太史慈暂领扬州牧。   孙坚颓然坐下:“许贡降了太史慈,丹阳太守周尚独木难支。扬州,本将回不去了!”   程普疑惑道:“主公,许贡依附袁术,原本就只是为了对付刘繇。如今再降太史慈,也不足为奇。”   “太史慈要立足扬州,庐江太守陆康、豫章太守华歆又岂会同意?”   “为何说丹阳太守周尚独木难支?”   孙坚苦笑道:“德谋有所不知。太史慈之所以敢跟会稽太守王朗进兵吴郡,便是因为庐江、豫章和会稽三郡共举太史慈为扬州牧。”   “黄猗便是因此而来寻本将。”   “江东,已经没了本将的立足之地了。”   这忽然的变故,震惊了在场众人。   来淮陵还没一个月,江东就成太史慈的了?   程普更疑:“主公,可刘繇还没死呢?三郡就如此急迫的拥立太史慈当扬州牧,这令人难以置信。”   “这太史慈,是何人委派?”   孙坚叹道:“太史慈,是青州牧刘玄德麾下飞军营主将。亦是青州别驾郑显谋的结义兄弟!”   “换而言之,太史慈兵指扬州,是得了刘玄德的授意!”   “真是令人惊叹,刘玄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拿下徐扬两州!”   顿了顿,孙坚又道:“倘若本将能击败曹操,刘玄德还能趁机再拿下豫州,一战而定徐扬豫!”   “倘若真让刘玄德成功了,刘玄德之名,将真正的威震天下。”   “本将,不如刘玄德啊!”   孙坚有自知之明。   单就一个关羽,孙坚就已经应付不过了,更别说关羽背后,刘备的其余文武。   诸将沉默。   连一向骄矜的孙策,此时也默然不语。   自负的周瑜,亦是愣在了原地。   尤其是周瑜,虽然猜到了郑平的部分目的,却未能猜到郑平的全盘布计。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周瑜聪慧过人,但对郑平混迹的名仕圈了解太少。   谁能想到,庐江太守陆康的从孙会跟诸葛亮义结昆仲?   谁能想到,豫章太守华歆的亲弟弟会视郑平为兄?   谁能想到,会稽太守王朗,一见太史慈来就投了?   谁又能想到,生擒袁术不是目的、而只是郑平布局三州的开端?   郑平是名仕郑玄之子,只要郑平不造反不自立,郑平在名仕圈就能占大义!   大汉养士四百年,不管名仕们对大汉私底下是什么态度,这明面上都得是大汉忠臣!   什么?   郑平名望不够?   郑平向来不会因为自身名望不够而不敢大胆用计。   原因很简单,也很直接:郑平有父,讳玄,东州名儒,天下长者!   郑平可不是那种会嚷嚷着“我要独立、我要靠自己、我不靠父母也能打拼出事业、我是一个不愿被人称呼为某某儿子的人”的二代。   理想,私底下玩玩就行了。   郑平是个很注重现实的人。   有郑玄的名望不用,却偏偏要自己去闯,那不叫维护自尊心,那叫傻!   但凡成大事者,无不是立在前人的肩膀上。   哪怕是开局一个碗的朱元璋,也娶了郭子兴的养女,才走上了驱逐胡虏、立国大明的道路。   就在此时。   黄猗到来。   扫了一眼孙河,黄猗不由一笑:“看来孙将军已经得到江东的最新情报了。可否让在下也听听这江东如今的局势?”   孙河冷哼一声,不言语。   孙坚则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众将退下。   “黄将军,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孙坚的态度软了不少:“刘玄德的确好手段,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兵不血刃的拿下庐江、豫章、会稽和吴郡。”   “若本将没有猜错,太史慈对丹阳郡,也只会围而不攻。”   “本将打了皖城几个月都未能拿下,刘玄德不过是派了一支兵马,几个游说之士,就让扬州大半归降。”   “似本将这等出身寒微的,终究是抵不过名仕贵胄之家啊。”   最后一句,孙坚的语气多了几分凄凉。   黄猗笑道:“孙将军何故妄自菲薄?以孙将军之能,他日定然会封侯拜将,子嗣也能因此而受益。”   “且不说玄德公的聚人之能,显谋先生的祖父也只是一普通士人。北海郑氏,本就是康成公毕其一生的努力和显谋先生以才显名辅佐玄德公立业,才有如今的名望。”   “而孙将军之父,却只是一普通小吏,孙将军十余年之功,又如何比得上北海郑氏两代人的经营?”   “即便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汝南袁氏,也是积累了四世之功,才有今日的袁门威望。”   孙坚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本将竟然也会有被黄将军说教的一天。”   顿了顿,孙坚微微敛容,道:“郑显谋的私信上说,本将若愿意归附玄德公,可暂领豫州。”   “可这豫州牧是曹操,曹操又是长安天子赐封征东将军、许侯。”   “难道玄德公,想要支持涿城的天子?”   黄猗摇头:“玄德公既然接受了长安天子的节杖,自然不可能支持涿城的天子。”   “曹操以私谋公擅自攻伐徐州、违律杀徐州牧陶谦、屠吕县士民,若孙将军愿意依附,玄德公将会问罪曹操。”   “玄德公有天子节杖在,是有资格问罪曹操的!”   孙坚瞪大了眼睛:“这也能成为罪名?”   黄猗冷笑:“为何不能成为罪名?玄德公擒刘岱时,是将刘岱押送长安交给宗正府问罪;生擒岳丈后,也会将岳丈送往长安问罪。”   “州牧级别的大臣,需要天子才能定罪,曹操有什么资格擅自攻杀?”   “曹操,有天子节杖吗?”   “既然没有,那就是谋逆贼。”   “玄德公有天子节杖,可依律缉拿谋逆之贼。”   “要怪,就怪曹操不明大势,自以为有兵马在手,就敢擅自攻杀州牧大臣。”   孙坚愣了半晌,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黄将军,劳烦回去告诉郑先生。孙坚,愿降!”   如今的孙坚,只是袁术麾下一员大将,本质上跟黄猗、刘勋、桥蕤等人是没什么区别的。   虽然孙坚有自立之心,但从初平元年到现在,一直都因为各种意外未能付诸于实践。   而现在,孙坚也彻底放下了自立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黄猗的话,对孙坚颇有触动。   十余年之功,凭什么跟名仕贵胄的数代人经营相提并论?   孙坚想让孙氏兴旺,不应该去愤怒寒门比不过豪门。   而应该如司徒袁安一般去努力的振兴家族,给后人铺路。   袁安的祖父袁良只是一介县令,父亲袁昌不仕,但袁安却能从一县功曹一步步当上司徒,又善于教诲子孙,让子孙位列三公传承四世,让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黄猗完成了郑平的任务,心中更是开怀:“孙将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玄德公势必会助长安的天子,荡平涿城的伪帝。”   “你这个时候选择依附玄德公,今后就会有很多的立功机会。”   “吴郡孙氏,将会因为孙将军而兴旺!”   待黄猗离开。   孙坚将归降刘备的事告知文武亲信。   对于孙坚的决定,程普、韩当和黄盖等老将虽然感到惊讶,但也没再表示反对。   孙坚既然这般说,就意味着已经下定了决心。   “主公既然选择了玄德公,末将自当助主公立下战功。”   “曹将杀了祖茂,此仇不得不报。”   “末将请命,跟那曹将决一死战。”   黄盖沉声请命。   程普和韩当亦是纷纷附和。   孙坚的四个家将,虽然来自于不同地方,但常年的征战早已亲如兄弟。   祖茂被许褚斩杀,程普三将又岂会不思报仇?   孙策却是不服:“父亲,那刘玄德可有子嗣?”   孙坚摇头,训诫道:“只闻玄德公有一女,尚幼。策儿,为父知晓你不服气,但我江东男儿,不可心胸狭隘。”   对于孙策的想法,孙坚太了解了。   既然自家父亲比不过刘备,孙策就想着跟刘备的子嗣比,以此来寻回颜面。   孙策虽然挨了训诫,但这心底还是不服气。   周瑜面色有些复杂,拱手道:“既然伯父决定归降刘备,小侄准备先去趟丹阳郡见叔父。”   孙坚亦是看穿了周瑜的想法,似孙策周瑜这样的俊杰少年,皆是初生牛犊,又岂会轻易服人?   “阿瑜,你现在回丹阳郡,没有任何用处。”孙坚轻声劝道:“青州别驾郑显谋,如今就在淮陵城。阿瑜若想救周尚,就必然要去见一见这郑显谋。”   “阿瑜虽然有大才,却对这天下俊杰知之甚少,如今有了机会,阿瑜难道不想亲自去造访郑显谋吗?”   “你跟策儿,一个以才自矜,一个以勇自矜,然这心胸气量,却是小了些。”   “但凡能成大事者,器量不可狭隘,也不能过于自矜而不愿意低头。”   比起少年孙策来,孙坚的器量更加宽宏。   毕竟能屈身于袁术麾下,孙坚的器量又怎么可能狭隘。   孙策年少勇武,又没有经历丧父之痛,这个性自然更加的骄矜自傲。   周瑜虽然经历了丧父之痛,但有大才的人大抵都有自傲之心,很难去承认比其他的大才弱。   周瑜亦是如此!   兴冲冲的来,但结果却是孙坚迫于局势选择了归降刘备,这让周瑜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孙坚毕竟比孙策多活了十几年,这人生阅历和思想感悟都比孙策和周瑜强,自然也很清楚,有时候这自尊心没有半点儿价值!   受了孙坚的训诫,周瑜也垂下了头,眼中的别扭也少了许多。 第248章 孙坚赴宴,惊呆了的周瑜   很快。   孙坚得到了黄猗的回复,郑平在淮陵城设宴,邀请孙坚赴宴。   又给了孙坚两个名额,可以跟随孙坚一同赴宴。   孙坚留下程普、韩当和黄盖驻守大营,令孙策和周瑜随同赴宴。   程普见孙坚要让孙策同行,连忙劝谏道:“主公,若要赴宴,可让末将护卫。少将军不可跟主公同往。”   “若有少将军统领三军,郑平必然不敢有加害主公之意。”   韩当也劝道:“主公。切勿轻身犯险啊!”   黄盖亦是苦劝。   若无孙策在军中,一旦郑平忽然翻脸生擒了孙坚父子,这三万兵马就没了主心骨了。   孙坚却是摇头道:“德谋、义公、公覆,本将既然选择了归降青州牧,以后尔等就不可直呼郑别驾之名。”   “郑别驾亲自在淮陵城设宴,又专程给本将留了两个名额,便是在试探本将的态度。”   “倘若本将带将而往,这归降之心便不是真心;本将带策儿和阿瑜赴宴,郑别驾便不会有疑心。”   孙坚看向孙策和周瑜:“策儿,阿瑜,可愿随本将走一趟淮陵城?”   孙策胆气在身,豪言道:“有何不敢!父亲若往,孩儿持枪护卫左右。”   周瑜则是道:“伯父和兄长都不惧,小侄亦不是胆怯之辈,愿随伯父走一趟淮陵城。”   孙坚开怀大笑:“江东儿郎,岂会是胆怯之辈?今夜,本将带尔等见识下这世间的豪骏之士。”   “德谋、义公、公覆,守好营寨,切勿让曹操再劫了营,徒坠我军锐气。”   见孙坚坚持,程普、韩当和黄盖也只能叹气领命。   而在淮陵城内。   袁术闷闷不乐。   跟郑平的赌约失败,让袁术十分沮丧。   听得郑平要在城内宴请孙坚商讨共击曹操,袁术心中更是膈应,直接称病拒绝出席酒宴。   黄猗将袁术称病一事告知郑平:“显谋先生,岳丈心中不痛快。若是来了酒宴,恐怕会跟孙坚对峙坏了气氛。”   郑平对此并不在意。   袁术不来,这酒宴会更尽兴。   袁术若在场,郑平还得照顾袁术的面子,这拉拢就会束手束脚。   “黄猗,你去陪着袁公。”   “酒宴未结束之前,不要让袁公来酒宴。”   “若袁公执意要来,务必要提前知会。”   郑平仔细叮嘱黄猗。   对袁术这个圆滑的女婿,郑平也给与了足够的尊重和诚意。   袁术送往长安后,郑平需要黄猗来助刘备拉拢袁氏门生故吏,对黄猗尊重一些、有诚意一些,能让事情办得更顺利。   和气才能生财。   这士族间的事,不能做得太绝。   能不染血,就不染血。   武力虽然能简单直接的解决矛盾,却也会遗下祸患。   这世间的刺客死士不少,即便是骁勇之将,也难逃刺客的刺杀。   唯有仁德,才能尽可能的避免极端冲突。   黄猗如今对郑平颇为尊敬,这不仅仅是郑平给予了黄猗尊重和诚意、承诺不会因为袁术投效为敌而牵连袁术的家眷,更是给了黄猗难以拒绝的利益。   黄猗有子,可入临淄城求学!   郑平虽然没有细说去临淄城向谁求学,但黄猗却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有的事,勿需说得太明白。   “显谋先生放心,下官会看住岳丈的。”黄猗恭敬而退。   郑平身边,祢衡看着态度谦恭无比的黄猗,不由感叹:“没想到袁术的女婿,竟会是如此明事理的,这以前看走眼了啊。”   “黄猗的耳朵是关将军砍下来的,显谋兄就不担心黄猗今后会跟关将军不和吗?”   郑平徐徐摇扇:“若说黄猗一点都不恨云长,这是不可能的。但彼时各为其主,黄猗也怪不到云长身上。”   “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日有机会,便让云长救黄猗或其家小一命,足以解了冤仇。”   祢衡笑道:“这倒也是。战场之上,各为其主,谁也怪不得谁,若因嫉恨而废公事,那这黄猗也入不得显谋兄之眼了。”   “如今孙坚不带军将、只带了长子孙策和孙策的义弟周瑜,坦然赴宴,这归降之心必然不假。”   “玄德公得了孙坚为助力,如虎添翼了。”   郑平目光微凛:“孙坚昔日跟云长和子干叔父同讨董卓,颇有忠义之名。只可惜袁术贪图传国玉玺,强令孙坚撤军,以至于讨董一事功败垂成。”   “既是忠义之将,我自当替使君尽力招揽。”   祢衡问道:“显谋兄,你当真要跟孙坚齐力攻曹吗?虽然玄德公有假节之权,曹操亦有妄杀陶谦之罪。”   “但如今吕布和张邈兵指长安,如无意外,李傕郭汜会被吕布和张邈击溃。”   “这张邈又跟曹操相交莫逆,若曹操兵败,必然会亲往长安见张邈,跟张邈合力主掌朝政。”   “到那时,以曹操的奸诈,必然也会效仿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   “即便玄德公有假节之权,也会受到制衡。”   “此时跟曹操决裂,会不会太早了?”   郑平轻轻摇头,道:“孙坚骁勇但无士族支持,所以孙坚注定只能为将,跟着袁术和跟着使君,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曹操不一样,不仅有颍川士族的支持,曹氏和夏侯氏亦是大汉的开国功臣之后,而曹操又一直都跟袁绍、张邈等人为友,不是甘居人下之辈。”   “使君跟曹操,注定只能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既然是敌人,迟早都会决裂。”   “身为弈棋者,必须主动的掌握使君跟曹操决裂的时机。”   “孙坚新降,正是迫切需要立下战功表明心迹的时候,所以接下来孙坚对曹操的攻势,会比以往更加的骁勇。”   “战场之上,计略始终只能用于出奇制胜,而军心士气才是真正能克敌制胜的关键。”   “至于你说的,曹操会往长安见张邈......”   郑平顿了顿,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惬意的笑:“曹操若不去长安,我接下来的棋就很难下了。”   祢衡凛然:“显谋兄是故意逼迫曹操去长安的?可这样对玄德公有什么好处?恕我愚钝,难以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郑平没有给祢衡答案。   亦或者说,让曹操去长安的目的,郑平无法跟任何人分享。   这个目的,涉及到刘备今后是成为大汉司徒还是中兴之主。   平心而论,郑平是希望刘备能成为中兴之主的。   然而,这中兴之主,必须得位正,才能得到后人的认可。   因此,刘备是不能如曹操一般欺凌刘协的。   哪怕最终刘协愿意禅位,历史对于刘备的评价也不会有好评。   明眼人都知道,所谓的禅位只不过是篡国逆贼在走一个过场罢了。   上一个让皇帝禅位的,叫王莽!   而刘备,也不可能同意让皇帝禅位这种荒唐事出现在自己身上。   可刘备不当这中兴之主,那么跟着刘备打天下的文武,必然会在天下一统后被刘协清算。   即便刘协自己没这个心,忠于刘协的公卿也会替刘协办这些事。   这无关对错,而在于立场。   因此。   刘协注定不能在皇位上一直待着,需要有个人,去打破两帝同天的平衡,才能给予刘备讨伐的大义。   而曹操,就是郑平这局棋上,最合适的那个人!   “正平,这个答案,以后再告诉你吧。”郑平斟酌了片刻,道:“如今张邈去了长安,兖州牧臧洪的立场就格外的重要了。”   “若臧洪以张邈为尊,会令使君很为难的。”   “今日酒宴过后,你去一趟兖州,试探下臧洪的态度。”   “务必要确认:倘若得知张邈吕布把持朝政、欲削州牧之权,臧洪是支持还是反对。”   祢衡心下一震,看向郑平的眼神更是钦佩。   这淮南事还未结束,郑平就已经在图谋兖州了。   祢衡拱手应命:“显谋兄放心,我会试探出臧洪的真实想法的。”   郑平点头:“必要之余,可前往陈留寻文礼公。文礼公向来正直,若见张邈失了本心,定然会怒而斥之。”   酒宴之上。   孙坚、孙策和周瑜早已入席。   一同出席酒宴的,还有旧日跟孙坚一同讨伐董卓的关羽、麴义、田豫,张飞、典韦、张纮、陈登、于禁、满宠、鲁肃等文武亦是出席。   孙坚倒是神色如常,跟关羽等人频频问礼。   而孙策和周瑜就显得拘谨多了。   尤其是孙策,见了这酒宴的武将,这狂气收敛了不少。   在孙策眼中,孙坚骁勇,这天下间少有人能跟孙坚的武勇相提并论,而程普、韩当、黄盖亦是悍勇之将,世间难寻。   然而在这酒宴中,孙策感觉自己的眼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单论武勇,关羽、张飞、典韦,都能跟自家父亲比个高低,麴义、田豫、于禁等人,亦是不俗之人。   虽然孙策没见过关羽张飞典韦的武勇,但自家父亲跟关羽惺惺相惜,谈论以往并肩作战时,夸赞武勇言语不似有假。   而关羽又言张飞典韦武勇不在其下,虽然有自谦之意,但让张飞典韦并列,而不是让麴义、田豫、于禁等将并列,意味着张飞典韦的武勇是得到了关羽的认可的。   再看张飞和典韦那不经意间流淌的凶悍气势,让一向骄矜的孙策,都忍不住有些手颤。   周瑜同样不敢有轻狂之意。   年龄相仿对兵法颇为精通的鲁肃、谈吐不凡的陈登、言语睿智的张纮、精通法令的满宠,无一不是当世俊杰!   至此,孙策和周瑜才明白,为何孙坚会带他们来赴宴。   不仅仅是为了向郑平表达诚意,也是为了让孙策和周瑜增长见识。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郑平到来。   而在郑平身后,则是跟着祢衡和诸葛瑾。   郑平入席坐在主位,祢衡和诸葛瑾则是分立郑平左右。   诸文武纷纷起身,向郑平问礼,郑平亦是拱手回礼。   “这便是北海康成公之子、青州别驾郑显谋?”周瑜的眼神有些惊讶。   论年龄,郑平其实比周瑜大不了几岁,但论成就,却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周瑜。   周瑜的目光又扫向郑平身后的祢衡和诸葛瑾,亦觉两人不凡。   祢衡的年龄偏大一些,而诸葛瑾却只比周瑜大一岁。   席位跟周瑜相近的鲁肃,低声介绍道:“周郎,显谋先生左边的是平原名仕祢衡祢正平,文章辞赋堪称一绝,连陈留文礼公和北海文举公都称赞不已。”   “右边的是琅琊才俊诸葛瑾,亦是显谋先生的结义兄弟,虽然年幼但才能不浅,未及冠之前就出任过青州济南国国相。”   周瑜顿时心惊不已:“如此年幼,就出任国相一职?如此才俊,我竟不识,是我小觑天下人了。”   鲁肃却是笑道:“诸葛瑾虽然有才,但这才能也就跟我差不多,不值得惊叹。”   “真正值得惊叹的,是诸葛瑾的二弟诸葛亮,虽然年仅十二岁,但论天赋,却是青州诸俊杰之冠!”   “不仅仅是康成公的亲传,还是玄德公和显谋先生共同培养的门生。”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玄德公麾下才俊,能接替显谋先生的人,必然是诸葛亮!”   “哦对了,诸葛亮还有个昆仲,是庐江太守陆康的从孙陆议,你也是庐江人,想必也听说过陆议的名声。”   “这小子只比诸葛亮小两岁,但天赋也是绝佳,尤其对兵法最有兴趣,将来必定会跟诸葛亮一并,名震当世。”   周瑜听得更是心惊:“青州竟有如此多的才俊,令人惊叹。”   鲁肃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今日的话特别多:“这还不止呢!听说过淮南人刘晔吗?汝南许劭善于观人,当时杨州避难,称刘晔有佐世之才。”   “刘晔如今也在康成公门下,时常跟诸葛亮和陆议比试,互有胜败。”   周瑜愕然道:“刘晔也去了临淄城?”   淮南距离庐江不远,周瑜自然是听说过刘晔之名的。   鲁肃笑道:“这还只是年少未出仕的,这年长的俊杰还很多。比如冀州名仕田丰和沮授吗?此二人都有佐世之才。”   “又有如琅琊名仕赵昱、彭城名仕张昭、中山名仕刘惠......”   这一连串的人名,自鲁肃之口,入周瑜之耳,让这个自负才学的少年,逐渐呆滞。 第249章 长安易主,刘协的疑心病   长安。   吕布一戟将李傕斩落马下,宣告西凉诸将叛乱的结束。   “温侯神勇,当世无人能及。”陈宫策马立在吕布右方,由衷而赞。   吕布将方天画戟扛在肩头,开怀大笑:“若非公台设谋,本侯又岂能入得了这长安城。”   “待见了天子,本侯定在天子面前,表奏公台之功。”   吕布、张邈、陈宫一路势如破竹,灭樊稠、郭汜、张济、李傕,余众或降或逃。   关中之境,彻底由吕布和张邈执掌。   大殿。   马日磾早已请出刘协和公卿百官,迎接吕布、张邈、陈宫。   见吕布提着李傕的首级到来,刘协这心中的担忧顿时少了许多。   董卓在时,虽然刘协称呼董卓尚父,董卓又时常凌辱宫中妃子,但那些妃子都跟刘协没什么直接关系,刘协勉强还有个天子样儿。   李傕在时,直接不装了。   若不是贾诩拦着,刘协的伏皇后还有刘辩的遗孀唐姬,都差点被李傕凌辱。   如今见李傕已死,刘协彻底舒坦了。   “大将军神勇,朕没有看错人。”刘协对吕布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诛董之战,是吕布背着刘协逃出了西凉诸将的追赶。   虽然李傕郭汜十万西凉兵围城,吕布跑了,但那不是吕布的错,兵权被王允架空,吕布有心无力。   想到之前的教训,担心吕布又被架空了兵权,刘协封赏道:“大将军,你屡次救朕,足见忠心。”   “朕今日封你为建威大将军,持节,掌天下兵马。”   大将军本就是军职最高,冠以称号则是皇帝对大将军赐与的殊荣。   吕布大喜:“谢陛下!”   对于吕布而言,大将军前面加个建威,这种殊荣让吕布很是受用。   虽然大将军跟建威大将军权力都差不多,但这听起来的感觉却不一样。   尤其是吕布这种好面子的,建威大将军比大将军霸气多了。   而“持节,掌天下兵马”,更是刘协对吕布莫大的信任,这让吕布如何不感动?   吕布不是袁绍袁术,不会想着将刘协取而代之,一个“建威大将军、持节、掌天下兵马”足以让吕布对刘协效死力。   当然,这个死力的前提是吕布不会兵败。   只要吕布不兵败,刘协就安然无恙。   但若是吕布兵败,抛弃刘协也是转瞬间的事。   吕布得了好处,自然也没忘记张邈和陈宫,于是道:“陛下,臣只谙武事,对这治理国家一窍不通。”   “陈留太守张邈,东郡郡丞陈宫,皆是当世少有的俊杰,这次臣能入关救陛下,张邈和陈宫二人,功不可没。”   “臣以为,可赐封张邈为司徒,录尚书事,陈宫为尚书令,协助张邈执掌政事,统率百官,恢复关中民生。”   “待关中稳定,陛下可亲率臣、东出虎牢,荡灭乱臣逆贼。”   “天下一统后,以陛下之功,定可青史留名,成中兴之主。”   吕布这番话,提前跟张邈和陈宫合计过,此时说出来,令刘协十分受用。   张邈和陈宫都认为,要想在长安立足,不被长安的公卿谗言排斥,就一定要让刘协有掌权的快感。   若跟董卓、李傕一样,只顾着挟持天子,擅自发布皇命,会让刘协反感愤怒,最终也会步董卓、李傕后尘。   因此,张邈和陈宫让吕布在话术上进行一些细微的主次变化。   比如,吕布主动提出只管军不管政;吕布替刘协东出虎牢,改成刘协亲率吕布东出虎牢;又云刘协之功,可以青史留名、成中兴之主。   刘协是不可能真的亲征的,但这样一说,刘协就会有一种强烈的参与感,有一种掌权的快感。   这种尊重,让刘协内心感叹不已:“温侯有如此大功,却不似董卓、李傕专权,反而替朕设想,真乃我大汉第一忠臣。”   朝中公卿百官,亦是纷纷惊愕的看向吕布,仿佛第一次认识吕布一般。   这是要,还政于刘协?   真的假的啊?   对于刘协而言,吕布、张邈、陈宫,是勤王有功的忠臣。   但对于朝中公卿百官而言,大部分人心中想的是“又来一个董卓、李傕,一丘之貉罢了。”   结果,吕布却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   被赐封“建威大将军,持节,掌天下兵马”,竟然主动提出不管政事!   “这吕布,怎会有如此心计?”   “难道他就不怕王司徒之事重演,再次被张邈陈宫架空兵权?”   “这吕布跟董卓、李傕都是一丘之貉,今日肯定是故意这般说的。”   “哼,这世上就没有不贪权的臣子。”   “拭目以待吧,这关中肯定还会乱起来的,到时候我等诛杀吕布,定然能受天子器重。”   “区区武夫,也配当大将军?我等可是世代公侯。”   “......”   公卿百官心思各异,对吕布多有仇视敌意。   经历了董卓、李傕专政,还活下来的公卿,个个儿都是奸猾之辈,虽然心中鄙视吕布,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   刘协这个时候正在迷恋的享受掌权的快感,于是提议道:“朕自初平元年登基为帝,一直都受到董贼及西凉余孽挟持,诸事皆不能由朕做主。”   “即便是自诩忠臣的王允当司徒的时候,也以朕年幼为由不让朕亲政。”   “如今是初平五年正月,李傕已灭,朕决意亲政,改年号为兴平元年,意为兴天下太平。”   “诸位,意下如何?”   刘协要亲政,要改年号,吕布第一个出言支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乃天子,岂能由臣子专权?”   “臣,建威大将军吕布,谨遵陛下之命。”   “自今日起,年号为兴平元年,亦是陛下亲政之年。”   张邈和陈宫也纷纷附议。   好家伙!   大殿的公卿文武,都被吕布、张邈和陈宫的手段给整迷糊了。   改年号,天子亲政?   这真的是吕布?   但吕布及新任的司徒和尚书令都附议了,其余公卿文武不附议,那不是故意在给刘协找事吗?   无奈之下,诸文武只能纷纷附议。   但一个个看向吕布、张邈和陈宫的眼神,却多了忌惮。   相对于董卓和李傕,吕布三人组的手段更高明!   这是类似十常侍的玩法!   只要听皇帝的,那谁也撼动不了吕布三人组的地位。   朝会结束。   刘协兴奋的留下了吕布、张邈和陈宫三人,询问今后的朝廷大略。   虽然刘协口称亲征,但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国家大事,刘协还处理不了。   吕布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步,侍立在刘协身边,如护卫模样。   张邈和陈宫对视一眼,由张邈出言回答刘协的询问:“陛下,方今天下,两帝同天。”   “涿城的刘陔虽然是伪帝,但有袁绍支持,又有传国玉玺在,其名望和号召力并不弱于陛下。”   “陛下跟刘陔之间,注定只能以战事决定胜负成败。”   刘协忿忿道:“袁绍逆贼,忘却了大汉对袁氏的殊荣,如今扶持一个伪帝,定然有王莽之心。”   张邈对袁绍本就有仇怨,此时跟刘协亦有同情之心,又道:“如今并州的马腾韩遂,已经倒向了袁绍。”   “关中又因为董卓、李傕等人作乱而破败,陛下想要对付袁绍,目前却是极难。”   “而在关东,又因董卓、李傕矫诏,让各州刺史都当了州牧,以至于青、兖、豫、徐、扬、荆各州都以州牧为尊,不知陛下之名。”   “陛下虽然是天子,却不能号令六州士民。”   刘协忧心道:“改史立牧,非朕所愿。可如今皇命已下,也难以再收回皇命,司徒可有良策教朕?”   张邈顿了顿,凝声道:“陛下以往,受董卓、李傕郭汜挟持,下达的皇命皆不是陛下心中所愿。”   “如今陛下亲政,为了树立威信,自然要收回各州州牧之权。”   “当然,这只是陛下让各州州牧表达的一个态度,并非真的要收回他们的权力。”   “若愿意改牧为史的,陛下依旧可以让他们当州牧。”   “若推诿不愿的,那就视为乱臣逆贼,陛下便可出兵讨伐!”   “恩威并济,这关东六州,又有谁敢不从?”   刘协听得兴奋。   这在以前,是不会有人如此细致的给刘协分析天下大势的。   基本上都是,董卓或者李傕过来给刘协说一声,要如何如何。   此时的刘协,多了以前不曾有的参与感。   “司徒言之有理。”刘协正襟危坐,尽量让自己保持天子的风度:“此事就交给司徒去办,朕很放心。”   张邈、陈宫又跟刘协聊了许多有关于天下大势的事,自初平元年到初平四年的大事,全都给刘协讲了一遍。   这让刘协的眼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当傀儡皇帝的时候,刘协能了解到的天下大势十分有限,如闭塞了耳目一般。   而现在听了张邈和陈宫的讲述,天下大势四年来的变化,在刘协脑中浮现。   刘协本就聪慧,这四年来天下大势的变化,不需要张邈和陈宫解释太多,就能看懂其中的部分牵涉。   而张邈和陈宫,则是有意无意的,让刘协看到曹操、刘备等人的威胁。   离间计最高明的地方,不在于谄言,而在于不经意之间,树立出曹操威胁论、刘备威胁论、刘表威胁论、刘焉威胁论。   而张邈和陈宫,始终保持臣子的低姿态,让刘协去主动思考这其中的问题,然后主动的向张邈和陈宫询问对策。   “镇西将军未取得假节之权时,为杀袁术、竟能不经诏命就可结连各路兵马,连陈王都能为之效命。如今有了假节之权,岂不是.....”   “征东将军为了一己私仇,竟然擅自讨伐徐州.....”   “荆州沃野千里,兵甲齐全,刘表竟然不思勤王......”   “刘焉隔绝汉中,擅毁栈道,这是想在汉中自立称王吗?”   帝王之心,疑心最重。   刘协当了四年的傀儡皇帝,受到的磨难不少,这心胸器量远逊于人。   张邈和陈宫仅仅是给刘协陈述天下大势,就已经让刘协起了不少的疑心了。   甚至于,刘协已经忘记了卢植临终前的嘱托,对刘备也滋生了忌惮之心。   退出刘协的寝宫,吕布独自离开,去寻走散的妻女。   本以为妻女会被李傕郭汜加害,但吕布却得知妻女被同为并州人的庞舒藏了起来。   这让吕布颇为欣喜。   张邈和陈宫则是并骑而回。   “公台,天子已经对关东六州的州牧起了疑心,整合关东六州的力量,已经有了机会了。”张邈语气轻快。   上兵伐谋,张邈对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很是享受。   陈宫亦是笑道:“董卓、王允、李傕,都是少谋短智之辈,天子年幼,这国家大事本就会让群臣协助。”   “但他们却自以为可以挟天子以令天下,事事不由天子做主,何其的愚蠢。”   “如这般年幼天子,我们应当如十常侍一般,一切行事,皆遵循天子的意愿。”   “给予天子亲征的快感,才能让我等的地位如泰山一般不可被撼动。”   “不能成为天子的亲信,又如何能奉天子以令天下?”   张邈大笑:“这也多亏了吕布的野心不大。吕布虽然骄矜,但只要投其所好,就可以驱使。”   “以公台之智,吕布之武,关中只需要休养三年,便可征讨天下群雄。”   陈宫点头:“可惜了。若不是王允贪权,关中也不至于凋敝如此,马腾韩遂也不会倒向袁绍。”   “若昔日是你我在关中,又岂会让袁绍等人猖獗?”   张邈哈哈大笑:“虽然时机欠缺了些,但如今你我已经执掌了朝中权柄,只要不跟王允一般犯傻去削吕布的兵权。这关中,稳如泰山!”   陈宫点头:“如今关中已定,是时候去打探关东的情报了。上回有情报传来,说刘备对袁术再次用兵了,也不知道战事如何。”   “若袁术真的被刘备击败了,那关东群雄,刘备一家独大了,”   有了刘协的支持,吕布、张邈和陈宫迅速的整顿关中的军政诸事,渐渐的步上了正轨。 第250章 分兵之计,曹操兵败回豫   袁术得知孙坚投降后,气得差点没提剑去暴揍孙坚。   但想到自己的武力和孙坚的武力,袁术又只能悻悻的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最后在黄猗的劝说下,袁术只能同意去长安。   但袁术要求关羽亲自押送自己去长安,原因很直白:“郑显谋奸诈之人,说话不可信任,汉寿亭侯信义重诺,定然能将本公安全送到长安。”   郑平没有拒绝袁术这个要求,即便袁术不说,郑平也会让关羽护送袁术去长安。   而在关羽秘密押送袁术、走兖州入虎牢关的期间。   郑平针对曹操的布局也开始了。   曹营。   曹操看着趴在粮车上一边哀嚎一边怒骂的黄猗,眉头紧皱:“黄猗,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   黄猗忿忿道:“孙坚贼子,趁在下催粮的期间,竟然投降了关羽。”   “这贼厮,竟然还以在下饮酒误事、延误了三日粮草为由,杖刑在下。”   “若非在下有亲信藏在孙坚贼子军中监视,还不知道这贼厮竟然投降了关羽。”   “可恨!”   曹操狐疑的盯着黄猗,对黄猗的话并没有相信:“那你来我军中,又是为何?”   黄猗恨恨地道:“在下要报仇!曹将军,你若能杀了孙坚,在下替你拿下寿春。”   曹操见黄猗不似作伪,心头的猜疑更甚了:“那你可知,孙坚接下来要做什么?”   黄猗摇头:“孙坚的帅帐外,防备甚严,在下的亲信只是军中一裨将,还不够资格去孙坚的帅帐,并未探到孙坚接下来的计划。”   “但在下曾听岳丈说,他跟郑平有个赌约。”   “若孙坚能单独击败曹将军你,郑平就会放岳丈回寿春;倘若孙坚不能单独击败曹将军你,岳丈就得主动去长安请罪。”   “如今孙坚直接降了,岳丈肯定回不了寿春,一定会被押送去长安。”   “曹将军,想必你也很清楚,在下这双耳朵,是在封丘城的时候被关羽割了的。”   “在下跟关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仇人又多了个孙坚。”   “但在下自知不能杀了关羽和孙坚,所以,在下愿以寿春来交换。”   “只要曹将军能杀了孙坚,寿春城,拱手送上!”   曹操眯着细眼:“你不让我杀关羽?”   黄猗摇头:“曹将军,你若杀了关羽,就等于跟刘备结死仇。在下还不会傻到认为曹将军你会杀关羽。”   “但孙坚不同,他本是岳丈的部将,若无岳丈,孙坚也不过是吴郡一小吏。”   “如今敢背叛岳丈,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泄恨。”   黄猗说得煞有介事。   即便是多疑的曹操,也忍不住相信黄猗的话。   “仲康,遣人送黄将军去休憩,让军医官再准备些棒伤药。务必要治好了!”曹操嘱咐许褚。   待将黄猗送去别营,曹操这才看向身后的郭嘉和戏志才。   “奉孝,志才,黄猗的话,你们觉得是否可信?”曹操眯着细眼,眼中有浓郁的猜疑。   戏志才沉声道:“我仔细观察了黄猗的棒伤,没有半个月是下不了地的,但不会致命。”   “显然孙坚并未打算直接杀了黄猗。”   “可照黄猗的说法,孙坚都投降关羽了,那孙坚为何不直接杀了黄猗,反而放他离开?”   “我以为,黄猗是孙坚故意送给明公,用来迷惑明公的。”   “黄猗的话,半真半假,可信,但不可尽信。”   郭嘉亦道:“我方才仔细观察了黄猗的表情和语气,他的怒气不假,提到孙坚和关羽时,也的确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但黄猗的眼神却偶尔游移,证明他的话有假。”   “尤其是在提到跟关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时候,黄猗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认同志才的判断,黄猗的话,可信,但不可尽信。”   曹操细思道:“孙坚本就骁勇,若是真的降了关羽,我军就危险了。”   戏志才道:“如今的情况,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孙坚真的降了,孙坚杖刑黄猗,是受了郑显谋的指示,用来迷惑明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种是孙坚并未投降,故意杖刑黄猗,借黄猗之口迷惑明公,让明公不得不去提防淮陵的关羽。”   “不论哪一种,明公都得分兵应对。”   曹操蹙眉:“这是分兵之计,孙坚想分我兵马,各个击破。”   迟疑间。   曹洪自外而来,禀道:“明公,淮陵城有情报传出,昨日,有一支五百人左右的兵马,往小沛方向而去了。”   曹操惊然起身:“可探得是谁的旗号?”   曹洪摇头:“探子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其首将的战马如赤炭火一般。”   “赤兔马?关羽?”曹操皱眉:“关羽去小沛了?他去小沛作甚?可看到有囚车?”   曹洪摇头:“没有囚车。”   曹操瞬间想到了黄猗的话“若孙坚能单独击败曹将军你,郑平就会放岳丈回寿春;倘若孙坚不能单独击败曹将军你,岳丈就得主动去长安请罪。”   郭嘉和戏志才也反应过来。   “难道,关羽押送袁术去长安了?”   “会不会是疑兵之计,故意分明公之兵?”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曹操却不敢赌:“立即让夏侯渊率一千轻骑前往小沛,务必截住那支兵马。”   “若袁术在军中,立即擒回!”   待得夏侯渊离去,曹操依旧不放心:“这个时候,谁都不能信。”   疑心病犯了的曹操,不顾郭嘉和戏志才的劝谏,执意将兵马分为两营。   其中一营,由夏侯惇统领,专门防备淮陵城的郑平。   曹操一分兵,孙坚就探得了情报。   “郑别驾的分兵之计成功了。”孙坚大笑:“曹操虽然有谋士出谋画策,但这多疑的本性却是改不了。”   “郑别驾针对曹操的多疑用计,哪怕曹操麾下有良、平之辈,也无济于事。”   “只是没想到,黄猗竟然会自愿执行苦肉计骗那曹操。”   虽然,孙坚跟淮陵城的青州兵合兵一处,是可以用兵马优势击败曹操的,但孙坚为了表明心迹,认为青州兵这个时候进攻曹操,有损名声。   于是郑平就改变了策略,让黄猗执行苦肉计,故意给曹操准备了一些真真假假的情报,逼迫曹操分兵。   孙坚跟曹操本就在军力上势均力敌,如今分兵提防郑平,用于抵挡孙坚的军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若还是孙坚以前那保留实力的进攻方式,曹操分兵也能守得住。   然而,这一次孙坚可没准备保留实力。   “传本将令,今夜劫曹营。”   “全军强攻,不破曹营,誓不退军!”   而在淮陵城。   郑平也得到了曹操分营的情报,按照计划,曹操分营,孙坚劫营,郑平则派人“救曹操”   “翼德,这驱兵吓唬人的事,你最是擅长。”   “带上你的锐士营,去曹操的第二营走一趟吧。”   “记住,你的任务是救曹操!切勿跟曹兵打起来。”   张飞大笑:“显谋先生,俺办事,你放心。曹兵要打俺,俺就后退十里,然后等天明的时候去问罪。”   “不过,万一孙坚败了怎么办?”   郑平轻摇羽扇,笃信而道:“孙坚跟曹操军力相等,如今曹操中了分兵之计,增设一营提防我,又遣将去追关平的五百老弱。剩下的主营兵马,是挡不住孙坚全军强攻的。”   “倒是这孙坚挺有意思,竟然会想到维护使君的声誉。”   “投桃报李,那就给孙坚留些好处吧。”   是夜。   孙坚强攻曹操主营。   虽然曹操有所防备,但兵力悬殊下,难以抵挡孙坚的进攻。   狼狈之下,曹操只能弃了主营,前往第二营。   而在这时,张飞已经统兵来到第二营外,正高声呐喊:“曹将军,俺是张飞,俺来救你了。”   “快开营门啊!”   得知张飞到来,曹操下意识的就断定,张飞是来骗开营门的。   这要是开了营门,前有张飞后有孙坚,岂不是全军覆没?   “死守寨门!”   惊魂未定的曹操,来不及去细想,只让弓箭手射住阵脚,不许张飞通过。   张飞佯装大怒:“曹将军,你这是何意?俺是张飞,俺大哥是青州牧,俺是来救你的!”   张飞越是如此喊,曹操越是不敢开门。   只让曹洪去喊话:“天色昏暗,营寨尚能坚守,张将军可白日再来。”   张飞不由冷笑:“果然不出显谋先生预料,曹操疑心病太重,根本不敢让俺靠近。”   待得天明。   孙坚退兵,张飞再度领兵到来,大声喝道:“曹将军,出来答话!”   曹操这才策马来营门口见张飞:“张将军,关将军何在?”   张飞装傻充愣:“你说俺二哥啊,他最近感染了风寒,回临淄城养病去了。”   这样的理由,让曹操不由暗暗恼怒。   曹操憋着气,问道:“昨夜孙坚来攻打本将营寨,张将军可知道?”   张飞佯怒道:“曹将军,你还好意思说!俺见你的营寨遭到孙坚军攻打,星夜驰援。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跟俺说什么‘天色昏暗,营寨尚能坚守,白日再来’。”   “难道曹将军认为,俺是要来打你的营寨吗?”   我就是这般想的!   曹操暗暗皱眉,但表面上却不能这么回答,轻笑辩驳道:“张将军误会了。本将偶然得到消息,说孙坚已经降了关将军。”   “昨夜天色昏暗,本将也难以判断真伪,只能委屈张将军了。”   张飞怒道:“哪个小人敢挑拨离间?曹将军,将那人拖出来,俺要宰了他!”   曹操无奈摇头:“实不相瞒,昨夜主营遭到孙坚军强攻,那人也没来得及带走。”   一想到这事,曹操就一阵苦闷。   昨夜只顾着逃,没来得及将黄猗一并带走。   如今见张飞质问,曹操都拿不出人证来。   张飞更怒:“曹将军,你这是在故意骗俺吗?你说孙坚投降了我二哥,又拿不出人证,如此诽谤我二哥,真当俺二哥好欺负吗?”   就在此时。   关平骑着赤炭火来到张飞跟前,哭诉委屈:“三叔,夏侯渊截杀我,还抢了我辎重。”   响亮的声音,顿时将曹操惊在当场。   张飞大怒:“曹操,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让夏侯渊截杀俺侄儿。”   曹操现在有苦说不出。   关平喊出“夏侯渊”三个字的时候,曹操就猜到了原因。   什么关羽押送袁术去小沛,压根就是假情报假消息。   夏侯渊拦截的是关平!   以曹操对夏侯渊的了解,不至于去抢关平的辎重。   必然是关平一见夏侯来,直接就跑了!   “张将军,这是误会。”   “定然是有人在用离间计!”   “张将军明鉴啊!”   戏志才见曹操脸色发青,连忙向张飞呼喊道。   郭嘉却是双目凛然:“明公,不用跟张飞辩驳了,我们中计了。立即退回颍川,否则郑平定然会假借孙坚之手,将明公留在此地!”   “没想到,不仅孙坚降了,连袁术的女婿,都会去执行郑平的苦肉计。”   “是我等失算了!”   曹操终于也反应过来,眼神冷峻的看向张飞,只觉得眼前的张飞在这演戏演得自己直犯恶心。   “借孙坚之手消灭本将,刘玄德还能占大义。”   “真是用心险恶啊!”   曹操虽然很不情愿,但此时不退兵已经不行了。   中了分兵之计,曹操一招错步步错,剩下的军力已经不足以抵挡孙坚了。   而孙坚却铁了心要打曹操。   “张飞,回去告诉郑平,今日之仇,本将来日必报!”曹操也索性不装了,看着还在那演戏的张飞,冷冷喝道。   张飞不上当,装傻道:“曹将军,你在说什么?你不去寻那挑拨离间的人,却要向显谋先生寻仇?”   曹操也不多解释,冷哼一声,返回帅帐,随后拔营起寨,退回豫州境内。   撤军速度很快,生怕再多待一天,就会全军覆没似的。   淮陵城内。   郑平寻到黄猗,不吝赞道:“黄猗,你这次的表现很不错。你放心,刘使君仁德载世,不会因为袁术的错而问罪其家眷的。”   “不过,袁耀未必肯信我,可能还得你亲自走一趟寿春,替使君安抚袁术的旧部。” 第251章 治理淮南,关羽押袁入京   黄猗的武艺才智,都只是中人之姿。   然而这心性,却是常人少有。   因为战败而被关羽割了两只耳朵的黄猗,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心理扭曲,反而一直都在努力的活着,而且还试图活得比常人都好。   郑平原本是想从袁耀入手,善待袁耀来拉拢袁术旧部。   而现在,黄猗是比袁耀更好的选择。   知进退,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样的人即便缺少天赋,未来的成就也不会低。   此时的黄猗,内心却是对郑平感激不已。   黄猗受了棒伤去行苦肉计,在孙坚奇袭曹营后,又趁乱逃了出来,以至于这棒伤加重,回到怀陵城后又趴下了。   郑平闻讯则是亲自来观察黄猗的伤势,更令黄猗感动的是,郑平将谯县的神医华佗给请到了淮陵城。   华佗来淮陵城,并不是单纯的因为黄猗。   而是郑平担心淮陵战事频繁,若不能正确的处理,会引起瘟疫。   华佗虽然不是如张仲景一般的治理瘟疫专精,但这医术大家,在辩证的看待问题时,很多时候都是殊途同归的。   有华佗来淮陵城指点,郑平也能安心许多。   军争兵祸不能避免,但郑平不能一走了之的给淮陵留下个烂摊子。   这即将要春耕了,若是淮陵百姓因此而染上瘟疫,那就是郑平的大过了。   至于华佗给黄猗治疗棒伤,只是顺手而为。   但在黄猗眼中,郑平是专程请华佗来治疗自己的棒伤,这是真心在担心自己的伤势!   如此大恩,涌泉相报也不为过了。   因此,在郑平要求黄猗亲自走一趟寿春,安抚袁术旧部的时候,黄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显谋先生放心,袁耀是我的妻弟,对我颇为信服。”   “只要我去寿春,就一定能说服袁耀及寿春文武来降。”   黄猗拍着胸脯保证。   安抚了黄猗,郑平又召集文武商讨九江太守的人选,亦让黄猗出席。   淮南是地名,九江郡是郡名。   九江太守治理的,便是淮南一带。   以前,这九江太守是陈留名仕边让,但边让未能镇住这九江郡的士族豪强。   而如今,九江郡遭袁术横征暴敛,士民疲惫,流民遍野,更有百姓易子而食。   不会比昔日刘备初定青州时的情况好多少。   这样一个雕敝的九江郡,若不能组建一个有效的太守府班子,是很难恢复九江郡的民生的。   蒋钦再次出列举荐:“末将举荐寿春人仓慈仓孝仁,此人颇通农事,清约有方,可堪大任。”   经蒋钦提及仓慈的名字,郑平下意识的想到了一句评语:郑浑、仓慈,恤理有方。抑皆魏代之名守乎!恕屡陈时政,经论治体,盖有可观焉。   建安年间,曹操曾在淮南招募人民屯田,让仓慈担任绥集校尉,颇有政绩。   曹丕时期,仓慈先后出任敦煌太守,行事雷厉风行,抑挫豪右,抚恤贫羸,都十分符合当地处理政事的实际情况。过去大族占的田地有剩余,而小民无立锥之地,仓慈割取大户多余的田地分配给贫弱的百姓,只让百姓逐渐归还土地赋税。   而郑浑的五世祖郑兴、高祖父郑众,都是一时名儒,郑浑的兄长郑泰,曾跟荀攸等人参与刺杀董卓。   略思片刻,郑平看向黄猗:“黄猗,我曾听闻郑公业之弟郑文公,曾在淮南避难,你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黄猗惊讶道:“显谋先生也听过郑文公之名吗?郑文公之前的确来过寿春,岳丈也以礼相待。”   “但郑文公借故要去寻好友华歆,于是在去年初就去豫章郡了。”   “郑文公有大才,的确是出任九江太守的合适人选,只可惜他人在豫章,未必会来九江郡。”   郑平眼中却是多了笑意。   既然跟华歆为友,想让郑浑来九江郡,亦只是一封书信就能解决的事。   但仅仅只有郑浑和仓慈还不够,要治理九江郡,安抚袁术旧部,还需要更有名望的名仕才能坐镇。   “翼德。”郑平细思良久,呼唤道:“你即刻回趟临淄城,请使君给故平原相元方公写信,邀元方公暂领九江太守,安抚九江士民。”   “你再亲自率兵去谯县送信,若元方公愿意出仕,就护送元方公父子来淮陵城。”   陈纪自让位给刘备后,一直都在谯县隐世不出。   陈纪的名望是很高的。   中平五年,郑玄与荀爽、申屠蟠、襄楷、韩融、陈纪等14人并被征为博士。   陈纪本就有济世之心,又因为陈纪对刘备有提拔之恩,于公于私,九江郡这个重要的郡都可以放心的交给陈纪。   而以陈纪的名望,安抚袁术旧部,亦不会让人小觑。   三君之一的陈纪,足以令人敬佩。   吩咐了张飞后,郑平又对诸葛瑾道:“阿瑾,你去趟豫章郡寻子鱼兄,邀郑文公来淮陵城。”   “就跟郑文公说,元方公要出任九江太守,需要一个郡功曹,而郑文公是元方公点名求要的。”   诸葛瑾顿时愣住:“兄长,还能这样说吗?”   郑浑是陈纪点名求要的郡功曹?   这谎话都不思考一下的吗?   郑平笑道:“两人都是豫州人,这互相推荐也是很合理的。元方公曾言:郑文公有济世之才,如此才俊,若能共事,必为美谈?”   “阿瑾,这请贤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说辞,不可太实在了。”   待诸葛瑾领命,郑平又看向蒋钦:“蒋都伯,劳烦你辛苦走一趟,请那仓慈来淮陵城一趟吧。”   “你就告诉仓慈,三君之一的元方公即将出任九江太守,名仕郑文公即将出任九江功曹,他若愿来,可来淮陵城静候两位名仕的到来。”   “若仓慈还有贤士好友,也可以一并唤来。”   陈纪和郑浑都是当世名仕,郑平自然会优先考虑。   仓慈虽然未来的成就很高,但如今只是一郡小吏,名望和能力还不足以出任太守要职。   将其召来淮陵城,然后引荐给陈纪和郑浑,这以陈纪和郑浑为首的九江郡政务班子也就能搭建了。   至于武事,郑平并不打算将其交给陈纪和郑浑。   九江郡地理位置特殊,需要大将方可坐镇。   待得太史慈平定江东诸郡后,这治所是要迁徙到九江郡来的。   唯有太史慈率军坐镇九江郡,郑平才能放心。   将九江郡的文武人事定好后,郑平汇总成册,让张飞一并带回临淄城交给刘备。   刘备见郑平准备让陈纪出任九江太守,当即就给陈纪写信,同时又准备好了奏疏。   若陈纪愿意出仕九江太守,奏疏会立即快马加鞭的送往长安,请刘协批示。   毕竟这太史慈还不是扬州牧,不能直接任命太守。   刘备依旧保持尊天子的态度,不擅自任命太守。   在刘备的恳请下,陈纪同意出仕九江太守,但需要得到刘协的任命才会正式担任。   而在这之前,陈纪只会暂领九江太守,负责九江郡即将到来的春耕事宜。   若朝廷任命新的九江太守,陈纪就会让位。   陈纪的这个要求十分合理,不论是接陈纪南下的张飞,还是淮陵城的郑平,都认同陈纪的要求。   在陈纪抵达淮陵城后,郑浑和仓慈也相继抵达了淮陵城。   寿春的袁耀,在黄猗的劝说下,也同意了投降。   袁术任命的丹阳郡太守周尚,也在这期间降了太史慈。   自此。   扬州六郡,尽入刘备之手!   虽然朝廷的正式任命还未下达,但刘备已经实际掌控了扬州六郡。   三月。   关羽押送袁术,经兖州入洛阳,又过潼关进入关中地界。   得知伪帝任命的九江公袁术被生擒押入来长安城,不论是刘协还是执掌长安军政的吕布、张邈和陈宫,都是惊讶不已。   黄河以南,袁术是唯一一个支持涿城伪帝的势力。   如今袁术被生擒,就意味着黄河以南,再无伪帝势力!   “不愧是卢尚书的弟子,竟能生擒袁术这个叛逆!”刘协大喜:“传令,朕要亲出长安城,迎接汉寿亭侯!”   虽然在张邈和陈宫有意无意的灌输下,刘协对刘备多了几分防备,但对于关羽,刘协还是很信任的。   毕竟这是卢植临终前举荐的,还是有特殊意义的“汉寿亭侯”。   张邈和陈宫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两人并不希望刘协亲自去迎接关羽,那样会让关羽的威望太重。   而关羽又是刘备的义弟,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刘备的人。   若刘协对关羽太器重,今后想要削刘备的权就很难了。   “陛下!”陈宫出列谏道:“汉寿亭侯虽然生擒了袁术,但以君迎臣,难免会让臣子滋生骄纵之心。”   “帝王需要有威仪,才能令臣子臣服。”   刘协顿时迟疑:“若不亲迎汉寿亭侯,又如何让汉寿亭侯知晓朕的器重之心?”   陈宫敛容道:“陛下!恕臣直言,倘若汉寿亭侯需要陛下亲自迎接才会有感恩之心,岂不是很荒谬?”   “陛下贵为天子,乃群臣之长。”   “汉寿亭侯理当对陛下敬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汉寿亭侯岂能因为陛下不亲自迎接,就无感恩之心?”   “倘若陛下这次迎接了汉寿亭侯,那下次是否还要迎接其他功臣?”   “若不迎接,岂不是会让忠臣义士误以为陛下轻慢贤士?”   陈宫说得头头是道,将刘协忽悠得晕头转向。   良久。   刘协采纳了陈宫的谏言:“那就依尚书之言,朕只在宫门外迎接即可。”   陈宫拱手一礼,不忘赞道:“陛下英明!”   顿了顿。   陈宫又道:“陛下,如今袁术被擒到长安,如何处置袁术,还需要陛下斟酌。”   刘协不假思索地道:“这还有什么斟酌的?对付这等叛逆之贼,杀了便是。”   陈宫问道:“若杀袁术,是否要夷其三族?”   刘协点头:“自然要夷,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陈宫再问:“那袁术的旧部又该如何处置?”   刘协略微一想,道:“袁术犯错,祸及三族就可以了。至于袁术的旧部,可衡量其罪行大小,交给扬州刺史按律处置吧。”   人群中,杨彪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刘协这话,不仅仅是要杀了袁术三族,还要将袁术旧部一并处置了。   杨彪的妻子是汝南袁氏人,刘协若是真的这般处置,杨彪亦会被牵连。   陈宫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公卿,再次谏道:“陛下,臣以为,如此大动干戈,会有损陛下的仁德之名。”   “袁术虽然是伪帝赐封的九江公,但在这之前,袁术也有勤王救驾之举。”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如今袁术既然被生擒,陛下应对以安抚为主,只论袁术一人之罪,赦免袁术家眷及旧部之罪。”   “如此,方能让天下人皆知晓陛下仁德之名,也能让袁术旧部,不会如董卓旧部一般再度反叛。”   杨彪感激的看了一眼陈宫,出列道:“陛下,臣之妻,亦是袁氏人。臣愿助陛下,收袁氏故人之心,以彰陛下仁德贤名。”   朝中公卿,亦有不少人是袁氏的门生故吏,自然不希望刘协在这事上过于狠辣。   大司农周忠,亦是出列,希望刘协能行仁举,不可再让李傕郭汜旧事重演。   而公卿的反应,全都尽入张邈陈宫之眼。   什么人能拉拢,什么人需要打压,张邈和陈宫心中已经有了分寸。   见众公卿如此,本就没有多少主见的刘协,采纳了陈宫的建议,决定只论袁术一人的罪行。   聊得太久了,刘协也感觉疲惫,对于迎接关羽的兴趣也淡了许多。   “没想到,袁术竟然被关羽生擒了。刘备的权势越来越大了,他未必会听陛下的号令。”退朝后,陈宫跟张邈私下密聊,隐隐多了担忧。   张邈亦是蹙眉:“我等还需要借助刘备来对抗袁绍,亦不能对刘备过分相逼。”   “可若不限制刘备,他日权势必然会位于你我之上。”   “刘备又是汉室宗亲,他若把持朝政,这天下谁能指责?”   “我有意遣人去请孟德入长安,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眼神一凛:“孟卓,曹孟德亦不是久居人下之辈,请他入长安,孟卓准备许他什么官职?” 第252章 关某之刀,容不下奸逆贼   张邈摇头:“并非如此!请孟德入长安,只为对抗袁绍、制衡刘备,孟德依旧得回豫州当豫州牧的。”   “孟德如今已经是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不宜再升官。”   张邈的想法,陈宫不怎么认同。   不给曹操升官,却又要让曹操对抗袁绍、制衡刘备,这种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   “孟卓,既无好处,曹孟德又岂会同意?”陈宫摇头道:“不如请陛下给刘备下诏令,让其讨伐袁绍。”   “袁绍兵马强劲,即便刘备讨伐袁绍成功,其麾下兵马也会折损不少。”   “我等稳坐长安,坐看刘备和袁绍两虎相斗,方为上策。”   张邈不认同陈宫的判断,道:“公台,刘备已经遣关羽生擒了袁术,倘若再让刘备击败袁绍,刘备的功绩将会在温侯和你我之上。”   “刘备功高盖主,就难以制衡了。”   “要打袁绍,一定得由天子亲征,刘备随军出征,如此才能将灭袁绍的功劳归于天子而不会让刘备功劳太大。”   “而天子亲征,麾下将兵又不能只有刘备。”   “我引孟德入京,便是要在天子亲征袁绍的时候,将兵马分成四路。”   “一路由温侯统率出并州,一路由子源统率攻打魏郡,一路由孟德统率进攻清河,一路由刘备统率进攻渤海,四路同时进兵。”   “孟德和刘备分袁绍兵势,子源兵围邺城,温侯速破马腾韩遂后出壶关入魏郡,跟子源汇合。”   “如此一来,这生擒袁绍之功就不会由孟德和刘备得到。”   “天子有此大功,天下谁敢不服?”   “而你我身为布局者,必将成为天子最信赖的辅政大臣,封侯入史,此生足矣!”   张邈没有太多的野心,他只想当一个青史留名的辅政大臣。   因此。   替刘协立威名,是张邈首要的选择。   只有刘协的皇威鼎盛,才能震慑群臣宵小,而张邈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这对张邈而言,有十足的诱惑。   看着意气风发的张邈,陈宫却是暗暗摇头。   张邈的想法虽然好,但却太小觑曹操、小觑刘备、小觑这天下间的智谋之士了。   陈宫没有继续劝阻。   现在说太多,只会引起张邈的反感。   张邈自以为说服了陈宫,于是遣胞弟张超前往许县,邀曹操入长安一叙。   次日。   关羽押送袁术抵达长安城。   刘协亲率公卿文武在皇宫外迎接。   “关君侯,你承诺过的,要保本公一命。”袁术不忘提醒关羽:“若你毁诺,本公拼着一死,也要两败俱伤。”   关羽有些厌恶袁术的语气。   卢植为何会一夜白头入长安,关羽可一直都没忘记!   若不是郑平要布局,关羽不能为了一时之气而坏刘备大事,早在路上就将袁术给砍了,哪里还容得下袁术在身边放肆?   如今的关羽,早已不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就砍的愣头青了,哪怕恨不得杀了袁术,关羽此时也得忍住情绪,去顾全大局。   “显谋先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否则,关某真的会忍不住拔刀的。”   关羽暗暗调整情绪。   在让关羽押送袁术入长安之前,郑平就给关羽保证过:袁术活不过今年!   “袁公放心,关某行事,向来以信义为先。”关羽冷着脸,丹凤眼中的厌恶之色也在这一瞬间按纳住。   袁术暗暗松了一口气,来长安并非袁术所愿,若是来了长安也是一死,必然要鱼死网破。   “臣,汉寿亭侯关羽,已擒得伪九江公袁术,今日将其献与陛下!”关羽见到刘协,下马上前、行礼而拜。   刘协见关羽骁勇非凡、不亚于吕布,这心中亦是高兴:“汉寿亭侯有心了,快快请起!”   因为卢植的临终嘱托,刘协对关羽颇为喜爱。   寒暄一阵后,刘协问道:“汉寿亭侯立下如此大功,不可不赏。朕有意封汉寿亭侯为光禄勋,执掌宫中禁卫。”   此话一出。   不论是关羽,还是朝中公卿文武,纷纷吃了一惊。   关羽连忙婉拒道:“臣,谢陛下好意!然,臣出身低微,不识皇家礼数,又时常跟人有忤,难以胜任光禄勋一职。”   “臣之夙愿,是完成卢师未尽之愿,统率百战强兵,替大汉荡平天下群贼。”   一旁吓了一跳的张邈也连忙道:“陛下,关君侯善于征战,是今后征讨伪帝的大将。若让其出任光禄勋,未免大材小用了。”   刘协本来也就临时一想,此时见关羽婉拒,张邈也不同意,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张邈暗暗松了一口气,若让关羽当了光禄勋,以后都要在关羽的眼皮子底下进出皇宫,这会让张邈感受到约束。   更重要的是,关羽当了光禄勋,几乎天天都会跟刘协在一起,这近臣关系会远胜于张邈!   万一刘协说漏了嘴,让关羽知道这长安有人在天子面前有意无意的树立刘备威胁论,以关羽的脾性,必然要提刀砍人的。   就在此时,袁术却是插嘴道:“还争什么争啊,陶谦都被曹操给杀了,关羽都被徐州人共举为徐州牧,暂领徐州。”   “如今关羽擒了本公,这徐州牧也该实至名归了。”   张邈和陈宫愕然的看向袁术。   关羽暂领徐州牧的事,张邈和陈宫都是知道的,两人商议后,决定装聋作哑,没有将其告诉刘协。   张邈和陈宫担心刘协脑子一热就封关羽为正式的徐州牧了。   原本张邈和陈宫,还想潜移默化的让刘协明白刘备的威胁,另外委派贤士去当徐州牧。   结果,袁术直接当面来了这么一出戏。   你是袁术啊!   你是被关羽生擒的袁术啊!   你搁这儿给关羽请赏是什么道理?   你被生擒了,感到很有成就感吗?   袁术可不管张邈和陈宫怎么想,这本来就是跟郑平约定的内容之一。   也就袁术这种没节操的人,会说出“如今关羽擒了本公,这徐州牧也该实至名归了。”这样的话来了。   刘协见关羽拒绝了光禄勋,又听得徐州人共举关羽为徐州牧,当即便道:“徐州人共举汉寿亭侯为徐州牧,足见汉寿亭侯深受徐州人的爱戴。”   “既如此,朕稍后便下诏,令汉寿亭侯关羽,出任徐州牧,再加封为镇南将军。”   关羽上前一步,不给张邈和陈宫反应时间,谢恩道:“臣,关羽,领旨谢恩!”   阴谋!   这绝对有阴谋!   张邈和陈宫对视一眼,纷纷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还未等两人有所动作,关羽又道:“陛下,这次能生擒袁术,还有一人功不可没。”   刘协顿时来了兴趣:“不知此人是谁?”   关羽凝声道:“此人是东莱人,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慈字,乃是北海康成公之子的结义兄弟。”   “袁术遣将孙坚攻打扬州诸郡时,太史慈义助扬州刺史刘繇,然而刘繇嫉贤妒能,竟然将太史慈驱逐,还扣押了太史慈在吴郡购买的商船。”   “之后,刘繇被孙坚击败,兵败逃亡,扬州大半落入袁术之手。”   “太史慈不忿,于是来青州寻关某兄长,借得一部分兵马南下扬州。”   “其后,太史慈游说了庐江太守陆康、豫章太守华歆、会稽太守王朗,三郡共抗袁术。”   “王朗又游说了袁术任命的吴郡太守许贡,许贡投降。”   “四郡之兵共围丹阳郡,而丹阳郡的太守周尚,亦是袁术任命。”   “此人乃大司农的族人,太史慈晓以利害,亦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说降了周尚。”   “若无太史慈定扬州五郡,关某也难以生擒袁术。”   “关某以为,扬州刺史刘繇兵败辱君,不可再出任扬州刺史;太史慈能得五郡支持,定然能替陛下治理扬州。”   “此人又是康成公之子的结义兄弟,康成公海内名儒,常言当今天子、乃是少有的聪慧贤明之君。”   “以太史慈为扬州牧,再有关某和青州刘使君在,定可助陛下定鼎中原,复我汉室荣光!”   太史慈在青州,一直都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官职。   哪怕是关羽和张飞都是出任过平原国国相,太史慈一直只是个部将。   所以,关羽这半真半假的话,此时也没人能质疑。   而太史慈在刘繇麾下任职过,这也是有迹可查的。   关羽又按郑平的吩咐,将郑玄抬出来。   就差直接给刘协说:太史慈是郑玄举荐的,郑玄夸陛下你是少有的聪慧贤明之君,陛下你看着办吧。   身份不俗、又有名仕举荐、还有兵不血刃拿下扬州五郡的功绩。   再有关羽最后那一句“以太史慈为扬州牧,再有关某和青州刘使君在,定可助陛下定鼎中原,复我汉室荣光!”,直接将刘协的热血给飙升起来了。   张邈和陈宫再次傻眼了。   关羽这话术,太熟悉了!   因为,张邈和陈宫也是这样做的。   谁说忠义之臣就不能说奉承话了?   张邈和陈宫能得刘协信任,便是效仿十常侍的近臣之举,以低姿态来取得刘协的信任、继而执掌大权。   而现在,关羽也同样如此!   专捡刘协爱听的来说。   董卓、王允、李傕在时,哪个拥兵自重的臣子会在刘协面前低姿态?   而现在,张邈陈宫如此,关羽也是如此!   这让十二岁的刘协,有了盲目的自信,刘协开口道:   “镇南将军言之有理,太史慈既然是康成公举荐,又在扬州有如此高的声望,兵不血刃定扬州,比起刘繇而言,太史慈更适合当这扬州牧。”   “就封太史慈为扬州牧、再加封安南将军,令其治理扬州。”   “他日替朕举兵北上,讨伐伪帝叛逆。”   短短的时间内,刘协先后加封关羽和太史慈为徐州牧和扬州牧,这变故让张邈和陈宫有些不知所措。   陈宫硬着头皮道:“陛下,刘繇虽然兵败,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刘繇是孤身入扬州,不似太史慈能借得青州的兵马。”   “如今刘繇尚在,就立太史慈为扬州牧,臣以为不太妥当。”   关羽冷哼:“你是何人?竟敢质疑陛下的决断?”   陈宫眉头一皱,道:“我乃尚书令陈宫。”   关羽丹凤眼一眯,语气一缓:“陈尚书,关某昔日曾听祢衡提及过你。”   “祢衡言你是东郡名仕,为政清廉,又颇晓国家大义,也曾义助青州,定兖州之乱。”   “为何今日会说出赏罚不明的话来?”   “太史慈之功,有目共睹,若只是因为刘繇之故就不封赏,岂不是令忠臣义士寒心?”   “袁术虽然被生擒,但扬州尚有许多袁术旧部以及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这些人需要一个智勇兼备的人才能镇抚。”   “关某不认为,刘繇能镇抚扬州。”   被关羽先夸后责,陈宫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总不能直接当场说,太史慈当了扬州牧,青徐扬三州都成刘备势力了?   陈宫敢当面说这话,关羽一定会拔刀相向。   公然说青徐扬是刘备势力,就等于说刘备意图谋反,关羽不砍死陈宫就不叫关羽了。   张邈也知道今日场合不对,即便要劝谏,也得私下的寻刘协。   “哈哈!关君侯误会了,陈尚书并非此意。”张邈圆场道:“今日是迎接关君侯的日子,这扬州牧谁来出任,改日再议如何?”   关羽眯着眼:“改日再议?你又是何人?为何尔等屡屡阻止陛下的诏令?”   张邈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关羽竟然装着不认识自己?   “我乃司徒张邈!”张邈憋着气,看向关羽的眼神多了愤怒之色。   关羽冷哼:“既然是司徒,就应该尊陛下之命!陛下既然加封了太史慈,身为臣子,就应当奉令而行。”   “一个尚书令,一个司徒,执掌了朝中大半权柄,不仅当众反驳陛下的决定,甚至还说出改日再议这种目无尊卑的话来。”   “朝廷正是有尔等这种擅权之臣,才让陛下屡屡受辱。”   “今日尔等,莫非也想效仿董卓、王允、李傕之辈,欺辱陛下年幼吗?”   “卢师虽然仙逝,但关某尚在!汉寿亭侯尚在!”   “关某之刀,容不下奸逆贼!” 第253章 大赏特赏,刘备得青徐扬   张邈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改日再议,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避免一个尚书令、一个汉寿亭侯当众吵起来,刘协面上不好看。   结果,关羽直接揪住“改日再议”四个字,将张邈和陈宫定义成擅权之臣,欲效仿董卓、王允、李傕?   连卢植都抬出来了?   “汉寿亭侯,你言过了!”张邈铁青着脸:“我等诛杀叛贼李傕、郭汜后,陛下就已经亲政,岂会如董卓、李傕一般擅权?”   关羽冷目而对:“陛下既然已经亲政,尔等屡屡阻挠又是什么道理?”   张邈死咬牙关:“难道身为臣子,就不能劝谏陛下吗?”   “劝谏?”关羽丹凤眼怒睁:“陛下赏赐有功之臣,尔等却三番两次的阻挠,你将之称呼为劝谏?”   张邈顿时语塞。   刘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本来是迎接功臣的大喜事,却忽然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张司徒,退下吧。”刘协呵斥一声,看向张邈的眼神多了不满。   张邈吃了一惊,知道今日的言行已经引起了刘协的猜忌,连忙低头请罪:“陛下,臣知罪。”   看向关羽,刘协的语气微微缓和:“汉寿亭侯,暂消怒气吧。朕这次没有被挟持,军政诸事,皆会由朕过目。”   “温侯、司徒和尚书令,也不是擅权之臣。”   “朕也不是昏聩之君,自然会赏罚分明,不会因此而寒了忠臣义士之心的。”   “刘繇兵败辱君,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已经不适合再当扬州刺史;太史慈智勇双全,能驱兵讨贼,能选贤治政,可替朕牧守扬州。”   “诏令稍后就会下达,忠臣义士知晓朕之心意,定会勠力同讨涿城伪帝。”   刘协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既安抚了吕布、张邈和陈宫,也安抚了关羽。   关羽连忙行礼请罪:“陛下,是臣方才鲁莽了。臣委实不愿再看到朝中有奸人权臣作祟,以至于让陛下寒了忠臣义士之心。”   张邈和陈宫暗暗对视一眼,内心的忌惮更深了。   “关羽一介武夫,竟也有如此心计?”   “必然是来长安城之前,就已经提前预演过这种情况,才会有如此反应。”   “那袁术给关羽请赏,肯定也是提前商量好的。”   “该死!中这匹夫之计了。”   张邈和陈宫终究还是有私心的。   若无私心,全力助刘协拉拢刘备关羽等人,以刘备的个性,必然会甘心当一个大汉相父。   可惜。   张邈和陈宫只是比董卓、李傕在方式上要多一些技巧,将挟天子改成奉天子,论其本质跟董卓、李傕没什么区别。   张邈和陈宫,依旧是想要执掌朝中权柄。   辅政大臣,只能是张邈和陈宫,而不能是刘备!   没了张邈和陈宫的反对,刘协当殿拟了圣旨,让黄门侍郎宣读了对关羽和太史慈的任命,其余有功将士,也得到了相应的册封。   而朝中除吕布、张邈和陈宫外的公卿,也没反驳。   一部分是不愿意掺和此事,一部份则是存心想看张邈陈宫的笑话。   这朝中公卿,可不是铁板一块!   至于袁术,刘协先是论了袁术的罪,随后又论了袁术的功,功过相抵后,袁术被罚在长安城禁足三年。   三年后,若表现良好,可以返回汝南继承汝南袁氏的侯位。   袁术对此也没反对。   三年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待三年后返回汝南,依旧能东山再起。   “别以为本公会就此甘于平凡,本公以一人之命,保麾下文武之命。”   “他日再回汝南,振臂一呼就可召来旧部。”   “区区小天子,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本公?”   “郑显谋,如今你跟刘备已经立于风口浪尖之上,这朝中的公卿,可不会真的将你们视为功臣。”   “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皆是此理。”   “他日你心灰意冷之时,便是本公鱼跃龙门之日。”   ......   许县。   张超来寻曹操,具言张邈之意。   “孟卓要我去长安?”曹操眯着细眼,仔细揣摩张邈的用意,又召来荀彧、毛阶、郭嘉、戏志才等人商议。   自淮陵退兵后,曹操一直都在许县自舔伤口。   如今局势,曹操距离荀彧和毛阶的奉天子以令不臣战略越来越远。   别说奉天子令了,曹操在豫州的掌控力也因为淮陵战败而下降。   跟着曹操的,都是希望跟着曹操得到富贵的。   然而,曹操两次攻打徐州没讨到好处,攻打袁术又损兵折将的返回。   不少豫州士族豪强,对依附曹操有了疑虑。   荀彧其实也很难受。   荀彧一直都不赞成曹操图谋徐州。   自东武阳跟着曹操开始,荀彧的战略重心都在天子上。   然而,曹操一开始心念兖州,兖州被臧洪得到;后来当了豫州牧,曹操又心念徐州,结果两次图谋徐州都失败了。   无奈之下又只能响应刘备的号令,去抢生擒袁术的功劳,结果功劳没抢到,还损兵折将退回了豫州。   兜兜转转下,荀彧在初平二年就替曹操定下的战略,到如今兴平元年了,依旧未能实现。   反而让张邈寻得机会击败了李傕、郭汜,完成了荀彧想让曹操完成的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战略。   听得张邈要邀请曹操去长安,荀彧顿时有了心思:“既然是张司徒盛情邀请,明公理当去趟长安。”   曹操皱眉:“我去长安,又能有什么作为?难道要让我听命于孟卓吗?”   张超在别处静候曹操的回答,这个房间里只有曹操、荀彧、毛阶、郭嘉和戏志才,都是亲信之人,曹操自然也没有隐瞒心中所想。   郭嘉和戏志才没有开口。   涉及战术,郭嘉和戏志才颇为精通。   涉及曹操的发展战略,荀彧和毛阶更适合。   毛阶则是看向荀彧,这话题是荀彧提出来的,自然不能喧宾夺主。   荀彧微微敛容:“明公,关中凋敝,颍川富庶。此去长安,只为一事!”   曹操内心一震,隐约猜到了什么,问道:“何事?”   荀彧一字一顿地道:“迁都!”   话音一落,不仅曹操震惊,毛阶、郭嘉、戏志才亦是惊讶的看向荀彧。   荀彧,竟然要让天子迁都!   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起身踱步:“迁都之事,又岂是我能决定的?天子未必会同意。”   荀彧目光灼灼,眼神笃信:“即便天子现在不答应,不久之后也会答应的!”   “关中屡遭兵祸,民生凋敝,光是恢复民生,至少都得三年,还得祈祷上天,这三年里风调雨顺,无旱灾无蝗灾。”   “近日有消息传来,袁绍连败公孙瓒七阵,公孙瓒已经躲在易京不敢出战了。”   “最多一年,袁绍就能彻底击败公孙瓒,整合幽州、冀州、并州三州之力。”   “到那时,袁绍必将南下!”   “天子想要整合青、兖、豫、徐、荆、扬六州之力,就不可能继续待在关中。”   “原本迁都回洛阳,是最合适的;可如今洛阳早已经被董卓焚毁,百里无人烟,已经不适合立都了。”   “许县富饶,地势险要,是迁都的绝佳之地。”   “如此,明公便可真正奉天子以令不臣,召六州之兵同讨伪帝,立不世之功!”   曹操会意道:“我明白文若的意思了。这个时候去长安请天子迁都,天子定然不会答应。可天子不得不迁都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又会是我。”   “大势之下,天子不能久待长安,只能自长安入洛阳。”   “可洛阳同样凋敝、难以固守,一旦本初出兵虎牢,天子就立于危墙之下了。”   “反观许县,地势险要、粮草充足,本初想要打许县,得先渡河打兖州。”   “妙啊!”   曹操抚掌大赞。   荀彧也挺无奈的,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迁都,结果曹操非要去惦记兖州和徐州,以至于蹉跎两年多了,被张邈给捷足先登。   如今之计,虽然听起来很妙,但不一定会成功。   尤其是,当张邈和陈宫恢复了关中民生后,刘协和公卿就不一定会想着要迁都了。   “若是关中今年能来一场大旱就好了。”荀彧不由暗叹。   饱暖思安逸,只有刘协在关中待不下去了,才会真正的想到走出关中,来到关东富饶之地。   商议间,郭嘉补充道:“若要让天子迁都,明公可请刘备一助。”   “刘备早有勤王之心,奈何青州距离长安太远,一直鞭长莫及。”   “若天子能迁都,刘备定然会欣然同意。”   戏志才疑道:“刘备怎么可能同意让天子迁都到许县?”   郭嘉轻笑:“刘备自然不会同意天子迁都到许县,但他一定会同意让天子迁都到洛阳!”   “天子到了洛阳,刘备就有机会觐见了。”   “明公这次去长安,也不能直接跟天子说迁都来许县,只是借口洛阳是中兴之地,将来也更容易号令六州同讨伪帝。”   “至于洛阳凋敝少粮食,这不难,不论是豫州、兖州、青州,都会将粮食运往洛阳。”   “只要天子到了洛阳,迁都入许县就更容易了。”   “兖州和青州都毗邻冀州,一旦发生战事,天子就立于危墙之下,而许县却能让天子安稳如山。”   “届时,不论张邈还是刘备是否同意,天子都会选择许县!”   荀彧定下了让天子迁都的战略,郭嘉则是根据人心揣测了各方势力的反应。   两者相辅相成,让曹操对这迁都之略有了更清晰完整的认知。   荀彧亦是佩服道:“奉孝明悉人心,若有刘备相助,迁都之事,必然可成!”   毛阶也建言道:“明公去了长安,可逐一拜访长安公卿百官。这些人中,肯定还有想要东归的。”   “只要附议的人多了,即便张邈想要反对,也无法阻止大势。”   荀彧猛然想起:“倒是我疏忽了,明公去了长安,可先造访钟元常,有钟元常相助,可让明公更了解长安的局势。”   曹操大喜:“我对钟元常慕名许久了,此去长安,定然要去造访。”   当即。   曹操跟众谋士商议了细节后,决定跟着张超去长安。   同时,曹操又遣人快马加鞭去青州,邀刘备上书奏请刘协迁都回洛阳。   临淄城。   初春三月天,刘备再次身体力行,带领临淄城士民积极参与春耕。   郑平在淮陵城尚未返回,诸葛亮则是拉着刘晔以及改名为陆逊的义弟跟着刘备一起下地耕田。   这临淄城尚未及冠的少年俊杰中,论才智以诸葛亮、刘晔和陆逊为首。   刘晔年龄最大,诸葛亮次之,陆逊最幼。   诸葛亮不是第一次跟着刘备参与春耕了,刘晔和陆逊则是初次。   堂堂一个青州牧,亲自下地耕种,这耕种的手法还娴熟无比,这让刘晔和陆逊颇为惊讶。   大部分的官员下地,都是做做样子,别说娴熟了,会驱牛犁地就不错了。   同为汉室宗亲,刘晔对刘备的仁德信义,日渐钦佩。   刘备对刘晔也颇为欣赏。   毕竟是刘氏宗亲,又是少年俊杰,刘备自然会多几分青睐。   若不是刘晔的父兄都在,刘备甚至都想认义子了。   看着别人的儿子才智俱佳,刘备心中说不羡慕是假的。   刘备对长女刘弈虽然偏爱,但毕竟只是女儿不是儿子,终究让刘备有些遗憾。   扫了一眼认真耕作的刘晔、诸葛亮和陆逊三人,刘备的眼神更柔和了。   “若备有子如此,死而无憾了!”   不怪刘备有如此感慨,实在是别人家的孩子太优秀!   哒哒哒——   战马踏尘而来,却是关羽长子关平。   “伯父,父亲遣人快马传信,袁术已经顺利的押送到了长安。”   “天子正式册封父亲为徐州牧,册封子义叔父为扬州牧,其余有功之士,也一一得到了封赏。”   “父亲护送天子使者以及诏书印绶等,正返回青州,预计一个月后就能抵达临淄城。”   关平语气兴奋。   毕竟受封的,是汉寿亭侯关羽,关平的父亲!   刘备哈哈大笑:“云长终于要回来了!贤侄,你速去淮陵城,将此事也告知显谋,让显谋早些返回临淄城。” 第254章 征北将军,临淄侯刘玄德   兴平元年,四月。   关羽跟天使刘艾抵达临淄城,郑平也自淮陵城返回。   因曹操奉孝杀戮而引起徐扬两州的兵祸,虽然在半年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但兵祸遗留下来的隐患,却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尤其是淮南地区,遭袁术横征暴敛后,生民疲敝,饿殍遍野。   虽有陈纪、郑浑等名仕坐镇淮南抚民,但抚民的消耗太大,郑平不得不去信刘备,号召青州的富商运送大量的粮食来淮南赈灾。   郑平亦留在淮陵城调度青徐扬三州钱粮,尽可能减少兵祸对百姓带来的影响。   也正因如此,郑平一直在淮陵城待到四月末,才抽得一丝空闲返回临淄城。   刚回临淄城,郑平连休憩都顾不得,马不停蹄的来到州牧府。   郑平早早的就计算好了时间,今日正是关羽和天使刘艾抵达临淄城的日子。   州牧府内。   刘艾已经将圣旨宣读完毕。   虽然这次平定袁术,以关羽和太史慈为头功,二人都被册封为一州州牧,但刘协也没忘记给刘备加封。   在跟群臣讨论后,刘协加封刘备为征北将军、进封临淄侯。   “陛下深知,此番能生擒袁术,扬我汉室威仪,全赖临淄侯在背后默默的支持关君侯和太史将军。”   “虽然张司徒和陈尚书极力反对,认为不宜再给临淄侯加官进爵,但陛下依旧力排众议,赐为征北将军和临淄侯。”   “陛下之意,亦是希望临淄侯能锐意进取,征讨北方,擒伪帝,灭袁绍公孙瓒马腾韩遂等叛逆。”   刘艾将圣旨递给刘备,又讲述了一些朝中之事。   虽然张邈和陈宫有意无意的在刘协面前暗示刘备权势过大,容易尾大不掉,但因为关羽的反应,让刘协又对张邈和陈宫有了猜忌和防备之心。   思前想后的刘协,决定再次加封刘备,一方面欲用刘备来征讨伪帝和袁绍等人,一方面也是想用刘备来反制张邈、陈宫等朝中公卿。   在历经董卓、王允、李傕等人擅权后,刘协也对帝王之术有了更深的感悟。   正好张邈和陈宫,将挟天子改成了奉天子,名义上是还政于刘协,让刘协有了掌权的快感,自然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帝王威仪。   对于刘协的决定,张邈和陈宫虽然极力反对,但都没能改变刘协的决心。   刘协要立威,就注定不能让臣子来左右自己的决定。   张邈和陈宫越是反对,刘协越是要加封刘备,以此来告诉朝中公卿。   昔日的傀儡皇帝刘协,已经不存在了!   今日在皇位上的,是有中兴之志的大汉皇帝刘协!   刘协的加封,刘备亦是很高兴。   由镇西将军到征北将军,这可是跨越了一个级别。   虽说四征将军依旧只是杂号将军,不似大将军、骠骑、车骑、卫为重号将军,但四征将军已经是杂号将军中除了四方将军外职权和荣誉最高的一个了。   “臣受陛下厚恩,必当谨记自身职责,他日陛下若有号令,臣刘备,必当亲率兵马,替陛下征讨伪帝叛逆!”   刘备的态度,令刘艾很满意。   虽然朝中多有人说刘备权势太大,应该削一削,但在刘艾看来,除了刘备谁还能替天子征讨伪帝?   是那个连孙坚都打不过的扬州刺史刘繇?   还是那个号称单骑定荆州实际上只定了个江夏郡,如今还在犯愁如何让荆襄九郡士民心服的儒生刘表?   亦或者是被刘表弹劾有不臣之心的益州牧刘焉?   在刘艾看来,汉室宗亲中,惟有刘备能助刘协匡定天下!   其余宗亲州牧,不过是群尸位素餐之辈。   至于兖州牧臧洪和豫州牧曹操,刘艾更是瞧不起。   一个是被张邈和陈宫推上去的兖州牧,凡事都听张邈和陈宫的;一个为了一己之私就擅杀州牧大臣的豫州牧,眼中毫无君臣尊卑之礼。   “临淄侯,我还得去寿春宣旨,就不在临淄城逗留了。”刘艾起身告辞。   刘备虽然极力挽留,但刘艾坚持不受。   于是刘备派遣田豫亲自护送刘艾去寿春宣旨。   刘艾前脚离开,郑平后脚就抵达了州牧府。   得知刘备被加封了征北将军,受赐为临淄侯,郑平打心眼里儿替刘备高兴:“恭贺使君,今日为征北,他日定也能进位大将军。”   刘备大笑:“大将军我可不敢奢望,只希望能当一骠骑将军足以。”   张飞则是道:“大哥何必妄自菲薄!连吕布都能当大将军,大哥为何当不得?待灭了伪帝和袁绍,以大哥的战功,那吕布也得让出大将军一职!”   刘备轻斥一声:“翼德不可胡言,温侯两度勤王救驾,大将军一职实至名归。”   郑平看向关羽:“云长,给我讲讲你在长安的经历。天子和诸位公卿的反应,事无巨细,都讲述一遍吧。”   就在关羽点头应诺时,刘备则道:“若要细讲,不是一时半会能讲完的。”   “我四人这两年聚少离多,少有时间能聚在一起。如今桃花正盛,不如去桃园一聚,边饮边聊如何?”   刘备在州牧府附近,单独开辟了一处桃园,时常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就会去桃园走一走,回忆往昔岁月。   如今是四月末,桃花正盛。   于是在刘备的提议下,郑平、关羽和张飞纷纷来到了桃园。   一到桃园,看到满园桃花,张飞不由想起了在涿郡的桃园:“不知何时才能回涿郡,俺有些怀念俺在涿城的桃园了,也不知道现在被哪家小子给占了。”   刘备笑道:“翼德勿急,我们会打回去的!”   关羽亦是捋了捋美髯,看着满园桃花颇有些感触。   郑平轻摇羽扇,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瓣桃花:“这桃花没能泡酒,实在是可惜了。若是在三月三采摘新鲜桃花,以上等的白酒浸泡,四十九日后服用。久服,可以除病益颜。有利水、活血、通便的功效。”   刘备大笑:“显谋,我等在这里追忆过往,你倒好,直接想摘花泡酒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飞头猛的凑近问道:“显谋先生,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可以除病益颜?”   郑平将手中的一瓣桃花抛出,摇扇轻笑:“翼德最近莫非身体抱恙?”   张飞连连摇头:“俺壮得跟牛似的,怎么会抱恙?”   郑平又笑:“那翼德是想益颜了?你一个厮杀汉,难道还想变得俊俏一些?”   张飞一跺脚:“显谋先生,你误会了。俺是给俺夫人问的。”   郑平大笑:“没想到翼德竟然如此有心!使君,这一点你得跟翼德多学学啊,勤于政务是好事,但也不要冷落了美人心啊。”   关羽眯着丹凤眼,微微昂头:“关某就不掺和了,夫人向来不喜欢这些。”   张飞却是环眼一转,惊讶道:“二哥,你也太不关心嫂嫂了。俺夫人说,嫂嫂经常感叹自己流离多年,容颜变得沧桑,如今怕是配不上二哥你了。”   关羽丹凤眼一瞪:“谁在夫人面前嚼耳根子,关某回去砍了他!”   张飞脖子一缩,装傻道:“俺也不知道,俺夫人就是这样给俺说的。二哥啊,这重点不是谁在嚼耳根子,你的确对嫂嫂疏远关心了。”   刘备深知张飞的个性,此时自然也猜到了张飞在故意胡诌,笑道:“我和二弟的确疏忽了。”   “显谋,这酒非得三月三的桃花吗?”   郑平摇头:“倒也不是非得三月三,这不过是编者为了对时气节而用,只需要摘取新鲜的桃花即可。”   “虽然这桃花酒有益颜功效,但酒饮多了伤身,不可无节制。”   “翼德,你别偷着喝。”   张飞尴尬大笑:“显谋先生,俺会偷着喝吗?俺一个厮杀汉,总不能越喝越俊俏吧?若是太俊俏,这战场上,谁还会害怕俺?”   闲聊片刻。   四人围坐温酒。   郑氏酒坊酿造的仙人酿,不需要再如水酒一般去蒸煮。   但四月的临淄城依旧还有些寒意,温一些仙人酿,口感更佳。   一边饮酒,关羽一边将在长安的见闻,尽可能详细的讲述。   “天子虽然亲政,但朝中的公卿依旧是貌合神离,这伪帝尚未诛灭,就开始争权夺利。”   “如此行径,如何能助天子匡定大汉啊。”   刘备不由一阵感慨。   郑平则是细细的揣摩关羽描述的长安见闻,对张邈和陈宫的心思,也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细思片刻,郑平道:“使君,你前些时日来信,说曹操有意邀使君一同奏请天子,迁都洛阳?”   刘备点头:“迁都之事,事关重大。当时显谋忙于淮南赈灾,我也没有回复曹操的使者。”   “显谋今日重提此事,想必有了决断。”   郑平反问道:“使君是希望天子迁都,还是不希望天子迁都?”   让天子迁都一事,牵涉很大。   郑平必须要确认刘备的真实想法,才能针对迁都一事谋划应对之策。   毕竟,郑平不是喜欢喧宾夺主的人。   既然选择了辅佐刘备,自然要尽可能的去遵循以刘备的想法行事。   谋士不是真正的决策者,决策的始终是刘备。   若刘备不希望天子迁都,郑平自然就会去破坏曹操让天子迁都的计划。   刘备细思一阵,道:“曹操的用意,我也能猜到几分。”   “天子迁都入洛阳,在许县的曹操就能更容易的面见天子。”   “而我远在青州,想觐见一次天子却是不容易。”   “淮南一战,我跟曹操虽然表面和善,但实际上已经结仇,若天子到了洛阳,对我而言是不利的。”   “然而,天子若远在长安,却对征讨伪帝不利。”   “偏安关中,又如何能号令关东六州同讨伪帝?”   “于私于公,我都希望天子能走出关中,以大汉皇帝的身份,号令六州同讨伪帝!”   郑平微微闭眼静思:“我明白使君的意思了。”   这个时候的刘备,是没有称帝的野心的。   刘备此时的夙愿,也只是想当一个大汉的司徒亦或者大将军。   于私于公,刘备希望刘协迁都洛阳的想法都是没问题的。   然而,这理想跟现实,始终是有差距的。   郑平之所以会让袁术去关中,而且跟关羽许诺袁术今年必死,并不单纯的是为了顾全大局。   还有一个除了郑平外,谁也不能预料到的因素。   兴平元年,关中大旱!   这次的大旱,会摧毁张邈和陈宫的一切抱负!   这也是为何,郑平对于张邈和陈宫勤王成功不怎么在意的原因之一。   张邈陈宫虽然勤王成功,却不得其时!   本来就遭董卓、李傕等人祸害的关中,再来一场大旱,任何的政治抱负都会随云消散。   休养三年?   张邈和陈宫,能撑得住今年就不错了!   至于兖州刺史臧洪会不会帮张邈和陈宫?   关中大旱,若不能有效处理,又会引起兖州蝗灾。   那自关中飞来的蝗虫,将会让兖州也出现饥荒。   臧洪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帮得了张邈陈宫?   郑平派祢衡去造访臧洪时,就已经有了两手准备。   若臧洪以张邈和陈宫为尊,这针对蝗灾的应对方案,祢衡就不会告诉臧洪。   若臧洪以刘备为尊,青州会全力协助兖州应对蝗灾。   虽然对兖州会被蝗灾肆虐的士民百姓很残忍,但臧洪若是不愿意配合,纵然郑平有良策,也应对不了兖州蝗灾。   在其位,才能谋其政,护其民。   “使君可给曹操回信,支持上表天子迁都洛阳。”郑平徐徐而道。   这个时候回信,对刘备反而更有利。   刘备建议天子迁都,张邈和陈宫必然会反对。   而这个时候,旱灾到来,刘协甚至都可能会猜测,是不是自己违背了天意,所以引起了关中旱灾?   那么刘协要罪己,就必然会再提迁都洛阳之事。   而公卿百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反对。   不迁都?   都旱灾惩罚了,还不迁都吗?   顿了顿。   郑平又道:“至于迁都会让曹操更容易得到天子青睐,使君大可放心,天子不会信任曹操的。”   “关中之事,使君可以暂时不必去关注,当务之急,是尽快的整合青徐扬三州的财力和人力,编练兵马,以应对北方之变!” 第255章 六营立旗,真仁主不妄杀   关中之局,早已在郑平的预料之中。   在淮南借孙坚之力击败曹操的初衷,本就是让曹操寻求新的破局之策而去关中迎奉天子。   一个由吕布、张邈和陈宫执掌的天子,不符合青州的利益。   刘备可以自诩大汉相父,愿意替刘协效力,但郑平会尽力去改变这种情况。   水浒传虽然是虚构,但宋江投降被赐毒酒之事,却真切的反映了朝廷之上的黑暗和苟且。   权力,只有掌握在真正的仁德之人手中,才不会被事后清算。   纵观整个汉末,也惟有刘备不会妄杀部下。   而被刘备下令杀掉的刘封、彭羕、张裕、雍茂四人,皆是事出有因。   刘封身为义子,自关羽围樊城、襄阳,连呼刘封、孟达,令其发兵相助。但刘封和孟达却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为由,不响应关羽的号令。   以勇自矜,又以义子身份自傲,连诸葛亮都对刘备说出“刘封刚猛,若刘备逝去之后难以制御。”这样的话来。   将刘备的核心文武得罪了个遍,刘封这脑子也是傻得可以。   彭羕本是庞统和法正举荐,刘备也颇为赏识彭羕。   但彭羕被赏识后,就变得嚣张自矜,目中无人。跟刘封一样,瞧不起刘备最信赖的诸葛亮,以至于诸葛亮密告刘备彭羕“心大志广,难可保安”。   而刘备因为诸葛亮的劝谏,决定远离彭羕,贬彭羕为江阳太守。   好家伙。   彭羕被贬后,竟然对马超说“老革荒悖,可复道邪!”“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也。”。   这意思就是说刘备就是个老兵痞子,没什么好说的,马将军你在外,我在内,杀了刘备后足以横行天下。   得志就猖狂目中无人,失意就滋生反叛之心。   这样的人不杀就是个祸害。   张裕是刘备唯一任性杀了的人了。   这人似乎天生跟刘备不对付,屡屡讥讽刘备,刘备要往东,张裕要往西。   刘备要打汉中,张裕不让刘备打,说打了也没用。   更是暗中跟人说“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祚尽矣”,这不是故意在恶心刘备么。   刘备要匡扶汉室,张裕倒好,逢人就说汉室要亡了。   以至于诸葛亮替张裕求情免死的时候,刘备都忍不住说出“芳兰生门,不得不除。”的话来。   这意思就说,贤能之士生性抗直,时有违迕,为上者将不能容忍,势必去之。   能把刘备恶心到诸葛亮的劝谏都不听,张裕也是够强悍。   最后一个雍茂,名声虽然不大,但他却是刘备的主簿,如此亲近的人,按理说会以刘备的利益为主。   结果此人在曹丕篡位后,竟然跟刘巴和费诗一起,公然反对刘备称帝。   身为刘备的秘书型亲信,为了一个直言劝谏的名声,不私下跟刘备沟通,却公然反对称帝。   这就等于让刘备公开承认曹丕是正统,以后大家都去曹丕麾下当官,寻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除刘备外,袁绍因为兵败羞于见田丰而杀田丰,曹操更不用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孙十万更是一来兴致就拿大都督开刀。   此类人,皆有多疑猜忌的心思。   而身为大汉皇帝的刘协,同样如此。   能在曹操觐见的时候让武士将刀架在脖子上的手段也是让人震惊一地。   按照汉制,三公带兵觐见皇帝,必须渔鸥虎贲之士持刀挟行。   意思就是两个虎贲大汉,用兵器架着曹操的脖子,才能觐见皇帝。   刘协更是威胁曹操,辅佐朕是你的幸运,不辅佐就死吧。   这样的御下手段,盛世还勉强,乱世之中,那不是自绝生路么。   不论如今的刘协品性如何,郑平都不会去赌刘协是个良善仁德之君。   自幼生长在宫中、又历经董卓、王允、李傕等人乱政的刘协,其心性也不可能如出身底层、善于结交豪侠、深知民众疾苦的刘备豁达。   迫使曹操去迎奉天子,本就是郑平为了破掉吕布、张邈、陈宫辅佐天子的局面而设计的。   一个奉天子、还政于天子的吕布三人组,和一个挟天子、欲执掌权柄的曹操,明显后者更符合青州的利益。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   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   见郑平提及河北战事,刘备的眼神也逐渐严肃:“南征袁术时,袁绍就遣张郃在边境驻兵,提防青州趁机入境。”   “如今北面有消息传来,袁绍连败伯圭兄七阵,伯圭兄已经困守易京不出了。”   “涿城的刘陔,更是降诏,以伯圭兄为叛逆,令袁绍破易京后灭伯圭兄全族。”   “显谋,我想保伯圭兄一命。”   “再不济,也希望能保伯圭兄之子公孙续一命!”   刘备终究还是念旧。   若公孙瓒依旧是刘陔的大将军,刘备碍于立场只能跟公孙瓒刀兵相向。   而如今,公孙瓒已经被刘陔诏令为叛逆,那么刘备跟公孙瓒的敌对立场就没那么明显了。   关羽和张飞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样的大事,两人也不好参与,只是静静地看向郑平。   毕竟公孙瓒对刘备的帮助不小,即便刘备公然表示不支持刘陔,公孙瓒也将刘虞和赵云、沮授、田丰等人送到了青州。   公孙瓒本可留下刘虞,借刘虞的名声来稳定幽州,但还是选择了将刘虞送到了青州。   明知赵云、沮授、田丰都是大才,依旧礼送出境。   这要是换个狠心的,不为我用必杀之。   于公而言,刘备跟公孙瓒的立场是敌对的。   于私而言,刘备跟公孙瓒的情谊并未因为立场敌对而消失。   刘备殷切的看向郑平。   郑平连袁术的命都能保住,必然也有办法保公孙瓒一命。   羽扇轻摇,郑平一边饮酒一边蹙眉。   刘备的这个想法,的确很有难度。   郑平暂保袁术一命,是因为袁术被生擒,这生死自然可以由郑平掌控。   公孙瓒却不一样,公孙瓒如今在易京,而易京已被袁绍的兵马团团围住,又如何能轻易的保住公孙瓒一命?   刘备的殷切眼神在前,郑平又不能不去考虑。   这里是桃园,不是州牧府。   刘备选择在桃园说这事,其实就是在谈私交而非国事了。   良久。   郑平眉头舒展:“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行。”   “使君可在平原国立旗调兵,将云长的先登营、翼德的锐士营、子龙的白袍营、子义的飞军营、叔至的白毦营、以及孙坚的破军营,六营旗号皆立于平原国边境。”   “做出一副要北伐的假象。”   “袁绍的兵马大部分都在北部,这个时候是必然不敢跟使君决战的。”   “而袁绍麾下的谋士,也一定能猜得出使君这六营旗号有虚张声势的目的。”   “届时,袁绍必定会遣人来跟使君谈条件。”   “至于能不能救下公孙将军,但凭天意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刘备虽然有救公孙瓒之心,但公孙瓒何其高傲,未必肯接受刘备的好意。   不过,刘备既然问策了,郑平自然会以最优解的方式向刘备献策。   刘备闻言一喜,起身向郑平一躬礼:“多谢显谋思策,即便不能救下伯圭兄,能救下伯圭兄妻儿,我也无憾了!”   孙坚的三万江东兵,大部分都留在了扬州。   郑平只让孙坚挑选了五千精锐步骑组成破军营留驻青州。   一方面,郑平信奉的是兵贵精不贵多,因此青州有旗号的营,都是五千人的规模。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限制诸将的兵权,避免单一大将执掌的兵马太多而无法约束。   先登营、锐士营、白袍营、飞军营、白毦营和破军营,六营的常备步骑,加起来已有三万精锐。   除非大决战,刘备是不需要征调各州郡的兵马的。   兵马太多,徒耗钱粮。   郑平也不希望刘备穷兵黩武,让士民百姓徒受兵祸之灾。   精兵简政路线,也是为了将钱粮更多的用在国计民生上。   商议过后。   刘备采纳郑平的建议,一面遣人向长安报送迁都的奏疏,一面在平原郡虚设六营旗号。   又令孙坚亲率五千破军营,进驻乐陵,一副要打渤海郡的模样。   临淄城内。   两个俊美少年,在街道上联袂而行。   正是孙坚的长子孙策,和孙策的义弟周瑜。   孙坚奉令留驻青州后,就将孙策和周瑜送到了临淄城。   原本孙坚是想让孙策随军、次子孙权入临淄城,但被郑平给否决了。   郑平认为孙权虽然聪慧但心性不够豁达,而孙策武勇胸襟如孙坚,是不可多得的世之良将,如此良将应该入临淄城求学于名师门下。   原本孙策对郑平没有多少好感,被郑平这一顿吹赞后,整个人都有些飘了,更是惊觉世间还有如郑平一般的名仕俊杰能懂自己。   而周瑜亦是如此,郑平以“曲有误、周郎顾”之事盛赞周瑜才艺,又赞周瑜的才智计略。   更是断言孙策周瑜双玉合璧,斩杀河北上将颜良文丑亦是不在话下。   这一通的赞美,直接将孙策和周瑜两个未及冠的少年给夸飞了。   于是两人在得到调令后,便匆匆自淮陵来到了临淄城。   “阿瑜,听说这临淄城未及冠的少年俊杰,文以诸葛亮、刘晔、陆逊为首,而武则以关君侯之子关平为首。”   “我已见识过关平的武艺,这临淄城再无少年俊杰能媲美我的武艺。”   “不过这文嘛,公瑾可敢去比一比?”   孙策语气轻狂。   刘备麾下悍将不少,但都是及冠的成年武将,未及冠的如关平等二代却是逊色不少。   即便关平有关羽亲自调教,但因为关平少年时间大部分都跟着胡夫人在流浪,几乎没什么武艺基础,还是来了青州后才开始习武的。   反观孙策,自幼习武,这武勇自然是难有人敌。   周瑜却是有些抹不开脸来,道:“兄长,你我虽然是少年,但明年就要及冠了。你让我去跟最大十六,最小十岁的少年俊杰去比。”   “这赢了也不光彩。”   周瑜有才,但也有傲气。   刘晔还好一些,勉强算是同龄人。   可去跟十二岁的诸葛亮和十岁的陆逊比,周瑜还真拉不下这脸。   这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不光彩。   “那这临淄城,也太无趣了。”孙策感到有些无聊。   周瑜轻笑怂恿道:“兄长若真觉得无聊,不如去白袍军寻那赵云比试如何?”   “听闻那赵云,未及冠就名震常山,二十岁就出任常山都尉,如今比兄长也大不了几岁,却成了白袍营主将。”   “听说是临淄侯麾下,最善于枪术骑射的大将。”   “兄长也善于枪术骑射,不想去比试比试吗?”   周瑜的怂恿,果然让孙策心动:“那就去白袍营!”   孙策言行果断,说走就走,很快就寻到了白袍营的训练营。   青州六营,都有单独的训练营用于训练新兵,合格后会用于六营的编制补缺。   有想要加入青州六营的,都会来临淄城的训练营参与考核。   见孙策一来就要挑战白袍营主将,负责新兵考核的夏侯兰顿时乐了:“自白袍营建立后,每月都有勇士想要挑战子龙,勇气可嘉!”   “可白袍营也有规矩,敢挑战子龙的勇士,输了的都得在新兵营待一年,哪儿也不准去!”   “一年之后,将会以白袍营骑卒的身份加入,从最底层开始磨砺,还得听从很可能比自己还弱小的伍长、什长、都伯指挥。”   “少年郎,本将瞧你颇为不凡,若是正常参加白袍营的新兵考核,至少也是个都伯,若是得到赏识还能晋升副将,前途不凡。”   “你真打算挑战子龙,然后当一年新兵后再当骑卒?”   孙策自信满满:“我可不会输!若是赢了,又如何说?”   夏侯兰笑道:“你若赢了子龙,你就是白袍营主将!”   孙策顿时来了兴趣:“竟然还有这样的挑战规矩?那我可兴奋起来了。”   “登记我的名字,我叫孙策,吴郡富春人孙策,这白袍营主将,我孙策当定了!”   看着眼前颇有傲气的孙策,夏侯兰的小细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又骗来一个悍卒,子龙啊子龙,你可得感谢我。” 第256章 周郎孙郎,白袍营的规矩   先登营、锐士营、白袍营、飞军营、白毦营和破军营,这六营之中,白毦营是刘备的亲卫营,不会轻易上战场。   而先登营、锐士营和破军营,都是战场老兵了,连飞军营也出征去了扬州,惟独白袍营还只在青州诸郡国巡逻,偶尔打打不长眼的山贼土匪。   冻不拆屋,饿不掳掠;千军万马,皆避白袍。   白袍营的口号很响亮,也很霸气,唯独这战场一次没上过,这让赵云和牵招都对白袍营的战力感到担忧。   万一以后上战场吃了败仗,这白袍营的脸往哪儿搁?   赵云的故友夏侯兰受邀来青州后,给赵云出了个主意。   骗!   白袍营不能只招募没上过战场的良家子,还得骗一些上过战场的良家子来白袍营当悍卒。   于是青州自夏侯兰来后,就开始盛传“白马银枪赵子龙”的威名,更有传言,赵云自诩青州枪术骑射第一人,若有人能赢赵云,以后就是白袍营主将、赵云甘愿当副将。   这青州武艺赛过赵云的,亦或者能有二流武将水平的,不是青州六营的主将就是青州六营的副将,再不济也是如蒋钦周泰一般被征入先登营当都伯。   关羽张飞太史慈等人不表态,谁又能真的跟赵云过招啊!   夏侯兰又故意耍了个奸,一边宣传赵云的武勇、白袍营如何如何厉害,一边又故意宣扬白袍营都是群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赵云是靠关系当的白袍营主将、实际武艺不高。   证据就是,牵招是刘备的刎颈之交。   白袍营只负责青州提防巡逻而从未被委派上战场,便是这些原因导致。   这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个想要挑战赵云扬名的悍勇之士纷纷来到临淄城。   什么?   怕击败了赵云让刘备丢脸?   畏首畏尾的人,又岂会自诩悍勇之士?   夏侯兰这巧计,让白袍营的新兵训练营中多了许多悍卒,而这些悍卒将来是要加入白袍营当小卒的。   这可把白袍营原本的良家子们给吓坏了。   一想到今后,麾下一个个都是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的悍卒,这群最开先加入的良家子,也纷纷卖力的训练。   不训练不行啊。   当一个伍长发现,麾下五个悍卒全都是跟赵云过了招的,这还怎么当伍长?   难道要将伍长让出去?   即便有伍长觉得可以让,那什长、都伯、以及更高的牙门将、裨将、甚至于副将,他们能让吗?   先加入白袍营的士卒,因为白袍营扩编,不需要战功就能升官,谁又真的想继续当小卒啊。   “将军,这孙策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该不会是——”夏侯兰身边的文吏,小心翼翼的询问。   夏侯兰眯着眼睛,打断了文吏的话:“挑战了子龙,这孙策就是白袍营的人了。哪怕他爹是破军营的主将,也休想从白袍营将人给要走!”   “这悍卒,白袍营要定了!”   孙策本就相貌不凡,这临淄城不会巧合的出现第二个吴郡孙策了。   夏侯兰一听孙策自报家门,就已经猜到了孙策的身份。   可那又如何呢?   愿赌服输,赢不了赵云就得在训练营当新兵,然后去白袍营当悍卒。   哪怕是孙坚来了,孙策也不敢走。   输了不认账,孙策丢不起这个人。   训练营内。   赵云白马银枪,威风凛凛。   看到新的挑战人员资料,赵云不由一阵苦笑:“子经兄,孙坚的长子也来训练营挑战了,真要将他留下?”   牵招亦是有些牙疼:“孙坚的儿子啊,这就有些难办了。”   “孙坚投降使君后,使君让孙坚成立了青州第六营的破军营,军中诸将都是孙坚的亲信,使君未曾安插任何人监军,足见使君对孙坚的信任。”   “若孙策真的要在白袍营当一悍卒,孙坚面上也不好看。”   “倘若战场出了意外,岂不是平白得罪了孙坚?”   赵云揉了揉额头:“然而孙策已经让子明送进训练营了,总不能因为孙策一人而坏了白袍营的规矩。”   牵招想了片刻,道:“我还是去通知使君吧,子龙你悠着点儿,别赢太快。”   得到消息的刘备,一听孙策跑去挑战赵云了,也忍不住有些头疼。   赵云在青州的传闻,都是得到了刘备的默许的,刘备自然也知道赵云开放挑战权的目的。   “这事还真不好处理,子经,不如你去问问显谋?”刘备给牵招指了一条明路。   牵招无奈,只能又来寻郑平。   郑平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当即笑道:“子经啊,你和子龙这白袍营的主将和副将,还不如夏侯兰一个军正看得通透。”   “这入了白袍营,别说是孙坚的长子,便是云长的长子也得按白袍营的规矩来。”   “愿赌服输,输了就得当马前卒。”   “若是担心孙坚来要人,就让破军营的军将来打一场。破军营的军将赢了,孙策就还回去,破军营的军将输了,就来白袍营当悍卒。”   牵招瞪大了眼睛:“这,这,孙坚会同意?”   这破军营的军将都来白袍营当悍卒了,那破军营的人岂不是颜面尽失?   郑平大笑:“子龙是一对一正面打赢孙策,又不是耍奸计赢了孙策,孙坚又如何好意思去要孙策?”   “即便孙坚不要脸面,他也不敢让军将去跟子龙单挑啊!”   “这要是军将都被扣留去白袍营了,这破军营又去哪里寻觅善战的军将?”   “白袍营要扬名,就得告诉青徐扬所有人。”   “生是白袍营的人,死是白袍营的鬼,来了,就别想再走了。”   牵招被郑平的话震得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牵招迟疑道:“若孙策不肯留下呢?”   郑平羽扇一摇:“那就继续打!打到孙策心服口服为止!人是要为自己的冲动而付出代价的。”   “有子龙替孙策磨砺心性,孙坚或许还会反过来感激子龙呢。”   “若你还是觉得担心,就持我书信去见孙策的母亲吴夫人吧,吴夫人智略权谲,不似寻常女子。”   “孙坚不在,吴夫人可代夫训子。”   孙策骁勇,但缺点也很明显。   自恃武勇,目中无人,又偏偏心太粗,不能防小人。   让孙策在白袍营中磨砺下,亦是郑平希望看到的。   赵云这个主将,郑平是认可的。   但牵招这个副将,统兵有余、悍勇不足,跟锐士营的于禁是一个类型的。   然而,锐士营有副将典韦,足以弥补副将于禁悍勇不足的缺点。   郑平不带上白袍营征讨袁术,便是认为白袍营尚未真正的成军!   而如今,有了孙策的加入,亦可以弥补牵招悍勇不足的劣势。   将给吴夫人的书信写好,郑平又问道:“孙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两个人来的?”   牵招不假思索地道:“还有个跟孙策年龄相仿的士人,好像叫周瑜,自称是庐江舒县人。”   郑平的笑意更浓了:“周瑜跟孙策是昆仲,既然结义的时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周瑜也加入白袍营吧。”   “以后别说我不给白袍营举荐贤才,那周瑜颇知兵法,又历经战事,可邀其出任白袍营军师一职。”   “想让白袍营不逊色于青州六营其他五营,孙策和周瑜,你们就不能让出去。”   牵招顿时眼前一亮。   若只是孙策一人,牵招只觉得是麻烦,可若是孙策周瑜两人一起,牵招就不觉得是麻烦了,这再麻烦也得抢啊!   如今的青州六营中:   先登营:主将关羽,副将田豫、麴义,军师陈登、鲁肃,军正夏侯博,悍将蒋钦、周泰、徐盛。   锐士营:主将张飞,副将典韦、于禁,军师张纮,军正满宠。   白毦营:主将陈到,副将管亥。   飞军营:主将太史慈,副将凌操、陈武,军师沮授,军正虞翻。   破军营:主将孙坚,副将程普、韩当、黄盖,军正朱治。   白袍营:主将赵云,副将牵招,军正夏侯兰。   白袍营如今的建制仅仅只比白毦营强,连飞军营都因为太史慈下扬州后,新增了军师沮授,招募了扬州人凌操、陈武和虞翻。   可白毦营是亲卫营,几乎不用上战场的的。   白袍营的地位就略显尴尬了。   若能让孙策和周瑜加入白袍营,的确能让白袍营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   “多谢别驾指点!”牵招行了一礼,拿着郑平的书信就去寻孙策的母亲吴夫人。   吴夫人扫了一眼郑平的书信,顿时喜笑颜开:“郑别驾太客气了,何须书信解释。策儿自己跑去挑战赵将军,这若是输了肯定不能坏了白袍营的规矩。”   “牵将军,我这就跟你一起去军营,若是策儿敢不兑现诺言,我打断他的腿。”   牵招吓了一跳,不知道郑平在书信上写了什么,竟然让吴夫人如此反应。   吴夫人此时心中正美。   因为郑平在书信中专门提及,赵云未婚!   吴夫人有一女孙淑,乃是孙策之妹、孙权之姐,正待字闺中。   由于孙淑尚武,心气又高,不愿嫁给普通的士族公子,婚事一直都令吴夫人头疼。   而郑平却是给吴夫人指了一条明路。   缺一个好女婿?   赵云尚未婚配,这临淄城不知多少人家,都想将女儿送给赵云当妻。   手快有,手慢无啊!   不过这事,吴夫人自然不会跟牵招讲,只是催促牵招快一些去白袍营的训练营。   来到训练营。   吴夫人见到了犹自不服气的孙策。   由于赵云要拖时间,因此对孙策一直都是采取的守势,以至于从牵招离开到牵招返回,赵云跟孙策还在打!   孙策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击败赵云。   之所以孙策不跟赵云罢手言和,是因为孙策知道,从始至终,赵云就没主动反击过一次,这让孙策颇为不服。   赵云未出一招,却能防住孙策全部的招式,这高下立判了。   “赵子龙,为何不出招?”孙策盯着赵云,语气忿忿。   不赢不输的局面,让孙策十分焦躁。   尤其是知道赵云还在留手,孙策就更焦躁了。   赵云不答,只是抬头看向走来的牵招,抛去了询问的眼神。   牵招比了个手势,暗示赵云全力以赴。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赵云的眼神也变得凌厉了:“孙策,你可想清楚了。你若败了,就得留在白袍营当小卒。”   “哪怕是你父亲破虏将军来了,你也得留下!”   孙策见赵云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大喜道:“尽管来!我孙策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若你真能赢我,我便留在白袍营。”   “可你若赢不了,那我们只能是平手!”   “打完了,一起喝酒去!”   赵云见孙策一心搦战,这心性也是豁达,不由笑道:“喝酒可以,不过只能让你留在白袍营喝酒了。”   赵云比孙策大几岁,又在战场磨砺过,枪法比之孙策更加精湛。   孙策虽然骁勇,但终究是输了年龄和阅历,渐渐有了败势。   “策儿,停手吧!”   吴夫人适时的喊停,终止了这场挑战。   孙策一听声音,惊讶的回头:“阿母,你怎么来了?”   吴夫人冷哼:“若不是你自恃武勇来这白袍营生事,我又岂会来?”   “赵将军是为了招募悍勇壮士,你倒好,跑来挑战赵将军。赵将军若赢你,你必然不肯待在白袍营,这会坏了白袍营的军规;赵将军若不赢你,又会毁了白袍营的名声。”   “你不仅不知难而退,反而还要让赵将军跟你认真打,你是真不知羞!”   孙策侍母甚孝,被吴夫人一通骂,顿时不敢还口。   牵招则是低声在赵云身边耳语了几句,让赵云大吃一惊:“这样可行?”   “现在各营都在抢人,你我不抢,这孙策和周瑜就去别营了。”牵招低声道:“翼德最近在临淄城摆了一百多坛仙人酿,说是能在他手下撑过三招的,都可以免费喝一坛仙人酿。”   “若让翼德抢了去,我们白袍营跟先登营和锐士营一比,就更差劲了。”   赵云咬了咬牙,故意抬高了声音:“孙策,你是继续比,还是认输?”   孙策刚想开口,吴夫人就笑盈盈的近前行礼:“赵将军,我看就不用比了!很明显,是策儿输了!” 第257章 白袍添将,袁绍惊言中计   “从今以后,策儿就交给赵将军了。”   “不用顾忌破虏将军,就将策儿当一小卒,狠狠的操练。”   “策儿从小就骄矜自大,这次非得让他多吃吃苦头。”   “有赵将军在,我很放心!”   一瞬间。   赵云和孙策都惊呆了。   孙策更是两眼圆瞪,难以置信的看向吴夫人。   这是我的亲阿母吗?   怎么胳膊肘向外了?   赵云回头看向牵招,眼中多了询问之色。   牵招则是摊了摊手,低语道:“郑别驾给吴夫人写了封信,但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却是不知。”   “我只知道,今日要将孙策和周瑜,都留在白袍营。”   吴夫人却是走近赵云,仔细的打量赵云,不断的点头。   来临淄城的时间太短,吴夫人并不知道赵云是临淄城多少大户踏破铁鞋都想要的最佳女婿人选。   不知多少人家,都恨不得将女儿送给赵云。   没错!   是送女儿,不是嫁女儿!   这群狗大户,脸都不要了!   可想而知,赵云在临淄城有多抢手!   吴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遂问道:“赵将军,家中还有何人啊?”   赵云不知原由,但也没有失去风度,道:“云父母早逝,家中尚有兄嫂和一侄儿在。”   吴夫人的眼神中顿时多了一丝不忍,语气也变得柔和:“真是苦了赵将军了。不知赵将军可曾婚配?”   虽然郑平说了赵云未婚,但吴夫人此刻要借机引话题,于是顺势而问。   赵云还没反应过来,如实道:“云尚未婚配。”   吴夫人如邻家热心肠的妇人一般继续询问,这语气也颇为让人舒适:“赵将军一表人才,至今尚未婚配,莫非心中记挂走失的佳人?”   赵云连忙摇头:“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家?云如今受青州牧赏识,却未立寸功,这心中自然不曾想要婚配。”   吴夫人看赵云的眼神更是满意,于是回头呵斥孙策:“策儿,你瞧瞧你,再瞧瞧赵将军。”   “你父亲十七岁就已经缉贼立功,名扬州郡,又在同一年以郡司马身份征讨自称阳明皇帝的贼子许昌,出任盐渎县丞。”   “赵将军亦是未及冠之前,就已经是名震常山,后出仕常山国都尉,名震一方。”   “以后你在赵将军麾下,要多跟赵将军学,不可再自恃武勇,除了会舞刀弄棍其余的一窍不通。”   “你就是自幼没吃过什么苦,以至于十九岁了还得靠父辈庇护。”   “若不能在白袍营混出个名头来,你就别回家了。”   说完,吴夫人又转身向赵云一礼:“舍子无状,冲撞了赵将军。我在此替策儿向赵将军赔罪了。”   “这军营自有规矩,策儿既然来了白袍营、挑战了赵将军,那就得按白袍营的规矩行事。”   “赵将军也不用担心破虏将军会遣人寻人,我会亲自给破虏将军去信的。”   “另外,赵将军不用顾忌策儿的身份,不能立功,他就只能是白袍营一悍卒。”   “若是哪天不幸战亡,也是他学艺不精、自食恶果。”   孙策傻眼了。   什么情况?   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赵将军是你儿子?   “阿母——”   “策儿,阿母就先回去了。你是破虏将军之子,可不能言而无信。”   说完,吴夫人迅速抬脚离开,生怕多待片刻就会被识破内心想法。   吴夫人急着去打探赵云兄嫂的住处。   毕竟这要嫁女,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搞定赵云的兄嫂,这婚事就搞定了一半!   论智略权谲,吴夫人在汉末女子中,可入一流。   “恭喜兄长,得偿所愿了。”   周瑜旁观者清,早已看出了吴夫人的目的。   若不是周瑜跟孙策成了兄弟,吴夫人一开始都想将女儿嫁给周瑜。   吴夫人见赵云的眼神,周瑜可太明白了。   “什么得偿所愿?”孙策瞪了周瑜一眼:“你兄长我就要在白袍营当一小卒了!小卒啊!”   周瑜大笑:“今日为小卒,他日必为白袍营副将。兄长啊,你不是一直都说你不想被人称为破虏将军之子,而想让天下人都闻你孙郎之名吗?”   “如今机会来了!”   “你入了白袍营,从小卒开始,一步步成为白袍营副将,就不会有人说你是依靠破虏将军才有名气。”   “他日你以白袍营副将的身份,就可以跟破虏将军平席而坐,谁又敢不赞一声‘江东孙郎犹胜其父’?”   孙策被周瑜一顿猛夸,托着下巴道:“阿瑜你说得也有道理。若我去了破军营,人人都道我是少将军,这冲锋陷阵都有军将给我挡暗箭。”   “父亲十七岁就以自身武勇名震州郡,人皆赞为江东猛虎,我如今十九岁了,还被称为少将军,比起父亲而言,我逊色太多了。”   想到这里,孙策向赵云行军礼拜道:“末下孙策,愿赌服输,今后愿为白袍营一小卒!”   “请将军接纳!”   赵云连忙扶起孙策,言语中也多了喜色,诚恳道:“入了白袍营,不论是小卒还是将军,我等都是袍泽兄弟!”   “军规不可擅改,云亦希望,未来有一日,你能成为白袍营的副将,你我同杀敌寇,扬我白袍营军威!”   在赵云和孙策惺惺相惜时,牵招却是不怀好意地道:“刚才听吴夫人说,孙郎和周郎是生死与共的义兄弟?”   周瑜顿觉不妙。   孙策却是大笑,揽着周瑜的肩膀道:“当然,阿瑜可是我最信赖的生死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牵招抢在周瑜之前,抚掌大赞:“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太妙了!”   “久闻周郎多智有妙计,我跟子龙亦仰慕已久。”   “青州六营,皆设有军师位,白袍营正缺一军师,不如周郎也来白袍营如何?”   “你没有挑战子龙,所以不用当小卒,只要你来,就是军师!”   “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周郎你施展才智,亦不负跟孙郎同生共死的昆仲之情。”   孙策猛地一拍周瑜肩膀:“牵副将说得太对了!阿瑜,你来当白袍营军师吧!若得阿瑜相助,我死战无忧了!”   周瑜眼神复杂的看向牵招:“牵副将,吴伯母为何会来白袍营?你不应该会跟吴伯母有交情才对。”   “你方才的话,亦是有预谋,我亦不认为这是你的本意。”   牵招大笑:“郑别驾曾说,孙郎周郎,如这世间阴阳美玉,只有双玉合璧,方可异彩纷呈。”   “不论是周郎缺了孙郎,还是孙郎缺了周郎,都只会让美玉黯然失色。”   “请吴夫人及刚才的预谋算计,皆是郑别驾授计。”   周瑜凛然:“不过是片刻时间,郑别驾就妥善处理好了兄长搦战一事。智冠天下、无人能及。智者之最,非北海郑显谋莫属。”   赵云亦是诚心邀请道:“虽有算计周郎之意,但云和子经是真心邀请周郎加入。他日北伐伪帝,云愿与二位勠力同心!”   得知是郑平在替牵招策谋后,周瑜本就意动,如今赵云又盛情相邀,周瑜也不再推辞,拱手道:“末下周瑜,愿听赵将军调遣!”   孙策和周瑜的加入,让赵云和牵招大喜。   虽然孙策现在只能当个小卒,但未来必定能以军功晋升副将。   赵云也不可能真的只把孙策当小卒用。   青州六营以各自的方式,厉兵秣马,静待北伐命令。   而在涿城,执掌了北朝权柄的袁绍,却对青州的反应大吃一惊。   “刘备这是想干什么?”   “六营立旗,三万精兵驻扎平原国?”   “他要跟本将一决生死吗?”   袁绍还未彻底击溃易京的公孙瓒,这兵马大部分都在易京附近。   公孙瓒虽然困守易京,但易京钱粮颇广,兵马也不少。   更是在易京城内建十丈高楼,名为易京楼,积粟三十万以自守。   公孙瓒现在的心态就是:我打不过你,但我就是要恶心你!   袁绍分封乌桓三王,暗令乌桓三王南下,将公孙瓒骗出了涿城,又结连马腾韩遂,击溃了公孙瓒留下的兵马,连败公孙瓒七阵。   若非公孙瓒早在易京城储存了大量的粮草,又在得知涿城事变后第一时间率兵回了易京,早就亡于袁绍的偷袭了。   对于袁绍的偷袭,公孙瓒是又怒又恨。   一时不慎,全盘皆输,这让公孙瓒如何能心服?   若不是打不过袁绍,公孙瓒真想直接扭下袁绍的脑袋当夜壶。   袁绍也不慌。   公孙瓒要固守易京城,袁绍就趁机清除公孙瓒在幽州的残余势力,将幽州诸郡彻底掌握。   但偏偏,在袁绍志得意满的时候,刘备在平原国六营立旗,诈称三万兵马。   这一副要举州北伐的阵势,让袁绍颇为愤怒。   如今的袁绍,除了还没将易京的公孙瓒击溃外,势力已经达到了当前能有的极致。   坐拥幽、冀、并三州。   除了原本的冀州兵将外,还多了乌桓三王的乌桓兵、匈奴王庭的匈奴突骑、马腾韩遂的西凉骁骑。   堪称河北霸主!   单就骑兵数量,就足以傲视天下了。   兵强马壮的袁绍,自然就不愿意容忍刘备的挑衅了。   今非昔比。   袁绍自认为已经不是那个会被刘备掣肘的冀州牧了。   这新仇旧恨,袁绍准备一并清算。   袁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当即就召集了核心文武,商讨进兵青州一事。   “织席贩履的小儿,本将不去招惹他,他反而变本加厉的来招惹本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哪位将军,愿统兵去打青州?”   袁绍端坐主位,横眉霸气,目中已经不将刘备当回事了。   文丑率先出列:“大将军,末将文丑请战!给末将三万精兵,定能荡平大耳贼那虚张声势的青州六营。”   袁绍壮道:“好!文将军勇烈,定能击溃刘备小儿青州六营。”   文丑得意的昂头,骄矜之态十分明显。   连败公孙瓒七阵中,文丑可是砍了公孙瓒不少的猛将。   就在此时,荀谌却是出声劝谏道:“大将军,公孙瓒未灭,此时跟刘备动兵,很可能会让公孙瓒跟刘备结盟。”   “倘若公孙得知大将军跟刘备交战,必然会振奋易京城的士气。”   “如此一来,我等之前诱招公孙瓒之兵的计策就难以奏效了。”   “南面早有消息,曹操攻杀了陶谦后,在征讨袁术的时候被孙坚击败;而如今,袁术被关羽押送去了长安,孙坚又投了刘备。”   “由此可以揣测,这曹操兵败,很可能是刘备故意设计。”   “刘备虽得徐扬二州,但根基不稳,又跟曹操结仇,这个时候,刘备不可能真的举兵北伐。”   “谌以为,刘备这是在虚设旗帜,虚张声势。”   “倘若大将军让文将军驱兵讨伐刘备,刘备自知抵挡不住,一定会传讯给兖州、豫州、甚至长安求援。”   “如今的长安,董卓余孽几乎已经被吕布、张邈等人斩除,若见文将军进攻青州,刘备又求援,长安不会无动于衷。”   “大将军跟南面诸雄的决战,就会在仓促间开启。”   “刘备不可怕!可大将军若要同时应对长安、兖州、豫州和青州四路兵马,以目前的兵马调度和粮草储备,难免会捉襟见肘。”   “若公孙瓒再结连黑山贼张燕,大将军就得应付六路兵马了。”   “谌以为,兵马不可轻动,可先遣人试探刘备的真实目的,再行计较!”   荀谌的劝谏,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袁绍的怒火。   袁绍不由有些后怕:“这必然又是那郑显谋的诡计。”   “他自知刘备跟孟德结仇,又不能直接攻杀孟德,故而用此诡计引本将出兵。”   “到时候,孟德就得受长安天子的调令,出兵攻打本将,刘备也不怕孟德背后使坏了。”   “若非友若提醒,本将又险些中计了。”   文丑此时却不乐意了。   这刚得到的立功机会,就被荀谌给搅合了。   “荀侍中,你未免太高看危言耸听了。”   “妄言六路大军?真以为长安的那个小皇帝有这么强的号召力吗?”   “如今刘备刚打了袁术,正是兵力疲惫的时候,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第258章 关中旱灾,荀谌欲说荀攸   对于文丑而言,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土鸡瓦犬。   六营立旗?   三万精兵?   比得过我文丑上将军的三万虎豹强兵吗?   随着袁绍势力越来越强,袁绍麾下的武将,一个个都开始变得骄矜。   昔日威震塞北、自封大将军的公孙瓒,如今都成了易京城中易京楼中的一只缩头王八。   乌桓三王踏顿、苏仆延、乌延,匈奴单于于夫罗,西凉军出身的马腾韩遂,全都慑服于袁门威望之下。   尤其是颜良、文丑这两个袁绍的元从上将,更是傲视三州,自诩天下无敌。   面对文丑的驳斥,荀谌不由紧蹙了眉头。   对于荀谌这样的豪门世家子而言,文丑这样的武夫是入不了眼的。   成天就只知道杀杀杀,一点都不明白何为“上兵伐谋”。   “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两国交兵,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不可不认真的观察和对待。”   “文将军勇烈,却也非百战百胜之将。”   “倘若兵败,整个国家都会因你之兵败,而陷入艰难之境。”   “当今之局,两帝同天,幽、冀、并三州大部分皆从大将军号令,而青、兖、豫、徐、扬、荆六州,以及洛阳关中之地,名义上皆从刘协号令。”   “吕布、张邈尊刘协而镇关中,臧洪、曹操、刘备、刘表奉天子而据六州。”   “刘协没有足够的号召力,号令群雄,但群雄却纷纷视大将军为战功。”   “我等不惧战,但不可不慎战!”   文丑一个武将,虽然懂些兵法谋略,但又如何是荀谌这种能观大势的名门谋士的对手。   这一阵分析,驳斥得文丑哑口无言。   刘协的确如文丑说的一样,号召力不强。   然而,在吕布、张邈、曹操、刘备等人眼中,刘协代表的是大汉皇威,是大义。   有没有号召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众人可以借助刘协代表的大汉皇威和大义,去讨伐伪帝叛逆,立不世之功。   袁绍抚了抚短髯,点头赞道:“友若之言甚善!谁愿去趟青州,打探刘备的真实意图?”   话音一落,许攸、郭图、逢纪等谋士不是闭目养神就是低头静思,谁也不打算去青州打探消息。   荀谌扫了一眼众人,暗暗冷哼,随即向袁绍拱手道:“大将军,谌愿亲往青州一趟。”   “谌之侄荀攸荀公达,如今也在青州访友,此去青州,谌顺便劝公达来涿城,辅佐大将军成就大业。”   袁绍吃了一惊:“荀公达竟也去了青州?昔日何进秉政,征海内名士二十余人,荀公达也在其列。”   “本将对荀公达的才智胆略,颇为钦佩。”   “后来董卓乱政,荀公达密谋刺董,却不幸被小人泄密,被董卓囚于长安。”   “荀公达运筹决策,可比良、平,若能来涿城,本将定以尚书一职,虚位以待!”   荀谌喜道:“公达若知大将军有如此求贤之心,定然会欣然而来。”   荀谌不知道的是,若只是去打探刘备的目的,没人想要掺和荀谌的事。   但如今,荀谌却言要去青州将荀攸邀请来涿城,袁绍甚至还要将尚书一职虚位以待,这就犯了众谋士的忌讳了。   如今的尚书一职是空缺的,袁绍目前是“北朝”大将军、录尚书事。   不论是许攸还是逢纪、审配、郭图,其实都是盯着尚书这个位置的。   毕竟。   尚书一职,统辖百官,总揽一切政令。   谁当了尚书,谁就是袁绍麾下文臣第一人!   “荀友若这家伙,自知争抢不到尚书,就引外人来抢。”   “若让荀攸当了尚书,荀友若必然也会因此而执掌大权,荀氏一门,一家独大了。”   “哼!无耻之辈,真欺我等无智了?若让荀公达踏进冀州半步,我郭图当场自刎。”   “自以为驳斥了文丑,就可以目中无人了,荀友若,你自己寻死,可别怪墙倒众人推。”   许攸、郭图、逢纪、审配等文臣,纷纷向荀谌投向了极不友善的目光。   荀谌此时还不自知,心中已经想着荀攸来到涿城当了尚书之后,就可以大刀阔斧的选贤任能了。   “兄长,谌,不会比你差劲的。”荀谌的脑海中,浮现了跟荀彧昔日的对话。   荀彧去投曹操,让荀谌一度在袁绍帐下很是尴尬。   尤其是曹操公然选择支持刘协后,荀谌的地位就更尴尬了。   因此这一次,荀谌下决心,一定要说服荀攸入涿城!   ......   长安。   刘协得到了刘备的奏疏。   见刘备也提议迁都,刘协的眉头顿时紧蹙。   之前,曹操提议迁都的时候,遭到吕布、张邈和陈宫反对,大部分的公卿百官亦是不愿意再长途跋涉的迁都洛阳。   洛阳被焚毁,百里无人烟,迁都回洛阳自然不如待在长安舒坦。   于是刘协也暂时舍弃了迁都的想法。   而现在,刘备也上书迁都,理由也让刘协难以取舍。   一个原因是关中凋敝,难以长久,加之道路崎岖,各州的进贡也难以抵达。   另一个原因是袁绍跟公孙瓒的争锋即将结束,倘若袁绍南下,远在长安的刘协难以号令六州之兵同抗袁绍。   取舍不定的刘协,再次召集了群臣商议迁都一事。   “又迁都?”   吕布、张邈、陈宫纷纷蹙眉。   曹操上回提议迁都,就已经让三人头疼了。   幸亏这公卿百官,大部分都不想回洛阳,这才让曹操提议的迁都一事不了了之。   结果现在,刘备也提议迁都!   “必然是曹操之前跟刘备有过交流,故而才有曹操和刘备相继提议迁都。”陈宫低语,很快的猜出了缘由。   张邈亦是低声道:“青州偏远,难以顾及朝中事。倘若迁都回洛阳,刘备就可以轻骑入洛阳觐见天子。”   “刘备已经执掌三州,若再觐见天子,你我地位不保。”   “决不可迁都!”   暗暗商议片刻,张邈大声劝阻道:“陛下,如今关中初定,正是善待士民百姓之时。若此时迁都洛阳,劳民伤财,必惹得关中士民怨声载道。”   “陛下乃仁德之君,岂能不以士民百姓为重?”   “前番豫州牧曹操上书迁都,臣等已经据理驳斥,今日青州牧刘备再言迁都,大可不必理会。”   “难道陛下不迁都,就不能号令六州之兵共抗袁绍了吗?”   张邈一开口,相继又有公卿劝阻刘协迁都,劝阻的理由,几乎都是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劳民伤财之类。   但也有在朝中地位不高的公卿,极力支持迁都。   这些公卿并非是真的同意迁都,只不过刘协若是决定迁都,他们这些人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   忽然间。   大司农周忠出列:“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刘协被群臣因为迁都的事吵得有些头疼,连忙问道:“大司农有何要事?”   周忠语气有些担忧:“陛下,今年自正月起,到如今五月了,关中极少下雨。”   “臣专程去查了关中近五年的卷宗,发现关中之地,每年的降雨日都在减少。”   “臣担心,今年关中,可能有大旱!”   “臣以为,迁都之事,迫在眉睫,早一日迁都,还能让六州运送钱粮到洛阳,赈济士民百姓。”   刘协吃了一惊:“关中大旱?这怎么可能?大司农,你可查清楚了?”   张邈、陈宫等人,也是惊得不轻。   “大司农,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天子面前,岂能危言耸听?”张邈心中骇然,忍不住大喝。   倘若关中真的大旱,张邈想要在关中修生养息三年的计划就泡汤了。   周忠不卑不亢,没有因为张邈的喝斥而动容,只是坦然直言道:“卷宗是如此记载的。今年的降雨日,已经是近五年的最少了。”   “若司徒曾去过田间走访,也应该能看得出来,关中好些地方的河水都已经干涸了。”   “百姓要灌溉庄稼,要从很远的地方去挑水。”   刘协动容道:“若真的大旱,田间的庄稼,就难有收成了。莫非朕刚亲政,这刚改的年号就要遇上大旱之灾吗?”   张邈闻言而动,提议道:“陛下,可设祭坛,祭告天地,登台祈雨,以彰陛下仁德爱民之心。”   周忠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   自古祈雨,就没有真的成功过的。   张邈不是腐儒,又岂会不明白?   但偏偏,张邈却劝刘协祈雨?   “张孟桌私心过甚,国家难安啊。”周忠暗暗一叹。   这群朝中的公卿,历经董卓、李傕乱政而不死,个个儿都是玩权谋的高手。   张邈的心思,周忠一眼就看穿了。   周忠没有再开口,避免引祸上身。   论明哲保身,这群长安的公卿,亦是优秀。   刘协要祈雨,这迁都之议,自然又再次被搁置。   然而,刘协虽然是天子,但上天并未因此就响应刘协的祷告。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关中干涸的河道也越来越多了,再加上刘协的祈雨慌乱了人心。   关中的世家豪强们,也纷纷嗅觉到了旱灾的苗头,开始囤积居奇,大力哄抬粮价。   一时之间,关中的粮价,每日都在以恐怖的数字在增长!   .....   许县。   一直在关注关中局势的荀彧,也得到了刘协祈雨以及关中粮价飞涨的消息。   “关中已有旱灾迹象,我计要成了!”荀彧眼神多了兴奋。   孔子之后,儒分八派。   孟子和荀子各为一派。   孟子法先王、行仁政,提出了民贵君轻、仁者无敌的思想,多有理想浪漫之意。   荀子明王道、述礼乐,主张礼法并重、王霸兼行,更侧重于现实主义。   荀彧身为荀氏一族最正统的思想继承者,亦是主张礼法和王霸,更侧重于士族的利益,而轻视民的利益。   对于荀彧而言,关中大旱,刘协就必然要迁都。   而皇帝与颍川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设想就可以实现。   至于关中之民,是否会因为旱灾而受累,则不在荀彧的设想之中。   人性本恶,这未受过礼法教育的,在荀彧眼中,都只能算是恶人。   亦或者说,唯有受过礼法教育的士人,才能称之为善人!   天下纷乱,救人,自然要救善而非救恶。   所以,荀彧不会反对曹操屠城之举,也不会反对曹操将屯田民视为私奴。   阶层立场的不同,这对待士与民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同。   当即。   荀彧寻到了曹操:“明公,元常来信:刘备上书请天子迁都,但被张邈等公卿驳斥。长安已有旱灾迹象,粮价飞涨,如今已经到了二十万钱一斛谷、十万钱一斛豆麦!”   曹操吓了一跳:“二十万钱一斛谷、十万钱一斛豆麦?怎么不去抢?”   丰硕年的谷市价也就两百余钱,谷米缺乏的时候,也就三千余钱,大部分时间不会超过两千钱。   结果,现在一斛谷米二十万钱,直接翻了几十倍的价格。   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但很快,曹操反应过来,语气欣喜:“关中旱灾,陛下就不得不迁都了。文若之意,是让我再次上书,请天子迁都?”   荀彧点头:“明公英明,彧正是此意!”   “明公可遣人去关中散布童谣,直言‘董贼焚洛,天罚长安’‘颍川龙兴之地,必出中兴之君!’”   局势在变,荀彧的谋划也随之而变。   原本荀彧是赞同郭嘉的想法,让天子迁都洛阳。   现在,关中大旱,天赐良机。   董卓焚毁洛阳,已经违反了天道;上天惩罚长安,就是因为董卓迁都长安。   而颍川是龙兴之地,只要刘协来了就能成为中兴之君。   即便张邈、陈宫能看得出谣言的目的,也阻挡不了荀彧的谋划!   天意难违!   关中的旱灾不止,张邈和陈宫就破不了荀彧的谋划。   曹操抚掌大笑:“孟卓不得其时啊!偏安关中,是成不了大事的。这天子,还是让我曹孟德来辅佐吧!”   一想到张邈在关中焦头烂额,曹操的心情瞬间开心了。   自张邈举荐臧洪当兖州刺史的时候,曹操对张邈心中就有芥蒂。   后又因为张邈抢先迎了天子,让曹操对张邈就更不能释怀了。   如今张邈吃瘪,曹操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畅快无比。 第259章 将计就计,荀攸反说荀谌   两次争夺徐州失败,又在淮南中了郑平的诡计,曹操痛定思痛下,自知以前对荀彧的大局筹谋过于轻视了。   倘若早按荀彧的布局方向去努力,哪还用去考虑让天子迁都的事。   天子在手,迁都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曹操想明白了。   郭嘉和戏志才虽然有智术,但毕竟只是寒门士子,又没多少家族底蕴。   再加上作风过于浪荡,郭嘉和戏志才在这颍川士人中时常被诟病,压根就不能凝聚颍川士族之力。   让郭嘉和戏志才去跟郑平斗,郑平甚至都不屑于跟郭嘉和戏志才在术上争锋,开局就是大势碾压。   北海郑氏在士族中的影响力太大了!   以术破略,就如同木枪破铜盾一样,除非双方的智力有明显的层次差距,否则是不可能以术破略的。   想要破郑平之谋,曹操能寄希望的,只能是颍川名门之后、能凝聚整个颍川士族之力的荀彧。   以大势对大势,才能扼制郑平替刘备谋画的大势。   因此。   在荀彧提出去关中散布童谣时,曹操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   董贼焚洛,天罚长安。   颍川龙兴之地,必出中兴之君。   这是荀彧替曹操谋的势,属于战略层面的大势。   如今关中大旱,士族豪强囤积居奇,谷米豆麦售价疯长,哪怕刘协亲自登台祈雨也改变不了关中乱象。   纵然张邈和陈宫多智,也无力扭转残局。   说到底,张邈和陈宫在关中,也只是一群外来者,名望影响不了关中的豪强士族。   倘若张邈和陈宫在兖州,或许还能凝聚兖州的士族豪强,一起平抑物价,共渡难关。   而吕布,更不可能有办法应对关中旱灾这种突发险情。   刘协迁都,已是必然!   而曹操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将刘协迁徙至许县,达成荀彧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核心战略。   曹操不再迟疑,一面遣人去长安散布童谣,一面整肃兵马,打通许县至潼关的关卡驿站,用以应对突发变故。   而在青州。   荀谌乔装易容,自涿城下渤海郡,诈称寻亲访友,在乐安国的临济城寻到了荀攸。   “公达,数年不见,一切可好?”在荀攸的惊讶目光下,荀谌卸下伪装。   荀攸吃了一惊,连忙关门将荀谌迎到了后院,行礼问道:“叔父如何知道攸在此处?”   荀谌端起桌上的白水,大口大口的饮下,随后轻轻擦拭嘴角的水渍,笑道:“我自有打探你的办法。”   荀攸欲言又止,眼色多了几分复杂。   顿了顿,荀攸开口询问道:“叔父来此寻攸,不知有何要事?”   荀谌笑问道:“公达,我听说你领了蜀郡太守一职,为何一直留滞在青州?”   荀攸不假思索地道:“蜀中栈道被毁,难以入蜀。”   荀谌大笑:“公达何故欺我?栈道被毁,尚可走荆州水路入蜀。叔父猜你在青州,定然是有择主之意。”   “不知这天下群雄,谁有资格入公达之眼?”   荀攸顿了顿,斟酌道:“攸才疏学浅,不识这天下英雄。”   见荀攸说话迟疑,荀谌知道眼前这个在族中才智俱佳的侄儿,定然是藏有心事跟自己有疏远之意。   于是荀谌直言道:“公达,叔父也不瞒你。”   “这才来青州,是因为大将军听闻公达之才,愿以尚书一职虚位以待。”   “公达徒留青州无益,不如随叔父去涿城,以公达之才,定能助大将军统辖百官,匡定汉室。”   荀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静静的将坛中的酒水倒入酒樽之中。   看着清澈如泉的仙人酿,荀攸静静开口道:“袁大将军麾下,贤士如牛毛,又岂会寻不到一个可以统辖百官的尚书之才?”   荀谌笑道:“大将军麾下,虽然学者有如牛毛,但能论大势、有统辖之能的却少如麟角。”   “然,统辖百官者,必然是德行俱佳、又能明大势之人。”   “许攸、郭图、逢纪、审配、辛评、辛毗等众,虽有奇才,但皆不是尚书之才。”   “许攸性贪、郭图性嫉、逢纪性直、审配性专,辛评辛毗虽然忠厚但巧辩不足,其余人等,难堪大用。”   “反观公达,忠正能谋,能抚内外,如晏平仲善与人交,温良恭俭让以得之,论德行才智,谁又能比得上公达你呢?”   荀谌的盛赞,并未让荀攸惊喜激动。   看着侃侃而谈的荀谌,荀攸的眼神更复杂了。   “叔父之言,过誉了。”荀攸静静的晃着酒樽,也不畅饮,只是在看这酒樽中晃荡的点点涟漪:“荀氏一族的族人,大半都返回颍川了吧。”   荀谌的脸色瞬间一变,语气也变得有些忿忿:“哼,一群贪生畏死之辈。跟着曹操能有什么好处?”   “兄长虽然年长于我,但对于大势的判断却不如我。”   “有袁大将军在,却偏偏要去助那个阉宦之后。”   “兄长不仅不耻与为伍,反而还将荀氏族人给召了回去。”   “若非如此,我又何至于在大将军面前唯唯诺诺,不敢轻易献策。”   “公达,我知你素来跟兄长的理念不合,因此兄长选择辞官回乡,而你选择了聚忠臣义士密谋诛董。”   “如今纷乱之世,选择一个明主才有助于家族的传承延续。”   “很显然,大将军才是当世最有可能扫荡诸雄的那个人。”   “若公达前往涿郡出任尚书,以我叔侄之能,定可力压许攸、郭图、逢纪等人,届时天下一统,你我皆会名留千古,再佑荀氏四百年。”   荀攸看向慷慨陈词的荀谌,不由暗暗一叹。   虽然自幼跟荀彧的观念不合,但荀攸是认可荀彧将荀氏族人迁徙回颍川郡故地的。   袁绍虽然当了北朝大将军,但并非能王霸当世,让群雄慑服。   青徐扬有刘备,兖州有臧洪,豫州有曹操,荆州有刘表,益州有刘焉,关中还有天子刘协及吕布、张邈、陈宫等文武公卿。   而在北方,袁绍还有公孙瓒和黑山贼尚未彻底诛灭。   袁绍,并非当世无敌。   涿城的天子,也未真的得到黄河以南士族的承认。   荀彧将荀氏族人迁徙回颍川,并无不妥。   “叔父,你来寻我,不单单是为了劝我去涿城当尚书吧。”荀攸岔开了话题,语气依旧静如淑女。   荀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院门,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这次寻公达,亦是想打探刘备在平原国六营立旗、号称三万精兵要北伐的事。”   “文丑本想统兵南下,跟青州六营争锋,但被我拦下了。”   “我以为,刘备在平原国六营立旗,只是虚张声势,必然还有其他目的。”   “公达在青州许久,可否助我打探到刘备的真实目的?”   荀攸不假思索地道:“刘青州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想救公孙瓒罢了。”   “救公孙瓒?”荀谌吃了一惊:“公孙瓒窃据传国玉玺、驱逐刘虞,又跟大将军拥立新帝,刘备怎么还会想着要救公孙瓒?公达,你自哪里得来的消息?”   但很快,荀谌又反应过来,惊愕起身:“不对!公达你怎么会知道如此隐秘的消息?莫非你早已投效了刘备?”   荀谌的神经瞬间紧绷。   倘若荀攸投效了刘备,那自己秘密来青州岂不是自投罗网?   荀攸摇头:“虽然刘青州多次盛情相邀,但攸并未答应出仕。”   荀谌更是疑惑:“那公达为何会知道如此隐秘的消息?”   荀攸长叹:“叔父,在你来寻我之前,青州别驾郑显谋就已经先行来寻过我了。”   “攸在临济城少有人知,这间宅院亦是隐秘,叔父却轻易的寻了过来。”   “若攸没料错,叔父自踏入青州开始,就已经在探子的监视之中了。”   “叔父能寻到此地,亦是郑显谋故意为之。”   荀谌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想到途中自称“阿亮”的少年,连忙问道:“公达在临济城,可识得自称‘临济城刘亮’的少年。”   “这少年谈吐不凡,想必在临济城亦有名气。”   荀攸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徐徐道:“那‘临济城刘亮’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自称‘临济城郑逊’的少年?”   荀谌惊愕:“公达怎会知晓?”   荀攸将酒樽的仙人酿一饮而尽,轻叹一声:“那‘临济城刘亮’,本名诸葛亮,其兄长诸葛瑾是郑显谋的结义兄弟。”   “而那‘临济城郑逊’,则是诸葛亮的结义兄弟陆逊,乃是庐江太守陆康的从孙。”   “诸葛亮少年丧父,因为一些缘故对刘青州颇为崇拜钦慕,刘青州对待诸葛亮亦如子侄一般,因此诸葛亮时常会在不方便表明身份的时候,自称‘刘亮’。”   “有时候是临淄城刘亮,有时候是东平陵刘亮,这临济城刘亮估计是因为我在临济城,所以才诈称的。”   “陆逊同样少年丧父,因为郑显谋的缘故来到了临淄城,对郑显谋更加崇拜钦佩,常言要学尽郑显谋的兵道,于是在用假名的时候吗,也会以‘郑逊’自称。”   “此二人虽然只是少年,却颇为机敏聪慧,如今有心欺诈叔父,必然是受了郑显谋的指使。”   荀攸语气多了一丝复杂:“叔父你虽然乔装易容骗过了关卡驿站的军兵,却不知这青州境内,早已布置了大量的明哨暗探。”   “若非郑显谋需要叔父来见攸,叔父你根本就见不到攸!”   荀谌心中的傲气,顿时在这一瞬间被击溃:“怪不得,自见到公达开始,公达对我的到来,就没有半点儿叔侄久别重逢的喜悦。”   “郑显谋故意引我来寻公达,有什么目的?”   荀谌抬眼盯着荀攸。   从一开始就被郑平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却不知晓,这让荀谌感到很憋屈。   若不是还有袁绍的任务没有完成,荀谌都想拂袖离开了。   “叔父,刚才攸就说了。刘青州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是想救公孙瓒罢了。”荀攸再次道。   荀谌微微蹙眉:“倘若大将军不放公孙瓒,刘备真要跟大将军决战?”   荀攸的表情依旧是古波不惊:“叔父,你既然阻止了文丑统兵南下,必然已经猜到了郑显谋的意图。”   “六营立旗,虚张声势,这是故意给袁大将军看的。”   “若文丑真的举兵南下,关中及六州之兵,皆会北上,郑显谋只需遣人游说,就能促成关中及六州之兵同袍对敌。”   “于袁大将军而言,此时决战,并非良机。”   “昔日强秦出关东,尚且不敢正面硬碰六国合纵之兵,也只能以连横之策,将六国合纵之兵分而划之,各个击破。”   “袁大将军今日亦是如此,虽然占了三州,但也不具备鲸吞天下的力量。”   “要定鼎天下,袁大将军最佳的策略,亦是要拉拢分化,令关中及六州互斗,坐收渔翁之利。”   “袁大将军,没有选择!”   荀谌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公达,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郑显谋的想法?”   荀攸摇头而笑:“攸跟郑显谋对弈,以南北之势论辩,连输三局。”   荀谌双眸瞪大,愕然的看向荀攸:“连输三局?公达你不会是谦让了那郑显谋吧?”   荀攸语气微微一抬:“刘青州昔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高唐令。”   “自郑显谋入高唐后,至今也不过四年时间。而这四年时间,刘备不仅当了青州牧,还是天子赐封的镇北将军、临淄侯,更有假节之权。”   “刘青州的义弟关羽,当了徐州牧、受封汉寿亭侯;郑显谋的义弟太史慈,当了扬州牧。”   “连袁术都被刘青州击败,青徐扬三州皆入刘青州掌控。”   “虽然刘青州麾下贤士众多,但替刘青州谋全局的却只有郑显谋一人!”   “郑显谋,可称刘青州的谋主!”   “反观袁大将军麾下,可有人能敢称谋主?”   “郑显谋以聚合对离散,又如何会输给我?”   “就以袁大将军欲征辟攸为尚书而论,叔父可曾想过,攸当尚书,许攸、郭图、逢纪、审配、辛评、辛毗等人,可会心服?”   “倘若他们心中不服,叔父此行又不能功成,回去之后又该如何自辩?”   荀谌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第260章 郑平论势,荀攸欲投刘备   对于许攸、郭图等人,荀谌再清楚不过了。   辛评、辛毗相对忠厚,或许还能记挂颍川同郡之情,许攸、郭图、逢纪和审配就未必会念及旧日共举袁绍之情了。   许攸性贪、郭图性嫉、逢纪性直、审配性专,这可是荀谌给与四人的评价。   平日里,荀谌就跟这几人不怎么和气。   倘若真如荀攸说的一样,此行不能功成,回去之后又该如何自辩?   邀荀攸入涿城本就引起了许攸、郭图等人的嫉恨,结果袁绍将尚书一职虚位以待、荀谌亲自去请却没能将荀攸请回。   不仅袁绍会对荀谌失望,许攸、郭图等人更会对荀谌落井下石。   如文丑等被荀谌断了立功机会的武将,亦会对荀谌冷嘲热讽。   荀谌这走一趟青州回去,直接就里外不是人了。   “公达,你真不愿意去涿城吗?”荀谌脸色极度难看,喃喃询问。   见荀攸轻轻摇了摇头,荀谌的心顿时如沉谷底,双眸也多了死灰之色。   乘兴而来,即将败兴而归。   而这次游说失败,也会让荀谌今后在袁绍麾下的地位十不存一,泯然众人了。   “叔父,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沮丧。”在荀谌心灰意冷时,荀攸再次开口。   荀谌不由苦笑:“公达不必如此安慰,此行是我顾虑不周,小觑了郑显谋。”   荀攸却是静静的给荀谌斟酒,一边斟酒一边道:“叔父,你是身在局中,自陷迷茫之中了。”   “攸不去涿城当尚书,于叔父而言,反而是好事。”   “庙堂之争,往往风起云涌,杀机弥漫,稍有不慎就会一步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地。”   “然,攸不愿叔父受此磨难,故而有一计相赠。”   荀谌的双眸中顿时多了喜色,身体也不由前驱凑近:“公达有何良计,可助我脱离此难?”   荀攸将斟好的仙人酿递给荀谌。   荀谌虽然无心饮酒,但闻着就酒香、看着这清澈如泉的美酒,也忍不住酒瘾大动。   一樽清酒入肚,沁人心脾,让人不由暗道爽快。   “果然是好酒!此酒可有名?”   “仙人酿。”   “仙人酿,好名字,可惜不能长饮。”   仙人酿下肚,荀谌的心绪也平静了不少。   荀攸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叔父来青州,一为邀请攸去涿城当尚书,二为打探刘青州在平原六营立旗的真正目的。”   “攸虽然不能去涿城,但叔父却已经打探到了六营立旗的目的。”   “倘若叔父有意,攸可助叔父拿下易京城,让叔父在袁大将军麾下立下大功。”   荀攸一提点,荀谌顿时理解了荀攸的用意,寻思道:“刘备要救公孙瓒,而大将军要破易京城。若能劝得公孙瓒离开易京城,如刘虞一般抵达青州。”   “就可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拿下易京城。”   顿了顿,荀谌又有疑虑:“可公孙瓒又岂会轻易放弃易京城?即便公孙瓒有意,大将军也未必会遵守诺言。”   “如今大将军跟刘备,分属两国,兵不厌诈,即便大将军反悔了,刘备也奈何不得。”   荀攸继续斟酒:“以公孙瓒的傲气,即便放弃了易京城,也不会来青州的。刘青州想救公孙瓒,注定是救不了的。”   “袁大将军想兵不血刃拿下易京城,亦是不可能的。”   荀谌疑惑道:“既然大将军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易京城,刘备又救不了公孙瓒,我去劝降又有什么意义?”   荀攸目光变得炯炯有神:“救不了公孙瓒,却能救公孙瓒的妻儿。”   “若袁大将军同意,青州六营的白袍营,会亲往易京城护送公孙瓒妻儿离开。”   “当公孙瓒的妻儿抵达青州之日,便是公孙瓒弃守易京城的死战之日。”   “届时,如何布局擒杀公孙瓒,便要看叔父你的本事了。”   易京城难以攻克,就因为公孙瓒在易京楼当缩头王八。   若公孙瓒弃守易京城,想要败公孙瓒,那就容易多了。   荀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也是郑显谋的谋划吗?他就不怕大将军反悔灭了这支青州的兵马?”   荀攸目光复杂似有疑惑:“攸亦如此询问过,但郑显谋却言,倘若袁绍有胆,可以试试。”   荀谌凛然:“敢说这话,必然有后手。连公达也看不透郑显谋的谋划吗?”   荀攸摇头:“郑显谋向来善诡计,能让你看到的,往往只是郑显谋想让你看到的。”   “此人诡术,变化莫测,常人很难猜中他的真正心思。”   “就比如曹操奉孝杀戮,兴兵讨伐陶谦。”   “这本是曹操跟陶谦的私仇,结果,先是演变成刘备以假节号令关羽和曹操一同征讨袁术,之后又演变成太史慈入扬州,兵不血刃定扬州四郡。”   “郑显谋仿佛早就料到陶谦会死于曹操之手一般,不仅趁此机会定鼎徐扬,还借孙坚之手将豫州牧曹操打了个半残。”   “而孙坚,如今却又是青州六营中的破军营主将!”   “曹操忙前忙后,除了杀了陶谦、损兵折将外,几乎没得到什么好处,反倒全让刘青州得了利。”   “这样的结局,谁又能猜得到?”   “叔父,攸善意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去打白袍营的主意,公孙瓒家眷到青州,袁大将军破易京城,各取所需就可以了。”   “即便有人要献策攻杀白袍营,叔父你也决不可附议。一定要以信义二字反驳,记住,只论信义,不论其他,否则会引祸上身!”   荀谌愕然:“公达,你就如此断定,攻杀了白袍营,大将军就会吃大亏?”   荀攸轻叹:“叔父,攸只是不想你被引祸上身,郑显谋行事,向来诡异莫测,不可不防。”   荀谌细思一阵,但没有将荀攸的忠告当回事。   此时的荀谌,只想回去破了公孙瓒的易京城,立下让许攸、郭图、逢纪、审配等人不得不仰视的定幽大功!   荀攸暗暗摇头,没有继续劝谏,而是将一封书信递给荀谌:“这是刘青州的亲笔书信,本想寻个信使送往易京城。”   “既然叔父来了,就劳烦叔父送一程了。”   “书信没有封口,叔父或袁大将军若想看书信内容,可任意观之。”   荀谌更是吃惊,当着荀攸的面,取出了刘备写给公孙瓒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   刘备追忆往事,述说跟公孙瓒昔日一同拜入卢植麾下等种种。   希望公孙瓒能放下执念,带着家眷来临淄城。   而刘备也会派遣白袍营的五百骑兵,来易京城迎接公孙瓒及其家眷返回青州。   几乎没有多余的废话。   袁绍若是同意,就可以将书信送去易京城。   若袁绍不同意,就将这封信当废纸扔了。   “我会将此信,尽快回递给大将军的。”荀谌眼神复杂。   书信的内容越是简单,荀谌心中就越是疑惑。   就这样一封信,真的能让公孙瓒送出家眷、弃守死战?   “这郑显谋,到底在玩什么诡计!”荀谌内心亦是疑惑不已。   待荀谌离开。   郑平却是自内屋而出。   “公达兄,你这可不地道。”郑平一边摇扇一边轻笑:“你都提醒荀谌提防我了,我还如何用计啊。”   “倘若白袍营因此遭遇危难,公达兄你可得担责。”   荀攸亦是笑道:“别驾语气如此轻快,想必早已预料到了攸会提醒叔父。”   “攸只是不想叔父掺和此事,避免遭受别驾的算计。”   郑平摇扇而道:“公达兄,不必如此见外!你既然肯奉令行计,必然也有了效力刘使君之心。即将成为同僚,这私下里呼我表字即可。”   荀攸这些日子里,一直都留在青州考察刘备的德行。   对于荀攸而言,道听途说终究会有夸大胡说之处,若不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是不能让荀攸下定决心的。   刘备也知晓荀攸是不可多得的大才,除了以礼延请外,不会去干涉荀攸在青州的言行。   对于如何延请贤士,如何让贤士对自己有好感,刘备是这方面的翘楚。   不同的贤士,需要用不同的方式去结善。   荀攸没有客套,这称呼也随之一变:“听闻刘使君上书请天子迁都回洛阳。”   “天子东归,刘使君是准备继续当一外臣,还是如张邈、陈宫一般,于庙堂之上执掌权柄?”   郑平不答反问:“公达兄问的是使君之志,为何却要从我这里寻答案?”   荀攸目光灼灼,多了几分正色:“刘使君有匡扶汉室的大志,但当外臣还是朝臣,必然要采纳显谋你的意见。”   “显谋又何必瞒攸?”   郑平见荀攸郑重询问,轻笑而道:“天下未定,若将精力耗费在庙堂之上的蚊蝇苟且,岂不是让袁绍徒增笑料?”   “天子东归,刘使君依旧只是外臣,镇守青州以防袁绍,何必去跟张邈等人争权?”   荀攸凝视郑平,又问道:“攸又听闻,豫州牧曹操也曾上书请天子迁都。”   “倘若天子东归,以洛阳如今的残破,必然难以再当帝都,曹操很可能会邀请天子迁都许县。”   “曹操此人,比张邈、陈宫更谙权谋之术,又有叔父荀文若辅佐,必然会杂以王道和霸道执掌朝中权柄。”   “明奉天子,暗令天下。”   “届时,显谋又会如何应对?”   郑平不假思索,笑而答道:“颍川荀氏子弟,大抵继承了先祖荀卿学说,礼法并施,王霸兼行,而荀文若又是个中翘楚。”   “故而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主张,欲让曹操注重礼法尊卑,以王道抚士,霸道御民,进而定鼎天下。”   “只可惜,荀文若虽有其略,却不得其时。”   “若是在两帝同天之前,曹操以此略号令不臣,我还可能会觉得棘手。”   “可如今,曹操迎奉天子迁都许县,又能如何?”   “一不能制吕布、张邈、陈宫,二不能抚天子旧臣,三不能御豫州之民,四不能令青、兖、徐、扬、荆、益六州之兵,五不能讨伐伪帝袁逆,六不能得天子信任。”   “有此六弊,曹操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来寻刘使君的麻烦?”   “我还未出手,曹操就已经倒下了,何须应对?”   荀攸细细的打量郑平的表情,却见郑平双眸之中,尽显笃信之意,丝毫未将曹操迎天子入许都当回事。   荀攸并不知道,暗中推动曹操迎奉天子入许都的人,就是郑平本人!   弈棋的棋手,会在意一颗入了棋局的棋子吗?   曹操迎奉天子入许县,只会让本就复杂的庙堂势力,变得更复杂。   刘协与皇甫嵩、马日磾、杨彪等公卿,以及吕布、张邈、陈宫,尽皆不是久居人下之辈。   这群人若是到了青州,连郑平都会头疼,即便有荀彧帮助,曹操也难以平衡这诸多势力。   曹操想要真正执掌权柄,就只有一个选择:效仿董卓,挟天子,杀不服!   而这样的局面,才是郑平想要看到的!   只有曹操失了大义,刘备才能拥有大义。   “郑显谋果然善诈,让刘青州上书请天子迁都,便是为了将这六弊施加给曹操。”   “曹操自顾不暇,不仅不敢招惹刘青州,还得利用刘青州来震慑朝中的不服。”   “郑显谋不虑曹操,反而开始布局北伐,图谋袁绍。”   “料敌机先,掌天下大势;最有可能定鼎天下者,唯有刘青州了。”   荀攸心中豁然开朗,这长久以来对刘备的考察也接近了尾声。   虽然是荀氏人,但荀攸跟荀彧的主张向来不同,荀彧走的是皇帝和士族共治路线,因此荀氏一族必然要处于核心地位。   荀攸更侧重于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因此荀攸敢效仿刺客之流密谋刺杀董卓。   而如今,荀攸的想法同样如此!   选择一个最有希望定鼎天下的势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纷乱的天下。   “显谋,刘使君近日可在临淄城?”荀攸斟酒问道。   郑平轻摇羽扇,大笑而道:“使君曾以桃花泡酒,密封七七四十九日,以待天下贤士。公达兄若有意,可往临淄城桃园。” 今天停电了,只有一更哈   …… 第261章 考校亮逊,宗太公为本谋   荀攸心有感激,随即举樽一礼、向郑平敬酒。   虽然荀攸有主动投效刘备之意,但在这之前,荀攸已经多次婉拒了刘备的延请,若是冒然去跟刘备说今后要效力刘备,这面子上难免有些尴尬。   而郑平却告诉荀攸,刘备在临淄城桃花泡酒以待贤士,化解了荀攸的尴尬。   若以桃花酒为引,因酒论势,明主贤臣心心相惜,也就水到渠成了。   自荀攸的宅院出来,郑平的心情变得很愉悦。   荀攸归心,青州再得一大才!   在郑平心目中,荀攸是比荀彧更不可多得的大才。   荀彧过于爱惜自身羽毛,对于自身安危、家族传承重于国家大事。   而荀攸却多了几分豪侠之气,国家大事更重于私人安危。   因此。   在同样面对董卓乱政时,荀彧选择辞官回颍川迁徙家族去冀州,而荀攸直接聚义士密谋诛董。   于青州而言。   一个私欲重于国家大事的荀彧,是不合适跟着刘备的。   荀彧及其代表的颍川士族力量,会冲击青州现有的秩序。   一个国家大事重于私欲的荀攸,更适合替刘备谋大势。   刘备有仁德信义的优点,但也有迟疑不决的缺点。   郑平若在刘备身边,刘备能用纳谏如流的优点来弥补迟疑不决的缺点。   可郑平若不在刘备身边,刘备就很难果断的决断大事。   沮授和田丰虽然也有决断之能,但如今刘备家大业大,沮授跟着太史慈去了扬州,而田丰也去徐州辅佐关羽去了。   刘备身边除了郑平外,又少了能断大事的。   荀攸知能过宁武、德可配颜渊,又有良、平之谋,胆略亦是不输勇卒,能谋能断能抚宁内外。   刘备若能有荀攸,亦如光武有邓禹一般。   在诸葛亮未长成之前,荀攸是郑平不在临淄城期间,最适合替刘备谋断之人。   也正因为如此,郑平在探得荀谌入青州后才会亲自来临济城,跟荀攸来了三场智者之间的大势对弈,最终让荀攸下定了投效刘备的决心。   “兄长!”   寻思间,两个俊朗少年,策马而来,正是诈称“临济城刘亮”的诸葛亮和诈称“临济城郑逊”的陆逊。   “愚弟的表现如何?”   诸葛亮手摇小一号的羽扇,谈吐之间的惬意、眉宇之间的智慧,让诸葛亮看起来如世外谪仙一般。   陆逊则是腰间挎着齐肩高的佩剑,小小的身板儿披了一层皮甲,亦有一股儒将之风。   “还有我!”陆逊亦是不甘落后、昂首挺胸。   虽说两人都是天才,但诸葛亮和陆逊依旧还是少年郎,跟大部分人家的少年郎一样,都希望得到父兄长辈的夸赞。   “能骗过荀谌,阿亮和阿逊在诡术一道,已经颇有水准了。”郑平也不吝夸赞,随后又问道:“阿亮,你且说说,这次为何能诓骗荀谌?”   诸葛亮见郑平有心考校,细思片刻,道:“我以为,能成功诓骗荀谌,是因为荀谌犯了三个错误。”   “第一,荀谌一路乔装打扮,自以为骗过了冀州入青州沿途关卡驿站的军兵,却忽略了青州的明哨暗探对过往客商行人的监察,此为自矜之错。”   “第二,荀谌欺我和阿逊年幼,只将我和阿逊视为临济城比较有天赋的士族少年,却没能猜到我跟阿逊会有意诓骗,此为轻敌之错。”   “第三,荀谌寻访公达先生之心太急,亦或者说荀谌并无当探子的经验,一个有经验的探子是不会如此急躁的表现出寻访公达先生的心思的,此为急于求成之错。”   “荀谌自矜、轻敌、急于求成,有此三错,焉能不受我和阿逊的诓骗?”   郑平抚掌而笑:“阿亮对于人心的洞察,更甚以往了。阿逊,你可还有别的想法?”   陆逊眼神兴奋:“阿亮兄所言的三错,只是针对荀谌而言。愚弟以为,兄长故意放出公达先生在临济城的消息,才是诓骗荀谌的关键。”   “若非如此,荀谌也不会来临济城。”   郑平亦是赞道:“阿逊的分析也很出色,可还有其他原因?”   陆逊摇头:“其他的都被阿亮兄说完了,愚弟没得说了。”   诸葛亮摇着羽扇,鄙视道:“阿逊,什么叫我说完了,你就没得说了?”   “我分明为了照顾你,故意给你留了两个诱因,而你却只说了一个。”   陆逊顿时瞪大了眼睛:“还有一个?”   郑平笑着看向诸葛亮:“阿亮,阿逊比你晚来青州,接触的信息也不如你多,你可不厚道啊。”   诸葛亮不假思索地道:“兵不厌诈,兄长对我的考校,亦是我对阿逊的考校,让阿逊能认知到自己的不足,以后也能认真念书。”   “不是谁都可以好读书,不求甚解的。”   陆逊顿时有些气鼓鼓的:“阿亮兄,愚弟天天喊你兄长,你竟然还存了考校之心。你都能不求甚解,为什么愚弟就不能不求甚解?”   诸葛亮反怼道:“我不求甚解,是因为我读书多,可以举一反三;而你不能不求甚解,是因为你看书太少,只会囫囵吞枣。”   “你若只去专精兵法,以后的成就也只能当个统兵之将,而无法跟我一样,上马可治军、下马可治民,既有管仲之能、亦有乐毅之才。”   “唯有如此,才能继承显谋兄经世致用的学问,以文治国安民,以武定国安邦。”   陆逊顿时泄气。   诸葛亮又道:“这第五个原因,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原因。”   “显谋兄长要拉荀谌入局,借荀谌之手去打乱袁绍在幽、冀、并三州的原本布局。”   “以人为棋,借力打力,达到兵法之中上兵伐谋的效果。”   陆逊愕然的看向诸葛亮:“阿亮兄,你这分析得也太偏了些吧?兄长只是让我们回答这次为何能诓骗荀谌的原因,你的答案却偏离太远了。”   诸葛亮将羽扇轻轻敲了敲陆逊的额头:“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读书少的原因。”   “读书不是读死书,不是让你在书中寻找几个固定的答案,而是要举一反三。”   “兄长不过是随口问了个问题来考校你我,若你我按部就班的回答,又如何能跟兄长讨论这问题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   陆逊低着头,低语嘀咕:“阿亮兄你也太不坦率了,想跟兄长讨论这问题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直接问就行了。非得说这是第五个原因,还说什么最关键的一个原因。”   “也就欺负我年幼你两岁。”   诸葛亮的羽扇顿时一滞,脖子上也多了层薄薄的红晕。   “哈哈!”   郑平的大笑声,在官道上回荡。   良久。   郑平的笑声渐小,轻赞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求学之路,不可拘泥于旧制古法,阿逊,这一点你要多跟阿亮学习。”   “我知你专好兵法,然而这兵法之道,以略为上,以术为下。”   “只专精于术,成就也仅限于攻克城池、击败兵马,而无法凌驾于术之上。”   “倘若不能明其势,一个小小的离间计,都可能让你功亏一篑,甚至于性命不保。”   “昔日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余城,论其术,当世罕见。然而乐毅专精于术却忽于略,虽知如何让七十余城归心燕国,却不知如何进退才不会让燕王起疑。”   “最后让田单反间连环,火牛破敌,尽复齐国七十余城。”   “而田单亦是如此,能以术破乐毅,却也不能以术保全自身。”   “反间连环,让燕王驱逐了乐毅;而田单也同样中了离间计,被齐王驱逐。”   “善用兵者,既要通小术,也要明大略,二者缺其一,皆不能称之为兵道大家。”   “即便术强如韩信、吴起,最终也枉死于小人之手,不可不察啊!”   “纵古观今,能同时精通兵法中的术和略的兵道大家,也只有兴周灭商的姜尚一人。”   “太史公亦言: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   郑平的谆谆教诲,顿时让陆逊多了几分羞愧。   “兄长教诲,愚弟谨记。”陆逊正色一礼:“愚弟今后,必将用心读书,既专术,也学略。”   虽然陆逊一开始有不屑之意,但相继被诸葛亮和郑平教诲后,这内心也明白了如今在求学路上的偏颇之处。   陆逊的态度,让郑平也颇为满意。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任何朝代都避免不了由盛转衰的命运。   郑平亦深知,以个人的力量虽然能中兴汉室,但却避免不了汉室再次由盛转衰。   当刘备时代的人相继故去,继任者还能继承先辈的思想,镇抚内外吗?   郑平改变不了盛衰洪流,却可以让盛衰洪流的起伏变得更小。   一个盛朝急剧衰败的原因,大抵在于第一代人逝去之后,第二代人既不能改革创新、也不能继承先辈智略、反而频频犯蠢,如过山车一般将一个盛世皇朝拉入低谷。   想让盛衰洪流的起伏变小,关键在于继承人!   不仅仅是皇帝的继承人,也包括文武臣子的继承人。   郑平不设局杀孙坚,其核心在于孙坚有个好儿子孙策,孙策又有个好兄弟周瑜。   这二人尚未及冠,只要善加引导,必然能在大汉中兴后成为国之栋梁!   孙策周瑜之后,又有刘晔、诸葛亮、陆逊等小辈。   只要传承不断,不断的有豪杰志士继承先辈之志,这盛衰洪流的起伏,就会变得平缓。   改变不了盛衰洪流的核心,却可以影响盛衰洪流的运行,这便是郑平应对“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盛衰洪流的对策核心。   回到临淄城,郑平来见刘备,将荀谌入局一事以及荀攸有投效之意告知刘备。   刘备闻言大喜:“荀谌入局,即便救不了伯圭兄,也能救下伯圭兄的家眷,公达先生替我反说了荀谌,亦是大功。”   “既然公达先生要来,我又岂能不在桃园备酒静候!”   自从沮授去了扬州、田丰去了徐州后,刘备就深感军政诸事的决断,十分头疼。   郑平在的时候,还能询问郑平;郑平不在的时候,刘备只能自己去想。   可刘备总是会在青州的一些重要军政大事上迟疑不决,这不仅影响了效率,也让刘备办公署内的文书积压越来越多。   郑平虽然名义上还是青州别驾,但郑平的职责重心早就已经转移了。   往日里青州别驾府的文书及相应审批权限,都已经直接归属到了刘备手中。   郑平更多的时间,是在策谋大势,助刘备统辖三州的人力、物力、财力,而非将精力放在青州的军政诸事上。   荀攸若来,刘备就轻松了。   刘备目光灼灼,脑海中已经预演了倒履相迎、把臂同游、桃园品酒、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织席编鞋、委以重任等一系列的求贤技巧了。   郑平没有惊扰刘备的沉思,而是返回了郑氏别院。   如今已经是兴平元年六月,刘备的长女刘奕已经能奶声奶气的喊一声“显谋阿叔”了。   而郑平跟孔素也成婚一年了。   不过郑平成婚之后不久,就一直在谋划徐扬而州。   这一年,郑平跟孔素聚少离多。   对于结发之妻,郑平多少也是有些愧疚的。   孔素远离了父母孤身跟着郑平来到这临淄城,而郑平又忙于国家大事疏于儿女情长。   然,这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已经是极为不易。   哪怕郑平能谋全局,这每日里也少有空暇的时候。   即便是静坐垂钓,郑平脑中想的也是如何提防袁绍曹操等人的算计,以及如何去算计袁绍曹操等人。   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只求早一日助刘备匡扶汉室、定鼎天下。   看着欢喜雀跃、眼中没有半点儿埋怨和责怪、正匆忙的将饭菜端上桌子的孔素,郑平的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常言道,家和万事兴。   似郑平这般立志于天下大事的人,注定是很少有机会去享受小家温情的。   而孔素却没有因此而耍小性子去干涉郑平的公事,只是默默的在郑平背后支持。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262章 张飞入荆,刘备荀攸交心   简单的闲语,多是琐碎的细事。   饭后的偎依,温情自在不言中。   翌日。   郑平早早的起床,将薄纱轻轻的搭在孔素身上。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欢愉令人迷醉,也令人疲惫。   刚用完早膳,张飞那偌大的嗓门就在郑氏别院外响起:“显谋先生,俺老张又来了。”   郑平整肃衣衿,摇扇出门,对张飞没有半点儿客气:“大清早的跑来我的别院外吼叫,翼德你要说不出个正事,我也只能去使君面前当回小人,言你醉酒误事理当戒酒三年以示惩戒了。”   “显谋先生,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还得喝药受罪!”张飞赤着胳膊,右手拿着一只大蒲扇,凑近猛扇,替郑平驱散这六月的炎热。   见张飞如此模样,郑平隐隐有了猜测。   能让张飞大清早的来寻、还如此贴心的扇扇子,必然有所求。   郑平却是自摇羽扇,板着脸道:“翼德,我自有扇,无需你来献殷勤。我这人,向来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你若是办公事,我会秉公办理;你要是办私事......”   张飞拍着胸脯,保证道:“公事,肯定是公事!显谋先生啊,俺老张是那种会徇私的人吗,你误会俺了!”   贼兮兮的扫了一眼左右,张飞神神秘秘地道:“显谋先生,大哥昨日将珍藏的桃花酒拿出来了。”   “俺本来想去喝,结果被大哥给呵斥了,说是公达先生今日要来造访,这桃花酒是用来款待公达先生的。”   “大哥延请了公达先生很多次,但都被公达先生给婉拒了,今日公达先生主动造访,大哥又拿出了桃花酒,想必这公达先生准备在大哥麾下效力了。”   “诶?显谋先生,你在听吗?”   张飞鼓着环眼。   “听着呢,这就是你大清早来寻我的理由?”郑平扫了张飞一眼,抬脚欲走:“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听你闲聊。”   张飞顿时有些急,连忙拦住郑平,语速也加快了:“显谋先生,别急啊!俺听说公达先生善于用兵,又善于抚民。”   “俺就想啊,这二哥麾下都有陈元龙和鲁子敬两个军师,而俺的锐士营却只有子纲先生一个军师。”   “如今锐士营已经是五千人的编制,一个军师不够用了。”   “倘若大哥成功征辟了公达先生,显谋先生可否让公达先生来俺的锐士营当军师?”   “不是俺夸海口,这青州六营中,也唯有俺是最敬重贤士的。”   这翼德,狗鼻子吗?   这么快就嗅到了荀攸在军谋上的本事?   郑平没有应诺,而是徐徐摇扇:“听闻翼德近日在临淄城,拿仙人酿来招募勇士。”   “还摆了一百多坛仙人酿,说是能在翼德你的蛇矛下撑过三招的,都可以免费喝一坛仙人酿。”   “你能想到拿仙人酿来招募勇士,难道还想不到办法让荀公达去你的锐士当营军师?”   张飞小心翼翼地道:“显谋先生啊,这悍卒跟名仕大贤不一样,悍卒用酒就能拉拢,这名仕大贤又不缺酒喝。”   “更何况,公达先生是大哥敬重的贤才,俺又不能直接硬抢。”   看张飞如此模样,郑平不由一乐:“你不能硬抢,难道我还能助你硬抢不成?”   张飞再次凑近,给郑平猛地扇着蒲扇,让这凉风变得更惬意。   “显谋先生,在俺心中,你就是智冠天下、无人能及的一流智者,也唯有你才能助俺的锐士营再添军师啊。”张飞一点也不觉得羞臊、厚颜猛夸。   郑平摇头:“别痴想了,翼德。公达先生去锐士营当军师,那不是大材小用吗?你若真想抢个军师回来,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就是距离有些远。”   张飞眼前一亮:“俺听显谋先生的,那就不去跟大哥抢了。不知显谋先生举荐的,是哪家的才俊?远一点没关系,俺亲自去请。”   郑平目光狡黠:“中原纷乱,才俊多有避祸荆襄之地的。襄阳以南有一水镜庄,多有贤才名仕汇聚。”   “如襄阳名仕黄承彦、司马徽、庞德公,常在水镜庄畅谈时势,多有才俊士子慕名而往。”   “庞德公有一侄儿名统,年方十五,虽然外表看似朴实,然其经学思谋,早已远胜南州年轻士子。”   “论其天赋才智,亦不弱于阿亮。”   “然,鹤立鸡群,只会让鹤忘记了翱翔九天之能,唯有群鹤齐飞,共争龙凤之名,方能傲视宇内,不负惊世才学。”   “翼德若有意,可向使君讨一个出使襄阳的任务,名为结善刘表,实为寻觅才俊。”   “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飞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天赋才智不弱于阿亮?显谋先生,你可别诓俺?阿亮的天赋才智,在青州可是有目共睹的!”   “即便是被许劭断言有佐世之才之称的刘晔,也比不过阿亮的天赋才智。”   郑平笑道:“翼德若不信,我就只能给子义去信了,沮公与又要当扬州别驾又要当飞军营的军师,有些分身乏术了。”   “若能将庞统培养个几年,想必飞军营也可跟先登营争一争六营之首的位置了。”   张飞顿时急了:“显谋先生,你误会了!俺信,俺怎么可能不信?俺这就去寻大哥,一定将那个叫庞统的小子给抢,哦不对,请回临淄城!”   “显谋先生,俺就不叨扰你了。”   就在张飞准备离开时,郑平却是唤住:“翼德,你去襄阳的时候,先去沛国寻元化兄。”   “元化兄久慕南阳张仲景之名,早有跟张仲景探讨医术的想法,只因战乱一直都未能前往拜访。”   “这次南下荆州,让元化兄同行吧。”   张飞瞬间一笑:“显谋先生,是想让俺将张仲景也请回青州?”   郑平嘴角泛起笑意:“张仲景不会轻易离开荆州的,但为了表示使君对医者的敬佩,翼德可替使君在襄阳举办一场名医会。”   “以元化兄和张仲景为首,聚荆襄名医,共同探讨医理。”   “这荆襄的名仕才俊,想必也有久病难愈的,这场名医会,亦可替使君获得荆襄士人的好感。”   “青州六营的主将,也唯有翼德你能办此事,你二哥都没这本事!”   “这次的名医会一举办,或许那庞统就主动跟着你回青州了。”   张飞大喜:“俺就知道,显谋先生肯定会给俺出良策的。俺让子纲先生一同前往,或许还能多请几个才俊回青州。”   看着欢喜离去的张飞,郑平的嘴角泛起笑意:“卧龙凤雏,岂能少了庞统?汉之虎将,又岂能少了黄忠?”   “刘表守成之辈,好虚名而轻实事,这贤才猛将,不如送与使君吧。”   青徐扬三州尽在掌握,这三州有才能的人才,也相继被提拔任用。   都是自家人,这羊毛自然就薅不了。   郑平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放在了能薅的兖、豫、荆、益四州。   兖州和豫州的才俊,大部分都被臧洪和曹操征辟,而益州又太偏远,一来一回至少都得半年,若要游说益州才俊,前前后后没得一年时间是办不到的。   为了益州的才俊就花一年的时间去游说,这对青州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毕竟前往游说的人,本身也是青州已经征辟的才俊。   让张飞去襄阳待几个月,遇到战事还能及时返回。   可让张飞去益州待几个月,别说返回了,能不能得到战事消息都两说。   荆州却不一样。   不仅荆州本土有不少的才俊,这中原纷乱、亦是多有才俊避祸荆州。   让张飞去荆州走一趟,不仅能跟刘表这个汉室宗亲结善,还能将刘备的名望在荆州宣扬。   这跟郑平一开始在徐州替刘备扬名的套路是相同的。   上兵伐谋,谋的亦是人心。   荆州牧刘表和青州牧刘备,都是尊长安的天子的,而刘备和刘表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刘备用正常的手段在荆州扬名,刘表是不能随意阻止的。   若是刘表连这点器量都没有,反而会让荆州士人更小觑刘表。   毕竟如今的刘备,是征北将军、青州牧、假节,又有灭袁术势力、稳定徐扬二州的功劳,论地位名望已经远胜刘表了。   得知张飞要出使襄阳,刘备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听得张飞去襄阳的目的后,刘备很快就同意了。   自家三弟要去襄阳给自己扬名求贤,又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张飞耍了个奸,说了扬名求贤的事,但唯独没说庞统的事。   青州六营的主将,虽然私交都不错,也有惺惺相惜之意,但私交归私交,人才还是要抢的!   白袍营抢了孙策和周瑜,已经急得张飞两眼发红了。   关羽和太史慈又都是一州州牧,想要什么人才都不需要抢,直接征辟延请就行了。   陈到的白毦兵是亲兵营,有什么需要的人才刘备直接就安进去了;孙坚的破军营又是三万淮南兵中挑选的五千精锐。   这要不去襄阳抢几个有本事的,张飞还真怕这青州最先组建的锐士营,被其他五营都比下去。   处理了张飞的事,人报荀攸已经抵达桃园了。   刘备又惊又喜,连忙带着亲卫策马前往桃园。   一见到荀攸,刘备顾不得拴马,大步走走向荀攸,拱手作揖便是一个深躬长拜,歉意道:“公达先生见谅,是备来迟了!”   荀攸心下一惊,连忙回礼道:“使君公务繁忙,倒是攸叨扰了。”   刘备语气多有钦慕:“公务虽然重要,却可以挑灯夜审。然,公达先生车马劳顿,来一趟不易,备若让公达先生久等,岂非寒了贤士之心?”   荀攸颇为感动。   刘备完全没有因为上几次延请被婉拒而对荀攸有任何的怨言,稍有些来迟就对荀攸行大礼道歉,言语表情没有半点儿虚假,这让荀攸好感顿生。   刘备又上前挽住荀攸的臂膀,邀荀攸一同入桃园。   这等亲密毫无防范之意,更是让荀攸感动。   要知道,似刘备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身边时刻都会有亲卫护卫。   把臂同游,意味着刘备对荀攸没有任何的戒备!   倘若荀攸有刺杀之意,刘备就得横死当场。   这就是为何,荀攸会对刘备的把臂同游感动的原因。   要离刺庆忌,都是杀妻断臂求同情,才勉强进入庆忌十步之内。   而刘备直接让荀攸进入半尺之内。   这份胸襟和豪情,谁又不会被折服呢?   摆上桃花酒,刘备邀荀攸同席而坐、促膝而谈。   不论是把臂同游还是同席而坐,都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这期间但凡荀攸有半点儿坏心思,刘备都会因此而品尝恶果。   刘备很健谈。   尤其是对于荀攸这样的大才,刘备的语言魅力往往能引起大才的共鸣。   “公达先生昔日,心怀大义,聚义士刺杀董卓,英雄之举,令备佩服万分。”   “今日能与公达先生同席共饮,实乃备的荣幸啊。”   荀攸谦逊道:“相比玄德公义救青州五十万饥民、让五十万饥民得以保全的壮举,攸刺董失败徒惹人耻笑,当不起玄德公的盛赞啊。”   刘备正色道:“公达先生切勿妄自菲薄!若无公达先生的义举,又岂会惊醒天下人举兵伐董?”   “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达先生虽然刺董失败,但英雄之气亦是广传世间,备若不盛赞,岂不是让义士蒙受委屈?”   顿了顿。   刘备亲自斟酒一樽,举樽向长安而敬道:“这樽桃花酒,敬昔日为了大义随公达先生刺董而死的英雄豪杰!”   看着刘备向长安举樽,随后又将酒水洒落在地,以敬刺董义士的亡魂,荀攸不由大受震撼。   想到因为刺董而死的何颙、伍琼等人,荀攸不由暗自感慨:“世间再出英雄之主,记尔等之功,实乃幸事啊!”   刘备再斟一酒,双手递给荀攸:“这樽桃花酒,敬先生忍辱负重,最终与卢师共诛董贼,得偿夙愿。”   荀攸凛然。   这天下人皆知卢植结连吕布诛杀董卓,却少有人知道荀攸在卢植的诛董计划中助力颇多。   而今日,刘备却重论其功,敬荀攸诛董壮举。   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荀攸看着清澈又有些桃花香韵的美酒,由衷而道:“大汉有玄德公,何其有幸!” 第263章 荀攸出仕,郑平迁为军师   在这之前,荀攸从未跟刘备有过真正的私下交谈。   所见、所闻,皆是刘备麾下文武及青州士民百姓对刘备的评价。   荀攸来见刘备,主因是跟郑平论势的时候论输了,得出了这天下间惟有刘备才有能力和资格去匡定的结论。   喜欢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荀攸,决定顺应大势助刘备功成。   但认同大势,不等于认同青州士民对刘备的德行评价。   即便是来见刘备之前,荀攸心底亦是对刘备的德行持有保留的态度。   但今日一聚,短短的时间内,荀攸就看到了比传闻中更真实的刘备。   那对刺董义士的尊敬,真情流露、发自内心,瞒不过荀攸的这双慧眼。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荀攸双手也不再颤抖。   双手向前,身体微驱,荀攸郑重其事的接过刘备手中的酒樽,随即将酒樽中的桃花酒一饮而尽。   刘备以礼相敬,荀攸又岂能不以礼回敬。   “好酒!”一樽酒下肚,荀攸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豪迈:“不知此酒如何酿得?”   刘备大笑:“酒是仙人酿,我以桃花泡酒,密封七七四十九日,可让仙人酿跟桃花的香韵彻底融合。”   “显谋亦曾言,以酒渍桃花服之,好颜色,可治百病。”   荀攸赞道:“《山海经》曾记载夸父追日:夸父追日,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邓林即为桃林,桃有救命之意。”   “汉亦有旧俗,县官常以腊除夕饰桃人,垂苇茭,画虎于门,皆追效于前事,冀以御凶也。桃有辟邪之意。”   “《尚书》有载:周武王克商,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桃有胜乐之意”   “贤士大才立志修身治国平天下,却又因为时局混乱而不得不归隐田园寄情山水。”   “桃花也时常用以寄托隐士贤才心中之情,既有百姓对安居乐业的向往,亦有对太平盛世与国家兴衰的期盼。”   一时之间,刘备和荀攸以桃花酒为引,因酒论势,既谈桃花也论人,渐有心心相惜之意,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自午时到未时,又自未时到戌时,直到太阳引入山峦、桃园中亮起火把,刘备和荀攸这才意犹未尽。   “只恨今日无明月,否则定与公达先生再把盏。”刘备语气颇为遗憾。   荀攸则是笑道:“使君盛情,攸亦难忘。不知使君别院是否有棋房,攸愿再与使君对弈三局。”   刘备一愣,随即明白了荀攸话中意,大笑起身:“棋房自然有,劳烦公达先生移步,今夜定要与公达先生在棋盘上一较高低。”   离开桃园,回到别院。   刘备令人取来饮食,一边跟荀攸合榻对弈,一边跟荀攸再论天下大势。   “备欲助天子匡定天下,然而方今之势,错综复杂,北有袁绍、马腾、韩遂辅佐伪帝,南有吕布、张邈、曹操、臧洪、刘表、刘焉与备共扶天子。”   “公达先生乃当世大才,可知这乱世洪流,要如何才能让其恢复如初?”   刘备诚心而问。   荀攸很清楚,刘备麾下有郑平、田丰、沮授等贤士大才,对于如何平定这乱世洪流早有自己的认知了。   此时来问,既有考校之意,也有让荀攸表现之意。   略思片刻,荀攸微微敛容:“天下大势,南北两分。袁绍拥立伪帝,据幽、冀、并广褒之地,民过千万,又以乌桓、匈奴等部落相助,兵精粮足,谋多将广。”   “虽然北方尚有公孙瓒固守易京城,黑山亦有黄巾贼一息尚存,但袁绍鲸吞天下之势已成,公孙瓒和黑山贼已经不足为患。”   “反观南方之势,虽有使君亦据青徐扬三州之地,然而青徐扬三州论人力、物力、财力,皆逊于幽冀并。”   “其中又以战马最是稀缺!”   “袁绍据北方三州,又结善乌桓、匈奴,即便要组成十万骑兵,也非难事。”   “使君想要对抗袁绍,仅仅只依靠青徐扬三州是不行的。”   “以攸之见,兖州臧洪、豫州曹操、荆州刘表、关中吕布、张邈、陈宫之辈,虽然都以长安天子为尊,但对使君而言,皆是潜在之祸。”   “这群人,大抵都是不愿屈居人下的野心之辈,不可轻信。”   “攘外必先安内!”   “若寻得机会,可先取兖州,占黄河险要之地以拒河北之兵;再取豫州之地,灭吕布、曹操等野心之徒;再以天子令召荆州之兵北上,集六州之力,方可跟袁绍一决胜负。”   刘备迟疑道:“我自青州立足至今,行事无不奉之以大义。然而取兖豫之地、灭吕布、曹操等人,却是师出无名。”   “倘若擅自攻伐,那我又与曹操等人有什么区别呢?”   “天子赐我假节之权,是希望我能维护汉室的权威扫贼灭寇,而非恣意妄为。”   荀攸暗暗钦佩,解释道:“攸之意,亦非让使君擅自攻伐。”   “攸之叔父荀彧,如今在曹操麾下谋划大势,以攸对叔父的了解,叔父必然会劝曹操迎天子入颍川,奉天子以令不臣。”   刘备疑道:“曹操的确遣人来信,邀我一同奏请天子迁都洛阳。我纳显谋之言,同意了曹操的邀请,早已将迁都之请报送去长安。”   “公达先生为何会认为,文若先生要劝曹操迎天子入颍川?”   荀攸笑道:“迎天子入洛阳,必然是郭奉孝和戏志才的想法,而迎天子入颍川,才是叔父真正的意图。”   “唯有在颍川,叔父才能以荀氏一族为引、聚颍川士族之力,这跟显谋以北海郑氏为引、聚青州士族之力的策略是一致的。”   “郭奉孝和戏志才只是寒门士子,不识颍川荀氏的真正底蕴,自然也不明白这一郡士族凝聚之后的真正力量。”   “唯有在颍川,叔父才能聚颍川士族的力量,助曹操执掌朝廷大权。”   “明礼法,行王霸,奉天子,令不臣。”   “而非吕布、张邈、陈宫等人,自知在关中之地凝聚士族的力量不够,不得不还政于天子,以此来平衡朝中势力。”   “只可惜,乱世之中,倘若天子和臣子还在为了权力而互相争斗,只会错失良机,事事都落于人后。”   “叔父很明白,倘若迁都洛阳,即便有叔父相助,曹操也难以在朝堂之上独断专行。”   “若不能独断专行,又如何能明礼法、行王霸、奉天子、令不臣?”   刘备吃了一惊:“那这曹操,岂不是在效仿董卓、李傕?文若先生是当世名仕,怎也有这般忤逆想法?”   荀攸轻轻摇头:“叔父并非有忤逆之心,而是他自信能让曹操在朝堂独断专行的同时,再塑汉室的威望。”   “换而言之,在叔父眼中,曹操只是一个能平定天下、扫荡群贼的大将军,而他才是那个天下匡定后能让大汉士民归心、百姓安乐的大司徒!”   “只可惜,叔父过于自信了。”   “曹操此人,不是一个甘愿受到束缚掣肘的人。”   “如今曹操势弱,需要叔父来聚颍川士族之力为其所用,一旦曹操势强,以叔父为核心的颍川士族就会成为束缚曹操野心的枷锁。”   “倘若他日叔父成了曹操野心的绊脚石,曹操必然会将叔父舍弃!”   刘备内心一震。   通过荀攸的分析,刘备也明白了曹操跟荀彧之间的关系立场。   “我跟显谋,亦如曹操跟荀彧。”   “然,我不会如曹操一般薄情寡义,势强之后就将显谋舍弃。”   “人生难得相知心,若为了那不切实际的野心就抛弃志同道合的知己,岂非无情牲畜?”   刘备下意识的在心中将自己和曹操对比,对曹操多了几分鄙夷。   倘若因为野心就抛弃一路帮扶的旧人,将其视为不得不除掉的枷锁,岂不是令贤士寒心?   这今后,还有谁愿意真心效力?   想到这里,刘备正色而道:“我与显谋相识相知,我有今日的成就,显谋有大半的功劳。”   “不论未来局势如何演变,我绝不会视显谋为枷锁,也绝不会抛弃显谋。”   “曹操,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刘备这话,多少有些任性。   大有一种,谁敢说郑平的坏话就要杀谁的味道。   见刘备正色厉言,荀攸亦是心中一凛。   荀攸很明白,刘备说这话并非是故意说给荀攸听,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郑平的功劳。   惟贤惟德,唯有玄德公。   荀攸心中更是钦佩,遂道:“使君以诚信仁义待人,是贤才义士的幸事。”   “叔父虽然想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但可惜曹操不是使君这般贤德之人,这奉天子必然会变成挟天子。”   “天子若是受辱,使君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使君有天子赐予的节杖,可替天子扫贼荡寇。”   “届时,这兖豫之地,若有奉曹操之令的皆是贼寇,使君持节征讨,又岂会是师出无名?”   荀攸的话说得很直白。   不要怕师出无名,只要天子到了颍川,以曹操的个性必然不会真心奉天子。   曹操若要挟持天子,那就是如董卓、李傕一般的叛逆。   兖州和豫州谁听曹操的命令谁就跟曹操一样,都是叛逆。   那么有天子亲赐节杖的刘备,就可以举兵讨伐叛逆。   自然,就师出有名!   刘备大喜:“听公达先生之言,如拨云见日,令我茅塞顿开啊!”   心中没了顾虑的刘备,跟荀攸是越聊越起劲。   白日里在桃园未尽的话题,在这榻上也继续聊了起来。   若不是陈到担心刘备和荀攸熬夜太久有损身体,刘备还想跟荀攸通宵长聊。   “公达先生,此刻天色太晚,若是不嫌弃,就在此间歇息如何?”刘备盛邀道。   荀攸也是豪迈之人,不似荀彧一般注重礼法,当即也应道:“攸一入睡,这鼾声就很大,使君若是不怕,攸便在此间歇息了。”   刘备大笑:“公达先生说笑了,我又岂会怕一夜鼾声。”   很快。   屋内就响起了一阵阵的鼾声,一左一右,此起彼伏,若是细听,似有高山流水的合曲之意。   翌日。   刘备召集青州文武,正式任命荀攸为青州别驾,而郑平则是多了一个新的身份。   军师中郎将,属征北将军,掌军政诸事。   这不是正式的官职,亦无朝廷的正式授命。   但这个中郎将,却是刘备专门为郑平一人设置的,位低而权重。   名义上,徐州和扬州,刘备这个征北将军是管不到的。   可徐州牧是关羽、扬州牧是太史慈,这两人都是刘备的亲信,明面上不受刘备节制,但暗地里都得听刘备的命令。   而郑平这个征北将军的属官的军师中郎将,也正式获得了执掌青徐扬三州军政的权力。   不过这个执掌三州之权,名义上是不合律法的。   所以刘备就单独在征北将军的属官中增设了这么一个军事中郎将,来替刘备暗中执掌青徐扬三州军政诸事,聚三州之力谋定天下。   自此。   刘备势力形成了以“刘备荀攸”“关羽田丰”“太史慈沮授”明掌青徐扬三州、郑平则奉刘备之令以军师中郎将身份暗掌青徐扬三州军政的执政体系。   看似郑平的权势比刘备更大,但这实际上是对刘备名望的一种保护。   虽说明眼人眼中,青徐扬都由刘备执掌。   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刘备只是一个有假节之权的青州牧、征北将军、临淄侯,而徐州和扬州,是跟刘备没多少关系的。   刘备也不会明面上去干涉徐州和扬州的军政!   至于郑平暗掌三州军政,说话得有证据,不然就是诽谤。   太史慈是郑平的义兄,郑玄是关羽的师叔,这太史慈和关羽愿意听郑平的献策,关刘备什么事?   在刘备的统辖下,青徐扬三州正以稳定的趋势发展。   而在涿城。   荀谌也带着刘备的书信返回。   得知刘备的意图后,袁绍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这刘备以为自己是谁?”   “以前公孙瓒同意让刘虞去青州,是因为公孙瓒顾及刘虞在幽州的名声。”   “如今公孙瓒在幽州声名扫地,我要杀公孙瓒,幽州士民只会拍手称快。”   “刘备何德何能,敢跟本将谈条件?” 第264章 袁绍得计,刘备也该败了   如今的袁绍,已经不是那个为了夺冀州还得看刘备脸色的袁绍了。   这幽、冀、并,除了易京城的公孙瓒和躲在黑山的黄巾贼外,谁敢不看袁绍的脸色行事?   哪怕是涿城皇宫的小皇帝刘陔,都不敢在袁绍面前大声喘气。   不同于长安的天子还有一堆刘宏时期的公卿大臣,这涿城的天子,身边哪怕一个宫女太监,如今都是袁绍的人!   袁绍打个喷嚏,刘陔还得小心翼翼的询问袁绍要不要请太医。   除了名义上的皇帝是刘陔,袁绍的权势跟皇帝没有半点儿区别了。   哪怕是董卓执掌权柄的时候,都得考虑下朝中的刘宏旧臣,会不会暗中生事。   袁绍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担忧!   就在袁绍准备将刘备的书信扔了的时候,荀谌却是连忙劝谏:“刘备虽然狂妄,但公孙瓒这个人向来自矜,让公孙瓒孤身去青州依附刘备,公孙瓒宁可自杀。”   “因此,公孙瓒最有可能选择,是将家眷托付给刘备。”   “然而,这也是大将军彻底击败公孙瓒的好机会啊!”   “只送出自己的家眷,却让其余将士及其家眷陪着公孙瓒一起死,公孙瓒一旦敢送出家眷,军心必乱!”   “到那时,公孙瓒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出城跟大将军决一死战!”   “一旦公孙瓒出城,就等于他的命归大将军掌控了。”   “还请大将军暂熄雷霆之怒,以灭公孙瓒的大局为重。”   荀谌的劝谏,成功的引起了袁绍的深思:“公孙瓒这只缩头王八,若是躲在易京城不出,想要破这易京城,没个一年半载还真未必能破。”   “刘备已经灭了淮南的袁公路,若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休养,的确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袁绍不傻。   若给刘备足够的时间休养,这易京城还没攻破,刘备没准就出兵冀州了。   荀谌的劝谏也是立足这个担忧。   虽然刘备在平原国六营立旗是虚张声势,但谁又能保证刘备不会在休养一阵后真的聚兵平原国?   到时候袁绍的兵马还在跟公孙瓒纠缠,刘备的兵马却可以在冀州横行无忌。   派兵少了,打不过刘备。   派兵多了,易京城的兵马变少,公孙瓒没准觉得机会来了派人去结连黑山贼。   臧洪、曹操、吕布、张邈等人也如闻着腥味的猫一般跳出来,那袁绍真就一步错步步错了。   可若答应了刘备的条件,袁绍又觉得气不过。   这会让袁绍觉得很憋屈!   我都是大将军了,凭什么还要受刘备的威胁?   荀谌见状,又献一计:“大将军不妨假意答应,然后趁着刘备派遣他的白袍营来护送公孙瓒的家眷时。又派遣精兵能将,于白袍营返回的途中诈称海盗,设伏将刘备的白袍营和公孙瓒的家眷尽数歼灭。”   “刘备立青州六营训练精兵,又在平原国六营立旗虚张声势,那大将军就趁机灭掉刘备一营,让那青州六营直接变成残缺的青州五营,岂不快哉?”   “刘备如今只敢虚张声势,折损了白袍营后又等于是损兵折将,这个哑巴亏,刘备吃定了!”   荀谌忘记了荀攸的提醒,千万不可去打白袍营的主意。   此时的荀谌,只想说服袁绍答应刘备的条件,继而引公孙瓒兵出易京城。   如此一来,荀谌就会成为诛灭公孙瓒的第一功臣!   即便荀攸不愿意来当这个尚书,荀谌也能凭借谋画之功当这尚书。   袁绍一听荀谌的谋划,脸上果然多了喜色:“友若妙计啊!既能趁机灭了公孙瓒彻底平定幽州,又能让刘备损兵折将!”   “一想到刘备只敢口头上指责本将却不敢对本将动一兵一卒的无能狂怒模样,本就就感到很舒坦啊!”   “哈哈——”   袁绍心中的气因为荀谌的献策烟消云散,当即就令荀谌去易京城给公孙瓒送信。   荀谌也不迟疑,带着书信就来到易京城下,扬言有刘备的书信。   易京城的军兵不敢怠慢,连忙快马将消息送到城中的易京楼。   “玄德的书信?”   易京楼中,形容憔悴的公孙瓒,徐徐的抬起了有些惺忪的睡眼。   自躲入易京楼、下达了严守城池的死令后,公孙瓒就不怎么关心城外的袁绍军了。   而是躲在易京楼中,醉心于酒色。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悍勇将军,如今却变得形容憔悴。   若是刘备到来,在人群中不仔细瞧都未必能认得出公孙瓒。   “让阿续去见那荀谌,将玄德的书信拿来。”公孙瓒不想让荀谌见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不多时。   公孙续拿着刘备的书信到来。   “荀谌说要等父亲的回复。”公孙续将书信递给公孙瓒,看着昔日骁勇善战的白马将军变成如今的模样,公孙续的眼神闪过一阵阵的痛苦。   儿以父为荣。   如今公孙瓒颓丧如此,一向崇拜公孙瓒的公孙续心中,又岂会好受?   “玄德还是那个玄德,即便我窃据传国玉玺、拥立了新的天子,玄德依旧还在顾及跟我的旧日情义。”   “可我若真的去了青州,玄德不杀我便是谋逆,若杀我则背负弑兄弑友的恶名。”   公孙瓒轻叹一声,将书信放下。   倘若为了苟全性命就让刘备遭受祸事,公孙瓒拉不下这个脸。   哪怕刘备真的有办法保公孙瓒一命,公孙瓒也不想今后一直在刘备的庇护下苟活。   公孙瓒有公孙瓒的骄傲!   对于刘备,公孙瓒可以倾力相助。   当初更是因为刘备的书信,将刘虞、田丰、沮授、赵云等人全都送去了青州。   且不说留下刘虞可以安抚幽州士民,单论田丰、沮授和赵云三人,这三人都是大才,公孙瓒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若以刘虞的性命胁迫田丰、沮授和赵云效命,让其率兵去打乌桓三王,公孙瓒也不至于亲自率兵离开涿城而被袁绍偷袭。   但公孙瓒记挂跟刘备的交情,不愿因为刘虞等人而跟刘备反目成仇,力排众议的将刘虞等人送去了青州。   若是刘备孤身来投公孙瓒,公孙瓒觉得自己是老大哥,庇护刘备是应该的,哪有当大哥的不庇护小弟的?   可若是反过来,让公孙瓒去接受刘备的庇护,公孙瓒就拉不下这脸了。   庶子出身的公孙瓒,有一个刻骨铭心的信念:要当就当大哥,宁可死,都不可能去当小弟!   “阿续,父亲若让你护送你阿娘和你妹妹去青州,你能办得到吗?”公孙瓒看向眼前的儿子,难得的多了几分柔情。   公孙瓒只有一妻一儿一女。   只有嫡子,没有庶子,这也是公孙瓒最自傲的。   在公孙瓒看来,庶子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哪怕贵族之中都认为多子多福,公孙瓒依旧只娶了一个正妻。   公孙瓒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如自己一样,因为母亲地位卑贱而当一个庶子、受尽屈辱后对自己滋生怨恨。   被自己的儿子怨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公孙续一听公孙瓒这话,顿时慌了,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下:“父亲,孩儿不走!上阵父子兵,孩儿岂能当逃兵?孩儿愿与父亲共存亡!”   看着眼前愿意跟自己同死的儿子,公孙瓒心中一阵欣慰。   “虽然我只有一个儿子,但我的儿子不会怨我、恨我,没有父子反目,没有兄弟相残!”   “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你陪着我一起死啊!”   公孙瓒暗暗感慨,于是换了个说法:“阿续,你若不走,你阿娘和你妹妹也不会走。”   “你听我说,你的玄德叔父已经跟袁绍谈好了,青州会派一支兵马来护送我的家眷。”   “你先送他们去青州,确认安全后,你走兖州绕道去一趟黑山,请黑山渠帅张燕出兵相救。”   “到时候你我父子,同生共死,勠力同心,即便最终兵败了,也不会担心你的阿娘和妹妹,会落入袁绍之手、受袁绍凌辱!”   公孙续仔细盯着公孙瓒的双眼,却见公孙瓒的眼神比往日里多了豪迈之气,心中的怀疑也消失了许多:“孩儿谨遵父亲之命,一定请得张渠帅出兵!”   公孙瓒欣慰的捋了捋胡须,道:“去告诉荀谌,半个时辰后,本将设宴延请!”   看着欢喜离去的公孙续,公孙瓒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   “荀谌亲自来送信,看来是笃定我不会如玄德之愿去青州。”   “若我只将妻儿送往青州,麾下跟随我的军将就会因此而滋生不满,到时候军心一乱,我除了出城决战,别无他法!”   “真是阴险的小人啊!”   公孙瓒执掌兵马多年,又岂会不明白军心?   大家都是提着脑袋堵上了一家性命替公孙瓒卖命,结果公孙瓒直接把妻儿送走了,这搁谁谁能忍啊?   然而,公孙瓒终究还是存了私心,选择了将妻儿送去青州。   “我会留下来,跟你们战至最后一刻!”公孙瓒看着双手、喃喃低语:“是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所以我会以性命来结束这一切。最后再疯狂一战吧!”   半个时辰后。   沐浴更衣后的公孙瓒,战甲鲜亮,迈步之间也多了几分骁勇之气,看得荀谌直皱眉。   “易京城被招降的军兵,都说公孙瓒已经醉心于酒色,早已失了锐气。”   “如今看来,这醉心于酒色不假,可这锐气却没有失去。”   “是因为刘备的书信,让公孙瓒自以为没了牵挂,可以疯狂一战了吗?”   “果然,我给大将军的献策是对的。”   “刘备的白袍营和公孙瓒的家眷必须死,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公孙瓒彻底绝望!”   荀谌心中,已经设想了十几种截杀白袍营和公孙瓒家眷的方式。   “荀侍中,本将非常感谢你亲自来送信。”公孙瓒豪迈大笑,没有半点儿受困于易京城的沮丧之意:“本将向来都不喜欢欠人恩情,便赠你黄金百两以示感谢吧。”   荀谌婉拒道:“公孙将军,我如今是大将军麾下,倘若接受了你的黄金,反倒会让我遭受谗言。”   “我只想知道,公孙将军是否去青州?”   “让公孙将军及将军家眷安然去青州,这是刘玄德专门为了救公孙将军而跟大将军谈的条件,公孙将军,你可不要辜负了刘玄德的好意啊。”   公孙瓒大笑:“玄德的好意,本将又岂会辜负?但本将不信任袁绍,除非本将的家眷安然抵达青州,本将是不会离开易京城的。”   “你回去告诉袁绍,要么继续跟本将在这易京城耗着,要么就得按本将的要求来。”   “也别想拿本将的妻儿要挟,只要袁绍敢,本将就在易京城宣扬袁绍背信弃义,看你们还如何耍手段招降易京城的军兵!”   “有我妻儿在你们手中,想必这易京城的军兵,没几个敢冒着丢性命去投降袁绍。”   荀谌暗暗皱眉。   公孙瓒的反应,出乎荀谌的意外。   这种鱼死网破的狠劲儿,让荀谌很不舒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荀谌堆着笑道:“大将军岂会是言而无信之人?公孙将军大可放心,刘玄德会派遣青州的兵马来易京城。”   “到时候大将军的兵马会后撤十里,以示诚意。”   公孙瓒冷哼:“最好如此!袁绍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易京城,就别想动本将妻儿一根汗毛!”   荀谌忍着不适,跟公孙瓒谈了具体细节,随后又返回涿城见袁绍。   为避免袁绍又发怒,荀谌隐去了公孙瓒无礼的细节,只说公孙瓒担心袁绍返悔,要等家眷去了青州后才会弃城。   又说公孙瓒形容枯槁,一看就是酒色过度。   袁绍不由鄙视道:“公孙瓒这个庶子小儿,打了几个败仗就当缩头乌龟,整日里躲在女人怀里,匹夫罢了。”   “就依友若之计,立即遣人去青州,让刘备赶紧让他那引以为傲的白袍营去易京城,将公孙瓒的家眷接走。”   “本将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这一出好戏了。”   “哈哈——”   袁绍开怀大笑,自以为得计,心中已经在想着破了易京城、灭了刘备的白袍营后,再给刘备写封书信云云。 第265章 关中大旱,刘协欲迁青州   兴平元年,六月。   张邈认为河西金城、酒泉等四郡离所属凉州州治路远,为黄河贼寇割占,于是提议另置雍州典治河西四郡,并举荐陈留人邯郸商为雍州刺史,治武威。   刘协采纳了张邈的提议,又令凉州人、故太常张奂之子张猛为武威太守。   同月,关中出现民乱。   由于关中大旱,谷价疯长,一斛谷已经涨到了五十万钱。   天子脚下,竟也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   刘协闻讯后大惊失色,急令侍御史侯汶将太仓中的储存的谷米分出来施粥赈济饥民,然而侯汶却克扣粮米,以至于死者如故。   惊闻此事的刘协,亲自在御座前量米做粥,这才知道侯汶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贪墨粮米。   大怒之下,刘协派遣刘艾追查,将侯汶治罪。   虽然饥民多有保全,但这太仓储米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此时的刘协,也遇到了刘备昔日在青州赈济五十万饥民时同样的困难。   如何让饥民支撑到次年的秋收?   又如何保证次年的秋收一定是个丰收?   虽然张邈一再保证,只要合理调度,再诏令益州、兖州、豫州、荆州运送粮米入关中,是可以让饥民撑到来年秋收的,但刘协对张邈的保证却是心中没底。   侯汶是侍御史。   侍御史受命御史中丞,如果朝廷官员犯法,一般都会由侍御史报送御史中丞后上报给皇帝,号为绣衣直指。   刘协原本的想法是,赈灾这种大事,若是普通的官员去,或许会中饱私囊。   侍御史负责肯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结果,刘协深信的侍御史都敢贪墨赈济饥民的谷米!   这朝中还有多少官员明里暗里在贪污的?   支撑到来年秋收?   刘协压根没这自信!   “宗正,朕想迁都回洛阳,你意下如何?”刘协唤来宗正刘艾,具言迁都之意。   曹操和刘备都劝刘协迁都,一开始刘协跟公卿大臣一样,觉得迁都是个劳民伤财的事。   然而,这旱灾一来,刘协顿觉曹操和刘备有先见之明。   虽然去了洛阳不会改变旱灾,但迁都后刘协有更多的选择。   即便是各州运粮赈灾,这送到洛阳也比送到长安方便啊!   刘艾知晓刘协心中所想,但却面有难色:“陛下,大将军、司徒和尚书,都不会同意迁都的。”   “不仅他们不同意,公卿百官也不会同意迁都的。”   刘协的脸色顿时变得阴郁:“朕已经亲政,难道大将军、司徒和尚书,还敢效仿董卓、李傕不成?”   刘艾暗叹,道:“即便陛下亲政,也不能无视公卿百官的反对,否则这今后人心不稳,谁还愿意听陛下的号令?”   刘协还是太年幼了。   皇帝,不是亲政就一定能号令公卿百官,令行禁止的。   吕布、张邈和陈宫,只是为了名义上占大义才还政于刘协,但不意味着可以任由刘协胡来!   刘协冷哼:“难道朕就要一直待在这长安,偏安一隅吗?”   刘艾提议道:“倘若陛下真的要迁都,可召征北将军入朝!”   刘协闻言一动:“朕听闻青州富饶,不如让征北将军派兵接应,护送朕去青州如何?”   这个想法,刘协不是临时起意。   张邈、陈宫等人,时常在刘协面前提及刘备,故意要让刘协对刘备滋生忌惮之意。   若没有旱灾,刘协没准还真信了。   可旱灾一来,刘协忽然觉得这张邈、陈宫等人也不是真正的忠心之臣。   再加上亲政后,刘协也逐渐对帝王的平衡之术有了一定的理解。   去青州,不仅可以避免刘备拥兵自重的问题,还能借刘备之力平衡吕布、张邈、陈宫以及朝中的旧臣势力。   一举三得!   刘艾亦是道:“臣多次去青州出使,对征北将军也颇为了解。”   “征北将军向来尊敬陛下,不论是擒刘岱还是擒袁术,都没有擅自妄杀,而是将其押送到了长安交给陛下发落。”   “征北将军也从未向陛下索要官职,如那臧洪、曹操、陶谦之流,都是趁火打劫,向陛下索要州牧之位。”   “若论这世间还有谁能真心辅佐陛下,必然是征北将军!”   “臣亦听闻,卢尚书临终前,也曾留下遗言:征北将军是陛下宗亲,其妻又是桓帝外甥女儿,跟陛下颇有渊源,亦是陛下可以绝对信赖之人。赐节‘假节’,征北将军必会替陛下荡平这天下群贼。”   “臣又闻这天下间的贤士,多有去青州依附征北将军的。”   “长安城中,争权夺利的公卿不少,肯替陛下办实事的公卿却是不多。”   “若陛下去了青州,可让征北将军举荐贤才为陛下所用。”   “陛下施恩征北将军及青州诸贤,既可以彰显明君之风,亦可令征北将军及青州诸贤对陛下心怀感激之情。”   “他日陛下亲率六州之兵与伪帝及袁绍争锋,后世史书上,必然记载陛下为中兴之君!”   刘艾这话说得漂亮,既说了刘备对刘协的忠心,也将刘协吹捧成了中兴明君。   刘协心头大喜:“朕亦是有此想法,只是之前误信张邈、陈宫之言,担心征北将军权势太大不好掌控,对征北将军有一些误会。”   “劳烦宗正再走一趟青州,请征北将军入朝觐见!”   刘艾又道:“陛下,若只是召征北将军入朝,惟恐吕布、张邈等人趁机发难。陛下要迁都,还得授予征北将军带兵入朝的诏令。”   刘协细思片刻,道:“宗正言之有理。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朕立即撰写诏令,宗正即刻送往青州。”   而令刘协和刘艾没想到的是,这谈话却被身边的小太监张汀给听了去。   这小太监张汀平日里受张邈和陈宫的好处颇多,此时听到这个隐秘,顿觉财路来了。   于是乎。   小太监张汀寻到机会,将这段隐秘谈话,尽可能详细的汇报给了张邈。   张邈惊得整个人都站起来了,眼神凶恶的盯着张汀:“你说的是真的?”   张汀被张邈的杀意吓了一跳,连忙赌咒发誓般地道:“小人岂敢欺瞒司徒?宗正刘艾已经去青州宣旨了。”   “司徒若不信,可去查阅。”   圣旨通常都是一式两份,一份宣旨一份留存。   刘协因为亲政了,所以也没搞什么密诏,只是堂而皇之的拟了一份圣旨,让刘艾带去青州。   而张邈明面上也很尊重刘协,不会去轻易干涉刘协的圣旨。   但现在,张邈忽然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若不是这小太监张汀告密,张邈都想不到刘协竟然会选择相信刘备!   “陛下,你辜负了臣的一片忠心啊!”张邈握紧了拳头。   张邈立即召来了吕布和陈宫商议。   听闻刘协已经暗令宗正刘艾去青州宣旨,欲召征北将军刘备入长安将都城迁往青州,吕布和陈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在关中的时候,以三人如今的地位,都要受到公卿旧臣和关中士族豪强的掣肘,这去了青州,谁还会认他们三这大将军、司徒和尚书?   青州,那可是刘备的地盘!   哪怕是吕布,都不会傻到认为迁都去青州后,还能继续当这个大将军!   “本将不可能同意陛下迁都青州!”吕布率先表态:“谁跟本将抢大将军,本将就杀谁。”   从一个并州勇卒,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的大将军,吕布已经达成了普通庶民的最高成就,又岂会轻易的让出这个位置?   陈宫则是凝声道:“看来我们的陛下,已经懂得如何平衡朝臣了。”   “不去洛阳,也不去曹操的许县,而是直接选择了刘备的青州。”   “是因为陛下很清楚,刘备是汉室宗亲、又一直以汉室忠臣自居,必然不会效仿董卓、李傕等人擅权。”   “去了青州,不仅可以借刘备之力制衡我三人在朝中的势力,也可以借机制衡杨彪、马日磾等公卿旧臣。”   “将朝中阵营分成三派,让我等互相牵制,陛下就可以稳坐皇位了。”   张邈冷哼:“我等救陛下于水火之间,陛下却不念我等旧情,只想着要分我等的权势。怪不得人皆言,自古帝王,多是秉性凉薄。”   “去青州,还不如去曹孟德的许县。”   张邈心中有气,此时也在说着任性的气话。   陈宫却是冷静地分析道:“天子要迁都,青州不是唯一的选择。”   “若要偏向于朝中旧臣,可迁都弘农;若要偏向刘备,可迁都青州;若要偏向曹操,可迁都许县。”   “我等想要不被掣肘,唯有奏请陛下,迁都陈留!”   “陛下登基之前本就是陈留王,如今关中纷乱,迁都陈留亦是合乎规矩。”   “只有到了陈留,我等才不会被关中的豪强士族掣肘,区区一个旱灾就能搞得民怨沸腾,谷价疯长,真是可笑。”   张邈也静下心来,赞成陈宫的提议:“既然陛下觉得这关中不想待了,那就去陈留!”   “陈留本就有王侯宫殿,去了陈留也不用再修建宫殿。”   “明日早朝,大将军和尚书,就跟我一起奏请陛下,迁都陈留!”   张邈原本是不想迁都的,毕竟这迁都陈留,就离曹操和刘备太近了。   可现在,张邈不得不同意迁都。   刘协都要准备迁都青州了!   即便张邈等人可以反对,可若刘协执意迁都,公卿群臣也拦不住。   到时候刘备一来,刘协就有了倚仗,再提迁都谁敢不从?   而许县的曹操,必然也会来插一脚!   与其让刘协迁都去临淄城或者许县,还不如迁都去陈留。   至少在陈留,张邈和陈宫能号令兖州的士族豪强!   对于这个提议,吕布也没意见。   去了陈留,吕布依旧是大将军,张邈和陈宫需要吕布的武力!   翌日。   刘协一上朝,张邈就一改往日作风,主动奏请请刘协迁都。   这一阵操作,将刘协和其余公卿都看呆了。   “司徒,为何要迁都?”刘协心有疑惑,不知道张邈的真实意图。   张邈早就料到了刘协会这般询问,不假思索地道:“陛下,关中虽然大旱,但士族豪强却有足够的谷米。”   “若非他们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又岂会造成关中如今的惨状?”   “天子脚下,竟然会有易子而食的丑闻出现,这是对陛下的羞辱!”   “然而,关中的士族豪强盘根错节,难以根除,公卿之中也有与之勾结的,想要彻底根除是办不到的。”   “若陛下将精力耗费在跟关中士族豪强的争斗之中,还如何选贤用能,训练精兵,完成匡扶天下的大业?”   “既然如此,不如迁都东进,寻一个真正的龙兴之地!”   此言一出,朝中部分公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看向张邈的眼神也多了怨毒。   刘协见张邈说得煞有介事,试探的问道:“不知司徒以为,应该迁都何处?”   张邈大声禀道:“陛下以前为陈留王,如今为天子,可见陈留才是真正的龙兴之地!”   “只要陛下肯迁都陈留,东可号令臧洪刘备关羽,南可号令曹操刘表太史慈,集六州之力,可伐伪帝和袁绍。”   “如此一来,陛下必然能完成匡定天下的中兴壮举!”   “臣,司徒张邈,恳请陛下迁都陈留,北伐伪帝,复兴汉室!”   而在张邈说完,吕布和陈宫也相继出列。   “臣,建威大将军吕布,恳请陛下迁都陈留,北伐伪帝,复兴汉室!”   “臣,尚书陈宫,恳请陛下迁都陈留,北伐伪帝,复兴汉室!”   一时之间,大殿寂静无声。   一个建威大将军,一个司徒,一个尚书,执掌了朝中大半权势的三人,如今一起恳请刘协迁都陈留。   若说没有预谋,谁都不会信!   刘协的脸色,逐渐铁青。   昨日才让刘艾去青州,今日吕布、张邈和陈宫就一改反对迁都的常态,主动提出要迁都陈留!   这宫中,必然有张邈的人!   人群中,钟繇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若是迁都陈留,文若的谋划又落空了。”   “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往许县!”   钟繇是颍川人,又是荀彧的好友,自然更希望刘协能迁都许县,而不是陈留! 第266章 荀彧发狠,郑平部署河北   “明公,关中急报!”   许县。   得到钟繇密信的荀彧,急匆匆的来寻曹操。   “文若,何时如此惊慌啊。”曹操正在用膳,见荀彧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由笑而问道。   荀彧此刻可没心情跟曹操说笑,语气急切:“钟元常来信,张邈跟吕布陈宫一反常态,力谏天子迁都陈留!”   曹操的笑容渐渐凝滞,手中的饭碗也轻轻落下。   随即,曹操起身踱步,一双细眼之中多了几分冷意。   “张孟卓这是自觉在关中待不下去了,要借兖州士族之力执掌朝殿权柄了吗?”   “不,不对。张孟卓若早有此意,就不会拖到现在。”   “是什么原因,让张孟卓下定了决心要迁都的?”   “因为关中的旱灾吗?”   荀彧心中亦有疑惑,但此时也不是去深究原因的时候:“明公,天子绝对不可以迁都陈留,否则明公欲佐天子荡灭群贼的大业,再无可能了。”   关中旱灾,正中荀彧下怀。   然而,张邈、吕布、陈宫一反常态力谏天子迁都陈留却是出乎荀彧预料。   倘若天子真的迁都去陈留,短时间内断无可能再迁都来许县了。   陈留,那是兖州士人的地方。   荀彧虽然能凝聚颍川士人的力量,但也难以喧宾夺主的跑去兖州跟兖州士人争锋。   曹操亦是明白这个道理,蹙眉道:“文若可有良策?”   荀彧凝声道:“第一,明公立即上书,向天子陈述迁都陈留的弊害。”   “第二,在长安散布谣言,就言张邈提议迁都陈留是想趁机让兖州士人入朝执掌权柄,那群跟随天子的公卿旧臣担心迁都陈留后利益受损,必然会强烈反对。”   “第三,立即调拨三军,明公亲自押送谷米前往关中赈济关中饥民,安抚民心。再吩咐诸将,大力宣扬颍川殷富,若有不愿待在关中的,可前往颍川避难。”   “第四,待得关中饥民感念明公活命之恩时,明公则可觐见天子,邀天子主持颍川的秋祭,天子若见到颍川政清人和、百姓富足,就不会再往他处。”   荀彧一环接一环,先陈述迁都陈留的弊害,然后激化朝中公卿旧臣跟张邈、吕布、陈宫之间的矛盾。   随后又以赈济灾民为由,宣扬颍川的富足,让关中饥民感念曹操的仁德,纷纷向往去颍川。   最后再邀刘协前往颍川主持秋祭。   字字不提迁都许县,但步步都在引导刘协来许县。   曹操不由抚掌大笑:“文若之言甚善啊,只要天子来了许县,就断无再去陈留的可能了。”   顿了顿,曹操又道:“只是张孟卓反应如此激烈,恨不得马上让天子迁都陈留,必然是遇到了什么紧急事。”   “我本来猜测是关中旱灾引起的,但转念一想,似乎又跟关中的旱灾干系不大。”   荀彧却道:“明公无需担忧,钟元常若是得到消息,会立即传讯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断了天子迁都陈留的可能!”   就在曹操积极应对刘协迁都诸事时,荀谌的回信也送到了临淄城。   “伯圭兄还是不肯来青州啊。”见到回信,刘备不由长叹一声。   虽然,荀谌的回信是说公孙瓒不信任袁绍,所以要等长子公孙续和妻女抵达青州后才会弃城,但刘备对公孙瓒也是颇为了解的。   公孙瓒说出这样的话,就等于是在托付后事了。   刘备召来郑平和荀攸,商议白袍军去迎接公孙瓒家眷一事。   荀攸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向郑平。   从郑平去临济城寻荀攸、并让诸葛亮和陆逊诓骗荀谌开始,荀攸就很清楚,郑平已经在针对袁绍布局了。   善意的提醒荀谌,便是荀攸不想荀谌掺和此事太多,避免落入郑平的算计。   营救公孙瓒对于青州而言,是一件很冒险的决定。   哪怕袁绍表面答应了刘备的条件,让白袍营去迎接公孙瓒的家眷依旧是在犯险。   两帝同天,袁刘分属两国。   袁绍和刘备没有订立正式的盟约,即便袁绍违反了约定,那也只能怪刘备太天真。   然而,以郑平的才智不可能料算不到这一点!   郑平敢若无其事般的给刘备献这营救之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营救公孙瓒只是郑平的诱敌之计!   公孙瓒是诱饵、公孙瓒的家眷是诱饵、甚至于白袍营都是诱饵!   这是迄今为止,荀攸根据少量的情报作出的最有可能的推断。   “公达兄以为,白袍营去迎接公孙将军的家眷,是否会顺利?”郑平对上荀攸的目光,摇扇而问。   荀攸淡然一笑,不假思索地道:“若青州不介入,袁绍一样可以攻破易京城。”   “如今青州介入此事,虽然看似给了袁绍一个速破易京城的可能,但反过来讲,这等于是袁绍再次受到了青州的威胁。”   “以前的袁绍,因为势弱,还能忍受青州的威胁;可如今的袁绍,聚三州之势,又有乌桓、匈奴相助,又岂会忍受青州的威胁?”   “如此爽快的答应,必然是想趁机速破易京城的同时,将白袍营和公孙将军的家眷截杀。”   “倘若成事,袁绍或许还会给使君来信嘲讽,以泄往日之恨。”   刘备闻言大惊:“袁绍若反悔,不仅救不了伯圭兄的家眷,白袍营也会身陷险境,这可如何是好。”   荀攸目视郑平,意味深长地道:“想必郑军师,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郑平摇扇大笑:“幸亏公达兄效力的是使君,否则我的计策就难以成功了。”   刘备见荀攸和郑平哑谜一般的对话,内心好奇不已:“显谋,既然有万全之策,何不细说一二?”   郑平徐徐而道:“使君跟袁绍,分属两国,即便有书面盟约也有撕毁盟约的时候,更何况如今只是口头盟约。”   “袁绍跟使君本就有旧怨,如今使君又故技重施,袁绍定然是忍不了的。”   “答应得如此爽快,无外乎将计就计,想趁机灭掉使君派往易京城的白袍营。”   “然,这用计如对弈,我走一步,算对手十步;同样,对手走一步,也会算我十步。”   “我能猜到袁绍必定反悔,袁绍麾下的谋士也定然能猜到我会留有后手。”   “这是一个不断堆叠、互相计算的过程。”   “要比拼的,是谁能先猜出对方的应对手段,谁能先识破对方计策中的陷井并将计就计改成新的陷阱,谁能先引出对方的破绽。”   “以及最重要的一环:谁能先识破对方的最终目的!”   刘备听得云里雾里,不由苦笑:“显谋,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郑平轻笑:“使君,用计博弈,本就如此。对手的每一次应对,都是一个不同的变数,而我需要根据对手不同的应对方式,来推算出最适合的反制之策。”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一个部署了几个月的计划说清楚讲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部署了几个月的计划?   一听到这话,刘备顿时收起了对具体行计的好奇心,敛容问道:“显谋可否告诉我,你这次用计的最终目的?”   郑平手中的羽扇微微一顿,徐徐吐出几个字。   而这几个字,让刘备和荀攸都忍不住脸色大变。   良久。   刘备倒吸了一口凉气,右手有些颤抖的端起水樽,饮了一口白水平复激荡的情绪:“不得不说,显谋你的想法,总是令人难以揣度。”   “真是疯狂的想法!”   荀攸亦是惊愕的看向郑平。   虽然荀攸对郑平的布计有一些猜测,但听到郑平的最终目的后,荀攸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维还是太局限了。   论解决矛盾的方式,荀攸一向都追求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解决。   即便如此,荀攸还是小觑了郑平的胆略。   “友若叔父,你可千万别掺和此事,否则即便刘使君不记前嫌,攸也难救你一命啊!”荀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郑平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论布局之广、论用计之狠、论诡计多端,天下间无人能出郑平之右!   刘备没有再问。   郑平如今是军师中郎将,总掌青徐扬三州军政。   刘备对郑平有足够的信任,既然郑平已经部署了几个月,那就没必要再细究细节了。   而郑平的最终目的,也着实将刘备吓了一跳。   这也意味着,越少人知道,就越容易成功。   ......   白袍营。   孙策已经在训练营当了多日的小卒了。   原本孙策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亲娘会更中意赵云。   直到前几日,尚未激活天赋的孙权跑来白袍营说是要见见准姊夫,孙策才明白不是自家亲娘更中意赵云,而是自家亲娘担心将赵云这个准女婿给吓跑了!   可如此一来,孙策更郁闷了。   在训练营中,孙策又跟赵云比了几次。   虽然每战都是点到即止,但孙策也明白赵云一直都在谦让。   于是有豪迈气的孙策,私底下直接以“子龙兄”称呼赵云,又以愚弟自居。   “子龙兄”变妹夫,孙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赵云了。   “阿瑜啊,为兄苦啊。”孙策向周瑜倒着苦水。   周瑜也很无奈,这几日孙策天天来诉苦,让周瑜也很受折磨:“兄长,不就是一个称呼吗?何至于此!”   “在军营称呼赵将军,在私底下称呼‘子龙兄’,至于妹夫这个称呼,忘掉吧。”   见孙策纠结的模样,周瑜不由乐道:“兄长,你该不会是打不过赵将军,所以想喊一声妹夫来压压赵将军的威风吧?”   孙策矢口否认:“阿瑜,休得胡说!为兄岂会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周瑜心中更坚定了猜测,笑道:“若非如此,以兄长你往日的胸襟器量,又岂会在意一个称呼?”   “这里就你我两人,说真话没人会听得到。”   孙策顿时泄了气,下意识的扫了左右,压低了声音:“阿瑜,不瞒你说,我还真想喊‘子龙兄’几声妹夫。”   “毕竟,孙淑可是我亲妹妹,我喊几声妹夫不为过吧?”   话音刚落,帐外响起一阵轻咳。   孙策和周瑜连忙起身。   “是谁?”   “军正夏侯兰。”   夏侯兰推开帐帘,似笑非笑的看向孙策:“听说,你想喊子龙几声妹夫?”   孙策大笑掩饰:“军正必然是听错了。”   谁知夏侯兰下一刻语气一变:“其实,我也想听你喊子龙几声妹夫。”   孙策的笑容戛然而止,愕然的看向夏侯兰。   “不用这副惊讶的模样,子龙是一个敬畏礼法的人。”夏侯兰轻笑:“既然子龙娶了你的小妹,你唤一声妹夫也是符合礼法的,不用在意这事。”   “子龙还奇怪,最近你怎么老躲着他,是不是上回用力过猛,败你太狠,让你连提枪的勇气都没了。”   孙策脖子一忤:“我怎么可能连提枪的勇气都没有!”   夏侯兰这一解释,孙策心中的别扭也逐渐消失。   赵云都不介意这些小事,孙策又何必太在意?   周瑜则是问道:“军正来寻我们,可有要事?”   夏侯兰敛容道:“赵将军要挑选五百白袍营精骑,前往易京城护送公孙瓒的家眷回青州,你二人都要同往。”   孙策一愣:“可我还没在训练营待满一年。”   夏侯兰道:“这是郑军师下达的紧急任务,点名要你二人同往。”   周瑜不解:“白袍营入了冀州,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袁绍可不是个善茬,我不认为他会让白袍营轻易的将公孙瓒的家眷护送回青州。”   夏侯兰看向周瑜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你的疑惑,郑军师会替你解惑的。一起去帅帐吧,郑军师已经静候多时了。”   周瑜心下一凛。   郑平亲自来白袍营,又点名让自己和孙策同往,这次前往易京城不是单纯的护送公孙瓒家眷这么简单!   周瑜和孙策对视一眼,跟着夏侯兰来到帅帐。   只听得郑平不疾不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来齐了,那就开始吧。你们这次的任务,除了要护送公孙瓒的家眷外,还要充当一次诱饵。”   诱饵。   周瑜神情一凛,隐隐有了猜测。 第267章 白袍初战,赵云被鄙视了   官道上。   战马疾驰,一阵阵的烟尘也随之扬起。   凑近而看,这支骑兵人皆白袍披甲,长枪短剑,马背上还悬着强弓劲弩羽箭短矢,正是奉令前往易京城的五百白袍营精骑。   河畔边。   赵云、孙策、周瑜席地而坐,炙烤刚刚猎杀的鱼肉。   这次来的只有精选的五百骑,都是白袍营中最精锐的将士。   剩下的白袍营将士则是留在了青州,由副将牵招和军正夏侯兰统帅,去向未知。   “阿瑜,这一路上你一直都沉默寡言,到底在想什么?”孙策将炙烤好的鱼肉递给周瑜,不解询问。   周瑜默默的撕下一片鱼肉,在口中徐徐的咀嚼,道:“我在想郑军师的目的。”   “目的?”孙策不似周瑜这般细嚼慢咽,一口就撕咬了一大块的烤鱼,大口咀嚼道:“郑军师的目的,不就是让我们去护送公孙瓒的家眷回青州,然后顺便当诱饵引出袁绍的伏兵,配合牵招将军反伏击吗?”   周瑜无奈摇头:“兄长,倘若只是如此简单的反伏击,需要郑军师亲自来部署吗?我亦可独立部署反伏击,连牵招将军的伏兵都不需要。”   “青州六营,临作战时,都会配有军师,这便是为了让六营都有独立的战术部署能力。”   孙策不假思索:“父亲的破军营就没军师啊?阿瑜你当白袍营的军师,难道不是因为我来了白袍营吗?”   周瑜的脸顿时变黑了,看向孙策的眼神仿佛要将孙策揍一顿。   孙策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抬头看到了周瑜那不妙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冷颤。   讪讪的将水囊递给周瑜,孙策打着哈哈:“阿瑜,吃烤鱼要喝水,不然会噎着。刚才是戏言,戏言,哈,哈哈,哈哈哈——”   “你继续,你继续。”   周瑜接过水囊,使劲的饮了一口,然后将水囊放在了一旁。   孙策想伸手过去拿,但又讪讪的缩回了手。   “自袁术被生擒送往长安后,南面已经没了刘使君的对手。”周瑜一边细思一边道:“公达先生出任青州别驾后,郑军师就正式被授与了军师中郎将一职。”   “虽说这军师中郎将只是征北将军的一个属官,以前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军职,但郑军师在青徐扬三州的权势地位是有目共睹的。”   “以我之见,刘使君设立军师中郎将,是为了让郑军师统辖青徐扬三州的人力、财力、物力,以三州之力部署河北,以达到扫灭伪朝的目的。”   孙策疑惑道:“现在说扫灭伪朝,未免太托大了吧。平原国虽然六营立旗,但除了父亲的破军营在平原国,其余五营都是在虚张声势。”   周瑜再次撕下一片鱼肉,咀嚼道:“扫灭伪朝,不能寄希望于一时之功,而需要经年累月的部署,如棋盘落子一般,一步步的将伪朝蚕食。”   “而白袍营去易京城,便是郑军师落的第一子!”   孙策将鱼骨吐掉,又拿起一只烤鱼,应和道:“所以,郑军师的目的就是为了覆灭伪朝对吧?”   “阿瑜你都明白了,还苦想什么?”   周瑜顿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兄长,覆灭伪朝,这是刘使君匡定天下必然要达成的战略目的,但不是郑军师这次派遣我等去易京城的真正目的。”   而在一旁,默默的吃着烤鱼、静听周瑜和孙策谈论的赵云,忽然出声:“郑军师以白袍营为诱饵、引出袁绍的伏兵进行反伏击,这只是明面上给袁绍看的。”   “白袍营会进行反伏击,袁绍的谋士也是能猜到的,所以这根本算不上郑军师的真正目的。”   “史记有载,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粱、楚地九郡,都彭城。又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   “汉王烧绝栈道,以备诸候盗兵袭之,亦示项羽无东意。”   “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时,又复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   “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定陇西,北地、上郡。”   “烧绝栈道只是疑兵之计,真正的杀招是故道奇袭。”   “白袍营是诱饵,亦是疑兵。阿瑜是想要猜测,郑军师会走何处用兵,如昔日韩信暗度陈仓一般,给袁绍一个迎头痛击吧?”   周瑜点头,眼中多了几分探讨之意:“赵将军所言甚是,瑜的确是在猜测郑军师会如何部署。”   本以为赵云会继续探讨,却不料赵云却是直接又否掉了方才的推断:“阿瑜,别猜想了,但凡郑军师能让你猜到看到的,都只是达成最终目的之前的陷阱。”   “昔日曹操攻杀陶谦时,我等皆以为青州兵南下是为了救陶谦、劝退曹操的兵马。”   “但结果却是,陶谦被曹操斩杀、袁术被云长生擒、曹操被孙破虏击败、云长当了徐州牧、太史慈当了扬州牧。”   “有这个精力,不如好好想想,接到公孙瓒家眷后,如何逃命吧。”   “郑军师点名要你随军,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思考郑军师的真正目的。”   “你的任务,是用你的智计,让这五百白袍精骑,成功的避开或者反杀袁绍的伏兵。”   “既然熟知兵法,那你也应该明白,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的大意,稍有疏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想去猜测郑军师的真正目的,关键在于,我们这群诱饵,能活下来!”   “你们可曾想过,我们能活着抵达易京城吗?”   赵云的语气不重,但内容足以令周瑜羞愧。   五百精骑孤军深入袁绍的腹地,本就凶险万分。   而周瑜却还在想郑平整个部署的最终目的,这已经犯了行军军师的忌讳了。   周瑜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这五百精骑在护送公孙瓒家眷的同时,以诱饵的身份活着回到青州!   赵云的提醒,让周瑜惊出一身冷汗。   倘若真如赵云猜测的一样,就不仅仅是这五百精骑全军覆没,而会影响郑平的整个部署!   灭了赵云这五百骑兵,袁绍照样有办法将公孙瓒的家眷骗出来!   “若非赵将军提醒,瑜险些误了郑军师大事!”周瑜心下愧疚,起身向赵云行了一礼。   孙策则是歪着脑袋,对赵云和周瑜的谈话,越听越是迷糊。   最后,孙策索性不想了。   反正有周瑜在,孙策连脑子都懒得动。   河间国,鄚城。   这里距离易京城不到一百里。   由袁绍麾下大将韩猛、吕旷、吕翔驻守,有兵马三万。   “韩将军,赵云的白袍营距离鄚城不到三十里了,逢先生说,他不太希望赵云的白袍营抵达易京城。”吕旷扛着铁枪,眼中尽是桀骜之色。   不怪吕旷桀骜,单论骁勇,吕旷在袁绍阵营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韩猛眯着眼睛,暗暗冷笑,对吕旷口中的逢先生并没有多少好感:“吕将军,你我奉大将军之令镇守鄚城,不可轻出。”   “倘若出城有个闪失,不仅坏了大将军的名声,也徒惹人笑话。”   吕旷大笑:“将军为何如此胆怯?逢先生说了,这白袍营在青州就只是一群娃娃兵,平日里也就打打山贼土匪外,从未真正上过战场。”   “倘若来的是关羽的先登营,我还会忌惮三分,区区赵云的白袍营,要灭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韩猛冷着眼:“吕旷,赵云在冀州颇有威名,不可小觑。”   “昔日大将军和公孙瓒尚未敌对时,曾延请大司马刘虞,赵云当时是刘虞的护卫。”   “酒宴上,文丑欲效仿项庄舞剑,但却被赵云十合内击败,又独斗颜良文丑不落下风。”   “你?能撑得过三个呼吸吗?”   吕旷恼怒道:“韩将军,切莫将赵云吹得太神了。颜将军和文将军,本就不善用剑,赵云以长搏短,侥幸胜了文将军,又侥幸跟颜将军和文将军打平。”   “若要比试骑战搏杀,别说击败文将军了,能不能撑过文将军十招都难说。”   “我也不要太多兵马,只需五百精兵,就可以将赵云给擒杀!”   “逢先生说了,擒杀赵云后,只需遣人假扮赵云的白袍营就可以将公孙瓒的家眷给诓骗出来。”   韩猛冷笑:“吕将军,你要去劫赵云的营,本将不拦你。可你只能伪装成山贼土匪的身份去劫营。”   “否则你若是死了,本将很难向大将军交代的!”   吕旷眼神变得阴郁:“韩将军,得罪逢先生对你没好处。”   韩猛不以为意:“比起得罪逢先生,本将更不想当逢先生的棋子。本将,很惜命的!”   吕旷跟吕翔对视一眼,不再劝说韩猛,径自去准备劫营。   韩猛虽然是鄚城主将,但袁绍的兵有个很大的特点。   这些兵,大部分都是私兵!   吕旷和吕翔,不是因为勇武才当的将军,而是因为两人都是带着私兵来投袁绍才被封为将军。   类似于吕旷、吕翔这种带资进组的,这在袁绍麾下,比比皆是。   袁绍兵多而不整,便是这个原因。   这要换成刘备或曹操势力,敢这样跟身为主将的韩猛对着干,吕旷、吕翔早就被韩猛给砍了!   “无知啊,那逢纪夸口让你二人去灭了赵云的白袍营,是不想荀谌独成大功。”   “可逢纪又不敢明面上来办这事,否则一定会被许攸、郭图等人弹劾。”   “逢纪这才寻上了你们这两个蠢货。”   “赢了,是逢纪的功劳;输了,就是你二人擅自离营,坏大将军部署。”   “连这点都看不破,还敢在本将军面前抢功?”   “无知啊!”   韩猛表情阴冷,是对吕旷、吕翔的不屑,也是对逢纪的不屑。   此时的吕旷和吕翔,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只觉得赵云和白袍营不过如此。   “一个名不副实的主将,和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娃娃兵,又岂能跟我等相提并论?”   “二弟,今夜就让你我立个头功!”   吕旷满脸的笃信,对这次劫营势在必得。   吕翔亦是大笑:“那韩猛若不是跟大将军认识早,又岂能受此重任驻守鄚城?当个将军还惜命,怪不得连张郃和高览都被列为大将军麾下四庭之一。”   “而韩猛也只能跟酒鬼淳于琼并列。”   吕旷鄙视道:“淳于琼一酒鬼,只是因为跟大将军曾经都在灵帝的西园军中任职,才能在大将军麾下执掌兵马。”   “若论武勇,不及你我兄弟!”   “今夜过后,你我兄弟,必将扬名河北!”   “四庭的张郃和高览,也该换人了。”   不多时。   吕旷、吕翔统兵来到了白袍营的营寨外。   “新兵娃就是新兵娃,连基本的夜寨巡视都不懂。”吕旷仔细观察了白袍营的营寨,心中更是鄙视。   吕翔跃跃欲试:“兄长,比一比谁先杀入帅帐,谁能生擒那赵云!”   吕旷轻笑:“为兄也正有此意!”   谈笑间,吕旷大呼一声:“黑山杨凤在此!”   吕翔亦是诈称黑山渠帅:“黑山张燕在此!”   营中。   听到喊杀声的白袍营精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奔向了各自的战马。   “阿瑜果然妙算,早就猜到尔等会来劫营。”   “今夜过后,我孙策就不再是白袍营的一骑卒了!”   自从赵云点醒周瑜后,周瑜就对白袍营的处境进行了一个细致的分析。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更何况白袍营孤军深入袁绍腹地,不可大意!   于是周瑜将白袍营的安营方式进行了调整,任何的骑卒,都得跟战马吃住同行。   哪怕是如厕都得将战马给牵上,这是为了预防夜间被袁绍军劫营而调整的。   一遇劫营,所有骑卒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进入作战状态,可以不披甲,但一定要骑上坐骑,拿起武器!   有任何惊慌失措的骑卒,伍长有权将其当场格杀,若是伍长慌乱,什长有权将其当场格杀。   若是伍长和什长都乱了,任何一个骑卒都可以将伍长和什长格杀并取代其位置。   虽然够狠,但也很奏效。 第268章 策瑜双壁,公孙瓒的决意   这五百骑卒本就是白袍营中的精锐,行动迅捷、执行力强,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持枪上马。   距离营门远的,已经将甲胄披上,以伍为单位向前。   距离营门近的、没来得及穿甲的骑卒则是后退至营寨侧门,迅速的迂回去吕旷、吕翔的后方。   应对夜袭劫营,白袍营在平日里的训练就已经演练过。   再有周瑜近几日下达的强硬军令,谁也不想在遭遇夜袭时因为慌乱不听军令而被身边的袍泽一枪给捅了。   “好迅速的反应!”   吕旷和吕翔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白袍营的反应太快了!   若不是营帐中还留着白袍营士族的白袍甲胄、若不是一部份白袍营士族赤膊上阵,吕旷、吕翔几乎都以为白袍营提前得到了劫营消息在这以逸待劳。   然而,这种遇到夜袭还能不慌不忙、从容应对的情况,比以逸待劳更让吕旷、吕翔忌惮。   以逸待劳,只能说夜袭被白袍营的守将提前识破,并不能说明白袍营有多强的战斗反应。   唯有不知敌军夜袭、却能在遭到夜袭的时候从容应对,才令人惊骇、惧怕。   虽然心中惊骇白袍营的反应速度,但吕旷、吕翔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了。   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   既然白袍营有准备,那么胜负就得打过才知道了。   “吕翔,助我冲杀主帐!”吕旷大喝一声,很快就有了应对。   不论白袍营反应如何迅速,只要杀了主帐的赵云,胜利依旧是属于吕旷的。   吕翔亦是舞动手中长枪,向孙策等人冲杀。   然而吕翔不知道的是,孙策这群“普通的骑卒”,几乎都是在临淄城的时候单挑赵云落败的悍勇之士!   单挑赢了,取代赵云。   单挑输了,在白袍营当小卒。   哪怕是孙策,也不例外!   如果说这群“普通的骑卒”中还有不够悍勇的,大概就是伍长和什长这些低级军将了。   吕翔不明情况,压根没将眼前这群大部分都能当个都伯的小卒当回事。   敢跟赵云单挑的,哪怕是输了,也不是普通的骑卒能比的。   尤其是,这群悍卒中,还有个自比霸王的孙策!   “什么情况?”   吕翔一枪刺向孙策,却被孙策轻易的躲过。   对于吕翔这样的猛将而言,普通的小卒基本上是一枪一个,即便不能一枪致命,也不可能如孙策这般轻易的避开。   “敢小觑你孙爷爷,可是会没命的!”孙策右臂死死的夹住吕翔的长枪,右手的长枪迅速换到左手,还不忘大喝:“这人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吕翔气得两眼发黑,眼前这小卒不仅气力极大,自己吃了个暗亏不说还要被嘲讽。   原本想来补枪的两个白袍营骑卒,听到孙策的喝声竟然直接就调转枪头了!   耻辱啊!   吕翔自问统兵多年,就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哪怕被那两个白袍营骑卒刺两个窟窿,吕翔都觉得心中舒坦些。   战场之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单挑。   似吕翔这种武器被孙策拖住、孙策的袍泽冲过来补枪的事,屡见不鲜。   可偏偏,孙策直接喝退了补枪的骑卒,要跟吕翔玩单挑!   这是何等的自矜啊!   如果孙策是个将军,吕翔还能稍微认可孙策的行为。   可眼前的孙策,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卒!   “我乃河北上将吕翔,小子,可敢通报姓名?”吕翔怒而大喝,已经忘记了韩猛的命令,直接报了真实身份。   孙策大笑,松开吕翔的长枪:“就你也配称上将?我乃征北将军麾下白袍营骑卒孙策,来,给你个机会!”   一个自称上将,一个自称骑卒。   然而一个上将,却被一个骑卒给抓住了长枪。   更讽刺的是,骑卒还给了上将一个再打一次的机会!   吕翔已经被怒火迷了眼,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统兵大将。   孙策的轻视和嘲讽,让吕翔恨不得将孙策碎尸万段。   “小子,战场之上敢如此狂傲。”   “死来!”   吕翔挥枪就刺。   然而在孙策眼中,这一刺处处是破绽!   “若不是要服众,避免众军士言我是偷袭才侥幸赢你,你根本没这一枪的机会。”孙策大喝一声,震得吕翔两耳都有些嗡鸣。   下一刻,吕翔就感受到了长枪传来的强悍力道。   握枪的右手,虎口裂了!   “不——”   还未等吕翔反应过来,孙策的长枪就已经刺穿了吕翔的脖子。   另一边。   吕旷率兵直冲主帐。   却见主帐前,一将横枪立马,早已静待多时。   “黑山杨凤在此,敌将可敢通报姓名!”吕旷依旧自称的是黑山渠帅杨凤,虽然隐隐猜出了眼前武将的身份,但没忘记喝问。   “黑山杨凤?”赵云冷笑一声:“巧了,上回让你给侥幸逃了,今日你却主动来寻死。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吕旷顿时有些懵?   这赵云,认识杨凤?   但很快,吕旷就觉察到了赵云语气中的嘲讽味道,知道对方压根不信“黑山杨凤”这个身份。   “狂徒,找死!”吕旷恼羞成怒,一枪挑向赵云。   赵云却是不疾不徐,轻轻一抬亮银枪。   就在吕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云身上时,却见近前方拉起了几根绊马索。   吕旷的双眼,瞬间圆瞪。   一阵扑通声相继响起,吕旷及身后的骑兵纷纷被绊马索绊倒。   还未等吕旷反应过来,箭矢呼啸而来。   可怜的吕旷,连赵云的长枪都没碰到,直接被射成了筛子。   “冒充黑山贼劫营,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计策?”周瑜仗剑而出,看着死不瞑目的吕旷不由冷笑:“没了甲胄,又如何能挡住乱箭?”   不论是赵云还是周瑜,都不相信吕旷冒充的黑山杨凤身份。   这里是河间国,黑山贼绕过冀州大片区域,跑到河间国来劫营,理由也太牵强了。   赵云却是多了几分担忧:“前面就是鄚城,这群自称黑山贼的兵,必然是鄚城的兵马。看来有人不太希望我们去易京城。”   周瑜笃信而笑:“赵将军不必担心,这群人冒充黑山贼,必然是私下调兵。”   “久闻袁绍麾下,文武争功,袁绍不能约束。”   “必然是有人不愿荀谌计成,故而在鄚城外截杀我等,倘若劫营成功,鄚城的兵马必然会冒充白袍营去诓骗公孙瓒的家眷出城。”   “如此一来,袁绍就可以用公孙瓒的家眷胁迫公孙瓒出城决战。”   “这破公孙瓒的功劳,就不再是荀谌的了。”   “不过这鄚城的守将颇为谨慎,担心劫营失败,又坏了荀谌的计策,故而让这群人伪装黑山贼。”   “虽然理由很牵强,但只要鄚城的守将一口咬死是黑山贼,我等也不可能真的去跟鄚城的守将理论。”   “如今劫营失败,鄚城的守将担心事情败露,非但不会再拦我们,而且还会催促我等快些抵达易京城。”   “否则时间一拖,荀谌必然会觉察到情况有变。”   正说间。   孙策策马而来,手中拖着吕翔的尸体:“将军,此人自称是河北上将吕翔。”   赵云微微眯眼:“自称?”   孙策笑道:“这厮一开始自称是黑山张燕,被我激怒后就改口说是河北上将吕翔。”   周瑜抚掌大笑:“吕翔必然是鄚城的守将,赵将军可将投降的河北兵聚在一起,让他们将吕翔及其余河北兵的尸身都运回鄚城。”   “然后再给鄚城的守将去信,信中就言:昨夜击溃一群黑山贼,剩下的黑山贼愿意改过自新,故而送往鄚城。”   孙策不由一乐:“阿瑜你这是要恶心那鄚城的守将啊,也不怕这鄚城的守将恼羞成怒。”   周瑜目光灼灼,嘴角微微一勾:“只有鄚城的守将恼羞成怒了,他的下一步我才能准确的预料。白天的恶狼,可比夜间的恶狼要容易对付。”   赵云点头,采纳了周瑜的提议,将降卒组织起来,也不盘问他们的身份,直接让其将吕旷吕翔及战亡的鄚城兵尸体送回鄚城。   又将书信交给一个投降的军将,让其将书信带回给鄚城主将。   这群侥幸活得一命的鄚城兵,纷纷喜极而泣,运着战亡的袍泽尸身返回鄚城。   “两个废物。”   韩猛见到吕旷、吕翔的尸体,眼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了鄙视。   不作死就不会死。   劝不了作死的人。   “将军,有白袍军主将赵云的书信。”一个军将小心翼翼的将书信递给韩猛。   韩猛一扫信中内容,很快就明白了赵云的用意。   “赵云不想生事,正好,本将也不想多事。”韩猛冷笑一声,唤来胞弟韩炳:“阿炳,持本将手令,明日一早去道口等着赵云。”   “命令就一个:让那赵云赶紧滚去易京城,若是敢在鄚城拖延,本将会以刺探鄚城军情为由出兵缉拿。”   韩炳疑惑道:“兄长,那赵云经此一战必有不少折损,何不出兵将其擒下?”   韩猛瞪了韩炳一眼,呵斥道:“吕旷、吕翔犯蠢,你也犯蠢吗?”   “要生擒赵云,必须等到赵云接到公孙瓒的家眷之后才可以动兵。”   “如此一来,就不会坏了荀谌的计划,否则公孙瓒继续在易京城死守不出,荀谌就可以借口说这都是我等擅自出兵才坏事。”   “大将军的怒火,是你能承受还是我能承受?”   “吕旷、吕翔想要讨好逢纪,死不足惜,你别在这犯蠢,否则即便你是我亲弟弟,我也将你军法处置。”   韩炳被狠狠呵斥,顿时不敢多言,自顾去道口准备。   “吕旷、吕翔虽然犯蠢,但这二人都颇为骁勇,如今双双被斩,赵云昔日击败文丑,不是侥幸。”   “这支白袍营虽然是传闻中的新兵,但遭遇劫营的反应却比征战多年的老兵还迅速,不是好对付的啊。”   “明知道吕旷、吕翔是假冒了黑山贼的身份,赵云却也默认了劫营的是黑山贼,而不是鄚城的兵马。”   “这是笃定我不会再出兵拦截吗?”   韩猛仔细盘问了溃兵,对白袍营的战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即便是韩猛将兵多年,又跟公孙瓒打过几次,也不敢说自己的兵在遇到劫营的时候会比赵云的兵马反应更迅速。   更大的可能是,突然遭到劫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直接乱了。   而赵云的应对也让韩猛颇为忌惮。   能笃定韩猛不会再拦截,也意味着,赵云同样能猜到韩猛的后续想法。   细想了一阵,韩猛拟了一份战报,遣人快马加鞭的送往涿城。   虽然韩猛智略不足,但韩猛惜命。   赵云接到公孙瓒家眷后,韩猛是要配合其余伏兵将赵云留在冀州的。   而现在,韩猛的反应都被赵云给预料到了,还如何去配合其他伏兵拦截赵云?   韩猛可不想一不小心就中了赵云的诡计,然后跟吕旷、吕翔一样,含恨而亡。   翌日。   在韩炳的催促下,白袍营顺利的通过了鄚城地界,来到了易京城下。   “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来护送本将的家眷。”   见到赵云,公孙瓒不禁有些感慨。   因为刘虞的缘故,公孙瓒跟赵云之间有不少的不愉快。   赵云不卑不亢地道:“公孙将军,云奉玄德公之命来此,只为公事,不会因为私怨而坏公事。”   公孙瓒轻笑:“赵将军的品行,本将自然是信得过的。劳烦赵将军一路辛苦,护送本将家眷回青州。”   “待赵将军回到青州后,可替本将转告玄德:本将这辈子最值得夸耀的,便是有玄德这个兄弟。玄德重义,本将也不能无情,本将会给玄德送一份大礼。”   公孙瓒的语气很平和,平和得让赵云都忍不住暗暗惊诧。   赵云微微拱手:“公孙将军放心,云既然奉令而来,就不会让公孙将军的家眷有半个折损。”   公孙瓒笑道:“有赵将军的承诺,本将就放心了。此地不宜久留,请赵将军即刻启程吧!”   当即。   公孙瓒告别了公孙续和妻女,又让公孙续押送了大量的粮食辎重,随赵云一道返回青州。   看着逐渐远去的妻儿,公孙瓒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袁本初,你我之间的仇,也该有个了断了!” 第269章 浑水摸鱼,郑平乘船北上   渤海郡,南皮城。   城内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袁绍的亲信谋士郭图。   郭图一见张郃,就拿出了袁绍的密令:“张将军,大将军有军令!”   张郃扫了一眼军令内容,脸色顿时一变:“郭侍中,这真的是大将军的军令?”   郭图冷笑:“张将军,难道你认为,我还会诓骗你吗?若无大将军密令,我又岂会跑来南皮受苦?”   张郃的目光依旧有怀疑:“郃不明白!这个时候攻杀玄德公的兵马,岂不是让大将军名声受损?”   郭图的目光多了一丝阴狠:“张将军,那刘备是伪朝的青州牧,是大将军的敌人。你称呼刘备为玄德公,莫非还在念及昔日旧情?”   张郃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辩解道:“郭侍中误会了,那玄,那刘备是大将军的敌人,自然也是郃的敌人。”   “郃只是担心大将军的名声可能因此受损。”   郭图语气不善:“刘备,不过是一介伪朝之臣,竟敢掺和大将军灭公孙瓒一事。”   “若不是要将计就计对付公孙瓒,大将军又岂会允许那刘备派兵来冀州?”   “这一次,大将军要让刘备明白,瞎掺和,会死人的!”   “自即日起,南皮城的兵马,全部由我郭图调遣。”   “张将军,切莫自误!”   张郃连忙拱手行礼,压低了姿态:“郭侍中勿疑,郃的家眷亲人都在涿城,又岂会有贰心?”   “知道就好!”郭图甩了甩衣袖,神情傲慢:“给我准备宅院,要带水池的,再给我准备几个娇俏侍女,别拿些腌臜货色来搪塞。”   张郃暗暗握紧了拳头,答应了郭图的要求。   “大将军要杀赵云,郃跟玄德公结死仇了。”张郃不由暗暗长叹。   家眷在涿城,张郃不敢不听袁绍的命令。   一想到今后会跟刘备结死仇,张郃便是一阵郁闷。   袁绍公孙瓒未拥立新帝之前,刘备都可以称得上对张郃有提携举荐之恩。   以前同为汉臣,张郃即便身在袁绍麾下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毕竟张郃有能力,又是河间国豪族出身,袁绍也不会因为张郃跟刘备有些交情就弃用张郃。   可如今不一样了,两帝同天,张郃跟刘备分属两国。   在曹操散布谣言的时候,袁绍虽然令张郃屯兵南皮,却让张郃将家眷都迁入了涿城。   很明显,袁绍对张郃有了猜忌之心!   毕竟,张郃跟刘备有旧,如果不能控制张郃的家眷,这一不小心张郃就投了。   郭图来南皮,也是为了避免张郃会对军令阳奉阴违、寻个借口就将赵云给放跑了。   ......   乐陵城。   青州六营的旗子,随风而舞,刘备号称驻扎了三万精兵在此地。   在这之前,六营立旗,虚张声势,也就孙坚的五千破军营是真正驻扎在乐陵城的。   这个情报,也被荀谌带回了涿城,得到了袁绍及麾下文武的一致认同。   孙坚也同样认为,自己在乐陵城也是为了虚张声势。   不过今日,孙坚要否掉之前的判断了。   “关君侯,典将军,你二人为何会在此地?”孙坚惊愕的看向眼前的关羽和典韦。   若只有典韦来乐陵城,孙坚还不会如此惊讶,毕竟典韦只是锐士营副将,如今没有镇守一方。   可徐州牧关羽来到乐陵城,就出乎孙坚意外了。   关羽捋了捋美髯,丹凤眼一如既往的孤傲:“接到军师军令,关某便挑选了一千精锐秘密北上。”   典韦亦是道:“俺也一样。军师令俺也率一千锐士营,秘密北上乐陵城。不过俺现在不叫典韦,俺现在叫张飞。”   “记住,俺现在叫张飞!”   “俺的武器都换成了大蛇矛。”   典韦一口一个俺,乍一听跟张飞说话的语气颇为相似。   关羽来乐陵城,典韦假扮张飞来乐陵城,这反常的部署,让孙坚不由惊问:“难道军师要打南皮?”   关羽摇头:“军师只让关某北上乐陵城、伺机而动,其余的却没有告诉关某。”   典韦的答案同样如此:“俺得到的命令也跟二哥一样,都是北上乐陵城、伺机而动。”   孙坚蹙眉:“伺机而动,那就是可打可不打。军师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是担心袁绍会反悔截杀赵将军,因此让我等接应?”   典韦懒得动脑,道:“这次俺将子纲先生也带来了,二哥也让元龙先生随军了,孙将军,你军中可有能出谋画策的?”   “俺等主将,何必去冥思苦想,让几个行军军师去商讨就行了。”   不得不说,典韦这学张飞学得挺像的,若不是孙坚认识张飞,估计都要对“假张飞”深信不疑了。   孙坚摇头:“我军中并无行军军师。”   典韦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军中连个军师都没有,这打仗的时候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孙坚不由一叹:“原本我是将行军军师一职留给我儿孙策的义弟周瑜的,所以就没让征北将军委任贤士了。”   “结果,阿瑜去了白袍营当行军军师。”   一想到孙策和周瑜都去了白袍营,孙坚就有些牙疼。   破军营没了孙策和周瑜,那还叫破军营吗?   孙坚看向关羽和典韦身后,任行军军师的陈登和张纮,拱手一礼:“两位先生在此,可知我等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张纮轻笑:“既然是伺机而动,那自然就只需要静待时机就可以了。”   “孙将军务必要隐瞒我等的行踪,切勿走漏了消息让南皮的袁绍军觉察到异样。”   “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有应对之策。”   陈登亦是笑道:“显谋的目的,我已猜到一二。但此时不是说破的时候,如子纲兄之言,孙将军只需要隐瞒我等行踪就可以了。”   “六营立旗,虚虚实实,正好成了我等的掩护。”   孙坚见张纮和陈登都是说话说一半,知道这其中的隐秘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知道的,于是也不再多问,而是将这两千新来的兵马单独在城中开辟了一处军营驻地。   同时,大量的探子也被派往渤海郡打探情报。   而此时。   部署河北的郑平,正在一艘商船上,听曲赏舞。   诸葛亮和陆逊这两个少年郎,则是对弈而坐,在棋盘上杀得正欢。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又是一个俊逸少年到来,正是青州少年三杰的刘晔:“军师,再往前就是拒马河的入海口了。盘查比较严,管校尉问要不要缓两天再入河道。”   拒马河发源于太行山深处,顺势于太行山山脉大峡谷中,自西向东,流经十渡,从一渡到华北平原,水量少时入白洋淀,水量大时入渤海。   而郑平的这支船队的位置,正好在拒马河的入海口。   “现在是谁在盘查?”   “许攸的侄儿许逸。”   “给许逸一条船,就说最近幽州在打仗,不方便贩盐,希望许逸能帮忙寻找一些买家,我们就在这入海口,将盐贩卖了。”   “军师,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刘晔有些担心。   虽然南北并未禁止通商,但最近南北的局势有些紧张,对商船的盘查也比往日更严密。   郑平摇扇轻笑:“这还叫动静大?我没直接走拒马河西进去涿郡,就已经很收敛了。”   刘晔顿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军师你还想走拒马河去涿郡?真当袁绍眼瞎啊!   刘晔虽然这次随船给郑平当助手,但并不明白郑平北上的目的。   郑平口头上的理由很简单,带刘晔、诸葛亮和陆逊见见世面。   “别慌!我等只是盐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郑平语气不疾不徐:“南北之争,在政不在民,袁绍还不至于蠢到对盐商动武。”   虽然刘晔有天赋,但如今也只是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少年郎。   见得太少,这理解自然也就跟不上郑平的思维。   跟袁术这个豪门士族的异类不同,袁绍的行事方式,更偏向于豪门士族的正统方式,一切以利益为先。   倘若这涿城的大将军换成袁术,面对青州来的盐商,袁术就一个字:抢!   袁绍不同,袁绍的行事方式,亦是一种仁德的方式。   跟刘备的仁不一样,袁绍的仁,更体现在宽容容众方面。   宽仁容众,为天下所附。   临危吐决,智勇迈于人。   世布恩德,天下士族受其惠。   因此,即便袁绍知道是青州来的盐商,也不会如袁术一般去抢、同样也不会如曹操一般宁错杀不放过。   上行下效。   袁绍如此,袁绍麾下的文武自然也不会去担心,替青州的盐商寻找买家就会被判定是通敌。   有利可图,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人故意拿这事来落井下石。   许逸得了好处,对于这支盐商船队的盘查就没那么严密了。   毕竟这支盐商船队,不会进入拒马河,只是停靠在拒马河靠近渤海的入海口。   这种没什么风险又有好处拿的事,许逸自然是不会错过。   很快。   许逸就寻到了买家,将郑平这支商队的盐购预订一空。   岸边。   许逸设宴款待自称“许平”的郑平。   “许兄豪迈,能结识许兄,逸不甚荣幸啊!”似乎是同为许姓更显亲切,许逸对郑平的态度非常友好。   郑平的容貌变化很大,不仅多了长髯,还老了十来岁,硬是让年近三十的许逸口称郑平为兄。   郑平热情的回敬许逸:“若非贤弟帮忙,为兄这次来幽州贩盐,就得血本无归了。”   许逸大笑:“许兄太客气了。以后来幽州贩盐,只要报我许逸的名字,谁也不敢阻拦许兄的船队。”   谈笑间,郑平又令人取来一个檀木盒,小心翼翼的推到许逸跟前:“贤弟,这是自东海深处得来的龙涎。”   “为兄有意将其送给涿城的天子,还请贤弟能代劳。”   许逸没有接,而是意味深长的问道:“许兄,你送龙涎给天子,却不送给大将军,这恐怕不太好办啊。”   郑平解释道:“贤弟误会了。大将军又岂会看得上这种品质的龙涎?但送给天子就不一样了。”   “这多多少少还能讨些好处。”   许逸将檀木盒推回,婉拒道:“许兄,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压根就没资格见天子,你想要的好处,自然也是讨不到的。”   “许兄,不怕跟你讲实话,这天子就是个提线木偶,你有这份心,不如多讨好下大将军。”   “这龙涎,大将军虽然看不上,但大将军的幼子袁买公子肯定是能瞧得上的。”   “大将军对小公子颇为宠溺,小公子若是开心了,你想要的大将军都会给你。”   郑平故作欢喜:“当真?”   许逸眸有傲气:“以我叔父跟大将军的关系,这等秘闻还是能打探到的。若许兄信任在下,在下替许兄将这龙涎送给小公子如何?”   郑平将檀木盒再次推给许逸,笑道:“为兄对贤弟自然是信任的。”   许逸将檀木盒揣进怀中,眼神中按捺不住喜色,遂问道:“不知许兄,想要什么好处?”   郑平警惕的扫了一眼左右,随后凑近许逸,压低了声音:“为兄只想讨要一个免死诏令。”   “免死诏令?”许逸眯了眯眼睛,试探的问道:“许兄,你莫非想当内应?”   郑平摇头:“贤弟误会了。只是免死诏令,这内应为兄是不会当了。大将军若是能赢,那为兄可以保证,这青州的盐商,都会奉大将军为尊。”   “可大将军若是输了......”   郑平故意掐断了话,但许逸也听明白了,青州的盐商这是要当墙头草呢!   “许兄,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了。”许逸眼眸转动:“这免死诏令,我只能尽力替你索要。”   郑平又拿出一个檀木盒递给许逸:“这是自然!听闻贤弟喜添麟儿,这是一株千年老参,是为兄给令郎的薄礼,还请笑纳。”   许逸眼睛瞬间直了,一把将檀木盒抢过去,嗅了嗅老参的年份,随即大笑:“许兄客气了,小孩子要什么礼物啊。”   待得许逸欢喜离去,郑平返回船仓,将脸一抹,恢复了常貌。   “果然,这许逸跟许子远一样的贪婪。”   “然,许攸叔侄越贪,我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啊。” 第270章 好谋无断,迟疑的袁本初   涿城。   袁绍将手中的讯报放下,语气中多了喜色:“易京城的蒋奇传来情报,公孙瓒趁夜率军出城,斩杀了城北营的独眼将刘宗。”   “这缩头乌龟,终于不再藏身易京城这个乌龟壳了。”   虽然城北营的蒋奇损兵折将,但袁绍非得不怒反而惊喜。   公孙瓒肯出城作战,就等于放弃了易京城要跟袁绍殊死一搏了。   袁绍不怕公孙瓒出城斩将,就怕公孙瓒死守不出。   如独眼将刘宗这种水平的战将,袁绍麾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死一个不心疼。   可公孙瓒开始出城作战了,就等于这幽州战事也即将结束了。   作为献策者的荀谌,此刻亦是激动。   公孙瓒出城,就等于破易京城、擒杀公孙瓒的战功即将到手了。   以后这袁绍麾下,荀谌要自称谋主,谁又敢抢?   “大将军,公孙瓒出城斩杀刘宗,这是是在向大将军发起挑战。”   “为了避免公孙瓒再次退回易京城,大将军可用诱敌之计,引公孙瓒大军出城,再遣大将断其归路。”   袁绍抚着短髯,这询问的语气也是轻快:“友若准备如何诱敌?可细细道来!”   荀谌早有准备,献策道:“公孙瓒临死反扑,大将军在何处,公孙瓒就一定会杀向何处。”   “只要大将军亲往易京城,公孙瓒必定会中计!”   话音刚落,早已按捺不住的逢纪大喝起身:“荀谌,你竟敢让大将军亲自诱敌,是何居心?”   “大将军贵为千金之躯,岂可立于危墙之下?”   “要灭公孙瓒,遣一大将即可,何须大将军亲往?”   “倘若大将军有个闪失,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没有大将军,你就不能用诱敌之计了吗?若你没有良计,就换我来!”   逢纪最近很烦躁。   荀谌频频献计,隐隐有袁绍谋主的趋势。   连许攸和郭图,都暂时被荀谌的锋铓给掩盖了。   许攸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自从公孙瓒困守易京城后,许攸就没怎么出谋画策了,直接向袁绍讨要了个涿郡太守的官职,平日里都不怎么见得到人。   郭图虽然也不满荀谌,但郭图暂时也不想坏了荀谌的谋划,而是直接去了南皮。   也就逢纪还在袁绍跟前与荀谌争功。   不争不行啊!   逢纪自视甚高,一直都将自己视为袁绍的谋主。   因此,逢纪与许攸争、与郭图争、与荀谌争,谁献策多,逢纪就要跟谁争个高低。   如今见荀谌频频献计立功,逢纪心中嫉妒得发疯。   逢纪在洛阳的时候就跟着袁绍了,这些年也出谋画策不少,对袁绍的个性已经摸得很明白。   这一阵喝斥,不仅将荀谌给喝愣住,袁绍看向荀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猜疑。   “元图言之有理,灭公孙瓒,何须本将亲往。”袁绍觉得这涿城待久了也挺舒坦的,不怎想披甲上阵了。   反应过来的荀谌,看向逢纪的眼神充斥着愤怒。   看似逢纪在维护袁绍的安全,其实逢纪的核心就最后一句“若你没有良计,就换我来!”   眼看就要成大功,让逢纪去?   那荀谌这忙前忙后的,岂不是白忙活?   给谁都不可能给逢记!   想到这里,荀谌的语气也不客气了:“逢元图,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即便大将军不亲征,我也有良计诱敌!”   “诚然,生擒公孙瓒,只需一大将即可,可大将军不亲往,又如何能看到公孙瓒的狼狈模样,除了大将军,谁又有资格生擒公孙瓒呢?”   “公孙瓒好比一鹿,而这世间,唯有大将军这般的英雄才有逐鹿的资格!”   荀谌暗暗冷笑:奉承话,谁不会说啊?   又是逐鹿,又是英雄,袁绍听得舒坦,顿时又犹豫了:“友若言之有理,公孙瓒也是一方人杰,若不能由本将亲自统兵生擒,岂不是遗憾?”   “可元图说得也有道理,本将已经是大将军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见荀谌和逢纪意见不合,袁绍又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见袁绍犹豫不决,逢纪开心了。   这战机本来就稍纵即逝,时间拖得越久,抓稳战机的机会就越少。   只要荀谌的谋划出了纰漏,逢纪就可以趁机落井下石将荀谌驱逐,然后力挽狂澜,成为覆灭公孙瓒的最大功臣。   荀谌心中恨不得将逢纪一刀砍了,本来是好好的一场谋划,结果逢纪一搅合就出问题。   不论荀谌如何争辩,逢纪总有办法反驳荀谌。   这一争论,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袁绍听得头大,连忙来了句明日再议,就借口离开了。   “逢元图,你到底想做什么?”袁绍一走,荀谌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死死的盯着逢纪。   逢纪此时却是心中惬意无比:“荀友若,别这么激动。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心情越好,才能活得越久。”   “啊,我忽然想起,今夜还要请正南喝酒,就不奉陪了。”   荀谌的拳头死死的握紧。   良久。   荀谌松开了拳头,强压怒火:“逢元图,别以为我就没招了。郭图不在,这涿城还有许攸!”   虽然许攸贪婪,但荀谌准备出让一些利益,让许攸也去劝谏袁绍。   而在涿郡太守许攸的府邸中。   许逸则是将郑平赠送的龙涎和千年老参都摆在了许攸跟前。   虽说这龙涎,许逸谎称会送给袁买,但以许逸的贪婪,到手的宝贝又岂能轻易的送出去?   哪怕对方是袁绍最宠爱的小儿子袁买也不行!   “叔父,那个青州盐商许平,是个值得结交的!”许逸开始在许攸面前夸郑平:“不仅给了侄儿一条船的盐,还送了侄儿千年老参。还有这龙涎,也是极品啊!”   许攸眼中亦是闪过贪婪。   为何要跟着袁绍?   不就因为跟着袁绍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吗?   为什么要来当涿郡太守?   不就因为当涿郡太守可以尽情的贪吗?   反正以许攸跟袁绍的关系,只要不贪得太过分,袁绍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那盐商许平,想要什么?”许攸的眼神从龙涎和千年老参移开,静静的询问。   能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必然是有所求。   而对方又是青州人,许攸下意识的就多了戒备。   许逸道:“许平想要一个免死诏令。”   “免死诏令?”许攸蹙眉:“你怎么回答的?”   许逸有些得意:“我跟那许平说,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压根没资格见天子,天子就是个提线木偶,有这心思不如讨好大将军。”   “然后说这龙涎,大将军看不上,但袁买公子看得上!”   “到时候叔父只需要给大将军说一声,哪里还需要将龙涎送给袁买公子啊。”   许攸看向的眼神瞬间变了,仿佛一柄锋锐的尖刀一般。   许攸质问道:“你跟那盐商说,天子是个提线木偶?”   许逸还没反应过来:“对啊,天子本来就是个提线木偶啊?”   “糊涂!”许攸呵斥道:“区区一些珍宝,就将你的眼给迷了吗?交浅不言深的规矩你都忘了吗?倘若那盐商是刘备的密探,你就是在泄密!”   “被审配那狗贼抓住把柄,十个你都不够被砍的!”   许逸不以为意:“审配岂能跟叔父你相提并论?他不过是邺城一豪强,岂能比得上叔父跟大将军自幼相识?”   许攸见许逸这副不知深浅的模样,心中更气:“我堂堂南阳名仕许子远、智冠当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侄儿。”   “给你五百郡兵,立即去寻那许平,不问缘由,直接乱刀砍死!”   许逸惊愕的看向许攸:“叔父,那可是青州盐商!这要是乱刀砍了,还有哪个盐商敢来幽州贩盐?”   “若能跟盐商合作,都不用去收刮涿郡的那些穷鬼了。”   “叔父,那可是盐商!青州的盐商啊!”   “叔父你放心,小侄不会看错的,那个盐商就是个墙头草。”   “小侄本以为那盐商要当内应,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那盐商说,他只要免死诏令,不会当内应。若是大将军赢了,他就带着青州盐商拥护大将军,若是大将军输了,就当这话没说过。”   “叔父啊!若我们能跟这青州盐商结交好,他日大将军破了青州,游说青州盐商支持大将军,可都是叔父你的功劳了!”   许逸不想丢掉到嘴巴的好处。   在许逸看来,袁绍注定是要荡平天下的。   以“许平”为首的青州盐商肯定会归附袁绍的,若是让盐商归附袁绍是许攸游说的功劳,那今后许家就必然会直接负责跟整个盐商的对接。   盐铁暴利,哪怕许攸叔侄少贪一点,那都是难以估量的财富!   跟着袁绍,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在许逸的一阵分析下,许攸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转而开始权衡这其中的利弊。   若是弊大于利,许攸一定会再遣郡兵去砍了许逸口中的盐商许平。   可若是利大于弊,那就值得许攸冒险了。   敢策划废黜灵帝刘宏的狠人,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   对于许攸而言,是否冒险就一个字:利!   “阿逸,去给那许平送一份拜帖,我要亲自见见那许平。”许攸思索良久,决定亲自见见许逸口中的青州盐商“许平”。   利归利,必要的措施也得有。   只有亲自见了这盐商许平,许攸才敢放心的跟许平谈合作。   许逸也知道自家这叔父向来谨慎,跟许攸谈了时间后,就遣人去送拜帖。   许逸前脚刚离开,荀谌就叩门而来。   一听是荀谌,许攸连忙将龙涎和老参都藏了起来,这才出内屋来见荀谌。   “荀侍中今日怎有空来寻本府?”许攸看似有礼,但实则跟荀谌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荀谌扫了一眼左右,徐徐道:“许太守,还请屏退左右。”   许攸眼一眯,挥了挥手,周围的侍女侍卫相继退下,随后问道:“荀侍中,什么事非得这么谨慎?”   荀谌也不客套,直言了当地道:“希望许太守能助谌行计,倘若功成,谌必有厚报!”   许攸略微一想,就猜到了原因:“逢纪那条疯狗,又开始乱咬人了?”   荀谌怒哼一声:“许太守猜得没错,就是逢纪那条疯狗,让谌的献计又被大将军搁置。”   “这军机大事,本就容不得拖延,逢纪是想故意看谌出丑,然后趁机将谌取而代之,他就可以从容部署诛灭公孙瓒。”   “如此一来,功劳就全成了逢纪的,而谌奔波几月,非但无功,还要被问罪。”   “许太守若能助谌成事,他日许太守有求,谌必定全力以赴!”   许攸笑容满面:“荀侍中客气了,本府早就看那逢纪不顺眼了。”   如今暂时远离了大将军府的许攸,虽然跟逢纪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但逢纪的好友审配却总是盯着许攸,时常弹劾许攸贪墨钱财。   这让许攸很是恼怒。   如今荀谌要跟逢纪斗,许攸是乐得支持。   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啊。   荀谌见许攸同意,顿时大喜:“许太守高义!谌这有一份诛灭公孙瓒的全盘部署,还请许太守今夜随谌觐见大将军,最好能在今晚就将这部署给定下来。”   “不可让逢纪再添乱了!”   许攸扫了一眼荀谌的方案,不由暗暗惊叹。   “不愧是荀氏一族的才俊,怪不得逢纪那疯狗极力想要拖延时间。”   “本初若依计行事,公孙瓒必死无疑!”   “既然能让逢纪吃瘪,本府又岂能不助荀谌?”   想到这里,许攸当即同意了去见袁绍的恳请:“正好,本府最近得了一件珍宝,要献给本初。”   许攸回屋取出了龙涎。   原本许攸是想将龙涎据为己有的,但为了助荀谌成事,许攸也不得不拿出这龙涎珍宝。   此时的袁绍,正陪着小儿子袁买练字。   袁绍四个儿子。   长子袁谭貌似忠厚,次子袁熙胸无大志,三子袁尚虽然最像自己但天赋太差。   反倒是小儿子袁买,不论是学文还是学武都是一点就通,让袁绍颇为喜欢。   见许攸和荀谌同时到来,袁绍不由眉头一皱:“子远,你怎么也来了?” 第271章 乱中取胜,周瑜用混战计   “韩猛这家伙,追得可真猛,难怪叫韩猛。”孙策一枪挑飞一个鄚城骑将,也不恋战,勒转马头就跑。   自易京城离开后,韩猛就开始对白袍营穷追猛打。   吕旷和吕翔的死,让韩猛又十分的谨慎,能远攻就不会近战,能派副将上就不会亲自上。   以至于周瑜几次想要擒贼擒王都失败了。   沿途的城池守将也开始拦截白袍营。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河北平原一马平川,不似兖州多关卡。   赵云等人也不用犯愁如何过关斩将。   一条路不通,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只要避开军事重城就行。   “一直这么逃也太憋屈了。”孙策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汗巾一卷,将脸上儿的汗渍给擦拭干净:“阿瑜,想个法子,让我将韩猛那厮给砍了!”   周瑜紧蹙眉头。   周瑜也想让孙策去将韩猛砍了,可韩猛太谨慎,谨慎得连将旗下都准备了替身。   良久。   周瑜抬头看向赵云,询问道:“赵将军,我曾听你提及过,这南皮守将张郃,曾跟玄德公有旧?”   赵云点头:“张郃在韩馥麾下时,不得重用,是玄德公举荐后才开始受到韩馥器重。后来韩馥将冀州让给了袁绍,张郃也逐渐在袁绍麾下崭露头角。”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改道,去南皮!”   按原本的路线,白袍营是要尽量避开如南皮城这样的军事重城的。   白袍营虽然精锐,但兵马太少,粮食补给也不足。   如果被军事重城的兵马拖住,是很难突围的。   普通的小城池,即便有守将想来捞功劳,也不会是白袍营的对手。   赵云谨慎:“阿瑜,张郃虽然跟玄德公有旧,但如今是袁绍的部下,不可能给予方便的。”   “若去了南皮,前有张郃,后有韩猛,我等插翅难飞了。”   周瑜却不这样认为,凝声道:“张郃既然跟玄德公有旧,那么袁绍就一定不会对张郃深信不疑。”   “张郃镇守南皮城,其家眷必然会迁入涿城为质。”   “一个受到了袁绍猜疑的将军,是不可能对袁绍忠心耿耿的,故而张郃绝对不愿意跟玄德公结死仇。”   “袁绍肯定也能料到这一点,所以这南皮城必然有袁绍派来的监军。”   “只要我等在南皮闹出动静来,乐陵城的破军营必然也会闻讯而动。”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顺利的返回青州。”   孙策凑近问道:“要如何闹出动静?”   周瑜嘴角泛起笑意:“以诈术,引张郃和韩猛互斗!”   孙策顿时愣住:“阿瑜,我没听错吧。那张郃怎么可能跟韩猛互斗?”   赵云却是若有所思:“阿瑜之意,莫非想趁着天黑行事,让张郃和韩猛在黑夜中互斗?”   周瑜点头:“韩猛太谨慎,常规的设伏很难让韩猛中计。”   “然而,韩猛自鄚城一路锲而不舍的追赶,必然是不想放弃到手的战功。”   “可我等若是去南皮,就等于是主动入瓮,韩猛若还是这般谨慎,到手的战功就成张郃的了。”   “以身为饵,诱韩猛仓促来南皮,再引张郃之兵出城。”   “只要时机得当,就可令张郃和韩猛互相厮杀!”   “而我等则乘机南撤乐陵。”   “破军营驻扎乐陵城许久,必然有探子在南皮,得到消息的破军营,就会闻讯而来。”   赵云已经听明白了周瑜的谋划。   算己方反应,算敌方反应,以达到脱困的目的。   孙策却是听得迷糊,直言道:“阿瑜,如果破军营不来怎么办?”   周瑜沉默。   片刻,周瑜无奈摊手:“若破军营不来,那我等也只能力战,生死由天了。反正伯父不止你一个儿子。”   孙策这才反应过来,抚掌大笑:“差点忘记了,父亲就是破军营主将,哪怕是违了军令,父亲也会来救我的。”   “阿瑜,你怎么不早点说?”   周瑜更无语了。   这还需要说吗?   哪有父亲对儿子见死不救的啊!   周瑜指定了具体的诱敌计划后,赵云就下令全军开拔,折道往南皮而去。   有了目标后,白袍营连行踪都不隐藏了,遇上阻拦也不恋战,直接往南皮城而去。   这疯狂的举动,让谨慎的韩猛起了疑心。   “怎么回事?”   “这赵云怎么会突然去南皮?”   “南皮有张郃的大军驻守,去南皮不是死路一条吗?”   韩猛之所以这么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就是断定赵云不敢往军事重城跑。   而赵云去青州的路线,韩猛也能猜到大半,大有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   可现在,赵云竟然去了最不可能去的南皮!   副将忽然道:“将军,末将曾听闻,南皮守将张郃跟刘备有旧,那张郃会不会放了赵云?”   韩猛冷笑:“张郃的家眷都在涿城,别说有旧了,哪怕张郃是刘备的亲弟弟,也不敢放赵云离开!”   副将又道:“可赵云不知道啊!若赵云跑去南皮城,张郃直接诱骗赵云入城,我等追了这么多天,岂不是半点功劳都没了?”   被副将一提醒,韩猛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倘若到嘴边的肉都被张郃抢了,以后韩猛还如何在袁绍麾下立足?   “若真如此,张郃岂不是白白捡了一个大功!”韩猛顿时急了,没了猫戏老鼠的心思:“传令,三军疾行,务必追上赵云!”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考虑谨慎不谨慎的问题了。   谨慎虽然可以避免被赵云算计,可这个时候还要继续谨慎,张郃就得向袁绍邀功了。   白袍营如此直接的来到南皮,令南皮城的张郃头疼不已。   张郃本来得到情报,白袍营正往渤海郡沿海一带行军,不会再经过南皮。   结果还没高兴两天,白袍营就跑南皮境内了。   相对于张郃的头疼,郭图却是开心不已。   “张将军,大将军深恨刘备,若是能擒下赵云,灭了赵云的白袍营,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你可不要有私心啊。”   郭图一边给张郃画大饼一边提醒张郃不要犯傻。   “末将愿听郭侍中调遣。”张郃低着头,即便心中对郭图有不满,但也不敢当面对郭图不敬。   张郃家眷还在涿城。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万一郭图心怀私怨,在袁绍面前诽谤构陷,那张郃的家眷可就遭殃了。   郭图见张郃如此识趣,这内心也是得意:“赵云忽然改道南皮,必然是想跟张将军攀旧情。”   “既然张将军跟刘备有旧,不妨在南皮城设宴,引赵云入城。”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生擒赵云。”   张郃迟疑道:“我若抢了韩猛的功劳,韩猛岂会善罢甘休?他从鄚城追一路了。”   郭图冷哼:“韩猛一介匹夫,赵云当着他的鄚城过都擒不了,还一路追到了南皮。”   “如此蠢笨匹夫,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他若不知趣,我参他一个通敌之罪。”   郭图没将韩猛当回事。   近臣谋士和外将武夫,这地位本就天差地别。   就韩猛这鄚城追到南皮都没能生擒赵云这事,郭图就能忽悠袁绍判韩猛一个通敌之罪。   见郭图如此狠辣,张郃也忍不住双手一颤。   果然是小人!   仅仅只是一点儿私怨,就要构陷韩猛通敌?   也不怕韩猛真通敌了!   见张郃有惊惧之意,郭图又安抚道:“张将军,只要你跟着我郭图,今后加官晋爵必然少不了你。”   “哪怕是颜良文丑,今后也未必有你的地位高。”   “有时候,选择比勇武更重要。”   敲打了张郃,郭图立即制定了生擒赵云的计划。   翌日。   白袍营抵达南皮城外。   然而。   就在白袍营准备入城时,赵云忽然发难,一枪刺向张郃。   不论是张郃还是郭图,都没想到赵云会如此狠辣果断,假意答应入城赴宴,结果却是要抢夺南皮城!   情急之下,张郃直接从马背上滚落,快速的藏身亲卫之后。   “敌袭!”   “列阵!”   张郃怒吼。   差一点就没命了,这换谁谁都火气大啊。   郭图亦是气得两眼发黑,这终日猎鹰,差点今日被鹰啄瞎了眼。   “赵云,你在找死!”郭图有些癫狂。   刚才若不是张郃反应快,都被赵云一枪给刺死了。   张郃若死,郭图自问是守不住南皮城的,非但战功没有,还得多一个失城之罪。   “撤!”   赵云见一击不成,也不恋战,直接招呼白袍营后撤。   郭图哪里能忍,怒喝道:“追!擒拿赵云者,赏千金;若跑了赵云,尔等都得被问罪!”   另一边。   一路追击赵云的韩猛也抵达了南皮境内。   听到探子说,赵云正在被南皮城的守军追杀,韩猛顾不得兵马疲惫,连忙下令行军:“传本将令,奋勇杀敌者,统统有赏!畏战不前者,军法处置!”   虽然这群鄚城兵很是疲倦,但无奈军令如山,一个个只能强忍疲惫向前。   韩猛此时也很郁闷。   追了这么多天,结果功劳要被张郃给抢了去。   “张郃这贼厮,这是纯心要跟本将作对吗?”   “你就不能只拦不攻?”   韩猛心急如焚。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但赵云一点都不慌,直接将张郃的兵马引到了一处道口。   左边是密林,右边是绝路,而天色也渐渐变得昏暗。   张郃见赵云在道口列阵,心中顿时起疑:“天色昏暗,此地又是容易伏兵之地。”   郭图却是使劲的催促:“张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张郃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郭图,耐心道:“郭侍中,兵法有云,遇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行军必然远之。”   “此地容易藏匿伏兵,而赵云又有诱敌之意,天色昏暗也难以辨别真假,不可不防啊。”   郭图却是嗤笑:“张将军,你这是欺我不懂兵法吗?赵云就一支孤军,哪来的伏兵?”   “即便有伏兵又如何?狭路相逢,唯勇者胜,我军阵型未乱,有伏兵一样能打。”   张郃沉默。   大话谁都会说,到时候损兵折将,郭图拍拍屁股就跑了,受责罚的还是张郃。   “先等等!”张郃止住了阵型。   片刻。   密林中亮起一面面旗子。   “破军营孙坚在此!”   “张郃,你中计了!”   只见孙策戴着面盔,自密令中喝杀而来。   “孙坚怎会出现在这里?”张郃面色大变,就要勒马回城。   郭图再次拦住张郃:“张将军,这必然是疑兵之计,孙坚远在乐陵城,又岂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   还未等张郃回答,密林中的喊杀声更强了。   “郭侍中,你听听这声音?若这也是疑兵,本将这些年白统兵了。”   “本将奉令镇守南皮城,南皮城不容有失。”   “这赵云,谁爱擒谁擒!”   张郃勒转马头,招呼众军士后队变前队,立即返回南皮城。   郭图此时也有些傻眼:“怎么可能?孙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这喊杀声,似有五千人!”   张郃要跑,但赵云孙策可没准备让张郃跑。   “杀啊,擒拿赵云!”   “杀啊,擒拿赵云!”   昏暗的天色下,白袍营喊着“擒拿赵云”的口号,向张郃的兵马追杀而去。   而后方的韩猛兵,也随之纷纷大喊“擒拿赵云”。   前方的张郃郭图懵了。   贼喊捉贼?   “不好,中计了,不是孙坚兵,是韩猛的兵!”郭图反应最快,连忙让张郃列阵:“张郃,速速列阵,将赵云堵住。”   然而,郭图虽然识破了赵云的诡计,但后方的韩猛兵可没这聪敏劲儿。   天色昏暗难以认清将旗,可只要喊“擒拿赵云”,那必然就是自己人!   “这韩猛的兵什么情况,为何冲本将军阵?”张郃发怒:“郭侍中,你是不是跟韩猛有仇?他这摆明了是假装不认识。”   郭图也是恼怒不已:“韩猛这个蠢货,难道还没意识到中计了吗?”   张郃则是调集了弓箭手:“不能再让韩猛的兵冲阵了,他不仁,也别怪本将不义!弓箭手,放箭!”   忽如其来的箭矢,把韩猛也打懵了,随即韩猛大怒。   “张郃这个混蛋,为了抢功竟敢放箭。”   “弓箭手,给本将回射!”   一时之间,战场变得混乱不堪。 第272章 三营出兵,郑平忽悠许攸   不远处。   周瑜仗剑策马,立于坡头。   目光所及处,白袍营已经在撤离战场,而张郃和韩猛的兵却是斗得越来越狠。   不论是张郃还是韩猛,都认为对方是故意的。   这火气一上头,谁也不肯先低头。   “袁绍麾下,私兵太多了。”   “各部军将拥兵自重,号令难一。”   “吕旷、吕翔如此,韩猛、张郃亦如此。”   这次算计韩猛和张郃,周瑜是有赌的成份在。   赌的就是韩猛和张郃会因为争功而起误会,然后又不忿对方杀己方将士。   周瑜赌对了!   虽然张郃没有争功的想法,但张郃身边有监军郭图想要抢功。   这一招混战计,针对性太强,难以复刻。   其中一个重要的关键,各部将军皆以私兵部曲效力于袁绍。   倘若是青州六营敢这样争功,主将副将都得被问责。   青州六营除了孙坚部的破军营,其余五营都不能称之为私兵部曲。   哪怕是麴义昔日的先登营,如今都改成了先登营步卒,不能算是私兵部曲了。   兵多不整,是袁绍麾下兵马最大的弱点。   而在周瑜身边,负责押运粮草辎重的公孙续,满脸的惊骇。   跟着公孙瓒随军多年,公孙续自问还未遇到过如今日一般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战场。   若是以前有人跟公孙续提及这种战场,公孙续肯定会嗤之以鼻。   哪会有自己人会打自己人的情况出现啊!   可如今,公孙续却亲眼目的了韩猛的鄚城兵和张郃的南皮兵,被赵云和孙策引到了这个道口,然后开始混战。   公孙续难以理解,明明是韩猛和张郃将赵云和孙策包围了,怎么就演变成韩猛和张郃之间的混战了?   “倘若父亲有如周郎一般的策谋之士,又岂会败于袁绍之手?”公孙续看向周瑜的眼神多了几分钦佩。   想到还在易京城的公孙瓒,公孙续又多了几分落寞。   原本公孙续是想去黑山搬救兵的,结果被韩猛追追赶赶,压根没机会去黑山送信。   这时间一久,公孙续也逐渐明白了。   公孙瓒压根就不认为公孙续能自黑山搬来救兵,只不过为了骗公孙续去青州罢了。   “不知父亲在易京城,能否脱困。”公孙续看向易京城的方向,颇为担忧。   不多时。   赵云和孙策带着剩余的白袍营骑卒脱离了战场。   虽然成功的引起了张郃和韩猛的混战,但白袍营的将士损伤也不少。   来不及悲伤,周瑜立即提议抛弃辎重粮草,每人只带三日的口粮。   唯有在最短时间内抵达乐陵城,才是真正的脱困。   如周瑜预料的一样,孙坚在南皮的确布置了大量的探子。   赵云夺城失败被张郃追杀的情报,被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乐陵城。   这情报却让孙坚很迷糊:“赵将军为何会去夺南皮城?他们就五百骑,难道还想将南皮城打下来?”   想不明白的孙坚,立即遣人请关羽典韦张纮陈登入帅帐商议。   张纮当即断言道:“赵将军夺南皮城,并非是想要打南皮城,而是在向孙将军传达求援讯号。”   “事不宜迟!孙将军,立即出兵南皮接应赵将军!”   陈登亦道:“子纲兄所言甚是!但只是孙将军出兵还不行,将破军营、先登营和锐士营的旗号都打出来。”   “接应了白袍营后,立即兵指南皮城!”   “声势一定得大,越大越好!”   “只有我们的声势足够大,袁绍才会将增兵南皮城。”   关羽凛然:“元龙,莫非这就是你和子纲说的时机?这就是显谋的部署吗?”   陈登笑道:“显谋让君侯率先登营来乐陵城,又让典韦冒充翼德将军率锐士营来乐陵城,目的就是为了让袁绍相信,使君在平原国六营立旗,不是虚张声势!”   “虚实之计,虚虚实实,没有定论。”   “是虚还是实,皆会伴随显谋的目的变化而改变。”   孙坚听得心惊:“那白袍营会走南皮这条路,难道也是显谋先生早就预料到的吗?”   陈登点头:“自得知显谋点名要让周瑜和孙策去易京城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显谋的想法。”   “赵将军谨慎,不会轻易弄险。若只有赵将军在,白袍营最可能的路线就是走沿海,尽可能的避开南皮这样的军事重城。”   “可有了周瑜和孙策在,情况就不同了。”   “若是被人一路追赶,周瑜和孙策未必能忍受得了。”   “以周瑜的才智,他一定会设法在南皮制造动静,引孙将军出兵。”   “如此一来,白袍营不仅可以成功脱困,也能对袁绍的兵马进行反击,以泄心头之恨。”   孙坚想了想孙策的个性,的确如陈登说的一样,不是个能轻易忍耐的。   “没想到显谋先生,对策儿和阿瑜,竟然如此了解。”孙坚不由惊叹:“万一阿瑜没走南皮这条路呢?亦或者说,万一阿瑜的计划失败了呢?显谋先生就如此信任阿瑜吗?”   陈登轻笑:“这战场之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孙将军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然,显谋最擅长的就是擘画全局,倘若白袍营没能在预料的时间内走南皮这条线,那么我等就会直接得到进攻南皮的军令。”   “换而言之,自白袍营去了易京城后,就已经跟显谋的后续部署没有多少关系了。”   “周瑜没走这条路,或者走了这条路又失败了,影响的只有周瑜的前程!”   “孙将军,恭喜你有两个不错的后辈。经此一战后,孙策和周瑜必然会得到使君的器重,今后仕途飞黄腾达,将会羡煞旁人啊。”   影响的只有周瑜的前程。   当陈登说出这话后,孙坚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消失了。   周瑜走不走南皮,并不会影响郑平的整个战略部署,但却能影响周瑜今后是否能得到刘备的器重。   青州六营中的行军军师,唯有周瑜是还未及冠的。   周瑜当这个军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能服众的。   而这一回,周瑜成功的猜到了郑平在乐陵城的一部分部署,不仅能借此脱困,还给了乐陵城的三营兵马进攻南皮的理由。   能算己能算敌,作为一个军师,周瑜的表现已经远胜常人了。   很快,破军营、先登营和锐士营打出了旗号,声势浩大的直奔南皮城。   得知青州三营出兵,张郃惊得退回了南皮城,急遣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往涿城。   不怪张郃慌,这南皮城张郃也就三千兵马。   袁绍大部分的机动兵马都还在跟公孙瓒决战,能引为援军的韩猛又因为混战的原因压根不想理张郃。   而这次出兵的青州三营:   破军营主将孙坚,是昔日袁术麾下最擅长征战的大将,其战绩可以从熹平元年征讨会稽人许昌开始论,二十多年的沙场征战,战功赫赫。   先登营主将关羽,大汉良将卢植的亲传弟子、打过黄巾、讨过董卓、战过曹操、灭过袁术,堪称刘备麾下第一上将。   锐士营张飞,虽然战绩没孙坚和关羽彪悍,但作为青州最早成立的锐士营主将,张飞的威名也不可小觑。   这三营一出,哪怕张郃是新晋的河北四庭之一、南皮又有郭图出谋,也不敢疏忽大意。   论兵力,张郃只有三千兵。   论武将,其不论三营副将皆是骁勇之辈,单说孙坚、关羽、张飞三人,就不是张郃在南皮的兵马能比的。   虽然,这个张飞是典韦假冒的,但这假张飞比起真张飞来,战场上杀得更疯!   再论谋士,郭图虽然自诩袁绍麾下谋士第一人,但张郃可不会傻到认为青州三营没个能跟郭图对阵的智谋之士。   都被赵云军中的谋士摆了一道,还自诩什么袁绍麾下谋士第一人啊。   张郃心虚,郭图同样心虚。   若不是张郃紧闭了四门,不许任何人出城,郭图都想跑路了。   ......   渤海入海口。   青州盐商的商船停泊在浅水处。   一袋袋的盐被卸下船,交给了买家清点。   这些都是许逸介绍来的买家。   而在岸边的帐篷内,许攸正跟郑平同席而坐。   从第一眼见到郑平开始,许攸就对郑平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然而,郑平这次北上,只要对外见人,都会进行伪装,许攸虽然有熟悉感,却难以辨别郑平的真实身份。   郑平却是十分的热情,一边替许攸斟酒一边攀交情:“久闻许太守是南阳人,青州许氏一脉,两百年前因为王莽篡权,也是从南阳迁徙到青州的。”   “或许两家祖上,还有一些渊源。”   “今日能跟许太守同席饮酒,实乃我的荣幸。”   郑平这攀交情的言语,让许攸的戒心降低不少。   一樽仙人酿入喉,香醇直冲肺腑。   许攸试探了一阵,渐渐相信了郑平的身份,聊及正事道:“许家主,你为何非得要免死诏令呢?”   “你是不相信大将军,还是不相信本府?”   郑平笑道:“许太守误会了,并非我不信任大将军和许太守。我是个商人,这商人讲的就是一个白底黑字、画押有效。”   “大将军气吞海内,许太守智冠当世,他日必然能扫清寰宇,再现中兴盛世。”   “只是到那时候,我这小小的青州盐商,就入不了大将军和许太守的眼了。”   “与其将来徒增仇怨,不如今日各取所需。”   “我求一份免死诏令,而许太守则可得到大量的钱财,何乐为不为呢?”   郑平话说得漂亮,许攸也听得舒坦。   尤其是那句“许太守智冠当世”,听得许攸心花怒放。   “许家主倒是快人快语。”许攸大笑,内心对郑平的戒心更少了。   墙头草,逐利的商人。   这是许攸对郑平的判断。   “免死诏令本府可以替你取得,只是这——”许攸似笑非笑,故意只说了一半。   郑平会意而笑:“能认识许太守,是我的荣幸。这次令侄替我寻找的买家,除了一些定金外,都还没有回款。”   “听闻涿郡最近战事频迭,想必这涿郡百姓也深受其害。”   “许太守勤政爱民,我十分钦佩,愿将这些钱财赠给许太守,用于抚民赈灾。”   “只是许太守得辛苦一趟,要亲自向这些买家收账了。”   许攸大笑:“许家主,你果然是个妙人啊!”   “就冲你这份心,你想要的免死诏令,本府一定给你办到。”   抚民赈灾,这话说得多漂亮啊!   哪怕是审配那老家伙,也寻不到理由来弹劾我!   许攸心中欢喜,对郑平的戒心也彻底放下了。   仙人酿的度数偏高,这几樽酒下肚,许攸就有些醉意了。   然而,即便有醉意,许攸也不忘记拉拢人:“许家主,本府给你说实话,公孙瓒快死了,刘备也是成不了气候的。最多三年,大将军就会南下青州,你不如给本府当个内应,以后立了功劳,本府也能给你表功。”   郑平看似也有醉意:“许太守,恕我直言,包括我在内的青州盐商,都不认为目前的大将军能赢刘青州。”   “有些秘密,我本来是不能说的,但看许太守之面,我也多说两句吧。”   “关中大旱,刘使君给天子上表,请天子迁都青州,用不了多久,天子就会来青州。”   “到时候,青州就是天子所在之地,大将军要打青州,其余各州岂会不派兵相助?”   许攸暗暗吃了一惊,故意挥手:“许家主你想多了,长安的小皇帝去不了青州。”   “那吕布张邈,还有那曹操,怎么可能让小皇帝去青州?”   郑平摇头:“许太守,吕布和张邈是阻止不了的,关中大旱,天子迁都势在必行。”   “吕布和张邈肯定想让天子迁都陈留,可陈留很快就会遇上天灾,将会彻底毁掉吕布和张邈的野心。”   许攸顿时好奇:“陈留会有什么天灾?”   郑平徐徐而道:“许太守可曾听说过,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关中大旱,蝗虫必定东飞觅食。”   “而陈留和东郡,首当其冲!”   “许太守,我虽然只是个商人,但对各地的灾情预知却是很敏锐的。”   “毕竟这灾情,也影响盐的售卖。”   许攸的眼神,逐渐凝重。 第273章 通敌之罪,郑平密计初成   “这许平,知道的消息不少啊!”   许攸看似醉意朦胧,但心底儿门清。   不论是刘备奏请天子迁都,还是关中大旱,都不是寻常人能知晓的情报。   眼前这自称是青州盐商的许平,却对这些事信口拈来。   不仅如此,还能预测兖州蝗灾,继而断定刘协必然要迁都青州。   “许家主在青州,认识的人想必不少。”许攸借醉试探。   郑平本就是故意给许攸泄露情报,见许攸试探,不假思索地道:“要当盐商,认识的人少了,可成不了事。”   “就连贩盐的护卫队,都是青州曾经最大的海贼,只不过这海贼如今不当贼了,改当护卫了,还是刘使君指定,青州盐商惟一可以聘请的护卫!”   “许太守现在明白,为何我不愿意当内应了?”   “藏不住事儿啊!”   “但我这人,也没什么野心,就想当一个商人赚些养家糊口的钱。”   “今日我给许太守说的,出了这个门,可就不会认的。”   许攸大笑:“许家主,言重了!来,再喝!再喝!”   半个时辰后,许攸醉醺醺的返回马车。   但一回到马车,许攸眼中的醉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冷意。   “叔父,这许平没什么问题吧?”许逸见许攸面色有些凝重,不由有些担忧。   许攸目光冷峻,静静地道:“有一些问题,但也不算大问题,这许平极有可能是假名。”   许逸两眼一瞪:“假名?那许平敢骗我!叔父,给侄儿五百精骑,我去砍了他!”   许攸轻斥道:“一开始让你砍你不砍,现在你在这激动什么?”   许逸有些委屈:“一开始我不知道许平是假名啊,既然是假名那就很可能是刘备的暗探,自然要砍了他!”   许攸冷笑:“阿逸,让你平日里多看些书,你就会捣鼓敛财的事。既然猜到了对方是假名,叔父我就可以将计就计了。”   “不管他是真的盐商,还是刘备派来的探子,既然敢接近我,自然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些好处。”   “阿逸,以后你多跟这许平接触,我偶尔会告诉你一些情报,你有意无意的告诉那许平。”   “记住!钱不能要得太少了!”   “哼!小觑我许子远,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许逸对许攸更是佩服:“叔父果然是大将军麾下第一智者,将计就计,既能立功,也能获得大量钱财。”   “若那许平是真的盐商,大将军赢了刘备,叔父直接可以替大将军招揽。”   “若那许平是刘备的探子,叔父偶尔给一些假情报,足以将刘备玩弄于股掌之中。”   许攸大笑:“这世上想算计我许子远的人,还没出生呢!”   许攸的办事效率很快。   这收了钱,第二天就让许逸将免死诏令送到了郑平手中。   “看到没?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可是用传国玉玺盖的免死诏令。”许逸有些得意的指着免死诏令上的玺印。   郑平仔细端详诏令上的玺印,询问道:“贤弟,不是为兄信不过你。你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许逸不屑地道:“若是别人,没有半个月休想盖玺印;可我叔父是谁,那可是大将军最信任的人,盖个玺印,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郑平惊讶:“这事都惊动大将军了吗?”   许逸笑道:“传国玉玺在大将军手中,大将军若不同意,谁敢盖玺印啊。”   郑平小心翼翼的将免死诏令收起来,又偷偷给许逸塞了个小盒子,歉意道:“贤弟,别怪为兄多疑。这乱世之中,不多点心思,估计早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许逸将小盒子往袖口一塞,热情地道:“许兄你太客气了,你我如此交情,愚弟又岂会计较这些小事。许兄准备何时返回青州?”   郑平不假思索地道:“若不是要等贤弟来,为兄昨日就要返回了。如今要事都办完了,为兄也得返回青州了。”   许逸却是凑近压低了声音:“许兄,叔父让愚弟给你传个话,只要不涉及太机密的事,我们之间都可以精诚合作的。”   郑平闻言却是婉拒道:“贤弟,你这可就为难为兄了,为兄早就说过,不会当内应。若只是言商,我肯定不会让许太守吃亏的。”   看着从容登船的郑平,许逸的眼中多了疑惑:难道,这许平真的只是个逐利的盐商?   而回到船舱内郑平,将伪装卸下后,却是将免死诏令扔垃圾般的扔在一旁。   “贪婪,是人的恶性之源啊。”   “许子远,连传国玉玺的印都敢私刻,你这胆子可真是大啊。”   许逸说的话,郑平半句都不信。   哪怕袁绍再信任许攸,都不可能连夜给许攸在一个免死诏令上加盖传国玉玺的玺印。   许攸这是欺负许平没见过圣旨呢。   谁家的圣旨盖的是传国玉玺的玺印啊。   更何况,给一个盐商的免死诏令,加盖传国玉玺的印玺,这盐商至少都得是袁绍的爷爷辈才有资格享有。   许攸比郑平预想中更贪!   “阿晔,敢孤身去趟涿郡吗?”郑平召来刘晔,询问刘晔的意见。   刘晔凝声道:“晔既敢随军师北上,又何惧去一趟涿郡?”   郑平敛容赞道:“好胆色!阿晔你在青州不如阿亮和阿逊知名,又是汉室后裔、世居淮南,孤身去涿郡,这身份也不容易被怀疑。”   “我要你以袁术故吏的身份,投身于袁绍的大将军长史审配麾下!”   “此事危险,若你不能随机应变,很可能会被视为青州的探子。”   “你可要想清楚了!”   刘晔双眸中没有丝毫惧意:“晔自问才智不输旁人,亦有随机应变之能。军师可放心将此事交付予我。”   郑平壮道:“阿晔有佐世之才,亦不可坠了这个名号。”   “记住,取得审配的信任是你最为紧要的事。”   “哪怕袁绍要杀你,你也得让审配保你。”   刘晔点头:“取得审配信任后,晔需要做什么?”   郑平附耳低语了几句,刘晔的双眸瞬间瞪大。   但很快,刘晔的双眸又恢复常态:“军师放心,晔一定会完成军师的嘱托!”   待得刘晔离去,诸葛亮和陆逊却是凑了过来。   看着一副诸葛亮和陆逊跃跃欲试的模样,郑平又岂能不明白两个少年郎心中的想法。   “别想了,你二人在青州太出名,这要去了涿郡,第一时间就被人给抓了,我还得想办法救你们。”   诸葛亮不服道:“那为何刘晔能去?他在青州虽然不如我和阿逊出名,但也不是没人认识。”   郑平轻笑:“阿晔能去,是因为阿晔姓刘,是光武帝之后。”   诸葛亮顿时泄气:“兄长,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郑平轻摇羽扇,惬意而道:“自然是,回青州了。否则许攸就该怀疑我的用意了。”   诸葛亮瞪大了眼:“这就回去啊?”   郑平笑道:“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自然就要回去了。袁绍现在焦头烂额,万一他发疯扣押我们的商船,岂不是得留下来当人质?”   “这里是冀州,又不是青州,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诸葛亮却是低声嘟囔:“说话又说一半,又瞒我。”   正如郑平断言的一样,此时的袁绍,的确焦头烂额。   张郃自南皮城传来的情报,让袁绍恼怒不已。   “大耳贼,竟敢如此嚣狂!”   “荀谌,你不是说平原国的青州六营都是虚张声势吗?”   “为何连关羽和张飞都出兵打南皮了?”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若不是你说要截杀赵云,那刘备又怎么会寻到理由去打南皮城?”   “刘备打南皮就算了,关键还让赵云和公孙瓒的家眷跑了!”   袁绍眼神凶狠,开始责怪荀谌。   荀谌心中发苦。   什么叫我的馊主意?   大将军你对刘备不满,我才出的这个主意啊!   怎么现在就成了我的错了!   韩猛兵力数倍于赵云,这将军不出力,我纵然有通天计略也难以施展啊。   荀谌虽然有不满,但也不敢当着袁绍的面这般说。   袁绍是个爱面子的!   骂几句也就过去了,若荀谌去反驳,反而会惹得袁绍更怒。   然而,荀谌不开口,不等于没人落井下石。   逢纪早已按捺不住了:“大将军,听说荀谌的侄儿荀攸,如今是青州别驾,成了刘备的亲近之人。”   “荀谌肯定是跟刘备暗中有勾结,故意隐瞒了青州六营在平原国的具体兵力。”   “又假装要助大将军击败公孙瓒,趁机放走了公孙瓒的家眷。”   “请大将军治荀谌通敌之罪!”   这话一出,文武属吏纷纷看向逢纪。   逢纪这是要让荀谌去死啊!   通敌之罪,好大的一项罪名!   袁绍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荀谌,你作何解释?”   荀谌也被逢纪忽然来的弹劾惊呆了。   我荀谌通敌?   我荀谌岂会通敌!   怒火自心底滋生,荀谌大怒呵斥:“逢纪,你敢构陷我?我若通敌,我岂会设计置公孙瓒于死地?”   逢纪冷笑:“荀谌,你莫要再狡辩了!你不仅通敌,还想助刘备除掉大将军。”   “你看你献的什么狗屁计策?让大将军当诱饵,诱使公孙瓒直奔大将军将旗!”   “我本来驳斥了你的计策,结果你却跟许攸暗中劝大将军亲征,幸得大将军吉人有天相,及时得知了南皮城被围的情报,否则还真让你的阴谋成功了。”   “你还敢说,你没有私通刘备?”   袁绍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荀谌气得肝火直冒,右手颤抖的指着逢纪:“逢纪你个奸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逢纪气焰更盛,上前一步,昂头傲视荀谌:“你说我是欲加之罪?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关羽和张飞会出现在南皮城?为什么赵云和公孙瓒的家眷会成功逃离?为什么你会让大将军冒着危险当诱饵?”   一连串的质问,让荀谌哑口无言。   但逢纪却是不依不饶,继续道:“你解释不了,那我来替你说!”   “鄚城的吕旷、吕翔两位将军,曾率兵劫赵云的营,结果全军覆灭;而鄚城主将韩猛却跟没事儿似的放过了赵云。”   “这韩猛是大将军麾下,仅次于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的第五员大将,结果追了赵云快半个月,就是没追上。”   “最后还故意将赵云撵去了南皮城!”   “这韩猛,必然是受了你的蛊惑,跟你沆瀣一气!”   “荀谌,你知罪吗?”   逢纪不愧是搬弄是非第一人,直接将最近的情报都列举出来,乍一看,荀谌还真跟勾结了刘备一样!   刘备要救公孙瓒的家眷,公孙瓒的家眷顺利脱困。   刘备要奇袭南皮城,荀谌误导了袁绍等人对青州六营在平原国具体部署的判断。   公孙瓒要出城决战,荀谌就建议袁绍亲征。   荀谌去劝荀攸来涿郡当尚书,结果荀攸当了刘备的青州别驾。   不论怎么看,荀谌做的事都是刘备得利、袁绍受损。   众文武的眼神,纷纷看向荀谌。   辛评更是激动问道:“友若,你当真投了刘备?”   荀谌已经无力辩解。   此时的荀谌,下意识的想起了荀攸的劝谏:   “叔父,攸善意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去打白袍营的主意,公孙瓒家眷到青州,袁大将军破易京城,各取所需就可以了。”   “即便有人要献策攻杀白袍营,叔父你也决不可附议。一定要以信义二字反驳,记住,只论信义,不论其他,否则会引祸上身!”   荀攸的劝谏历历在耳,让荀谌更是苦闷。   “公达,你早就知道,我今日会受此祸事吗?”   袁绍拂袖而起,看向荀谌的眼神变得愤怒:“荀谌,本将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刘备?”   “来人,去掉荀谌的冠帽!”   听到袁绍如此定论,荀谌忽然感到一阵心凉。   就因为逢纪的构陷,就认定我荀谌勾结了刘备?还要当众去了我的冠帽?   这就是我荀谌择选的明主吗?   兄长,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你执意要将族人都迁徙回颍川了。   君子可避,小人难缠啊! 第274章 袁氏内讧,刘备欲迎天子   荀谌没有再辩驳。   逢纪步步紧逼,根本不给荀谌辩驳的可能。   许攸此时也低头装聋做哑。   这个时候若是替荀谌说话,逢纪肯定会逮着许攸一起咬。   更何况,许攸跟荀谌的交情,也没好到可以托付生死的程度。   只要自己不死,哪管他人落井。   见荀谌被押了下去,逢纪面色颇为得意。   对于逢纪而言,刘备、曹操、吕布、张邈等人,都是小患;如许攸、郭图、荀谌等人,才是大患。   攘外必先安内。   内不稳,外不安。   “诸位,公孙瓒尚未诛灭,刘备又举兵进攻南皮城,可有应对之策?”袁绍此刻愤怒未消,也不想去思考太多。   逢纪扫了一眼,见许攸也低垂着头,不由心中傲气更盛。   “如今郭图在南皮自身难保,荀谌被下狱,许攸明哲保身,正南跟我相善,其余人不过尔尔。”   “除了我逢纪,还有谁能给大将军出谋画策?”   “嗯,若能趁机除掉郭图,我便是大将军麾下第一人!”   逢纪快速的构思能退刘备的兵马又能除掉郭图的计策。   片刻,逢纪眼前一亮,献策道:“大将军,张郃跟刘备结善,虽然南皮有郭公则当监军,但刘备奸诈,若用离间计离间郭图跟张郃,南皮城就难以固守了。”   许攸眼皮一抬,看向逢纪的眼神多了几分嘲讽。   这疯狗,咬了荀谌又开始咬郭图了吗?   但许攸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听逢纪的下文。   逢纪顿了顿,又道:“大将军可遣一上将统兵去救南皮城,不过要将张郃的家眷也一并带上。”   袁绍顿时疑道:“留下张郃的家眷在涿城,还可以避免张郃投敌,为何反倒要将张郃的家眷送去南皮城?”   逢纪笑道:“张郃尚未到而立之年,即便妻儿都死了,张郃也还能再娶。”   “刘备若要用离间计,必然会让郭公则构陷张郃,张郃若是为了保命而投刘备,大将军杀张郃家眷只会让张郃憎恨大将军,而刘备却可以给张郃续弦拉拢。”   “反之,若让张郃的家眷随军去南皮,寻机将张郃的家眷送入南皮城,张郃必然会感激大将军的信任,而不会中刘备的诡计。”   “若是送晚了,这张郃真的中计投了刘备,大将军也可送还张郃家眷以示不疑。”   “如此一来,刘备就无法让张郃诚心依附。刘备用张郃,心中必定存疑;刘备不用张郃,张郃心中必定存疑。”   “此乃疑人之计,专破离间计。”   袁绍抚着短髯,细思道:“元图言之有理,本将以诚心待张郃,张郃又岂会投敌?”   逢纪在这偷换概念。   一开始就认定郭图会中离间计构陷张郃。   袁绍显然没有觉察到逢纪的意图,只是看向众将,询问谁愿引兵去南皮退刘备。   文丑上次被荀谌给驳回,这次终于又等待了机会,出列请命道:“末将文丑,愿替大将军破青州三营,擒杀孙坚关羽张飞。”   袁绍见文丑出列请战,壮言道:“有文将军统兵,区区青州三营,又有何可惧怕?”   “若不是公孙瓒还需要颜将军对付,本将一定要让那刘备知道,什么孙坚关羽张飞,在本将的两位上将军面前,都是插标卖首之辈!”   文丑身边,颜良昂首傲视,显然对袁绍的评价很受用。   “贤弟,你且去南皮,待为兄灭了公孙瓒后,再去南皮与你汇合。”颜良傲然开口,仿佛公孙瓒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一般。   文丑大笑:“兄长,你没机会的!待我退了刘备的兵马,再回来助你擒杀公孙瓒。”   袁绍见颜良文丑信心勃勃,这心中也是畅快无比:“本将有颜良文丑,何愁天下不定,哈哈!”   待袁绍调兵遣将后,一直没有开口的许攸出言道:“大将军,的得到情报,刘协欲迁都青州。”   袁绍吃了一惊:“刘协小儿要迁都青州?此话当真?”   许攸点头道:“关中大旱,曹操刘备相继劝刘协迁都,我料那吕布、张邈、陈宫,定然会劝刘协迁都陈留。”   “可这大旱之后必有蝗灾,东郡、陈留首当其冲,必然会受到蝗灾影响。”   “我一直很疑惑,为何刘备会忽然进攻南皮城,但若联想到刘备想让刘协迁都青州,这就变得合理了。”   “刘备是在向刘协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青州有资格跟大将军动兵。”   “倘若南皮城失守,刘协一定会去青州,若让刘备有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大权,这对大将军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袁绍顿时有些恼意:“子远,你为何不早说?”   许攸扫了一眼逢纪,徐徐道:“我本以为,逢元图运筹帷幄,肯定会考虑到这种可能的。”   “哪知道大将军都准备离开了,逢元图都未开口。”   逢纪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许攸,故意挑事的吧!   逢纪冷哼道:“大旱之后有蝗灾,这只是一些俗语,并不能说一定就有蝗灾!”   “许子远,你莫要在这里杞人忧天,徒让大将军担忧。”   袁绍顿觉有道理,再次看向许攸。   许攸却是不疾不徐:“大将军,国之大事,不可不察。运筹帷幄者,必然是先算败,后算胜,料算一切可能并采取对应措施,方可百战百胜。”   “倘若只算胜,不算败,那就等于是在纸上谈兵,视敌国智者如无物。”   “逢元图,难道你真的狂妄到以为郑平、荀攸、田丰、沮授等人,都是无能之辈吗?”   “似你这般献策,南皮城必丢!”   “南皮城一丢,刘协就会去青州,刘备就有资格调六州兵马北上。”   “刘备本来就很难对付了,再让他掌六州兵马,岂不是让刘备如虎添翼?”   “不用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类的话来驳斥,我等身为大将军的幕僚,参议的都是军国大事,不可不谨慎。”   “倘若因你之故让大将军输了,你还能投刘备将功赎罪,大将军就只能当阶下囚了。”   逢纪那个恨啊。   许攸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逢纪的部署结束、袁绍已经调兵遣将后再开口。   这用心太险恶了!   倘若袁绍在正式下令前许攸如此质疑,逢纪还能完善方案。   可如今袁绍都正式下令了,许攸就等于对着一个封装的产品评头论足,然后说这产品不能用,用了要出事。   这不是纯心恶心逢纪么。   袁绍的眼神更阴沉了,呵斥道:“元图,为何你不仔细想清楚了再献策?”   “如今兵马都已经调遣了,你连刘备的目的都没搞清楚。”   “刘备一心要打南皮城,南皮城就不可能只有青州三营,只有文将军去,如何能胜?”   被袁绍一呵斥,逢纪忽然有些共情方才同样遭遇的荀谌了。   虽然,荀谌是被逢纪构陷入狱,但这不妨碍逢纪对荀谌共情。   见逢纪不敢言语,袁绍又回头看向许攸:“子远,你最近忙于涿郡的政务,很少给本将献策了,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要藏拙了。”   袁绍面有笑容,跟呵斥逢纪时的阴沉截然不同。   许攸撵着短髯,看向逢纪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嘲讽。   跟我许攸斗,也不自己掂量掂量。   “大将军,此事并不难。”许攸微微清了清嗓子,道:“荀友若虽然目的不纯,但他的计划部署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速灭公孙瓒,大将军就可派遣重兵南下。”   “攸有一法,可令大将军不用身处危险之中,也能让公孙瓒中计。”   袁绍大喜:“子远快说,如何行计?”   许攸笑道:“可在三位公子中,任选一人替代大将军。也可趁机考校三位公子的胆魄和能耐。”   袁绍微微一眯眼,细思许攸的应对。   良久。   袁绍颔首而道:“本将有三子,尚儿最是像我,就让尚儿替本将去诱那公孙瓒吧!”   袁绍拒绝了考校三子的提议,而是直接点名让袁尚替代,这宠溺之心,尽显于表。   “许子远,早晚让你如荀谌一般下场。”逢纪暗恨许攸。   这许攸一插手,逢纪辛辛苦苦构陷荀谌的目的,直接被许攸截胡了。   原本逢纪是要稳扎稳打,慢慢的将公孙瓒生擒。   结果许攸说刘备的目的是拿下南皮城迎刘协入青州,这公孙瓒就得速灭了。   而速灭公孙瓒,就得用荀谌之前的计划。   许攸还专门提出让袁绍的儿子当替身,逢纪折腾了半天,许攸就寥寥几句话就解决了问题,这等于是在当着袁绍的面打逢纪的脸!   在许攸的最终部署下,袁绍以袁尚为替身,前往易京城诱公孙瓒入局。   而在长安。   刘协妥协了。   不再坚持迁都青州,而是在跟群臣商议后,决定先迁回洛阳,然后考察陈留和许县,哪个更适合定都。   而这一个决定,也加剧了张邈和曹操之间的矛盾。   “曹阿瞒,枉我还念及跟他的旧情,他竟然跟我抢天子!可恶!”张邈气得想砍人。   本来已经劝服了刘协迁都陈留,结果曹操临时插手,要让刘协去颍川。   这颍川的士族几乎都是以曹操为尊的,去了颍川还有他张邈什么事?   然而,即便张邈据理力争,也没能如愿以偿。   虽说刘协的意思是先迁都洛阳,再考察陈留和颍川,但这也意味着,刘协可以考察青州城。   到了洛阳后,就成了陈留、颍川和青州三方争抢帝都了。   相对于张邈的愤怒,曹操却是开心不已。   到了洛阳后,张邈拿什么跟自己争?   就陈留那个地理位置,袁绍一渡河就能威胁陈留,根本不适合当帝都!   至于青州?   青州偏远,同样容易被威胁。   最适合当帝都的只有许县!   “明公,刘备跟袁绍打起来了。”   回到许县,荀彧就送来了最新的情报。   曹操顿感好奇:“为何而打?”   荀彧的语气有些凝重:“刘备要保公孙瓒的家眷回青州,结果中途被袁绍的兵马追杀,刘备一怒之下,就遣孙坚关羽张飞去打南皮城了。”   “不过这张飞应该是假冒的,真的张飞去襄阳了。”   曹操皱眉:“刘备这个时候打南皮城,有些不合常理啊。居然还派了个假张飞去,这刘备又在打什么主意?”   荀彧分析道:“依我之见,不外乎有两种。”   “一种是刘备想要借机试探袁绍的虚实,若袁绍有忌惮之意,就可以顺势拿下南皮城;若袁绍迅速调兵增援南皮,刘备就会退守平原跟袁绍对峙。”   “一种是刘备想向天子证明,青州有抵挡袁绍的实力,所以才会忽然去打南皮城。”   曹操冷哼:“刘备远在青州,也还在惦记天子吗?决不能让天子落入刘备之手,否则我等皆要受刘备号令了。”   刘备没天子的时候,曹操都要受刘备的假节号令。   刘备若真有天子在手,曹操除非去投袁绍,否则只能一直屈居在刘备之下,甚至还可能被罢官。   荀彧摇头:“明公勿忧,天子去不了青州的。虽然天子尚未同意迁都颍川,但已经同意迁都洛阳。”   “待到了洛阳后,迁都陈留还是颍川,就由不得天子做主了。”   ......   青州,郑平乘船顺流而下,不几日就返回了临淄城。   刘备听闻郑平返回,立即策马出城迎接:“军师一路舟船劳顿,这次回来可得好好休息。”   郑平策马向前,跟刘备并驾而行,摇扇轻笑:“是得好好休息,不然家父又得催促我生个子嗣继承家业了。”   刘备大笑:“家母亦是时常催促,可这子嗣不是说生就能生的,也得看命中是否有啊。”   谈笑间。   刘备提及道:“刘宗正已经在临淄城待了好些天了,说是天子要迁都青州,让我派兵去迎接。”   “可如今,翼德去了襄阳,云长又去了南皮城。袁绍又派遣文丑统兵南下,这一时之间我也抽不出合适的兵马去迎奉天子。”   “我又不想回绝刘宗正,只能让刘宗正暂时留在临淄城。”   “可这拖着也不是办法,我有意亲自去迎奉天子,显谋觉得如何?” 第275章 擘画大势,郑平最终目的   刘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刘协亲自让宗正刘艾来宣旨,要刘备去迎接天子迁都青州!   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若不是青州六营目前只有白毦兵能调动,刘备都想直接驱兵去长安了。   迎天子入青州,完成卢植未竞的大业,然后奉天子之令北伐伪帝,刘备就可以直升大将军亦或者大司徒,位极人臣!   刘备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虽说郑平有拥立刘备称帝的心思,但自初平元年到现在,郑平从未表现出任何一丝让刘备称帝的想法。   而刘备也从未有将刘协取而代之的想法。   刘备想的,跟大部分的汉臣想的差不多,都是建功立业、匡扶汉室,荡灭群贼后要么当一个大将军要么当一个大司徒。   郑平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徐徐开口问道:“使君可曾询问过公达?”   刘备点头。   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跟荀攸商议的。   “公达劝我迎奉天子,如此则可名正言顺的号令青兖豫许荆扬六州之兵,北伐伪朝。”   “然而,公达也同样指出了迎奉天子的弊害。”   “天子若是到了青州,吕布、张邈、陈宫以及先帝旧臣如何安置,是一个需要细思的问题。”   “一旦处理不善,就会君臣失和,影响青州的北伐大计。”   刘备不由轻叹。   荀攸虽然劝迎天子,但却理性的分析了迎奉天子入青州的利弊,将决定权又交给了刘备。   迎天子虽然可以奉天子以令不臣、召六州之兵北伐;但同样会面临董卓、王允、李傕、张邈在这之前面对的难题。   如何平衡这朝中势力!   刘备若是大力举荐青州的贤才入朝为官,被罢黜贬官的旧臣就会弹劾刘备擅权欺主、党同伐异。   刘备若是不举荐青州的贤才入朝为官,这朝政诸事又会被一群喜欢权斗的庸官懒官把持。   尤其是自刘艾口中得知,侍御史侯汶贪墨赈灾粮米一事后,刘备对此就更头疼了。   青州这些年,政清人和,贪官污吏庸官懒官极少。   即便偶尔遇到了,都会被严惩。   刘备曾经当县尉的时候就敢鞭笞督邮,对于贪官污吏庸官懒官是极为痛恨的。   也正因为刘备的强硬态度,青州各郡的官吏才会收敛内心的欲望。   可若朝中公卿带头贪污乱纪,这地方官吏必然会跟朝中公卿勾结,这青州几年的努力,就会因为那群公卿的到来而被毁坏。   对此,刘备又十分的纠结。   一面是迎奉天子、奉天子令北伐伪帝,成就不世之功。   一面又担心天子和公卿百官来了青州后,政治变得腐败。   “公达兄果然没令我失望。”郑平暗暗松了一口气。   刘备那迎天子的热情,让郑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万一刘备头脑一热,执意要迎奉天子入青州,郑平就会平添许多的麻烦。   荀攸理性的给刘备分析了迎奉天子的利弊,让刘备这些天有了深思,那就不会有不听劝谏执意迎奉天子的情况出现了。   迎奉天子入青州?   郑平傻了才会干这样的蠢事。   倘若只有刘协入青州,以刘备的魅力没准还能调教出来一个盛世明君,刘备当个大司徒也是个比较好的结局。   然而,刘协入青州,那群跟随刘协颠沛流离的公卿百官必然也会跟着来青州。   这群公卿对外不行,对内那叫一个比一个利害。   在董卓和李傕相继擅权下还能活下来的公卿,没点儿权谋本事早成了一抔黄土了。   倘若天下一统,郑平或许还有兴趣跟这些公卿玩玩权谋。   但现如今,袁绍和伪朝未灭,跟一群醉心于权谋的天子旧臣玩内斗,除非郑平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天子既然下达了诏令,使君身为汉臣,自然要奉令的。”   “这天子,使君不仅要迎,还要让天子感受到使君迎奉的真心。”   郑平徐徐给出了意见。   刘备眼前一亮:“显谋也赞成迎奉天子吗?那迎奉天子后,天子旧臣又该如何安置?”   郑平轻笑:“使君,我只是说要迎奉天子,没说天子就一定会来青州啊?”   刘备愣住:“显谋这话何意?既然迎奉天子,天子怎么就不会来青州?”   羽扇轻摇,郑平目光灼灼而睿智:“使君,你担心天子来青州后,天子旧臣难以妥善安置。”   “可这天子旧臣同样担心他们来了青州后,就会失去现有的官位和权力。”   “如今关中大旱,迁都又势在必行,既然不能阻止迁都,那他们就一定会阻止天子迁都青州。”   “以吕布、张邈、陈宫为首的,会劝天子迁都陈留,如此一来,张邈才能真正的执掌朝政。”   “朝中跟曹操结善的,又会劝天子迁都颍川,曹操本就有迎奉天子的心思,必然会跟朝中这群人达成利益同盟。”   “而剩下的公卿,既不愿意屈从张邈,也不愿意屈从曹操,他们就会选择一个折中的地方,那便是旧都洛阳!”   刘备心底的兴奋渐渐变冷:“朝中局势如此复杂,岂不是说这天子迁都青州成了无稽之谈了?”   兴奋了好些天,最后发现天子最不可能迁都的地方就是青州,刘备这内心多多少少是有些难受的。   陈留、颍川和洛阳都有可能,唯独青州最无可能。   这也太欺负人了!   刘备忽然很不爽:“既然天子来不了青州,为何让刘宗正来青州宣旨?”   郑平将刘备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敛容:“虽说吕布、张邈、陈宫,比起董卓、王允、李傕,给了天子更多的亲政机会。”   “然而天子在朝中本就根基浅薄,没有多少公卿是真正设身处地的替天子着想。”   “天子想要迁都青州,不仅仅是对使君的信任,亦是想要当一个中兴之君、北伐伪朝。”   “可惜了,天子虽然有中兴之君的夙愿,却无武帝的权略,斗不过朝中那群野心之臣的。”   “天子信任使君,使君自然要投桃报李,不能因为天子来不了青州就不去迎奉天子了。”   “待天子抵达洛阳,使君可亲提兵马前往洛阳,助天子决定迁都之地。”   刘备内心的埋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朝中野心之臣的憎恶:“这群朝中奸臣,不思为国效力,就知道擅权牟利。”   “昔日我立下军功当了安喜县尉,本可保一方之民,却不料朝廷却下达诏令:其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之。”   “我拼死立功才得来一个县尉之职,这群朝中奸臣一句话就抹掉了我以往的功劳。”   “如今陛下有中兴之举,想要扫荡群贼,这群奸臣又开始作妖,不当人子!”   想到过往之事,刘备对朝中的公卿更是不满了。   良久。   刘备的怒气渐渐平复:“显谋方才说,让我亲自提兵洛阳,助天子决定迁都之地。显谋想让天子迁都何处?”   郑平不假思索:“颍川!”   刘备顿时愣住:“颍川?为何是颍川?曹操跟我有旧怨,若让天子去了颍川,曹操必然会假借天子之名号令我。”   从陶谦之事开始,刘备跟曹操的旧怨日积月累。   再加上假节号令曹操进攻袁术、又借孙坚之手让曹操损兵折将等旧事又增加了仇怨。   即便曹操表面跟刘备和气,还亲自来信请刘备一起劝天子勤王,这也只是暂时的和谐。   曹操一旦执掌了朝中权柄,又出现跟刘备政见不和的情况时,就必然会重提跟刘备的旧怨。   到时候新仇旧怨一起算,曹操就会假借天子之令来号令刘备。   刘备清楚曹操的为人,所以对郑平的提议感到疑惑。   郑平轻轻的摇着手中的羽扇,策马如信步,徐徐解释道:“使君,南北战事是避免不了的。”   “待袁绍整合北部三州之力,就一定会挥军南下。”   “倘若天子在洛阳或者在陈留,袁绍完全可以遣一上将牵制青州,然后以精锐奇兵奇袭洛阳和陈留。”   “洛阳颓败,陈留又无险可守,是很难挡住袁绍的奇兵的。”   “一国天子若是被袁绍生擒,南部六州就会剧烈动荡,大量的士族豪强就会认为天命在北,继而转投袁绍。”   “因此,保证天子的安危,是北伐最为核心的事。”   “天子若是迁都颍川,有兖州为缓冲,袁绍很难挥军奇袭,这南北之争就只能正面打一场来决定胜败。”   “使君跟曹操,是私怨;而南北之争,是国仇,使君既有匡扶汉室扫清寰宇的大志,就不能因私废公,徒让袁绍笑话。”   郑平寻了一堆的理由来说服刘备,其实这些理由都只是郑平想让刘协去颍川的借口罢了。   刘协不去颍川,又如何让曹操的野心显现?   要助刘备得天下,就必然要让刘备占得大义!   刘协不能来青州,否则刘备终其一生只能当个大将军亦或者大司徒。   可刘协也不能在洛阳和陈留,否则一旦刘协被袁绍生擒,那南部六州就彻底乱了。   到时候,两帝同天变成一帝独尊,而刘备的威望又不足以称帝,南部六州就会成为一盘散沙,而袁绍却能在北方以大势扫荡不服。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郑平是不会做的。   让刘协去曹操,曹操就会忙于跟天子和旧臣争权,而刘备则可以在青徐扬厉兵秣马。   权臣,不是容易当的!   在郑平的劝说下,刘备渐渐释怀:“幸有显谋劝谏,我差点就因私废公了。”   “天子来青州还是去颍川,我的目的都是为了助天子诛杀袁绍、荡灭伪朝。”   “若我劝天子去颍川,曹操想必也会放下跟我的旧怨,一同辅佐天子,匡扶这汉室。”   想通了的刘备,语气也变得轻快:“显谋这次北上可还顺利?”   郑平点头:“我以盐商许平的身份,已经跟许攸见过面了;阿晔也顺利的去了涿郡暗投审配,暗子已经布下,只需要等待时机了。”   “至于南皮城,使君明日就挂起旗号,亲征南皮城吧。”   刘备凛然:“显谋,若我亲征南皮城,伯圭兄能脱困吗?”   郑平摇头:“不能!公孙将军选择将家眷送来青州,就已经有了死志。”   “而我,只是给公孙将军一个临时反扑的机会,至于公孙将军能否利用这次机会达成所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郑平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从一开始,郑平就没想过要救公孙瓒。   郑平也清楚公孙瓒的为人,是不可能来青州苟且偷生的。   这次针对幽冀的布局,除了公孙瓒外,所有人都是诱饵!   白袍营和公孙瓒家眷是诱饵,进攻南皮的青州三营也是诱饵,北上的郑平同样是诱饵,挂帅亲征的刘备同样是诱饵。   用白袍营和公孙瓒的家眷来引起袁绍的杀念,让青州三营进攻南皮来分袁绍的兵马。   北上的郑平则是为了给袁绍送一个假情报、让袁绍及其谋士相信刘备是想以打南皮城的方式来迎刘协入青州。   挂帅亲征南皮城的刘备,则是为了让袁绍进一步相信刘备要打南皮城的决心。   这所有的诱饵,都在配合一个人。   那就是,易京城的公孙瓒!   虽然公孙瓒有赴死之心,但易京城周围有袁绍大部分的兵马,就等着瓮中捉鳖擒杀公孙瓒。   若不能给公孙瓒制造反扑的机会,公孙瓒也只能在袁绍的大军下含恨而亡。   郑平不希望公孙瓒如此窝囊的死去!   这死,也得有价值的死。   青州如此兴师动众,不可能只是为了去救公孙瓒的家眷,这不是郑平的行事风格。   青州六营出动了四营,不让袁绍吃点亏怎么行?   郑平要利用公孙瓒的临死反扑,给袁绍送一份大礼!   回到城中。   刘备请来了宗正刘艾,承诺会尽快结束跟袁绍之间的战事,然后在天子抵达洛阳的时候亲自率兵去洛阳。   刘艾也知道刘备的兵马正在进攻南皮城,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直接退兵,于是道:“刘使君,陛下谨记卢尚书临终遗言,对你颇为信任,你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真心啊。” 第276章 传国玉玺,还治其人之身   翌日。   刘备挂旗亲征,以牵招、夏侯兰率白袍营剩余骑卒为先锋,又以白毦营为中军,于临淄城誓师,拜郑平为军师,浩浩荡荡的开赴乐陵城。   这次行动,不仅没有任何的掩饰,反而大张旗鼓,生怕临淄城的探子们不知道刘备的动向似的。   “刘使君要亲征南皮城?这是要北伐了吗?”   “伪帝在北,乱我汉室,刘使君又岂能容忍?”   “听说长安来了天使,想必是来给刘使君下达北伐命令的。”   “刘使君能赢吗?听说那袁绍麾下谋士过百、良将千员,还有十余万的兵马。”   “你肯定没听过刘使君的誓师,青州六营面前,什么袁绍什么良将,都不过是土鸡瓦犬罢了。”   “进攻南皮的,有昔日击败了曹操的孙坚部破军营,有威震淮南生擒袁术的关羽部先登营,有名震青徐贼人闻风丧胆的张飞部锐士营,有青州诸郡良家子成军的赵云部白袍营,以及刘使君的亲卫营、号称最强之盾的陈到部白毦营。”   “除了尚在扬州的太史慈部飞军营,青州六营一次性出动五营,袁绍拿什么来抵挡?”   “太史使君都已经是扬州牧了,飞军营还能算是青州六营的兵吗?”   “废话!关君侯还是徐州牧呢,难道先登营就不算青州六营的兵了?”   “......”   临淄城议论纷纷,而潜藏在临淄城的探子却是纷纷惊愕,各施手段传递军情。   牵招和夏侯兰骑兵先行,不几日就抵达了南皮城。   得知刘备要亲征南皮城,诸将都吓了一跳。   “子经,兄长真要亲征南皮城?”关羽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牵招。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于私刘备是关羽兄长,于公刘备是青徐扬的主心骨,关羽对刘备的安危十分看重。   牵招点头,道:“使君在临淄城誓师,令我为先锋,又令刚刚返回的郑军师跟白毦营同行。”   关羽微微吃惊:“显谋先生回临淄城了?难道真的要打?”   一旁的陈登却是笑道:“显谋可真阴险啊,这是生怕袁绍不相信使君要强攻南皮城吗?”   张纮亦是抚了抚短髯:“虚虚实实,本就没有定数。显谋以虚为实、以实为虚,这虚实之计若是成功了,袁绍估计能气得吐血吧?”   陈登大笑:“子纲兄也会说笑了。”   这帅帐中,除了陈登和张纮外,也就关羽、赵云、周瑜还在细思。   其余人如孙坚、典韦、孙策、牵招等将,纷纷对陈登和张纮的对话感到疑惑。   典韦心直口快,直言问道:“陈军师、张军师,你们都在说什么啊?什么虚虚实实,难道我们不是真的要打南皮城?”   孙策亦是看向周瑜:“阿瑜,你听懂了吗?什么以虚为实,以实为虚?我知道白袍营是诱饵,总不能我们全都是诱饵吧?”   片刻。   周瑜苦笑一声:“兄长,你还真猜对了,我们所有人,都是诱饵!”   孙策更是迷惑:“什么情况?全都是诱饵?阿瑜你给我说清楚一些。”   周瑜向陈登和张纮行了一礼:“元龙兄,子纲兄,瑜有一些拙见,若是说错了,还请指正。”   陈登笑道:“周郎客气了,我和子纲兄也只是猜测。”   张纮回了一礼:“周郎但说无妨,彼此印证,也能让郑军师的部署更清晰。”   周瑜顿了顿,微微清了清嗓子,分析道:“自从被郑军师点名让要瑜和兄长跟着赵将军去易京城护送公孙瓒家眷开始,瑜就一直在揣测郑军师的真正目的。”   “然而郑军师的谋画,太有迷惑性,瑜一直未能想明白。”   “直到得知郑军师刚返回临淄城后,又立即跟刘使君亲征南皮城,瑜才有一些眉目。”   “若只是要护送公孙瓒的家眷回青州,根本不需要青州如此兴师动众。”   “先登营和锐士营出现在乐陵城时,我以为,郑军师的目的是要趁机打南皮城。”   “这之后,袁绍遣文丑为大将支援南皮城,我又感觉不太对。”   “以郑军师的才智,若要打南皮城一定会选择奇袭,又岂会如此轻易的让袁绍派兵支援南皮城?”   “不论是时机还是战术,这次打南皮城都跟奇袭扯不上关系。”   “文丑一来,就跟城内的张郃成了掎角之势,只要文丑和张郃不贪功,南皮城是很难攻克的。”   “偏偏这个时候,刘使君还要亲征南皮城,一副要强行攻克南皮城、北伐跟袁绍决战的威势!”   “诸位都是刘使君麾下最亲信的,想必都很清楚,以刘使君目前的兵力,是不足以在稳定青徐扬三州的同时,跟袁绍决战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刘使君这次亲征,依旧是在虚张声势!”   “而在兵法上,虚张声势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对手的兵力。”   “青州三营进攻南皮城,引来了文丑;使君亲征南皮城,袁绍极有可能也会来南皮城。”   “如此一来,涿城就空虚了!”   说到这里,帅帐中大部分人都听明白了。   涿城空虚,而公孙瓒又未灭!   陈登抚掌大笑:“周郎果然才智非凡!显谋善布诡局,常料敌人之所算,料敌人之未算,尤其喜欢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袁绍和他的那群谋士,想破脑袋都想不会想到,显谋会让所有人都给公孙瓒一人当诱饵。”   “袁绍暗中结连乌桓三王和并州的马腾韩遂,趁着公孙瓒出城对敌的时候,奇袭了涿城,这才导致幽冀局势剧变。”   “显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给了公孙瓒一个奇袭涿城的机会。”   “若公孙瓒奇袭成功,袁绍可就有大难了!”   诸将听得心惊不已。   全部的部署,只为公孙瓒一人当诱饵,为了让公孙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策挠了挠脑袋,忽然精神一震:“阿瑜,公孙瓒奇袭了涿城,袁绍是不是就腹背受敌了?”   “我等联合公孙瓒,就可以将袁绍直接击败,然后进兵涿城诛杀伪帝,大业可成啊!”   这话一出,孙坚已经忍不住以袖拂面。   “这真是我孙坚的儿子吗?为什么我儿子不是阿瑜?”孙坚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论勇武,孙坚对孙策颇为欣赏。   论才智,孙坚对孙策恨铁不成钢。   每次让孙策读书,孙策都来一句“有阿瑜在,我读什么书啊”!   气氛有些尴尬时,赵云及时的给孙策解了围:“即便公孙瓒奇袭了涿城,也守不住涿城的。”   “公孙瓒气数已尽,如今也不过是临死反扑。”   “这一点,郑军师明白,公孙瓒也明白。”   “更何况,公孙瓒如今在幽州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了,哪怕奇袭得了涿城,涿城也会有人暗中开城门。”   “公孙瓒守不住涿城的!”   顿了顿,赵云又道:“公孙瓒个性骄傲,可以给使君恩惠,却不愿受使君恩惠。”   “使君先是遣白袍营救公孙瓒的家眷,如今又亲征南皮城分袁绍之兵,这让公孙瓒心存感激的同时又会对使君心生愧疚。”   “若云料得不差,公孙瓒一定会想办法得到涿城中的一物,让其物归原主!”   关羽的丹凤眼猛然睁开:“子龙说的,莫非是那传国玉玺?”   赵云凝重的点了点头。   至此。   诸将终于明白了,郑平这次布局的最终目的。   若是郑平在此,也不禁要为众人抚掌称赞。   传国玉玺是公孙瓒抢去的,自然也要由公孙瓒给抢回来。   以前的刘备,视传国玉玺为烫手物,不得不送给刘虞保管。   如今的刘备,已经不用担心传国玉玺会烫手了!   良久。   关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显谋先生行计,果然是惊世骇俗,料敌人之未料啊。”   “若要让袁绍相信兄长攻克南皮城的决心,我等也不能懈怠了。”   “诸位军师,定计吧!”   “唯有先击败城外的文丑,袁绍才会心惧!”   击败文丑难吗?   公孙瓒表示,这文丑骁勇善战,很难。   但对于南皮城外的刘备军而言,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先对比下双方的战力。   文丑军:主将文丑,副将未知(大概率不是什么名将),兵马三万。   而刘备一方。   先登营:主将关羽,副将麴义,军师陈登,悍将周泰、蒋钦,精兵一千。   锐士营:主将典韦,副将于禁,军师张纮,精兵一千。   白袍营:主将赵云,副将牵招,军师周瑜,悍将孙策,军正夏侯兰,兵马五千。   破军营:主将孙坚,副将程普、韩当、黄盖,军正朱治,精兵五千。   几个军师现在纠结的,不是能不能击败文丑,而是用什么方式击败文丑。   “不如,布五军阵?”陈登忽然提议。   张纮微微咧牙:“没必要吧,我们只是败文丑,又不是要杀文丑。万一打得太狠了,袁绍怕了怎么办?”   “五军阵,有些大材小用了。”   陈登笑道:“文丑好歹是袁绍麾下的上将,我们也不能太小觑了。用五军阵,可以控胜败。”   “什么时候让文丑败,败到什么程度,都得由我们来决定。”   陈登和张纮的这对话,听得程普等副将心惊。   控胜败?   这是将文丑当猴耍吗?   五军阵,一军在前、正面对军,两军迂回侧翼、两军绕其后,断其归路。   这是垓下之战前期刘邦韩信对项羽用的军阵,其目的就是为了对项羽进行拦截包围。   不过,刘邦韩信用五军阵的时候,是七十万打十万,整个儿一个以多打少。   至于陈登提议用五军阵,明显就有些嘲讽文丑了。   万余兵马,要拦截包围文丑,还要控胜败!   文丑若是知道陈登是这想法,估计能暴跳如雷。   然而关羽赵云等人,都不觉得这五军阵不能用。   人数不够,猛将精兵来凑。   文丑虽然有三万兵,但并非是三万令行禁止的精兵。   关羽直接拍板决定:“就以五军阵对敌,前军交给关某!”   一听关羽要当前军,孙坚连忙道:“云长兄,你的先登营就来了一千兵马。一千对三万,文丑再傻也知道有诈。”   “还是我来当前军,先登营和锐士营侧翼迂回,白袍营分两军绕其后。”   关羽捋了捋美髯:“文台兄,先登营最善破阵,即便只有一千人,关某也能打出一万人的声势来。”   孙策见关羽和自家父亲争执,连忙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这里我的辈分最小,应当由我率白袍营来打前军!”   “区区文丑,哪里需要父亲和关君侯出手?”   孙策这话一出,关羽和孙坚顿时愣住。   连“杀鸡焉用宰牛刀”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还怎么争?   “文台兄,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关羽自矜身份,不想跟孙策这个小辈争执。   孙坚的表情也有些复杂:“是啊,的确是个好儿子。”   孙策一开口,顿时化解了关羽和孙坚的争执。   关羽是不想跟小辈争执,孙坚是没办法跟儿子争执。   陈登见状,直接开始了五军阵的部署。   由赵云孙策率五千白袍营当前军,负责引文丑出战;由关羽和典韦分别率先登营和锐士营侧翼迂回;最后由孙坚将破军营分为两军,绕文丑营寨后方。   当文丑得知,一个叫孙策的小将在营寨外搦战、还喊着“要替父亲教训文丑小儿”之类的话,瞬间炸了。   当即,文丑引了五千兵马出营寨,提抢直骂孙策:“狂徒小儿,连你父亲孙坚都惧我三分,你也敢来搦战?”   “可知我河北上将文丑之名?”   孙策见文丑出营寨,大笑道:“还以为你是个缩头乌龟呢,原来你也敢出营啊。”   “什么河北上将?上回我杀了个自称河北上将的吕翔,你比他的武艺如何?”   河北上将吕翔?   拿我文丑跟吕翔比?   文丑顿时感受到了羞辱!   “区区吕翔,也配跟本将相提并论?”文丑枪指孙策:“小儿,敢跟本将单挑吗?”   孙策大笑:“小爷最不怕的就是单挑,可就怕你军中有小人放冷箭啊!” 第277章 文丑战败,公孙杀帝夺玺   文丑大怒:“小儿,打你何须冷箭!”   在孙策的故意激将下,文丑拍马直取孙策,双方就在两军阵前,策马厮杀。   “文丑易怒,受不得激。”   “赵将军,可有把握?”   阵前将旗下,周瑜冷冷的扫了一眼跟孙策激斗的文丑。   赵云微微点头,右手取下了弓箭:“文丑阵战经验丰富,射杀不易,若只是射伤,却有机会。”   周瑜轻笑:“五军阵的目的在于围堵拦截,而不在于击溃文丑。为了避免文丑自恃武勇坏五军阵布置,让他在营寨中养伤比较稳妥。”   对于周瑜而言,阵前单挑是否放冷箭,在于放冷箭的目的。   若要单纯的提高士气,自然是以阵前斩将为主,这个时候是不能放冷箭的。   放冷箭不能让士气受到鼓舞。   若阵前单挑的目的不是为了提高士气,放冷箭就不需要理由了。   冷箭都防不住,还玩什么阵前单挑啊。   文丑此时被孙策激怒,一心想要斩杀眼前这个小辈。   “孙坚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让孙坚来跟本将打!”   文丑一边怒砸手中枪一边试图以言语激怒孙策。   孙策忽然嘿笑一声,猛地来了个马腹藏身的技巧。   就在文丑微微错愕的一瞬,猛地听到了一阵破空声。   下意识的,文丑将头一低,却不料赵云这一箭压根就不是冲着射杀文丑而放的。   文丑低不低头,都不影响赵云的冷箭射中文丑的胳膊。   “无耻小儿,竟敢放冷箭!”文丑又怒又恨。   若不是孙策刚才喊了一句“就怕你军中有小人射冷箭”,文丑铁定也会安排人放冷箭。   文丑只是易怒,但不是蠢。   如果能冷箭杀敌,文丑是不会蠢到不用的。   只不过,孙策以小辈身份搦战,又故意讽刺文丑单挑只会放冷箭,这才让文丑放弃了布置。   结果,就这一次的疏忽,就被眼前的孙策给诓了。   孙策大笑:“文丑,小爷只是说怕你军中有小人放冷箭,没跟你说小爷我不放冷箭啊。”   “你一个三军主将跟小爷玩阵前单挑,连冷箭都不会放,你这是宋襄公转世吗?”   “你应该庆幸,小爷没准备毒箭。”   文丑气急攻心,这右臂上的伤口也越来越疼。   “撤!”   文丑不敢再恋战,急忙引军回营寨。   周瑜见状,令旗一挥,白袍营全军压上,强攻文丑的营寨。   文丑中了箭伤,不敢出营作战,只凭借兵力优势固守营寨。   还未等文丑松口气,接二连三的情报惊得文丑都想跑路了。   “报!营寨左侧有敌军搦战,旗号是关羽。”   “报!营寨右侧有敌军搦战,旗号是张飞。”   “报!营寨后方出现两支敌军,旗号不明。”   “报!临淄城有探子拼死入营来报,刘备亲率大军欲打南皮城。”   “......”   文丑已经被情报给震惊得有些麻木了。   “这刘备,这是要跟大将军决战了?”   “得立即给大将军传讯,仅凭我是守不住南皮的。”   文丑此时已经忘记了在袁绍面前夸的海口了,什么斩关羽张飞孙坚之类,文丑早已抛在脑后。   如今都被孙坚的儿子给诓了一阵,又如何言勇啊。   报信的骑卒自营寨后方奔出。   为了确保信使能安全突围,文丑专门派了一支兵马护卫。   孙坚亦是假装拦截了一阵,任由信使离去。   当袁绍得到信使传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文将军败了?”   “刘备亲征南皮城?”   袁绍忍不住多问了信使一遍,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直到问了信使三遍后,袁绍的眼神才渐渐变得严肃。   下意识的,袁绍想到了许攸的断言:   “刘备是在向刘协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青州有资格跟大将军动兵。”   “倘若南皮城失守,刘协一定会去青州,若让刘备有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大权,这对大将军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南皮城一丢,刘协就会去青州,刘备就有资格调六州兵马北上。”   想到这里,袁绍更是忿忿。   “可恶的刘备,这是下定决心要拿本将的南皮城,向刘协那小皇帝邀功。”   “真当本将受公孙瓒牵制,就不敢调兵南皮城了吗?”   “公孙瓒一介困兽,又能有什么作为?”   原本袁绍的应对之策,是让文丑南下助张郃守南皮,然后主力速灭公孙瓒再南下退兵。   而如今,公孙瓒尚未完全中计,文丑就已经败了。   再加上刘备亲征,袁绍隐隐有些担心张郃会直接开城投降。   虽然瞧不起刘备,但袁绍也很清楚,刘备聚人的能力不比自己差。   想到张郃的家眷如今在文丑军中,袁绍又是一阵来气:“逢元图误我!”   若张郃的家眷在涿城,张郃顾及家眷安危还不敢投降;可张郃的家眷如今在文丑军中,这一旦被刘备截获,再有刘备亲自劝降,张郃想不投都不行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袁绍就感到背脊发凉。   “传本将令,召回颜良!”   公孙瓒只是困兽,留一大将牵制就可以了,袁绍压根不担心公孙瓒还能在幽州复起。   围困易京城只是军事方略,而袁绍在围困公孙瓒期间早已经将幽州诸郡县都安插了袁氏门生。   换而言之。   公孙瓒在幽州已经没有了号召力了!   这一次,不论是许攸还是逢纪都没有反驳袁绍的决定。   逢纪是没脸反驳。   尤其是让文丑带上张郃家眷去南皮的计策,如今成了南皮城丢失的最大风险。   逢纪其实也挺冤的。   本来是想让张郃感激袁绍用人不疑继而死守南皮城,没想到文丑败得这么快!   倘若张郃的家眷被刘备截获,本就跟刘备有旧日情谊的张郃,很容易就会被游说。   许攸则是不想反驳。   对于许攸而言,公孙瓒随时都可以诛杀,但南皮城是不能丢的。   许攸虽然贪,但不会学逢纪一般乱咬人误袁绍大事。   因此,在逢纪构陷荀谌入狱后,许攸又稍微改了下荀谌的部署后,让袁绍继续执行荀谌的计划。   而现在也同样如此,南皮城显然比公孙瓒更重要!   “正南,涿城就交给你固守了。”袁绍看向沉默的审配。   审配是大将军长史,亦是颇晓兵法能统兵,守涿城,袁绍很放心。   而逢纪则是跟着袁绍南下。   对于这个安排,逢纪也没有多言,只是暗暗发誓:“待我协助大将军击退刘备,我逢纪依旧是大将军麾下最利害的谋士!”   “许子远,你给我等着!”   许攸没有跟着袁绍南下,毕竟许攸还是涿郡太守,还得负责涿郡的军政诸事。   “审正南,本初虽然让你统兵守涿城,但你也要知晓本分,我许攸才是涿郡太守,别管太多闲事!”许攸跟审配互相看不对眼,这袁绍刚走,许攸就开始跟审配划清界限。   审配也是个刚直的性子,对许攸的话压根就没当回事:“我是大将军长史,负责涿城城防,按战时律令,你得听我调遣。”   许攸冷哼:“我只管你粮草!其余事,你就别操心了,年龄大了就要少管事,否则容易累死。”   审配身边,一个容貌俊逸的少年,看着许攸得意离去的背影,徐徐谏道:“审长史,大将军离开涿城,许攸没了约束,这贪墨就会肆无忌惮了。”   “然而,涿城的安危比起许攸而言更重要,审长史不必理会许攸。”   审配冷哼:“早晚要让大将军严惩许攸这贪墨之徒。”   另一边。   回到府邸的许攸,则是唤来了侄儿许逸,嘱咐道:“审配若是派人催军粮,能拖就拖。”   许逸有些担忧:“叔父,若是拖了审配的军粮,以审配的性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攸冷哼:“只是拖又不是不给!若审配亲自来催,不仅要给,而且还要多给审配一些,表示歉意;若审配不亲自来,就说军粮乃国器,谁知道这催粮的是不是奸细。”   “只要你在律令之内拖审配的军粮,哪怕大将军回来了,审配也寻不到理由弹劾我。”   “三天饿三顿,看他审配还如何稳定军心。”   许逸顿时眼前一亮。   律令之内拖军粮,这就太简单了。   反正只是拖,又不是不给。   这摆明了就是在恶心审配!   袁绍的兵马调动,同样让易京城的公孙瓒觉察到了异样。   虽然易京城外,依旧有颜良的将旗,但公孙瓒明显感受到了袁绍军在转攻为守。   “是诱敌之计吗?”   公孙瓒虽然有疑虑,但也没有多想。   管他是不是诱敌之计,打了再说!   如今的公孙瓒,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输的了。   在袁绍军据营而守的第三日,公孙瓒直接开始劫营奇袭。   冒充袁绍的袁尚,惊骇不已,连夜间被劫营、主将要第一时间组织防御都忘记了,只顾逃命似的狂奔。   若不是高览反应及时,这处营寨都能被公孙瓒直接拿下。   而这一次劫营,也让公孙瓒发现了不对劲。   “颜良不在!”   “淳于琼、蒋奇也不在。”   “袁绍暗中撤军,定然其他城池遇到了危机。”   “这个时候,谁会来打袁绍的城池?”   猛然间,公孙瓒脑海中浮现了刘备的身影。   “是玄德!”   “必然是玄德出兵了,否则袁绍不可能将颜良、淳于琼和蒋奇都撤走!”   “玄德若是出兵,涿城必定空虚。”   “若我奇袭涿城,袁绍得知消息必然回兵,玄德就能从容攻城了。”   公孙瓒身边虽然没什么军师出谋画策,但公孙瓒跟孙坚一样都是用兵多年,这种程度的战机还是能分析出来的。   想到这里,公孙瓒直接给副将田楷下达了命令:“田将军,你在易京城虚设旗帜,若敌军攻城,只需固守三日即可。”   “三日过后,许你开城投降。”   田楷跟随公孙瓒多年,不忍相弃:“将军欲去何方?末将誓死追随!”   公孙瓒摇了摇头:“田将军,本将家眷已经送往青州,本将已经了无牵挂了。但田将军与诸位将军的家眷都在易京城,岂能玉石俱焚?”   “本将已经对你们有愧疚,岂能再让你们跟着送死?”   “这次本将离城,有妻儿尚在的,都不用跟随本将。”   尽管田楷赌咒发誓要跟公孙瓒共存亡,但公孙瓒还是放弃了让田楷跟随。   跟着公孙瓒出城的,几乎都是家眷已经被袁绍军祸害了的。   这些将士,不会投降袁绍。   是夜。   公孙瓒趁着夜色,避开了城外的袁尚和高览,直奔涿城。   涿城虽然有审配驻守,但审配并未料到公孙瓒会奇袭涿城。   许攸敢让许逸拖审配的军粮,同样也是认为涿城不可能会有人来攻打。   乌桓三王都臣服袁绍了,公孙瓒在易京城也快亡了,还有谁会来打这涿城?   因此。   当公孙瓒的骑兵在黄昏的时候忽然杀至涿城下,守城的将士全都是懵的。   等审配反应过来,公孙瓒的骑兵已经杀入了涿城,直奔皇宫而去!   公孙瓒没有任何的迟疑,下达的也是死命令。   入城之后,直奔皇宫,有任何阻拦者,皆杀!   目的十分明确!   公孙瓒要杀伪帝,抢玉玺!   伪帝是公孙瓒立的,玉玺是公孙瓒抢的,而这一切公孙瓒都要将其还给刘备。   对于公孙瓒而言,玄德是小弟,永远都是小弟。   只有当大哥的可以施恩小弟,哪有当大哥被小弟施恩的?   刘备又是出兵救公孙瓒家眷、又是出兵牵制袁绍,这让公孙瓒颇受感动的同时也想给刘备送上一份大礼。   入宫之后,公孙瓒径直来到伪帝刘陔的寝宫,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刘陔一刀给砍了。   随后公孙瓒又来到放传国玉玺的小阁。   袁绍有野心,虽然驱逐了公孙瓒,但这传国玉玺依旧都放在皇宫而不是存放在大将军府。   公孙瓒验证了传国玉玺的真假后,连忙将其包裹好绑在身上,随后又率兵杀出皇宫。   但此时,审配已经聚集了涿城兵马,将皇宫团团围住。   看着公孙瓒斜挎的包裹,审配脸色大变:“公孙瓒,将东西留下!” 第278章 公孙之殇,气疯了的袁绍   公孙瓒趁着黄昏天奇袭涿城,入城之后不跟涿城的兵马纠缠,反而直闯皇宫。   一开始,审配还没想明白公孙瓒的目的。   但见公孙瓒入了皇宫又仓促出来,铠甲上还绑着一个包裹,审配已经猜到了公孙瓒奇袭涿城的原因。   不为攻城略池,而是如塞北马匪一般入城抢劫。   这涿城能让公孙瓒冒险抢劫的,惟有一样,那便是:传国玉玺!   公孙瓒冷冷的扫视审配,语气中多了几分蔑视:“留下?这东西,是你的吗?”   “昔日袁本初勾结乌桓三王引本将出城,奇袭涿城抢了这传国玉玺,今日本将再夺这传国玉玺,这叫物归原主。”   “审配,不想死就给本将滚开!”   “袁本初的大将都不在,这涿城谁能拦得住本将?”   审配咬着牙:“公孙瓒,你不过是一介武夫,岂识兵法军阵奥妙。没有大将又如何?本长史照样将你擒杀!”   “强弩手向前!”   一个个端着强弩的士卒,纷纷听命向前。   公孙瓒的脸色瞬间大变。   在跟袁绍的对阵中,这些强弩手让公孙瓒吃了不少的亏。   袁绍比起公孙瓒最大的优势,便是底蕴强!   说简单点就是有钱!   骑兵不如公孙瓒?   打造强弓劲弩,训练大量的弓弩手增加中远距离杀伤力。   除此之外,袁绍还有马铠三百具!   能组建重骑兵的马铠!   若非袁绍挥军南下带走了这三百具马铠,三百重装骑兵守在宫门口,能让公孙瓒原地绝望。   除了马铠,袁绍还有铠甲万领。   这些铠甲不是普通士卒穿的甲胄,而是专门替大将准备的铠甲。   为何袁绍敢自称有良将千员?   哪怕只是一群三流武将,穿上了大铠,这战斗力也能直接迈入二流。   可不就千员良将了吗?   大将的铠甲,跟普通士卒的甲胄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便是袁门威望,钞能力加持。   “死战!”   公孙瓒双眼中布满了红丝。   有疲意,亦有怒意。   这群骑兵,都是抱有死志跟着公孙瓒的,根本就不畏惧死亡。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若是一个都杀不了,那就给袍泽挡箭。   看着一个个悍不畏死的骑卒,审配的眼神也多了寒意。   “公孙瓒有备而来,来的都是死战之士。”   “若是大意让公孙瓒侥幸逃了去,我无颜见大将军了。”   以袁绍如今在幽冀并和塞外的名望,有没有传国玉玺其实并不会影响袁绍对三州的掌控。   但若真的让传国玉玺丢了,那对袁绍个人而言,就等于是公孙瓒将袁绍踩在地上,用脚跟狠狠地摩擦羞辱。   袁绍如何能忍?   而在审配身边,刘晔却是心中惊骇不已:“公孙瓒竟然抢夺了传国玉玺?”   刘晔是郑平暗藏在审配身边的暗子,目的是为了取得审配的信任,以便今后能配合行事。   然而此刻,刘晔却有些犹豫了。   虽然不知道公孙瓒为什么会忽然来抢传国玉玺,可这传国玉玺若是能回到青州,必然会让刘备的声望猛涨。   是设法助公孙瓒离开,还是继续完成郑平的潜伏任务,刘晔一时之间有些取舍不定。   良久。   刘晔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完成郑平的潜伏任务,凑近审配道:“长史,如今玉玺在公孙瓒手中,那天子呢?”   审配脸色再次大变。   刘晔快速地道:“天子不能有事,属下请命入宫。倘若公孙瓒真的心狠手辣杀了天子,宫中知情的人,必须严加看管。还有公孙瓒的这支骑兵,也一个不能留!”   审配凝重点头:“阿晔,我给你一百亲卫弩手,你立即侧翼迂回入宫。”   刘晔的提醒,让审配意识到了更大的危机。   传国玉玺丢了,袁绍依旧可以挟天子以令不服。   可天子若是死了,袁绍就不能以汉之大将军的身份行事了。   若是消息走漏,幽冀并三州都会因此而动荡!   哪怕袁绍最终能稳定三州,也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对于南北势力而言,时间恰恰又是最宝贵的。   谁能争取时间多积蓄一分力量,谁就能在未来的南北之战中多一分优势。   “传令,放走一个敌军,都伯以上军将,皆问罪!”   “督战队上前,有退后者,立斩不赦!”   审配也开始发狠了。   这严苛的军令虽然会引起军中将校的憎恨,但军令如山,此时此刻,谁也不敢违背审配的军令。   刘晔率强弩手来到宫内,在寝宫寻到了被斩杀的伪帝刘陔。   “公孙瓒这个疯子,这次来涿城,目的就是杀伪帝夺玉玺。”   “这也是我彻底取信审配的机会!”   刘晔眉宇之中闪过一丝冷意,当即寻来一个跟刘陔身材相似的小太监,让这小太监穿上龙袍假扮刘陔。   同时让审配的亲卫带着假刘陔在皇宫内故意走动,生怕皇宫的宫女太监看不到假刘陔似的。   随后,刘晔又护着假刘陔来到宫门口,高呼“陛下在此,诛杀逆贼”!   此时的公孙瓒,身边已经只剩下不到百骑了。   骤然听到刘晔的声音,公孙瓒愕然的看向宫门口。   “怎么可能?”   审配见刘陔还活着,这心中的担忧也降低不少,大笑嘲讽公孙瓒:“公孙瓒,你走投无路了。”   公孙瓒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死掉的刘陔是不是真的,公孙瓒很清楚!   而这宫门口为什么又出现一个刘陔,公孙瓒也想明白了。   必然是审配的人发现刘陔已死,于是找了个替身假冒刘陔。   刘陔本来就是个傀儡,是真是假对如今的袁绍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有人相信这宫门口的刘陔是真的就够了!   “诸将士,紧随本将!”   公孙瓒原本还想着,若是冲杀不出去,就在临死前,喊出刘陔已死。   在场这么多军校士卒太监侍女,审配不可能全杀了!   然而现在,宫门口出现了一个刘陔,公孙瓒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若不能将传国玉玺夺走,那这次来涿城就真就成了自寻死路了。   公孙瓒大吼一声,调头向假刘陔冲杀。   审配大惊,连忙喝令军兵护卫。   谁知公孙瓒冲到一半,直接又调转了方向直接杀向审配。   “中计了!”   审配惊得手中的剑都快握不住了。   公孙瓒的战场经验太丰富了。   假装冲杀假刘陔,却又在审配调整军阵的时候反杀审配。   更令审配吃惊的是,公孙瓒在冲杀到一半的时候,再次调转了方向,冲杀阵型的薄弱处。   “审配老儿,你是拦不住本将的,传国玉玺,本将就夺走了!哈哈——”   公孙瓒突围成功,不忘回头嘲讽审配。   审配被公孙瓒连番受到羞辱,早已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下令:“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让公孙瓒逃了,尔等皆要受大将军惩处!”   见公孙瓒突围而去,刘晔则是来到了审配身边低语了一阵。   审配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冷冽:“阿晔,这事你做得很好!待大将军回来,我会替你表功的。”   “你速速替我拟一份檄文,即可传檄幽冀并三州诸郡。”   “就写逆贼公孙瓒意图行刺陛下、陛下虽然无性命之忧但左臂受创,天子受伤是臣民的耻辱,有窝藏公孙瓒者当诛九族!生擒公孙瓒者,封万户侯!其余提供行踪的都可赏赐百金!”   刘晔心头一凛。   只是给审配说了天子被公孙瓒杀了现在的天子是个太监假扮的天子,审配就已经针对性的制定了应对方案。   先传檄各郡,承认天子遭到了公孙瓒的刺杀但否认天子被杀,又以天子受伤是臣民耻辱为由,要幽冀并三州通缉公孙瓒。   虽说刘陔被刺是个丑闻,但这样可以避免刘陔被杀的谣言出现。   弃军保帅,也是审配的无奈。   刘晔领命,又提醒道:“长史,谨防许攸趁机发难!”   审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放心!许攸也是个不干净的,他敢趁机发难,我就敢跟他鱼死网破。”   另一边。   公孙瓒突围出涿城后,就将剩下的几十余骑分散,让这几十余骑全都往青州去。   而公孙瓒则是直接走小路绕了一圈,直接往右北平的方向逃窜。   狂奔数日后,公孙瓒抵达了徐无县。   徐无县外,有一座徐无山。   这山中居住了一个隐士,姓田名畴,原本是刘虞的属吏。   刘虞去青州后,田畴就返回了无终县。   不想受公孙瓒和袁绍的征辟,田畴又跑到了徐无山隐居,找了一处深山老林,打造世外田园。   原本只是田畴一家隐居,后来公孙瓒和袁绍开始互相厮杀,大量的百姓也逃到了徐无山中依附田畴。   公孙瓒也因此得知了田畴在这徐无山中。   趁着夜色。   公孙瓒悄然的进入了徐无山,又将战马和盔甲武器遗弃,几经打探寻到了田畴的住处。   见公孙瓒不请自来,田畴下意识的拔出了长剑:“公孙瓒,你怎么会寻到此地?”   公孙瓒也不多言,将装有传国玉玺的包裹扔向田畴:“田子泰,本将知道,你受刘虞厚恩、又曾去长安面见过刘协,所以你宁愿隐居此地也不愿响应我和袁本初的征辟。”   “这是传国玉玺,是本将数日前杀入涿城皇宫抢夺而来,你若还念及跟刘虞的恩情,就辛苦你走一趟青州了。”   田畴大吃一惊,连忙翻开包裹。   看到包裹中的传国玉玺,田畴的语气也变得愤怒:“公孙瓒,你可知你带来此物,会给徐无山的百姓带来多大祸事吗?”   公孙瓒冷笑:“你放心,本将早有准备。本将会去找乌桓王踏顿,只要本将死在乌桓人的部落中,这传国玉玺自然也就在乌桓人手中。”   “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走渤海乘船去青州。”   田畴看向公孙瓒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为何你不自己渡渤海去青州?”   公孙瓒转身道:“本将若去了青州,玄德又该如何自处?田子泰,你当真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吗?”   “本将家眷如今在青州,若这传国玉玺送去了青州,玄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保下本将的家眷。”   “而田子泰你,今后在青州也会地位超然,有玄德在一天,就无人敢动你田子泰,你也可以见到你的旧主刘虞!”   “言尽于此,这传国玉玺你若不想送去青州,可以送给袁绍,有这送回玉玺的功劳,你田子泰足以封侯!”   公孙瓒来得快,走得也快。   看着眼前的传国玉玺,田畴很快有了决断。   传国玉玺留在徐无山,会引祸上身。   想保命,田畴就只能去青州!   除非田畴愿意响应袁绍的征辟。   “公孙瓒,你倒也是个人物。”   公孙瓒不愿去青州,田畴自然也能猜到原因。   哪怕刘备跟公孙瓒的私交再好,公孙瓒也犯了诛九族的罪。   刘备很难保住公孙瓒的家眷!   若传国玉玺到了青州,刘备又有献玉玺之功,刘协看刘备之面就不会去责难公孙瓒的家眷。   于公于私,将传国玉玺送去青州,都是公孙瓒的最佳选择!   而公孙瓒选择孤身去乌桓,除了不想让刘备为难、替田畴争取去青州的时间外,也有替自己选择归属的想法。   昔日将乌桓杀得不敢南下的白马将军,即便死,也要死在跟乌桓人的战斗中。   这是属于公孙瓒的骄傲!   塞外。   公孙瓒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辽西,随后单骑杀向了乌桓部落。   ......   另一边。   袁绍得到审配的密信,得知公孙瓒刺杀了刘陔,又夺走了传国玉玺,袁绍惊得双眼发黑。   “公孙贼子,安敢如此!”   愤怒的袁绍,拔剑砍翻了眼前的桌子。   一旁的逢纪,则是呆立当场。   袁绍愤怒公孙瓒杀伪帝夺玉玺,逢纪则是从刘备在青州六营立旗开始细思,越是细思,逢纪就越觉得惊骇。   “不,这不可能。”   “这肯定是巧合,肯定是巧合!”   南皮城。   刘备和郑平姗姗来迟。   探子已经将审配传檄各郡的檄文抄录后送到刘备手中。   “伯圭兄行刺伪帝?”刘备惊讶的将檄文看了几遍,语气有些复杂。 第279章 刘备发飙,擒文丑破南皮   看到公孙瓒行刺伪帝的檄文,刘备的心情是惊讶中带有喜悦的。   可想到公孙瓒正被袁绍传檄幽冀并三州通缉,刘备的心情又担忧和痛惜。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刘备也能猜到公孙瓒所处环境的凶险。   “仅仅只是刺伤伪帝,袁绍不会幽冀并三州通缉公孙将军。”   “公孙将军这次的奇袭涿城,超出我的预料了。”   一旁的郑平,则是对这檄文有更深的判断。   “超出预料?”刘备微微一愣,随即语气抬高:“显谋之意,莫非这伪帝已经——”   刘备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个猜测太疯狂了!   郑平轻摇羽扇,语气中多了笑意:“昔日我出游诸州郡时,曾在扬州与一隐士会晤。”   “隐士给我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说是张三将三百两银子埋在地里,惟恐别人知晓,于是就在埋银处树立了一块木板,上书曰:此地无银三百两。”   “隔壁王二看破端倪后,当晚就把银子偷回家,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在木板上也留了一句话:隔壁王二未曾偷。”   “袁绍的檄文,跟这张三王二之举,何其相似。”   “以公孙将军之能,若是刺杀伪帝,又岂会只伤伪帝左臂而不取其性命?”   “这檄文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想让幽冀并三州士民认为,伪帝还活着!”   “而在檄文中,窝藏公孙瓒者诛九族,生擒公孙瓒者封万户侯,提供行踪者赏赐百金,唯独没有提到击杀公孙瓒有何赏赐。”   “这意味着,公孙瓒在杀了伪帝的同时,必然也夺走了某种重要之物,袁绍担心公孙瓒死后寻不到,所以只要求生擒和提供线索,对窝藏这诛九族。”   “而这重要之物,极有可能是传国玉玺!”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杀伪帝,夺玉玺。   若真是这样,袁绍得被气疯吧?   “显谋以为,伯圭兄会逃往何处?我等是否要派兵接应?”刘备跃跃欲试。   公孙瓒能弃暗投明,杀伪帝夺玉玺,刘备是很欣慰的。   若能接应公孙瓒回青州,刘备也是很乐意的。   昔日涿郡兄弟情谊、卢植门下同门之谊,以及公孙瓒对刘备的各种帮助,刘备都记在心里。   若能有机会救公孙瓒,刘备是不会迟疑的。   以刘备如今的名望,再有公孙瓒杀伪帝夺玉玺之事,给公孙瓒求个情免死还是能办到的。   郑平轻轻摇头:“使君是知晓公孙将军为人的。公孙将军向来高傲,他可以将家眷托付给使君,但绝不会自己来青州寻求使君的庇护。”   “以我揣度,公孙将军极有可能会去辽西,寻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将传国玉玺送回青州。”   “至于公孙将军,或许会跟袁绍死战,亦或许,会去塞外扬白马之名。”   刘备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不论是跟袁绍死战,还是去塞外扬白马之名,都是相同的结果。   公孙瓒,必死!   良久。   刘备睁开了双眼,眸中有狠意:“显谋,我要擒文丑,破南皮!”   郑平不假思索:“那就如使君之愿,擒文丑,破南皮!”   刘备此时的心情,郑平能猜到。   若不能让刘备发泄心中的苦闷,这时间一久,心病就成外疾了。   刘备一来,这青州五营的指挥权就回到了刘备手中。   擒文丑、破南皮的军令,直接传到了青州五营的主将耳中。   有了白毦营的加入,五军阵直接变成了六军劫营。   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老套却又十分奏效的疲兵之计,让文丑在营中苦不堪言。   而五更天升起来的祈天灯,则变成了六军劫营的进攻信号。   以文丑营寨为中心,前军白袍营、白毦营,左翼先登营,右翼锐士营,后军破军营分两军鱼贯而入。   文丑应该感到荣幸。   因为这天下间便是吕布也享受不到如此的待遇!   文丑将以负伤之躯、一人之力,同时对战赵云、孙策、牵招、夏侯兰、陈到、管亥、关羽、麴义、蒋钦、周泰、典韦、于禁、孙坚、程普、韩当、黄盖、朱治十七将。   还得面临郑平、陈登、张纮、周瑜四大军师的算计,以及战场军职爵位最高的征北将军、临淄侯刘备的俯瞰!   袁绍的援兵尚未抵达,文丑的营寨就已经被攻破。   “不降!”   文丑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刘备面前,开口便是不降。   虽然技不如人,但文丑也不是个会苟且偷生的。   “文将军忠义,备,甚是佩服!”   擒了文丑后,刘备心中的怒气也少了许多。   在文丑的惊讶下,刘备亲自上前,给文丑松绑。   文丑本想趁机反擒刘备,却发现刘备的力气不小,自己竟然挣不脱刘备的那双猿臂。   “刘备,为何给我松绑?”   “文丑不降!”   文丑反擒刘备不成功,这内心更有羞恼之意。   见文丑直呼刘备的姓名,关羽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丹凤眼也眯看向文丑。   刘备却是笑容依旧:“文将军误会了,都是自己人。”   文丑顿时愣住:“什么自己人?谁跟你是自己人?刘备,你在胡说什么?”   刘备诧异道:“文将军,元图先生没跟你说吗?”   “逢纪?”文丑更摸不清脑门了。   但很快,文丑又冷静下来,直觉告诉文丑,逢纪跟刘备之间应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刘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本将听不懂。”文丑的称呼也随之一变。   刘备抚掌笑道:“是备疏忽了!文将军放心,这帅帐中都是备的亲信,不会走漏消息。”   “张郃的家眷,都带来了吧?”   文丑心中一咯噔。   张郃的家眷?   难道逢纪真的跟刘备有勾结?   所以才让张郃的家眷随军?   想到这里,文丑决定配合刘备,于是道:“刘将军,你也太狠了些,本将这胳膊都差点废了。”   “张郃的家眷的确都带来了。”   刘备大笑:“文将军,都说了这是误会!如今伪帝已死,传国玉玺也被伯圭兄夺走了,袁绍已经嚣张不了多久了。”   “以文将军之能,他日必能封侯拜将。”   文丑听得心中骇然不已。   涿城的天子死了?   传国玉玺被公孙瓒夺走了?   这怎么可能?   未等文丑开口询问,刘备又道:“这还多亏了元图先生,否则伯圭兄也没这个机会。”   文丑越听越心惊,只想快点回去见袁绍:“刘将军,本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否则让大将军知道,定然会以为本将被擒了。”   刘备却是摇头:“文将军莫急,张郃的家眷虽然已经送出来了,但南皮城还有郭图在监军。”   “不除掉郭图,张郃也难以献出南皮城。”   “劳烦文将军走一趟南皮城,将郭图给骗出来,这样张郃才好献城。”   “可惜了,元图先生本想让郭图死于张郃之手,但那郭图甚是奸诈,张郃难以寻到机会。”   “文将军此去南皮城,定要将郭图骗出城来暗中杀了,如此一来,元图先生只需要再除掉许攸,就可以彻底架空袁绍。”   “正所谓上兵伐谋,擒贼擒王,如此就可以避免多杀伤啊。”   文丑已经听得怒火中烧了。   原来如此,逢纪已经暗投了刘备!   怪不得许攸、郭图、荀谌等人每次献策,逢纪都会出来反驳。   文丑佯装冷哼:“区区郭图,屡屡坏元图先生好事,这次就借机除掉这个祸害。”   “刘将军,请将你的兵马后撤,避免郭图起疑,本将这就去南皮城。”   刘备也不挽留,还专门贴心的给文丑准备了战马铠甲以及赶路用的干粮饮水。   待得文丑离去。   刘备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文丑,倒是挺会装傻充愣啊。”   意外擒到张郃家眷后,郑平就给文丑准备了这场由刘备主导的好戏。   陈登亦是笑道:“显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玩诈术,文丑去了南皮城,必然会带着郭图跑路。”   “使君只需要亲往南皮城,就能劝降张郃。”   张纮亦道:“郭图机敏有才智,必然能识破这是诈术。然而,即便郭图能识破,也得回去构陷逢纪。”   “只有构陷了逢纪,文丑才能保命,而郭图也能趁机搬到逢纪。”   “逢纪若死,袁绍就缺了一个会统兵的谋士;逢纪又跟审配为友,审配跟郭图的争斗就会更激烈。”   “论洞悉人心,无人能出显谋之右啊。”   众人皆笑。   文丑来到南皮城下,呼喊开城门。   张郃见是文丑到来,连忙开城放文丑入内。   “文将军,你为何会来南皮城?”张郃连忙近前询问。   然而此时的文丑,受刘备的蛊惑后,看张郃如看反贼一般,刻意的保持了跟张郃的距离,道:“郭侍中可在?本将有要事跟郭侍中商议。”   张郃不明所以,但还是去请出了郭图。   文丑见到郭图,便让张郃退下:“张将军,本将有机密事要跟郭侍中商议,还请退下!”   连我都要回避?   张郃顿时起疑。   文丑眼神冷峻,张郃也不敢不听命,只得招呼众人退下。   待得张郃离开,文丑的表情瞬间大变:“郭侍中,逢纪暗投刘备,我等得立即离开南皮城。”   郭图被文丑这话惊得一愣一愣的。   逢纪暗投刘备?   文丑你脑子长坑了吗?   虽然郭图跟逢纪斗来斗去的,都恨不得对方去死,但郭图却不会相信逢纪暗投刘备这种荒诞之言。   “文将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郭图眯着眼睛,看向文丑的眼神多了猜疑。   文丑连忙将战败被俘、然后又被刘备释放等等诸事一一向郭图陈述:“郭侍中,若非本将将计就计,此刻肯定性命不保。”   郭图一听文丑的描述,就猜到了刘备的用意,不由冷笑:“文将军,你被骗了。这只是刘备的离间计罢了!”   文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冒出一身冷汗。   倘若这是刘备离间计,那本将回去岂不是要被大将军问责?   郭图亦是将文丑的反应尽收眼底,道:“文将军,你如今全军覆没,回去还要用这蹩脚的理由构陷逢纪,真以为大将军不敢杀你吗?”   文丑顿时慌了:“还请郭侍中救我,若能救我一命,他日定有厚报。”   郭图心中却是窃喜。   是刘备的离间计又如何?   郭图巴不得这离间计能成功。   反正这离间计的受害者是逢纪又不是他郭图。   “文将军,你若想活命,就得听我的!”郭图语气一冷:“我会配合你行计,回去见到大将军后,将你兵败的责任都推卸给逢纪。”   “但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文丑会意,连忙发誓道:“郭侍中放心,以后我就跟你是一个营的袍泽兄弟了,谁若是对你不敬,我就怼谁!”   郭图压低了声音,仔细的叮嘱文丑。   次日凌晨。   南皮城忽然起火,张郃的军械库被烧。   虽然张郃及时发现,但军械库的军械依旧被焚毁了大半。   一寻文丑和郭图,却被告知文丑和郭图已经出北门离开了。   “文丑,郭图,为何要害我!”   文丑一来,军械库就被烧,然后文丑和郭图还一起跑了。   张郃再傻也能猜到这军械库被烧跟文丑和郭图有关。   但张郃却难以理解,为什么文丑和郭图会陷害自己!   还未等张郃想明白,人报刘备大军已经抵达南皮城了。   “军械库被烧,青州兵又至,这南皮城,还如如何能守得住啊!”张郃顿觉苦涩不已。   此时的刘备,却是在南皮城呼喊张郃出城答话。   而在刘备身后,还有张郃的家眷十余人。   一见到家眷,张郃的眼睛瞬间红了,出城跟刘备答话:“刘使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备却是笑道:“张将军,前夜我攻破了文丑的营寨,在文丑的营寨中发现了张将军的家眷,故而今日特意给张将军送来。”   文丑!   又是文丑!   张郃语气中有恨意:“怪不得文丑要烧我的军械库,他是丢了我的家眷怕我有二心,故而烧我的军械库,让我坐实了失城之罪!” 第280章 张郃献城,第七营大戟营   火烧军粮库,是郭图给文丑出的主意。   文丑战败被俘,这要是直接回去见袁绍,一定会被问罪的。   可如果坐实了逢纪勾结张郃暗通刘备,文丑就能反客为主,将战败的责任推卸。   而这其中的一个关键,就是张郃投降!   若张郃不投降,逢纪是可以自辩的。   可张郃投降了,再有郭图作伪证,那么逢纪勾结张郃暗通刘备的罪名,基本就成立了。   本就受到袁绍猜忌,如今又被郭图和文丑陷害,张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选择了开城投降。   “罪将张郃,特向使君请罪!”张郃下马跪地,双手向前作揖,面有羞愧之意。   毕竟这投降,始终是不光采的。   刘备也连忙下马,快步来到张郃面前,一双有力的大手扶起张郃:“将军弃暗投明,免了一场厮杀,何罪之有?”   “备亦知将军有忠义之心,只因家眷在袁绍处不得不替伪朝效力。”   “如今天怜将军忠义,让将军家眷能安然脱离袁绍的掌控,而将军也不用再委屈效力伪帝,实乃大汉幸事啊。”   “备能遇将军,心中甚慰!”   刘备语气诚恳,丝毫没有因为张郃曾效力伪帝而对张郃有半分的轻视,反而一个劲儿的宽慰张郃。   本就对刘备有好感的张郃,内心更是感激不已。   “如蒙不弃,郃愿追随使君,但有差遣,必不辱命!”张郃语气真诚而激动。   刘备大笑,挽着张郃的手臂走回本阵,然后向张郃一一引荐青州五营诸将,又向诸将介绍道:“昔日备在邺城时,就跟儁乂一见如故,只恨当时未能力邀儁乂来青州,以至于儁乂无奈屈从于袁绍麾下。”   “如今有幸,不用再跟儁乂刀兵相向了。”   “诸将今后,亦不可因儁乂曾效力伪帝而有轻慢之心。”   关羽同样在邺城的时候见过张郃,也知道刘备时常因为张郃没能如沮授、田丰一般来青州而遗憾。   于是关羽第一个邀请道:“儁乂,关某与你也是旧识了。不如你来关某的先登营,如伯威和国让一般,皆为先登营副将,如何?”   还未等张郃开口,典韦却是打断道:“关君侯,这先登营的悍将不少了,多少给其他营留点啊。”   “张将军可来俺的锐士营,你姓张,俺也姓张,俺张飞不会亏待你的。”   张郃的表情顿时变得怪异。   这是张飞?   郑平轻咳一声:“恶来,儁乂跟翼德是认识的。”   典韦的表情一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一把搂着张郃的肩膀,大笑道:“将军既然跟翼德认识,那这锐士营副将非将军莫属了。”   “俺叫典韦,你呼俺老典、恶来、阿伟都可以,翼德若是知道将军你来锐士营,必然欣喜。”   孙策见关羽和典韦都在抢人,也赶紧出言道:“张将军,别听他们瞎吹。你瞧你也是白袍银铠,正适合来白袍营。”   “听听我们白袍营的军号,冻不拆屋,饿不掳掠;千军万马,皆避白袍。白袍营的军风,才是将军你的首选啊!”   孙坚本来也想邀请张郃,但见孙策抢先一步,又退了回去。   这当老子的跟当儿子的抢人,孙坚拉不下这脸。   诸将的热情,让张郃感到了一阵温馨。   看似在争执,实则体现出了刘备的武将一片融洽。   这在袁绍帐下,是感受不到的。   一时之间,张郃不知道如何取舍。   郑平及时解围道:“诸营就不要争了,这精兵猛将都被你们给挖走了,使君的安危还如何保证?”   “白毦营为重盾营,防守有余而攻势不足;使君可令儁乂再募忠义精壮之士,以大戟为器、厚甲为御,组建大戟营。”   “以大戟、白毦随侍左右,攻守兼备,可保使君无恙。”   见郑平要给刘备再组建一个亲卫营,关羽也不再开口。   虽然张郃骁勇,但先登营的悍将也不少,并不是非得张郃加入先登营。   而刘备的亲卫营,如今只有陈到和管亥在,略显单薄。   又如郑平评价的一般,白毦营是重盾营,防守有余而攻势不足,若能再添一大戟营弥补白毦营的攻势不足,攻守兼备才能更好的护卫刘备。   典韦、孙策也不再开口。   郑平都如此说了,诸营都得给个面子。   刘备却是有些顾虑道:“儁乂乃当世良将,若这大戟营只为护卫我,未免有些委屈儁乂了。”   郑平微微敛容:“使君安危,胜于一切。唯有巧变、谨慎、亲信之将才可胜任。”   “儁乂跟使君有旧,使君和儁乂自然不会相疑。可其余降将,难免会有恐慌畏惧。”   “使君以儁乂为将,选精壮忠义之士组建大戟营护卫左右,既是对儁乂的器重,也是为了安抚南皮城诸将之心。”   刘备顿时明白了郑平的用意。   张郃跟刘备虽然有旧,但这南皮城诸将是不清楚这层关系的。   那么作为南皮主将的张郃,投降后就成了刘备的亲卫营主将,其余南皮降将的恐慌情绪会因为张郃受重用而逐渐减少。   张郃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于是道:“郃愿替使君组建大戟营,护卫使君左右!”   刘备细思一阵,同意了郑平的方案,挽着张郃的手臂,郑重道:“儁乂,备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擒文丑、破南皮,刘备心中的烦闷也消失了大半,遂邀诸将入南皮城,设宴款待,犒赏三军。   而在另一边。   郭图和文丑在小树林急急而奔,天黑的时候遇到了颜良的前军。   前军先锋不敢怠慢,连忙引郭图文丑去见颜良。   见文丑如此狼狈,又有郭图相随,颜良不由大惊失色:“贤弟,莫非南皮失守了?”   文丑早已跟郭图斟酌了话术,当即跪地哭道:“兄长,愚弟无能,兵败失寨,南皮城也被刘备拿下了。”   颜良心颤不已,惊疑问道:“以贤弟之能,怎会败得如此快?”   文丑恨恨道:“都是逢纪那厮!逢纪跟张郃暗通刘备,那张郃遣人来愚弟营寨说南皮有失,让愚弟立即出兵救援。”   “结果刚出营寨,愚弟就被刘备的兵马围攻。”   “愚弟苦啊!本就右臂中箭伤势尚未痊愈,结果那刘备麾下的关羽、张飞、赵云、孙坚,趁着愚弟右臂有伤,四个打一个。”   “若非愚弟死战得脱,今日都见不到兄长了。”   “愚弟在路上遇上郭侍中,才知道张郃早已经降了刘备,故意骗愚弟出营。”   “郭侍中趁着张郃不备,烧了南皮城的军械库,这才得以逃脱。”   颜良更是惊骇:“贤弟,你怎知是逢纪勾结刘备?”   文丑又按郭图准备好的话术,隐去了被刘备生擒的一段,道:“我开始亦不知道,直到我在路上遇上郭侍中。”   “才得知缘由。”   郭图亦是恨恨地道:“听文将军说,逢纪让张郃的家眷随军,这不是让张郃没了后顾之忧了吗?”   “若不是我偶然听见张郃和关羽在城中碰面,我必然也会死于南皮城。”   文丑和郭图一唱一和,打消了颜良的疑虑。   颜良大怒道:“逢纪小儿,先是陷害荀谌入狱,如今又勾结张郃暗通刘备,几乎害了贤弟和郭侍中。”   “如此贼人,若是继续留在大将军身边,必为祸害!”   “贤弟勿忧,待为兄亲自去见大将军,定要严惩那逢纪。”   文丑连忙道:“兄长,若你直接见大将军,逢纪必然会狡辩。万一大将军信了逢纪的狡辩之言,愚弟难有活路了。”   颜良顿时皱眉:“若不见大将军,又该如何?”   文丑心一狠:“兄长可带愚弟入营,愚弟要亲手砍了逢纪!”   颜良大惊:“贤弟若直接杀了逢纪,也难逃一死啊。”   文丑道:“兄长放心,愚弟不会真的砍,目的是让大将军明白愚弟的愤怒,如此一来,大将军才不会听信逢纪的狡辩。”   “兄长到时候拦住愚弟就可以了。”   颜良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一边是文丑,一边是逢纪,颜良更信任文丑。   于是颜良连夜带着郭图和文丑返回中军见逢纪。   还未等逢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文丑拔剑就砍:“逢纪你这狗贼,竟敢勾结张郃暗通刘备,害本将全军覆没。”   “不杀你不足以泄愤!”   文丑一边砍,颜良一边拦:“贤弟不可!这其中可能有误会,还是等大将军来了再作计较。”   文丑却是不听:“大将军来了,我也要砍死逢纪这狗贼!”   逢纪又气又怒:“文丑,你发什么疯?我什么时候勾结张郃暗通刘备了?你全军覆没关我屁事!”   文丑一边挣扎一边大骂:“逢纪,你为何要让张郃家眷随军?”   逢纪气血上头,不假思索:“自然是要让张郃知道大将军的信任。”   文丑冷笑:“逢纪,别以为本将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你想让张郃将南皮城献给刘备,又担心张郃顾及家眷在涿城不敢献城。”   “于是你谎称让张郃知道大将军的信任,于是让张郃的家眷随军。”   “本将因此对张郃深信不疑,结果张郃却故意诱本将出营,让本将遭到了刘备的埋伏。”   这无中生有的指控,让逢纪更怒:“文丑,你自己战败,却在这里构陷我,真当大将军会受你蒙蔽吗?”   就在此时。   郭图跟袁绍也来到了逢纪的营帐。   见到脸色阴沉的袁绍和袁绍身边的郭图,逢纪顿感不妙。   “来人,将逢纪拿下!”袁绍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喝令武士拿下逢纪。   逢纪大惊失色:“大将军,冤枉啊!”   袁绍冷哼:“冤枉?你构陷荀谌的时候怎么不说冤枉?怪不得子远都不想献策了,原来子远说的不愿文臣失和是这个原因。”   “子远不愿跟你争斗,所以自请去当涿郡太守,结果你却变本加厉,竟然开始陷害我的上将军。”   “逢纪,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看着愤怒的袁绍,逢纪有苦难言。   昔日构陷荀谌的时候,逢纪有多么的意气风发,今日被郭图文丑构陷的时候,逢纪就有多么的焦急难受。   “大将军,请听我解释!”逢纪心急如焚。   郭图却是直接开口:“大将军,这逢纪跟审配狼狈为奸,逢纪勾结张郃暗通刘备;审配又故意放公孙瓒入涿城。”   “此二人必然都跟刘备有勾结!”   “当务之急,是立即返回涿城主持大事,否则让审配得知南皮城失守,再于涿城反叛,大将军死无葬身之地了!”   袁绍脸色大变,再也不给逢纪解释的机会,下令道:“立即收押逢纪,回涿城再审。”   “颜良,你在成平驻守,不可轻易出战,切勿让刘备再得成平。”   “其余人等,随本将返回涿城!”   见袁绍匆匆离开,逢纪愤怒的指着郭图:“郭公则,你竟敢公报私仇,你这是通敌!”   郭图却是冷笑:“逢元图,通敌的是你可不是我。你说我公报私仇?这我得回去问问荀友若,是不是被你公报私仇了。”   “我虽然对友若有不满,但毕竟都是颍川人,多少也会留些脸面,不会用公报私仇这种手段构陷友若。”   “反倒是你,恨不得让友若去死。”   “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暗通刘备啊!”   逢纪更怒了:“郭公则,大将军是圣明之主,绝不会真的信你和文丑的谎言的。”   “你给我等着,只要我逢纪不死,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郭图不屑冷哼:“逢纪,你还没资格让我等。就凭你刚才这话,就足够大将军杀你了。”   “不要以为审配能救你,审配守涿城,结果却让公孙瓒杀入了皇宫,涿城之事,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逢纪顿时呆立当场。   公孙瓒杀帝夺玺,再有郭图文丑的构陷,逢纪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底滋生。   “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谁在设计害我!“   如今逢纪有口难辨,回到涿城的命运,也只能看袁绍的心情了。   ......   洛阳。   浩浩荡荡的天子仪仗队,自西而来。 第281章 再得玉玺,刘备欲往洛阳   兴平元年,八月底。   刘协率众公卿抵达洛阳。   看着萧条衰败的洛阳城,刘协心中不由升起一阵阵悲哀。   “繁华故都,竟成了残垣断壁。”   “汉室之耻啊!”   刘协一面派人在残破的洛阳中清理出能暂住的府邸,一面召来宗正刘艾。   “宗正,征北将军是何想法?”刘协的语气有些急促。   因为曹操和张邈及朝中文武的分歧,刘协只能暂时迁都洛阳。   可到了洛阳后,刘协的心思又变了。   就洛阳这残垣断壁的地方,根本不适合再当帝都。   如今朝中文武分为四派。   一派以吕布、张邈、陈宫为首,希望迁都陈留。   一派以钟繇为首,希望迁都颍川。   一派以杨彪、马日磾为首,希望留在洛阳或者迁都弘农。   一派则以刘艾为首,希望迁都青州。   而以刘艾为首迁都青州的想法,实则也是刘协的想法。   刘艾道:“臣去青州的时候,征北将军正跟袁绍有战事冲突。”   “但征北将军已经承诺,会尽快结束跟袁绍的战事冲突,来洛阳觐见陛下。”   刘协微微有些惊讶:“征北将军跟袁绍打起来了?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刘艾如实道:“刘青州派兵去护送公孙瓒的家眷返回青州,但遭到了袁绍的截杀,征北将军一怒之下,就下令攻打南皮城。”   刘协有些皱眉:“公孙瓒叛逆之辈,征北将军为何还要遣兵去救?”   刘艾连忙解释道:“陛下,征北将军素以信义为立身之本,这公孙瓒虽然是叛逆之辈,但跟征北将军私交很好,二人又同为卢尚书门下。”   “公孙瓒虽有叛逆之举,但征北将军不愿故友断后,故而遣兵护送公孙瓒的家眷回青州。重情重义之人,陛下应该高兴才对。”   刘协眉头舒展:“宗正言之有理。征北将军对昔日故友都这般重情义,必然也不会忘记朕的恩义。”   “朕虽然暂时答应了朝中文武,先迁都洛阳,再决定是去陈留还是去颍川,但现在朕只想去青州。”   “不论是陈留还是颍川,都是一群野心之辈妄想掌控朕,惟有征北将军才是真心待朕。”   言谈间。   董承到来。   最近董承是意气风发,父凭女贵,这女儿当了贵人,董承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董承本来是董卓部将牛辅的部曲,按理说是成不了刘协的国丈的。   然而,这董承又是汉灵帝母亲董太后的侄儿,刘协又自幼受董太后照料,这关系一论,董承的女儿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刘协的贵人。   “陛下,大喜事啊!”   “蝗灾席卷东郡和陈留郡,陛下不用迁都去陈留了。”   董承没注意到刘协越来越铁青的脸。   这叫什么好消息!   “国丈,百姓受灾,朕心忧不已,何来大喜?”刘协的语气也变得不渝。   董承马屁拍到马腿上,顿时有些尴尬,讪讪道:“陛下仁慈,是百姓之福。”   刘协的眼神变得复杂:“颍川可有受到蝗灾影响?”   董承摇了摇头:“颍川并无蝗灾。”   刘协的眼神变得更忧虑。   原本迁都陈留和迁都颍川两派就吵得不可开交,如今陈留遇到蝗灾而颍川没遇到蝗灾,那么支持迁都颍川的人就会变多。   如刘协猜测的一样,当陈留和东郡受到蝗灾的消息在公卿百官中传开,钟繇就第一个来寻刘协,再劝刘协迁都颍川。   随后,又有十余位公卿来寻刘协,纷纷劝谏刘协迁都颍川。   而另一边的吕布、张邈和陈宫就颇为难受了。   “陈留怎么会有蝗灾?”   “臧子源是怎么预防的!”   张邈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执政关中,关中旱灾。   刚到洛阳,陈留蝗灾。   仿佛这天道都不想让刘协去陈留、不希望张邈能执政一般。   吕布面色也不好看。   这建威大将军当久了,吕布已经不想再屈居人下了。   若迁都去了颍川,曹操的势力猛增,吕布想要当一个执掌军权的大将军就很难了。   曹操会将豫州的兵马给吕布指挥吗?   吕布可不会自信到曹操会交出指挥权!   可曹操不交出指挥权,吕布又如何称得上执掌军权的建威大将军?   陈宫琢磨了半晌,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的让陛下待在洛阳,然后拖到明年。”   陈宫的想法很简单。   陈留的蝗灾也就今年有,等到了明年,陈留照样是个最适合迁都的地方。   张邈愁眉道:“公台之策虽然可行,可钟繇曹操等人却不会让陛下拖到明年。甚至于,他们还会拿蝗灾说事,譬如迁都陈留不吉之类的。”   涉及到利益的时候,什么大吉大凶,都不过是用来打击敌人的手段。   倘若颍川有蝗灾而陈留无蝗灾,张邈也会以这借口来打击钟繇曹操等人。   陈宫细思道:“不如请刘备来洛阳?若刘备想让陛下迁都去青州,钟繇曹操等人必然不肯。”   “如此一来,我等就可以劝谏陛下暂留洛阳,静待曹操和刘备争出个结果。”   “只要拖到明年,就可以再请陛下迁都陈留。”   吕布想法更直接:“不管陛下迁都何处,本将的建威大将军谁都不能动!谁动本将就杀谁!”   相对于刘协和张邈等人的忧虑,曹操却是十分的开心。   早在刘协抵达洛阳之前,曹操就亲率兵马护送。   得知东郡和陈留受到蝗灾侵扰,曹操的心都快乐上天了。   “臧子源是个人才,即便面对蝗灾也有应对之策。”   “只可惜,陈留和东郡的蝗灾,不在于会对两郡造成多大的祸害,而在于陈留出现了蝗灾,天子迁都就是不吉!”   “张孟卓怎么也没想到,这上天都不想让陛下迁都陈留啊!”   “如此一来,陛下只能迁都许县了!”   曹操心情舒坦不已。   只要刘协迁都许县,那这朝中诸事,还不是由他曹操说了算?   至于吕布、张邈、陈宫,在颍川地界,是龙也得趴着,更何况几只病虎!   一旁的郭嘉见曹操有些得意忘形,适时提醒道:“明公不可大意,当心张孟卓再用诡计。”   曹操颇有些不屑:“陈留都闹蝗灾了,张孟卓都束手无策了,难道陛下还能迁往他处?”   郭嘉目光灼灼,右手微微一指青州的方向:“明公可别忘了,在陛下迁都之前,宗正刘艾去了青州。”   “陛下,可是一直都想去青州的!”   “张孟卓只需要拖到臧洪解决了陈留和东郡的蝗灾,就可以再次劝陛下去陈留。”   想到跟刘备之间的矛盾,曹操不由皱眉:“依奉孝之言,应当如何应对?”   郭嘉断定道:“我以为,张邈一定会遣人去青州陈述利害,而刘备若不想让陛下迁都颍川,就会跟张邈暂时结盟。”   “当务之急,明公应遣人去青州,试探刘备对陛下迁都的态度,早做打算!”   曹操踱步细思,这细眼中闪过一阵不愉:“怎么到哪都有刘备!”   ......   临淄城。   袁绍令颜良退守成平后,刘备令孙坚率破军营驻守南皮城,典韦率锐士营驻守乐陵城后,其余兵马则是返回各自驻地。   袁绍忙于回涿城稳定大局,也顾不上抢回南皮城了。   刘备和袁绍之间的兵事冲突,也暂时告一段落。   九月初。   刘备返回临淄城。   荀攸带了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来见刘备。   “使君,此人是幽州右北平郡无终县人,姓田名畴字子泰,本是大司马曾经的属吏,后因袁绍公孙瓒拥立伪帝,子泰就在徐无山隐世不出。”   “这次来青州,是受公孙瓒所托。”   刘备闻言大惊,连忙向前行礼:“子泰先生,可知伯圭兄如今去了何处?”   田畴轻叹:“公孙伯圭驱逐大司马、抢夺传国玉玺,又拥立伪帝,我本来是不想再跟公孙伯圭再有任何的牵连。”   “只是半个多月前,公孙瓒忽然来徐无山寻我,希望我能将传国玉玺送到青州。”   “至于公孙伯圭,他担心行踪暴露会牵连我,故而孤身去了塞外去寻乌桓王踏顿。”   “说:只要他死在乌桓人手中,袁绍就会误以为传国玉玺落入了乌桓人之手。”   说完。   田畴取出一个包裹,将其双手递给刘备。   刘备颤抖的将包裹接过,眼神多了几分悲戚。   虽然早已猜到公孙瓒难逃一死,但听到公孙瓒孤身去塞外,刘备还是忍不住悲伤。   “伯圭兄心中有傲气,宁可战死塞外,也不愿来青州苟活。”   “悲呼!”   良久。   刘备郑重的向田畴行了一礼:“备,替伯圭兄感谢子泰先生大义。”   田畴亦是回了一礼,道:“听闻大司马人在朱虚县,我欲前往朱虚县造访大司马,还请刘使君能派个识路的随我前往。”   刘备此时心情复杂,没有挽留田畴,只是让荀攸替田畴安排去朱虚县的向导。   “区区一个传国玉玺,让无数人为之痴迷。”   “袁术因此而败,伯圭兄也因此而亡。”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若得到传国玉玺就是天命之人,袁术和伯圭兄又岂会因此而遭遇祸事。”   “这不是受命于天,而是难承其重啊。”   感慨之际。   刘备遣人请来郑平。   这次传国玉玺能返回青州,郑平的谋划是功不可没的。   不过这一次,刘备没有成功的喜悦,心情也因为公孙瓒的死亡而变得沉重。   “显谋,伯圭兄委托徐无山的隐士田畴,送回了传国玉玺。”   “至于伯圭兄,他孤身去塞外寻乌桓王踏顿了。”   刘备的语气有些低沉。   郑平仔细的端详了传国玉玺,遂宽慰道:“使君,公孙将军此举,不仅全了跟使君的兄弟之情,也让使君有足够的理由保全公孙将军的家眷。”   “白马将军因乌桓而扬名,如今战亡于塞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刘备内心也很清楚,公孙瓒这般选择,是目前最好的结局。   不会因为叛逆的身份回到青州让刘备为难,杀伪帝夺玉玺,又让玉玺回到刘备手中,也算是向刘备弥补了昔日的过错。   既保全了家眷,也让刘备能有夺回传国玉玺的功劳。   良久。   刘备长叹一声,敛容询问道:“显谋,这传国玉玺如今要如何处置?是继续交给大司马保管,还是送去洛阳归还给天子?”   郑平不假思索地道:“传国玉玺乃汉家之物,如今天子已经亲政,自然要送去洛阳归还给天子。”   “使君有送还玉玺的功劳,今后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就会更高。”   “不论今后谁主政朝廷,都不敢在天子面前构陷使君。”   “正好,袁绍要回涿城稳定幽冀并三州的局势,暂时无力南下跟使君争锋,使君可趁机前往洛阳,觐见天子!”   刘备想了片刻,同意了郑平的提议,道:“这次去洛阳,显谋也一并同去吧。青州已有公达出任别驾,这军政事务不用你我担忧。”   “至于兵马,白毦营是重盾营,行军太慢,不利于应变。我有意让白袍营同往,显谋以为如何?”   郑平略思一阵,点头同意道:“使君这般安排亦可。除白袍营外,让阿亮和阿逊也一同前往吧。”   “这两个小家伙还未去过洛阳,让他们见识下天下雄关和河洛之地,对今后的成长也有好处。”   刘备抚了抚短髯,笑道:“显谋对阿亮和阿逊的期望挺高啊。”   郑平亦笑道:“阿亮和阿逊能早一日独当一面,我亦能早一日偷闲。”   两人相视大笑。   刘备跟郑平已经共事四年有余了,对于郑平的人生理想,刘备亦是很清楚。   对于郑平而言,汉室必须要匡扶,天下必须要一统。   可这匡扶汉室一统天下后,郑平就想撂摊子去云游天下了。   刘备很清楚,郑平不是担心兔死狗烹才想撂摊子,以北海郑氏的家世,郑玄郑平父子的名望,谁敢玩兔死狗烹的把戏?   可以说,这匡扶汉室大仁人志士,大半都跟郑平有关。   兔死狗烹,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培养诸葛亮和陆逊,也是郑平想撂摊子后轻松一些。   否则这人刚一走,天下又乱了,郑平也是会很心烦的。 接下来几天的更新(必看)   剧情小高潮结束了。   明日起,每日暂时更新一章,时间在下午两点。   原因是:下周要带小孩出去旅游几天,为了避免断更,这几天会存稿用于旅游时间。   我也顺便给自己脑壳放个假,让接下来的剧情更精采一些。   回来后恢复三更。   立正挨打,兄弟们打轻点儿!   祝兄弟们财源广进、事事如意、阖家快乐、月月有余。 第282章 智士张飞,薅荆州的羊毛   “去洛阳?”   一听要随军去洛阳,诸葛亮和陆逊都兴奋起来了。   这个年代,除非举家迁徙、或者父辈出仕等特殊情况,未及冠的少年们是很少有机会踏足他郡的。   大部分的少年,活动范围甚至只有一乡之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   见多识广,这思维才能更敏捷。   如今诸葛亮十三岁,陆逊十一岁,正是长见识的大好年龄。   “阿逊,你没怎么出过远门,这次出门要多听我的。”诸葛亮摇晃着小一号的羽扇,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这要换做常人家的孩子,必然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儿。   陆逊应该点头称是。   可诸葛亮和陆逊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若是在外人面前,自然要有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避免人说闲话。   但这私下里嘛。   “阿亮兄,你这话就不对了。”陆逊故意摇头晃脑:“愚弟我本是吴郡人,后来随祖父迁往庐江郡,之后又来到了青州。”   “若说这出院门,愚弟自南入北,由扬州入青州,中间还跨越了个徐州,怎么也比阿亮兄你的远门远啊。”   “阿亮兄你,似乎只从琅琊郡来到临淄城,临淄城去了趟右北平,又自右北平入涿郡,这路程也不比愚弟远多少啊。”   诸葛亮见陆逊如此得意,也毫不留情的打击道:“阿逊啊,那能一样吗?你自吴郡到庐江郡,那叫随祖父迁徙;你自庐江郡来青州,那叫来青州求学。”   “而你兄长我,自临淄城入右北平,是游说公孙瓒,自右北平入涿郡,是游说大司马。”   陆逊怼道:“又不是阿亮兄你在游说。”   诸葛亮羽扇一挥,目光清彻而睿智:“可我参与了啊!”   陆逊顿时无言。   诸葛亮摸了摸陆逊的头:“阿逊啊,你兄长始终是你兄长,听兄长的话,兄长带你去见识洛阳的繁华。”   陆逊一把推开诸葛亮的手,嘟着嘴有些气鼓鼓地道:“阿亮兄,别摸我头,会不聪明的。”   “洛阳都被董卓一把火给烧了,哪来的繁华?”   诸葛亮笑道:“阿逊,所以说你的见识太浅薄了。”   “诸州郡县的城池,有一大半的城池都曾经是一国的都城,就譬如临淄城,自周分天下诸侯时,就是齐国的都城。”   “八百年古都,四百年重城,难道还不能见识到临淄城的繁华?”   “繁华不一定非得在今朝,洛阳天下之都,源远流长。”   “古有大禹划九州,而河洛分属古豫州,传闻洛阳乃是古夏朝立国之地,《史记·夏本记》云:‘太康居斟鄩、羿亦居之,桀又居之’。太康、仲康、帝桀皆以斟鄩为都。”   “又有商汤建都西亳,西周代殷商后,为了能更好的掌控东州之地,在洛阳营建国都。”   “叔旦在洛水北岸修建了王城和成周城,有铭文记载‘唯王初雍,宅于成周’,《左传》有载:成王定鼎于郏鄏。”   “《史记周本纪》有云:周平王东迁洛邑。”   “而在周后,秦庄襄王又在洛阳置三川郡,郡治成周城。”   “秦亡后,项羽又封申阳为河南王,居洛阳。”   “汉王元年,高祖建汉,初都洛阳;王莽篡权时,改洛阳为宜阳,设新室东都;建武元年,光武帝又定都洛阳。”   “到了初平元年,董卓火烧洛阳城,洛阳变成废墟。”   “今年,天子东迁洛阳,遣人修缮洛阳古都,虽然不能再复旧日之景,却也不减千年繁华之意。”   诸葛亮侃侃而谈,时而又引经据典,听得陆逊一愣一愣:“阿亮兄,你确定你读书,不求甚解?”   诸葛亮眼一抬:“难道我有在一字一词上深究吗?”   人比人,气死人。   陆逊的傲气再次被诸葛亮打压。   这就好比学霸和学神之间的区别。   学霸:努力的将公式定理全部记住,一个公式都不会忘。   学神:那啥,不就是记住基础公式,然后稍微推导下吗?   看着诸葛亮和陆逊的日常斗嘴,郑平则是舒坦的坐在一旁。   论天赋,陆逊好比一柄青铜利剑,虽然锋利,但终究还是太脆,易断易折;而诸葛亮则不同,诸葛亮的天赋更像是一柄镔铁大锤,看似不起眼,但这一锤下去,谁来了都得干废。   “卧龙已经逐渐长成,不知被水镜先生赞为南州士人之冠冕的凤雏,如今又长成多少。”郑平的嘴角,渐渐浮现一丝笑意。   有卧龙无凤雏,岂不是遗憾?   ......   襄阳。   张飞备了厚礼,来寻司马徽。   这不是张飞第一次来寻司马徽了。   “水镜先生,俺又来了!”   大嗓门一出,府邸内的司马徽,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也是郑平在交代张飞的时候,忽略了一些细节。   司马徽是建安三年,刘表起立学校,博求儒术的时候,才正式客居襄阳。   以至于张飞在襄阳寻了许久,也没寻到郑平口中的水镜山庄。   正好这个时候,自称水镜先生的司马徽来襄阳访友,暂住在弟子向朗的府邸。   张飞得知消息后,便备了厚礼来寻司马徽,希望司马徽能举荐些贤才,尤其是一个叫庞统的。   司马徽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么庞统?   我不认识啊!   可张飞固执的认为司马徽觉得自己不诚心,于是隔三差五就会备厚礼来寻司马徽。   “恩师,要不,随便举荐一个人,将这张飞打发了?”向朗小声询问身边一名卓尔不凡的中年儒生。   司马徽叹道:“若能随便举荐一个人就将张飞给打发了,老夫就不用犯愁了。你见了张飞口中的庞统,此子才智如何?”   向朗不假思索地道:“年方十五,略显木讷。”   司马徽皱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远在青州的张飞却希望老夫能举荐,这不合常理,你真的跟那庞统认真交流过了吗?”   向朗有些无奈:“庞统话太少了。”   由于张飞点名希望司马徽举荐庞统,向朗对庞统也多了好奇。   毕竟青州牧刘备麾下的大将,不远千里来襄阳打探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少年必然有出奇之处。   论身份,庞统是庞德公的侄儿,倒也是名仕之家。   但向朗身为襄阳人,对庞德公这个侄儿早有耳闻。   个性朴实,平平无奇。   即便向朗有心结交,庞统给向朗的感觉,依旧是略显木讷。   “真是奇怪!”司马徽心中犯疑,已有心决定亲自去见见庞统。   又听得门外的嗓音不绝,司马徽只能无奈的让仆人开门,请张飞入内。   “水镜先生,俺知道这俗物你肯定是瞧不上眼的。”   “所以俺就遣人快马加鞭回了趟青州取了一物。”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水镜先生笑纳。”   张飞一边说,一边抱着一个木箱进入内院,然后将木箱轻轻放下,看得司马徽和向朗目瞪口呆。   你管这叫“小小礼物”?   张飞却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一边打开箱子一边介绍道:“这可都是俺平日里的珍藏。”   “有《史记》有《左传》有《论语》有《韩非子》等等,都是诸子百家的经典之作。”   “有一部分是康成公注释过的,有一部分是没有任何注释的。”   “水镜先生,你一定要相信俺,俺是真心求贤!”   虽然这青州的贤才大才,基本都是郑平和刘备在招揽,但张飞心细,对郑平和刘备的招揽之法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当初郑平赠书给关羽的那一幕,张飞可是历历在目。   对于司马徽这样的贤才,普通的金银是不能满足对方的需求的。   毕竟司马徽也不缺金银。   能令司马徽感兴趣的,是书籍!   大量的书籍!   于是张飞遣人快马加鞭的从青州送来了一箱子的书籍。   这些都是张飞平日里的珍藏。   张飞虽然不怎么喜欢看书,但却有收集书籍的癖好。   只要是没见过的书籍,都会买来放在家中。   张飞的妻子胡夫人也懂张飞的癖好,因此专门在家腾了个位置给张飞放书。   还贴心的给张飞分门别类。   一听张飞说要送书给襄阳的名仕,胡夫人就挑选了一些精装本让骑士送来襄阳。   张飞很细致的将书一本本的拿出来,一字儿排开。   一扫这些书籍,司马徽再也维持不住名仕的风度了。   司马徽也有很多藏书,但大部分都是竹简。   而张飞送来的书籍,却都是改良后的左伯纸印刷而成。   “这,这,这是左伯纸?你拿来抄书?”   “不,不对,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左伯纸?”   司马徽语气颤抖。   由于战乱,如左伯纸这般的精品纸几乎没什么售卖渠道了。   郑平虽然在青州增加了左伯纸的制作工坊,但都没有对外售卖,主用于印刷书籍、提供给青州官学。   因此。   哪怕青州已经步入了书籍印刷的时代,如襄阳这地儿,大部分都是竹简书。   张飞见司马徽来了兴趣,大笑道:“你说左伯纸啊,俺大哥是青州牧,有左伯纸不是很正常的吗?”   正常?   拿左伯纸这种千金难买的纸张来抄书,这叫正常?   司马徽眼有些红,语气也变得急促,双手颤抖的翻开一本《论语》,整个人的眼神再次变得复杂。   “这是,拓印?”   下意识的,司马徽又拿起其他书籍,发现这字体都是一样的。   “这些书,不是抄的!”司马徽语气中多了惊讶。   张飞见司马徽的惊讶模样,颇有些得意:“抄书得多累啊!这可是青州的独门工艺,印刷术!”   “水镜先生,你若有著书,可来青州,你想印刷多少本,就能给你印刷多少本。”   司马徽的眼神再次变了。   随即,司马徽向张飞拱手一礼,道:“老夫井底之蛙,小觑了大贤啊。往日怠慢将军,多有得罪,请将军入内,老夫以酒赔礼。”   这忽然的态度转变,让张飞有些受宠若惊:“水镜先生,你这就折煞俺了。俺是个粗人,能跟水镜先生同饮,是俺的荣幸。”   司马徽见张飞一个粗犷汉子竟然如此有礼,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赞赏。   张飞见司马徽准备的酒水寡淡浑浊,于是拿出了自带的仙人酿,道:“水镜先生,恕俺无礼,俺喝不惯这浊酒了。”   “今日俺准备了青州独门秘酿的仙人酿,正好请水镜先生同饮。”   这仙人酿,青州同样没有对外售卖。   毕竟青州的存粮还没充足到可以大肆酿制仙人酿。   看着这如清泉一般的仙人酿,司马徽感觉今日如山野之人忽然来到繁华城市,入眼所见的全都是未知。   “果然是好酒!”   “今日饮了这仙人酿,以后老夫也喝不下浊酒了。”   司马徽不由感慨。   张飞环眼咕噜噜一转,嘿嘿一笑:“水镜先生说这话就见外了,若水镜先生跟俺去青州,不论是左伯纸还是仙人酿,俺都管够!”   “俺还可以替先生建一座水镜山庄,四方贤士闻水镜先生之名,必然能争相而来。”   张飞只是看似憨,但一点都不傻。   见司马徽如此模样,张飞心中滋生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跟诸葛亮天赋相等的庞统,要拐去青州。   眼前这个名仕司马徽,同样得拐去青州。   来了襄阳这么多天,张飞也明白了:压根没什么水镜山庄!   既然没有水镜山庄,那就将水镜拐去青州,在青州建一座水镜山庄!   司马徽手一滞:“将军要让老夫举荐贤才,怎又让老夫去青州?”   张飞不假思索,直言道:“水镜先生去了青州,那贤才不就都去青州了吗?”   说完,张飞又扭头看向向朗:“向先生,俺大哥在青州招贤纳士,正缺你这样的大贤,不如你跟俺回青州,先担任县长。”   “若有政绩,亦可让你出任一方太守。”   “如果你不想在青州任职,徐州和扬州也可以。”   “徐州牧是俺二哥,扬州牧是俺好友,这青徐扬三州,你想去哪个县俺都可以举荐你去哪个县!”   什么叫壕无人性?   张飞现在就叫壕无人性!   左伯纸、印刷术、仙人酿,青徐扬三州皆是自己人。   这邀请,向朗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第283章 南阳良将,黄忠甘宁魏延   良久。   向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婉拒道:“谢将军好意,只是朗已经答应荆州牧出任临沮县长。”   张飞却是不介意地道:“向先生不必在意!颍川荀氏一族的公达公,本是天子任命的蜀郡太守,如今也当了青州别驾。”   “既然向先生尚未正式出仕,不妨先考虑几天,俺在这襄阳还要待一段时间,不急,不急!”   向朗顿时犹豫。   司马徽见自家弟子竟然陷入了左右两难的抉择,对张飞的评价也更高了:“老夫本以为将军只是骁勇猛士,今日一见将军谈吐,真智勇之士啊!”   张飞心中直乐。   俺跟着大哥和显谋先生这么多年,这招贤纳士的态度可没少学。   “水镜先生,你是来襄阳作客的,也没在颍川任职,不如随俺去青州如何?”张飞趁热打铁,继续游说道:“青州多有名仕汇聚,除了康成公外,还有陈留名仕文礼公等人也时常会在临淄城以文会友。”   “上回俺听大哥说,想在临淄城重建一座稷下学宫,收录百家学说,再现百家学术争鸣之盛况。”   “比起鸿都门学以尺牍、小说、辞赋、字画为主,稷下学宫百家争鸣,更适合天下贤士共讨治国、治民之方略。”   司马徽的瞳孔猛的一缩。   稷下学宫,是先秦最有名的学术胜地。   不任职而论国事。不治而议论。   无官守,无言责。   百家学派并存,四方游士、各国学者纷至沓来。   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   儒、名、法、墨、阴阳、道、小说、纵横、兵家、农家等各家学派林立,学者共聚一堂,围绕天人之际、古今之变、礼法、王霸、义利等话题,互相辩论、印证。   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   对于司马徽这种不愿出仕但又希望传承学说、培养门人的隐士而言,稷下学宫的吸引力堪比大将军、大司徒对官场之人的吸引力。   “将军此话当真?”   “玄德公真有意重建稷下学宫?”   司马徽的语气有些急促。   “当然!俺可是亲耳听大哥这般说的!”张飞拍着胸脯,脸不红、心不跳。   一旁的向朗也听得心惊,询问道:“可为何我等从未听说过此事?”   司马徽也回过神来,看向张飞的眼神中有疑惑。   张飞这谎言也是张口即来:“两位先生有所不知,这路得一步步走,饭得一口口吃。”   “大哥要重建稷下学宫,不仅得花钱花粮,还得有让天下士人信服的名望。”   “同时还得顾忌小人谗言,说大哥有不臣之心。”   “因此这稷下学宫之事,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搁置。”   向朗又问道:“既然被搁置了,这稷下学宫的重建也就成了无稽之谈了。即便玄德公有重建之意,也难以真正建成吧?”   张飞拍腿大笑:“向先生,此一时,彼一时。天子有意迁都青州,这青州重建稷下学宫,天子又岂会不允?”   司马徽吃了一惊:“天子要迁都青州?这什么时候的事?”   张飞不假思索:“前些天俺大哥来信,说宗正来青州宣旨,希望俺大哥能去洛阳迎奉天子入青州。”   “算算时间,俺大哥应该统兵离开临淄城,往洛阳而去了。”   “若非俺还要主持襄阳的名医会,俺肯定也要去洛阳的。”   在张飞的一通忽悠下,司马徽心动了。   “倘若天子去了青州,而玄德公在临淄城重建稷下学宫,我等学者就有用武之地了。”   昔日稷下学宫存续期间,诸多先秦学术著作相继问世。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而著书立说却能流传千年。   司马徽不求官,但求名。   “若真如将军所言,老夫必然也会走一趟临淄城,若稷下学宫修成,老夫亦会邀好友同往青州。”   司马徽的答案,让张飞大喜。   稷下学宫的事,刘备的确提及过,不过并未说过要重建。   青州本就有官学,郑平还让张昭以修建官学为名筹措了大量的资金。   然而,张飞一点也不担心。   只要能忽悠司马徽这种名仕及其好友入临淄城,哪怕张飞口中没有半句真话,刘备和郑平也能让张飞的谎言变成事实。   南下襄阳,不就是为了招贤纳士吗?   这心态一变,司马徽问的问题就更直接了:“将军之前让老夫举荐贤才,尤其提及了庞德公的侄儿庞统。”   “老夫也让巨达去造访过庞统,但庞统此人略显木讷,不似大才。”   略显木讷?   那可太好了!   俺张飞就能成庞统的伯乐了,到时候青州六营,谁能跟俺抢军师?   张飞心中欢喜,随即敛容道:“俺曾跟显谋先生寻访过青徐贤才,显谋先生曾跟俺说过一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略显木讷,不一定没有大才;也有可能是庞小先生认为,向先生非其子期。”   伯牙子期,千古知音。   司马徽和向朗皆是心神一震。   尤其是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亦让司马徽师徒二人深受震撼。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仅此一句,足见青州郑显谋的德行器量。”   “玄德公有如此贤士辅佐,难怪四方贤士争相前往青州。”   半个时辰后。   张飞暂别司马徽和向朗。   一返回住处,张飞立即提笔作书,然后交给亲信张达,嘱咐道:“立即去洛阳,务必将此信亲手送到军师手中!”   “记住,这封信比你的命还重要!”   张达心头一凛,连忙将书信贴身藏好:“将军放心,即便末将死了,这信也一定会在死前送到军师手中。”   由于郑平的时常规劝,张飞对待范疆张达这类的亲信将领,暴脾气有了收敛。   不仅如此,郑平还给张飞的夫人胡夫人出了主意。   每次这些人犯错被张飞训斥惩戒后,胡夫人就会带着小张苞去犯错被惩罚的将领家中慰问。   诸如“平时不流血,战时就会丧命”“鞭打诸将之身,痛在张将军之心。”“张将军好面子,故而暗令妾身来看望诸位将军”“诸位将军可不要在张将军面前提及此事”等等话术,都是郑平提前给胡夫人编好的。   胡夫人是胡昭堂妹,自幼就受胡昭影响,亦是个八面玲珑的,对于郑平编的话术运用自如。   刚柔并济下,哪怕范疆张达等将平日里被张飞无故给鞭笞了,一个个都对张飞心生感激。   以至于张飞有时候见到主动领鞭子的部将时,都不好意思继续打了。   时间一久,张飞这鞭笞部下的暴脾气,也越来越收敛。   游说了司马徽后,张飞又将精力放在了名医会上。   有华佗邀请,南阳神医张机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参加名医会。   这荆州的医者一听张机和华佗都参加了名医会,一个个蜂拥而至,生怕错过了交流的机会。   长沙。   年不到五十、却两鬓斑白的黄忠,神情焦急的看着床榻上昏迷的青年和正在把脉的老医。   良久。   老医无奈的摇了摇头:“黄将军,老朽医术不精,惭愧啊。”   黄忠顿时有些天旋地转:“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医轻叹:“令郎本就有伤,又强行练武导致感染了风寒,老夫的确没有医治之法。”   黄忠一个踉蹡,懊悔跺脚:“都怪我,若非我对叙儿要求太高,叙儿又何至于带伤练武。”   老医有些不忍,道:“黄将军,可曾听过襄阳名医会?”   黄忠猛然反应过来:“先生之意,让我去襄阳名医会求医?”   但很快,黄忠又有些落寞:“类似襄阳的名医会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名医会。”   “但名医会的医者都是为了能在名医会上引起达官贵人亲睐才去的襄阳,即便要诊病,诊的也是襄阳的达官贵人、以寄希望得到达官贵族的赏识。又岂会浪费时间来救我一个武夫的儿子。”   这年代,医者的地位是很低的。   因此类似名医会这样的医者交流会,大抵都是给达官贵族看的。   只有得到达官贵族的赏识,有水平的医者地位才会提高,运气好的还能得到官身。   虽然只是小官,但好歹也是个医官了。   这跟武夫依靠武艺取得达官贵族的青睐,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老医却是道:“黄将军有所不知,这主持襄阳名医会的,是青州牧玄德公的义弟张飞。”   “玄德公素有仁义,昔日更是以一己之力救了青州五十万饥民。”   “老朽以为,这张将军是玄德公的义弟,定然不会是个见死不救的。”   “即便那张飞也是个势利的,以黄将军的武勇,也能换来一个诊病机会。”   黄忠眼神一凛,随即向老医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不知先生是否有意去襄阳,我可稍先生一程。”   老医却是摇头道:“老朽对这些虚名不感兴趣,就不劳烦黄将军了。”   看着床榻上昏迷却有痛苦之色的黄叙,黄忠心一狠:“哪怕卖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求那张飞让名医会的名医,救叙儿一命。”   ......   新野。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背着采好的药材,紧跟在一个老医身边。   老医边走边嘱咐:“阿延,这次名医会,去的大部分都是荆州有名有姓的名医,不似老夫这种乡野郎中。”   “若你表现好,或许能得到某个名医的青睐,学得更多的医术。”   “你能识药材,也能翻山越岭,很多名医都喜欢你这样的弟子。”   青年却是有不同的想法:“二爷,我听说这次主持名医会的人跟以往不同,据说是青州牧玄德公的义弟。”   “不知道他招不招兵。”   老医训斥道:“阿延,这年头,当兵的有几个能活长的?听二爷的话,别多想,若能拜个名医当师父,以你的天赋以后必然能当个医官。”   青年不服道:“医官也只是个小官,哪有当将军威风?”   老医停下脚步,敛容正色道:“阿延,你父亲死的早,这一辈就你一个男丁,你是要给魏家传宗接代的,岂能跑去当兵?”   “你还想当将军?你学过武吗?能当将军的都是权贵之家。”   被称为魏延的青年,嘴上更是不服:“我虽然没学过武,但我能一刀劈死山中的豺狼。大将军何进以前也是个屠夫。”   老医气不打一处来:“何大将军的阿妹是皇后,你阿妹能当皇后吗?你阿妹都嫁人了!”   “你要再说这话,这名医会就别去了,省得以后老夫还得给你立衣冠冢。”   魏延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   ......   南阳。   一支约莫八百人的兵马驻扎在河道。   为首一人,头插鸟羽,身披铃铛,扛着一柄大砍刀,威风凛凛,正是蜀地郡丞甘宁。   年初的时候,刘焉因为背疮迸发去世,其子刘璋继任了益州牧。   刘表欺负刘璋年幼,又认为刘璋没资格继任益州牧,于是暗中派别驾刘阖策反了对刘璋不满的甘宁、沈弥、娄发等人。   但可惜,刘璋虽然年幼,刘焉留下来的亲信却是不少,即便甘宁骁勇,也挡不住益州豪族的反攻,最终无奈逃回南阳祖籍。   刘表见甘宁骁勇,于是屡次遣人来招揽甘宁,但都被甘宁拒绝。   在甘宁看来,刘表就是一个只会夸海口的阴险小人。   说好的要一起打刘璋,结果一兵一卒都没派!   “甘将军,颍川的曹操遣人来信,希望我们能去颍川。”沈祢来到甘宁面前,将书信递给甘宁。   这支八百人的兵马忽然出现在南阳,自然也没逃过颍川曹操的眼线。   荀彧当即就给曹操传讯,让曹操写信招募甘宁等人。   娄发也道:“曹操许诺,只要我等去了,就可以表奏天子封我三人为将军。”   对于曹操的招揽,沈祢和娄发都很心动。   毕竟他们这群人,只是逃到了南阳的败军,曹操却许诺封将军,这可比刘表许诺的好处多。   刘表虽然也在招揽甘宁等人,但太小气了,除了许诺给甘宁都尉,其余人都没个正儿八经的军职。 第284章 甘宁东进,张飞计邀黄忠   甘宁没有心动,反而多了几分忿忿:“刘表欺我在益州走投无路,只许了我一个都尉。”   “曹操虽然许诺封我三人为将军,但除了一封书信,连个有名号的士人都不肯派来。”   “倘若冒然去了颍川,曹操反悔不认,又当如何?”   “虽说曹操许诺封我三人为将军,但这将军也有品级之分,若只是随意封个将军,然后暗中策反我等部下,我等在颍川又当如何?”   虽然刘表只给了个都尉,但刘表好歹是派别驾刘阖来招揽。   而曹操许诺封侯,却只派了个普通信使来南阳。   甘宁担心去了颍川身不由主,被调到闲职上,这八百健儿就不属于甘宁了。   “曹操好歹是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不至于这般言而无信吧?”娄发对此有不同意见。   娄发跟甘宁想的不一样。   曹操若是不满甘宁,想策反甘宁的部下,那策反的不就是自己吗?   沈祢跟娄发的想法也是相差无几。   刘焉还在的时候,沈祢和娄发并非甘宁的部下,只不过在举兵反刘璋的时候,甘宁被众将推举为帅。   眼下要分利益了,沈祢和娄发自然更倾向于考虑各自的利益而不是甘宁的利益。   甘宁去了刘表麾下还是个都尉,他们去刘表麾下就是小卒。   相较而言,自然曹操给得更多!   甘宁性格傲,不愿意去了曹操麾下受委屈,沈祢和娄发却不在意。   都当将军了,还有什么委屈的?   甘宁一扫二人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二人的想法:“沈将军、娄将军,感谢尔等昔日的信任。”   “我也不愿耽误了二位将军的前程,除了昔日久随我的锦帆兄弟,其余人马,二位将军皆可带走。”   甘宁粗猛好杀,但也轻财重义,不会因为沈祢和娄发想去投靠曹操就对二人不满。   因义而聚,因义而散,那就各奔前程,没必要再结私怨。   沈祢和娄发暗暗惭愧。   不过这心中的一丝惭愧,并未改变二人的去意。   “甘将军,若你在南阳待得不痛快,可来颍川寻我二人。”沈祢善意而道。   随后。   沈祢和娄发给甘宁留下了两百人,各率三百健儿前往颍川。   “真是心急啊。”   “我本想去趟襄阳,看能否跟青州搭上关系。”   “蜀中虽然偏远,但我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蜀郡太守荀公达如今在青州,我这个前蜀郡郡丞,若去了青州怎么也比在刘表和曹操麾下强。”   甘宁看着远去的沈祢和娄发,暗暗摇头。   虽然甘宁跟荀攸并未见过,但甘宁是蜀郡郡丞,荀攸是蜀郡太守,甘宁自信能搭上一些关系。   倘若荀攸愿意举荐,怎么也比在刘表和曹操麾下强。   细思了一阵,甘宁便带上了军医,一并前往襄阳。   既然是医会,这军医自然也能上场。   至于军医是不是名医?   这不重要!   甘宁只是需要一个去见张飞的借口。   ......   襄阳。   张飞举办的名医会如火如荼,也引起了一些荆州人的担忧。   蔡瑁私底下寻到刘表:“使君,张飞在襄阳举办名医会,有些喧宾夺主了。”   “刘备虽然只是青州牧,但徐州牧关羽是刘备的义弟,扬州牧太史慈又是郑平的义兄。”   “这说来说去,青徐扬三州如今都是一家人了。”   “刘备这个时候派张飞来襄阳举办名医会,是在替刘备拉拢人心,恐怕刘备有窃夺荆州之意。”   刘表蹙眉:“德珪,你多心了。玄德岂会有此意?”   “陶谦被曹操妄杀,袁术又祸乱江淮。而关羽灭了袁术,太史慈又定了扬州,玄德自然要替关羽和太史慈请功。”   “关羽和太史慈的州牧是天子册封,不是玄德违律任命,足见玄德一直都恪守汉室律法。”   “玄德有匡扶汉室之心,又岂会有窃夺荆州之意?”   蔡瑁觉得刘表想得太简单了,再劝道:“使君,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若刘备无窃夺荆州之意,又岂会遣张飞来襄阳举办名医会招揽人心?”   刘表大笑:“这襄阳士人才俊,谁不是老夫的座上宾?但即便如此,依旧有诸多大贤不愿出仕。区区一个名医会,能招揽什么人心?德珪,你多虑了!”   在刘表看来,张飞的名医会也就能吸引一些落魄寒门或者出身寒微的,压根吸引不了荆州真正的大贤。   蔡瑁见刘表不肯听劝,只能无奈退下,但心中对刘备却多了几分恼怒。   虽然刘表说得有道理,但这襄阳是蔡瑁的地儿,哪有强龙来压地头蛇的道理?   蔡瑁唤来弟弟蔡勋,嘱咐道:“阿勋,你去趟颍川告诉荀文若,刘备在拉拢荆州人心。”   蔡勋疑惑道:“兄长,那曹操也不是什么好人,虎视南阳许久了,真要去寻荀文若吗?”   蔡瑁冷笑:“我亦知道曹操不是什么好人。可这荆州的地面上,不能只来一只老虎。惟有两虎相争,我等才能在荆州坐山观虎斗。”   蔡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兄长高见!”   名医会。   跟以往的医会不同,这次的名医会除了交流医术外更像是一群名医免费义诊,一应花费都由张飞支付。   即便是华佗和张机,也在义诊。   不同的是,华佗和张机诊断的病人,多为疑难杂症。   自从司马徽答应引荐庞统后,张飞就留在名医会主持大局,以求让这名医会能多给刘备增添些名望。   “将军,外面有个当兵的,执意要插队。”范疆来到张飞身边,小声汇报。   张飞的环眼猛然一瞪:“谁敢在俺的地方插队?想挨鞭子吗?这种小事也需要汇报?”   范疆扫了一眼左右,凑近道:“那当兵的说,若是治好他儿子的病,让他干什么都行。我听人说,此人是荆州的中郎将黄忠,能挽强弓,有百步穿杨之能。”   “将军要不要,让这黄忠来锐士营?”   张飞瞪了范疆一眼:“他都是荆州的中郎将了,怎么可能来锐士营当副将?”   范疆不以为意:“可黄忠说了啊,要能治好他儿子的病,让他干什么都行。区区一个荆州中郎将,能跟锐士营的副将相比吗?”   “锐士营可是青州第一营!将军可是征北将军的义弟!”   张飞顿时意动:“这黄忠,真的能挽强弓,有百步穿杨之能?”   哪怕是幽州善骑射的,也不敢说自己能百步穿杨。   张飞顿时对这黄忠有了好奇:“送他儿子去见华神医,再让这黄忠来寻俺。”   不多时。   黄忠来到内院,拱手便向张飞问礼致谢:“多谢将军。”   张飞见黄忠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不凡之人,顿时眼前一亮:“你就是黄忠?听说你能挽强弓、有百步穿杨之能?”   黄忠谦逊地道:“不过是些微末技艺,都是众人抬举。”   张飞却是将弓箭扔向黄忠,不耐烦地道:“是不是微末技艺,试了才知道,你给俺射个试试。”   黄忠握着弓箭,又看了一眼黄叙的方向,为难地道:“将军,我孩儿——”   张飞却是一口打断道:“你若真的能挽强弓、有百步穿杨之能,俺就让张神医也来给你儿子诊病。”   黄忠凛然。   两个神医一起诊病,必然是比一个更好。   “将军,在下献丑了!”   虽然有些伤自尊,但如今黄忠要救黄叙,别说伤自尊了,只要能治好黄叙的病,再屈辱的事黄忠也会做。   早有人在院门外的杨树柳枝上挂了一个头盔。   黄忠掂量着手中强弓,眯着眼计算头盔的距离,然后调整了位置和角度。   猛然间。   黄忠拉弓如满月,一箭上弦。   不过眨眼一瞬间,箭若流星一般直冲杨柳枝,挂着头盔的杨柳枝也应声而断。   “好准的眼力!”   寻常弓箭手,看清百步外的杨柳枝都困难,黄忠却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调整射箭的位置,一箭命中挂着头盔的杨柳枝。   这份从容和自信,不是普通弓箭手能具备的。   唯有常年习射的,才能找到这种百步穿杨的感觉。   “黄将军神射!”张飞如获至宝,环眼瞬间多了喜色,即刻吩咐道:“范疆,立即去请张神医,让两位神医一同会诊黄将军的儿子。”   还未等黄忠开口,张飞又取来丈八蛇矛,跃跃欲试:“黄将军的武艺,必然不仅限于弓箭,来,比兵器如何?”   “不用担心你儿子,若是连两位神医都治不好,那也是天数。”   黄忠本来还有犹豫,一听张飞这般说,心中平添了几分苦闷。   苦闷一多,黄忠就感到烦躁。   于是黄忠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柄长刀:“在下善刀,请张将军指点。”   张飞一乐:“黄将军,那你可太吃亏了。俺最不怕的就是玩刀的,这天下间玩刀的,谁又会比俺二哥更擅长呢!”   然而这一切磋,张飞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   论刀法,关羽跟黄忠虽然各有所长,但都是精于此道的。   即便张飞经常跟关羽切磋,此时面对黄忠的刀法,也难有取胜的机会。   “这黄忠,一定要来俺的锐士营!”张飞越打越兴奋。   锐士营的副将,于禁擅长练兵但不擅长冲锋陷阵,只有典韦最符合张飞的风格。   张飞羡慕先登营的精兵悍将,一直都想给锐士营添几个悍将。   而现在,张飞的机会来了!   眼前这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黄忠,可不就是锐士营正缺的吗?   “黄将军,家中还有何人?”张飞将丈八蛇矛一扔,开始攀家常。   黄忠愣了愣,如实道:“只有叙儿一人。”   张飞顿时明白了黄忠为何会如此委屈齐全的要替黄叙治病。   年近五旬,只跟独子相依为命,如今独子重病,黄忠能不焦急心忧吗?   “黄将军,实话跟你说吧!俺的锐士营正缺一副将。”张飞想了想,决定坦率一些:“俺知道这锐士营的副将比起你这荆州中郎将要差一些,可黄将军在荆州,这中郎将也是到头了。”   “可俺的锐士营,以后是要北伐打袁绍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可不少。”   “黄将军就不想再进一步,当个将军封个侯?”   黄忠苦笑:“谢张将军好意,只是叙儿——”   张飞见黄忠的心思始终都在黄叙身上,知道现在是劝不了的,于是又拿出仙人酿来,请黄忠喝酒解闷。   这招揽的手段是层出不穷,让黄忠一时之间都有些招架不住。   小半个时辰后。   范疆兴奋的来寻张飞,见黄忠已经有微醉之意,范疆抬高了声音:“将军,华神医说,那黄叙的病需要长期调养、更换药方,可华神医又不能长待襄阳。”   “张神医说黄叙是华神医诊断的,不能妄加干涉,而且张神医已经答应华神医的邀请要去沛国游医精进医术,暂时也待不了襄阳。”   黄忠一听,顿时急了。   华佗和张机都说黄叙的病能治,那定然是能治的。   可两位神医要走,那岂不是等于告诉黄忠“病虽然能治,但我们不能因为黄叙一人就留在襄阳啊。”   张飞更是坦率:“黄将军,那华神医跟俺家军师是忘年之交,俺跟军师的关系,那可是比亲兄弟还亲,这荆州的官你别当了,跟俺去青州吧。”   “区区一个荆州中郎将,又岂能比得上替侄儿治病更重要?”   “不用担心钱财,只要来了俺的锐士营,替侄儿治病的钱俺都承担了。”   张飞不愧是跟着刘备,被刘备招贤纳士组合拳耳濡目染了许久的人,这说着说着“侄儿”都喊上了。   黄忠咬了咬牙,道:“张将军,可否让我先去见见两位神医?”   张飞看了一眼范疆,范疆会意,对黄忠道:“两位神医替令郎诊病后,就去诊断其他病人去了,暂时不能惊扰。”   “黄将军可先去探望令郎,稍后等两位神医空闲后再去询问。”   黄忠顿时坐不住了,连忙向张飞告了声罪,遂离开去寻黄叙。   张飞扭头看向范疆:“张神医真要去沛国?”   范疆嘿嘿一笑:“原本张神医是没这个想法的,我就跟华神医说,张将军希望黄忠父子能去青州,于是华神医就盛邀张神医去沛国。”   “下不为例。”张飞不由瞪了范疆一眼。   虽然范疆也是为了助张飞招揽黄忠,但毕竟这计太脏,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此风不可长! 第285章 黄忠辞官,凤雏被忽悠了   两日后。   黄忠下定了决心,前往州牧府向刘表请辞。   刘表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同意了黄忠的请辞。   毕竟黄忠就这么一个独子,若刘表执意不许黄忠请辞导致黄叙病重而亡,那刘表就是在跟黄忠结死仇了。   刘表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汉升不必愧疚,替令郎治病更重要。”刘表很大度,又令人拿出一些金银赠给黄忠。   黄忠心中有愧,婉拒了刘表的赏赐:“末将辜负了使君的厚爱,不敢再受使君财物。”   待得黄忠离去,刘表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蔡瑁自外而入,见刘表眼神复杂,于是问道:“使君,黄汉升为何来此?”   刘表扫了蔡瑁一眼,道:“汉升独子病重,是来请辞的。”   蔡瑁顿生疑惑:“只是病重,请假便是,使君通情达理,难道还会苛难不成?”   刘表轻轻呼了一口气:“张神医要跟着沛国来的华神医北上,汉升担心独子病情,于是决定辞官北上。”   蔡瑁略思一阵,就猜到了原因:“哼,必然是那张飞以黄汉升独子患病来要挟,否则黄汉升又岂会轻易辞官?”   “使君,不能再让张飞待在襄阳了。”   “连黄汉升都辞官,谁知道这今后还会不会有其他人被张飞诓走?”   刘表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否掉了蔡瑁的提议:“张飞是代表玄德而来,老夫岂能轻易驱逐?”   “若是驱逐,岂不是在跟玄德为敌?”   “黄忠只是南阳一武夫,家道早已中落,老夫看他武勇才让他当中郎将辅佐磐儿。”   “即便真去了青州又能如何?终究只是一武夫。”   “不必为了区区一个黄忠,而去得罪玄德。”   蔡瑁心中更恨刘备。   黄忠辞官后,就来寻张飞。   由于手段有些脏,张飞心中过意不去,当即就让黄忠出任锐士营副将,又承诺黄叙以后不能习武就送黄叙去青州官学,拜入郑玄门下。   青州六营的主将,都是有推荐名额的。   这也是郑平给刘备建议的,目的是为了让青州六营的主将能施恩部将,让将士的战斗力更强。   而这些被推荐的部将子侄,也能作为年轻一辈的骨干培养。   至于会不会让青州六营主将尾大不掉?   郑平的理由很直接,且不说青州六营的主将都是刘备亲信的。   哪怕这群六营部将受到蛊惑要反,这些部将的儿子都受的是刘备的恩义、郑玄的教诲,也不可能跟着自家父亲去谋反。   这才是真正的攻心。   攻的就是六营部将的子侄之心。   黄忠一听张飞的承诺,心中更是感激。   在询问过张机和华佗后,黄忠就明白黄叙的病即便好了,以后能不能上战场还两说。   可若能有机会拜入郑玄门下,弃武从文,那也是一条不错的道路。   在黄忠正式加入锐士营不久,司马徽也传来消息,要给张飞引荐庞德公的侄儿庞统。   张飞大喜。   这南下最核心的一个目的,就是请庞统加入锐士营。   由于庞统是庞德公的侄儿,张飞深知直接去请太唐突,这才有先游说司马徽、再由司马徽引荐的顺序。   于是张飞带着黄忠就去向朗的府邸。   原本黄忠是不想去的,毕竟黄忠跟司马徽这样的名仕之间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如何去跟这些名仕打交道。   但张飞却告诉黄忠,多结识一些名仕,以后对黄叙有好处,黄忠这才跟着张飞一道。   作为刘备的义弟,张飞的军政水平比起关羽要差上一大截,但也不是纯粹的粗莽武夫。   若要综合评价,张飞其实也能勉强算是半个军政两栖型人材。   这也是郑平让张飞独自来襄阳的原因之一。   对于刘备而言,关羽和张飞的能力越强,今后的地位才越稳固。   主弱臣强,往往都是取祸之道。   因此,郑平才会初见关羽的时候就赠兵书、促使关羽成了卢植的亲传弟子,又时常劝谏张飞收敛脾气等。   郑平很清楚,只有将关羽和张飞的能力跟地位匹配后,刘备才能稳坐后方,以关羽和张飞为左膀右臂,号令天下。   来到向朗的府邸,张飞见到了慕名已久的庞统。   庞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敦厚有礼,搁人群里都认不出来。   反观诸葛亮,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能一眼在人群中辨认出来。   在张飞打量庞统的时候,庞统也在打量张飞。   毕竟司马徽会主动造访庞统,是因为张飞的缘故,庞统很好奇,张飞跟自己没见过面,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才学的。   庞统这些年一直都在谦逊的求学,很少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哪怕是庞德公都不清楚自家侄儿的才学。   “这位想必就是庞先生了。”张飞一见庞统,就大步凑前,拱手一礼:“俺叫张飞,是青州六营第一营锐士营的主将,俺大哥是青州牧、征北将军、临淄侯。”   “俺对庞先生慕名已久,今日一见,庞先生果然气质内敛高雅非凡,俺跟庞先生一见如故,愿请庞先生出任锐士营军师一职!”   这坦率直接的招揽,直接惊呆了众人。   原本还在打量张飞的庞统更是脑子如宕机了一般。   慕名已久?   我什么时候有名了?   你怎么看出我庞统气质内敛高雅非凡的?   一见如故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司马徽却是深有感触。   张飞一开始见司马徽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套说辞,司马徽觉得张飞不够真诚,拒而不见了好几次。   “咳咳,张将军。”司马徽压低了声音,轻咳提醒。   张飞却是故意问道:“水镜先生,是你在咳嗽吗?你是身体不适吗?不用担心,俺如今主持名医会,华神医和张神医都在名医会,要不俺去请两位神医给先生瞧瞧?”   司马徽两眼看天,不想搭理张飞。   若不是答应了张飞要去青州,司马徽早让向朗撵人了。   然而,司马徽这反常的举止,却再次震惊了庞统。   水镜先生什么时候跟张飞这么熟了?   若不熟,就张飞刚才的话,跟无礼没什么区别了。   良久。   庞统才稳定了内心的情绪,向张飞回了一礼,婉拒道:“张将军好意,统心领了。只是统才疏学浅,还得留在襄阳求学。”   就在众人以为张飞会继续劝的时候,张飞却是托着下巴嘀咕:“才疏学浅?不对啊!显谋先生明明说襄阳庞统跟琅琊诸葛亮一样,都是当世少有的惊世少年,有佐世之才。”   “难道是误传?”   “不过这庞统看起来的确很木讷,反观阿亮,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一般,阿亮比这庞统还小两岁,怎么瞧都比这庞统更像是惊世少年、佐世之才。”   “显谋先生欺俺啊!”   张飞明明是小声嘀咕的模样,但这嗓门却完全跟小声不搭边。   庞统心中颇不服气。   我就谦逊一下,怎么就成木讷了?   琅琊诸葛亮,很厉害吗?   我只是平日里不想争虚名,一心求学,这才名声不显。   哼,少时聪慧,大时未必。   但凡大才,不可自矜自傲目中无人,须得谦逊内敛方有海纳百川之器。   “张将军,那琅琊诸葛亮,真有佐世之才?”向朗忽然出言询问,显然有缓和气氛的意思。   但张飞故意装作没听懂,反而大肆的夸赞道:“俺张飞,从不骗人!”   “淮南刘晔,曾被名仕许子将评为佐世之才,但显谋先生却以为,阿亮的天赋,犹在刘晔之上。”   许劭海内名仕,最善评人。   淮南刘晔的名声,司马徽、向朗、庞统、黄忠都是有所耳闻的。   郑玄之子郑平,虽然不是名仕点评而扬名,但却以弱冠之龄助刘备立足青州,如今更是击败了袁术,让刘备的势力延伸到了徐扬二州。   以实打实的政绩扬名,郑平的名望已经不弱于许劭。   那么郑平点评诸葛亮的天赋犹在刘晔之上,是很有说服力的。   向朗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方才听张将军说,是青州的郑先生认为庞郎跟诸葛亮可以相提并论,所以张将军才让家师引荐庞郎?”   张飞点头:“显谋先生说,襄阳庞德公有一侄儿名统,年方十五,虽然外表看似朴实,然其经学思谋,早已远胜南州年轻士子。”   “论其天赋才智,亦不弱于阿亮。”   “俺一想,庞先生这么有才学,肯定不能让其他人捷足先登啊,所以俺就希望水镜先生引荐,好让俺请庞先生入青州。”   “只可惜,显谋先生是在诓俺。”   张飞故作一叹,似乎认定了庞统只是有名无实。   庞统终于忍不住了,向张飞行了一礼,道:“张将军,统以为,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张飞暗暗窃笑,回了一礼,但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有礼但却拒人的模样:“庞先生,是俺唐突了。”   “俺以为你跟显谋先生说的一样,真的有佐世之才。”   “这青州的少年才俊,能当得起佐世之才之称的,虽然有周瑜、刘晔、诸葛亮、陆逊,但庞先生你也别灰心,你再求学几年,想必也有机会比得上这四个少年的。”   青州能当得起佐世之才之称的少年,居然有四个!   庞统心中更不服了!   自己在这襄阳默默求学,不显山不露水,便是觉得同龄人中没有能相互探讨印证才学的。   结果青州一下蹦出四个!   张飞似乎有意刺激庞统,又道:“若不是鲁子敬已经成年了,这佐世之才也得再加一个。”   “其余人虽然差了一些,如琅琊诸葛子瑜、平原祢正平、平原华缉也是当世少有的才俊。”   “还有年龄更长一些,如冀州的田元皓、沮公与,徐州的陈元龙、张子纲、张子布等诸位先生,都是当世少有的佐世之才。”   这下不仅庞统沉默,司马徽、向朗也沉默了。   佐世之才这个名号,如今这么掉价的吗?   “咳咳。”司马徽忍不住轻咳两声,打断了张飞的陈述,道:“张将军,你误会了,庞郎方才只是谦逊。”   “谦逊吗?”张飞愣住,随即大笑:“原来是谦虚啊!庞先生,你怎么不早说?俺还奇怪,显谋先生怎么可能会看错人!”   “庞先生,跟俺去青州吧!”   “显谋先生曾说,这鹤立鸡群,只会让鹤忘记了翱翔九天之能,唯有群鹤齐飞,共争龙凤之名,方能傲视宇内,不负惊世才学。”   “庞先生虽然天赋不弱于阿亮,但这荆州的少年俊杰太少,有名望的大贤也不多。”   “青州,才是庞先生你真正能展翅遨游的地方啊。”   “俺在这里保证,只要庞先生能当锐士营的军师,庞先生想跟谁求学,俺都能引荐。”   “即便是当康成公的亲传弟子,俺都是有推荐资格的!”   “俺张飞,从不骗人!”   张飞这口才是越来越好了。   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即来。   一旁的黄忠却是忍不住眼皮一挑,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康成公到底要收多少弟子?   不过黄忠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在黄叙的病情脱离危险期后,黄忠的智商也渐渐恢复。   “总感觉这名医会,是专门给我准备似的。”   “青州这是让张将军来襄阳抢贤才了?”   黄忠暗暗嘀咕。   在张飞的“盛情”邀请下,庞统最终同意了出任锐士营的军师。   本来庞统还想拒绝的,但张飞态度很强硬,不出任锐士营军师,就不能去青州。   原因很简单也很直接:   “俺怕庞先生你去了青州,就跑其他营当军师了。”   “青州六营,以白袍营主将赵云最是心黑,不声不响的将破军营主将孙坚的儿子孙策及其义弟周瑜都诳走了。”   “这孙坚也不是个善茬,自家人被抢了,他居然将女儿许配给赵云!”   “俺跟你讲,这青州六营的主将,除了俺谁都别信,都是一群心黑手狠的。”   “尤其是俺二哥,最不能信,俺二哥麾下的麴义和田豫,连一个营的自己人都抢。”   “记住俺的话,去了青州,有事就寻俺,俺可以告诉你谁可信谁不可信。” 通知:十六号恢复三更。   今天才写完出游几天的存稿。   明天出门,十五号回来,十六号就可以三更了。   感谢支持,大家可以先养着,后面几天我都定时了。 第286章 李通文聘,张飞薅疯了啊   倘若关羽在这,听到张飞为了抢人脸都不要了,估计都能拿青龙刀架张飞脖子上灵魂三问:   青州六营的主将,怎么就心狠手黑了?   什么叫“尤其是俺二哥,最不能信”?   是三弟你飘了,还是你二哥我提不动刀了?   不过这些,张飞是一点不在意。   反正关羽人在徐州,山高路远的也听不到张飞这不要脸的话术。   得了黄忠和庞统,司马徽也承诺会走一趟青州,张飞这次南下可谓是志得意满。   由于黄叙的病还需要调养,而名医会距离结束也还有一段时间,张飞闲得无聊,于是在名医会的旁边立下了一擂台。   如青州招募勇士一样,擂台上摆了一百坛仙人酿。   能在张飞手头撑过三招的,就可以免费得一坛仙人酿。   这仙人酿是青州极品美酒,由于是限量生产,因此往往供不应求。   不过对于张飞而言,这仙人酿的供应就没缺少过!   为了能引起噱头,张飞还专门在擂台上挂了一副对联。   上联:拳打猛虎脚踢蛟龙!   下联:万人难敌燕人翼德!   “拳打猛虎,脚踢蛟龙,万人难敌,燕人翼德,好狂的口气,这大汉是谁啊,欺我襄阳无人吗?”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青州牧玄德公的义弟燕人张翼德,隔壁的名医会就是张翼德主持的。”   “听说那仙人酿如清泉一般清彻、酒香绕梁三日都不会散,有钱都未必买得到,没想到这里有一百坛。”   “想喝?想喝你就去挑战那张飞,三招就可以了。”   “狂妄!区区三招,何足道哉!”   “别吹了,这都倒下十来个了,就没撑过三招的!”   “快看,那不是江夏李万亿吗?他怎么也来了?”   只见一个壮硕的青年,矫健如猎豹,跳上了擂台。   “在下江夏李通,表字文达,特来向张将军讨一坛仙人酿。”   早有人在张飞耳边介绍:“将军,这李通早年以游侠名闻名于江汝地区,曾跟同郡人陈恭起兵于朗陵,因为在酒宴上谋杀周直而惹人不齿。”   “后来陈恭被妻弟陈郃杀害,李通为替陈恭报仇杀死了陈郃,又活捉了黄巾军大帅吴霸。”   “饥荒年间,李通倾家荡产赈灾救民,同儒士平分糟糠,贼不敢来犯。”   “荆州牧曾屡次招揽李通,但都被李通拒绝,不知为何今日会来此地。”   张飞一听李通为友杀人、又倾家荡产赈灾救民,顿时对李通有了好感,拱手回礼道:“原来是江夏来的义士,俺张飞平生最钦佩的就是义气之人,不论你能撑几招,这仙人酿俺都请你。”   张飞可不傻。   这李通一看就是悍勇之士,名声也不错,还屡次拒绝了刘表的招揽,那不等于等着自己来招揽吗?   李通亦是豪爽道:“能得张将军盛情,通若不耍几招真本事,反倒让张将军小觑了。”   这李通不愧是十来岁就游侠江汝之地、杀周直、陈郃、吴霸的狠人,跟张飞打起来也是丝毫不惧。   张飞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惜才。   如此猛士,当入锐士营啊!   约莫拆了十几招,张飞撒手退后,然后拎起一坛仙人酿扔向李通,道:“义士好本事,这仙人酿归你了。”   “倘若有兴致,稍后俺设宴,请义士共饮。”   李通也不客气,直接将酒坛的封泥拍开,闻了闻仙人酿的味道,就是一大口入喉。   感受到喉咙间那从未有过的香醇酒辣味,李通大呼痛快:“张将军盛情相邀,通岂能不去。”   “不如通替张将军守擂,赢一个我得一坛如何?”   张飞大笑:“这般守擂,这百坛仙人酿也不够你一人拿的啊!但文达既然有意,俺就替文达掠阵!”   李通烈酒下肚,这豪气更显:“在下江夏李文达,想必诸位也不陌生。可有胆子来跟我对上几招的?”   “赢了我,一坛仙人酿。输了,仙人酿归我。”   “哈哈!”   张飞定的规矩是三招,李通直接只论输赢。   这李通又在江夏颇有名气,顿时引得堂下一阵议论。   “李文达,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只见一少年郎飞奔上台,露出健硕的臂膀:“南阳文聘在此,李文达,这仙人酿给我留下。”   李通大笑:“哪来的小孩,乳臭未干也敢学大人喝酒,还不速速退下!”   文聘不服道:“我今年已有十六,家里已给我说了一桩婚事,你敢小觑我?”   李通更乐了:“那你跟你的妻子入洞房了吗?没有?那不就是一小屁孩吗?来,哥哥我让你三招!”   文聘气得满脸通红,一拳就朝李通打去。   感受到文聘拳头的力量,李通暗暗惊讶,但也仅仅只是惊讶。   对于久经战阵的李通而言,文聘的力气不错,但是废招太多。   不过片刻间,文聘就被李通给扔下了擂台。   “范疆,派人跟着这文聘,别让他跑了。”张飞却是满脸放光。   果然,擂台才是招募悍卒的好地方啊!   文聘虽然败了,但文聘只是败在年幼经验不足。   对于张飞这种眼光老练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李通又拿起一坛仙人酿,张狂地道:“还有谁要上台的?不要怕!我已经连战两场了,你们有机会赢的。”   人群中,跟老医看热闹的魏延敏锐的看到文聘身边来了一个士卒,随后文聘便留下不走了。   “二爷,让我去给你弄坛仙人酿。”   “阿延,你回来。”   不顾老医的劝阻,青年魏延已经跳上了擂台:“南阳人魏延,请李兄赐教!”   李通见魏延身材矫健,两手都有老茧,于是将手中的仙人酿稳稳的放在了地上,随后摩拳擦掌:“小子,用全力,赢了我仙人酿就是你的了。”   魏延将身躯微微下压,如虎豹猎食一般:“李兄,得罪了!”   虽然没有学过武,但魏延常年跟着二爷在山中采药,也对付过不少虎豹豺狼。   再加上脑子灵活,这虎豹的战斗之法也能模拟一二。   “好狠的小子!”   “李文达挺招人恨啊!”   张飞在一旁看得都乐开花了。   魏延不似文聘一般自幼习文练武,但却比文聘多了生死战斗的经历。   这招式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每一拳每一脚都有狠劲儿,以至于李通一个不慎,竟然被魏延给反擒了。   “喂喂小子,这是擂台切磋,我没对你下狠手,你这是将我往死里打啊!”   李通郁闷不已。   本想着不下狠手切磋一下,结果魏延直接就当成生死战来打了。   “我赢了,仙人酿是我的!”   “你赢了,是你的!”   见李通认输,魏延这才乐滋滋的拎起一坛仙人酿跳下擂台,将仙人酿递给老医:“二爷,给我留一半。”   老医却是吓得头皮都麻了:“阿延,那可是李通!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他,快,跟老夫回南阳去。”   魏延却是一脸不在乎,眸有傲气:“怕什么!文聘输了都有人来寻,我赢了肯定也有人来寻我。”   “我还能带二爷去参加张将军的酒宴呢。”   老医魂都快被吓没了:“还酒宴!魏家就你这一个男丁,跟老夫回去。”   “二爷,我不回,我要参军挣功名!”魏延执拗的站在原地,任凭老医怎么拽就是纹丝不动。   就在此时。   范疆来到魏延身边,邀请道:“魏延,将军对你很欣赏,若你愿意参军,可在擂台结束后来寻。”   “这是请帖。”   魏延大喜:“请回禀张将军,延一定来!”   而在擂台上。   由于李通输了,张飞再次站了出来:“俺还是那句话,撑过三招就有仙人酿,可还有壮士敢来挑战的?”   这时,一阵铃铛响起,一名头插鸟羽的彪形大汉跳上了擂台:“只有仙人酿,那也太小器了。”   张飞环眼一挑:“那你说,怎么才叫不小器?”   大汉正是甘宁,来襄阳的目的本就是想要通过张飞入青州,此刻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我叫甘宁,表字兴霸,南阳人,麾下有两百弟兄。”   “我也不要你让三招,赢了我,我跟两百弟兄都归你处置;输了,这剩下的仙人酿我全带走!”   张飞惊讶的打量甘宁。   还有这好事?   “甘兴霸,你的确不小器。”张飞摩拳擦掌:“可这么大的赌约,比拳头太腻味了,可敢比兵器?”   甘宁大笑:“有何不敢!只怕兵器无眼伤你了!”   张飞手一伸,早有小卒送来丈八蛇矛:“若你能伤了俺,俺直接将你举荐给大哥!”   甘宁眼前一亮:“一言为定!”   ......   另一边。   蔡瑁的族弟蔡和急急来寻蔡瑁。   “兄长,不好了,那张飞在名医会旁边借立擂台之名,招募我荆州勇士。”   “江夏李通,还有南阳甘宁都上擂台了。”   “李通被张飞邀请赴宴。”   “那甘宁更是跟张飞打赌,若张飞赢了,甘宁就率部曲归附张飞。”   蔡瑁大惊失色:“真有此事?”   不论是李通还是甘宁,都是刘表屡次招揽的悍将。   结果这二人不想留在荆州,竟然想去青州!   “张飞这厮,果然来襄阳的目的不纯。”   “继续让张飞待在襄阳,以刘备如今的声望,不知多少豪杰要去青州。”   蔡瑁很清楚。   虽然刘表在蔡氏和蒯氏的帮助下定了荆州,但依旧有很多荆州豪强对刘表不认可。   如江夏李通,虽然对刘表的政令会遵守,但就是拒绝出仕。   “蔡和,你派人寻个理由,封了张飞的擂台。”蔡瑁眼中冒凶光:“我去寻使君。”   蔡和对蔡瑁的命令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就带着兵马去封张飞的擂台。   而蔡瑁则是快步来到刘表府中:“使君,不可再让张飞在襄阳胡闹了。”   正在练字的刘表,对蔡瑁的反应感到疑惑:“德珪,不是跟你说了,不用理会张飞吗?”   蔡瑁急道:“使君,再不理会张飞,李通和甘宁都要去青州了!”   刘表的眼神顿时变冷:“李通和甘宁,他们要去青州?你是怎么知道的?”   蔡瑁将张飞设擂台一事告诉刘表:“张飞假借擂台之名,要诓李通和甘宁去青州,这是吾弟蔡和亲眼所见。”   “我已经让蔡和带兵去封张飞的擂台了。”   原本表情有些阴沉的刘表听到蔡瑁竟然私自让蔡和带兵去封张飞的擂台,顿时怒斥道:“简直是胡闹!谁让你私自调兵的?”   “倘若起了冲突,你是想让青州跟荆州开战吗?”   蔡瑁却是不以为意:“荆州兵精粮足,真开战了又如何?难道我们还会怕刘备吗?”   刘表的眼神,逐渐凛冽:“蔡瑁,老夫才是荆州牧!”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也压向蔡瑁。   蔡瑁打了个哆嗦,有些畏惧的低下了头:“末将不敢!”   “立即调回蔡和,然后告诉张飞,老夫今夜设宴。”刘表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蔡瑁。   蔡瑁不敢再劝,只能一边暗恨一边来寻蔡和。   刚一到擂台,却见蔡和被李通一脚踩在地上:“蔡和,别以为你仗着你族兄是刘荆州的妻弟,就可以在我李通面前撒野。”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杀人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蔡和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再挣扎。   江夏李通的凶名,那可不是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行了,文达,你这样俺跟刘荆州就不好交代了。”张飞嫌弃的挥了挥手,示意李通不要跟一个无名之辈计较。   李通这才松开脚,语气不满:“真是扫兴!好好的擂台遇上这么个玩意儿。”   人群中。   蔡瑁强忍怒气,给张飞送来请帖:“张将军,使君邀你今夜赴宴。”   张飞一听,顿时懊恼不已。   “早知道荆州这么多豪杰,俺就不这么张狂了。”   “李通、文聘、魏延、甘宁,才四个,太少了啊。”   “刘表邀俺赴宴,想必是不想俺继续待在荆州了,哎,若能再待一个月,或许还能再给锐士营寻觅些文武大才。”   张飞本来就有些理亏,于是打着哈哈接过请帖,道:“蔡将军,有劳你跑一趟,俺肯定准时赴宴。” 第287章 刘晔投袁,郑平的缓兵计   涿城。   袁绍死死的盯着审配和逢纪,而郭图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大将军,逢纪勾结张郃暗通刘备,指使文将军兵败、南皮城失守,罪无可赦。”   “审配奉令驻守涿城,却放公孙瓒入皇城,按律当斩。”   “请大将军即刻下令,斩杀此二人,以儆效尤。”   袁绍的眼神越来越阴沉,但并未同意郭图的提议。   逢纪好杀,但审配却是魏郡大族又是魏郡名仕,若是冒然杀了,会引起魏郡动荡。   不论是刘陔被杀,还是传国玉玺被夺,都是不能对外公开的。   既然不能对外公开,那审配的罪名就无从说起。   可不严惩审配,袁绍心底又不痛快。   审配自知犯下大错,此时默不作声。   逢纪却是对郭图的指责十分恼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公则,我计策失败,甘愿领罚,但你诬陷我私通刘备,这罪名我不可能认。”   “我逢纪怎么可能私通刘备?他配吗?”   “你自己守不住南皮城,却将南皮城失守的过错强加于我,何其可笑!”   “请大将军,明鉴啊!”   袁绍眼神复杂,依旧未出一声。   一旁的许攸则是气定神闲,不附和也不反对。   就在郭图跟逢纪争吵不休时,人报有一自称“刘晔”的小吏,执意要见袁绍。   一听到刘晔的名字,审配的表情瞬间多了惊讶,又有一丝担忧。   这反应被郭图尽收眼底:“审正南,瞧你模样,似乎很不希望这个叫刘晔的小吏出现。”   “莫非这小吏知道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大将军,不妨让这小吏进来,看他如何说道?”   袁绍本来是想让人将刘晔驱逐的,一听郭图这般说,挥了挥手,示意让刘晔入内。   见刘晔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袁绍的眼中多了几分惊讶。   郭图则是下意识的皱眉。   “大将军长史麾下书佐、阜陵王之后、淮南人刘晔,见过大将军!”刘晔虽然年少,但这礼数却是端庄有礼,让袁绍不由多了几分欣赏。   “刘晔,你执意要来见本将,所谓何事?”袁绍给了刘晔开口的机会。   刘晔拱手朗声:“为大将军破刘备离间计而来!”   一言惊众人。   离间计三个字,瞬间让气氛变得微妙。   郭图见势不妙,不由大喝:“你一个小小的长史书佐,懂什么离间计?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刘晔扫了一眼郭图,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傲:“我虽年少,但也曾被汝南子将公点评为‘佐世之才’。”   “不知郭侍中,可曾得子将公点评?”   郭图瞬间语塞。   汝南许劭善于评人,又是当世名仕,颇受人尊敬。   袁绍昔日辞去濮阳令返家时,车马宾客众多,但在进入汝南境内时,却将宾客都打发了,只乘一辆车进入汝南。   理由竟然是不想让许劭觉得自己太过奢糜!   见眼前少年,竟然被许劭评为“佐世之才”,袁绍顿时多了几分敬意。   “书佐能得子将公如此青睐,必是年少有为之辈。”袁绍轻赞道:“你方才说要替本将破刘备的离间计,不妨细说!”   刘晔给表情震惊的审配投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回禀袁绍道:“晔敢问大将军,以审长史和逢监军,是务实之才还是虚名之才?”   袁绍沉吟片刻,道:“自然是务实之才。”   刘晔又道:“晔再问大将军,郭侍中和荀侍中,是务实之才还是虚名之才?”   袁绍似有所悟:“自然也是务实之才。”   刘晔再道:“大将军威加海内,四方诸贤争相依附。”   “审长史、逢监军、郭侍中、荀侍中,还有许太守,皆是当世少有的务实之才,既能献谋佐君,亦能执掌军政诸事,不是只会泛泛其谈的虚名之才能相提并论的。”   “如今之局,荀侍中尚且待罪狱中,而审长史和逢监军又要被问罪。”   “五个务实之才,只因大将军要除掉公孙瓒,就要折损三个,而刘备却得了南皮城。”   “晔虽不知刘备如何用的离间计,但只要看结果却能揣测刘备用意:大将军杀了三个务实之才,刘备是会拍手称快还是哭泣惋惜呢?”   “还请大将军,三思啊!”   众人再次因刘晔的话而惊讶,即便是悠闲看戏的许攸,也忍不住多看了刘晔一眼。   不问缘由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来推测刘备的用意。   刘晔谁也不得罪,又给荀谌、审配和逢纪求了情。   “许子将评价淮南刘晔,有佐世之才,我本还有所怀疑,但刘晔却仅凭寥寥数语,就破郭图之计,果然是个非凡少年。”许攸暗暗惊叹。   许攸了解袁绍。   如果袁绍真的想杀某个人,压根不用在这里踌躇半晌。   而刘晔却给了袁绍不杀审配和逢纪的理由,顺便还救下了在牢狱中的荀谌。   不仅如此,还让郭图难以反驳。   刘晔唯结果论的辩术,直接绝杀了郭图的阴谋。   郭图若执意要杀审配和逢纪,那就坐实了刘备的离间计。   死了审配和逢纪,刘备拍手称快。   “刘晔这小子,竟敢坏我大事!”郭图暗恨。   良久。   袁绍在仔细权衡利弊后,有了决定:“正南,元图,以你二人之罪,本将本欲杀了你们,以儆效尤。”   “但刘书佐言之有理,本将若杀了你们,岂不是让刘备拍手称快?”   “鉴于你二人过往功劳,这次本将就不多追究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你二人三年俸禄,若有再犯,本将决不饶恕。”   审配暗暗松了一口气,推了推犹自还有些不服气的逢纪。   逢纪虽然恼怒郭图的构陷,但也知道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再执意争辩,坏了袁绍的面子,袁绍或许就改主意了。   “谢大将军!”   审配和逢纪纷纷认罪道谢。   逢纪不忘道:“大将军,纪误中刘备离间计,害得荀侍中入狱,还请大将军下令,赦免荀侍中之罪。”   袁绍本有此意。   见逢纪主动提出,也顺势而道:“元图,以后行事,要深思熟虑,不可再中刘备奸计。”   “你亲自去狱中,请友若出狱吧。”   郭图再次握紧了拳头。   “今日之后,刘晔在大将军麾下的地位,将会水涨船高,审配、逢纪、荀谌都会感念刘晔救命之恩。”   “可恶,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必须要彻查这小子的来历。”   郭图忿忿之余,对刘晔出现在涿城也多了怀疑。   袁绍对刘晔颇为欣赏,于是又问道:“刘书佐,你能识破刘备的离间计,想必对这天下大势也有了解。”   “如今公孙瓒已灭,本将有意南下跟刘备争锋,你以为如何?”   刘晔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道:“大将军,恕我直言,如今不是跟刘备决战的最好时机。”   袁绍来了兴趣:“这又是为何?”   刘晔的声音回荡内堂、掷地有声:“大将军灭了公孙瓒,彻底占了幽、冀、并三州,又有马腾韩遂、乌桓三王和南匈奴王庭相助,已有鲸吞天下之势。”   “然而,除青州刘备外,南州尚有徐州牧关羽、扬州牧太史慈、荆州牧刘表、豫州牧曹操、兖州牧臧洪、益州牧刘焉以及吕布、张邈等豪杰。”   “孙子兵法有云:以治待敌,以静待哗。”   “南州豪杰本就势同水火,若大将军操之过急,势必促使南州豪杰结盟抵挡大将军,于大将军不利。”   “反之,大将军若能挟三州之势、据黄河屏障,与民休养、修缮甲兵,南州豪杰没了唇亡齿寒之忧,必然会互相争执。”   “兵者,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南州豪杰互起争执,大将军则可结连弱势一方,以之为跳板,则南州豪杰,皆成大将军掌中玩物了!”   刘晔的策略,是当前最适合袁绍阵营的。   南部六州势力繁杂,而北部三州只有袁绍一个势力。   袁绍已经有了不败之势!   一如奋六世之余烈的强秦一般。   袁绍强而诸雄弱,一旦袁绍执意南下,那么南部诸雄为了活命就得结盟攻袁,袁绍若是据守黄河屏障,那么除了刘备外,其余势力都很难对袁绍本土用兵。   对付南部六州的势力,袁绍有些勉强。   可若是只对付刘备,袁绍是不惧的。   南皮城失守,只是因为袁绍的兵力被公孙瓒牵制了。   换而言之,刘备动用了大部分的战力,才击败文丑拿下南皮城。   若袁绍举三州之兵强攻青州,不是如今的刘备能轻易抵挡的!   即便刘备能挡住袁绍的进攻,也会因此消耗大量的战力,而让曹操等人有机可乘!   两虎相争、群狼环视,这不是郑平愿意看到的结果!   唯有先灭群狼,再斗猛虎,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这也是为何,郑平会让刘晔入涿城的原因之一。   郑平需要借刘晔之手,来影响袁绍的大势。   袁绍豁然起身:“子将公诚不欺我!刘书佐大才,无愧“佐世之才”之名啊!”   不仅袁绍惊讶,许攸、郭图、审配、逢纪亦是惊讶不已。   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也能给袁绍擘画大势。   可刘晔,尚未及冠!   “刘晔如此年轻,今后必得大将军重用。”   “可恶!”   “因为刘晔的缘故,不仅没能除掉审配逢纪,连之前被逢纪构陷的荀谌也因此出狱。”   “如今刘晔又展现了佐世之才的谋略,我还如何让大将军对我言听计从?”   郭图再次握紧了拳头。   逢纪则是起了不同的心思。   “这刘晔是正南提拔的,又救了我和正南一命,那便是自己人了。”   “郭图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刘晔一般,呵,你越是忿忿的人,我越要支持。”   当即。   逢纪朗声出列:“大将军,刘书佐虽然年幼,但对天下大势已经十倍于我。”   “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昔日甘罗十二岁拜相,不费一兵一卒得城十一座,今日刘书佐擘画天下大势,亦可令大将军执掌南州诸雄于股掌之间。”   “纪以为,可擢升刘书佐为西曹属。”   吏员正者称掾,副者称属。大将军开府内置西曹掾,秩比四百石,主府内官吏署用。   长史麾下的书佐官身为西曹属,跟一步登天没什么区别了。   审配亦道:“大将军,刘书佐虽然年幼,但才智不输常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以刘书佐为西曹属,历练几年,待其及冠,则可升为西曹掾。”   袁绍本就对刘晔欣赏,如今又有审配和逢纪举荐,顺势任命刘晔为大将军府西曹属。   刘晔再献一计,道:“晔听闻,刘协东迁洛阳,有迁都青州之意。若让刘协迁都青州,刘备就有了号令南州的权力,这对大将军不利。”   “晔以为,可遣人去洛阳散布流言,就言刘备在青州修建广固城、又宣称广固城是继长安、洛阳外的第三帝都,必有不臣之心。”   “虽然刘备可以自辩,但张邈、曹操等人必然会以这谣言为由,阻止刘协迁都青州。”   袁绍大喜:“此计甚妙啊!今得刘西曹,天幸也!”   散会后。   逢纪自狱中亲自将荀谌请出,并向荀谌致歉。   荀谌听说是刘晔救了自己,这心中不由惊讶。   “刘晔?他怎么会来涿城?”   “那不是青州少年三杰之一吗?”   而荀谌进一步了解缘由后,这心中的惊讶变成了惊骇。   “审配和逢纪力荐刘晔当了大将军府西曹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逢纪真的暗通刘备了?”   荀谌默不作声,在出狱后就寻到了郭图。   都是颍川人,又是一同投效的袁绍,荀谌自然对郭图更亲近一些。   “友若,此话当真?那刘晔真的是青州跟诸葛亮和陆逊齐名的少年三杰?”郭图闻言大惊。   荀谌有些奇怪:“按理说,刘晔的身份并不难查,这刘晔为何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涿城?他就不怕身份被识破吗?”   郭图不由忿忿:“我明白了,怪不得刘晔会在今日执意要见大将军!还说友若你的入狱,以及审配逢纪受罚都是刘备的离间之计。” 第288章 郭图暗议,刘备兵至虎牢   “因为刘晔身份容易被识破,所以他故意挑这个机会来见大将军!”   “如今刘晔救了审配、逢纪和友若你,即便被识破了身份,也可以辩称是‘良禽择木而栖’。”   “而审配和逢纪必然要力保,友若你也得替刘晔求情,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大将军夙来敬重许劭,刘晔又被许劭评价为佐世之才,再有今日之功,大将军不相疑了。”   “好阴险的手段!”   郭图更是忿忿不平。   这种当着郭图面用计却让郭图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郭图感到智商被一阵阵的碾压。   为何常有君王不纳忠言?   因为这所谓的忠言,都只是主观臆断而无实质证据。   不论是逢纪构陷荀谌,还是郭图构陷逢纪,其实都跟刘晔今日之举本质没什么区别。   刘晔是青州少年三杰没错。   可谁又规定了刘晔在青州郑玄门下,就不能认袁绍为主了?   若无刘晔,荀谌、审配、逢纪三人,今日要么死要么被驱逐,袁绍不仅仅损失了荀谌、审配和逢纪三个大才,也会因此而让三州士人寒心。   而刘晔,劝阻了袁绍,避免了这祸事。   不论怎么看,刘晔都是有功无错。   哪怕郭图和荀谌猜准了郑平的用意,也拿刘晔没辙。   除非郭图能再次构陷审配和逢纪!   不除审配和逢纪,郭图就除不了刘晔。   “逢纪素来阴险奸诈,审配又跟逢纪狼狈为奸,公则,你我二人今后,不可再意气用事了。”荀谌语气变得严肃。   逢纪构陷之恨,荀谌可没忘记!   至于先前对袁绍轻信逢纪的怨恨,荀谌在被释放后这怨恨就消失了不少。   现在的荀谌,只想寻个机会将逢纪也下狱,以报旧日之仇!   郭图亦是知晓轻重的。   以前是审配和逢纪结盟,现在又多了个郑平的暗子刘晔。   若再跟荀谌不和,那郭图在袁绍麾下就得被排挤到最边缘了。   “刘晔的身份,你我都得保密!”郭图细思道:“不到关键时刻,不可拆穿刘晔的真实身份,哪怕有其他人怀疑我们也得掩护。”   “郑平自矜,欺我河北无能人,竟敢当我们的面布置暗子。”   “哼,我等将计就计,定要让这郑平自食恶果,让他知道何为人外有人!”   ......   金秋九月,虎牢关下。   五千白袍营士卒,人皆白袍长枪强弓劲弩,威风凛凛。   原本白袍营都是骑兵编制,但刘备的战马不够多,于是又改成了一千骑卒、四千步卒的规格。   不过这些步卒同样都是习过骑射的。   赵云在白袍营立了规矩,战场上谁能抢回战马,谁就可以由步卒转为骑卒。   这次刘备提兵入洛阳,虽然是去觐见天子刘协的,但这危险也不是没有。   除了白袍营外,郑平又临时增设了七十二将为刘备的肱骨羽翼。   以郑平为腹心,负责暗中策划,应付各种突发变故、测度天象、消弭灾变,总揽各种谋略计策,保全刘备及三军性命。   又以周瑜、诸葛瑾、华缉、诸葛亮、陆逊担任谋士,协助决策。   增设天文三将、地利三将、兵法九将、通粮四将、奋威四将、伏旗鼓三将、股肱四将、通才三将、权士三将、耳目七将、爪牙五将、羽翼四将、游士八将、术士二将、方士二将、法算二将。   七十二将各司其职,将天文、地利、兵甲、钱粮、工事、斥候、查奸、医疗等等职责进行了细致的分类。   王翼七十二将,在《六韬》中有细致的划分,但能将其真正运用到行军之中的,却不是人人都具备这样的能力。   在离开临淄城前,郑平就在白袍营中挑选王翼七十二将。   除了郑平担任腹心,诸葛瑾、华缉、诸葛亮和陆逊是郑平带来的外,其余六十七将皆出自白袍营。   这一手选将布将之法,直接看呆了周瑜。   也是这个时候,周瑜才真正明白,郑平只是平日里更侧重于大略,并非是不懂统兵之法。   只因现在可用的人才多了,郑平不会过多的过问。   最多就是将注解过的兵法书扔给各营主将,让其自行领会。   而这注解过的兵法书也不是郑平撰写的,大部分都是《卢氏新书》,卢植注解的兵法!   以至于青州后来的文武,大抵都认为郑平擅长大略所以出任军师中郎将,很少有人知道,郑平其实是会统兵的。   这次刘备要去洛阳,郑平也要随刘备前往,整顿白袍营自然就成了郑平的重中之重。   “这就是天下第一关,虎牢关!”   虎牢关下,诸葛亮和陆逊策马上前,看着眼前的雄关感慨不已。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在未见到虎牢关之前,诸葛亮和陆逊对于关隘防守和进攻的认知都显得很片面。   见到虎牢关后,脑海中有关于关隘防守和进攻的兵法战术,如碎片化零为整一般,开始在诸葛亮和陆逊脑海中变得清晰。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若我守关,只需一万人守关,敌军纵有十万人也破不了此关。”陆逊不由感慨。   诸葛亮摇着一柄小羽扇,眼眸中却是自信:“要破虎牢关,何须十万人,三万人足以!”   陆逊头一偏:“阿亮兄,你可不要胡吹大气。”   诸葛亮摇扇一笑:“这可不是胡吹大气,你能以一万人抵挡十万人,是因为你用的纯粹的守城之法,居高临下、据山关之险要。”   “我说的三万人破关,是因为我用的不是纯粹的攻城之法。”   听到争辩声的周瑜也凑了过来,笑道:“非纯粹的攻城之法,不外乎声东击西、疑人之兵。”   “可若遇到墨守成规、对军令说一不二的守将,这法子却也难奏效。”   诸葛亮笑道:“若虎牢关的守将真是这般油盐不进的,那亮也只能另寻他路了。”   周瑜忽然有些好奇:“倘若是郑军师来破虎牢关,会用什么计策?”   陆逊道:“虎牢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有个厉害的守将守关,哪怕是兄长也是束手无策的吧?”   诸葛亮鄙视道:“阿逊你又飘了,你是想说这个厉害的守将是你吗?若兄长来破关,你连一天都守不住。”   陆逊不服道:“这不可能!”   诸葛亮看着眼前的雄关,轻叹道:“没什么不可能的阿逊,你又陷入了军争的短视了。”   “任何一场战役,决定胜负的都不是一成一关的得失,而是凌驾于城关之上的大略。”   “虎牢关易守难攻,强行破关不仅损兵折将、折损士气,还会让守关之将踩着兄长的失败而扬名。”   “兄长不会这么愚蠢的。”   “若是兄长来破这虎牢关,他会先策反你的副将。”   陆逊瞪大了眼睛:“阿亮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的副将怎么可能会被策反?”   诸葛亮嘴角泛起笑意:“兄长连袁术的女婿都能策反,策反你的副将,很难吗?上回吃了亏的周郎还在你旁边呢。”   周郎不由龇牙:“这旧事能不提?”   “哪有阿亮说得这么玄乎,若是阿逊来守关,破这虎牢关我至少得花两年。”一个温和的声音自陆逊耳边响起。   陆逊大喜:“阿亮兄,你听听,兄长都说了,我来守关,他至少得花两年。”   诸葛亮嘁了一声:“那你怎么不问问,兄长这两年会做什么?”   陆逊一愣:“还能做什么?定然是围关攻关啊。”   郑平轻轻抚摸陆逊的头,笑道:“虎牢关下,良田也不少的。反正都攻不破,我何必费那心力,自然是在这里组织乡民军兵屯田。”   “再种些果树,养些鸡鸭鱼鹅什么的。”   “到时候果实成熟了,鸡鸭鱼鹅长大了,我遣人给阿逊你们送去。”   “出门在外,当兵吃粮,本就活得很苦了,何必再自相残杀呢。”   陆逊瞪大了眼睛:“兄长,你就不怕我用离间计,构陷你通敌吗?亦或者弹劾你征战不利?难道兄长你忘了乐毅是怎么被田单离间的?”   郑平轻笑:“若真有人能离间我跟使君,我一定向使君举荐此人。如此大才,不能纳为己用岂不可惜?”   “可阿逊,你能破解我的离间计吗?”   陆逊顿时丧气。   诸葛亮安抚道:“阿逊,我早说了,兄长要破关,你一天都守不住。只要你陷入了军争的短视中,兄长就能以大势来碾压你。”   “行了,阿亮,大势碾压的前提是能执掌大势,你这是在兜阿逊的圈子呢。”郑平轻笑打断。   诸葛亮的话,其实就是在偷换概念。   不过陆逊似乎,完全没识破诸葛亮的诡辩术。   虎牢关的守将是张邈的部将、董昭的弟弟董访。   但董访似乎另有命令,竟然直接关闭了虎牢关的关门,然后故意喝问身份。   刘备策马自中军而来,身边跟着赵云、牵招、孙策、夏侯兰等将以及陈到和十名精壮白毦兵。   “难道虎牢关守将,没有得到命令?”刘备蹙眉。   提兵五千入洛阳,是得到了刘协允许的。   这圣旨都还在刘备怀里揣着呢。   孙策脾气最暴,怒道:“定然是洛阳有小人不希望使君觐见天子,末将前去叩关!”   周瑜拦住了焦急的孙策,道:“兄长不必急躁,你若去叩关,岂不是正中了虎牢关守将的奸计?”   孙策怒气不减:“难道就忍了?”   诸葛亮轻笑一声:“当然不能忍,这种守将不能纵容。”   说完,诸葛亮向刘备一拱手,献策道:“使君,可令白袍营留下一面旌旗,然后兵撤三十里。”   “同时告诉虎牢关守将,三日之内不出关迎接,使君就回青州了。”   孙策心直口快:“那守将不出关迎接?我们真的要回青州?”   周瑜轻轻拉扯孙策,解释道:“使君是奉诏而来,若是因为阻拦而返回青州,这小小的虎牢关守将担得起责?”   “不仅担不起责,这虎牢关守将背后的人,同样不敢承受天子的怒火。”   “这等微末伎俩也敢对使君用,真是不知死活。”   孙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守将肯定是奉命想来刁难使君,然而他是绝对不敢不放使君入关的。”   刘备看向郑平,郑平轻轻点头。   “传令三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本将要去黄河垂钓。”刘备哈哈大笑,采纳了诸葛亮的提议:“阿策,待三军后撤,你再去虎牢关叩关。”   孙策会意笑道:“使君放心,这活儿我擅长!”   在董访惊愕的目光下,刘备连话都不答,直接调转了方向。   “什么情况?刘备怎么离开了?”   刘备一走,董访就傻了。   董访奉令镇守虎牢关,也是得了张邈密令的,大意就是要挫挫刘备的锐气,免得刘备到来洛阳太狂。   结果,刘备直接走了!   就在董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孙策扛着一面旌旗来到虎牢关下,大喝一声:“关上守将,现身答话!”   董访听到关下如洪钟般的喝喊,不由蹙眉:“本将游击将军董访,你是何人?”   孙策大笑,将旌旗猛地往下一插,笨重的旌旗稳稳的没入泥土之中。   “董访,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也敢阻拦征北将军入关见圣。”   “征北将军令我传话,三日之内,若不出关迎接,征北将军将会返回青州。”   “话已带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孙策不理会董访会有何反应,直接策马离去。   这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再次惊呆了董访。   “出大事了!”   董访顿时感到一阵冷汗自背脊流下。   “倘若刘备真的回了青州,陛下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董访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接这个破差事。   这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快,将此信送往洛阳!”   “一定要亲手交到我大哥手中!”   董访连忙书信一封,派遣亲信骑卒,连夜送往洛阳交给董昭。   得到董访书信的董昭,同样惊得腿都要麻了。   “刘玄德的脾气怎么变得如此暴躁了?”   “一言不合就要回青州?”   “失算了!” 第289章 曹刘相会,奸雄试探仁主   董昭本来是跟着张邈的,但最近又跟曹操搭上了线,于是给张邈出了个主意,让董访在虎牢关挫挫刘备的锐气。   张邈对刘备提兵上洛也感到不满,于是就默许了让董访在虎牢关故意卡刘备,挫刘备锐气。   董昭没想到刘备的态度会如此强硬!   刘备平日里的温和仁德,让很多人都忘记了刘备骨子里也是个暴躁青年。   昔日当县尉的时候,刘备就敢鞭笞督邮,如今身为青州牧暗掌青徐扬三州,麾下文武齐备,刘备又岂会变得软弱?   刘备不会无故去为难一个虎牢关守将,但也不会容忍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放肆。   更何况。   刘备这次来洛阳,可是带着传国玉玺的!   早在刘备抵达虎牢关之前,郑平就遣祢衡先一步入洛阳,将刘备欲献传国玉玺一事告知了宗正刘艾。   刘备压根不担心有人耍阴谋诡计。   然而这些秘密,董昭是不知道的,此时的董昭,有些骑虎难下了。   让董访去迎接刘备,这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让董访去迎接刘备,刘备直接回青州了,这罪名董昭可扛不下来!   无奈之下,董昭只能来寻张邈,据实相告。   “刘备,要撤兵回青州?”张邈的眉头、同样紧蹙。   但很快,张邈不由多了几分忿忿。   “刘备这是故意的!”   “都是同殿为臣,刘备就这么想压我一头吗?”   张邈显然已经忘记了,是他同意董昭的提议,让董访去挫刘备的锐气的。   如今锐气没挫成,反而让自己骑虎难下。   惊怒之中,这双标的态度显而易见了。   “司徒,现在刘备要舍弟亲自去迎接,舍弟是去还是不去?”董昭小心翼翼。   张邈冷哼:“刘备不是说三日内吗?那就快到三日再去。”   “这......”董昭咬着牙,劝道:“可万一刘备故意拒见,然后到了三日就回青州了呢?”   张邈不由一阵气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本司徒颜面大失,给董访下令,若不能迎接刘备入关,他的游击将军就别当了!”   董昭低着头退出了司徒府。   随后,董昭又策马往曹操的府邸而去。   自得知刘备要来洛阳,曹操也提前来到了洛阳觐见刘协,然后在洛阳修缮了一间府邸暂居。   “公仁你这招可真够损的,只可惜你的对手是刘备。”曹操没有多少惊讶,只是轻笑一声。   董昭有心效力曹操。   即便董昭这损招失败了,曹操也没有出言嘲讽,只是点出了刘备不同于常人。   董昭有些羞愧:“昭对刘备了解不深,以至于弄巧成拙了。昭以为,明公可亲自去趟虎牢关迎接刘备入关。”   “一则是为了试探刘备对迁都的态度,二者也是为了跟张邈形成鲜明对比。”   曹操细思一阵,随后看向身边的郭嘉和戏志才:“奉孝和志才认为,我是否应该去虎牢关?”   于私而论,曹操是不想去见刘备的。   毕竟上回在淮南的时候,曹操折损了一半的兵马,这怨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弭的。   然而曹操也明白,董昭的提议是很不错的。   这个时候,没必要跟刘备因为旧怨而起冲突,只是曹操面子上过不去,这才让郭嘉和戏志才拿主意。   郭嘉心领神会,道:“嘉以为,公仁之言甚善。刘备虽然奉诏提兵上洛,但青州未必能成为新的帝都。”   “想必刘备也很清楚,哪怕天子同意定都青州,朝中大半的公卿也会反对。”   “故而,明公去见刘备,或许能引刘备为助力!”   戏志才也道:“张邈采纳公仁之计,已经得罪了刘备,刘备必然不会助张邈迁都陈留。”   “如此一来,新的帝都就只有颍川和青州了。”   “明公这次去见刘备,实际上是在跟刘备商议帝都归属。”   曹操抚掌一笑:“奉孝、志才之言,甚合我心啊。既如此,我就走一趟虎牢关,邀刘备入关!”   黄河渡口。   距离虎牢关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后,刘备没有食言,真策马来到黄河边垂钓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郑平、赵云、孙策、周瑜、诸葛瑾、华缉、诸葛亮、陆逊。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青州虽然也能看到黄河,但青州的黄河都是下游入海处了,跟这虎牢关处的黄河上游是截然不同的。   磅礴的气势,汹涌的浪涛,让众人都有一种众生皆藐小的感慨。   “显谋善辞赋,不如以黄河为题,作一辞赋如何?”刘备忽然来了兴致。   刘备不善辞赋,也就依稀记得先秦有古篇赞颂黄河“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郑平轻摇羽扇:“使君误会了,我可不善辞赋。可惜祢正平去了洛阳,否则使君定然能听到绝妙赋篇。”   刘备大笑:“显谋太谦逊了,我可是问过祢正平,论辞赋,显谋你胜其十倍。”   郑平不由乐道:“某某才胜十倍,不过是文人士子间相互吹捧罢了。昔日出游诸州郡时,我曾于这黄河边上偶遇一隐士。”   “此人号为敬轩居士,以黄河为赋,觅得佳句六百余字,”   “使君若想听,我可诵其赋文。”   郑平从不醉心于诗词辞赋。   倒不是郑平不喜欢诗词辞赋,而是前世背诵的诗词辞赋经典太多。   千古佳句在前,郑平自然也不想献丑。   因此,郑平时常会以“出游诸州郡偶遇隐士”为由,传诵一些佳句名篇。   文抄公这种败人品的事,郑平是不会做的。   郑平有自己的骄傲,不会去拿他人的辞赋来给自己贴金。   即便昔日拿李白的诗去诳祢衡的时候,事后也对祢衡解释了这诗的出处,只不过祢衡并不相信那四首诗词出自隐士青莲居士。   而今日,郑平要给刘备助兴,也同样以偶遇隐士敬轩居士为由,当众诵念《黄河赋》。   “吾观黄河之浑浑兮,乃元气之萃蒸。浚洪源于西极兮,注天派于沧瀛。”   “......”   “天宇槭其沆漭兮,渺上下之玄黄。雾雨霪霪而瀚集兮,混邃古之洪荒。”   “......”   “顾川流之有本兮,与中古以为期。启龙图而玩六一兮,悟主宰之所为。”   “喟余心之未纯兮,感道妙之如斯。聊诵言以自明兮,庶昼夜之靡亏。”   六百余字的《黄河赋》,对仗工整,气势磅礴。   从大禹治水、利民千古开始,赋予了黄河一股生命的气息。   郑平的嗓音很有感染力,刘备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内心的感慨化为四个字:自强不息!   “敬轩居士真乃一代豪杰,只恨备不能相遇啊!”刘备望河而叹。   郑平暗暗一笑,敬轩居士薛瑄,明代永乐年间人,自然是不能相遇的。   “使君不必惆怅,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虽然不能相遇敬轩居士,但也有诸多贤才俊杰辅佐。”   “兴复汉室,不在于隐士一人,而在于天下贤士。同舟共济,即便是黄河浪水滔天,也不能倾覆使君兴天下之志!”   郑平豪迈的话语,也激起了刘备心中的豪气:“成大事者,自当自强不息,同舟共济,备有诸位贤士相助,何愁不能匡定天下,再兴汉室啊!”   在黄河渡口宿营了一夜,刘备这才姗姗回到营寨。   而营寨外,董访已经等得心急不已了。   “末将游击将军董访,见过征北将军!”董访一见刘策马回来,连忙就迎了上去。   张邈发怒了,董访不得不从啊。   “董将军在此等候多久了?”刘备翻身下马,询问道。   董访不敢说等了两日,道:“回征北将军,末将刚来不久。”   营寨口的牵招却道:“使君,董将军已经在营外等了两日了。”   刘备脸色一变,佯怒呵斥道:“来者是客,怎可让董将军在营外待上两日?这岂不是让人道我刘备不懂待客之礼?”   牵招的表演也是一流,连忙请罪道:“使君恕罪,是末将考虑不周。”   董访见刘备发怒,连忙替牵招辩解道:“征北将军,是末将自己不进营的,跟牵将军无关。”   刘备则是上前挽住董访的手臂,诚恳道:“董将军不必替他分辨,军有军规,如此坏我名声,岂能不罚?”   “备去黄河渡口垂钓,一时兴致来了忘了时辰,让董将军久等了。”   面对刘备的真挚和诚恳,董访受宠若惊:“征北将军,是末将先前无礼,不该阻拦征北将军入关。”   刘备挥了挥手,不计较地道:“这些不愉快的事就不要提了,董将军在营寨外静候了备两日,足见真意。”   “是备不谙礼数,怠慢了董将军。”   “正好,备在黄河渡口钓到了不少鲜鱼,今日备亲自烹饪,请董将军品尝。”   董访更是惶恐:“征北将军,这可使不得!”   让刘备亲自当庖厨,董访可不敢啊!   郑平却在一旁笑道:“董将军,我等托你的福,今日又能品尝到使君亲自烹饪的美味。这在青州的时候,一年都吃不了三次啊。”   刘备和郑平一唱一和,将董访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董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帅帐,又什么时候喝醉。   只是醒来后,人已经出现在了虎牢关。   “本将何时回的虎牢关?”董访询问身边的副将。   副将却是面有羡慕之意:“董将军你昨日喝醉了,是征北将军背你入的关。”   “堂堂一个征北将军,竟然会因为将军喝醉了就亲自背将军入关。”   “末将若有如此幸事,虽死无憾了!”   董访内心,顿时五味繁杂。   “征北将军呢?”   “一早就跟征东将军去洛阳了,还让末将给你留了个口信。”   “什么口信?”   “征北将军说,倘若他日没了去处,可去青州。”   副将的语气更是羡慕:“将军,你若要去青州,能带上末将一起吗?”   听到副将传达的口信,董访复杂的内心,又多了几分羞愧。   “玄德公以德报怨,我却行小人之举,还何颜面立于世间!”董访拔剑就要刎脖子,吓得副将连忙抓住董访的右臂。   “将军,你这是要作甚?”副将大为不解。   董访叹道:“我行小人之举,玄德公却待我以国士之礼,我无颜苟活了。”   副将心想将军你死了我还怎么去青州,于是急忙劝道:“将军这一死,岂不是陷征北将军于不义?”   “这关上的人都知道征北将军请将军喝酒,结果将军却自刎了,岂不是在告诉陛下是征北将军逼死了将军?”   董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举动是有多么的愚蠢。   “若非你劝阻,我险些害了玄德公。”   “你放心,他日我若真的去青州,一定带上你!”   副将大喜:“末将谢将军!”   官道上。   曹操跟刘备并骑而行。   本想来虎牢关迎接刘备入关,却看到了刘备背董访入关的一幕,这让曹操大为震撼。   同时,曹操也对刘备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以德报怨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四个字,但迄今为止能真正贯彻以德报怨精神的寥寥无几。   远的且不提,曹操就不可能贯彻以德报怨。   “玄德不仅不记恨董访先前的无礼,反而在董访酒醉后背其入关,如此德行令人钦佩啊。”曹操语速不快,似有真心。   刘备和煦一笑:“都是大汉的军将,既然醉倒在备的营中,自然得将其安全送回虎牢关。”   “倒是孟德兄亲自来虎牢关迎接,让备有些受宠若惊啊。”   两人一边客气一边闲聊。   片刻后,曹操问及正事:“玄德这次来洛阳,莫非也是劝天子迁都的?”   刘备不假思索:“洛阳残败,已经不适合当帝都了。上回孟德兄来信,邀备一起劝谏天子迁都,莫非忘记了?”   曹操哈哈大笑,细眼多了几分不寻常:“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有传言说,天子有意迁都青州,玄德这次来洛阳是要迎天子入青州吗?”   刘备佯惊道:“青州?备什么时候说过,要迎天子迁都青州了?” 第290章 大汉忠臣,刘备献礼玉玺   曹操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   不迎天子入青州,你提兵入洛阳?   蒙谁呢!   曹操对刘备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哈哈!”曹操大笑一声,掩饰尴尬道:“玄德何故瞒我?这五千兵马每日里耗费甚巨,青州至洛阳又有千里之遥。”   “不为迎天子入青州,为何要带上五千兵马?”   “倘若没有个理由,恐怕这朝中公卿会对玄德有误会啊。”   刘备不假思索地道:“孟德兄多虑了。之所以带上五千兵马入洛阳,是因为要避免袁绍来抢传国玉玺。”   “抢传国玉玺啊,这不——”猛然间,曹操瞪大了眼睛,语气也变得有些急促:“玄德你刚才说什么?你,你,你,传国玉玺在你这?”   刘备如实点头:“是啊,传国玉玺的确在备处。否则要觐见陛下,备只需五十骑就够了,也不要带上显谋和白袍营五千将士。”   “实在是这传国玉玺太重要了!”   曹操呆了。   为什么传国玉玺会在刘备身上?   本初怎么可能让刘备得到传国玉玺?   北方发生了什么变故?   刘备,真的有传国玉玺吗?   不是在诓我?   一个个的疑问在曹操脑海中掠过。   刘备这个情报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玄德,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传国玉玺?”曹操的语气中有怀疑。   刘备却是自战马行囊中,直接将传国玉玺取出,一边拆封布一边感慨道:“是伯圭兄趁备攻打南皮城的时候,奇袭了涿城的皇宫,打伤伪帝后夺走了传国玉玺。”   “伯圭兄又去了徐无山,将传国玉玺委托给了大司马的旧吏、幽州大贤田畴,田畴又自渤海渡河将传国玉玺送到了青州。”   “伯圭兄自知犯了大错,于是孤身去了塞外,有消息称,伯圭兄闯入了踏顿的王庭大帐,最终力战而亡。”   曹操听得更不是滋味。   这内心也多了几分忿忿:本初这也太大意了,居然能让公孙瓒奇袭皇宫,还夺走了传国玉玺。   如此一来,刘备的功劳就能盖压众人了。   若这个时候,刘备提议天子迁都青州,即便是想反对的公卿大臣也难以阻止了。   想到这里,曹操忍不住问道:“玄德,你有献玉玺的功劳,真的不准备让天子迁都青州吗?”   刘备摇头道:“刘宗正上回来青州宣旨,的确有让备迎接天子迁都青州的想法。”   “然,青州无险可守,倘若袁绍大军南下,天子在青州就太危险了。”   “这次备来洛阳,就是要劝天子放弃迁都青州,至于迁都何处,尚未想好。”   刘备回答得很实诚,实诚得曹操几乎都不敢相信。   细眼一眯,曹操脑中快速的分析刘备的说辞。   “刘备当真没有让天子迁都青州的想法?会不会又在设陷井诓我?”   “倘若是真的,刘备又会劝天子迁都何处?是陈留还是颍川?亦或者其他地方?”   “虽然陈留遭了蝗灾,但刘备若是支持天子迁都陈留,这蝗灾对立都陈留的影响就不大了。”   想到这里。   曹操再次试探的问道:“玄德以为,颍川可适合当立都之地?”   “颍川沃野千里,士民汇聚,百姓富足,又有山川河流天然险要,倘若天子立都颍川,就不怕袁绍大军南下了。”   刘备将传国玉玺收回行囊,徐徐道:“比起陈留,颍川的确更适合立都。然而备官职低微,恐怕难以说服朝中公卿。”   曹操心下一定。   刘备这般说,那就是在问曹操要好处了。   “看来玄德真无让天子迁都青州的想法。”   “临淄城一马平川,本初若是南下,顷刻间就能兵临城下,不是立都的首选。”   仔细的斟酌了一阵,曹操道:“吕布如今是建威大将军,又无过错,这大将军一职是给不了。”   “而车骑将军如今是陛下的岳丈在担任,骠骑将军和卫将军也由天子亲信之人出任。”   “我有意表奏玄德为左将军,享开府之权,虽然左将军位次上卿,但屯兵一方也不用受朝中公卿节制。”   “玄德以为如何?”   左将军亦是杂号将军,不常设置。   然而这左将军比起四征将军,又多了开府之权。   左将军府可单独设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令史御属,直接受命于皇帝。   哪怕是大将军,都不能私下调动有开府之权的左将军!   刘备目光看向右边的郑平,见郑平点头后,刘备这才应道:“孟德兄若能表奏备为左将军,备自然力劝天子迁都颍川。”   这次来洛阳,刘备和郑平的目的就是让天子迁都颍川。   既然曹操主动来许诺,刘备也乐得答应。   曹操表奏刘备为左将军,和刘备向刘协索要左将军,这本质是不同的。   前者是主动给,后者是主动要。   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曹操对刘备的人品信用还是有认知的。   刘备犯不着为了这种事而败坏自己的名声。   两人一路畅谈,不知情的还以为曹操和刘备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呢。   快到黄昏的时候,刘备一行人抵达了洛阳城。   而在洛阳城外,刘协则是带着文武百官迎接刘备。   之所以如此郑重,是因为刘艾告诉刘协,刘备这次是来送还传国玉玺的!   刘协当时就激动了。   传国玉玺啊!   袁绍和公孙瓒当初就是用传国玉玺来拥立新帝,然后抹黑刘协得位不正,这一直都是刘协的心病。   而现在,刘备秘密护送传国玉玺来洛阳了!   “孟卓,陛下态度如此强硬,恐怕跟刘备暗中有约定啊。”陈宫忧心忡忡。   洛阳如今的局势,已经逐渐不被张邈、陈宫掌控了。   就连吕布对张邈和陈宫都有了不满!   张邈冷哼:“陛下翅膀硬了,就忘记我等老臣的功劳了。那刘备就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虎,岂会真的尽心辅佐陛下?”   “待陛下吃了亏,必然会想起我等的好处来。”   “静观其变吧!”   陈宫无奈。   如今的局势,除了静观其变,也没什么良策可以应对。   刘协则有些望眼欲穿的模样,不时的问刘艾:“宗正,这征北将军怎么还未到?”   刘艾也只能耐心的回答刘协:“陛下勿急,再等片刻就好。”   刘协怎么能不急?   刘备护送的,可是传国玉玺啊!   有了传国玉玺,刘协就是真正的受命于天,大汉唯一正统的皇帝!   而涿城的那个,不过是个死小鬼罢了。   忽然。   远方一员骑卒疾驰而来、正是孙策,只见孙策手中扛着一面厚重的旌旗,旌旗上书了一个遒劲有力的“汉”字。   汉,是大汉的汉!   “征北将军麾下、白袍营副将孙策,奉令向陛下献礼!”孙策在刘协前方勒住战马,随即一个潇洒漂亮的侧身下马。   而手中的旌旗却是纹丝不动,足见孙策臂力的恐怖。   刘协也忍不住称赞:“果真骁士也!”   孙策猛地吸气,将旌旗往地面一砸,旌旗尾端直接没入了泥土之中。   “第一礼:大汉旌旗!旌旗在,大汉在,旌旗所向,皆是大汉之地。犯大汉者,虽远必诛!”   如虎豹雷音一般,孙策的话响彻洛阳城下的文武公卿耳中。   刘协更是听得心神澎湃:“大汉旌旗!这可是大汉的旌旗!旌旗所向,皆大汉之地!犯大汉者,虽远必诛!”   “这旌旗,是征北将军送给朕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荣辱感,在这一刻镶嵌到了刘协脑海中。   这比张邈陈宫让刘协亲政更让刘协有成就感和参与感!   “刘备,献媚之臣!”   包括张邈、陈宫在内的众公卿,不由暗暗鄙视。   这群人都是人精,又岂会看不出刘备这所谓的献礼是在刻意讨刘协欢心。   偏偏,刘协还信了!   还未等刘协的热情冷却,又是一骑策马而来,正是白袍营主将赵云。   只见赵云来到孙策的位置停下,然后翻身下马,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征北将军麾下、白袍营主将赵云,奉令向陛下献礼。”   “第二礼:先帝遗赋!先帝怜陛下早年失母,又追思灵怀皇后,作《追德赋》、《令仪颂》。征北将军几经打探,终得二赋,以能工仿先帝笔迹拓印而成。”   刘协面色大变。   灵怀皇后王荣,是刘宏最宠爱的美人,也是刘协的生母,可惜遭到了何皇后的毒杀。   这是刘协幼年难以忍受的噩梦,迄今为止,偶而也会夜间惊惧而起。   颤抖的将木盒打开,刘协取出了《追德赋》,轻轻诵读《追德赋》的赋文,刘协仿佛看到了灵怀皇后就在眼前。   “征北将军,有心了!”刘协擦拭眼角的泪痕。   而这一幕,直接将众公卿看傻眼了。   “献媚之臣”四个字,不断的在众公卿脑海中回荡。   若不是刘协正伤心,必然有公卿要出言弹劾刘备了。   刘协还未调整好心绪,又是一骑飞马而来,随后潇洒的勒马停下,矫健的身姿跃马而下。   “臣,青州牧、征北将军、临淄侯刘备,向陛下献礼。”   “第三礼:传国玉玺!陛下洪福齐天,终得传国玉玺回归。传国玉玺今归陛下,大汉必将再兴二百年!”   震撼!   震撼!   还是震撼!   刘备遣将,一献大汉旌旗、二献先帝遗赋,本来在群臣眼中就跟谄媚之臣一样了。   结果刘备亲自来献礼,献的却是丢失已久的传国玉玺!   “我没听错吧?刘备的第三礼,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不是被袁绍和公孙瓒抢夺了吗?怎么会在刘备手中?”   “假的吧!袁绍怎么可能让刘备得到传国玉玺?”   “最近似乎有流言,刘备在青州修建广固城、又宣称广固城是继长安、洛阳外的第三帝都,必有不臣之心。”   “你的意思是,刘备勾结袁绍,想以传国玉玺取信陛下,然后骗陛下去青州?”   “若真如此,陛下危险了!我等必须劝阻陛下。”   “你先去,我随后。”   “为什么不是你先去,老夫紧随?”   “......”   公卿大臣窃窃私语,刘协却是满脸的激动之色。   自登基称帝后,刘协都还没摸过传国玉玺呢!   看着传国玉玺底部“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刘协仿佛听到了一阵龙鸣。   就在刘协准备问刘备要何封赏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陛下,不可轻信刘备,刘备私通袁绍,必有不臣之心!”   好家伙!   这话一出,孙策和赵云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公卿中的一人,却是太傅马日磾。   刘协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   任谁热情高涨的时候被泼一盆冷水,都会震怒,刘协也不例外。   “太傅,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协的语气很不善。   马日磾却是无视了刘协语气中的愤怒,傲然直言:“陛下,坊间已有传言,刘备在青州修建广固城、又宣称广固城是继长安、洛阳外的第三帝都。”   “此举本已经逾越了人臣本分。”   “如今刘备又私通袁绍,有害陛下之心,不可不察!”   张邈和陈宫纷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他们尚未出手,马日磾就忍不住了?   “这马日磾这么胆大的吗?上来就要说刘备私通袁绍?这今日,刘备和马日磾必然得倒下一个啊。”   “呵呵,不管马日磾是如何想的,只要能让刘备吃瘪,于我们而言就是好事。”   张邈和陈宫决定闭口看戏。   眼见气氛不对,后方的郑平、曹操等人,也策马向前。   见刘备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马日磾更是张狂:“刘备,你是如何约束的部下?未得陛下圣令,他们竟敢持兵器向前?”   “哪来的眼盲老叟,什么时候羽扇也能成兵器了?”冷不丁的,诸葛亮直接一口反怼。   马日磾寻声一望,却见郑平身边一十三四岁的少年摇扇策马,正轻蔑的看着自己。   这混蛋小子,竟然敢骂我眼盲老叟?   马日磾气得胸脯鼓动,喝道:“征北将军,你这是要逼宫吗?”   一句逼宫,直接将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刘协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第291章 金印紫绶,大汉皇叔刘备   刘协强忍着呵斥马日磾的冲动。   刘备一献大汉旌旗、二献先帝遗赋、三献传国玉玺,不论怎么看都是大汉忠臣!   然而,马日磾却恶言相向,说刘备私通袁绍、有逼宫之嫌。   若是寻常的公卿小官,刘协直接令武士拖下去砍了,偏偏出言的是太傅马日磾!   太傅一职,金印紫绶,掌以善导,马日磾是有资格进谏的!   而刘协也不能因为马日磾的进谏就处置马日磾。   就在刘协左右为难的时候,诸葛亮再次开口:“本以为你只是眼盲,原来还有狂症。”   “尚书有载:我其发出狂。我本以为这世间不存在狂症,今日一见,方知先贤观察世间万物,其言不虚啊。”   狂,病名。   在病态方面的表现是发痴、放荡,即通常所说的疯疯癫癫。   诸葛亮以《尚书.微子》举例,不仅讽刺了马日磾,也是对马日磾的一种挑衅。   若对《尚书》不甚了解的,甚至都听不懂诸葛亮在骂马日磾是个疯颠之士。   若论尊卑,马日磾是马融的祖孙,而郑玄是马融的门人,拜入郑玄门下的诸葛亮跟马日磾也可以称之为同辈。   同辈辩论,诸葛亮也不算是逾礼,更何况马日磾还对诸葛亮最敬重的人无端指责。   这刘备受了委屈,诸葛亮又岂能忍?   没直接用粗口,都算是诸葛亮涵养好了。   马日磾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马融学说,以才学入仕,又曾与蔡邕、卢植等人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参与续写了《东观汉记》。   自然能听懂诸葛亮的讽刺,也听明白了诸葛亮的挑衅之意。   被一个少年给讽刺了,马日磾心中的闷气更是难以宣泄:“这里都是公卿大臣,何时轮到你这个黄口孺子开口狂言?”   “征北将军麾下,都是这般不懂礼数的吗?”   诸葛亮反唇相讥:“马太傅,有志不在年高!昔日甘罗年仅十二出使赵国、助秦得城十余座,尊为上卿,岂能以年龄论才智?”   “子曰: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马太傅已到知天命之龄,却连忠奸都不能辨识,由此可见,这年龄大了,也未必真的不惑。”   “亮虽不才,如今为征北将军麾下白袍营谋士,亦出自北海康成公门下受恩师教诲,耳清目明、能辨忠奸。”   “你虽贵为太傅,却也不能无端构陷征北将军。”   “眼盲心狂之辈,亮为何要以礼相待?”   诸葛亮伶牙俐齿,一时之间令马日磾有言难出,只能忿忿的盯着诸葛亮,仿佛要噬人一般。   就在气氛紧张之际,刘备忽然轻斥一声:“阿亮,不得无礼!你虽然天赋绝佳,但毕竟入门太晚,只是一介晚辈,岂能对翁叔公无礼?”   “还不快快道歉?”   刘备一开口,诸葛亮的气焰瞬间消散,而是遵从了刘备的命令,向马日磾行礼道歉,语气十分的诚恳:“亮不忍玄德公受辱,故出无状之言,还请翁叔公谅解。”   马日磾心中更难受了。   不计较吧,心中难受。   计较吧,诸葛亮都道歉了!   更令马日磾不爽的是,明明是在弹劾刘备,却成了自己跟诸葛亮吵架!   最后刘备还出来劝架!   这劝架的话,也让马日磾心中添堵。   什么叫“虽然天赋绝佳,但毕竟入门太晚,只是一介晚辈”?   这是想说,我马日磾天赋不如诸葛亮,因为入门早就自矜身份,仗势欺负一个小辈?   刘协见状,连忙打圆场道:“马太傅,征北将军忠心可鉴,是不会跟袁绍勾结的,坊间的流言必然是袁绍遣人散布的,目的就是想离间朕跟征北将军。”   “太傅,不可轻信啊!”   一边说,刘协的眼神一边狠狠的瞪向马日磾。   有事不会私下说?   朕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尽坏事!   马日磾欲言又止,悻悻的退下。   刘协都发怒了,这个时候根本不会相信刘备会跟袁绍勾结。   “太傅只是误听流言,征北将军权且看朕之面,揭过此事如何?”刘协看向刘备,语气中多了几分询问意味。   刘协倒也有几分皇帝的心计,刘备来送礼却无端遭到马日磾的构陷,肯定是有怨气的。   而将此事归咎于袁绍的离间计、以目示意马日磾退下,然后善言安抚刘备,则可以将之矛盾冲突暂时化解。   刘备亦是趁势道:“古人常言,流言止于智者。陛下能识破袁逆的离间之计,堪称圣明之君。”   简单的两句话,将紧张的氛围彻底化解,还让刘协对刘备的好感再次攀升。   刘协大笑:“征北将军以德报怨,无愧仁德之名啊。宗室能有征北将军,是汉室之幸!”   “朕曾让宗正卿查阅宗族世谱,论辈分,朕亦当称呼征北将军一声皇叔。”   刘备连忙婉拒道:“陛下切勿如此称呼臣,这有违君臣之礼。”   刘协挥手道:“朕与征北将军,是君臣之礼;但朕与皇叔,是侄叔之亲,又岂会违礼?”   “征北将军切勿再推辞,随朕去太庙,朕要祭拜先祖,正式拜征北将军为大汉皇叔,永保汉家。”   顿了顿。   刘协扫视周围,又道:“众公卿不可再谏,否则休怪朕以犯上之罪论处。”   说完,刘协又邀刘备上马,同往太庙。   郑平全程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观察这个小天子的手段。   “差一点啊,倘若这小天子肯放下帝王的身段,亲自为使君牵马执辔。”   “哪怕是我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助使君当一个忠心耿耿的大汉司徒了。”   刘协有拉拢人的手段,当众识破袁绍的离间计,又拜刘备为大汉皇叔,刘备脸上的喜悦和钦佩是发自内心的。   然而,刘协终究是长在深宫之中,又少年继位,没有刘备在底层的经验,这礼贤下士的水准始终恪守礼法。   倘若刘协和刘备置换下身份,牵马执辔、倒履相迎、把臂同游、桃园品酒、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织席编鞋,一连串的组合拳下去,再委以重任。   即便郑平善于谋划全局,也不敢替刘备谋划称帝之路,否则以刘备的个性,被迫称帝之日就是郑平身死之时。   刘协这恪守礼仪的礼贤下士,也让郑平坚定了替刘备谋划称帝之路的决心。   刘备是真心待麾下文武,而刘协用的依旧是帝王心术。   真心可以偷换明月,而帝王心术,却是如虎在侧!   面对刘协的强横,不论是马日磾,还是陈宫、张邈都保持了沉默,连建威大将军吕布,亦是缄口不言。   太庙。   刘协让人准备了祭品,在宗正刘艾的主持下,祭拜天地和列祖列宗,正式拜刘备为皇叔。   刘艾早准备了皇叔的金印紫绶,显然这不是刘协的一时兴起。   赐了金印紫绶后,刘协将众公卿都留在了太庙外,只跟刘备一人独处。   “皇叔,朕如今虽然亲政,但朝中诸事,并非事事能顺朕心意。”   “张司徒、陈尚书、马太傅、杨太尉等人,各成一系,建威大将军吕布虽然听朕号令,但他跟张司徒和陈尚书走得很近,朕也难放心任用。”   “朕本想迁都青州,奈何朝中公卿各执一词,有让朕去陈留的,有让朕去颍川的,有让朕去弘农的,甚至还有让朕回长安的。”   “皇叔,朕到底应该迁都何处?”   刘协希冀的看向刘备。   这些天,迁都之议已经让刘协焦头烂额了。   各说各有理,但就是彼此不服,每次一讨论迁都就会吵个不停。   刘备谨记郑平的嘱咐,佯思一阵,道:“陛下,臣以为,可迁都颍川。”   刘协吃了一惊:“迁都颍川?这是为何?难道朕不能去青州?”   刘备轻叹:“陛下,青州无险可守,临淄城外又一马平川,倘若陛下前往青州,袁绍必定尽起幽冀并三州之兵来打青州。”   “以青州一州之力,很难抵挡袁绍大军,而其余各州又难以在短时间内驰援青州。”   “为陛下安全计,不可迁都青州。”   刘协有些不甘心:“皇叔不是在修建广固城吗?难道不能迁都广固城?”   刘备摇头:“陛下,若要完全修好广固城,至少得十年时间,现在的广固城还不堪用。”   “更何况,臣本就受非议,若臣真的让陛下去青州,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怀疑臣勾结袁逆。”   “臣不愿陛下为难。”   刘协顿时忿忿不已:“皇叔难道不信任朕吗?朕岂会是听信谗言的昏君?”   刘备凝声道:“陛下,流言可畏,不可不防啊!”   “如今袁逆灭了公孙瓒,威震河北,必须集齐六州之兵方可应对。”   “倘若陛下执意迁都青州而让六州相互猜忌,岂不是让袁逆有了机会各个击破?”   “还望陛下顾全大局,切勿因臣一人而坏国家大计。”   “颍川之地有山川之险,可号令豫州之兵,向南可号令荆州,向东可号令青徐扬三州,向北可号令兖州,”   “陛下唯有以颍川为根基,集六州之兵抵挡袁逆,方可觅得胜机,再复光武之志。”   刘协沉默。   虽然刘协很想迁都青州,但刘备的利弊分析也不能不考虑。   袁绍有三州之兵,而青州又无险可守。   若青州只有刘备,还可以从容应对。   可刘协去了青州,袁绍完全可以分兵进攻刘协所在的地方,继而打乱刘备在青州的布防。   危险太大了!   “皇叔不在朝中,朕难以制衡朝中的公卿大臣。”刘协憋了半天,说出了心里话。   去青州的根本目的,是刘协想利用刘备来牵制朝中公卿,用朝中公卿来牵制刘备。   刘协相信,只要认了刘备当皇叔,那么刘备就必然不会如董卓一般专权,也不会如张邈陈宫一般时常干涉刘协。   刘备凛然道:“陛下何出此言?朝中公卿大臣,谁敢对陛下不敬?只要陛下一句话,臣立即奉诏勤王!”   不论刘协怎么说,刘备都坚持一个原则不松口。   坚决服从圣旨的诏令,但决不赞同迁都青州。   刘协无奈,心中对马日磾也多了愤恨。   “皇叔还是忌惮流言!”   “都怪马日磾这奸贼,否则朕肯定能去青州。”   “如今皇叔恐惧流言,是绝不会赞同朕迁都青州了,可恶啊!”   刘协不怪刘备,毕竟刘备兴致勃勃来献礼,结果马日磾诬陷刘备勾结袁绍有图谋刘协之心。   这是个人都会有怨气!   再加上这洛阳的流言,刘备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提议迁都青州?   刘协怪的是马日磾,怪马日磾为了一己私欲轻信流言,害得刘协不能顺利迁都青州。   有些忿忿的出了太庙,刘协话也不多说,招呼近臣起驾回宫。   “显谋,我似乎惹陛下不快了。”刘备将太庙中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给郑平陈述了一遍。   郑平轻轻摇头,判断道:“使君多心了,陛下要恨,恨的也应该是马日磾。”   “使君献传国玉玺一事,很快就会传到袁绍耳中,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尽快让陛下迁都颍川吧。”   “虽然曹操这个人,算不得什么好人,但颍川之地山川险要,又跟河北隔了个兖州,袁绍想打颍川,得先越过兖州。”   刘备点头:“要让陛下迁都颍川,仅有曹操支持还不行,还得说服张邈、陈宫和吕布。”   “只要说服了这三人,其余公卿不足为虑。”   真正能影响迁都的,目前也就刘备、曹操、和张邈三人。   其余公卿哪怕嘴上喊得再欢,也是影响不了迁都的最终决定的。   郑平轻摇羽扇:“张邈和陈宫一个是司徒一个是尚书,想说服他们去颍川几乎是不可能的。”   “吕布倒是可以考虑下。”   “使君可给吕布送一个拜帖,今夜就去大将军府会会吕布吧!”   “毕竟,吕布曾经跟子干叔父合力诛董,与我等之间也能有些情义牵涉。”   “说服了吕布,即便陈宫和张邈不想迁都,也由不得他们了。”   “正好可以在颍川留下一个可以制衡曹操的人。”   “总不能好处都让曹操给占了。” 第292章 布局颍川,刘备游说吕布   洛阳城南。   一处新修缮的府邸,便是建威大将军吕布的居所。   洛阳残破,能寻到一处容身且宽敞的府邸已是不容易。   秋冬多寒。   吕布在院中燃起了火堆,炙烤着新宰的肥羊。   除吕布外,张辽、成廉、魏续、宋宪和侯成六健将亦是围火堆而坐。   这六将都是吕布在并州军中的亲信,追随吕布多年,皆是骁勇善战之辈。   虽然是有称号的建威大将军,但吕布面对朝中的局势变化却没有应对之策。   不论是长安的局势变化,还是如今洛阳错综复杂的局势,都让吕布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直觉告诉吕布,这洛阳很危险。   尤其是今日刘协于太庙拜刘备为皇叔,更让吕布感受到一阵危机。   这建威大将军还能当多久,吕布心中是迷茫的。   张辽六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吕布,只是静静的围坐火堆旁,陪着吕布炙烤肥羊。   沉闷间,仆人来报:“温侯,皇叔送来拜帖。”   刘备?   吕布讶异的抬头,接过仆人手中的拜帖。   一扫拜帖的内容,吕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喜,目光落在拜帖上“人中吕布”四个字上久久不能移开。   “玄德不愧是卢公门人,知本侯之心啊!”吕布哈哈大笑,心中的郁闷之气也减少了大半。   魏续见状,连忙问道:“温侯,刘备要来做什么?”   吕布捋了捋美髯,大笑道:“玄德念及本侯昔日曾跟卢公一同诛董,特来一叙。诸位,这肥羊得等到玄德来了再吃了。”   张辽若有所思:“征北将军白日才被陛下拜为皇叔,晚上就来拜访温侯。辽以为,卢公旧事是假,跟温侯谈利是真。”   吕布点头:“不管刘备是什么来意,必然都是有求于本侯。尔等稍后,不可多言。”   不多时。   刘备携郑平、赵云和孙策到来。   一见吕布,刘备就热情的迎上:“坊间有言,人中吕布,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吕布见刘备态度真诚不似作为,亦是热情迎道:“玄德过誉了,本侯不过五原一勇夫,侥幸得到陛下赏识,比不得皇叔出身尊贵。”   刘备大笑:“奉先兄切勿妄自菲薄。备早年间,也不过是涿郡一刘氏子,家境贫寒,只能靠织席贩履谋生,也谈不上尊贵。”   虽然都是客套之语,但吕布对于刘备的好感却是直线飙升。   都是北方边州出身,刘备和吕布都有边州的豪迈之气,这短短的几句话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烤了羊肉,又岂能少了好酒。”刘备招了招手,陈到就将仙人酿端上。   亲自给吕布斟了一樽仙人酿,刘备递上道:“奉先兄,尝尝这青州的独门秘酿,正适合驱逐秋冬寒气。”   吕布一见这清彻如泉的仙人酿,这酒瘾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小心翼翼的接过酒樽,吕布忍不住喉咙一动,随即将酒樽的仙人酿满樽饮下。   感受到喉咙间的酒韵,吕布不由长舒一口气:“好酒,果然是好酒!”   “阿策,子龙,你们招呼下奉先兄麾下诸将,这酒要同饮才痛快!”刘备早有准备,也没冷落了张辽六将。   张辽六将看向吕布,待吕布点头后这才跟着赵云和孙策去别处饮酒。   吕布则是看向刘备身边羽扇纶巾的郑平,询问道:“玄德,不知这位是?”   刘备笑着引荐道:“这是备在青州征辟的大贤,乃北海康成公之子郑平郑显谋。”   吕布瞳孔微微一缩,显然对郑平之名并不陌生,起身行礼道:“原来是康成公之子,布失礼了。”   郑平微微屈身回礼:“平籍父之名,方有些许名望,当不起温侯大礼。”   虽然郑平说得谦逊,但吕布可不敢真的认为郑平只是个籍父之名的平庸之辈。   寒暄一阵,吕布询问刘备来意。   刘备不假思索地道:“备来寻奉先兄,是希望奉先兄能劝陛下迁都颍川。”   “迁都颍川?”吕布吃了一惊,疑惑的看向刘备:“玄德不是来劝陛下迁都青州的?”   刘备笑道:“青州无险可守,临淄城外更是一马平川,天子迁都青州,岂不是让天子立于危墙之下?”   “倘若袁绍举三州之兵来袭,青州又如何能抵挡?”   “故而这迁都之地,必然要有山川险要。”   “若以颍川立都,即便袁绍举兵来袭,也要先击败兖州和青州的兵马,而颍川也有时间聚六州之兵抵挡袁绍。”   “如此,方可保陛下无恙!”   见刘备不似说谎,吕布眼神微微一沉:“玄德,为何非得去颍川?你既然不想让陛下去青州,何不跟本侯一起,劝陛下去陈留?”   “立都陈留,可以据黄河而守,同样也能抵挡袁绍。”   刘备微微敛容:“奉先兄,说句不好听的话,天子迁都陈留后,张司徒和陈尚书,真的还会让你当这大将军,执掌兵事吗?”   吕布顿时愣住。   刘备这话算是说到吕布心坎上了。   张邈和陈宫之所以跟吕布合作,不就看中了吕布的武勇吗?   可若是到了陈留,那就是张邈和陈宫的名望聚集地,在整个兖州挑出来一些精兵悍将也不是不行。   吕布这个大将军,有没有就不那么重要了。   “可去了颍川,难道曹操就能让本侯当这大将军吗?”   吕布不傻,去陈留容易被张邈陈宫架空,但去颍川也会被曹操架空。   一时之间,吕布忽然感到一阵憋屈。   瞧瞧何进,当大将军的时候权倾朝野,再看自己,当大将军的时候处处受制。   刘备仔细观察吕布的反应,徐徐而道:“奉先兄若去了陈留,对于张邈和陈宫而言就没有了合作的价值;可奉先兄去了颍川,张邈和陈宫就只能继续跟奉先兄合作对抗曹操。”   “奉先兄,这朝中局势复杂,只有因势利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以吕布的头脑,想在朝堂上对抗曹操,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让吕布身后,继续站着张邈和陈宫,那曹操想要轻易地掌控朝政,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备需要时间来整顿青徐扬三州的人力和物力,来对抗拥有幽冀并三州的袁绍。   因此,对于刘备而言,一个派系多的朝堂,远比一言堂更有利。   倘若让曹操太轻易就执掌了朝堂,曹操再以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方式来干涉刘备,那就是有害无利了。   吕布犹豫片刻,道:“张邈跟曹操有旧,倘若两人合作,削本侯兵权,本侯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   郑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吕布能想到这一点,就证明吕布已经有了一些政治头脑了。   “吕布这大将军当久了,多少也有些经验了。”   “还得再下一副猛药啊。”   郑平略思一阵,附耳对刘备低语了一阵。   刘备会意,道:“奉先兄,白日在太庙时,陛下曾对备说,建威大将军虽然听号令,但跟张司徒和陈尚书走得太近,故而难以放心任用。”   吕布大吃一惊,语气有些颤抖:“陛下真的这样说?这可如何是好!”   刘备趁机道:“备有一计,可让陛下对奉先兄不再猜疑。”   吕布面色一凛:“玄德有话,不妨直言。倘若玄德真的能让陛下不再猜疑本侯,本侯一定劝陛下迁都颍川。”   刘备也敛容道:“这计,只能等待奉先兄劝陛下迁都颍川后才能用。”   “陛下迁都颍川之后,曹操必然会争权。”   “曹操此人,曾被许劭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若是治世,曹操或许能当一个大汉能臣。”   “可如今乱世,以曹操擅自攻杀徐州牧陶谦一事可以判断,曹操跟董卓是一丘之貉。”   “陛下迁都颍川,曹操必然会想办法清除异己执掌朝中军政,如昔日董卓一般。”   “故而,奉先兄可在适当时机,给曹操一个威慑,让其不敢对陛下无礼!”   吕布语气多了几分急促:“如何威慑?”   刘备凝声道:“按旧仪,三公领兵朝见,需令虎贲执刃挟之!”   吕布脑子一转,顿时明白了刘备的意思:“本侯明白玄德的意思了,如此一来,陛下必然对本侯深信不疑,而曹操也不敢在颍川擅权专政!”   刘备恢复了笑意:“只要奉先兄能一直得到陛下的信任,不论是张邈陈宫还是曹操,都不可能架空奉先兄。”   “奉先兄你一定要谨记,不论是谁给的好处,都不可能跟陛下对你的信任相比。”   “倘若奉先兄在朝中有难,可遣亲信之人来青州,备与奉先兄,一人在外,一人在内,只为陛下一人办事,即便董卓再世,也无能为力!”   “待他日击败袁逆,就可以彻底清除朝中奸逆。”   “届时,奉先兄继续当大将军,而备继续镇守边州,大汉中兴,指日可待啊。”   刘备描绘的未来,让吕布心动了。   相较于张邈和陈宫,刘备的姿态更低!   甚至于,刘备连司徒都不要,只说击败袁绍后就镇守边州,这等于是在告诉吕布,待得天下一统,吕布就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吕布心思活络了,忽然起身,去内屋唤来严夫人和女儿吕玲绮,让两人给刘备见礼。   刘备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一一回礼。   “玄德以为,本侯女儿,相貌如何?”吕布有些得意。   刘备如实道:“颇为貌美。”   吕布大笑:“本侯曾寻方士,方士说本侯之女有母仪之相。不知玄德可有办法,让本侯之女,也能得陛下垂青?”   刘备暗暗吃惊。   吕布这是想要效仿何进?   如刘备猜测的一样,吕布的确有效仿何进的想法。   要成为刘协最信任的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成为刘协的岳丈。   到时候刘协跟吕玲绮的儿子就是大汉新的皇帝,吕布才能真正名正言顺的执掌大汉的兵马。   刘备看向郑平,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吕布有这样的想法,是出乎刘备预料的。   “有意思!”   “吕布的野心比我预料中的还大。”   “然而,吕布的野心越大,今后这颍川的局势才会更加的错综复杂!”   郑平不怕吕布有野心,就怕吕布野心不够大,轻易就被曹操张邈给出的利益忽悠了。   吕布头脑的确比不过曹操等人,但只要野心在,吕布就能抓住核心的兵权不放手。   兵权在手,曹操和张邈行事就会有所顾忌。   “温侯,陛下还年幼。”郑平开口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未来之事尚难以预料。温侯也勿需太急,当务之急,是要消除陛下对温侯的顾虑。”   刘备也道:“如今伏皇后尚未失德,陛下身边又有董贵人在,这个时候奉先兄若也想将女儿嫁给陛下,必然会引起伏完和董承的忌惮。”   “疏不间亲,若伏完和董承构陷奉先兄,奉先兄又如何自辩!”   吕布虎目一挑:“伏完和董承,无甚本事,岂敢构陷本侯?”   刘备叹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啊”   “我等皆是起于微末之间,走到今日不容易,不可不防啊。”   “他日扫荡袁逆,平定天下后,若奉先兄依旧有意,备一定请宗正府出面,替奉先兄之女跟陛下说媒。”   吕布的火气渐渐消散,对刘备的好感也更深了:“这世间少有人能如玄德一般待本侯真诚的。”   “既如此,本侯就暂听玄德之言,还望玄德莫要忘了今日承诺!”   聊完正事,吕布亲自切割炙烤好的肥羊,分与刘备,一片融洽。   离开大将军府邸后,刘备微有醉意:“显谋,这吕布颇为豪爽,不失为人中豪杰。我等如此诓骗,是否太过了?”   吕布只是一颗棋子,用于制衡曹操的棋子,而且还属于用完就要扔的弃子。   但跟吕布喝酒吃肉后,刘备忽然又不想让吕布当弃子了。   郑平颇晓刘备脾性,当即也给了一个折中的答案:“世事无常,乾坤本就难测。倘若吕布不犯下大错,我自有良计让吕布臣服。”   “但吕布若是恶习不改,使君也没必要为了吕布一人而坏国家大计。” 第293章 领左将军,刘备开府治事   翌日。   刘协再议迁都。   然而这一次,不仅刘备支持迁都颍川,连吕布都支持迁都颍川。   当吕布在刘协面前陈述迁都颍川和迁都陈留的利弊时,张邈和陈宫人都傻了。   “吕布什么时候跟刘备和曹操走一路了?”   “可恶的吕布,忘了我们的提携之恩了吗?”   “吕布这厮,果然只是个反复无常、惟利是图的小人!”   张邈气得肺都快炸了。   原本这朝中支持迁都颍川的公卿跟支持迁都陈留的公卿是差不多的,只要彼此拉锯,这迁都就会一直悬而不决。   哪怕刘备来了,同样如此!   然而,当吕布选择支持迁都颍川的这一刻起,平衡就被打破了!   张邈、陈宫为了拉拢吕布,一直都未去干涉吕布的兵权,以至于吕布要倒戈,张邈和陈宫连反制的机会都没有!   掌握了兵权的吕布要迁都颍川,张邈和陈宫是拦不住的。   曹操见刘备连吕布都说服了,心中更是大喜!   只要刘协到了颍川,曹操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去反制吕布。   单论权谋,一百个吕布都比不过一个曹操。   而朝中如马日磾、杨彪等公卿大臣,也被这忽然转变的风向惊住了。   现在的形势是:大汉皇叔、青州牧、征北将军、临淄侯刘备,豫州牧、征东将军、许侯曹操,建威大将军、温侯吕布,三个实际上掌握了兵权的大将一同赞成迁都颍川。   乱世之中,谁掌握了兵权,谁才真正有话语权。   哪怕马日磾、杨彪等公卿再不愿,也难以跟刘备曹操吕布三人分辩。   毕竟刘备三人的理由都是为了刘协的安全,并非是谋求私利。   刘协虽然很想去青州,但刘备不同意刘协也没辙。   吕布忽然支持迁都颍川,也让刘协有些措手不及。   隐隐猜到吕布的支持跟刘备有关,刘协的内心更是不好受。   “皇叔恐惧流言,为了避嫌而不敢提议朕迁都青州,只能退而求其次,助朕去有山川险要的颍川。”   “朝中忠奸,一目了然。”   “哼,不要以为朕去了颍川,就可以任由尔等摆布。”   刘协心中憋着气,同意了迁都颍川。   当下形势,已经容不得刘协迟疑不决了。   袁绍若是知道,刘协得了传国玉玺还一直在洛阳逗留,必然会派兵来抢。   洛阳军备不足,是很难抵挡的。   见刘协同意迁都颍川,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松了一口气。   曹操想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战略目的终于达成了。   而刘备想的是,刘协同意迁都,就不怕袁绍来抢传国玉玺了。   目前刘备连青徐扬三州的军备力量都未完全整顿,更别说聚六州之兵以抗袁绍了,这个时候跟袁绍开战是很不明智的。   迁都之议尘埃落定,刘备便向刘协请辞。   刘协吃了一惊:“皇叔不跟朕去颍川吗?”   刘备摇头婉拒:“袁逆灭了公孙瓒,北方三州尽在掌控。若得知陛下迁都颍川,袁逆必定会先取青州,以成鲸吞之势。”   “臣得尽快返回青州,布防抵挡袁逆;陛下则稳坐颍川,号令六州齐心。”   “如此,袁逆可破,汉室可兴!”   刘协虽然想让刘备一起去颍川稳定局势,但刘备的理由刘协也难以拒绝。   刘备在青州,就等于在袁绍心腹之地悬了一柄尖刀。   袁绍想进攻许都,就必须要先拔掉青州这柄尖刀!   见刘备要离开,马日磾、杨彪、张邈、陈宫等人的心思又活络了。   虽然刘协决定迁都颍川,但众公卿的官职都是没有变化的。   马日磾是太傅、杨彪是太尉、张邈是司徒、陈宫是尚书,这官职并未因为迁都颍川就被刘协罢免。   没了刘备支持曹操,拿捏曹操还不是轻而易举?   “陛下,征北将军言之有理,抵御袁逆是重中之重,不可忽视。”张邈率先出列,言辞凿凿,仿佛是真的在关心青州局势一般。   马日磾亦道:“陛下,征北将军离开青州许久,的确应该早日返回青州,否则袁逆举兵来袭,青州又无征北将军坐镇,难以固守啊。”   随后,杨彪、陈宫等公卿相继出列,完美的诠释了何为党同伐异。   看着一个个公卿,恨不得将刘备早日驱逐,刘协心中的火气更甚了。   “征北将军一心为了大汉,朝中公卿却不能容征北将军。”   “若非朕认征北将军为皇叔,征北将军又该何等的心寒?”   就在此时,曹操忽然出列,朗声道:“陛下,征北将军有送回传国玉玺的功劳,岂能不赏?”   张邈顿觉不妙,连忙打断道:“征东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陛下已经认了征北将军为皇叔,这难道不是赏赐?”   曹操大笑:“张司徒,陛下认征北将军为皇叔,这是私情;征北将军送回传国玉玺,这是公义。”   “有功不赏,岂不是令忠义之士寒心?”   说完,曹操面向刘协,表奏道:“陛下,臣以为,可擢征北将军为左将军,享开府之权,令其屯兵青州以镇北方,不受朝中公卿节制。”   张邈死死的盯着曹操:“征东将军,边将不可享有开府之权、且受朝中公卿节制,这是先帝律法,岂能轻易更改?”   “倘若边将不受约束,再有董逆之乱,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曹操大笑:“张司徒你言重了,征北将军岂是董逆能相提并论的?难道大汉的皇叔,还会叛乱不臣吗?”   张邈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这对昔日的旧友,如今在政见上的分歧上越来越大。   刘备没有因为曹操的挑拨离间而有所动容,全程都是一副温和的笑容在。   你们争你们的,别带上我!   刘协的脸色也不好看,昨日是马日磾,今日是张邈,这是不将刘备打上反贼的标签是誓不罢休吗?   “张司徒,你言过了。”刘协徐徐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冷冽。   张邈脸色再变,连忙向刘协自辩道:“陛下,是臣失言了。征北将军自然不会叛乱不臣,只是这左将军开府一事,还请陛下斟酌。”   陈宫见张邈吃瘪,也连忙出列道:“陛下,开府一事牵连甚广,若左将军开府了,那前将军、右将军、后将军、卫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岂不是都得开府?”   陈宫说这话,纯粹就是故意浑水了。   虽然这些将军都有开府之权,但前后左右本是不常置的,如今都没设置哪来的开府?   甚至于,卫将军、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都只是刘协亲信挂的闲职,压根就没开府过。   唯一开府的,只有建威大将军吕布。   刘协握紧了拳头,心头已经冒火了。   “朕已经亲政了,为何公卿大臣屡屡要违背朕的旨意。”   “朕才是天子!”   然而,刘协的心声,众公卿是不会多理会的。   有张邈、陈宫牵头,马日磾、杨彪等公卿也纷纷出列,尽皆认为让刘备领左将军开府署事是不符合先帝律法的。   激烈的争吵,惹恼了吕布。   吕布本就跟刘备达成了约定,一人在朝堂,一人在边州,自然是要偏袒刘备的。   “边州重地,本就要因地制宜。开府治事,选拔贤才良将,能让将士们更有杀敌士气。一群不懂打仗的文人,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是为何故?”   “莫非尔等都已经私通袁逆了吗?”   吕布嗓门大,这一阵呵斥直接让嘈杂的朝堂变得安静。   但紧随而来的,是一双双愤怒的眼神。   “吕布,你怎敢诬陷我等私通袁逆?”   “我等对陛下的忠心,可鉴日月。”   “你一个武夫,岂懂征战之术?”   “上兵伐谋,你没听过吗?”   “若无我等文人,谁给尔等武夫筹措粮草兵甲?”   “不要以为你是大将军就可以诋毁我等。”   “吕布,你想效仿董逆,恃武而骄吗?”   “哼,贼性不改,忘恩负义之徒。”   “......”   吕布一席话,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直接迎来了阵阵的指责和谩骂。   饶是吕布在战场上骁勇难敌,此刻也难以招架众公卿的激烈的言辞。   这群公卿,不敢去招惹刘备,也不敢去招惹曹操,于是都将怒火发泄到了出身微末又有不良过往的吕布身上。   气得吕布当场就要拔剑。   眼看局势就要有本质的变化,刘备一个箭步,按住了吕布握住剑柄的右手:“奉先兄,切勿中计。”   “天子赐你剑履上殿之恩,不是让你私自拔剑的!”   吕布猛然醒悟,阵阵冷汗自背脊流下。   倘若吕布刚才真的拔剑了,那这大将军也就当到头了。   “幸亏有玄德提醒,否则本侯中小人奸计了。”吕布语气有些颤抖。   刘备却是快速道:“奉先兄,呈剑给陛下!”   吕布会意,立即取下腰间佩剑,大步走向刘协。   随后单膝跪下,将佩剑递给刘协:“请陛下持剑!”   铿锵一声。   刘协拔剑而道:“尔等眼中,可还有朕在?”   一瞬间,朝堂再度安静。   众公卿纷纷低着头,不敢跟刘协对视,一个个都在暗中骂吕布“无耻”。   若是吕布拔剑,众公卿就能弹劾吕布无礼。   若吕布愤怒砍人,吕布的大将军就不用当了。   可现在是刘协拔剑,那性质就不同了。   刘协要砍人,谁敢躲?   曹操看向刘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讶。   众公卿为何会忽然针对吕布,曹操是心知肚明的。   其中带节奏的就有暗中投效了曹操的钟繇!   眼看吕布就要中计,刘备忽然制止了吕布,还让吕布呈剑给刘协,直接将这场针对吕布的算计给终止了。   “果然!”   “刘备一面跟我合作,一面又让吕布来掣肘我。”   “真是阴险啊!”   “可你又能护吕布多久呢?”   “如吕布这般冲动易怒又见利忘义的人,想算计他何其简单啊。”   曹操眯着细眼,目光静静的在刘备和吕布之间来回扫视。   刘协手提长剑,似乎要将心中的憋屈苦闷宣泄,对着一个个公卿大骂,最后更是一剑劈掉了桌子的一角。   “朕意已决,擢升征北将军为左将军,享开府之权,屯兵青州以防袁逆。除朕外,左将军不受朝中公卿节制。”   “再有人质疑朕的决定,有如此桌!”   刘协难得霸气了一回,众公卿更是不敢抬头。   两日之内,刘备先是被授予皇叔的金印紫绶,又被授予左将军的金印紫绶,公卿百官谁也不敢再轻易弹劾刘备。   而袁绍在洛阳散布的流言,也随之消散。   洛阳城外。   刘协念念不舍:“皇叔,朕虽然亲政,但尚未彻底掌控朝政。公卿谗言,让皇叔受委屈了。”   刘备连忙回道:“陛下切勿如此想,因董逆缘故,朝中公卿对边将都有防备之心,这是人之常情,臣绝无怪罪之意!”   刘协感慨道:“朝中公卿尽皆名门贵胄,然而论其德行,皆不及皇叔以德报怨啊。”   “皇叔此去青州,朕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刘备凛然道:“只要陛下有诏令,臣身虽千里,亦会策马而回。”   寒暄一阵,刘备问及袁术如今在何处。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鄙视:“袁公路成了阶下囚,却每日里都在索要奢靡用度。”   “朕本想令袁术归心以收袁氏故吏之心,却不曾想袁术变本加厉,竟然因为没有蜜水喝就对朕无礼。”   “朕气不过,就将袁术扔在了关中,让其跟关中的流民一起,体验下民生疾苦。”   “结果袁术被几个流民嘲讽后,竟然吐血而亡了。”   刘备嘴角微微抽动。   让袁术体验民生疾苦?   袁术要能有这心,就不会落到今日地步了。   刘备对袁术没有同情之心,当初因为袁术背盟一事,刘备还传檄四方要跟袁术不死不休。   若不是要安抚淮南袁氏故吏,袁术早就被砍了。   刘备来洛阳之前,关羽还专程遣人给刘备送信,让刘备确认袁术生死。   如今得知袁术的死讯,刘备心中也是一阵释然。   刘备微微敛容,语气也多了几分凝重:“陛下,临别之际,臣有一言,请陛下务必要谨记。” 第294章 汉家宗室,唯刘备独称贤   刘协动容:“皇叔有话,不妨直言。”   朝中公卿越是不将刘协这个小皇帝当回事,刘协就越是信任刘备。   初见刘备时,刘备三献礼的场景历历在目。   别人劝迁都,考虑的都是如何争权夺利。   刘备劝迁都,考虑的都是大局。   这让刘协生出了“唯汉家宗室,才是真正会匡扶汉室的人”的感慨。   如今刘备临别要赠言,刘协自然是不敢大意。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周围,随后压低了声音:“曹征东虎狼之徒,狠辣不弱于董卓,陛下若至颍川,能制则制,不能则忍。”   刘协脸色大变:“皇叔,你既知曹征东狠辣,为何劝朕去颍川?”   刘备凝声道:“陛下,颍川山川险要,又通连四方,袁逆若是进攻颍川,兖、青、徐、扬、荆、豫,六州之兵皆可速至。”   “惟有陛下在,大汉才在!”   “陛下若亡,大汉就亡了。”   顿了顿,刘备又给刘协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涿城的伪帝,已经被公孙瓒斩杀了!一旦陛下也身亡,大汉名义上就没了君王。”   “届时,诸王并起,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汉室失衡。”   “因此,陛下安危胜于一切!”   “曹征东虽然狠辣,但他也有北伐之心,麾下兵马亦是能征善战之辈。”   “陛下若能制,则可借曹征东之力讨伐袁逆,若陛下不能制,切勿勉强,当忍则忍,臣会替陛下摆平一切。”   刘协倒吸了一口凉气:“既然伪帝已亡,玉玺也回归了,朕是否可以号令幽冀并三州讨伐袁逆了?”   刘备摇头:“陛下,知道伪帝身亡的人不多,袁逆对外也只是宣称伪帝受刺。”   “更何况,北方三州支持袁绍的,大抵都只是将伪帝视为一个傀儡,根本不会在乎伪帝是否身死。”   “袁逆说伪帝在,伪帝便在!”   “臣已经在布局诛杀袁逆,只是如今兖、青、徐、扬、荆、豫六州内部不稳,让臣很是担心。”   “臣让陛下去颍川,也有让陛下平衡各方势力的考虑。”   “倘若不让曹征东等人得到好处,他们必将视臣为大敌,六州之人不能和平共处,只会让袁逆得利。”   “还请陛下恕臣擅专之罪。”   刘备的语气十分诚恳,句句都在替刘协设想,这让刘协更为感动。   “皇叔击败了袁术,若提青徐扬三州之兵,能与袁逆抗衡吗?”   刘协不傻,虽然徐州牧是关羽,扬州牧是太史慈,但刘协清楚这三州都在听刘备号令。   只不过这些话,不能拿在明面上来讲。   毕竟关羽和太史慈都是立功后奏请刘协册封的州牧,并非是刘备随意指派两个亲信逼迫刘协任命。   刘备轻轻摇头:“前徐州牧陶恭祖,在徐州的时候多用小人,致使贤士纷纷逃离徐州,徐州的豪强劣绅又压榨百姓,以至于徐州之民多有贫瘠者。”   “去年陶谦杀了曹征东的父亲,以至于曹征东兵指徐州,多有军民死伤。”   “袁术在淮南时,亦是横征暴敛,令百姓无立锥之地。”   “扬州诸郡,又时常有山越人不满官吏苛捐而叛乱。”   “臣虽然举荐了贤臣治理徐州和扬州,但短时间内也难以抽调出多余的钱粮兵马。”   “淮南地段,也需要青州调拨钱粮前往赈济。”   “若非臣在来洛阳之前,公孙瓒奇袭了涿城杀了伪帝夺了玉玺,而臣也趁机奇袭了渤海郡的南皮城,营造出了臣已经整顿了青徐扬三州兵力的假象,袁绍早就挥兵青州了。”   “冀州本就富饶,一州之力可胜青徐两州。而袁绍又有乌桓三王和匈奴王庭相助,战马数量远胜臣。”   “臣少骑兵,难以远征,而袁绍多骑兵,却能快速绕道奇袭臣之后方。”   “再加上曹征东、张邈及朝中公卿多有仇视臣的,仅仅依靠青徐扬三州之力,现在是很难跟袁逆抗衡的。”   “......”   刘备将青徐扬的现状,以及跟袁绍之间的劣势进行了分析,唯独忽略掉了优势。   倒不是刘备不知道优势,而是这些优势不适合跟刘协说。   本来就是劝刘协安安心心待在颍川,然后平衡各方势力才故意说得凄惨。   若是刘备多说优势少说劣势,说不准刘协直接就兴奋起来要北伐亲征了。   北伐大计,不是简单的出兵征讨。   刘备输不起,出手就得赢!   因此,哪怕得到了青徐扬三州,刘备也要稳扎稳打,尽可能的让人觉得刘备即便得到了徐扬二州,也颇为艰难。   一旦声势太大,如曹操、张邈、吕布等人就会忌惮刘备,说不准就得拖刘备后腿。   万一曹操、张邈、吕布等人来个白衣偷家之类的,刘备就得懵。   刘备面临的敌人,不仅仅是袁绍,还有曹操、张邈、吕布以及朝中的公卿。   在刘备的劝说下,刘协心中的疑惑也逐渐消失。   “皇叔放心,朕会平衡好朝中势力,不会让他们影响了皇叔诛杀袁逆的大计。”刘协信誓旦旦的保证。   顿了顿,刘协又道:“待朕去了颍川,会尽力给皇叔争取一个督六州事的权力。”   目送刘备远去,刘协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沉。   “朕既然已经亲政,就不会再有如董逆一般的篡权逆臣出现。”   另一边。   刘备辞别刘协,策马直往虎牢关而去,行不到十里,追上了白袍营主力大军。   郑平等人已经静候多时。   “使君,为何来得如此迟缓?”郑平迎上询问。   刘备轻叹:“陛下希望我能率青徐扬三州之兵北伐,我只能费些唇舌向陛下解释。”   行不数里。   一支兵马出现在道口,为首一人,正是曹操。   “玄德,曹某在此静候多时了。”   曹操热情的打着招呼,不知情的还以为曹操跟刘备交情匪浅。   刘备眼神一凛,但还是策马向前回应:“孟德兄不去护送天子,为何会在此地?”   曹操大笑:“天子自有大将军护送,公卿无状,曹某只能独自来此恭送玄德了。”   一阵客套话下,曹操邀刘备入席而坐。   见曹操令人端上酒水,刘备却是让陈到将仙人酿拿出:“孟德兄,这寻常的酒水,备喝不尽兴。”   “不如尝尝这青州的仙人酿如何?”   曹操眯了眯小细眼,手却一点不慢的将酒水退下:“有仙人酿,曹某的这些美酒自然拿不出手了。”   美酒入樽,酒香四溢。   举樽相碰间,曹操忽然心生感慨、诗兴大发:“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鵾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钱镈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刘备抚掌赞道:“孟德兄才情无双,备佩服。”   曹操哈哈一笑:“曹某咏词,不过小道。怎及玄德匡汉,那才是大道。”   闲聊间,曹操聊及正题:“玄德此去青州,准备何时北伐袁逆?若有需要,曹某也可出兵相助。”   刘备脸色忽然一垮,眼神中多了几分忧郁:“孟德兄,你有所不知,别说北伐了,备能守得住青州就不错了。”   曹操微微吃惊:“玄德为何如此说?如今连南皮城都被玄德取得,北伐对于玄德而言,应该不难。”   刘备轻叹:“备能取得南皮城,是因为南皮城守将张郃乃是备的故旧;恰好此时,伯圭兄奇袭了涿城,袁绍不得不驱兵回涿城。”   “备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袁绍麾下上将军颜良文丑,堪称当世无双,连吕布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昔日云长和孙坚合力,可以击退吕布,然而上次战文丑时,我动用了麾下十余战将,包括云长和孙坚在内,也只是堪堪战退文丑。”   “文丑退兵时还豪言说,若非颜良不在,否则定要让备知道何为河北双雄。”   曹操听得将信将疑。   文丑有这么强的吗?   一人独战包括关羽和孙坚在内的十余战将,还能全身而退?   但看刘备此时的表情语态,又不似作假,曹操暗暗的将颜良和文丑的骁勇记在心底。   “袁逆有如此战将,怪不得玄德会忌惮袁逆。”曹操唏嘘道。   刘备趁机又道:“听闻孟德兄麾下战将不少,不知是否肯出借几个,助备御守青州?”   刘玄德这厮,竟然贪我战将。   曹操心底一阴,故作大笑:“玄德说笑了。”   双方不断的试探,直到仙人酿喝完了,这才纷纷起身。   “孟德兄,多谢款待了。”   “玄德太见外了,待曹操稳住朝中局势,再邀玄德共饮。”   作别后。   看着远去的刘备,曹操的脸色变得阴沉。   “刘备故意示弱,是不想受朝廷调令,今后想借天子之命驱使刘备北伐,就没那么容易了。”   “哼!正好,曹某也需要时间来稳定朝中局势。”   “待曹某彻底掌控朝廷,也就由不得你藏拙了。”   “袁绍不足虑,刘备才是真正的大敌。”   另一边,刘备脸色沉重。   曹操的试探,让刘备对劝说天子迁都颍川一事,多了几分顾虑。   “显谋,我劝天子迁都颍川,到底是对是错?”   “曹操奸诈,今后恐怕会让天子吃不少苦头。”   郑平摇扇轻笑:“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天子吃些苦头,才会更理解生民百姓之苦,倘若太过于顺利,不识民生疾苦,不识朝堂腐败,不识天下大局,就成了何不食肉糜的昏君了。”   “这朝堂上的蚊蝇苟且,就交给曹操去头疼吧,翼德自荆州来信,说是名仕水镜先生司马徽慕名欲往青州。”   刘备微微吃惊:“翼德竟然能请得名仕入青州?”   郑平笑道:“使君对翼德的印象,也是时候改变了。”   “翼德告诉司马徽,说使君欲在临淄城重建一座稷下学宫,收录百家学说,再现百家学术争鸣之盛况。”   “水镜先生肯去青州,也是这个原因。”   刘备顿时愣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重建稷下学宫了?”   郑平轻笑:“所以我才说,使君对翼德的印象,也是时候改变了。”   “司马徽在荆州常跟名仕为友,这稷下学宫,使君是必须得重建了。”   刘备有些头疼:“翼德可真会给我出难题,青州如今的财政,哪里还有余钱去重建稷下学宫啊。”   郑平提醒道:“使君多虑了,重建稷下学宫,也就将青州的官学改个名字、换一些章程规矩罢了。”   “家父可为稷下学宫的学宫令。”   刘备抚掌而笑:“显谋提醒的是,这几年青州的文学本就昌盛,将官学改成稷下学宫,想必青州的文人士子也不会反对。”   “只是这一次,又要借康成公之名,让备感到惭愧。”   郑平笑道:“家父能为稷下学宫的学宫令,能有千古流芳的美名,又岂会在意使君借其名声行事?”   “回青州后,我会亲自与家父分说的。”   郑玄醉心于传道受业解惑,对于这些杂事都是不会过问的。   而郑平才是真正负责这些杂事,运营郑玄名声的人。   只要郑平提出来,郑玄几乎都不会反对。   刘备一行人返回青州时,已经是兴平元年冬十一月了。   张飞也自荆州返回。   只是令刘备有些不解的是,张飞回到青州后,就一直窝在了军营,谎称去荆州太久锐士营缺乏训练。   刘备问及张飞在荆州的收获时,张飞也是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倒是郑平一眼识破了张飞的内心想法:“翼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次去荆州,觅得多少贤才良将?你可不能独贪啊!”   张飞顿时如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般,惊跳道:“显谋先生,俺寻访的贤才良将,自然得加入锐士营。”   “锐士营乃青州第一营,怎么能叫独贪呢?”   刘备不由扶额。   郑平故作一叹:“使君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给翼德准备;翼德有贤才良将却要独贪,使君心寒啊。”   刘备忍不住手一抖,显谋你言过了啊。   然而这一招对张飞却十分有用,见刘备扶额叹气,张飞顿时急了:“哎,大哥,不就几个贤才良将,大哥若要,俺给就是。” 第295章 张飞急了,大哥你留点啊   锐士营,军营。   庞统、李通、文聘、魏延、甘宁五人,相继来到帅帐。   张飞热情又自豪的给刘备介绍:“大哥,这五人便是俺在襄阳招募的贤才良将,若不是蔡瑁那厮阻止,俺本来还能招募更多的。”   “这是庞统,乃是襄阳名仕庞德公的侄儿,水镜先生曾赞庞统未来必成南州士人之冠冕,天赋不弱于阿亮。”   “这是李通、表字文达,江夏人。武艺不俗,善统兵事,为人颇为重义,饥荒年间,更是倾家荡产赈济灾民,跟儒士平分糟糠。”   “这是文聘,乃南阳人,自幼读书习武,颇谙武艺兵法。南阳文氏也是一方豪族,为了让文聘来青州,俺可是三访文氏。”   “这是魏延,南阳人,虽然出身卑微,只是南阳一采药的,但魏延有志从军,对大哥颇为钦慕,俺就将他带来了。”   “这是甘宁,表字兴霸。本是刘焉麾下蜀郡郡丞。刘焉死后,刘璋不得人心,甘宁奋起反抗,最终不敌刘璋,只能逃回南阳祖籍。”   话音刚落,甘宁就出言道:“张将军不用替宁掩饰,是我宁识人不明,误信了刘表别驾的唆使之言,宁不过是一反叛刘璋的蜀中叛将,以前也在江上当过一段时间的水贼。”   “此次来青州,是听闻玄德公礼贤下士,想在玄德公麾下谋一个差事。”   张飞顿时急了:“兴霸,你跟俺说好的,俺不计较你以前往事,你留在俺的锐士营。锐士营乃青州第一营,想升官加爵,留在锐士营是你最好的选择。”   甘宁豪气道:“张将军,你不计较宁曾经当过水贼叛将,宁很是感激。但宁想在玄德公麾下立功,就不能有所隐瞒。”   “若玄德公在意宁之过往,宁即刻便走,绝不会让玄德公沾染污名。”   张飞跺脚:“兴霸,你这又是何必。俺给你保证过,俺大哥一向察的是品行,兴霸你迷途知返,俺大哥又岂会在意你的过往而不重用?”   刘备看向郑平,眼中有询问。   郑平回了个眼神,摇扇不说话。   刘备忍不住又想扶额。   这张飞和甘宁在这里一唱一和的,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刘备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仪态从容的庞统。   虽然年少,但庞统自有一种雅气晔晔的气质若隐若现。   “兴霸曾经当过水贼?”刘备徐徐开口。   甘宁微微错愕的看向张飞,如实道:“早年间不懂事,曾在江上横行过一段时间,后来学习诗书礼仪,便不再横江当贼了。”   刘备点头:“迷途知返,倒也是大幸。备并非有轻慢之意,而是扬州牧太史子义给备来信,说他的飞军营缺一水军副将。”   “不知兴霸可愿前往扬州?”   甘宁的虎眼顿时瞪大,张飞环眼也是难以置信。   “慢”张飞顿时急了:“扬州那么多的豪杰,难道就没一个会水的吗?大哥,俺的锐士营才是青州第一营,你不能偏袒子义啊。”   “兴霸可是俺寻来的!”   刘备摇头:“翼德,子义虽然招募了不少水军将领,但他们大抵都是扬州人,这飞军营的副将若都是扬州人,子义如何能执掌全军?”   “更何况,子义是扬州牧,平日里政务繁多,难以兼顾飞军营,若有兴霸前往相助,子义也能轻松不少。”   “翼德你刚才不是说,大哥想要,你就会给吗?”   甘宁心头大震。   青州诸营,甘宁早就听张飞提及过。   太史慈虽然是飞军营主将,但又兼任了扬州牧,这飞军营平日里都归副将统辖。   甘宁若去了,几乎就等于成了飞军营实际上的主将了。   “玄德公竟然如此信任我?”   一来就给高官厚禄,这可比曹操和刘表大方多了。   于刘备而言,并非是一见到甘宁就对甘宁深信不疑,刘备信任的是张飞!   能让张飞举荐且又让张飞心甘情愿的去掩饰甘宁当水贼叛将的过往,就意味着甘宁已经得到了张飞的认可。   张飞信任甘宁,刘备自然也就会信任甘宁。   “兴霸,你去了飞军营,可不能跟俺抢青州第一营。”张飞见刘备索要,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也不会去违背刘备的心意,只是在一旁叮嘱甘宁。   甘宁连忙道:“张将军,宁去了扬州,一定给张将军举荐几个猛将来锐士营。”   张飞顿时喜道:“兴霸这样说,俺就释怀了,记住啊,猛将多多益善啊。若是能跟汉升一样猛,就更好了。”   “汉升?谁是汉升?”刘备疑惑的看向张飞。   张飞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什么汉升?大哥你听错了,俺说的是跟文达一样猛。”   李通嘴角抽了抽。   张将军,这可是你自个儿说漏嘴的,可不能怪我等不掩饰啊。   张飞其实心底儿门清。   这贤才良将被刘备看到了,肯定不能全部留在锐士营。   因此张飞才单独留下了黄忠,然后带上庞统、李通、文聘、魏延和甘宁来见刘备。   刘备瞪了一眼张飞:“说吧,这汉升是谁?”   张飞被刘备的眼神瞪得不自在,泄气道:“汉升,本是荆州中郎将,姓黄名忠,南阳人,骑术刀法不弱于二哥,又有百步穿杨之能。”   “因为俺让华神医治好了汉升儿子的病,汉升就向刘表请辞,然后跟着俺来青州了。”   刘备眼神多了一丝严厉:“翼德,你岂能趁人之危?人无信不立,你让汉升请辞,岂不是让汉升当了那不信不义之人?”   “立即请黄将军来此向其赔罪,不,我亲自去请罪。”   刘备当即起身,不顾张飞苦劝,执意要去寻黄忠。   庞统、李通、文聘、魏延、甘宁,尽皆惊讶。   营中。   黄忠正在跟独子黄叙谈话,猛然间营帐的门帘掀开,为首的正是刘备。   而张飞则是耸拉着脑袋跟在刘备身后。   “愚弟在襄阳鲁莽行事,以令郎患病要挟,坏了黄将军的声名,备,特来请罪!”刘备恭敬的向黄忠行了一个大礼。   黄忠有些懵,愕然的看向张飞。   见张飞低头不说话,又将目光看向庞统、李通等人。   庞统近前几步,附耳对黄忠说了几句,黄忠不由脸色大变,连忙起身解释道:“玄德公误会了,黄某在荆州请辞,跟张将军无关。”   “只因小儿病情需要长期调养,故而才采纳了张将军提议,来青州养病。”   在黄忠的解释下,张飞终于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道:“大哥,俺真的没趁人之危。”   刘备却是板着脸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让黄将军待在你的锐士营了。黄将军弓马娴熟,又有百步穿杨之能,我有意让黄将军组建青州第八营射声营,由黄将军担任主将。”   “至于副将,就由文聘来担任吧。”   张飞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这一次性就要走了三个?”   刘备的目光又在李通和魏延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将目光落向了魏延:“翼德。青州正值用人之际,这良将不能全都在你的锐士营,这魏延就留在我的亲卫营吧。”   张飞连忙将李通挡在身后:“大哥,够了啊!够了啊!就胜文达了,不能再要了。”   刘备却是笑容和煦的看向李通:“翼德脾气不太好,李将军若是不愿留在锐士营,可去徐州先登营。”   未等李通开口,张飞抬高了声音:“大哥,俺跟文达意气相投,文达的脾气也不好,去了二哥处肯定会受委屈的。”   “文达,你别忘了,俺可是送了你十坛仙人酿,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拿人手短,张飞的仙人酿李通喝了不少,这会儿也不好意思真的说要去其他营。   李通拱手回礼道:“玄德公,末将跟张将军一见如故,就留在锐士营吧。”   听到李通的回答,张飞如释重负。   甘宁去了飞军营,魏延跟了刘备,黄忠和文聘单独组建射声营。   若李通再去先登营,这荆州寻觅的良将就一个不甚了。   虽然张飞夸口说,刘备想要就给,但也不能全都给啊。   见李通不愿去先登营,刘备也不勉强,只是叮嘱张飞要控制好脾气、要有担当、不可让众将士心寒云云。   但在心底,刘备早已乐开了花。   五员战将啊!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这句话就是名言至理。   “翼德,你刚才说,庞统的天赋不弱于阿亮,这我可就不服气了。”郑平摇着羽扇,忽然开口道。   郑平这一开口,张飞就懵了。   庞统天赋不弱于阿亮,不是显谋先生你自己说的吗?   你自己不服气自己说过的话?   闹呢!   等等!   张飞猛然反应过来,大手挡住庞统:“显谋先生,你不能过河拆桥啊。阿统可是俺亲自去襄阳请回来当军师的。”   郑平摇扇而笑:“话虽如此,可你给水镜先生承诺的稷下学宫,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飞顿时急了:“显谋先生,那可是俺在替大哥邀请贤才,偶尔说些谎言也不为过啊。”   郑平笑意不减:“偶尔说些谎言的确不为过,可万一这水镜先生带着他的好友来青州考察,发现压根就没有稷下学宫,岂不是让使君名声受损?”   “可要临时修稷下学宫,却又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你说说,使君该如何应对?”   张飞泄气道:“显谋先生,那你想怎么解决?”   郑平眯了眯眼睛:“翼德,不用这副表情,我是在帮你啊!”   张飞环眼一瞪,意思很明显:你看我信不信?   郑平摇头叹气:“好人难做啊!本想去请家父出面当稷下学宫的学宫令,再请文礼公来临淄城。”   “既然翼德不愿,那我也就不管这事了。”   “慢!”张飞笑呵呵的来到郑平面前,陪笑道:“显谋先生,刚才是俺戏言。还请显谋先生直言,要如何借用阿统?”   张飞在“借”字上加重了语气,生怕郑平故意装没听到。   郑平不答,而是看向庞统:“襄阳庞统之名,我昔日出游襄阳时就有所耳闻,只是未能亲见。”   “然而这世间才俊颇多,难分高低。”   “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见识下他州才俊?”   少年庞统,温润如风,微微一礼道:“若能见识他州才俊,是庞统之幸。”   “跟我来吧!”郑平转身,道:“使君,翼德,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带庞统去见阿亮和阿逊。”   罗贯中的演义中,庞统是个骄傲自矜的丑男。   然而实际上,庞统虽然不至于貌比潘安,但也不是演义中被丑化的模样。   丞相府主簿杨戏曾在《季汉辅臣赞》中对庞统有过描述:军师美至,雅气晔晔,致命明主,忠情发臆,惟此义宗,亡身报德。   陈寿评价杨戏“居诚存厚”,东晋史学家常璩又评价杨戏“文然简略,言不诡随”,因此杨戏的《季汉辅臣赞》可信度是极高的。   陈寿亦是在撰史的时候对《季汉辅臣赞》多有采纳。   而在郑平眼中,庞统的着装都很朴实,眼神质朴又有深邃、谦逊之意,故而给人的感觉是朴钝。   可若给庞统来一套精美而华丽的服饰,那就真的如杨戏评价一般“军师美至,雅气晔晔”了。   不多时。   郑平带着庞统来到了官学。   刚到官学门口,一个清朗的声音自门口的槐树上响起:“看来你就是那个,号称天赋不弱于我的襄阳庞统了。”   “在下琅琊诸葛亮,有礼了!”   “哎呀——”   砰的一声,诸葛亮自槐树上摔下,正好落在了槐树下装着草料的马车上。   “兄长,掉下来会摔死人的。”诸葛亮揉着肩膀,悻悻地道。   郑平却是抛了抛手中的石子,轻笑道:“你都在槐树下准备了草料车了,又怎么会摔死人呢?”   庞统愕然的看向坐在草料车上,揉着肩膀埋怨的诸葛亮,脑中闪过一连串的疑惑。   “这就是琅琊诸葛亮?”   “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如此心性,竟是玄德公麾下天赋最出众的一个?”   庞统心中疑惑不已,但还是向前行礼:“在下襄阳庞统,有礼了!” 第296章 曹操中计,君疑臣则臣死   兴平元年,冬十一月。   刘协正式迁都颍川,立都许县。   依旧以吕布为建威大将军、张邈为司徒、陈宫为尚书、马日磾为太傅、杨彪为太尉、董承为车骑将军。   而迎刘协入许县的曹操,则是被封为前将军、领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是个很特殊的官职,有“无所不纠”的权力。   虽然司隶校尉俸禄不高,却能无视皇帝以下的尊卑,不论是官吏还是权贵都可以“无所不纠”。   在廷议的时候,为了显示司隶校尉“无所不纠”的权力,司隶校尉位在九卿之上,而且还是专门列席。   依汉制礼仪,朝中公卿在任命后都需要拜见大将军和三公、且行跪拜礼,但对于司隶校尉而言,只需要拿着笏板拱拱手就行了。   曹操深知,暂时是不能跟吕布、张邈、杨彪等公卿旧臣抢官位的,但曹操又不想屈尊公卿之下,于是自告奋勇的出任司隶校尉。   在迁都之前,司隶校尉也只是张邈的一个亲信,“无所不纠”的权力也只是个虚权。   但到了曹操手中,司隶校尉“无所不纠”的权力直接成了实权。   曹操先是奏明了侍中台崇、尚书仆射冯硕、议郎侯祈的贪污之罪,以律法将三人下狱,随后又举荐荀彧出任尚书仆射、毛阶出任议郎、王俊出任侍中,顶替了被下狱三人的位置。   面对曹操正大光明的安插亲信的行为,不论是吕布,还是张邈、陈宫、马日磾等公卿,都感受到了威胁。   以往不怎么当回事的司隶校尉纠察之权,被曹操运用得炉火纯青。   连刘协都挑不出毛病!   毕竟,台崇、冯硕、侯祈三人,的确贪污了!   曹操在认真履行司隶校尉的纠察之权,刘协总不能偏袒朝中蛀虫吧?   而这其中,最难受的就是陈宫了。   陈宫是尚书令,是正职。   荀彧是尚书仆射,是副职。   在内政综合能力上,荀彧的内政值比陈宫要高上许多,也因此在处理政务时,陈宫时常被荀彧喧宾夺主。   张邈和陈宫以往安插的亲信,又大多手脚不干净,被曹操和荀彧一联合,被罢官的罢官,被下狱的下狱。   然后又被曹操和荀彧举荐德行贤良的贤士顶替。   而在这一方面,曹操和荀彧显然比张邈陈宫更高明!   被举荐的贤士,都是有名气的名仕,还都不是曹操的亲信,张邈和陈宫想弹劾曹操党同伐异都没机会!   曹操和荀彧的目的很纯粹。   先将朝中的庸官懒官清除掉,除掉吕布、张邈、马日磾等人的势力,再去拉拢那些新出仕的公卿。   如此一来,曹操就一直会有忠臣的标签。   只要不营私,就没人能挑出毛病来!   由于曹操整顿吏治有功,刘协擢升曹操为司空,协助处理政务,且有监察百官之权。   比起司隶校尉,曹操的监察之权更高了。   随着曹操升任司空,吕布、张邈、马日磾等人的危机感更深了。   曹操借整顿吏治为由,已经将朝中大半的公卿进行了换血。   虽然被更换的公卿,并非曹操的亲信,但削弱了敌人、也等于增强了自己。   曹操即便一个亲信不安插,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能再让曹操继续猖狂了。”   “这司空府的监察小吏,都监察到本侯身上来了。”   吕布一巴掌握扁了手中的铜制酒樽,对曹操的忠臣拳又怒又无奈。   猛然间。   吕布想起了刘备的话“按旧仪,三公领兵朝见,需令虎贲执刃挟之。”   于是乎,吕布来寻刘协。   “陛下,曹司空借整顿吏治之名,大肆的搜查公卿的罪名,即便只是犯了一些小错,也会被弹劾下狱。”   “倘若任由曹司空查下去,臣恐怕朝堂不稳啊。”   刘协看着吕布,不由有些皱眉:“大将军,难道整顿吏治不好吗?那些被问罪的公卿,不思体恤朝廷君恩,却一个个贪污受贿,坏国家法度。”   “曹司空公正严明,事事都依律法行事,并无不妥之处啊。”   刘协对曹操整顿吏治是很满意的。   因为曹操的表现没有半点儿奸臣模样,刘协也逐渐忘记了刘备临行前的嘱托。   吕布看着眼前还沉醉于整顿吏治的小皇帝,咬牙道:“陛下,真要按律法,这朝中公卿,谁没犯过事?”   “倘若陛下认为曹司空行事妥当,请陛下罢免臣的大将军之职,允许臣告老还乡。”   吕布的请辞,渐渐让刘协的笑容消失。   刘协这才意识到,整顿吏治似乎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正如吕布说的一样,这朝中公卿谁没犯过事?   若犯事就要被依律查处,包括吕布在内的都得问罪下狱!   “大将军切勿如此,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不如请曹司空私下一议?”刘协斟酌询问道。   吕布趁势道:“陛下,臣以为,曹司空只是在借整顿吏治之名,党同伐异!”   “曹司空狠辣之徒,曾经擅自攻杀徐州牧陶谦。”   “他自个儿就是个目无法纪的,如今怎么可能变得遵纪守法,事事都要维护律法的权威?”   “一旦朝中没了曹司空的对手,陛下的诏令,曹司空还会再听吗?”   “陛下,谨防曹司空变成第二个独断专行的董逆啊!”   这要是以往,吕布是绝不会玩这种背后谗言的事的。   对于吕布而言,压根就不屑于谗言。   不过现在,吕布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再让曹操这么玩下去,他这个建威大将军都得被罗列出上百条罪名来。   吕布从不会虚假的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这犯了多少事吕布心知肚明。   刘协果然迟疑了。   若真如吕布说的一样,朝中公卿都得被更换掉。   不仅是吕布,张邈、陈宫、马日磾、杨彪等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群公卿,谁没点破事在身上?   真要查,就一个贪污受贿能将这群公卿全都弹劾掉。   “大将军勿需担忧,朕会斟酌的。”刘协小手托着下巴,静静思考。   吕布见状,凑近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试探曹司空是否有董逆之心。只要曹司空真心为了陛下,臣即便让出这大将军之位,也是心服的。”   刘协动容:“大将军以为,应当如何试探?”   吕布见刘协问策,咬牙道:“按旧仪,三公领兵朝见,需令虎贲执刃挟之。”   刘协吃了一惊:“如此一来,岂不是寒了曹司空之心?”   吕布摇头:“陛下,倘若曹司空真的是忠心之臣,又岂会心寒?既然曹司空一直坚持汉律旧仪整顿吏治,那按汉律旧仪,陛下令虎贲执刃挟之,曹司空理当从容而来。”   “难道曹司空还会怀疑陛下有加害之心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吕布在这个时候进言,时机拿捏得十分合适。   既然曹操坚持汉律旧仪,一切都是有律法礼仪可以遵循,那么吕布也如此效仿,曹操哪怕再不情愿也得忍。   然而,这人性往往是经不住试探的。   曹操若真的是忠节之臣,自然不会怀疑刘协有加害之意。   可以曹操多疑的个性,这利刃加身,真的不会怀疑刘协的用意吗?   刘协沉思,斟酌吕布的试探之法。   良久。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都说帝王无情,自幼在深宫长大又历经魔难羞辱的刘协,更难有情。   “便如大将军之言,今夜便试探曹司空是否真心待朕吧!”   刘协最终同意了吕布的方案,宣曹操入宫。   曹操一听刘协诏令,当即就带着兵马前往刘协的寝宫。   如今位高权重,曹操身边不可能不带兵马。   然而,曹操一到宫门口,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你是何人?”曹操看着宫门口陌生的军将,不由起疑。   军将拱手而道:“新任虎贲军校尉张辽,见过司空!末将奉诏令,今日执勤,后宫重地不可跑马,请司空下马觐见。”   曹操暗暗皱眉,但还是下马上前。   然而刚到宫门口,几个虎贲士就抽出了利刃。   一旁的许褚吓得连忙拔刀护在曹操身边,怒喝道:“尔等为何拔剑,意欲行刺吗?”   曹操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看向张辽的眼神也多了杀意:“张校尉,你这是何故?”   张辽无视了曹操的杀意,敛容正色道:“按旧仪,三公领兵朝见,需令虎贲执刃挟之。后宫重地,末将不敢疏忽。”   曹操怒极反笑:“你是何人举荐?竟敢让虎贲执刃挟本司空?”   张辽依旧不卑不亢:“曹司空,末将职责在身,不敢疏忽法度,倘若曹司空不愿,这宫门末将万万不敢放曹司空进去。”   曹操心底已经怒开了花。   这段时间,曹操动辄汉律旧仪,罢免下狱了不少朝中公卿,玩得不亦乐乎。   结果今天,曹操反被一个虎贲军校尉用旧仪拦路,终日猎雁,反被雁给啄瞎了眼。   “明公,不可入内。”许褚低声劝谏。   这宫门校尉是新人,万一是曹操敌人的阴谋,这进去岂不是人头落地?   大将军何进的前车之鉴,曹操可是记得很清楚。   然而,若是不进去,那曹操就成了抗旨不尊了。   一时之间,曹操有些骑虎难下了。   “张校尉,真是陛下诏令本司空?”曹操死死的盯着张辽,眼中的杀意更甚。   张辽本就是战场舔血的悍将,又岂会惧怕曹操这点儿杀意,依旧是一副死板不近人情的模样:“曹司空,后宫重地,末将职责在身,不敢疏忽大意。”   “好!好!好!”曹操抚掌大笑:“张辽,本司空记住你了!”   许褚见曹操就要入内,更是心惊:“明公,真要进去?”   曹操语气低沉,低声嘱咐:“陛下相召,本司空不得不去。仲康,你守在这里,若有变故,立即驱兵入内。”   “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随即,曹操任由虎贲士利刃加身。   看着脖子间的利刃,曹操又惧又怒。   这种生死被人掌控的感觉,曹操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可恶,若让本司空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定要灭其三族,方泄心头之恨!”   曹操不傻。   这宫门剧变,必然是跟吕布、张邈、马日磾等公卿有关。   毕竟曹操最近整顿吏治,罢免下狱的公卿中,几乎都是这些人的旧部故吏。   只是曹操没想到,对手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反制。   见到刘协后,曹操强忍怒气,问道:“陛下,臣莫非近日有失礼之处?”   一听到曹操这回答,刘协的心顿时凉了。   不过是依照旧仪,就让曹操心有愤怒,难道朕还会无故加害臣子吗?   想到这里,刘协的语气也不善了:“曹司空,你若能尽心辅佐朕,朕必然厚待你;若你觉得委屈,也可以不当这司空。”   曹操一听,顿时人都麻了。   这是要撵人了?   曹操筹谋了这么久,又岂会放弃当这司空?   “陛下,是臣失言了。”曹操连忙跪地俯首,以头叩地请罪。   刘协却是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道:“朕乏了,曹卿退下吧。”   曹操也不敢多留,连忙起身退出。   而吕布则是从帏帘后绕出:“仅仅一个试探就让曹司空心生怨恨,陛下,曹司空不可信啊!”   “不可再任由曹司空罢黜下狱朝中公卿了!”   刘协再也忍不住愤怒,一拳砸在桌子上,忿忿道:“皇叔临走时,就嘱托过朕,要当心曹操的狼子野心。”   “朕见曹操一心整顿吏治,便忘记了皇叔的嘱托,以为曹操是忠节之臣。”   “没想到曹操竟然会因为朕依旧仪行事而质问朕,可恶!”   “大将军,若曹操在廷议上再有弹劾之举,朕许你出言反驳。”   吕布大喜:“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回到司空府的曹操,越想越不对劲。   猛然间,曹操反应过来,怒气更甚:“中奸贼之计了!两月之功,毁于一旦了。”   “来人,速召文若、奉孝和志才,来司空府议事。”   曹操心中那个怒啊。   好不容易装了两个月忠臣,眼看就要让刘协深信不疑,结果因为今晚一事,直接让刘协起了疑心。   君若疑臣,则臣必死! 更新时间调整   第一更改成中午12点。   第二更和第三更依旧是下午两点,晚上九点。   调整作息,早睡早起。 第297章 鼎足三分,袁绍谋争辽东   被连夜召来的荀彧、郭嘉和戏志才,听到曹操中计被阴,纷纷有惊讶之色。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陛下竟然有这等心计?”   “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心计,必然是有人暗中撺掇。”   “是陈宫还是马日磾?”   不论是荀彧,还是郭嘉、戏志才,都不相信刘协会有这等心计。   郭嘉细思一阵,道:“明公,今夜宫门口执勤的是谁?”   曹操阴沉着脸,道:“新任虎贲军校尉,张辽。”   “张辽?吕布的部将?”郭嘉微微错愕。   曹操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惊讶:“吕布的部将?这怎么可能?吕布能有这脑子?”   郭嘉踱步道:“这许县姓张名辽的将军,有资格出现在虎贲军的,也只有吕布麾下的张辽了。”   “吕布或许没这等心计,但吕布背后或许有高人支招。”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吕布背后的高人,那除了张邈就是陈宫了。文若,陈公台的把柄调查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将他这个尚书给罢黜掉?”   荀彧如今是尚书仆射,除了分权外,也在收集陈宫的把柄,寻机将陈宫这个尚书给罢黜掉。   荀彧摇头:“陈公台颇为谨慎,甚至连勾栏坊都不曾去。一些对陈公台不利的官员,也直接被陈公台外派兖州了。”   戏志才疑惑道:“明公,这吕布自从提议迁都颍川后,就跟张邈和陈宫貌合神离了,我不认为这背后给吕布支招的会是张邈和陈宫。”   曹操皱眉:“不是张邈和陈宫,难道还会是马日磾和杨彪?”   郭嘉已经领会了戏志才的意思,断言道:“明公,能给吕布支招的未必就在朝堂。”   曹操语气微微一促:“不在朝堂,难道是刘备?”   很快,曹操就想到了刘备拜访吕布、以及朝堂上阻止吕布拔剑的往事。   渐渐的,曹操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必然是刘备!吕布这厮,就是刘备故意放在颍川用来制衡朝中公卿的。”   “这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阴暗伎俩,必然是郑显谋的献计。”   “让吕布来用计,令我防不胜防,真是阴险的家伙。”   荀彧沉吟片刻,道:“明公,当务之急,是要再次获得陛下的信任。”   曹操阴沉着脸:“文若,陛下的刀,可是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君若疑臣,则臣必死无疑。”   “与其讨好陛下,不如劝谏陛下不要听信谗言。”   “我有意,更换虎贲军!”   话音一落,荀彧脸色剧变。   更换虎贲军,这意味着曹操不准备再装忠臣了。   荀彧急劝:“明公,若更换虎贲军,朝中公卿必会以为明公有董逆之心,切勿因小失大啊。”   曹操冷哼:“文若,你还没看清楚吗?我们的对手不是吕布,也不是张邈陈宫,更不是马日磾杨彪这些人。”   “我们的对手,是刘备!”   “怪不得,刘备会提议陛下入颍川,他是想让我陷入朝堂内斗之中而无法顾及天下大势。”   “我在朝堂处处受制,刘备却能以左将军、青州牧、临淄侯、皇叔的身份坐镇青州,还享有假节之权。”   “假以时日,当刘备彻底掌控青徐扬三州,即便我有天子在手,也难以号令刘备!”   “刘备,这是在走刘虞的路啊!”   即便董卓篡权,也要加封刘虞获得支持。   即便袁绍讨董,亦要邀请刘虞一同讨伐。   一个有名望的汉室宗亲,是任何执掌朝堂权柄的人都无法忽视的。   汉室宗亲四个字,就意味着刘备有继任帝位的资格。   桓灵二帝,皆是宗亲身份登基为帝。   曹操看到了刘备未来的无限可能,也看到了天下大势的变化。   天子在手,不意味着曹操就真的能奉天子以令不臣。   就刘备这左将军、青州牧、临淄侯、皇叔、假节的身份,曹操又如何能号令?   荀彧欲言又止。   同样能擘画大势的荀彧,自然能明白曹操心中所想。   虽然荀彧想以比张邈、陈宫更高明的方式来助曹操执掌朝堂,给曹操树立一个忠臣人设,但如今曹操已经中计,两月之功毁于一旦。   想再树立这个忠臣人设,且不说刘协会不会信,曹操已经没了这个耐心了!   郭嘉扫了一眼荀彧,出言献策道:“如今之局,袁绍在北虎视眈眈,有坐山观虎斗的可能,而刘备需要时间整顿青徐扬三州。”   “明公若不想受制,需要尽快将豫州、兖州和洛阳、关中之地连成一片。”   “荆州的蔡瑁多次向明公示好,明公可遣人与蔡瑁修好。”   “至于吕布、张邈、陈宫等人,若寻不到罪名,就直接栽赃吧。”   荀彧吃了一惊:“奉孝,倘若直接栽赃,恐怕给刘备出兵理由。”   郭嘉语气多了几分狠厉:“刘备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兵的针对明公的!倘若刘备真的有鲸吞天下的能力,就不用劝陛下迁都颍川了。”   “刘备需要拉拢明公来抵挡袁绍,但又不希望明公势大,因此才会以朝堂公卿来制衡明公。”   “然而,刘备能用公卿来制衡明公,明公亦可用袁绍来制衡刘备!”   “天下之势,在于袁绍、刘备和明公三人,其余如吕布、张邈、刘表、刘璋等人,皆碌碌之辈。”   “袁绍强而刘备和明公弱,刘备只能联合明公来抵挡袁绍,除非刘备能在袁绍南下之前将明公迅速覆灭,否则刘备就得维持这三足鼎立之局。”   郭嘉的分析,顿时让曹操的疑惑少了许多,更换虎贲军的想法也更强烈了。   “奉孝言之有理,刘备能用公卿制衡我,我亦能用袁绍来制衡刘备。”   “倘若不争大势,即便有了天子在手,也难以号令不臣。董卓、王允、李傕、张邈,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这里是许县,我曹孟德的许县,岂能让吕布张邈等人,在许县耀武扬威?”   曹操的语气多了狂妄,眼神也变得狠辣。   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这许县,曹操才是地头蛇!   是龙,也得趴着!   涿城。   袁绍寻了个跟刘陔像貌年龄相仿的少年,冒充天子,安抚人心。   刘陔被杀、玉玺被夺,虽然令袁绍很愤怒,但再愤怒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踏顿送来的公孙瓒的死讯以及刘协迁都颍川的消息让袁绍心安不少。   尤其是刘协迁都颍川而不是青州,让袁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青州有刘备有刘虞,若再来个刘协,袁绍就不得不举三州之兵去打青州了。   但听了刘晔的大势分析后,袁绍又觉得当个渔翁比直接打青州更有利。   袁绍心底,其实并没有能稳赢刘备的信心。   这若是跟刘备打个两败俱伤,岂不是让曹操等人捡了便宜?   两虎相争,最忌周围有豺狼环视。   要定胜负,得先将豺狼给清除掉。   “父亲。”   三个容貌俊逸又有军旅之气的青年争相而来,连谁先踏入门槛都要抢个先。   这三人正是袁绍的三个儿子,袁谭、袁熙和袁尚。   其中袁谭是袁绍的原配李氏所生,而袁尚是袁绍的续妻刘氏所生,都是袁氏嫡子,袁熙则是庶出子。   但因为袁绍自己就是庶出,所以对袁熙这个儿子也没有如其他豪门之家一样轻视。   对于三个儿子,袁绍都是一视同仁的。   “如今公孙瓒已灭,众谋士皆劝我据黄河险要,以挡刘备曹操等人,我深以为然。”   “尔等三人,皆是袁氏子弟,自当肩负重任,为了袁门威望而努力。”   “我欲令尔等各据一州,以视其能。”   “幽州、冀州、并州,此三州你等可自行择选。”   袁绍静静的道出了召见袁谭三人的目的。   袁尚抢先道:“父亲,孩儿愿据冀州,请父亲许可。”   论人口论钱粮,幽州和并州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冀州。   若是旁人,定然会觉得袁尚是在投机取巧,但对于袁绍而言,袁尚是最喜爱的儿子,什么投机取巧?这叫机敏!   “好!好!好!”袁绍抚掌大笑:“就依尚儿之言,即日起,你就是冀州刺史了。”   袁尚得意的一挑眼,挑衅的看向袁谭和袁熙。   袁熙扫了一眼不作声的袁谭,道:“父亲,孩儿请镇幽州。”   选择幽州,袁熙是有考虑的。   如今乌桓三王都臣服了,幽州没了外患,只需要努力治理幽州诸郡就可以了。   袁绍又在涿郡,这有不懂的还能经常回来请教。   父子关系,不就得经常相处才能融洽吗?   若是去并州,还得跟高干争权,袁熙不想得罪高干。   袁绍也同意了袁熙的恳请,然后目光看向长子袁谭:“那这并州刺史,就由谭儿担任了。”   然而袁谭却拒绝了袁绍的安排,请命道:“父亲,并州有表兄在,孩儿若去,显不得本事。”   袁绍顿时奇道:“你不肯去并州,那去何处才能显你本事?”   袁谭慨然道:“请父亲许孩儿一支兵马,孩儿替父亲拿下辽东!”   袁绍的瞳孔瞬间一缩。   辽东,那可是公孙度的地盘。   “谭儿,公孙度称雄辽东多年,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威势不减公孙瓒。”   “你真的要去打辽东?”   “若你兵败,即便你是我的长子,也得受军法处置,否则为父难以服众。”   袁绍的语气有些复杂。   袁谭是长子,也是袁绍准备过继给亡兄袁基当继子的人选。   让袁谭去并州,有高干辅佐也能赚些名望,顺理成章的过继给亡兄袁基。   但偏偏,袁谭的心气比袁熙和袁尚更高,竟然主动提出要去平定辽东!   袁谭鄙夷的扫了一眼袁尚:“倘若只图安逸、知难就退,如何能扬我袁门威望?袁氏子弟,就没有畏难不前的!”   “父亲已定幽冀并三州,又安抚了乌桓三王和匈奴王庭,唯有辽东公孙度不服。”   “青州的刘备,是父亲大敌。”   “倘若刘备勾结公孙度侵扰幽州,父亲就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   “若孩儿平定了辽东,就可南取乐浪,越海再取青州东莱诸县,父亲再统兵南下,与孩儿两路并进,刘备又如何能挡?”   袁谭指桑骂槐,让袁尚颇不是滋味,当即反驳道:   “大哥,你从未统兵,这个时候去打公孙度,若是损兵折将,岂不是毁了父亲威风?”   “公孙度跟父亲本无仇隙,你去打公孙度,岂不是让刘备有了机会招揽公孙度?”   袁谭冷哼:“三弟,大哥跟你不一样!”   “你还在满地爬的时候,大哥就已经求访名师学习兵法武艺了。”   “公孙度明知乌桓三王臣服父亲,却还要西取乌桓,这已经是对父亲的挑衅了。”   “攘外必先安内,在父亲决战刘备之前,若不先平定辽东,那就是在埋下祸根。”   “你不谙大势,就不要说这种愚蠢之言。”   袁尚气得语噎。   有心想跟袁谭辩解,但又自知辩不过袁谭,只能冷哼:“那愚弟就祝大哥马到功成了。”   袁绍仔细斟酌袁谭的恳请。   良久,袁绍问道:“谭儿要去辽东,需要何人同往?”   袁谭道:“请父亲调拨郭图、辛评、陈琳、汪昭、岑璧、彭安,有此文武六人,再调拨三万兵马,足以平定辽东。”   袁绍微微眯眼:“颜良文丑,你一个不要吗?”   袁谭轻笑道:“若让两位上将军同往,又如何显得孩儿本事?”   袁绍见袁谭笃信,也不再劝,壮言道:“谭儿有如此胆魄,为父深感欣慰啊。就依谭儿之意,调拨郭图、辛评、陈琳、汪昭、岑璧、彭安六人,以及三万兵马与你。”   “待平定了辽东,为父亲自与你表功!”   袁谭大喜,拜道:“谢父亲信任,孩儿必定不会辜负父亲期望,定会擒公孙度父子来涿城见罪。”   袁尚暗暗握紧了拳头。   袁熙则是眼前一亮,凑近袁谭道:“大哥要征讨辽东,若有用得上愚弟的,尽管提。”   袁谭轻蔑的扫了一眼袁尚,笑道:“若让二弟相助,也显不得大哥本事。二弟坐镇幽州,静看大哥如何定辽东!” 第298章 刘备长子,梦日月故名昭   兴平二年,正月。   一只白鹤由西而来,飞入临淄城,落在左将军府内院阁楼,高鸣四十余声,望云霄而飞。   凌晨。   异香满室,呱呱婴啼。   “使君,大喜,弄璋之喜,母子平安!”中年隐婆怀抱婴儿惊喜而出,小心翼翼的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刘备。   《诗.小雅.斯干》:“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弄璋之喜,是祝贺别人家生了儿子。   这中年隐婆是郑氏人,受郑氏家风薰陶,亦能吟诗。   “蹉跎三十余载,终于有了子嗣。”刘备忍不住泪盈满眶。   孙坚只比刘备大五岁,然而孙坚的长子孙策今年就及冠了。   “快,速请军师将军来此!”   刘备领左将军后,就将军师中郎将改为了军师将军,由郑平担任,署左将军府事,为左将军府的幕僚属官。   而在刘备身旁,三岁的长女刘弈,却是踮着脚尖,奶声奶气的喊:“父亲,父亲。”   刘备也没有冷落了长女,于是蹲下身子,让刘弈也瞧瞧襁褓中的幼子。   刘弈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手儿在婴儿的脸颊抚摸,语气有些兴奋:“阿弟,阿弟。”   不多时。   门口响起了虎豹般的嗓音。   “大哥,侄儿诞生,你怎么只请军师不请俺。”   “若不是俺恰好在军师身边,俺都不知道。”   “大哥你太偏心了。”   张飞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一见到襁褓中的婴儿,伸手就抢:“大哥,让俺抱抱侄儿。”   刘备嘴角抽了抽:“翼德,你自己儿子诞生都没这么兴奋。”   “那不一样,俺第一个就是儿子。”张飞脱口而出,完全忽视了刘备那忽然变得幽怨的眼神。   郑平却是自后方摇扇而入,作礼而笑:“今早白鹤西来,声闻于天,我就猜到使君有必有大喜。如今终得麟子,使君也能安心了。”   刘备见郑平到来,那一丝的幽怨也消失了,开怀大笑:“显谋博古通今,文采斐然,不如替这小子取一名如何?”   张飞抬头笑道:“上次大哥对弈,就取名为弈,这次白鹤西来,怎么不直接叫刘鹤?”   刘备瞪了一眼张飞一眼:“就你话多!”   郑平略思一阵,询问道:“曾闻夫人夜梦日月而孕,不知真假?”   刘备不假思索地道:“夫人的确有梦日月,次日寻医官把脉,这才得知有了身孕。”   郑平笑道:“日月者,明也。”   “《大雅.皇矣》传曰:照临四方曰明。凡明之至则曰明明。明明,犹昭昭也。”   “《大雅.大明》《常武》传皆曰:明明,察也。”   “《诗》言明明者五,《尧典》言明明者一。”   “又有《礼记》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家父注释曰:谓显明其至德也。”   “夫人名昭,昭,亦明也。”   “可取名刘昭,既寓意了使君跟夫人鸾凤和鸣之情,又给予了使君对令郎德行才学的期盼,亦包含了使君扫荡世间黑暗、恢复汉室光明的大志。”   郑平说的极慢,刘备听得仔细。   郑平的一字一词,刘备都记在了脑海。   “刘昭,刘昭,刘昭。”   “好名!好名!好名!”   刘备眉开眼笑,自张飞手中接过长子。   “今后,你就叫刘昭了。”   “在你长大之前,为父会扫荡世间黑暗,恢复汉室光明,让你不用如为父一般,生于微末,长于战乱。”   “哈哈——”   刘备显然对刘昭这个名字很满意,抱着刘昭就往内屋走去。   “军师,你这取名也太懒了吧。”   “就将大哥的姓和嫂嫂的名合在一起?”   张飞显然自动过滤了郑平的引经据典,只听到了“夫人名昭,昭,亦明也。”这句,认定郑平只是想偷懒。   郑平摇扇,笑而不语。   真要偷懒,我取名刘禅不更简单?都不用去引经据典的寻找“昭”的出处和寓意。   但以刘备如今的地位,真要取名刘禅,那就是在给曹操等人中伤刘备的把柄。   筑土为封,除地曰禅。   古者天子巡守,到了四岳,封泰山祭天,禅小山祭山川。   齐桓公欲封泰山,管仲设辞拒之,谓非有符瑞,不可封禅。   到了秦始皇时,始皇帝惑于神仙之说,欲祷祠以求长生,遂以封禅为异典。   刘备本是汉室宗亲,如果给长子取名为禅,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会被流言中伤。   朝中的那群公卿,可是巴不得刘备表露野心!   “阿叔,抱。”小刘弈张开莲藕似的双臂,大眼盯着张飞。   张飞一把提起小刘弈,直接扛在肩头,惊得小刘弈哇哇大呼。   “军师,你成婚时间也不短了,俺什么时候才能去你府上贺喜啊?”   郑平摇扇轻笑:“该来的,自然会来。我都不急,翼德你急什么?”   张飞嘿嘿一笑:“军师要有儿子,俺就让苞儿跟军师的儿子结为兄弟,军师要有女儿,嘿嘿——”   郑平摇扇的手一滞,转身道:“翼德,你想多了!还是你回去多努力,多生几个女儿吧。”   “哎,军师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张飞顿时急了,有心想将刘弈放下,又怕将刘弈给惹哭了。   郑平哈哈一笑:“那是翼德你的事,我公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还公务繁忙,你这军师将军是最闲的一个了。”张飞嘟囔几声,看着越来越兴奋的小刘弈,顿时愁眉如苦瓜。   而在屋内,郭昭也见到了襁褓中的小刘昭。   听到刘备将长子取名刘昭,郭昭心中的担忧也消失了。   嫁给刘备几年了,眼看刘备的官职越来越高,但刘备却没有一个子嗣,这流言蜚语自然就多了。   连平原王刘硕都在劝郭昭,将郭昭的表妹堂妹引给刘备当小妾,然后生出儿子认郭昭为亲母。   郭昭拒绝了刘硕的提议,而是劝刘备若有中意的,可纳妾入家。   郭昭很清楚,如刘备这般一心搞事业的,最忌讳的就是家中女眷干涉大事。   以刘备如今的地位,纳谁当妾,这都是有讲究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纳妾。   虽然妾的地位是不高,但那也得看是谁的妾!   刘备如今是左将军、青州牧、临淄侯、皇叔、假节大臣,刘备的妾,其地位能用一般人的妾来相提并论的吗?   刘备虽然嘴上答应了郭昭,但并未真的就去纳妾。   妾生长子,对于刘备这种地位的人而言,就是祸乱之源。   公孙瓒就是庶出子,然而公孙瓒宁可持刀护卫犯事的岳丈、任用从弟族弟甚至于没有血亲关系只要姓公孙的,也不肯向人提及自己的父亲是谁,亲兄弟有哪些人。   因为见过太多豪门内兄弟阋墙,刘备不想自己的子嗣也走上这条路。   因此。   刘备心中早有决定,这长子只能是郭昭所生。   如今长子诞生,不论是刘备还是郭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将军,小沛的甘氏女,是二叔送来的,你也不要冷落了。”郭昭怀抱刘昭,静静开口。   由于刘备一直没有儿子,关羽就在徐州挑了一个身世清白没有家族背景的美人,送给刘备当小妾。   刘备虽然收了,但也只是当成会歌舞的美人欣赏,而未真正纳入房中。   刘备怕一不小心甘氏女给自己生了个长子,那这继承人的事就不好处理了。   “夫人宽心,云长不是外人,不会因为我冷落了甘氏女,而有怨言的。”刘备轻声安抚郭昭。   在刘备眼中,关羽是可以绝对信任的生死兄弟,在郭昭眼中,关羽依旧只是刘备的下属,是需要尽力去安抚的。   安抚了郭昭后,刘备让侍女好生照料郭昭和刘昭,随后出门。   门外的张飞还在逗着刘弈,见刘备出来,连忙迎上:“大哥,快找个人带阿弈去换身衣服,俺脖子都湿了。”   刘备不由扶额。   让张飞自行去更换衣物后,刘备来到前署寻郑平。   “翼德没来?”   “翼德被尿湿了,更换衣物去了。”   “看来小阿弈有了个好岳丈啊。”   “哈哈,我对阿苞也挺喜欢的。”   刘备和郑平相视而笑,同席而坐。   “使君如今有了子嗣,这麾下的文武也都能安心了。”   “然而敌人狡猾,或许会针对小阿昭,使君不可疏忽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召元化兄出仕,负责临淄城的医署。”   “临淄城所有的草药管理,包括检查、试味、闻香、观色等,都得由亲信人来负责。”   “可从白毦兵中,挑选一些机灵的,加入医署。”   “阿统、阿亮和阿逊,也要加入医署跟元化兄学习一年。”   郑平谨慎的给出了应对方案。   刘昭对于刘备势力而言,太重要了。   而这个时代,子嗣夭折率又很高,郑平必须尽可能的保证刘昭能安然成长。   刘备凝重点头:“请华神医出仕,还得显谋你多劝说了。至于阿统、阿亮和阿逊,让他们加入医署学医,是否有些屈才了?”   郑平摇头:“但凡大才,多有骄矜之意,若无医者之心,难悯军民之苦,献策用计时,往往也会痴迷于胜利,而忽略对将士和百姓的考虑。”   “再者,多掌握一些医术,也能让阿统、阿亮和阿逊,明白一些养生之道。”   “大才天生富贵,然而又往往遭天妒难长命,在医署待一年,也能让他们多明白些道理。”   刘备略思一阵,同意了郑平的提议。   毕竟庞统、诸葛亮和陆逊,那可是未来要重用的少年俊杰。   学一些医术药理和养生之道,也能少些夭折意外。   “就依显谋之言,让他们去医署待上一年。”刘备没有多犹豫,顿了顿又道:“近日有消息称,袁绍遣子袁谭,统兵三万,有意征讨辽东。”   “不少东莱县去辽东避难的士人,纷纷乘船返回青州。”   “公孙度也遣使渡海求援,希望青州能出兵牵制袁绍。”   “显谋以为,公孙度是救还是不救。”   郑平轻摇羽扇,不假思索地道:“公孙度野心之辈,据辽东而自立,向来不问中原事。”   “如今事急而求援,他日必有反叛之心。”   刘备凝声道:“可不救公孙度,万一让袁谭得了辽东,他日必然会渡海来犯东莱。届时袁谭走海路,袁绍走陆路,青州两面皆敌了。”   郑平徐徐摇扇,语气多了几分冷意:“使君可出兵辽东,但不能以救辽东为名。这辽东,不能再出一个辽东王!”   刘备眼神一凛:“显谋之意,是要我趁着袁谭进攻辽东的时候,也出兵攻打辽东?可公孙度若是转投袁谭,又该如何应对?”   郑平冷笑:“公孙度不会屈从于袁谭的,而袁谭也需要执掌辽东来向袁绍证明自己的能力。”   “袁谭要的辽东,是一个只听袁谭号令的辽东,而不是一个可能会随时反叛的辽东。”   “使君要的辽东,同样是一个只能听使君号令的辽东,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倒向袁绍的辽东。”   “公孙度想要引使君之兵跟袁谭争斗,他好坐收渔利,哪有这么好的事?”   公孙度遣使渡海求援?   郑平半个字都不信!   不外乎是有人给公孙度出了个主意,引刘备之兵来抵挡袁谭,然后公孙度就可以假意屈从。   若能趁机引起刘备跟袁绍之间的大战,就没人会顾及到辽东了。   到时候袁刘大战,辽东又是山高水远之地,公孙度想要裂土封王,谁还能管的了?   然而公孙度的阴谋,又岂能骗得过郑平的双眼。   想当渔翁,那也得有当渔翁的本事。   刘备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公孙度待在辽东,就是一只不安分的豺狼。   这豺狼,可能咬袁绍,也可能咬刘备。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袁谭也在打辽东,青州同样出兵打辽东。   要么兵败回青州,要么击败袁谭得辽东。   这便宜,决不能让公孙度得到!   “要渡海而战,就只能用飞军营了。”   “我这就下令,遣飞军营渡海入辽东。”   飞军营自成立后,还未真正打过硬仗。   这一次,正好拿辽东的公孙度和进攻辽东的袁谭,来检验飞军营的战斗力。 第299章 刘备南巡,曹操阴谋得逞   “显谋,是你替使君长子取名为昭?”郑玄怒气冲冲而来。   郑平见郑玄到来,暗暗叫苦。   郑玄这一问,郑平就反应过来了。   郑平是后世人,对取名避讳之事看得不是很重。   因此郑平在给刘备长子取名的时候,依旧受后世取名的影响。   重情重寓而不重讳。   说简单点就是,怎么顺心怎么来。   但对于郑玄而言,郑平这母子同名的取名法,就显得离经叛道了。   “父亲,何事如此恼怒?”郑平明知故问。   郑玄冷哼:“今日无事,考校你是否通读《曲礼》。”   郑平手中羽扇顿时一滞。   考校《曲礼》?父亲你这么闲的吗?   “是孩儿思虑不周!”郑平可没这闲情当一回考生,立即道歉认错,遂道:“父亲乃东州名儒,治经天下无双,还请父亲以日月入梦为题,替使君长子取名。”   郑玄顿时有些牙疼。   老夫是来考校你《曲礼》的,结果你要以“日月入梦”来考校老夫?   这是懒得再取名吗?   郑玄知晓自家这次子,跟长子郑益不同。   嘴上说着思虑不周,心底压根不当回事。   郑玄不假思索,训斥道:“日月者,阴阳之精,极贵之象,既梦日月,子孙当兴。”   “你以昭为名,取日月相合而为明之意,又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本已是个好名。”   “但你偏偏又举‘明明,犹昭昭也’之意,如此生搬硬套,只为跟使君夫人之名扯上关系,谄媚太过了。”   “依老夫之意,当取名为‘明’!”   “日月入梦,日月同辉,本为大吉之象,昭示使君必能扫荡黑暗、兴复汉室。”   “何故再画蛇添足,改明为昭?”   刘明?   火钳刘明?   郑平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郑玄自然是不知道这种烂梗的,郑平却是觉得别扭,故而才会下意识的将明改为昭。   郑平摇头:“《史记.梁孝王世家》:济川王明者,梁孝王子,以桓邑侯孝景中六年为济川王。七岁,坐射杀其中尉,汉有司请诛,天子弗忍诛,废明为庶人。迁房陵,地入于汉为郡。”   “使君之子,岂能跟一无德滥杀者同姓同名?”   “父亲取的这名,亦是不妥。”   郑玄的胡子都快吹起来了,瞪着眼睛:“反驳老夫的时候,倒是对经史记得清楚,那你倒是说说,应该如何取名?”   郑平踱步摇扇:“日月相合可为明,日月相合亦可为易,‘明’‘易’二字,皆为阴阳相合之象。”   “若为刘易,却跟使君长女名音相近。虽说礼不讳嫌名,但若是音声相近,却也不便称呼。”   郑玄哼声道:“你既然知道礼不讳嫌名,怎么取名的时候不见你避讳使君夫人之名?”   郑平笑道:“若用嫌名,又如何让使君和使君夫人有鸾凤和鸣的温馨呢?”   见郑玄又要发怒,郑平连忙打断道:“父亲勿急,孩儿已经想到了。”   “日月星辰皆为曜,天高地迥,阔其状而方宇宙。日曜月寒,交其位而替骄阳。曜之炫烂,似天边红云,满海金波。”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使君之志,当如星辰,亦如大海,使君之子,亦当继承使君之志,心怀天下,以‘曜’为名。”   郑玄愣了半晌:“你这几句,出自何处?老夫阅书过万,也不曾听闻此言。”   郑平笑道:“父亲可听说过北海刘熙,刘成国?”   郑玄沉吟片刻道:“似有耳闻,应该是某一年的孝廉。”   郑平点头:“便是此人!成国兄举孝廉后,就迁为郎官,后迁交趾太守。”   “前几句出自成国兄《释名.释天篇》,我出游洛阳时,曾借阅成国兄的《释名》一观。”   “至于这后一句,则是关中隐士子安公登高而作。”   郑玄由衷而道:“世间有如此才俊,老夫竟然未曾听闻。显谋,有机会邀他们来临淄城作客,老夫必定扫榻相迎。”   郑平笑道:“子安公行踪不定,成国兄倒是人在交州,父亲昔日门生程秉程德枢,亦在交州跟成国兄为友。”   郑玄拂袖转身:“幸亏老夫及时拦住使君,未让此事外泄。你立即去寻使君,将新取的名奉上。”   “切勿再疏忽大意了。”   待得郑玄离开,郑平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博览群书,否则今日还真未必应付得了。”   “他日使君若登帝位,定要废除讳名陋习。”   “搞什么文字狱啊!”   “有那心思,不如多研究兴国安邦之术!”   郑平摇扇回屋,一阵清香扑鼻,却是孔素端着两罐米粥莲步而来。   “郑郎,君舅离开了吗?”孔素扫了一眼,有些疑惑。   郑平笑道:“父亲只是单纯来训斥我一顿,训斥完了自然就离开了。”   孔素愕然:“君舅为何要训斥郑郎?”   “替使君长子取名的时候,犯了忌讳。”郑平看着清香扑鼻的米粥,食欲大增:“不提这个,待会我再去寻使君,将新名奉上。”   品尝了孔素准备的米粥,郑平径直来到左将军府。   刘备见到郑平到来,开口便是安慰:“显谋,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没想到,康成公会那般激动。”   郑平则是拱手一礼,致歉道:“这事,的确是我疏忽了,若非父亲提醒,险些坏了使君的名声。”   刘备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问道:“显谋既然来了,想必想到了新的名字。”   郑平则是提笔在左伯纸上书写了一个大字“曜”,然后将“曜”的寓意给刘备讲述了一遍。   “刘曜,日月星辰皆为曜。比起昭字,更显磅礴气势啊。”刘备微微感慨。   郑平笑道:“孙将军的夫人亦是梦日入怀而生孙策,使君的长子,又岂能少了气魄?”   刘备每每看到孙策,都有一种孙策为何不是自己儿子的感慨。   如今听到郑平以孙策举例,心中对刘曜多了几分期待。   闲聊一阵,刘备将一份来自于颍川的情报递给郑平,道:“颍川有些许变故,我等是否要采取应对之策?”   郑平将情报摊开,快速的扫了一眼。   这份情报记载的,是曹操在颍川大肆整顿吏治,罢黜下狱了不少公卿。   “曹操太心急了。”郑平将情报放下,眼神中多了几分嘲讽:“假借整顿吏治的方式,清除朝中异己,这是在将吕布视为傻子呢。”   “吕布出身苦寒之地,好不容易才当上了建威大将军。”   “倘若曹操以真心结交,或许还能纳吕布为己用。”   “但曹操偏偏想除掉吕布在朝中的势力,那就犯了吕布的忌讳了。”   “谁当司徒,谁录尚书事,吕布都不在乎,可谁要动吕布的建威大将军之位,谁就会成为吕布的敌人。”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吕布是豺狼,亦是虎豹。”   “曹操已经中计,许都必有变故。”   刘备有些心忧:“显谋,天子会不会有危险?”   郑平虽然在布局铺路、让刘备能顺理成章的走上称帝的道路,但刘备现在是没有称帝的野心的。   对于郑平的布计,刘备更担心刘协的安危。   郑平摇头:“先帝没有第二个子嗣可以供曹操废帝立新。除非曹操疯了,否则天子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只是除了天子外,公卿大臣们可就得吃些苦头了。”   刘备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天子无事就好。至于那些公卿大臣,哼——”   对于许都的公卿大臣,刘备可没好感。   毕竟去觐见刘协的时候,刘备可没少被这些公卿大臣刁难。   曹操将这群公卿大臣罢黜入狱,刘备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滋生怜悯之心?   真当刘备没脾气的吗?   顿了顿,郑平又道:“这段时间,使君可南下徐扬二州,安抚徐扬二州的士民。我得去一趟兖州。”   刘备动容道:“显谋是想游说臧洪?”   郑平点头:“游说臧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应对许都变故。”   “曹操不会仅仅着眼于朝堂上的争斗,势必会将豫州、兖州、洛阳和关中之地连成一片,以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跟使君和袁绍分庭抗礼。”   “而在这期间,河北的袁绍也不会无动于衷,一旦袁绍得知南边有变故,定会趁机抢夺兖州、洛阳等地,以夺取战略先机。”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凝声道:“袁绍虎视眈眈,我在这个时候南下徐扬二州,是否不太妥?”   郑平摇头:“使君南下徐扬二州,目的是为了整顿二州的人力和物力。”   “支持使君的人越多,我可以调动的人力和物力才越多。”   “现在已经不是一城一池的争夺了,一旦大战开启,比的就是双方的钱粮消耗。”   “谁先耗尽钱粮,谁就会输!”   刘备凛然:“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游说各郡士族豪强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果是几千人、两三万人的战争,以青州的钱粮足以支撑。   可若是十万人以上的战争,这每日里的钱粮耗费,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曹操跟袁绍打官渡的时候,就是因为缺粮才去赌命烧乌巢。   这其中有任何一个环节的失误,都会让曹操饮恨。   然而,赌命的时候,需要靠运气。   将战争的胜负寄托于运气,这不是郑平的行事风格。   惟有做好跟袁绍打持久战的准备,才是稳赢的关键。   ......   许都。   一处精致的别院。   貌美的少妇,正在园中种花。   两个黑衣人忽然出现,掺杂了迷药的纱布瞬间捂住了少妇的口鼻。   片刻间,少妇失去了意识,被迅速抬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而在另一处府邸。   曹操则是亲自宴请吕布。   “大将军,你我之间多有误会,今日曹某设宴,只希望能跟大将军尽释前嫌。”曹操亲自给吕布斟酒,然后双手端着酒樽向吕布敬酒。   曹操的低姿态,让吕布很受用。   几樽美酒下肚,吕布已经有些飘了:“曹司空,其实你跟本将没什么仇恨。”   “你要纠察张邈和马日磾等人,尽管去纠察,本将绝不会多事。”   “但你要纠察大将军府的文武,就有些过分了。”   “本将若连麾下的文武都保不住,谁还会替本将效命?”   “不是本将故意针对你,是你先动了本将的人。”   “只要你将本将的人都放了,不再寻本将的麻烦,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将绝不会多说一句。”   曹操赔笑道:“是曹某先前做得过分了,故而今日向大将军赔礼。”   “除了这些美酒外,曹某还给大将军准备了一份厚礼。”   吕布眼一眯:“什么厚礼?”   曹操凑近道:“曹某最近觅得一美人,送与大将军为妾如何?”   吕布虎眼猛的一睁,多了贪婪之意:“曹司空,这寻常美人,本将可是入不得眼的。”   曹操笑道:“曹某又岂会寻觅普通美人,若大将军入不了眼,曹某自罚三樽。”   吕布起身大笑:“自罚三樽,那岂不是便宜了曹司空?待本将先去瞧瞧,回来再跟曹司空畅饮。”   曹操招了招手,曹洪便起身跟上,引吕布入内屋。   到了内屋,吕布一见床上女子,顿时两眼发光。   半个时辰后,吕布意犹未尽的回到大堂,大咧咧的坐下:“曹司空,你送的美人,本将就收下了!”   “本将言而有信,今后你在朝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本将决不阻拦!”   然而,曹操此时的语气却是变了:“倘若曹某,想当这大将军呢?”   吕布脸色骤变,酒也醒了大半:“曹司空,你这是何意?一个美人就想让本将让出大将军之位?”   曹操却是从容的端起酒樽,意味深长地道:“大将军,这可不是普通的美人。”   吕布冷哼:“不普通?难道还能是天子的贵人不成?”   曹操抚掌大笑,笑声中有阴谋得逞的惬意:“大将军好眼力!这美人虽然不是当今天子的贵人,却是已故弘农王的王妃。”   吕布豁然起身,又惊又怒:“曹孟德,你好大的胆子!” 第300章 奸诈曹操,吕布被迫嫁女   弘农王妃唐姬,那可是少帝刘辩的正妻!   唐姬出身于颍川唐氏,颍川唐氏亦是名门豪族,唐姬祖父唐珍曾是刘宏时期大司空,父亲唐瑁亦曾出任会稽太守。   唐姬也因为家世显赫而被少帝刘辩立为正妻。   换而言之,若不是少帝刘辩被毒杀,唐姬就是皇后!   在刘辩被毒杀后,唐姬逃回颍川,唐瑁想让唐姬改嫁,但唐姬誓死不从。   李傕郭汜掳掠关东时,唐姬被李傕掳获,又因贾诩力劝李傕,唐姬才避免遭受李傕毒手而被刘协封为弘农王妃。   刘协迁都颍川,唐姬也再次回到了颍川故居。   本以为会安安稳稳的渡过余生,却不曾想成了曹操算计吕布的工具人。   吕布靠着刘备的提醒侥幸算计了曹操一回,压根没想到曹操会用这种阴险的手段反算自己。   这若是寻常女子,以吕布建威大将军的身份还能摆平。   但弘农王妃......   光是想想,吕布都觉得冷汗直冒。   一旦被刘协知晓,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出身苦寒之地,认了两个义父,杀了两个义父,舍弃名声才得到今日的地位,吕布对建威大将军这个位置十分的迷恋。   然而现在,曹操一个小小的美人计,就让吕布陷入了即将身死族灭的困境。   曹操身边,许褚曹洪已经按住了剑柄,提防吕布恃勇发难。   “大将军,曹某若死,你掳掠弘农王妃坏其清白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想想你的妻妾,你的女儿,你真要准备跟曹某玉石俱焚吗?”   曹操却是泰然不惧,端着酒樽,静静的看着陷入了狂躁状态的吕布。   吕布握紧了拳头,努力的平复内心的怒气。   “曹孟德,这美人是你送的,不是本将掳掠的!”吕布压着怒气,低沉如豹吼。   曹操不屑而笑:“是不是大将军你掳掠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坏弘农王妃清白的,是大将军你!”   “曹孟德,你找死!”吕布再也忍不住怒气,强劲的拳风轰向曹操。   然而没有赤兔马和方天画戟的吕布,仅仅只靠赤手空拳,这战斗力也有限。   只见曹操身边的许褚怒吼一声,同样是奋力一拳,跟吕布来了个硬碰硬。   “好大的气力!”   吕布和许褚纷纷收拳,各自的臂膀都在颤抖。   “怒气消了?”曹操端着酒樽,笑看吕布。   吕布的脸色不断变化,握紧的拳头,也松了不少:“本将不可能让出大将军之位!”   曹操端起酒坛,向吕布的酒樽中斟酒:“不让出大将军之位,也行。”   吕布气息一松。   但下一刻,曹操的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曹某可以不争这大将军,然而大将军的女儿,得嫁给曹某的长子为妻!”   “曹某的儿子,二十举孝廉,文武双全,以正妻之位相待,也不算辱没了大将军的女儿。”   “大将军,曹某的这个提议如何?”   吕布的眼神再次变得复杂。   若寻常来论,大将军的女儿嫁给大司空的儿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然而,这大司空是曹操,这其中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   曹操,不止一个儿子。   吕布,只有一个女儿!   将女儿嫁给曹操的儿子,以后吕布就彻底跟曹操绑在一起了。   再加上弘农王妃一事,曹操要号令吕布,吕布也不得不从!   曹操没有催促。   被算计的吕布,就如同陷坑中的野兽,要么臣服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良久。   吕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妥协了:“大司空的长子,必然是当世少有的才俊,本将能觅得如此佳婿,实乃幸事。”   曹操大笑:“曹某能跟大将军结秦晋之好,亦是幸事。若大将军有意,曹某将美人送去大将军府如何?”   吕布脸色再变,起身告辞道:“本将不胜酒力,要回去跟夫人商议婚嫁一事。美人之事,本将不知。”   待得吕布离开,曹操的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无谋匹夫。”   曹洪亦是轻蔑一笑:“这吕布可真傻,还真以为刚才的美人就是弘农王妃啊。”   曹操的确派人劫掠了唐姬,但送给吕布的美人却不是唐姬。   万一吕布真的来个狠的要鱼死网破,那曹操就将这欺诈之术用成了昏招了。   黑灯瞎火的,醉醺醺的吕布也不知道榻上的美人到底是谁。   曹操起身,来到了别院另一处。   弘农王妃唐姬已经苏醒,见到曹操时,唐姬的脸色大变:“曹司空,你怎么会在这里?”   曹操却是执礼甚恭:“是曹某麾下兵将夜巡的时候,杀了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救下了王妃。”   “王妃最近莫非有仇人寻仇?”   唐姬将信将疑,但见身上衣物完好,这心底的疑虑也少了许多。   仇人?   唐姬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仇人。   见唐姬不答,曹操又问道:“王妃,此事是否要告知陛下?”   唐姬面色一变,随即摇头:“妾身只想静度余生,不想再沾惹是非。曹司空送妾身回去吧。”   见唐姬自称妾身、对被掳掠的事都不甚关心,曹操的眼神顿时有了变化。   “贼人竟敢掳掠王妃,是对曹某的挑衅,为保王妃安危,请允许曹某派遣虎士护卫。”   唐姬也没多想,道:“如此,就有劳曹司空费心了。只是妾身喜欢安静,还请曹司空叮嘱虎士,不要喧哗,也不要欺凌路人。”   曹操挥了挥手,让曹洪护送唐姬回去。   看着唐姬那妙曼的身姿,曹操的眼神再度有了变化。   良久,曹操恢复常态。   “吕布已经入瓮,接下来就轮到张邈和陈宫了。”   “张孟卓,你我本是故交,如今却成了敌人。”   “世事无常,乾坤难测,令曹某颇为不忍啊。”   曹操跟吕布联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邈和陈宫耳中。   毕竟一个是建威大将军,一个是司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直接就当日成婚,这婚嫁六礼也得走一个流程的。   曹操请媒人去大将军府纳采,这消息是瞒不住人的。   “吕布这厮,见利忘义之辈,这次又得了曹操什么好处,竟然要将女儿嫁给曹操的儿子!”张邈骂骂咧咧,对吕布很不满。   陈宫亦是眉头紧蹙:“孟卓,曹操跟吕布联姻,这朝堂之上,难有你我立足之地了,需得早做准备。”   张邈和陈宫在颍川,是没有军权的。   为了拉拢吕布,军权一直都是归吕布管的。   如今吕布跟曹操联姻,就等于朝中的大部分兵权都归曹操了。   至于车骑将军董承等人,每人手中也不过几十几百人,大部分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战斗力堪忧。   曹操若要效仿董卓,这朝中无人能制!   张邈也意识到了这个困境,更是忿忿:“都怪刘玄德那厮,若非刘玄德支持迁都颍川,我等又岂会受曹阿瞒掣肘?”   “倘若天子在陈留,我等又何须让吕布来掌兵权?”   想了片刻,张邈又道:“如今局势危急,曹贼随时都可能构陷你我,罢黜你我的官职。”   “我有意召臧洪屯兵陈留边境,以为外援,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蹙眉道:“臧子源当了兖州牧后,一直恪守本份。上回让他上书请天子迁都陈留时,都颇为不情愿,还说什么迁都之事不应由州牧来干涉。”   “身为臣子,要有臣子的本分。”   “想让臧子源屯兵陈留,恐怕有些艰难。”   张邈冷哼:“臧子源的兖州牧,是我等推荐的,他又岂敢不从?”   “如今臧子源麾下有两将,一将是陈留人高顺,此人性格沉闷不易结交,另一人则是东平国人郝萌,跟吾弟颇为友善。”   “我即刻遣吾弟去东平国,游说郝萌。”   “我等能推举臧洪当兖州牧,同样也能让臧洪当不了兖州牧!”   陈宫仔细斟酌后,同意了张邈的提议。   想在颍川的朝堂争斗上占得优势,军权是很重要的。   没有了军权,就难以震慑对手。   “陛下对曹操已有不满,如今吕布又跟曹操联姻,陛下必然恼怒吕布。”   “孟卓可寻机去见天子,探探天子的口风。”   “倘若天子愿意迁都陈留,我等就可顺势而为了。”   陈宫的分析,令张邈眼前一亮。   曹操和吕布联姻,刘协又对曹操不满,这不正是劝刘协迁都陈留的好机会吗?   “公台言之有理!”   “我去寻天子,公台可暗中联络马日磾、杨彪等人,一起劝天子迁都陈留。”   而在深宫中的刘协,同样的烦闷枯燥。   吕布忽然要将女儿嫁给曹操,是刘协万万没想到的。   前不久,吕布还助刘协识破了曹操的“伪忠臣”,让曹操的野心暴露。   刘协都将吕布视为最亲信之人了。   结果,吕布反手就将女儿嫁给了曹操!   “吕布还没来吗?”   “回陛下,大将军说他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听到小太监的回复,刘协气得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子。   “吕布比虎豹还壮,怎么会感染风寒?”   “见利忘义之辈,吕布贼子最是无义!”   吕布本就因为弘农王妃的事心虚,又自知跟曹操联姻会恶了刘协,于是在家称病,廷议也不去。   自然,也不敢单独来见刘协。   气闷间,人报司徒张邈求见。   “张邈?”   刘协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自长安到洛阳,自洛阳到陈留,刘协已经将这群公卿看透了。   除了刘艾、董承、伏完等皇亲国戚外,其余外姓公卿,都是一群只想着争权夺利,全然不将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的。   “不见!”   刘协心中气闷,压根不想见张邈。   过了一会儿,又有小太监来报,说张邈有重要事情汇报不不肯离开。   刘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对张邈的嫌弃,喝道:“请张司徒入内。”   不多时。   张邈疾步而来。   刘协的态度,让张邈感受到了更大的危机。   一旦曹操发难,张邈这个司徒很可能会被刘协直接罢黜!   “陛下,臣有要事汇报,还请屏退左右!”张邈语气焦急。   刘协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太监侍女退下,继而语气有些嘲讽:“张司徒总揽国事,还有什么要事不能自专的?”   张邈惊得冷汗直流:“陛下,臣冤枉啊。”   刘协冷哼一声:“张司徒,朕不想听你废话,有什么要事,直接说!”   张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凝声道:“陛下可知,大将军吕布跟司空曹操联姻了?”   刘协语气不善:“你就是专程来给朕说这事的吗?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张邈连忙道:“陛下,吕布将女儿嫁给曹操的儿子,颍川的军权几乎全归曹司空了。”   “陛下迁都颍川不过数月时间,朝中公卿被罢黜下狱的就超过一半。”   “如今连吕布都依附了曹操,谨防曹操效仿董卓、李傕,挟陛下以令不臣啊。”   刘协的眼神变得阴沉:“曹司空整顿吏治有功,那些公卿被罢黜下狱是罪有应得,你却说曹司空有董卓、李傕之心,可有证据?”   张邈顿时语噎。   若有证据,我私下来见陛下你作甚?   顿了顿,张邈咬了咬牙,也不装了:“陛下,臣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臣斗胆,请陛下密诏兖州牧臧洪迎驾,迎陛下迁都陈留。”   刘协眯着眼睛:“张司徒,你要让朕迁都陈留?”   张邈点头再劝:“陛下,曹操党同伐异,大肆罢黜旧臣,安插亲信。假以时日,必成下一个董卓。”   “唯有迁都陈留,陛下才不会受曹操掣肘。”   “请陛下三思啊!”   刘协抬起眼皮,冷冷而道:“既然张司徒认为曹操有董逆之心,为何不劝朕迁都青州?”   “莫非张司徒以为,迁都陈留,朕就不会受尔等公卿大臣掣肘了?”   “不过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真当朕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吗?”   张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淋湿了。   怎么回事?   陛下为何会看得如此透彻?   是谁在给陛下支招?   不知过了许久,刘协冰冷的话才再度在张邈耳边响起:“朕不会给密诏,只会给你口谕。”   “张司徒,能不能让朕安然去陈留,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若你失败,朕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曹司空,是你挟持了朕!” 第301章 陷阵高顺,敬英雄斥匪类   刘协现在对张邈已经失去了信任,心中谨记刘备临行前的嘱托“曹征东虎狼之徒,狠辣不弱于董卓,陛下若至颍川,能制则制,不能则忍。”   在曹操装忠臣整顿吏治的两个月,刘协觉得刘备有些危言耸听了。   怎么看,曹操都是在清除国家的蛀虫。   然而吕布的试探,直接让曹操露出了狐狸尾巴,开始不装了。   本以为吕布跟曹操为敌后就不会背叛自己,结果吕布反手就将女儿嫁给了曹操的儿子,这让刘协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满朝公卿,除了少有的几个皇亲国戚,全都是自私自利之辈。   在这个时候,刘协开始理解刘备为什么临行前要专程嘱咐自己了。   不仅道破了曹操有董逆的狠辣,也告诉了刘协如何自保。   能制则制,不能则忍!   这八个字,是刘协如今惟一能信的应对之策了。   因此,在张邈提出要迁都陈留的时候,刘协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无脑支持。   只给口谕不给密诏,事成则去陈留,失败则说是受张邈挟持。   刘协这冷漠的话,让张邈愣了许久。   然而如今的张邈,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自此放弃手中的权力主动请辞回陈留,要么就得赌一次命将刘协迁去陈留!   显然。   张邈是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再去当一个小小的陈留太守的。   咬了咬牙,张邈凝声道:“请陛下赐口谕!”   刘协点头:“你说,朕念!”   ......   司空府。   曹操得到了张邈入宫的情报,不由开怀大笑:“张孟卓终于忍不住了,只要你敢动,这兖州就将由曹某执掌了。”   对于张邈和陈宫的反应,曹操早已料到。   吕布同意嫁女,军权尽归曹操,张邈和陈宫想要反击就只能借助兖州的兵马。   然而,一旦臧洪出借兵马给张邈和陈宫,曹操就能治臧洪一个无故兴兵之罪,顷刻间就能让兖州易主。   臧洪可没有刘备那么多的头衔!   若是臧洪不奉诏令,曹操就能直接定臧洪私通袁绍之罪。   只要臧洪响应张邈陈宫,横竖都得死!   “传令夏侯惇夏侯渊,将兵马分别驻扎在长社和鄢陵。”   “除掉张邈陈宫,马日磾杨彪等人便不足为虑,奉孝的三分之计,也就达成了。”   曹操意气风发,细眼中满是笃信之色。   ......   东平国,寿张城。   张超奉张邈的命令,来传达刘协的口谕:“子源,陛下有令,命你即刻统兖州之兵屯于陈留南部的扶沟城,迎陛下迁都陈留城。”   “只有口谕,没有圣旨吗?”兖州牧臧洪面有疑惑,显然对这张超传达的刘协口谕不信任。   张超佯叹道:“子源,如今许县都被曹操把控,任何圣旨的下达都需要曹操过目。出许都城都会严查三次,我根本不可能带圣旨或密诏出城。”   “难道子源连我都不信任了吗?”   臧洪摇了摇头:“孟高误会了,你我相交多年,我又岂会不信?可没有圣旨,仅仅只凭口谕,我也难以服众啊。”   一旁的郝萌却是忍不住了:“使君,曹贼欺辱天子,天子有意移驾陈留,我等身为臣子岂能不前往迎驾?”   “末将郝萌愿往!”   而在郝萌身后,几个跟郝萌亲近的武将也纷纷附和。   臧洪不由紧蹙眉头。   郝萌是东平国人,也是张邈举荐的。   臧洪一心为了兖州民生,平日里主要负责政务,对军权并不太在意。   以至于这兖州的州兵中,除了高顺外,大部分都成了郝萌的亲信。   臧洪又将目光看向高顺。   高顺同样是张邈举荐的,不过跟郝萌不同的是,高顺个性沉闷,平日里除了练兵就只会向臧洪要钱粮铠甲。   麾下有八百陷阵士,近一半的陷阵士都穿了重甲。   如果不是臧洪将钱粮大部分都用于民生上,多次拒绝了高顺要钱粮铠甲的呈请,估计这八百陷阵士全都穿上了重甲。   “高将军,你可有不同意见?”臧洪这话有诱导回答的意味了。   然而,高顺却不是个善于钻营的,面对臧洪的询问,高顺只是如实而道:“使君有令,末将便往。”   臧洪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不同意见,这话都听不明白吗?   张超见状大喜:“既然郝将军和高将军都同意了,还请子源速速发兵!”   就在臧洪犹豫间,人报泰山太守应劭求见。   “应劭,他来作甚?”臧洪有些惊讶。   张超脸色变得不渝,应劭一来,臧洪就顺势搁置了出兵迎驾的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应劭一向跟刘备走得很近,莫非是刘备派来的?”张超暗暗嘀咕,给郝萌使了个眼色。   郝萌会意点头。   不多时,应劭迈着小四方步到来,拱手一礼:“属下泰山太守应劭,参见使君!”   臧洪亦是很热情:“应太守要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出城迎接啊。”   应劭大笑:“岂敢劳烦使君亲自迎接?劭这次来,是受人之托,请使君前往泰山郡赴宴的。”   臧洪微微吃惊:“不知是谁在泰山郡设宴?”   应劭扫了一眼张超等人,朗声道:“是左将军麾下军师将军、康成公之子郑平郑显谋,设宴请使君。”   张超脸上骤然一变,连忙道:“子源,这郑平的宴随时都可以去,但天子的口谕你不能拖延啊。”   应劭面有惊讶:“果然不出郑军师所料,还真有天子口谕啊。”   “使君,郑军师说,他得到了密报,这许都出现了变故,除了圣旨外,使君不可轻信任何的密诏和口谕。”   “郑军师担心使君不信,故而才让劭亲自来寻使君。”   张超勃然变色:“应劭,你这意思,是我在假传陛下口谕了?”   应劭笑道:“是不是假传口谕,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但劭以为,使君见了郑军师后,或许就有明确的答案了。”   “若张将军觉得委屈,不如随使君一同前往泰山郡如何?”   张超扭头看向臧洪:“臧子源,你真的要去泰山郡见郑平,而不奉陛下的口谕迎驾吗?”   若是一开始,张超是在跟臧洪刷旧日情义,那么这句话就变成了对臧洪的质问了。   就在臧洪为难之际,应劭又道:“使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泰山郡又不远,等使君归来,这粮草也筹措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是迎驾还是不迎驾,都不会耽误。”   “倘若张将军心急,可遣先锋先行。”   臧洪拍案而起:“应太守言之有理,我这就走一趟泰山郡!”   “郝将军,你可为先锋,先行去陈留,我会安排人手准备粮草。”   “其余事,待我从泰山郡归来再议。”   “张孟高,如此安排,你可还满意?”   臧洪也不直接称呼张超表字了,而是表字前加了姓。   虽然臧洪的兖州牧是张邈、陈宫推举的,但臧洪当了这么久的兖州牧,也是要面子的!   张超忿忿的握紧了拳头:“我跟郝将军先行,臧子源,希望你不要自误!”   臧洪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高将军,你就留在东平国,等候命令吧。”   还未等高顺回答,应劭又道:“使君,郑军师说,希望高将军也能一同赴宴。”   “郑军师久仰兖州高将军善兵之名,也托我送来了请帖。”   “刚才不说,是怕惹恼了郝萌将军。”   高顺语气没什么变化,依旧低沉而肃穆:“末将只听使君的命令。”   见高顺如此生硬的回答,臧洪连忙道:“既然郑军师邀请,高将军就同去吧。”   “去年若无郑军师让祢正平献除蝗之策,这东郡和陈留的蝗灾,不知会造成多少人流离失所。”   “这次赴宴,正好向郑军师致谢。”   高顺的眼神,多了几分神采,但很快又恢复了如深渊一般的寂静。   另一边。   张超难掩心中愤怒:“臧子源如今位居高位,就忘了根本。若无我和兄长,他现在也就一个广陵功曹。”   “亲近刘备,对他有什么好处?”   “兄长可是司徒!”   郝萌在一边安慰道:“张将军勿需为了臧使君而动怒,不是末将吹嘘,这兖州诸将,除了高顺那硬石头外,其余诸将皆听末将号令。”   “若臧使君自泰山郡归来不愿出兵,末将便号令其余诸将奉陛下口谕去陈留。”   “臧使君,管不了的!”   张超顿时喜道:“郝将军,此话当真?兹事体大,你可不要骗我!”   郝萌大笑:“末将又岂会拿自己的前途戏言?张将军放心,这兖州有没有臧使君,兵马都可以如期抵达陈留!”   张超内心的郁闷逐渐消失,当即许诺道:“事成之后,郝将军便是大汉的前将军!”   郝萌亦是心中欢喜。   数日后,应劭、臧洪和高顺抵达泰山郡的治所奉高城。   郑平和应珣则是在城门口静候。   见臧洪到来,郑平策马向前,拱手问礼:“久闻兖州牧子源公勤政爱民,令兖州士民丰衣足食,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啊!”   臧洪连忙回礼道:“郑军师过誉了!洪资质愚钝,不似郑军师天纵奇才,也只能在兖州劝课农桑,专心农事了。”   两人相视大笑。   臧洪又引荐高顺与郑平认识。   因为郑平的介入,吕布从未真正踏足过兖州地界,自然也没能在兖州将高顺纳入麾下。   如今高顺以臧洪麾下大将的身份来泰山郡跟郑平见面,亦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郑平热情迎上,行了一礼:“久闻高将军之名,在下北海郑平,有礼了。”   高顺则只是拱手回礼,直言问道:“高某在兖州,少与人结交,名声不显,郑军师如何得知高某之名?”   一旁的臧洪有些尴尬。   什么“久闻”“幸事”之类,这些都是客套之礼,高顺问得也太直接了。   臧洪正想解释时,郑平却是摇扇而笑:“昔日我出游诸州郡时,亦曾在陈留待过一段时间,对高将军的事迹也有不少了解。”   “高将军本是陈留望族高氏一族的旁支,又因庶出身份而被主家疏远。”   “然,高将军虽然幼时多磨难,但不减好学之心,专精于练兵之术,自荐于郡中,受郡官赏识。”   “如此豪杰,自然令我钦佩不已。”   “听闻高将军成了兖州牧臧使君麾下大将,我心中亦是欣慰。”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高将军以寒微之躯,终成一方大将,如此英雄,若不能与其同饮,岂不遗憾?”   高顺眼神微变,抱拳道:“顺只是一介武夫,当不起郑军师的美誉!顺不善饮酒,恐扫郑军师兴致,这宴,能否不赴?”   郑平大笑:“谁说赴宴,就得饮酒的?高将军不知青州传统,宴请如臧使君和高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都不会用酒设宴的。”   高顺一愣:“不用酒,那喝什么?”   郑平摇扇指天:“英雄相惜,喝的自然是这天地间最纯粹的白水了。”   用白水设宴?   不仅高顺疑惑,臧洪也是疑惑不已。   “郑军师,顺——,也能少喝一些。”高顺以为郑平是故意照顾自己的面子,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郑平轻轻摇头:“高将军,切勿误会。这白水设宴,在青州早已是传统。”   “左将军曾言:白水清澈,即便是受到外界干扰涟漪起伏,亦能将碗底尽收眼底,水酒浑浊,本就难以看清,若是受到外界干扰再起涟漪,这碗底就更看不清了。”   “世间人杰不少,但大抵都重私名胜于国家大事。”   “以至于煌煌大汉,公卿、大臣,争权夺利者,比比皆是。”   “即便是被吹捧的人杰,那也只是如酒一般浑浊的浊人!”   “没有救国安民的雄心壮志,只有浑浊一片贪婪私欲!”   “白水虽然无酒味,却比酒味更真!”   “这天下间的英雄人物,可以不喝那浑浊的酒,但却不能不喝干净无杂质的白水!”   “白水设宴,是青州最高的待客之礼!”   “只敬英雄,不敬匪类!” 第302章 破曹之计,郑平游说臧洪   郑平耍了个诈,故意将昔日跟孙乾的酒水之论,改成了刘备的肺腑之言。   以此来提高刘备在高顺心中的印象。   对于高顺这样出身寒微、有大本事、又个性梗直的豪杰,是不太擅长应对士人间的来往礼仪的。   要么不说,要么直话直说,这是高顺的行事风格。   虽然不会圆滑处世,但也更显真诚。   对于这样的人,郑平亦是以真诚相待。   白水设宴,只敬英雄,不敬匪类。   不仅巧妙的化解了高顺不善饮酒的局促,也给予了高顺最真诚的宴请之礼。   高顺那深邃如渊的双眸,也因此多了几分色彩。   虽然高顺是陈留望族高氏子弟,但自幼受到的嘲讽和轻视并不少。   唯一庆幸的是,高顺底子好、身材魁梧,即便不能如其他高氏子弟一般精通文武艺、结交士人权贵,也能让高顺走统兵为将的路子。   虽然很少识文断字读兵书,但高顺却能记得“令行禁止”四个字,并将其贯彻!   比高顺懂兵法的武将,兖州有很多。   如臧洪麾下的另一员大将郝萌,就是自幼熟读兵法。   然而,在“令行禁止”四个字上,郝萌给高顺擦脚都不配。   高顺能一步步从寒微之身,成长到兖州大将,一路走来的辛酸,少有人能理解。   “郑军师盛情相邀,顺又岂能扫兴。”高顺的语气不再如之前一板一眼,而是多了几分亲和。   一旁的臧洪,面有惊讶。   这平日里,臧洪也没少邀请过高顺赴宴,但几乎都被高顺以“不善饮酒”为由给推掉了。   自高顺口中,臧洪也听不到“顺又岂能扫兴”这样的话。   而现在,郑平不过寥寥数语,就已经让高顺有了折服之意。   “都言左将军礼贤下士,敬才惜才,是世间少有的仁德之人,没想到北海郑显谋,竟也如此敬才惜才。”臧洪暗暗感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臧洪对《战国策》中这句先贤之言,又多了几分理解和认同。   众人相继入城。   原本郑平是准备了仙人酿的,为了照顾高顺,郑平又暗令人将仙人酿换成了白水。   这些细节上的改变,高顺和臧洪并不知晓。   刚入席,一个威猛的声音自席间响起:“何方猛士,竟如此魁梧!俺叫张飞,青州第一营主将,猛士可愿来锐士营?”   “不是俺吹,锐士营天下精锐,猛将如云,悍卒如雨,只要猛士肯来,他日讨伐袁逆封侯拜将,功劳簿上必有猛士之名。”   面对张飞的热情,饶是高顺个性沉稳,此刻也有些忍不住。   “咳咳——”郑平轻咳一声,打断道:“翼德,这是兖州牧麾下大将高顺高将军,不可无礼。”   张飞眼神更热切了:“原来是高将军,失敬失敬!俺的锐士营,正缺猛将,若高将军愿意舍了兖州牧转投锐士营,将军就是俺的袍泽兄弟,有俺在,就不会少了将军的功劳!”   郑平再次出声提醒:“翼德,兖州牧臧使君在旁,你这样做,未免有些失礼。”   张飞语气一滞,面向臧洪打着哈哈道:“哈哈,误会!误会!适才戏言,臧使君勿怪!”   “兄长常说,兖州子源公海内名仕,自从执掌兖州,群盗奔走,士民融洽,乃当世少有的俊杰奇才。”   “来兖州之前,兄长特意嘱咐,见了子源公一定要让俺传达兄长的钦慕之意。”   臧洪有些无语,左将军让你传达钦慕之意,你就是当面来撬我的大将的?   但张飞反应极快,一番恭维之语,让臧洪钦佩同时也置不出气来:“洪亦久闻左将军仁德之名,他日若有机会,定往青州拜访。”   小插曲之后,众人分席而坐。   张飞则是直接坐在高顺旁边,压低声音向高顺讨论,显然还是没忘记拉高顺入锐士营的初衷。   高顺本不想回应,见张飞聊起练兵之法,不由也多了兴致。   张飞其实是不怎么懂练兵的,但张飞不懂,锐士营的于禁却是很明白。   将于禁的练兵之法,拿出来讲给高顺听,张飞在高顺眼中的形象顿时变成了精通练兵之法又有豪迈之气的豪杰。   于是不善言辞的高顺,在聊到练兵专长后,话也逐渐变多了。   而在另一边。   臧洪却是问及了许都变故一事。   “郑军师,实不相瞒,在洪来之前,司徒之弟张超来到兖州,传陛下口谕让洪提兵陈留迎驾,迎陛下迁都陈留城。”   “应太守却说,郑军师得到了密报,说这许都城出了变故,不可轻信任何的密诏和口谕。”   “洪不能理解,还请郑军师不吝赐教。”   臧洪对张超口中的天子口谕有怀疑,同样对应劭口中的许都城变故有怀疑。   郑平不答反问:“听说昔日,张司徒欲请臧使君上书天子迁都陈留,但臧使君以‘州牧不可干涉天子迁都’为由婉拒?”   臧洪答道:“确有此事!洪以为,这天子是否迁都,应当由天子自行决定,我等州牧,本是天子之臣,又岂能干涉天子圣意?”   “只是这一次,张超说有陛下的口谕,让洪难以决断。”   臧洪的意思很直接,迁都可以,但必须是刘协的本意。   刘协说要迁都,那臧洪就会支持迁都。   刘协若无迁都本意,那臧洪就不会支持迁都。   这也是臧洪来泰山郡赴宴的目的,臧洪想从郑平口中得到一些情报来求证张超的口谕是否是刘协本意。   郑平轻摇羽扇,徐徐而道:“臧使君担心张超假传陛下口谕,故而迟疑不决。”   “以我之见,陛下定然是给了张司徒口谕,张司徒这才会让张超来兖州。”   臧洪更是疑惑:“郑军师让洪不要轻信任何的密诏和口谕,为何又说这口谕是真的?”   郑平笑道:“口谕是真的,但这口谕未必是陛下的本意啊。”   “臧使君试想,陛下迁都许都不过数月,为何要急着迁都陈留呢?”   “既要迁都,为何不见圣旨?”   臧洪动容道:“洪亦是如此问过张超,张超说如今的许都被曹操把控,任何圣旨的下达,都需要曹操过目,出入许都城都要严查三次,他带不出圣旨或密诏。”   郑平端起水樽,饮了一口白水润喉,道:“既然是曹操把控许都欺凌陛下。那臧使君提兵陈留迎驾,就有勤王之意了。”   “然,臧使君可曾想过,若陛下迫于曹操的胁迫不承认口谕,臧使君无故兴兵,又当治何罪?”   “若曹操让陛下下诏,令臧使君诛杀叛逆,臧使君是杀还是不杀?”   “杀,则兖州不稳;不杀,则臧使君有叛逆之举。”   “届时,臧使君又该如何自处?”   臧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口谕不是圣旨,刘协若真的不承认有这口谕,那臧洪就百口莫辩了。   “陛下,应当不会如此对待我等。”   “可若陛下是受张司徒逼迫,不得不给张司徒这个口谕呢?”   一对一答,臧洪的眼神也变得不自信。   臧洪想过这口谕是假的,但却没想过这口谕,也可能是张邈逼迫刘协给的。   “洪不能理解,为何张司徒会逼迫陛下给口谕?”臧洪疑惑询问。   郑平轻嘲一声:“许都有消息传来,曹操大力整顿吏治,罢黜下狱了不少公卿。”   “这许都的公卿,谁又真的经得起纠察呢?”   “曹操以阳谋,公然在朝堂上清除异己,便是要借此机会来削弱张司徒等人的势力。”   臧洪吃了一惊:“若真如此,张司徒又岂会坐以待毙?可朝中有大将军吕布在,张司徒为何要舍近求远,让洪提兵陈留?”   郑平放下水樽:“让张司徒如此行策,只有一个可能。吕布转投曹操了!”   臧洪更是惊讶:“这怎么可能?吕布已经是大将军,曹操能给吕布什么好处?”   郑平目光凛冽,已然猜到了原因:“这不难猜测!吕布有勇无谋,身边无智谋之士出谋画策,而曹操历来奸诈,麾下又多有智士。”   “颍川又是曹操经营多年的地方,想算计一个见利忘义、又好酒急色的吕布,也不是什么难事。”   臧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倘若吕布转投了曹操,那张司徒仓促应对,必然也在曹操的料算之中。”   “陛下本就聪慧,想必也能猜到张司徒不能成事,所以不愿给圣旨只肯给口谕。”   “若洪轻信口谕提兵陈留,岂不是正好落入曹操的陷阱之中?”   “若非郑军师提醒,洪死无葬身之地了!”   臧洪顿时感到一阵后怕。   这朝堂上明争暗斗,权谋诡计盛行,稍不注意就会成为待宰羔羊。   奉口谕又如何?   曹操奉天子之名,占了大势,又有兵威,随时都能定臧洪的罪,灭臧洪之兵。   臧洪没有刘备的头衔,也没有刘备的兵威。   论道义论兵威都赢不了曹操,只要臧洪敢举兵,就会成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顿了顿,臧洪拱手一礼,问道:“郑军师以为,洪应该如何应对。”   “昔日郑军师遣祢正平献除蝗之计,洪甚为钦佩,亦很感激。洪不愿兖州再起战祸,恳请郑军师再赠良计。”   郑平不答反问:“臧使君可能号令兖州军校?”   臧洪顿时迟疑:“洪平日里专心政事,这兖州的军校,几乎都是郝萌提拔。郝萌又跟张超相交莫逆,执意要提兵陈留,洪无奈,只能先让郝萌领兵先行。”   郑平暗暗摇头,军权旁落,臧洪这个兖州牧当得也太心宽了。   眼神一凛,郑平徐徐道出应对之策:“臧使君,你该拔剑斩将了。”   臧洪愕然:“拔剑斩将?斩谁?”   郑平冷笑:“臧使君是兖州牧,然而这兖州的军校,眼中只有郝萌而无臧使君,岂非贻笑大方?”   “郝萌不过兖州一武将,却敢不听臧使君的命令,其罪当诛!”   “有听郝萌号令而不听臧使君号令者,其罪当诛!”   臧洪有些不忍:“郑军师,这是否惩罚太过了?”   郑平敛容:“臧使君又想让兖州士民免受战祸之苦,又不肯诛杀犯事军校,赏罚不明,祸乱之源啊。”   应劭则是道:“臧使君,倘若兖州让曹操执掌,左将军闻讯,必然起兵勤王,兖州就成了左将军跟曹操逐兵之地。”   “若此时袁绍再举兵南下,兖州将彻底成了三方逐兵的战场。”   “臧使君,三思啊。”   臧洪猛地一震。   郑平只是给出了应对之策,应劭却提醒了臧洪如今的天下格局。   黄河以北,袁逆虎视眈眈;黄河以南,群雄貌合神离。   不仅有张邈曹操之争,也会有刘备曹操之争。   若错失了良机,让曹操执掌了兖州,那这兖州就如应劭说的一样,最终会变成袁曹刘三家的逐兵之地!   臧洪身为兖州牧,不能保兖州之民,那便是失职!   想到这里,臧洪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狠厉:“郑军师、应太守,郝萌虽然去了陈留,但听命于郝萌的军校还在。”   “可否助洪重掌兵权?”   郑平大笑,羽扇指高顺:“臧使君,你有猛将在侧,何故再另求于我呢?以高将军之能,想助臧使君重掌兵权,易如反掌。”   臧洪恍然大悟:“多谢郑军师提点。”   臧洪不由暗暗庆幸,虽然多次婉拒了高顺要钱粮兵甲的呈请,但高顺的陷阵营,这些年也是积累了不少兵甲。   郝萌不在,对付郝萌留下来的亲信军校,也并非难事。   “郑军师,洪重掌兵权后,又该如何行计?”臧洪面容一肃,再次请教。   郑平眼神微凛:“宣战!”   臧洪愕然:“宣战?向谁宣战?”   郑平扇指北方:“自然是向北方的袁逆宣战!”   见臧洪面有疑色,郑平遂解释道:“曹操此番算计,除了除掉张司徒外,另一个核心目的,就是执掌兖州!”   “只有执掌了兖州,曹操才能将兖州、豫州、洛阳和关中一带都打造成自己的势力。”   “因此,不论有没有张司徒之事,臧使君都是曹操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能一箭双雕的除掉张司徒和臧使君,自然是最好;若不能除掉,曹操必然还会有另外的阴谋用来对付臧使君。”   “臧使君想要破局,就只能向袁绍宣战!” 第303章 曹刘相争,张邈陈宫中计   “郑军师之意,洪不太能理解。”臧洪疑惑问道:“洪未奉诏令,如何能向袁逆宣战?”   郑平不假思索地道:“这又不是两国交战,何须向天子请示?”   “河北袁逆,拥伪帝叛大汉,天下有识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臧使君是兖州牧,有荡逆除贼之权,荡逆除贼,本就可以不宣而战。”   “向袁逆宣战,不过是做给许都的曹操看的。”   “臧使君征战在前,若有奸臣侵扰其后,是为通敌!”   “如此,可破曹操诡计!”   臧洪恍然大悟。   虽说袁绍拥立伪帝自称大汉大将军,但伪帝就是贼,袁绍跟昔日自称弥天将军的张纯没什么区别。   荡逆除贼都需要向天子请示,那还要臧洪这个兖州牧作甚?   自袁绍拥立伪帝的那一刻起,各州州牧就已经有了扫荡袁逆的出兵权。   谁若认为扫荡袁逆是无故出兵,那么谁就是私通袁逆的奸臣。   虽说在律法上有一定的争议,但兖州旁边还有一个青州。   刘备要力挺臧洪,曹操也得闭嘴。   这便是郑平让臧洪向袁绍宣战的底气。   曹操忍了,就不能再对兖州用诡计。   曹操忍不了,刘备就有理由对曹操用兵。   玩阳谋、占道义,曹操能,郑平同样能。   “洪,谢郑军师赠计。”臧洪起身,再次向郑平施了一礼。   臧洪长于内政民生,对大局大势的把控并不擅长,同样也不擅长应对曹操的阴谋诡计。   如今有了郑平的赠计,臧洪对眼下的局势多了几分清晰的认知。   又聊了一阵,臧洪着急返回东平国重掌兵权,郑平也不阻拦。   倒是张飞对高顺念念不舍:“伯平,俺跟你讲啊,青州多铁矿,只要你肯来,俺可以给你打造重甲的。”   高顺抬头看了一眼臧洪,婉拒道:“顺曾闻,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臧使君待顺颇厚,亦是仁德君子,顺又岂能弃臧使君而去?”   张飞见高顺从始至终,都不受利益诱惑,对高顺更是钦佩。   常言道:烈女不更二夫,忠臣不事二主。   忠义重情之人,最是令人肃然起敬。   张飞举樽敬道:“伯平忠义,俺最是钦佩。若伯平有闲暇,可来青州寻俺,叙朋友之谊。”   高顺亦是回敬道:“能与翼德相识,亦是顺的荣幸。”   礼送臧洪和高顺出城,张飞不由感慨:“伯平忠义之人,只可惜俺不及大哥,难以替大哥招揽。”   郑平摇扇轻笑:“翼德你是身在局中,不识大势。”   “高伯平忠义,不肯事二主,若让其弃臧子源而去,有违其忠义,也会毁其名声,即便去了你的锐士营,高伯平也难以释怀。”   “倒不如换个思路。”   张飞眼前一亮,凑近问道:“军师,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如何换个思路?”   郑平羽扇一扫:“只要臧子源奉使君为尊,高伯平自然就会归于使君麾下,既不会坏高伯平的忠义之名,亦可令高伯平的陷阵之威知名于世。”   张飞恍然大悟,抚掌赞道:“不愧是军师,俺怎么就没想到呢!既然伯平不忍舍弃臧子源,那就直接让臧子源也替大哥效力。”   “妙啊!”   顿了顿,张飞又问道:“军师,接下来我们去何处?”   郑平看向济北国方向:“先去济北国见鲍信吧,鲍信虽然是使君举荐的济北相,但鲍信跟曹操是故友,得先确认鲍信的立场。”   虽说州牧有郡国太守国相的任免权,但臧洪这个兖州牧比较佛系,一心专注于兖州民生,极少主动去安插亲信。   因此这兖州郡国的太守国相,几乎就没怎么变过。   辞别应劭,郑平和张飞径直前往济北国的治所卢县。   而在另一边。   臧洪和高顺返回东平国寿张城,召集了城内的文武,决定向袁绍宣战。   当即就有郝萌的亲信郑虎出列反对:“陛下有口谕,让我等去陈留迎驾,使君这个时候向袁绍宣战,却是何意?”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接二连三的,六七个兖州武将纷纷出列反对。   看着这群眸有傲气的悍将,臧洪的眼神也逐渐变冷:“是迎驾,还是宣战,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这是命令,而不是商议。”   郑虎却是不惧:“使君,我等以为,此事应该跟郝将军商议后再决定。不顾陛下口谕而向袁绍宣战,请恕末将不敬之罪。”   臧洪冷笑:“你竟也知道你有不敬之罪?既然不敬,又该如何领罚?”   郑虎愕然。   我这是给你留脸,你居然真敢问罚?   高顺出列:“不敬之罪,当杖刑三十,以儆效尤。”   郑虎闻言大怒:“高顺,你敢害我?”   高顺冷冷的扫了郑虎一眼:“本将官职高于你,你却直呼本将之名,罪加一等,应当杖刑四十。”   郑虎勃然变色,骂道:“高顺,我是郝将军麾下,轮不到你来管!想杖刑我,你得拿郝将军的军令来。”   “放肆!”臧洪拍案而起:“郑虎,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兖州牧?”   郑虎见臧洪要立威,哪里肯屈伏,大笑道:“臧使君,我敬你是州牧,才称呼你一声使君。”   “但你别忘了,你这兖州牧,是我等兖州人推举你你才当上的。”   “没有我等兖州人支持,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广陵功曹。”   “这人不要忘本!张司徒和陈尚书能让你当这兖州牧,也能让你当不了这个兖州牧。”   在召集文武之前,臧洪其实对自己在兖州的名望还是有自信的。   自信不用杀人也能立威。   郑虎的态度,让臧洪真正明白了郑平那句“臧使君,你该拔剑斩将了”。   “高将军,立斩此贼!”臧洪杀意一起,气息就变得浑厚。   好歹是在几十万讨董盟军前祭祀天地宣读了讨董檄文的人,臧洪平日里不发怒就是一个谦谦君子,这一发怒比猛虎还令人惊惧。   话音一落,高顺如迅疾的猎豹一般,踏步拔剑,来不及反应的郑虎直接被利剑刺穿,随后抽剑,郑虎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目,颓然倒下。   “还有谁,要反对的吗?”臧洪怒扫众文武,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   众文武惊愕的看向臧洪,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平易近人的臧洪,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刚烈?   见众文武不答,臧洪右手一指桌案,道:“交出兵符,可留尔等性命。如若不然,郑虎就是尔等的下场。”   众将面面相觑,又见郑虎被高顺斩杀,只得乖乖的将兵符交还。   臧洪将兵符交给高顺,下令道:“高将军,日落之前,寿张城内有不遵我号令者,皆斩!”   “至于这些军将,先押入牢狱,择后再审!”   郝萌不在,郑虎又死,剩下的军将又被剥夺了兵符,这寿张城的军将群龙无首。   高顺又是个铁面无情的,只要有敢不遵号令的,都会被高顺无情斩杀。   到了日暮时分,寿张城的兵马,全都被臧洪掌控,交由高顺统率。   在掌控了兵权后,臧洪立即传檄兖州各郡,公然向袁绍宣战!   同时又遣亲信陈容前往东郡,在白马津布防,一副要集兖州之力全力北伐的气势。   陈留。   得到寿张城变故的张超和郝萌大惊失色。   张超惊问郝萌:“郝将军,你不是说,这兖州诸将除了高顺,皆听你号令吗?为何臧子源能号令兖州诸将,向袁绍宣战?”   郝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寿张城的变故,狠狠的在郝萌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郝萌眼神凶狠:“该死,必然是那郑平游说了臧洪!青州肯定出兵了,否则臧洪不可能掌控寿张的兵马。”   张超脸色阴郁:“兖州兵马不能迎驾,坏兄长大事了!我就不该轻信你,若早知你不能执掌兖州兵马,我就不会去信给兄长如期行计。”   郝萌见张超责怪自己,本就烦躁的心情瞬间变得更狂躁:“张将军,你话不能这么说。末将可是赌上了身家性命跟你来陈留。”   “臧洪是张司徒推举的兖州牧现在却背叛了张司徒,岂能责怪末将办事不利?”   张超见郝萌竟然反怼自己,心中更是恼怒。   但想到郝萌手中还有一支兵马,张超又克制了自己。   良久。   张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郝将军,如今争执对错已经无济于事。只要成功迎驾到陈留,臧洪就只能出兵。”   郝萌却是眼珠子直转,嘴上附和,内心却是在谋退路。   “张邈已经不能成事了,臧洪无能之辈,必然坐不稳兖州。”   “如今黄河以南,有资格争雄的只有曹操和刘备。”   “臧洪投了刘备,我若回去必然遭臧洪毒手,为今之计,只有投曹操才有活路。”   “曹操现在肯定还不知道兖州变故,我若去投曹操,曹操必然重用。”   想到这里。   郝萌忽然眼神一变,趁着张超转身之时,一剑刺穿了张超。   “郝将军,你?”张超满脸的疑惑,难以理解郝萌为何会背刺自己。   郝萌狞笑道:“张将军,对不住了,末将只想活命而已!就这点兵马去迎驾,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推举了一个亲善刘备的兖州牧。”   张超的眼神,渐渐涣散。   郝萌斩下张超的首级,随即书信一封,交给胞弟郝建:“阿健,你立即去许都见曹司空,就言臧洪已投刘备,张邈和陈宫欲劫持天子前往陈留。”   “我郝萌虽然是兖州军将,但不会跟张邈一般行那倒行逆施之举,特献张超首级以示诚意!”   郝建也不犹豫,带上郝萌的书信和张超的首级前往许都。   见到张超的首级和郝萌的书信,曹操的小眼睛中多了几分嘲讽。   “郝将军的忠心,本司空记住了,待平定了祸乱,你兄弟二人,皆封列侯。”   曹操满口的忽悠言,但在郝建耳中,却如天籁之音。   “末将拜谢司空!”   曹操又道:“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请郝将军你去寻张邈,就言臧洪已经在陈留的扶沟县秘密驻扎了三万兵马,让张邈速速护天子去扶沟。”   “你尽管去诈张邈,本司空会谎称出城狩猎,给张邈带天子去陈留的机会。”   郝建连忙宣誓道:“末将谨遵司空之命,如有二心,天人共戮。”   待郝建离去,曹操的眼神变得阴沉:“好一个臧洪,竟然会选择刘备!待解决了张邈和陈宫,再来收拾你!”   “这兖州,只能由我曹孟德执掌,谁也不能踏足!”   另一边。   郝建趁夜来到张邈府邸,谎称臧洪已经同意出兵。   张邈认得郝建,对郝建的话也没有猜疑,于是连夜召陈宫商议。   陈宫谨慎,仔细盘问了郝建后,也相信了郝建的谎言。   郝建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到曹操许诺封侯,郝建心中不由窃喜。   翌日。   曹操出城狩猎,张邈和陈宫顿觉机会来了。   “陛下,臣已经说动臧洪迎驾,如今陈留边境的扶沟县,秘密驻扎了臧洪三万兵马。”   “曹贼今日出城狩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请陛下立即随臣乔装出城。”   刘协微微皱眉:“只有朕一人出城,公卿百官又当如何?”   张邈道:“只要陛下到了陈留,公卿百官自然会想办法追随。陛下,事不宜迟,还请速速随臣出城。”   刘协见不能拒绝,只能跟伏皇后和董贵人乔装打扮,跟着张邈出了宫门。   宫门口的虎贲将,只是象征性的检查了一下,便不再多问。   张邈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这虎贲将大意。   到了城门口,陈宫早已等候,钱财一递,城门卫便放马车出城。   陈宫同样没在意,毕竟这个城门卫历来贪财,有目共睹的。   然而。   马车刚离开,城门卫就寻到了曹洪:“将军,这是陈尚书行贿的金银。”   曹洪扫了一眼,便道:“留下一半,剩下的送本将府上,记你一功。”   城门卫大喜:“谢将军。”   曹洪则是冷冷的看着马车的方向,对身边的小将曹真道:“速速给司空传信,张邈和陈宫已经出城,有马车一辆。” 第304章 争夺兖州,兖州牧吕奉先   张邈和陈宫,一路驾车前往陈留。   途中陆陆续续有游骑加入,这些都是张邈和陈宫早早的布置在沿途的私兵。   “趁着曹操狩猎,速往扶沟。”   而张邈和陈宫不知道的是,鄢陵的夏侯渊,早已经在颍川到陈留的边界处布置了大量的明哨暗哨。   得到曹操的命令的后,夏侯渊轻易的就锁定了刘协乘坐的马车。   “传令,贼将张邈陈宫劫持天子,有生擒张邈陈宫者,官升一级,封侯!”   军令一下,夏侯渊身后的军校个个儿眼都红了。   张邈是司徒?   陈宫是尚书?   不,对于这些军校而言,张邈陈宫只是战功!   军中将校,只知军令,不知司徒尚书。   “捉拿贼将,升官封侯!”   “捉拿贼将,升官封侯!”   “捉拿贼将,升官封侯!”   “......”   豪言迭起,夏侯渊满意的挥舞手中长刀,喝道:“出发!”   官道上。   张邈陈宫护送刘协的马车匆匆而行。   马车内,伏皇后和董贵人的脸上,皆有惊惧和忧虑。   反观刘协,却是镇定自如,没有丝毫的惊惧,也没有丝毫的忧虑。   “陛下,我们真的能抵达陈留吗?”伏皇后紧紧的抓住刘协的手臂,如花一般的容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董贵人同样抓住了刘协的另一只手臂,疾驰的马车,让董贵人忍不住瑟瑟发抖:“陛下,马车速度变快了,是不是曹操的追兵追来了?”   刘协目光深邃,宽慰道:“不用担心,不论是去陈留还是回许都,朕都是天子!”   而在心中,刘协却是不断默念刘备的嘱托“能制则制,不能则忍”。   就在此时。   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捉拿贼将,升官封侯!”的喊声此起彼伏。   张邈和陈宫大惊失色。   “曹贼的追兵会如此快?”   “刘翊,拦住他们!”   陈宫果断下令,一面分兵给刘翊,一面驱使车马前行。   夏侯渊见刘翊拦路,出言劝道:“刘子相,你本是颍川名仕,何故要助张邈?”   “不如随本将一同缉拿挟持天子的贼将张邈陈宫,你也能将功补过。”   刘翊怒斥道:“大丈夫为义而战,天幸也!曹贼欺凌天子,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夏侯渊大怒,挥刀指向刘翊:“刘子相,你要寻死,本将成全你!”   刘翊不答,只是喝令军士向前。   然而这些军士只是张邈陈宫招募的私兵,又如何比得上夏侯渊麾下的精兵悍卒?   不多时,刘翊被夏侯渊一刀斩杀,其余军士也是一哄而散。   “追!”   见夏侯渊兵马又要追来,张邈直接跳上马车,一把拉起刘协:“陛下,事态紧急,随臣上马。”   伏皇后和董贵人脸色大变:“陛下要舍弃臣妾吗?”   刘协不答,张邈强行将刘协背上马,策马而奔。   陈宫则是指挥剩下的军士,且战且退。   夏侯渊见状,让副将缠住陈宫等人,随后带了十余骑去追张邈。   一路追到扶沟地界,郝萌领兵到来。   张邈大喜:“郝将军,速来救驾!”   郝萌亦是大呼:“张将军,你且退入军阵,追兵自有末将抵挡。”   张邈不疑有他,背着刘协突入郝萌军阵,然后将刘协小心翼翼的抱下战马,请罪道:“陛下,请恕臣无礼,只有这样,臣才能迎陛下入陈留。”   刘协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扫了一眼周围,遂喝道:“张司徒,你挟持朕来此,该当何罪?”   张邈顿时被刘协这一句给喝懵了:“陛下,臣——”   猛然间,几柄长枪抵住了张邈的后背,郝萌向刘协拱手问礼:“臣,兖州骑都尉郝萌,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张邈惊愕的看向郝萌:“郝将军,你这是何意?”   郝萌冷笑:“张司徒,你勾结袁绍,意图挟持天子,本将奉曹司空之命,特来擒你!你有什么话,去跟曹司空说吧!”   张邈扫视左右,喝道:“吾弟何在?”   郝萌大笑:“早已送往曹司空处,待你死后,你就能见到了。”   “郝萌!”张邈怒不可遏,就要扑向郝萌。   然而下一刻,张邈就被几柄长枪压住肩膀,难以起身。   张邈见挣扎不脱,更是忿怒:“臧子源何在?”   郝萌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张司徒,要怪,就怪你错信了臧洪。否则本将也不会为了自保而投曹司空。”   “臧洪已经投刘备了,几天前又向袁绍宣战,哪里顾得上你?”   “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较量,本将实在是不想过多掺和。”   “认命吧,张司徒,这黄河以南,是曹司空和刘备的战场。”   张邈的气力顿时一泄,颓然坐下。   虽然自郝萌口中得到一些情报,但张邈想不明白,为什么臧洪会投刘备、为什么郝萌会投曹操。   刘协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静静的看张邈和郝萌对答,心中多了几分冷笑。   “一丘之貉,罪有应得。”   “果然,除了皇亲国戚,朕谁也不能信。”   “如此愚笨,竟然还想让朕迁都陈留?”   不多时。   郝萌迎夏侯渊入阵。   刘协看向夏侯渊,立即喝道:“朕堂堂天子,竟然会被劫持至此地,奇耻大辱!夏侯将军,曹司空是如何护卫朕的?”   “昔日皇叔劝朕迁都颍川,便是认为许都有山川天险,不容易被袁逆奇袭。”   “结果袁逆没来,朕倒是被挟持出了许都。”   “你回去问问曹司空,若是许都护卫不了朕,就送朕去青州,省得今后背上护驾不利的坏名。”   夏侯渊头皮发麻。   谎称张邈陈宫劫持天子,这是为了给张邈陈宫定罪,顺便给刘协施压。   结果刘协却抢先一步说是被张邈劫持的?   “陛下恕罪,臣这就护送陛下回许都。”夏侯渊不敢多言,怕多说一句又被这个聪慧的小天子抓住把柄训斥。   张邈陈宫这场迁都戏,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论是张邈还是陈宫,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   许都。   曹操单独来到张邈的牢房:“孟卓,你我本是故交,何至于此啊!”   张邈见曹操到来,呸了一声:“曹孟德,成王败寇,不用假惺惺的,要杀就杀,我但凡皱一个眉头,都算不得英雄!”   曹操轻叹:“孟卓,你以曹某为敌,殊不知你真正的敌人是刘备而不是曹某。你可知,郝萌为什么要背叛你?”   张邈冷哼一声:“背主之贼,一介小人。”   曹操附和道:“郝萌的确是一介小人,所以曹某已经将郝萌斩了。”   张邈吃了一惊:“曹孟德,你连投降你的人都斩?”   曹操不屑一笑:“背主之贼,能叛孟卓,自然也能叛曹某,留之何用?更何况,此人跟张孟高相交莫逆,却又为了保命而杀张孟高。”   “这样的人,曹某可不敢留在身边。”   张邈沉默不语。   曹操又道:“想必你有很多疑问,曹某就细细给你说一说吧。”   “刘备虽然远在青州,却一直都在许都布局:借吕布之手,在陛下面前弹劾曹某,让陛下对曹某有了猜疑之心;又游说臧洪宣战袁绍,让孟卓你败于曹某之手。”   “陛下猜疑曹某,而孟卓你又败于曹某之手,刘备就可以趁势扶持臧洪,执掌兖州。”   “孟卓啊,你处心积虑的跟曹某争权,结果却是你我在许都鹬蚌相争,而刘备在兖州渔翁得利。”   “......”   曹操静静的给张邈分析这次失败的因素。   然而张邈却只是冷冷地道:“曹孟德,有话你就直说吧,不用在这里显摆你的谋略。”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尽可能的让语气平和:“孟卓,我希望你能继续出任陈留太守。”   臧洪忽然宣战袁绍,曹操自然也能猜到缘由。   宣战袁绍了,曹操就不能轻易动臧洪了。   尤其是在刘备的扶持下宣战袁绍,曹操更要谨慎应对。   稍不注意,就会给刘备出兵的借口。   如今的南北局势,袁绍最强,刘备其次,曹操虽然有刘协在手其实是三家势力最弱的一个。   这也是为何,曹操一开始要装忠臣,只敢用整顿吏治的方式来清除异己。   实在是刘备在旁虎视眈眈,曹操不得不谨慎。   而现在,刘备又将手伸到了兖州,这无疑让曹操的势力拓展空间再次被压缩。   杀张邈固然简单,但想要跟刘备抢兖州却是极难。   而让张邈去当陈留太守,实际上是在让张邈和臧洪争权。   待张邈和臧洪起了争端后,曹操就能以天子名义去劝和,到时候召臧洪入许都当个九卿正官,明升暗降,然后再委任个新的兖州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程序合规,刘备就没有出兵兖州的理由。   然而,曹操的苦口婆心,并未打动张邈。   经历背叛后,张邈也对争权之事看淡了。   昔日的故友,袁绍和曹操势力越来越大,反观自己,却是越来越弱,如今还落了个阶下囚的地步。   即便再去当陈留太守又能如何?   不过是给曹操当一条看门狗罢了。   张邈有自己的高傲,又岂会低声下气的屈服曹操?   “曹孟德,你别妄想了,我不可能再去当陈留太守的。”   “你如果真念旧情,就继续让我当司徒,若不愿意,就依律处置我就行了。”   说完,张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曹操。   曹操下意识的按住了剑柄。   张邈的拒绝,让曹操心中滋生了不少怒火。   “张孟卓,你就不为你妻儿考虑吗?”   “曹孟德,我妻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   曹操见张邈油盐不进,只得愤愤离开。   顿了顿,曹操又转身来到关押陈宫的牢房,试图劝说陈宫出任陈留太守。   陈宫跟张邈一样,同样拒绝了曹操的提议。   张邈都能看清曹操的用意,陈宫又岂会看不出?   一来二去吃瘪,气得曹操当即就要将张邈和陈宫处死。   荀彧得知消息,急忙来劝道:“明公,张孟卓和陈公台二人,皆是兖州名仕,在兖州一呼百应,不可轻易杀了。”   “否则兖州士人皆投刘备了。”   “只需将二人羁押在牢中,不让其生事即可。”   曹操忿忿道:“曹某亦知杀了张孟卓和陈公台,会引起兖州士人的不满,故而想用其去兖州任职,用以牵制刘备。”   “然而张孟卓和陈公台却拒绝了曹某好意。”   “若是无人牵制刘备,假以时日,兖州就成刘备的了。”   荀彧献策道:“张邈和陈宫不愿去兖州,但还有一人,必然适合去兖州任职。”   曹操闻言一动:“文若欲举荐谁?”   荀彧凝声道:“建威大将军,吕布!”   “如今吕布跟明公成了亲家,留吕布家眷在许都而让吕布去兖州,吕布必然不敢反叛。”   “吕布本是大将军,他去兼任陈留太守,臧洪是管不了的!”   “一旦臧洪跟吕布起了冲突,吕布必然会杀臧洪泄愤。”   “刘备若问罪吕布,吕布必然深恨刘备而求救于明公;刘备若不问罪吕布,明公可顺势表奏吕布为兖州牧。”   “如此,兖州必为明公所得。”   曹操踱步细思,仔细斟酌荀彧的谋划。   良久,曹操询问道:“吕布跟刘备有旧,曹某担心刘备得知吕布转投曹某的真正原因,会趁机游说吕布。”   “吕布此人,见利忘义最是惜命,未必会为了家眷而忠心替曹某办事。”   荀彧再道:“若明公担心吕布会反叛,可在吕布杀了臧洪之后,再调吕布回许都,另遣亲信之人出任兖州牧。”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兖州落入刘备之手,否则明公就难以抵挡刘备了。”   曹操点头:“刘备步步为营,先得徐扬,再谋兖州,若真让其执掌了兖青徐扬四州,曹某就难以在颍川立足了。”   想到这里,曹操不再迟疑。   刘备是皇叔、左将军,又有假节之权,徐州牧和扬州牧都是刘备的亲信,这要真得了兖州,都不用跟曹操玩虚的了。   直接四州之兵举旗,曹操就得乖乖的奉上大将军印!   一州之力,又如何能跟四州之力抗衡?   更何况,刘备还是皇叔! 第305章 智说吕布,曹家有子曹昂   “让本将去兖州,当一个小小的陈留太守?”   “曹孟德竟敢如此使唤本将?”   “本将可是建威大将军!”   “曹子脩,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未来岳丈的?”   得到调令的吕布,火气腾地一下就燃起来了,目光凶狠的盯着曹昂。   曹操也知道这样的任命会让吕布发飙,索性让曹昂来送调令。   偶尔让吕布发泄下火气,有助于进一步的精诚合作。   “温侯,还请消气,且听昂娓娓道来。”   曹昂一表人才,虽然及冠不久但已经有了曹操的几分神似。   武艺、权略、心计,在同龄人中都是佼佼者。   面对吕布的怒火,曹昂始终保持着世家豪门佳公子的风范,任凭吕布怒火如雷,我自不动如山。   “那你说说,曹司空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是被迫嫁女,但对于曹昂这个准女婿,吕布还是挺满意的。   这对曹操的称呼也因为曹昂而有了变化。   曹昂邀请吕布坐下,又亲自给吕布斟了一樽清酒,徐徐道:“温侯,如今张邈陈宫已经被问罪下狱,以马日磾杨彪为首的公卿,也变得安分了。”   “正所谓,攘外先安内,这朝堂之上的局势已经趋于安稳,接下来父亲要对付的,就是朝堂之外的敌人了。”   “河北袁绍,坐拥幽、冀、并三州,又有乌桓、匈奴甘为爪牙,是如今天下势力最强劲的一方。”   “青州刘备,有皇叔、左将军、青州牧的身份,又有假节之权,寻回玉玺之功,其义弟关羽出任徐州牧,旧部太史慈出任扬州牧。”   “论声望,刘备已经不弱于昔日的大司马刘伯安。”   “论势力,也仅次于河北的袁绍。”   “反观家父,虽然位居司空,又有陛下在许县,但实际上能掌控的州郡也只有豫州一地。”   “洛阳和关中雕敝,虽然有钟元常坐镇长安,但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洛阳和关中的民生。”   “因此,抢在刘备之前掌控兖州就变得格外的重要。”   吕布冷哼:“如此看来,曹司空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想让本将替其卖命,未免也太小觑本将了。”   曹昂笑道:“温侯多心了,家父从未想过让温侯卖命,只不过是希望能跟温侯共享富贵罢了。”   “温侯试想,这天下间除了家父,还有谁能让温侯坐稳这大将军之位呢?”   “不论是河北袁绍,还是青州刘备,其麾下文武将校都已经执掌大权,温侯不论投袁绍还是投刘备,都不可能得到重用。”   “反观家父,虽然目前处于困境劣势,但却能让温侯执掌大权。”   “虽然家父的手段过于卑劣,但如今木已成舟,昂希望温侯能暂时放弃私怨,一致对敌。”   “昂承诺,将来与玲绮之子,必为曹氏唯一嫡子!”   说完,曹昂直接对吕布来了个深躬长揖。   这态度,比起曹操和刘备求贤时的态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吕布瞳孔一缩。   如今的吕布,已经四十余岁了,论年龄比曹操还大。   但偏偏吕布没有子嗣,只有独女一个。   作为一个并州寒微之地一步步爬到大将军之位的武将,吕布最遗憾的就是没有一个聪慧武勇的儿子能传承家业。   而眼前的曹昂,却给了吕布新的希望。   都说女婿半个儿,若女婿能真诚以待,视为亲儿也可。   此时的吕布,就有这样的感受。   比起曹操的奸诈,曹昂的态度更多了几分真诚!   “哼,说得再好听,你跟玲绮也还未正式成婚。”吕布头一昂,尽可能的不让曹昂看到自己的眼神。   曹昂却是笑着应道:“玲绮贵不可言,岳丈若能以兖州为嫁妆,必成一桩佳话。”   这一声“岳丈”,听得吕布心花怒放,但嘴上却是反驳道:“都还未成婚,现在改口有违礼法。”   曹昂仔细的观察吕布的眼神表情,语气更是恭敬:“外人面前,自当守礼;如今四下无人,小婿称呼一声岳丈,只为表达心中的敬意。”   吕布被曹昂一阵吹捧,不由放声大笑:“若是曹司空来,本将必不会答应;既然是子脩你亲自来了,本将就走一趟兖州。”   “建威大将军的女儿,嫁妆岂能寒碜?”   半个时辰后。   曹昂返回司空府,向曹操汇报:“父亲,大将军已经同意去陈留,许诺以兖州为玲绮的嫁妆。”   曹操满意的看着眼前的长子,下意识的将曹昂跟袁绍的长子袁谭相比较,只觉自家的长子更甚一筹。   “子脩能劝得吕布去兖州,足见本事。”   “本初之子,不如子脩多矣!”   曹操放声大笑,心情颇为愉悦。   面对曹操的夸赞,曹昂心中亦是激动,但却克制了喜悦,尽力保持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   “父亲,孩儿听闻,河北袁绍以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三子以袁尚为冀州刺史,唯独长子袁谭,拒绝了当并州刺史,反而统兵去打辽东了。”曹昂徐徐开口,眼中有期待。   曹操微微眯眼:“子脩莫非心中不服?你是想去兖州还是关中?”   曹昂摇头:“兖州有温侯,勿需孩儿插手,关中有钟元常,孩儿去了也不显本事。”   “南阳最近出现了一伙贼寇,似乎是关中逃出来的董卓余孽。”   “刘表遣蔡瑁驱兵征讨,但屡战不利。”   “孩儿以为,这是趁机结交蔡瑁的好机会。”   曹操眸有异色:“子脩不结交刘表,反而结交蔡瑁,这又是为何?”   曹昂笑道:“刘表是汉室宗亲,一向跟刘备有交情,结交刘表只会让孩儿吃闭门羹。”   “可蔡瑁不一样,蔡瑁曾给父亲来信请求一同对付刘备,蔡氏又是荆州豪强。”   “结交蔡瑁,或许还能助父亲更换一个跟刘备有仇的荆州牧。”   曹操抚掌大笑:“子脩竟有这份心计,为父甚是欣慰啊。不知子脩征讨南阳贼寇,需要多少兵马,谁为军师?”   曹昂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不假思索地道:“请父亲调拨五千兵马以及曹真、曹休、夏侯尚三人。”   “另外再请父亲让戏军师随军。”   曹操语气惊讶:“你只要族中小将,一个老将都不带的吗?”   曹昂笑道:“曹真、曹休和夏侯尚三人,虽然年龄偏幼,但自父亲陈留起兵时就已经入伍,对付南阳贼寇足矣。”   “父亲的大将都是要对付刘备和袁绍的,孩儿带小将历练,即便败了也不会坏父亲的部署。”   “让戏军师随军,是孩儿想向戏军师讨教些兵法。”   曹操捋了捋短髯,对曹昂的表现更是惊喜:“曹家千里驹,已经长成了!可笑那刘备,长子还只是一个襁褓中婴儿。”   “哈哈哈——”   ......   涿城。   臧洪的宣战,着实让袁绍吃了一惊。   “臧子源旧病复发了吗?竟然向本将宣战?”袁绍将这个情报仔细确认了三遍后,依旧难掩惊讶。   若说曹操和刘备任何一人宣战,袁绍都觉得很合理。   可听闻臧洪宣战,袁绍却是如坠云雾。   在袁绍眼中,臧洪就张邈陈宫扶持的一个傀儡州牧,有什么资格来宣战?   “速遣人去兖州,查探敌情。”   “令上将军文丑,屯兵邺城,以防兖州兵马渡河。”   虽然很疑惑,但袁绍还是下令文丑屯兵邺城,以防不测。   事出反常,必有阴谋,袁绍也不敢大意。   不几日。   探子打探到了最新情报。   “吕布出任陈留太守?”得到这个情报的袁绍,豁然而起。   先是臧洪宣战,然后是吕布出任陈留太守,这反常的举动,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能。   “莫非,南州结盟了?”袁绍心中惊疑,连忙召来许攸、逢纪、荀谌、审配、刘晔等谋士问策。   审配又给袁绍带来了新的情报“张邈和陈宫被曹操下狱,吕布已投曹操。”   袁绍吃了一惊:“正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审配摇头:“具体时间不清楚,这情报是从青州传来的,而且传递的方式十分刻意,似乎是故意要让我等知晓。”   袁绍不由皱眉:“故意的?必然又是那郑显谋的诡计。他这是想要混淆我等的视听,让我等不能准确的判断形势吗?”   “诸位,臧洪这次宣战,到底是真战还是假战?亦或者,这只是刘备等人的疑兵之计?”   逢纪扫了一眼许攸和荀谌,起身道:“大将军,纪以为,臧洪宣战,只是郑显谋的疑兵之计。”   “若无青州刻意传递情报,我等很难得知许都的变故,更不会知道张邈和陈宫被曹操下狱,吕布已投曹操。”   “郑显谋最擅长故弄玄虚,此番布计,必然是想误导我等对兖州用兵。”   “南部各州,刘备据青徐扬,臧洪据兖州,曹操据豫州,刘表据荆州,六州若是齐心,明公很难平定六州。”   “六州心不齐,刘备仅仅只靠青徐扬三州之力,也难以跟明公争锋。”   “因此我们才会定下养精蓄锐静观南州变化的战略,以不变应万变。”   “郑平此计,必然是想让明公先出兵兖州,然后引曹操出兵,刘备再聚青徐扬三州之兵北上,曹操刘备北上,荆州的刘表也只能出兵。”   “届时,刘备聚六州之兵跟明公争锋,胜败就在五五之数了。”   审配亦道:“明公,配亦赞成元图的分析。刘备跟曹操有仇怨,谁也不肯屈服谁,刘备想以正常的方式聚六州之兵,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郑平才会以此计诱骗明公,若明公出兵兖州,郑平就能反客为主、让曹操主动向刘备求援。”   “明公若出兵兖州,必中郑显谋诡计!”   袁绍恍然大悟,忿忿道:“郑显谋果然奸诈,竟想让本将跟曹操相争,他好让刘备坐收渔利。”   “既然识破了郑平诡计,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若是不作反应,岂不是惹那郑显谋耻笑?”   不作反应,其实就是最正确的应对,然而袁绍觉得这样太丢脸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用计,拆计,反用计,你打一拳来,我踢一脚去。   逢纪又道:“郑显谋此计,将臧洪、曹操和明公一同算计。既然明公识破此计,那自然也得让臧洪和曹操也识破此计。”   “明公勿需屯兵邺城,而是让文丑将军增兵成平,进攻南皮城!”   “臧洪无能之人,即便宣战了,他也打不过黄河。”   “若我是曹操,见明公进攻南皮城,必然会令吕布去抢夺兖州。”   袁绍摇头:“不妥!臧洪无能,但曹操却是精通兵法的。若让曹操得了兖州,又见我大军进攻南皮,曹操必然会渡河抢占魏郡。”   “曹操可比臧洪难对付。”   逢纪笑道:“明公若担心曹操渡河,可令并州的马腾韩遂进攻洛阳,只要曹操敢渡河,马腾韩遂就可以自洛阳入颍川!”   “舍魏郡,破颍川,我等就跟曹操以城换城,以地换地!”   “魏郡丢了,明公随时都能夺回来,可颍川打下来了,不仅可以杀了刘协,还能夺回传国玉玺!”   “曹操丢了许都,就等于秦国丢了咸阳,天下野心之辈皆可称王自立。”   “刘备又能以什么名义,来聚六州之兵以挡明公呢?”   “是称王,还是称帝?”   “可刘备能称帝,刘表亦能称帝,曹操同样也能称帝!”   “怎么看,明公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袁绍眼前一亮,起身踱步,仔细琢磨逢纪这计策的可行性。   良久,袁绍看向许攸和荀谌:“子远、友若,你们认为,元图之计如何!”   荀谌跟逢记有仇,很想反驳逢记的计策,但想到如今的局势,又将心中的想法按捺:“明公,逢元图之计可行。”   许攸见荀谌附和,暗暗摇头。   “附和了逢记的计策,逢记也不会感激你。”   当即,许攸徐徐起身,瞥了一眼逢记,反驳道:“明公,逢记之言,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却太小觑郑平了。”   “倘若郑平的计策如此简单,逢记和审配,上一回又怎么会险些被杀?”   逢记和审配,眼神顿时变得不善。   “混账许攸,竟然揭短!” 第306章 郑平之谋,命世英才刘备   面对许攸这种抛开事实不谈,只拿逢纪审配上回被离间的往事举例的反驳方式,逢纪和审配只想一刀将许攸给砍了,世界就变得清净了。   “许子远,你认为纪小觑了郑平,那你倒是说说,郑平还有什么阴谋?”逢纪强忍怒气。   许攸慢悠悠的端起酒樽,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又捋了捋短髯,整了整衣衿,在逢纪的怒火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这才徐徐开口:“逢元图,你凭什么如此笃信的认为,拥有青徐扬三州的刘备,非得聚六州之兵才能跟明公抗衡?”   “没了曹操、刘表和臧洪,刘备就不会打仗了吗?”   “若真如此,南皮城又怎么会被刘备抢夺?”   “郑显谋给你挖了个坑,你就傻乎乎的跳进去,还自以为识破了郑显谋的诡计,岂不可笑?”   “自古有言,攘外必先安内。”   “刘备不是非得聚六州之兵才能跟明公抗衡,他只是担心在跟明公争锋的时候,会被曹操、刘表、臧洪侵扰其后。”   “故而,郑显谋的布计,根本不是逢元图猜测的聚六州之兵,不过想趁机夺取兖州,再以兖青徐扬四州之兵,灭掉曹操和刘表罢了。”   “自古以来,合纵连横都只是虚有其表,真正能稳住大势的,是灭掉一切可能被敌人策反的盟友。”   “至于以城换城,以地换地,更是可笑!”   “刘备如今声望正盛,倘若明公遣马腾韩遂杀了刘协夺了玉玺,那么刘备为了匡扶汉室大业,即便心中不愿,郑显谋等人也会拥立刘备为帝。”   “若刘备称帝,他想打兖州就打兖州,想打豫州就打豫州,任何的出兵之举都可以视为匡扶汉室的大义。”   “以青徐扬三州之兵,最多半年时间就能平定兖豫荆。”   “而原本就对汉室不抱希望的南州士族,见刘备有如光武帝一般执掌大势横扫南州,必然会选择支持刘备,以求在汉室中兴时获得好处。”   “逢元图,攸忽然有些相信郭图的话了,你不会真的私通刘备了吧?”   逢纪脸色大变,连忙向袁绍自辩道:“明公,纪绝无此意!许攸这是公报私仇!”   在内心,逢纪恨不得将许攸一剑砍了。   这无中生有的构陷太狠了!   偏偏许攸的分析,又符合常理。   刘协被马腾韩遂击杀,玉玺被马腾韩遂夺走,那么曹操就会成为大汉的罪人。   而身为皇叔、左将军、青州牧、假节的刘备,为了延续大汉,就只能称帝。   只有称帝了,刘备才能以大义的名义出兵征讨叛逆,以报大汉皇帝被杀的耻辱大仇。   没了刘协的约束,刘备就不需要恪守君臣之道,行事就会以皇帝平叛的方式。   青徐扬三州本就势力强劲,对付臧洪、曹操和刘表,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   到那时,刘备轻易就能聚六州之兵跟袁绍对抗。   许攸构陷逢纪是在私通刘备,也就合理了。   毕竟,逢纪这一招,能直接让刘备称帝。   而南州士族也会相信刘备有光武之姿,都不用刘备去挨着游说,南州士族就会主动支持刘备,以求天下平定后能封侯拜将。   真若如此,私通刘备这个罪名,逢纪就自辩不了。   袁绍阴沉着脸,也想到了刘协被杀的后果。   将心比心,袁绍就不信刘备没有称帝的想法。   若袁绍自己是刘备,必然会希望刘协早点死,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以延续汉室为由称帝了。   袁绍只恨自己不是汉室宗亲,否则压根不需要扶持一个伪帝!   “若非子远提醒,险些坏我大事!”袁绍狠狠的瞪了逢纪一眼,后者羞愧的低下了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绍又看向许攸:“子远,你可有妙计,能破郑显谋之策?”   许攸再次捋了捋短髯,笃信而笑:“吕布本跟张邈和陈宫是一路人,如今张邈陈宫入狱,吕布却安然无恙,以吕布见利忘义的个性,定然已经转投了曹操。”   “故而攸猜测,吕布入陈留,必然是受了曹操的命令。”   “而臧洪宣战,极有可能是为了自保,臧洪担心曹操会故技重施,如除掉张邈陈宫一般除掉自己。”   “明公不论是屯兵邺城还是进攻南皮,都可能会让曹操误以为明公要南征了。”   “反之,明公若是置之不理,兖州必然会乱,不是臧洪杀吕布,就是吕布灭臧洪,而刘备也必然会介入兖州之事。”   逢纪和审配暗骂许攸无耻,毕竟两人一开始也是建议不要出兵兖州。   袁绍深以为然:“子远言之有理,可只是按兵不动,本将心中难以释怀啊。”   许攸早有准备,笑道:“明公,黑山贼年年肆虐,若是黑山贼跟南州勾结,亦是心腹大患。”   “待灭了黑山贼,明公则可顺势拿下河内、河东、弘农和河南尹,据司州险要。”   “以大势坐观曹刘相争,明公可立于不败之地。”   “明公心存天下,不可为了一时之气而乱了分寸,须知:大势在手,天下唾手可得!”   袁绍被许攸说服,抚掌道:“就依子远之策,先灭黑山贼,再定司州四郡。”   许攸轻蔑的扫了一眼逢纪和审配,那眼神不言而喻:关键时刻,还是得看我许子远啊!   逢纪和审配气得身体发抖。   离开大将军府,逢纪再也忍不住怒火:“许攸贼子,时不时就构陷我私通刘备,可恶至极!”   “正南,能查到许攸的贪污证据吗?”   审配摇头:“能查倒是能查,只是许攸目前虽然有贪污,但以他跟明公的私交,最多会被明公训斥。”   “想定许攸的罪,除非许攸大肆倒卖军粮。”   一旁的刘晔却是忽然开口:“晔听闻,许攸的侄儿许逸,每个月都会去渤海湾倒卖精盐。”   “这精盐只有青州的盐商有,或许,能从许逸处查找证据。”   审配顿时一喜:“阿晔,此话当真?”   刘晔故意摇头:“我也只是偶然听闻,尚不知真假。”   逢纪恨恨道:“许逸跟许攸都是贪婪之辈,若真倒卖精盐,许逸必然跟青州盐商有勾结。”   “就从许逸开始查,务必要查出许逸有倒卖军粮军械给青州的证据来。”   “即便没有证据,也要制造证据。”   “阿晔,我和正南不方便调查此事,否则许攸必然会在明公面前诉苦说是我和正南携私怨报复,所以这事就交给你了。”   刘晔不动声色,领命道:“晔会尽力查证此事的。只是制造证据会受人把柄,能不用还是不用最好。”   审配赞道:“阿晔谨慎,放心去查,若那许逸真的廉洁无私,那我等也可真诚结交。”   袁绍采纳许攸的献策,除了在重要城关驻兵防范外,开始大张旗鼓的进攻黑山军,生怕曹操刘备不知道似的。   济北国,卢县。   得到袁绍遣文丑攻打黑山贼的情报,郑平不由轻赞一声,摇扇而笑:“袁绍麾下有高人,我聚六州之兵北伐的谋划被识破了。”   张飞探头疑惑:“军师,你的谋划被识破了,为何还要发笑?”   郑平大笑:“虽然识破了我聚六州之兵北伐的谋划,但袁绍又没有识破我其他的谋划,如何不能笑?”   “我故意将张邈和陈宫被下狱的消息透露给袁绍,就是要让袁绍麾下的谋士,能更清晰的看懂南州局势。”   “只有让袁绍觉得有利可图,才能按我的想法行事啊。”   “袁绍这个时候进攻黑山军,必然是想让曹操来争兖州,巧了,我的另一个谋划,也是为了让曹操来争兖州。”   “唯有引蛇出洞,方能击其七寸啊。”   顿了顿,郑平踱步转身:“翼德,你亲自去一趟徐州,让云长暗中统精兵入泰山郡,时机一到,立擒吕布!”   “记住,一定要告诉云长,这次是我私下调兵,跟使君无关。”   张飞疑道:“军师本就有调兵权,为何要说是私下调兵?”   郑平摇头:“我的调兵权,仅限于内部,并没有朝廷正式赐封督三州军事的权力。”   “吕布毕竟是建威大将军,若以使君的名义去擒吕布,会平添诸多麻烦。”   “云长虽然是使君的义弟,却也是朝廷正式册封的汉寿亭侯、徐州牧,跟使君是平级的。”   “吕布争夺兖州,云长响应臧洪求援而擒吕布,跟使君何干?”   “兵对兵,将对将,曹操尚未出现,使君自然不能先出现在兖州。”   张飞恍然大悟:“俺明白了,大哥若是响应臧洪求援去擒吕布,曹操必然会以天子名义斥责大哥。”   “大哥不出现在兖州,曹操就只能去斥责二哥。”   “可不论曹操如何斥责二哥,也不会影响大哥的名声。”   “曹操跟大哥各执一词,哪怕是天子来了也只能安抚。”   “俺这就去徐州。”   另一边。   刘备则是来到了寿春,见到了袁术的儿子袁耀和袁氏旧部。   虽然袁术是因为败于刘备而亡,但袁耀并未因此而憎恨刘备,这还多亏了袁术的女婿黄猗。   在黄猗的协助下,袁氏旧部相继选择了臣服刘备。   毕竟袁耀和黄猗都臣服了,其余人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   “罪将袁耀,见过左将军!”袁耀的姿态放得很低。   刘备则是亲身上前,扶起袁耀道:“贤侄勿需如此,备跟令尊之间的仇怨,不会祸及家人。”   “令尊虽然误入歧途,但临终时也幡然醒悟,袁氏一族本是大汉忠臣,不能因为令尊一人就抹杀了四代功绩。”   “贤侄要谨记令尊的教训,虚心向学,今后同为大汉效力,亦可再复袁门威望。”   袁耀顿时感动不已。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将袁耀等人斩草除根了。   袁术虽然死了,但袁氏的门生故吏尚在。   在袁耀和黄猗的引荐下,刘备造访了淮南的袁氏门生故吏。   不得不承认,在魅力这方面,刘备在当世是屈指可数的。   袁氏旧部虽然投降了,但每日里都会担心事后受到清算。   如今有了刘备亲自承诺,袁氏旧部的心也终于变得安稳了。   刘备信义之名,早就扬名青徐扬三州,亲自承诺过的话,是值得信任的。   数月时间,刘备的足迹就踏遍了扬州诸郡。   从淮南袁术旧部,到庐江陆康,再到豫章华缉、丹阳周尚、会稽王朗、吴郡许贡,即便是性格暴虐的许贡,都被刘备的仁德折服。   而在扬州避难的名仕许劭,更是评价刘备为“命世英才”,意为:顺应天命而降世的英雄之才。   如果不是刘协还活着,许劭更想评价刘备为“光武之姿,中兴之主”,认为刘备能如光武帝一般扫荡群寇,三兴大汉。   “也不知显谋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曲阿,刘备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驿馆。   早在一个月前,刘备就得到了关羽送来的书信。   虽说郑平让张飞告诉关羽,暗中出兵泰山郡是郑平私自调兵,但关羽还是遣关平前往扬州给刘备送信。   倒不是说关羽不信任郑平,而是在关羽心中,即便是暗中出兵也是要通知刘备的。   刘备没有多想,毕竟刘备南巡、郑平去兖州,这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   刘备担心的是,自己南巡时间太久,会影响郑平的谋划。   “使君南下徐扬二州,目的是为了整顿二州的人力和物力。”   “支持使君的人越多,我可以调动的人力和物力才越多。”   “现在已经不是一城一池的争夺了,一旦大战开启,比的就是双方的钱粮消耗。”   “谁先耗尽钱粮,谁就会输!”   郑平的话,历历在耳。   越早整顿青徐扬三州的人力和物力,郑平能调动的人力和物力才会越多,这计策用起来才会更顺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整顿青徐扬三州需要个三年五年,郑平是绝不可能去兖州行计的。   “如今扬州各郡太守,都已经明确表示会支持北伐,钱粮也在陆续运往青州。”   “显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刘备看向兖州方向,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第307章 荆州之争,曹昂游说蔡瑁   冀州富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以冀州的人口和历史传承,一州比得上青徐两州。   幽州和并州比起扬州大部分的不毛之地,又要强上几分。   虽说青州一直都在以各种方式买马,但比起袁绍要艰难多了。   袁绍不仅能轻易买马,还能征召胡人骑兵。   将钱粮汇聚青州,也是为了提防袁绍忽然南下,而采取的持久战守势。   许攸在袁绍面前分析敌我优劣的时候,是有忽悠袁绍的成份的。   倒不是许攸不知道袁绍和刘备之间的优劣,而是许攸认为,先破黑山贼、再夺司州才是最适合当前情况下袁绍应采取的战略部署。   许攸担心逢纪审配会反对,故意给袁绍营造出一种,如果直接跟刘备打会输的假象。   虽然许攸的确贪婪,但在大势上的判断,许攸远比逢纪看得更清楚。   稳扎稳打,先安内,再攘外。   当袁绍灭了黑山贼这个内患,又抢占了司州四郡切断关东跟关中和凉州的联系。   哪怕南部六州都结盟了,袁绍依旧占有大势。   许攸唯一担心的,是逢纪审配会跟自己抢功。   相对于袁绍和刘备,颍川的曹操是处境最尴尬的。   荀彧和毛阶的奉天子以令不臣战略,本来是助曹操平定南部六州的利器。   奉大义而讨,诸郡皆从。   然而,曹操的时机太差了。   如果曹操不脑抽打徐州杀陶谦,而是选择一开始就抢在张邈吕布前迎奉天子,刘备根本没机会得到徐州和扬州。   而曹操则可以借助大义,去号令刘备、陶谦、刘繇、张邈、刘表等驳杂的势力,亦可以派遣太守刺史去各州捣乱。   再有袁术孙坚在淮南一带盘踞,南部六州谁主沉浮,就难以预料了。   可惜,曹操一步错,步步错。   面对郑平这个对大势把握有先天优势的奇人在,曹操的每一步都要落后刘备十几步。   以至于刘备都成了皇叔、左将军、青州牧、临淄侯、有假节之权,结善兖州牧臧洪、泰山太守应劭、济北相鲍信、结善刘表、暗掌青徐扬三州,半个兖州都快落入刘备掌控了,曹操才堪堪将朝堂上的异己清除。   而实际能掌握的州郡,也只有豫州。   关中虽然有曹操的亲信钟繇,但钟繇还在致力于民生恢复,不找曹操要钱粮都已经是钟繇的本事了,更遑论支持曹操了。   唯一让曹操能暗暗庆幸的,也就跟吕布结成了亲家,吕布又对曹昂寄予厚望。   对于长子曹昂,曹操是颇为器重的。   名门之后,自幼接受了名门精英教育,论文论武,都有曹操年轻时的风范。   缺少的,只是历练。   兴平二年,夏。   曹昂以戏志才为军师,曹真、曹休、夏侯尚为将,以助蔡瑁征讨南阳贼寇为由,驱兵宛城。   这南阳的贼寇,其实是张邈和吕布讨伐李傕郭汜时,自关中逃窜而来的,如张济、杨定。   原本张济、杨定是想要投奔刘表的,但刘表认为这些西凉余孽都是隐患,于是遣兵驱逐。   走投无路之下,张济、杨定合兵一处,开始在南阳劫掠钱粮。   负责进攻穰城的张济,中流矢而死,杨定则是被蔡瑁击败,下落不明。   志得意满的蔡瑁,却在进攻宛城的时候遭到张济侄儿张绣的伏击,差点被张绣阵斩。   愤怒的蔡瑁,纠集兵马再战,然而令蔡瑁没想到的是,宛城的张绣异常骁勇,每每都能在蔡瑁的薄弱处出兵。   守城的时候更是花样百出,不论蔡瑁如何攻城,张绣都能识破蔡瑁的阴谋。   云梯、地道、投石车、登城钩......   蔡瑁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攻城手段,在张绣面前跟孩童戏耍一般。   这让蔡瑁恼怒不已!   被一个不知名的西凉余孽屡屡击败,蔡瑁在襄阳的风评已经降到了最低,连刘表都亲自遣人责问蔡瑁。   就差给蔡瑁冠上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废物之名了。   “勋弟,你亲自带人督战,后退者斩!”蔡瑁很恼怒。   若守城的是张济,蔡瑁还有理由自辩张济昔日董卓麾下悍将,暂时拿不下宛城是很正常的。   但偏偏,西凉悍将张济死了、杨定逃了,剩下个没什么名声的张济侄儿,让蔡瑁没半点脾气。   也难怪连刘表都觉得蔡瑁在南阳,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蔡勋准备出帐时,一小卒来汇报:“营外有一人,自称是曹司空之子曹昂,求见将军。”   蔡旭闻言大喜:“曹昂是曹司空最器重的长子,上回去颍川的时候,愚弟见过曹昂一面,此子颇有贤名。”   “刘琦在曹昂面前,犹如萤火比日月。”   刘表的长子刘琦,历来软弱,蔡瑁向来瞧不起。   因此襄阳蔡氏,支持的是刘表幼子刘琮。   蔡瑁甚至还将侄女嫁给了刘琮,以示亲近。   “既然是曹司空之子,自然得见一见。”虽然不明白曹昂为何而来,但蔡瑁有心结交,于是亲自出营迎接。   一见曹昂那器宇轩昂的身姿和名门世家公子的风度,蔡瑁顿时眼前一亮。   由于刘表跟刘备亲善,蔡瑁已经有了不耐烦的心思。   再有上一回蔡瑁进谏的时候,刘表那句“蔡瑁,老夫才是荆州牧”,让蔡瑁有了恼怒之心。   对于蔡瑁而言,刘表这是在过河拆桥,没有蔡氏的支持,刘表算个屁啊!什么单骑定荆州,没有蔡氏,谁能定荆州?   在看到曹昂的第一眼,蔡瑁就在寻思是嫁妹妹还是嫁侄女或者直接嫁女儿了。   寒暄一阵,蔡瑁邀曹昂入帅帐,问及曹昂来意。   曹昂儒雅而笑:“小侄听闻叔父在南阳剿匪,想来搏一些功名,还请叔父不要嫌弃小侄。”   蔡瑁顿时眼前一亮。   曹昂竟然自称小侄,称呼自己叔父?   蔡瑁也不矫情,顺势而道:“贤侄客气了,我一向钦佩曹司空,有贤侄相助,我又岂会拒绝?”   顿了顿,蔡瑁故意叹道:“只是这宛城的张绣,智勇双全,颇为难缠,令我寝食难安啊。”   曹昂笑道:“叔父被那张绣骗了,不是张绣智勇双全,而是张绣身边有一奇谋。”   “奇谋,不知哪位名仕,在给张绣献策?”蔡瑁眼神一凛,这心中的抑郁之气顿时少了许多。   败给张绣,那是耻辱。   败给名仕,那就只是技不如人了。   虽然都是败,但这面子上更好看。   曹昂不假思索地道:“西凉曾有一奇人,姓贾名诩,表字文和,董逆在时,曾被卢植举荐为太傅,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为人颇为低调。”   “董逆被诛,王允执掌朝廷大权,曾下令要诛杀所有的董卓余孽,结果惹怒了贾诩,贾诩游说了董卓余孽,助其反攻长安。”   “其结果,便是王允死,李傕郭汜执掌朝政,贾诩趁机脱离长安,在宛城隐居,小侄曾前往宛城拜会过贾诩,故知其踪迹。”   “张邈吕布攻打长安,张济、杨定自关中流窜到南阳,因为荆州牧不愿接纳,故而在南阳劫掠钱粮,占了宛城。”   “张济、杨定死后,张绣率残部留守宛城,叔父本可一鼓作气拿下宛城,却忽然间屡屡战败。”   “必然是张绣意外寻到了贾诩!”   蔡瑁狠狠道:“若破宛城,必要杀贾诩泄愤。”   曹昂摇头:“叔父,你若真有这想法,必死于贾诩之手。”   蔡瑁愣住:“这是为何?”   曹昂笑道:“贾诩此人,善于谋算,行事果断。又精通兵法抚民之术,个性胆小,最怕惹事。”   蔡瑁更是疑惑:“胆小怕事之人,贤侄为何如此看重?”   曹昂目光深邃:“因为胆小怕事,所以贾诩最擅长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谁想让贾诩死,贾诩就会先让谁死!”   “昔日王允不肯宽恕西凉诸将,更有杀贾诩之心,结果贾诩直接游说了西凉诸将反攻长安,连最善攻伐的徐荣都被贾诩用计诛杀。”   “王允更是被逼自裁。”   “贾诩只是胆小怕事,不是不敢杀人啊。”   曹昂的语气逐渐冷冽,让蔡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蔡瑁头一回知道,胆小怕事之人,竟然会如此的凶狠!   “所以,我越是强攻宛城,贾诩就越会视我为仇敌?”蔡瑁听明白了曹昂的意思。   曹昂点头:“张济、杨定已死,张绣只是求自保才会驻兵宛城,贾诩助张绣,同样也只是为了自保。”   “否则城破之后,贾诩以及他的家眷,都会受到荆州兵马屠戮,这是贾诩不能忍的。”   “想破宛城,兵战为下,劝降为上。”   蔡瑁蹙眉:“可张绣和贾诩,未必会信我。”   强攻宛城这么多天,又被张绣贾诩连败数阵,将心比心,若蔡瑁是张绣,都不可能相信劝降。   曹昂笃信而笑:“张绣和贾诩不信叔父,但一定会信我。”   “叔父可将兵马退后三十里,容小侄去宛城劝降如何?”   蔡瑁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凝重的看向曹昂:“贤侄想要什么?”   若说曹昂没私心,蔡瑁是不信的。   曹昂也不隐瞒,坦然直言道:“小侄,想要荆州!”   蔡瑁惊坐而起,语气也多了惊骇:“想要荆州?贤侄,你可别在这戏言。”   曹昂端起酒樽,微微摇晃:“叔父认为,小侄是在戏言吗?”   蔡瑁死死的盯着曹昂,见曹昂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蔡瑁心中越发的惊疑。   良久,蔡瑁坐下问道:“贤侄想要荆州,这是不可能的,刘荆州一向得民心。”   曹昂淡笑反问:“叔父何故欺我?若刘荆州真的得民心,叔父又何必遣人送信?”   “若刘荆州得民心,荆南四郡为何又频频反叛?”   “若刘荆州得民心,为何李通、文聘、黄忠等将,会舍刘荆州而去青州?”   “刘荆州,坐谈之客。若是盛世,自然能替朝廷教化万民,可如今乱世,刘荆州虽有进取之心,但其才能不足以争雄南州。”   “叔父真的想让蔡氏一族,跟刘荆州一同赴死吗?”   犀利的反问,让蔡瑁又惊又骇。   眼前这个弱冠青年,让蔡瑁忽然有了一种不敢直视的畏惧之意。   良久。   蔡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   “贤侄想让谁当这荆州牧?”蔡瑁语气一缓,明显心动。   曹昂将酒樽轻轻放下,语气也多了坚定:“我,曹昂,当为荆州牧!”   “家父曹司空,乃陛下最亲信之人。刘表能给的,家父能给,刘表给不了的,家父也能给。”   “叔父若能助小侄成事,封侯拜将,封妻荫子,也不过是家父一句话的事。”   “刘表虽然是荆州牧,但他毕竟不是天子!”   “天下一统后,朝廷必然会收回州牧的军政大权,届时,叔父又该如何自处呢?”   曹昂寥寥数语,就给蔡瑁分析了利弊。   身为世家子,曹昂自幼又崇拜曹操,不论是心性还是权谋,都在模仿曹操。   这些话,固然有忽悠的味道,但相对于刘表,曹操更占大义。   本就对刘表有不满的蔡瑁,逐渐动心。   一旁的蔡勋更是直言道:“兄长,刘表屡次轻慢于你,刘琮也不是阿姊的亲儿子。”   “如今南州势力,以曹司空和刘备最强,刘表已经没了争雄的可能了。”   “蔡氏一族,要么选择刘备,要么选择曹司空。”   “张飞来襄阳多日,一次未曾拜访过蔡氏,反而因为蔡氏阻挠他招募勇士而嫉恨蔡氏。”   “刘备不能投,就只能选择曹司空了。”   “曹司空之子,礼贤下士,若能助曹司空之子当上荆州牧,蔡氏必然能成为荆州第一名门世族!”   “投了曹司空,总好过跟着刘表,让刘表屡屡次责兄长。”   蔡瑁的脸色逐渐阴沉。   想到刘表那句“蔡瑁,老夫才是荆州牧”,以及刘表来信责问蔡瑁为何拿不下宛城,蔡瑁顿时心中发狠。   “刘表无德,蔡氏愿助贤侄执掌荆州!”蔡瑁起身,向曹昂一礼,选择了抛弃刘表。   曹昂大笑起身,扶起蔡瑁道:“叔父不必多礼,小侄这次南下,身边无女眷,不知叔父可识得良人?”   “若有孤孀,最是美妙。” 第308章 南阳贾诩,夺取荆州之策   宛城。   太守府内院。   锦衣冠帽的儒生,在池塘独自垂钓。   这儒生看似四十出头,身材微胖,脸上洋溢着笑容,正是张绣的军师贾诩。   贾诩的真实年龄,已经临近五十了,或许是因为心宽不愁事,故而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显年轻。   虽说蔡瑁大军临城,但贾诩丝毫不慌。   这宛城的兵马早已被贾诩部署妥当,每个城门的守将都有贾诩亲自撰写的守城秘策。   用词简单,内容详细,足以令四个城门的守将根据不同的情况来防守。   守城,其实不需要守将脑子太聪明,只需要守将墨守成规就可以了。   往往太聪明的,就会异想天开。   比如某个姓马的,只要墨守成规就可以躺着立功,偏偏要去街亭秀一下智商,结果被踩在地上蹂躏。   而在这宛城,包括张绣在内,都是一群孔武有力但脑子不太聪明的西凉将。   对于贾诩的命令,这些武将压根不会多想,只需要对比守城秘策墨守成规就行了。   也正因如此,即便蔡瑁大军临城,贾诩也能在这太守府内院优哉游哉的垂钓。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甲片也随之震动而响。   “军师!”   一声“军师”,吓跑了池塘中正准备咬钩的鱼儿。   贾诩不由一叹:“张将军,遇事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坏事。鱼儿刚要咬钩,你一来就吓走了。”   张绣顾不得道歉,急切道:“军师,不能不急啊。曹操出兵了!”   “来的是谁?”贾诩依旧盯着池塘中的鱼儿,没有半点惊讶。   张绣连忙道:“是曹操的长子曹昂,如今来到了城下,劝我归降,许诺我当扬威将军、宛城太守。”   贾诩眼皮一抬,略赞道:“曹司空的长子,倒是豪迈。将军若有意,那就降吧。”   张绣瞪着眼:“万一是曹昂骗我出城呢?”   “骗你出城?”贾诩轻笑一声:“曹昂骗了张将军,又有什么好处?就算要骗,也不是来骗张将军你的。”   张绣疑惑:“不骗我,难道还会去骗蔡瑁?”   贾诩起身,将鱼竿丢到一旁:“这鱼儿啊,看来是不能钓了。准备酒宴,邀曹昂入城吧。”   见贾诩气定神闲,张绣心中的焦急也逐渐消散。   “有军师在,必然无事。”张绣跟在贾诩身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城外。   曹真、曹休和夏侯尚,护在曹昂身后。   作为曹氏和夏侯氏年轻一辈的杰出者,曹真、曹休和夏侯尚,对曹昂这个曹氏嫡长子是非常尊敬和钦佩的。   “兄长,那张绣真的会出城投降吗?”夏侯尚紧握长枪,小心谨慎的盯着宛城城门。   蔡瑁打了宛城几个月,曹昂一来就说要劝降,这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曹真和曹休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眼神中亦是询问之色。   曹昂仗剑策马,目光笃信而泰然:“张绣未必会有投降之意,若这宛城中真的是贾诩在出谋画策,那么贾诩一定会劝张绣投降。”   夏侯尚又问道:“可若城中不是贾诩呢?”   曹昂闭上眼睛,轻笑一声:“若这城中不是贾诩,以戏军师之能,足以助我破宛城!”   夏侯尚顿时了然,眼神中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谈论间。   宛城城门开启,两骑出城。   左边一骑是张绣,而右边一骑则是贾诩。   曹昂眼尖,已经认出了贾诩,拱手问礼:“文和先生,可还记得曹昂?”   贾诩放声大笑:“曹公子器宇轩昂,老夫初见就惊为天人,又岂会不记得?”   曹昂亦是大笑:“能让文和先生记住,实乃昂的幸事。”   左边的张绣,则是翻身下马,向曹昂请降:“罪将张绣,愿降曹司空。”   曹昂策马向前,但没有下马扶张绣,而是道:“张将军肯弃暗投明,是大汉幸事,你降的不是家父,而是大汉。”   “听闻张将军有一女,而昂亦有一弟名为曹均,若张将军不嫌弃,昂可回禀家父,愿跟张将军结秦晋之好。”   张绣大喜:“小女能得攀富贵,是她的荣幸。”   虽然嫁的不是曹昂而是曹昂的幼弟,但张绣有自知之明,自家的女儿怎么也不可能嫁给曹昂。   能跟曹氏攀亲带故,就已经足以令下半辈子无忧了。   贾诩笑而不语,只是暗暗琢磨。   “曹子脩拉拢张绣的手段,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深意。”   “看来此子南下宛城,所图不小啊。”   城外三十里。   得知曹昂已经率军入了宛城的蔡瑁,犹自惊叹不已。   “竟然真的劝降成功了?”   “曹司空之子,果然异于常人。”   “刘景升的两个儿子,差太多了!”   虽然在曹昂面前满口答应,但蔡瑁并未真的就相信曹昂。   如今曹昂兵不血刃的拿下宛城,蔡瑁不得不再慎重考虑跟曹昂的合作了。   刘琦懦弱不能成事,又对蔡夫人和蔡瑁时常有不满。   刘琮虽然聪慧,又亲近蔡氏,但比起曹昂,却又差得太远。   曹昂都能独立统兵,替曹操南下南阳了,刘琮连襄阳城外剿匪都不敢去。   “勋弟,你速回襄阳,跟阿姊商议此事。”   “蔡氏不能一直都跟刘表同荣辱,若能结好曹氏,蔡氏今后在荆州,连蒯氏都得俯首。”   蔡瑁心中燃起了火。   曹昂已经向蔡瑁证明了能力,蔡瑁若还要死守刘表这颗大树,那就太迂腐了。   “刘表,不是我要背叛你,实在是你太过于无能。”   “我可不想今后荆州被刘备夺取,还得去看刘备的脸色。”   “刘备儿子太小了,注定比不上曹司空!”   宛城城内。   张绣贾诩设宴款待曹昂。   曹昂让曹真和曹休去陪张绣,随后将席位搬到了贾诩身边,跟贾诩同席而坐:“昂久闻文和先生,算无遗策,今日厚颜,想向文和先生求一策。”   贾诩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昂公子客气了,老夫愚笨之人,恐怕也想不出什么良策。”   若你都是愚笨之人,那我曹昂都不是人。   曹昂不会真的相信贾诩就是愚笨之人,也不客套,直言道:“先生既然今日肯降,想必也能猜到昂今日来,不是单单为为了宛城!”   “昂有意执掌荆州,虽然有蔡瑁里应外合,但刘表在荆州经营多年,仅仅一个蔡瑁,未必能助昂执掌荆州。”   “请先生助昂一臂之力!”   贾诩双眸微凛。   虽然早已猜到曹昂别有所图,但亲耳听到曹昂想要执掌荆州,贾诩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惊叹。   “曹昂此子,不逊其父了。”   “比起曹司空,曹昂还多了一份胆气。”   “因为有曹司空在,所以行事更冒险,即便失败了也有曹司空担着。”   “可若真让曹昂执掌了荆州,南州局势将会彻底改变。”   贾诩虽然在宛城不掺和大势,但对天下大势的见解不逊色任何一方势力的谋士们。   也正因为如此,贾诩才会在曹昂来宛城的时候,直接劝张绣投降。   区区一个宛城,是不足以称雄的。   若非刘表不能容人,贾诩是不会助张绣跟蔡瑁对阵的。   即便如此,贾诩的策略也是击败蔡瑁后,再跟刘表商议让张绣加入刘表麾下。   曹昂的雄心壮志,让贾诩惊叹的同时,也让贾诩感受到了危机。   助曹昂,贾诩就必然会声名鹊起。   不助曹昂,能不能活过明天都得看曹昂的心情。   不逊其父,既是贾诩对曹昂的惊叹,也是贾诩对曹昂的忌惮。   宁我负人,人勿负我。   贾诩不能断定,曹昂是否有“不为我所用者,皆杀”的想法。   贾诩胆儿小,也不想去赌!   想到这里,贾诩决定投曹昂所好,献策道:“荆南四郡的士民,虽然表面臣服刘表,但私下刘表颇有微词。”   “公子若想得荆州,需先得荆南四郡。”   “南阳人张羡,在荆南四郡名望颇高,若能得张羡支持,再有蔡瑁添为内应,昂公子想要执掌荆州,指日可待!”   曹昂眼神微动:“不知贾先生可有至交,能替昂去荆南四郡游说张羡?”   贾诩不假思索地道:“尚书郎、长沙人桓阶,跟张羡友善,可以出使。”   曹昂琢磨片刻,道:“昂这就遣人去许县,征调桓阶来宛城。只是如何游说张羡,还望文和先生能多嘱咐桓阶几句。”   贾诩笑道:“若桓阶愿听,老夫必然是知无不言。”   许县。   曹真奉曹昂令,亲自来到许县,送上曹昂的书信。   一扫书信内容,曹操不由面有喜色:“昂儿初出,便立下如此大功,比起曹某昔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是我曹氏麒麟儿啊!”   顿了顿,曹操又将书信放下,对曹昂欲用桓阶游说张羡一事,有些迟疑。   目前的刘表,还是中立状态,既不助曹操,也不助刘备。   一旦曹操采纳曹昂的提议,那么刘表就必然会倒向刘备。   这样的后果,是曹操承受不起的。   思索良久,曹操召来郭嘉商议。   郭嘉略思一阵,道:“刘备这段时间,一直游走扬州诸郡,用不了多久,扬州诸郡皆会以刘备为尊。”   “刘备定了扬州,必然会趁势去襄阳游说刘表,若刘表也支持刘备,明公即便有天子在手,也难以号令各州了。”   “奉天子以令不臣,虽能让明公占大义,但若无州郡支持,终究只是外强中干,难以应对狂风骤雨。”   “既有机会,那就要顺势而为。”   “即便失败了,总好过被刘备以蚕食之计吞并荆州。”   “如今郑平的战略重心放在了兖州,难以分心荆州,正是主公谋夺荆州的大好时机。”   “明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郭嘉的话,如给曹操吃了定心丸一般。   想到刘表的态度,曹操心中也是发狠:“虽说会有些波折,但若有豫州和荆州在,即便兖州争不过刘备,我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仔细跟郭嘉商议后,曹操让桓阶跟曹真回宛城,同时又将调乐进及其部曲,打着讨伐汝南黄巾残余的旗号,进驻汝南。   曹操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曹昂用计失败。   若是曹昂用兵失利,乐进能直接走汝南去襄阳助阵。   曹操的支持,让曹昂信心大增,一面令桓阶去长沙游说张羡,一面令蔡瑁积极在襄阳部署。   张羡本就对刘表不满,被桓阶一游说,当即就联络了长沙郡、桂阳郡、零陵郡和武陵郡的旧部,起兵反叛刘表。   驻扎在长沙的刘磐,闻讯起兵平叛,但被张羡击败。   四郡大军急攻襄阳。   刘表遣蔡瑁迎敌,但蔡瑁却是诈败连输三阵,无奈退守襄阳。   这忽如其来的战祸,让刘表措手不及。   蔡瑁暗中叛变,也打乱了刘表的作战部署。   眼见张羡大军围城,刘表也慌了,急召蒯良蒯越问策。   但刘表不知道的是,在张羡大军围城后,蔡瑁就寻到了蒯良蒯越,劝说蒯氏也投曹操。   虽说蒯良蒯越对蔡瑁背叛的行为感到不耻,但为了家族利益也不得不跟蔡瑁同盟。   于是,蒯良建议刘表向南阳的曹昂求援。   刘表不疑有他,于是遣蔡瑁前往南阳搬救兵。   同时,刘表又令刘琦去扬州,向扬州牧太史慈求援。   不过刘琦还未出襄阳地界,就被蔡勋拦路。   “蔡勋,你这是何意?”刘琦见蔡勋拦路,不由大惊失色。   蔡勋却是面有狰狞:“自然是,不能让你去扬州见太史慈了。”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父亲,比不过曹操和刘备。”   “天下大势,你父亲已经没了逐鹿的资格,只有请你去死了!”   刘琦不敢恋战,策马就跑。   但蔡勋以逸待劳,早已等候许久,哪里肯放过刘琦?   刘琦还未跑多远,就被蔡勋拍马追上,一枪刺落。   可怜的刘琦,还未抵达扬州就死于自己人手中。   另一边,曹昂则是率军南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击退了张羡的叛军,顺利的进驻襄阳城。   还未等刘表设宴款待,曹昂就令诸将拿下刘表。   “曹昂,你这是作甚?”刘表难以置信的看向曹昂,猛然又看向蔡瑁,怒目而骂:“德珪,你敢背叛老夫?” 第309章 奸诈曹氏,刘备陆康论势   蔡瑁仗剑而立,眼中已经没了对刘表这个姐夫的尊重,语气冷冽:“刘景升,你跟蔡氏之间本就是因利而合,如今因利而散,也谈不上背叛。”   “蔡氏,不过是选择了一个更好的合作对象罢了。”   “你能给的,曹司空能给;你不能给的,曹司空也能给。”   刘表紧盯蔡瑁:“你就这么肯定,曹操不会在得了荆州后,再将你抛弃掉?你以为曹操就是个良善之辈吗?”   “背叛旧主而投新主,你以为曹操能容得下你?”   还未等蔡瑁开口,曹昂却是抢先道:“景升公,你好歹也是一方豪杰,这种拙劣的离间计就不要再用了。”   “正如蔡叔父之言,你们之间本就是因利而合、因利而散,这世间万物万事,皆为利来,亦为利往。”   “而曹氏跟蔡氏,亦是因利而合。”   “父亲能否容得下蔡氏,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曹昂,能容得下蔡氏,容得下张绣,也容得下张羡。”   “昂亦能给荆州的诸位,一个更好的前程,而这些前程,又恰恰是景升公你给不了的!”   刘表惊骇的看向曹昂,在曹昂身上,刘表仿佛看到了曹操的影子。   而比起曹操而言,曹昂似乎又更坦率?   “不,不是坦率,曹昂跟其父曹操一般,同样的奸诈。”   “将老夫的质问引伸为离间计,又以此来向荆州诸将展现器量。”   “这群蠢货,完全被曹昂给蒙骗了!”   “比起曹昂,琦儿除了孝顺外,其余的本事是一个没学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表看向曹昂:“你想如何处置老夫?”   曹昂依旧是一副和煦的微笑:“谈处置就见外了。令郎娶了蔡叔父的侄女,巧了,昂也纳了蔡叔父的另一个侄女。”   “这样论,我跟景升公也算是沾亲带故了。”   刘表冷哼一声,眼神中多了不屑。   曹昂无视了刘表的嘲讽,道:“宗正刘艾,年事已高,父亲早有另谋宗室贤才的考虑。”   “原本是属意青州牧玄德公的,只可惜玄德公要在青州抵挡袁逆,父亲也只能无奈放弃。”   “景升公正值壮年,又有海内名望,亦是宗亲中少有的俊杰,不如随昂一起返回许都,出任宗正如何?”   刘表眼中闪过几丝讶异,随即又明白了曹昂的用意:“曹子脩,你果然跟你父亲一样奸诈,让老夫出任宗正,朝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任命一个新的荆州牧。”   “只要封锁消息,统一口径,那就变成了德珪未曾背叛老夫,曹司空之子助老夫退了张羡之兵。”   曹昂抚掌而笑:“想必景升公也不希望荆州再起动乱吧?久闻景升公仁德爱民,若因今日这小小的私怨而让荆州万民陷入战祸之中,景升公于心何忍呢?”   “陛下年幼,也缺少景升公这样的汉室俊杰悉心教导。”   “不知昂的提议,景升公可还满意?”   虽然说是询问,但曹昂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狠辣。   刘表若同意,那就皆大欢喜。   若不同意,那等待刘表的就只有死路,还得断了子嗣。   “老夫不同意又能如何?”刘表冷笑:“若不同意,你必然也能捏造老夫的罪证。曹子脩,你就不怕留下老夫,今后会遗留祸患吗?”   曹昂笑容依旧:“相比杀了景升公引起的荆州动乱以及青州玄德公的仇视,昂以为,让景升公担任宗正,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冲突。”   刘表将身上的佩剑丢下,双手垂下,以示放弃抵抗。   “曹子脩,你不愧是曹司空的儿子,奸诈大胆,富有心计,在名门公子中,恐怕唯有康成公之子才能胜过你了。”刘表的语气平淡,但言语却有挑拨之意。   曹昂眼一眯,但很快又恢复常态:“景升公说笑了,昂才疏学浅,岂能比肩康成公之子。”   “蔡叔父,劳烦你亲自护送景升公走一趟许都,可不要在荆州文武面前,走漏了消息。”   蔡瑁轻笑:“这关系蔡某的声名,蔡某又岂会大意?昂公子妙计,蔡某钦佩!”   在曹昂的部署下,刘表和蔡瑁在外人眼中,依旧是和睦相处的姐夫和小舅子。   而蔡瑁假传刘表的命令,对外公开表示要跟刘表去许都觐见天子。   张羡也随之退回了长沙。   曹昂擒刘表,知道的人本来就少。   在外人眼中看到的则是:曹昂助蔡瑁破宛城降张绣、张羡反叛、蔡瑁作战不利、曹昂助刘表击退张羡、刘表跟蔡瑁去许都觐见天子,仅此而已。   至于死掉的刘琦,刘表虽然心有挂念,但也没时间多想。   许都。   曹操得到曹昂的战报,又惊又喜。   本来曹操都采纳郭嘉的建议,让乐进借征讨汝南黄巾之名前往汝南了,目的就是去给曹昂善后的。   结果曹昂却给曹操送来了厚礼。   “不愧是曹家麒麟儿,不仅生擒了刘表,还妥善的处置了刘表。”   “于外人而言,刘表依旧是以荆州牧身份来许都觐见陛下。”   “子脩之才,不亚于世间名将了。”   毕竟是自家儿子,又是私底下夸,曹操自然是能猛夸就猛夸。   就差直接说曹昂可以比肩郑平了。   曹操兴致勃勃的将这个好消息给郭嘉分享,郭嘉亦是惊叹曹昂的处事水平。   “虽然让刘表出任宗正,会遗留后患,但相对于整个荆州的稳定,这后患暂时可以忽略。”   “当务之急,是要遣贤才前往荆州,稳定大局。”   郭嘉静静分析。   曹昂虽然生擒了刘表,但曹操要担的风险也挺大的。   如果不能尽快稳住荆州局势,曹操今日有多高兴,来日就有多痛苦。   “奉孝以为,谁可出任荆州牧?”曹操凝声询问。   郭嘉摇头:“既然刘表来了许都,荆州就不能再有州牧了,可委任一人出任荆州刺史,然后派遣太守驻守各郡,尽可能的将荆州各郡的权力分散,由朝廷直接统辖各郡。”   曹操斟酌了一阵,道:“若只是荆州刺史,可直接让子脩担任,至于其余各郡的太守,却要仔细考虑。”   另一边。   山阳人伊籍奉刘表之命,在襄阳静待刘琦归来。   时间一久,伊籍就觉察到不对劲。   不论刘琦是否抵达扬州,也该返回襄阳了。   “琦公子怎么还未返回?”   “奇怪,最近为何总有人尾随我?”   觉察到不对劲的伊籍,乔装出了襄阳城,向扬州而去。   不论刘琦是生是死,伊籍都得去扬州确认。   “伊机伯跑了?”   得知伊籍不在城内的蔡勋,顿时有些心慌。   蔡瑁临走前,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留意伊籍的行踪,避免伊籍去探查刘琦的踪迹。   结果伊籍却忽然消失了!   “该死,立即传令,封锁襄阳去扬州的旱路和水路。”   “张贴告示,伊籍偷盗蔡氏珍宝,畏罪潜逃,若见伊籍,格杀勿论。”   若是蔡瑁在,绝不会让蔡勋如此张贴告示。   蔡勋平日里骄矜自大,如今刘表又去了许都,曹昂又去安抚张羡去了,目前在这襄阳,蔡勋最大!   自然也变得张狂。   伊籍本来还只是疑惑刘琦为什么没有返回襄阳,如今却见蔡勋张贴告示缉拿自己,顿时惊骇不已。   “我只是去寻琦公子,蔡勋竟然张贴告示要杀我?”   “怪不得最近总是被监视,必然是蔡勋听闻使君叮嘱我寻找琦公子,所以监视我的行踪。”   “莫非琦公子已经——”   伊籍忽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刘琦一向被蔡氏敌对,蔡勋趁乱杀了刘琦也不是不可能。   “逃!”   伊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好在伊籍少年时就跟随刘表,来荆州已经五年了,对荆州的各处水路旱路都颇为熟悉。   几经周折,伊籍逃到了庐江郡。   听闻刘备正在庐江郡皖城,伊籍连忙来见刘备,询问刘琦的下落。   “未曾听闻有人来扬州求援,伊先生,你确定刘琦来了扬州?”刘备被忽然问及刘琦的下落,有些疑惑。   陆康也道:“庐江郡挨着江夏郡,琦公子若要求援,必然会先来皖城,老夫可以确定,刘琦并未来过皖城。”   伊籍见陆康也是这般说,不由颤抖的退后两步,紧握拳头:“遭了,琦公子定然被奸人加害了。”   刘备吃了一惊:“伊先生,为何这般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两个月前,张羡忽然反叛,大军直往襄阳。蔡瑁不能敌,叛军围了襄阳。于是使君一面遣琦公子往扬州求援,一面又向皖城的曹昂求援。”   “琦公子尚未返回,曹昂就先率兵南下,张羡跟曹昂打了一仗,就撤回了长沙。”   “叛军撤退后,使君就跟蔡瑁一起前往许都觐见天子,留籍在襄阳等待公子。”   “奇怪的是,籍在襄阳的时候,就一直受到人监视,而籍乔装出城后,蔡勋就发了告示,诈称籍偷盗了蔡氏珍宝,畏罪潜逃,若见籍面,格杀勿论。”   刘备疑道:“这蔡旭莫非跟刘琦有仇,为何非得杀刘琦?”   伊籍点头,忿忿不平:“琦公子跟蔡氏历来不和,蔡氏又对刘琮十分宠爱,蔡瑁甚至将侄女也嫁给了刘琮。”   “籍以为,必然是蔡勋趁着张羡反叛,故意杀了琦公子!”   “可恶!”   刘备没有多想,轻叹道:“又是嫡庶长幼的祸事啊。”   而一旁的陆康,却是蹙眉问道:“伊先生,你刚才说,张羡跟曹昂打了一仗,就撤回了长沙?”   伊籍点头:“曹操的兵马的确骁勇善战,仅一次就冲散了张羡的军阵,张羡一路败退,只能无奈退回长沙。”   陆康冷笑:“张羡能败蔡瑁,又兵围襄阳,却被曹昂一战击退,击退后竟然不思反击,反而仓皇返回长沙。”   “伊先生,你不觉得你说这话,过于天真了吗?”   “老夫打了一辈子仗,平了不知多少叛军,从未见过如此判若两人的叛军。”   刘备也反应过来:“赢了蔡瑁,遇上曹昂的兵马却一触即溃?曹操的兵马,什么时候这么精锐了?”   “难道曹昂麾下,皆是曹操的百战精兵?”   伊籍顿时愣住:“这,籍也不清楚。”   陆康又问:“曹昂如今在何处?”   伊籍如实道:“刘使君跟蔡瑁去许都后,曹昂就在荆南四郡巡视。”   陆康和刘备纷纷变了脸色。   “巡视荆南四郡?曹昂就不怕被张羡给活剐了?”陆康冷哼,拔剑指向伊籍:“伊籍,你来老夫的庐江,到底意欲何为!”   伊籍呆立当场,不知道陆康为何愤怒拔剑。   “季宁公,且慢!”刘备拦住了陆康,道:“备观伊先生乃实诚君子,必然不会有险恶之心。”   “此事蹊跷,伊先生恐怕也被蒙在鼓里,季宁公,烦请派些机灵的斥候,去荆南四郡打探消息。”   “伊先生,你远来疲顿,不如先在驿馆歇息一晚如何?”   刘备柔和的声音,让伊籍暗暗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左将军,陆太守,籍之言,句句属实,来这皖城也只是为了打探琦公子的下落,并无他意。”   待伊籍退下,刘备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陆康亦是凝重:“左将军,荆州极有可能,易主了!”   刘备点头:“备亦是这般猜测,如今连伊籍都不知道实情,必然是景升兄身边人反叛了。”   “季宁公,备得尽快返回青州,将此事告知显谋。”   刘备本来在曲阿,想到陆康的从孙陆逊在青州,于是又来皖城跟陆康叙旧。   毕竟吴郡陆氏也是扬州名门,多跟陆康叙旧也能增加些情谊。   却不曾想意外遇到了襄阳而来的伊籍。   陆康点头:“左将军但去无妨,扬州的钱粮筹备,老夫及各郡太守,都会尽心竭力的。”   刘备由衷地道:“有劳季宁公了,北伐之事,任重道远,若无钱粮支撑,备亦难以讨伐袁逆。”   “不知季宁公可有书信,备也好捎带给阿逊?”   陆康摇头:“书信就不写了,左将军可给阿逊带句话。陆氏的兴衰,老夫就托付了。” 第310章 暗掌东平,郑平谋算吕布   陈留。   吕布大马金刀的坐在席上,魏续和侯成分立两侧。   而在前方,则是一名面相刚毅有凶戾之气的儒生,正是东郡名仕程昱。   “听闻程先生,昔日曾是刘岱的幕僚,多有奇策。”   “本将平生最敬文士,尤其是程先生这般有真才实干的文士。”   “今日邀程先生来此,便是想请程先生,出任本将的幕僚。”   “本将是大将军,有开府之权,跟着本将,程先生的地位不会比昔日跟着刘岱差。”   相对于刘备曹操对待贤士的态度,吕布更显直接。   人,邀请了。   至于礼,哪有大将军会给民间一士人行礼?   大将军征辟一民间士人,那不应该是民间士人的荣幸吗?   程昱见吕布虽然有邀请之意,但这坐姿却是十分随便,甚至都不肯起身拱手,不由暗暗皱眉。   本来只是来陈留访友,因为被一群年轻士人尊称了几句“仲德公”,然后就被吕布的兵马强行押到此地了。   程昱有心说“不”,但仔细观察了吕布的神态后,又否掉了这个想法。   “能得大将军青睐,是昱的荣幸,只是昱的家眷尚在东郡,可否容昱回东郡一趟。”程昱编着谎言。   回了东郡,立即搬家,谁还傻不拉几的当吕布的幕僚?   吕布大手一挥:“既然程先生愿意当本将的幕僚,程先生的家眷本将又岂能不照顾?”   “侯成,你亲自率五十精骑,护送程先生的家眷来陈留,若让程先生的家眷少一个指头,你也别回来了。”   侯成拱手领命:“末将得令。”   程昱嘴角抽了抽,感觉心中有一万匹马呼啸而过。   “昱,谢将军厚爱。”早已过了年轻气盛之龄的程昱,无奈的顺从了吕布的征辟。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惹恼吕布,那是极为不明智的。   吕布大笑:“仲德啊,本将可是大将军,天子最信赖的大将军。只要你认真替本将出谋画策,待回了许都,本将表奏天子给你封侯,绝不会辱没了你。”   不过片刻间,吕布的称呼就从“程先生”变成了“仲德”。   程昱倒也没介意这个称呼,当下属而已,在哪不是当?   吕布又令魏续给程昱搬来席位酒水,酒过三樽,吕布直言问道:“仲德,本将这次来陈留,目的是为了罢黜臧洪替朝廷执掌兖州。”   “你可有良策?”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程昱心中大惊。   罢黜臧洪?   这是吕布的目的?   不,不对,这是曹操的目的。   张邈和陈宫入狱的消息,程昱还是有所耳闻的。   而跟张邈和陈宫一起勤王救驾的吕布,如今却是安然无恙,还大摇大摆的来兖州当陈留太守,意图罢黜掉臧洪这个兖州牧。   联想到吕布两度杀义父,程昱不难猜到吕布如今的立场。   可要罢黜臧洪,程昱心中又不太情愿。   臧洪在兖州,一直都是致力于民生。   不论是劝课农桑,还是兴办教育,这都是对兖州士民有极大好处的。   现在吕布一来,就说要罢黜臧洪替朝堂执掌兖州?   那不就等于让兖州陷入战祸之中吗?   可若不出谋画策,程昱怕自己活不过明天。   仔细权衡了利弊,程昱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兖州有没有战祸跟我程昱有什么干系?   顾人先顾己,己都顾不了,还谈什么顾人。   “将军,昱已有上中下三策。”程昱小心翼翼地道。   吕布手一挥,道:“有上策,还说什么中策和下策?直接说上策!”   程昱险些被呛住,显然没适应吕布这问策的方式。   顿了顿,程昱平复内心情绪,凝声道:“上策,暗纠豪强,刺杀臧洪,大将军出兵平乱,代朝廷执掌兖州!”   “此策最急,也最险。”   “刺杀成功,大将军旬日便可执掌兖州;若刺杀失败,让臧洪退回东平国,想除臧洪就难了。”   吕布眯着眼:“臧洪在兖州多有仁义之名,难道还会有豪强不满臧洪?”   程昱点头:“再仁义的州牧,都不可能顾及全部豪强的利益。东平国的郝氏一族,便在此列。”   “郝萌因为跟臧洪政见不和执意起兵要助张邈,死于动乱,虽然臧洪因为仁义没有问罪郝氏一族,但郝氏一族未必会心服臧洪。”   “将军可暗中遣人游说郝氏一族,纠集死士刺杀臧洪。”   “臧洪一死,大将军奉天子令安抚诸郡,谁敢不服?”   自上回被曹操算计后,吕布行事就多了几分猜疑之心。   对于任何人的话,都下意识的有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我”的想法。   程昱的上策,让吕布有些迷糊,但又不知道哪里迷糊。   良久。   吕布盯着程昱,道:“待仲德家眷来到陈留,仲德就亲自走一趟东平国如何?只要你能说服郝氏一族刺杀臧洪,你就立了首功。”   程昱不由暗骂。   “这吕布怎么会如此多疑?”   “让老夫去游说郝氏一族,成与不成都跟吕布没干系了。”   “失算了!”   “吕布这匹夫!”   虽然心中极其不愿,但程昱也懂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   三日后。   程昱的家眷被侯成“护送”到陈留城,吕布见程昱如此爽利,于是亲自送程昱出城,道:“仲德,本将在陈留等你的好消息,你可不要让本将失望啊!”   待程昱离开,张辽担忧道:“大将军,我等以程昱家眷要挟,必然会令程昱滋生恨意,倘若程昱使坏,惟恐大将军遭了算计。”   吕布转投曹操的原因,张辽等人是不知道内情的。   这事,吕布也没脸给旁人说。   总不能告诉张辽等人,因为醉酒误事,然后又贪恋美色,所以犯了下半身的错误?   “无妨,有家眷在,就不怕程昱会使坏。”吕布眯着眼,脑中又浮想起程昱的女眷。   呵,敢使坏?   真当本将还会如上次一般?   程昱独身来到东平国,但没有去郝氏一族,而是来到了范县,造访范县县令靳允。   得知程昱的目的,靳允大惊失色:“仲德公,臧使君勤政爱民,岂能无端刺杀?若让吕布执掌兖州,兖州祸事难料啊。”   程昱轻叹:“老夫家眷被吕布挟持,亦是无可奈何。本想诓骗吕布,让吕布派人去游说郝氏一族,老夫留在陈留以静制动。”   “结果吕布不信任老夫,竟让老夫亲自去游说郝氏一族。”   靳允凝声道:“郝萌和郝建死于曹操跟张邈之间的争斗,郝氏一族又怎么可能会因此而刺杀臧使君?”   程昱点头:“这本就是老夫故意诓骗吕布的,到时候吕布的部将去游说郝氏一族,一定会被打骂出来,而吕布的意图也能被臧使君得知。”   “老夫则可推责是吕布的部将骄矜自大、不识游说之术,惹恼了郝氏一族。”   “如此,老夫就可以斡旋于两方,不会被事后问责。”   程昱的确奸。   一面假意依附吕布,一面又暗中搅局。   程昱唯一没料到的是,吕布竟然会让程昱来游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把程昱留在陈留城。   “仲德公,或许,你可以去趟卢县。”靳允提醒道。   程昱微微一愣:“去卢县作甚?老夫跟鲍太守也不是很熟。”   靳允摇头:“不是鲍太守,而是青州左将军麾下军师将军郑平,也在卢县!”   程昱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回想起了刘备假途灭虢擒刘岱的往事,不由多了几分惧意。   “郑平怎么还在兖州?”程昱的眼神有了变化。   靳允话中有话:“仲德公,多的话,我也不便多说。只是仲德公去卢县,郑军师一定很高兴。”   程昱的眼神变得更深邃了:“靳县令,你跟老夫是同郡乡人,想必不会诓骗老夫。老夫就走一趟卢县。”   隐隐约约的,程昱已经猜到了原因。   然而猜到了原因,却让程昱更多了几分惧意。   “看来,老夫的立场,不能左右摇摆了。”程昱面色凝重。   一个是代表曹操而来的吕布,坦白的告诉程昱要罢黜臧洪执掌兖州。   一个是代表刘备而来的郑平,行事隐秘少有端倪,若非靳允跟程昱是同郡故交,故意提醒程昱去卢县寻郑平,程昱都猜不到郑平的手已经伸到了范县!   再联想到自己给吕布的献策,程昱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想到这里,程昱辞别了靳允,径直向卢县而去。   还未抵达卢县,程昱就被一个环眼壮汉拦住了去路。   “阁下可是东郡名仕,程昱程仲德?青州第一营主将张飞,在此有礼了,”来人正是张飞,拱手而问。   程昱不由蹙眉打量:“老夫便是程昱,张将军不在青州,为何会在此地拦路?”   张飞大笑:“自仲德先生离开范县,行踪就一直在俺的掌握之中,在此拦路,是因为军师要在此地见你。”   程昱脸色一变。   自范县到卢县,行踪一直被掌握?   岂不是说,整个东平国都已经在张飞的掌控之中?   张飞侧身一请:“仲德先生,俺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待见了军师,你的疑问自然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请!”   程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多问,跟着张飞登山入林。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方向,才在一处密林停下。   “仲德先生勿怪,此地比较偏僻,若无人引路,容易迷失方向的。”张飞笑着解释。   程昱则是越走越心惊。   这种被人掌握在手中的感觉,令程昱很是忌惮。   又过了片刻,程昱才在密林深处见到了郑平。   “仲德公,好久不见。”郑平起身,执扇行礼。   程昱瞳孔一缩,连忙回礼。   上回见郑平,还是刘备假途灭虢生擒刘岱的时候。   虽然郑平年幼,但程昱可不敢将郑平视为普通的弱冠少年来看待。   郑平邀请程昱坐下,张飞则是端上了白水。   一边给程昱倒水,郑平一边询问:“仲德先生昔日不肯效力玄德公,如今却肯效力吕布,这让平的心中,很是疑惑啊。”   程昱心中更是一颤。   靳允竟然连这事都跟郑平说了?   程昱跟靳允是同郡故交,是彼此可以信赖的。   然而即便如此,靳允还是将跟程昱会面的谈话,都遣人告知了郑平。   “郑军师说笑了,昱一向追求闲云野鹤,又岂会效力吕布?”程昱也不掩饰,坦然直言道:“只因吕布挟持了家眷,昱不得不暂时屈身吕布麾下。”   “吕布如此无礼,想必仲德先生心中也是恼怒。”郑平端起水樽,轻轻摇晃:“今日邀仲德先生来此地,也是为了解决仲德先生的苦闷事。”   “若仲德先生愿意,不如跟平一起,给吕布唱一出好戏如何?”   “平向仲德先生保证,绝不会让仲德先生的家眷,因此而受难。”   程昱面色凝重:“昱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郑平大笑:“当然有!仲德先生也可以选择,与我为敌!”   虽然郑平只是以平淡寻常的语气说出“与我为敌”四个字,但程昱却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意。   与郑平为敌?   除非老夫傻了!   程昱有自知之明,一个民间名仕,如何能跟一个名震天下左将军府的军师将军为敌?   “不知郑军师,需要昱如何配合?”程昱果断的选择了顺势而为。   不论是吕布还是郑平,程昱都得罪不起。   想要保命,就得看谁能主宰兖州沉浮了。   郑平徐徐而道:“仲德先生可知,臧使君病重?”   程昱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郑平轻叹:“早在一个月前,臧使君就遇到了刺客。虽然刺客被诛杀,但臧使君也因此卧病不起。”   “如今在东平国主持大局的,只是跟臧使君面貌相似的一个替身,诸事运转,都是由平在下达指令。”   “这也是为何,你一去范县寻靳允,你的行踪就被平知晓。”   “然而替身久了,总是会出现破绽的。”   “为了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兖州问题,只能请仲德先生帮忙,来一个请君入瓮了!”   郑平摇着羽扇,深邃的双瞳难以看出喜怒。   程昱不由陷入了沉思。 第311章 群谋众议,斗郑平争兖州   “军师,这程昱可信吗?”   张飞将程昱送出密林,又返回见郑平,语气中多有对程昱的不信任。   郑平轻笑:“不过一棋子,是否可信,并不重要。不论程昱是配合行计,还是将计就计,吕布都会来东平国。”   “只有吕布来了东平国,才有机会将其生擒啊!”   张飞恍然大悟:“俺本来还奇怪,臧洪什么时候用替身了,原来军师是在诳那程昱啊。”   “都说这吕布骁勇善战,二哥和孙坚合力才击败吕布。若俺击败了吕布,锐士营就是名副其实的青州第一营了!”   两日后。   刘备返回了青州,遣赵云来寻郑平。   “军师,使君有紧急书信送达。”赵云面色凝重。   郑平快速的扫视书信的内容,不由眼前一亮:“刘表去许都觐见天子了,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赵云疑道:“军师,荆州极有可能落入曹操手中,这喜从何来?”   郑平轻笑:“以诈术取荆州,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不安稳的荆州。”   “荆州士族依附曹操,是断定曹操有机会执掌大势,这才会权衡利弊,反叛刘表。”   “然而这群荆州士族,都是重利之徒,一旦曹操给不了他们利,昔日如何反叛的刘表,来日就会如何反叛曹操。”   “若刘表在荆州,使君顾及同宗之情,必然不肯谋夺荆州。”   “可如今刘表去了许都,以曹操的个性,这刘表必然是回不去荆州了。”   “使君不用顾及跟刘表的同宗之情,我便能布计助使君暗掌荆州,这难道不是一件喜事吗?”   郑平自一开始,就没怎么在意过荆州。   荆州牧刘表,汉室宗亲。   这个身份,注定了跟刘备的关系只能是结盟。   刘备可以允许郑平去争徐州争扬州甚至争兖州,但决不会允许郑平去争荆州。   除非万不得已,刘备是决不会同意郑平去夺同宗基业的。   郑平也就退而求其次,让张飞去荆州招募荆州在野的文武俊才。   黄忠来青州的时候,张飞还被刘备训斥了一顿。   就因为黄忠是荆州中郎将,而不是如李通、文聘等人是在野武将。   在平定徐扬二州后,郑平的重心,一直都在兖州。   兖州往北是冀州,往东北是青州,往东是徐州,往南是豫州,往西又是司州。   又在黄河、济水、淮河、泗水之间,北有泰山之雄,西有蒙山之险。   兖州,就如同咽喉之地,谁能扼守咽喉,谁就有机会占得大势。   然而,想要守住兖州的大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郑平以前不图谋兖州,便是因为兖州即便得到了,也会成为四战之地。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一个没多少野心的人出任兖州牧。   而现在,刘备已经有了青徐扬三州。   想要北伐袁逆,就得抢夺兖州据黄河之险。   想要南诛曹操,也得抢夺兖州,避免跟曹操争斗时袁绍忽然出兵。   郑平取出信纸,快速的给刘备写了一封回信,交给赵云并嘱咐道:“子龙,你持书信回见使君,让其不用在意荆州。”   “若遇不能决断之事,可问公达。”   赵云见郑平是真的不在意荆州,也不再多问,持书信返回临淄城。   刘备见赵云返回,急忙询问:“子龙,显谋可有嘱托?”   赵云将书信递给刘备,道:“军师说,使君不用在意荆州,若遇不能决断之事,可向公达先生问策。”   刘备疑惑的摊开书信,大致扫了一遍,信中多是恭贺之词,如祝贺刘备巡视扬州归来之类。   至于荆州,郑平也就提了一句“使君若想要,他日替使君取之”。   放下书信,刘备不由轻叹:“我自庐江急急而回,生怕显谋不知道荆州变故,结果显谋却全然不在意。”   刘备心中困惑,又召荀攸来商讨。   荀攸略一琢磨,就明白了郑平的用意,道:“荆州虽有变故,但并不影响显谋的大势部署。”   “对使君而言,荆州易主反而也是一桩喜事,今后使君也不用担心会顾及同宗之谊而不敢对荆州动武。”   “曹操只遣曹昂入荆州,想必一开始对荆州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个结果,虽然出人意料,但也无关紧要。”   “曹操的重心依旧是在抢夺兖州。”   “使君跟曹操,任何一人夺得兖州,都会改变南州的势力格局。”   “使君惟一需要在意的,是曹操的后招。”   曹操的后招?   刘备眼神微微一凛:“曹操仅派吕布去兖州,未免有些托大了,吕布只是曹操争夺兖州的第一步棋。”   荀攸点头:“吕布一介匹夫,多勇而少谋,对付臧洪尚且困难,更何况兖州还有显谋在。”   “曹操不会傻到认为吕布能斗得过显谋,故而吕布只是曹操放在明面上的诱饵,亦或者说,吕布只是曹操的一颗弃子!”   “虽然攸能猜到吕布的用处,但却难以揣测曹操的后招。”   刘备顿时有些紧张:“连公达都猜不到曹操的后招,显谋在兖州岂不是危险?”   荀攸笑道:“使君勿需紧张。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吕布如蝉,显谋就是捕食蝉的螳螂。”   “然而这黄雀,却不止曹操一人!”   “曹操不动,则使君不动,曹操动,则使君动。”   “以静制动,无往而不利。”   刘备顿时恍然:“公达一席话,令备茅塞顿开啊!”   另一边。   程昱在经过数天的思想挣扎后,返回了陈留。   “吕布无道,郑平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老夫这次是栽了!”   “可恶的吕布,若不是你,老夫又何必卷入这场漩涡之中。”   程昱并未因为郑平的话而深信不疑。   本就对郑平有畏惧之心,又忌惮上回刘备假途灭虢生擒刘岱之事,程昱对郑平一直都有防范之心。   “仲德,可曾游说郝氏一族?”吕布见程昱归来,面有喜色。   程昱沉吟片刻,道:“大将军,昱未曾游说郝氏一族。”   吕布面色一变,语气也随之冰冷:“仲德,你这话是何意?”   那森然的杀意,令程昱打了个寒颤。   程昱很清楚,若不能给吕布一个理由,吕布是真会杀人的。   “大将军,昱虽然没能游说郝氏一族,却打探到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程昱连忙出声,随即看向左右,压低了声音:“还请大将军屏退左右。”   吕布见程昱如此谨慎,心中越发生疑。   挥了挥手,周围的侍从侍女尽皆退下。   “什么情况,你现在可以说了。”吕布的语气不善,显然不太喜欢程昱这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程昱确认周围无人后,这才道出情报:“大将军,臧洪一个月前遇刺,早已重病在床,如今在明面上的臧洪,只是一个替身!”   吕布吃了一惊:“此话当真?既然是替身,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程昱不假思索:“范县令靳允,是昱的同郡故交。昱本想请靳允协助,意外得知这个情报,于是不敢再去游说郝氏一族,以免打草惊蛇。”   “昱又去拜访了东平国的一些故友,也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些端倪。”   “昱可以确认,臧洪遇刺是真,而且病情已经加重了。”   “更有消息称,郑平近日曾在寿张城出现。”   吕布豁然而起:“郑平近日曾在寿张城出现?他去寿张城作甚?”   程昱凝声道:“昱推断,极有可能是臧洪快不行了,臧洪跟刘备历来结善,想必是托付兖州军政诸事。”   吕布冷哼一声:“臧洪这厮,想将兖州送给刘备?怎能让他得逞?本将这就引兵去寿张城!”   “大将军且慢!”程昱连忙拦住:“大将军没有证据,如何能引兵问罪?更何况,私下之言,臧洪又岂会承认?”   吕布眉头一皱:“那本将应该如何做?”   程昱眼神多了几丝狠戾:“立即传信曹司空,请曹司空早做决断!如此一来,大将军行事,就不用顾忌了。”   吕布顿时心头明悟。   既然臧洪要死了,那自然就要更换新的兖州牧。   到时候,吕布护送新的兖州牧赴任,明面上就不算是引兵问罪。   而最重要的,是吕布担心有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曹操拿弘农王妃算计吕布的事,让吕布记忆犹新,以至于吕布现在看到陌生美女都有一种是不是某人在算计自己的感觉。   同样,吕布不信任程昱。   万一这程昱跟臧洪一伙的呢?   虽然,吕布是得到了程昱提醒才想明白,但这不妨碍吕布猜疑程昱。   怒而起兵,那叫本能的愤怒。   静而猜疑,那叫防患于未然。   想到这里,吕布急令侯成去许都送信。   侯成不敢耽误,昼夜兼程的来到许都,将吕布的信送到了曹操手中。   在得到吕布的信之前,曹操还在夸赞自荆州返回的曹昂。   毕竟,曹操一开始也没想过曹昂会拿下荆州,只以为曹昂是去历练的。   看到吕布送来的信后,曹操脸上的笑容开始凝滞:“臧洪病重?”   对于吕布,曹操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曹昂都拿下荆州了,吕布还在陈留磨蹭。   若不是想以吕布为诱饵,曹操早就亲自去兖州督促吕布了。   你可是吕布啊,怎么开始变得畏首畏尾了?   若吕布知道曹操这心中想法,肯定会怒而跳骂:若不是当初被你算计太狠,本将至于在陈留疑神疑鬼?   “父亲,兖州有变故?”曹昂凝声询问。   曹操点头,将吕布的书信递给曹昂,道:“吕布来信,臧洪病重。”   曹昂不假思索:“既然臧洪病重,那父亲就可以另外更换一个兖州牧了。”   曹操摇头:“不会这么简单。吕布在信中说,郑平近日出现在寿张城。”   曹昂顿时皱眉:“刘备跟臧洪历来友善,郑平出现在寿张城,必然也是为了兖州的归属。”   “父亲,孩儿有意去一趟陈留。”   曹操微微错愕:“我正准备表奏你为荆州刺史,你为何非得去陈留?”   曹昂凝声道:“荆州刺史可另外委派贤才,孩儿担心,吕布会被郑平诓骗。”   曹操了然。   自家长子担心吕布被郑平算计,然后又反叛了。   对于吕布而言,反复无常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哪怕曹操给得再多,吕布头脑一热没准就被郑平给策反了。   虽然说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吕布脑子一热,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而有曹昂在陈留,吕布多多少少都会给曹昂这个准女婿的面子。   曹操叮嘱道:“昂儿去陈留可以,但不可跟郑平斗智。”   曹昂笑道:“父亲勿忧,孩儿有自知之明,不会轻易去招惹郑平的。”   曹操点头:“既如此,昂儿你先跟侯成去陈留,务必看住吕布,不要让吕布冲动行事。”   “待我跟文若、奉孝商议后,再作计较。”   “让志才也随你去陈留。”   叮嘱了曹昂后,曹操又紧急召来荀彧和郭嘉,商讨对策。   郭嘉直言而道:“明公,兖州军争不可避免了。臧洪病重,我等已经不能步步为营,从长计议了。”   “谨防刘备直接调兵抢占兖州各郡。”   荀彧却是有不同意见:“刘备若是调兵抢占兖州各郡,那就成了私自调兵了。虽然刘备未必会奉诏讨贼,但他还是得顾及自身的名望。”   郭嘉摇头:“文若莫非忘记,刘备是如何得到徐州的?”   “刘备的确不能私自调兵,但他可以受臧洪之托,引兵入兖州助臧洪讨贼。”   “倘若刘备遣张飞入兖州,效仿徐州旧事,张飞就可以如关羽一般因功受封兖州牧。”   荀彧愣住:“奉孝,这理由未免过于牵强。”   郭嘉凝声道:“刘备若得了兖州,陛下就可以直接召刘备入朝听封,都不用顾忌明公了。”   “大势之下,刘备的理由是否牵强已经不重要了。”   “刘备,只需要一个出兵兖州的借口!”   “因此,嘉以为,明公可征调豫州之兵前往陈留,若刘备有异动,立即抢占东郡、山阳郡和济阴郡。”   “不可令刘备全占兖州!” 请假一天   今天的章节写得不对劲,写完删了。   汗,再让我缓缓。   明天再更吧。   ……   各位书友周日快乐。 第312章 争夺兖州,曹刘各起精兵   荀彧和郭嘉各持己见。   荀彧坚持要奉天子名义,以大义得兖州。   郭嘉则认为,军争是不可避免的,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兵,跟刘备在兖州一较高低。   荀彧现在其实是挺尴尬的,曹操还在东武阳的时候,荀彧就已经提出要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战略了。   但如今几年过去了,这个战略一直未能真正实现。   荀彧要维护天子的正统,用以确保颍川士族的利益不会受损。   可偏偏遇见了一个天子令约束不了的刘备,而这刘备还暗掌了青徐扬三州,在兖州也有支持者。   这也让曹操对荀彧提出的奉天子以令不臣战略逐渐变得不认同。   迄今为止,除了关中钟繇可以借天子名义安抚关中,豫州各郡可以借天子名义安抚,荆州各族也可以借天子名义安抚。   其余州郡,几乎都没效果。   关中因为连年战乱再加上天灾,早已荒废。   豫州有没有天子都是曹操执掌,也就勉强得了个荆州士族的支持。   然而对于,最富饶的北方三州,以及刘备执掌的青徐扬三州,天子令都形同虚设了。   好不容易将张邈陈宫下狱,可以出手针对兖州了,结果刘备也在抢兖州。   曹操能令刘备不抢兖州吗?   能下令,但刘备未必会听!   刘备也不是傻子,南州局势本就占优势,得了兖州就可以直接拿捏曹操,又怎么可能傻到不跟曹操争抢兖州。   就因为曹操以天子名义下令吗?   别说抢了兖州,即便把曹操揍了,刘协都未必会支持曹操。   奉天子以令不臣,在绝对的势力差距面前,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这一点,刘备清楚,曹操也清楚。   以当下局势论亲疏,曹操远不及刘备,刘协又怎么可能因此而偏袒曹操。   “文若终究还是不如奉孝心狠。”   曹操心如明镜。   荀彧是有才,但荀彧的才能更多的在于内政,以及对擘画大势上的独到见解。   然而,一旦荀彧在擘画大势上被对手碾压,就容易失去方向。   大势被制,哪怕再天纵奇才,也难有良策。   就如武侯北伐,是武侯真的不知道北伐困难吗?   不,是武侯清楚,大势被制,如果不能在军争上取得优势,那么整个蜀中都会因此而颓废、偏安。   曹操现在的困境也是如此。   荀彧擘画的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大势,被有先知先觉的郑平提前几年部署后,直接以力破巧,强行破掉了。   任你战略多高明,执掌不了大势,就会陷入颓势。   然而,对于荀彧而言,荀彧是不相信自己的战略已经失败了,故而在决策上,少了如郭嘉一般的狠辣果断。   郭嘉不一样。   大的战略,郭嘉不擅长,也不太喜欢去擘画大战略。   郭嘉更喜欢的是军争,只要军争赢了,对手任何的战略都无济于事。   不管刘备如何擘画兖州,其目的都是为了得到兖州。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目的,又不能在战略上取得优势,那就直接以军争的方式来解决困境。   以力破巧,无往而不利。   曹操蹙眉沉思。   以军争的方式,曹操不是没想过,正因为想过,曹操才会更谨慎。   徐州战场、淮南战场,曹操接连败于郑平之手,在军争上,曹操没有太多的信心。   然而,如今的局势,曹操又不得不偏向于郭嘉的军争之策。   若让刘备得了兖州,曹操就跟刘协没区别了。   左将军刘备携定兖州之功,再进一步就得是车骑、骠骑和卫将军之一了。   董承的车骑将军近乎于虚职,可刘备若当了车骑将军,曹操这司空就更难约束刘备了。   良久,曹操心中多了决意。   “文若,勿需再争了。”   “钱粮的筹备交予你,本将决定亲往兖州。”   曹操不似袁绍,会因为谋士的争执而难以决断。   之所以问策荀彧和郭嘉,曹操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方略,只是想听听荀彧和郭嘉两人,有没有跟心中方略相近的。   若荀彧和郭嘉都反对军争之策,曹操会权衡是不是太冲动了。   而现在,郭嘉的策略跟曹操心中所想十分相近,这就让曹操对心中所想多了信心。   荀彧还准备再劝,但看曹操那坚定的眼神,又将心中的话给咽了回去,另道:“明公若要亲往兖州,可先给刘备去一道圣旨,让刘备出兵北伐。”   “虽说刘备不一定会奉诏,但明公亲往兖州,必然是占了大义的。”   郭嘉对荀彧多此一举的方式,不置可否。   这个时候给刘备下诏令北伐,刘备直接一个“兵马不动,粮草先行”的理由就能推掉,甚至还可能会向曹操哭穷。   比如“北伐钱粮耗费巨甚,恳请司空调拨钱粮。”,若真如此,曹操是给钱粮还是不给钱粮?   宫中。   得知曹操要去兖州,刘协的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如今曹操不装忠臣了,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很多大事都只是知会刘协一声。   就比如出兵兖州,曹操只是遣人通知刘协,说“臧洪病重、兖州是抵御袁逆的重地,不可有失。”,然后就出兵了。   曹操甚至都不愿意来见刘协!   “宗正,若你回荆州,还能号令荆州众人吗?”刘协看向身边的新任宗正刘表,询问道。   刘表无奈摇头:“臣有负陛下厚爱,这次反叛臣的,是蔡氏和蒯氏。”   “臣昔日单骑入荆州,便是依靠这两族之人,两族之人也因此在荆州的文武要职出仕。”   “臣不惜娶了蔡瑁的寡姐,又令琮儿娶了蔡瑁的侄女,便是想借此拖延时间,给臣培养亲信的时间。”   “只可惜,天时不予臣。”   “蔡瑁这贼厮,竟然会反叛臣。”   “蔡瑁在,臣回荆州必死。”   刘协不由一拳锤在桌上:“这群贼厮,世袭汉禄,却一个个自谋私利,不肯替国家效力。”   “有朝一日朕真正掌权,必将这群贼厮抄家灭门,以泄朕愤!”   刘表默然不答。   刘协的愤怒,刘表能理解,但刘协的想法,刘表却是暗暗摇头。   还是太天真了啊!   哪怕是光武帝,都只敢给世族优待,而不敢真正将世族连根拔起。   世族乱,则天下乱。   世族稳,则天下安。   这便是现实!   “宗正,朕想给皇叔下一道密诏,令皇叔出兵兖州,最好能将曹操留在兖州。”刘协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原本刘协是想用刘备来制衡曹操的,但曹操夺荆州之举,让刘协感到了危机。   刘表在荆州,亦是刘协认可的。   有刘表在,刘协就能借刘表之力,平衡曹操和刘备。   然而,刘协虽然学了帝王平衡之术,但却不能真正运用。   眼看荆州也成了曹操的势力,刘协有些慌了。   若再想着让曹操和刘备相互制衡,刘协怕曹操的势力越来越大,最终变得跟董卓一般。   刘表有些惊讶的看向刘协,但很快这份惊讶又消失不见。   “陛下勿需担忧,左将军不是迂腐之人。”   “若见曹操出兵兖州,左将军不会坐视不理的。”   “与其给左将军下密诏,不如趁机联络许都的忠义之士,曹操若胜,则趁其大胜疏于戒备,设宴杀之;曹操若败,则趁其势颓兵无战心,设宴擒之。”   荆州之败,并非刘表无能,而是蔡蒯两家势力太大,一旦背叛,刘表只能坐以待毙。   刘表昔日敢借蔡蒯两家的势力,诱杀宗贼五十余人,如今亦敢借刘协和公卿的势力,诱杀曹操。   见刘表提出了具体的应对之策,刘协不由大喜:“宗正之言,甚合朕意。朕身边多有曹操的探子,不便行事,劳烦宗正替朕联络忠义之士。”   “只要能助朕重掌大权,宗正可为司徒!”   握紧了拳头,刘协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重掌大权,朕,才是大汉天子!   曹操决定亲自出兵,让曹昂颇为惊讶:“有孩儿在,何须父亲亲自前往兖州?”   刘表的挑拨,还是让曹昂的内心受了影响。   那一句“曹子脩,你不愧是曹司空的儿子,奸诈大胆,富有心计,在名门公子中,恐怕唯有康成公之子才能胜过你了。”,着实令曹昂有些心头不舒服。   初出茅庐,就仿佛有天下无敌之势,降张绣、说张羡、定荆州,这让曹昂有些飘。   因此,曹昂放弃了继续在荆南四郡安抚荆州士族的原计划,而是返回了许都,要去兖州助吕布。   曹昂想要证明,同样是名门公子,郑平不过是出道早几年罢了。   真正能被曹昂视为对手的,也只有袁绍的长子袁谭了。   故而,一听袁谭去打辽东,曹昂就急着要南下定荆州。   而定荆州的顺利,也让曹昂过高的预估了自己的本事,而忽略了背后的曹操和天子威望,认为去兖州虽然会有些波折,但必然会成功。   曹操知晓曹昂的心思,凝声道:“兖州事关重大,昂儿不可疏忽大意,此次你我父子同往,可保万无一失。”   曹昂见曹操执意,只能暗叹一声。   有曹操前往,那就不能跟郑平比个高低了。   兴平二年,九月。   曹操亲自督军到陈留,又往东郡、济阴郡、山阳郡分驻兵马,而在青州的刘备,也得到了天子的北伐诏令。   “这必然是叔父之计!”荀攸一眼识破了荀彧的计策,道:“此时北伐,使君必然跟袁逆僵持难以抽身,而曹操就可以趁机抢夺兖州,据黄河而设防。”   刘备亦是知晓轻重,道:“可毕竟是天子诏令,若是不奉诏令,岂不是落人口实?”   荀攸轻笑:“叔父虽然明晓大势,但却过于迂腐了。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北伐大事,钱粮耗费颇多,使君可遣人回禀曹操,就言青州缺粮,请曹操调拨钱粮到泰山郡。”   刘备闻言一喜:“若以钱粮不足应对,倒也可以。只是公达为何要让曹操调拨钱粮到泰山郡?”   荀攸笑道:“豫州不跟青州接壤,让曹操运粮到泰山郡,是为了让使君有理由驻兵泰山郡,配合显谋行计。”   刘备抚掌大笑:“公达所言甚妙,应太守跟备交情颇厚,备要驻兵,应太守不会反对。”   令孙坚在南皮城严防颜良,刘备聚集各营之兵,暗中前往泰山郡。   待抵达泰山郡时,刘备打探到了曹操也出兵陈留,同时分兵驻扎在东郡、山阳郡和济阴郡。   曹刘双方的调兵,名义上虽然各有理由,但实际上都已经将对方的意图给揣摩清楚了。   说得再好听,都是为了抢兖州。   现在就差一个理由,谁会先出兵了。   寿张城。   张飞忿忿不平:“吕布真是好运,若不是曹操这混蛋去了陈留,吕布就得被俺宰了。”   这瓮都已经布下,结果吕布不来了,张飞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一旁的郑平却是没有半点儿失态,轻笑摇扇:“翼德何须恼怒。吕布,不过一犬,而曹操,却是一虎,失犬而得虎,这是幸事!”   张飞一愣,随后一喜:“失犬而得虎?军师你的意思,你要杀曹操?”   郑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兖州的部署,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针对曹操,如今曹操提前来到了兖州,虽然会令一些部署发挥不了效用,但却对我的全盘部署没有太大的影响。”   张飞大笑:“俺就知道,军师是不可能吃亏的。本来只是想诱杀一犬,如今却能诱杀一虎,果然是快事啊!”   “军师,俺要立头功,你不能偏袒二哥!”   “二哥都是徐州牧了,拿了头功也没用。”   “俺现在还没立多少军功,若不能得头功,锐士营的军校都会不服气的。”   郑平轻笑:“翼德不是说要单挑吕布,然后生擒吕布吗?这功劳让给云长?”   张飞挥了挥手,大大咧咧地道:“生擒吕布哪有生擒曹操痛快?生擒了曹操,俺的锐士营,就是名副其实的青州第一营。”   “至于吕布,就让给二哥吧,二哥经常遗憾没能杀了吕布,这次就如二哥所愿。”   “俺擒了曹操,想必也能当个兖州牧的吧?” 更新说明   最近有些崩,一上午就写了一章,而且还写得不对劲,若不是昨天请了假,今天我估计又想请假。   此书暂时改成,一日一更吧。   原本我是打算七月初就快速完结的,又想写个百万字再完结,于是中间就加了些剧情,结果这剧情也没写好。   然后昨天又删删改改,发现越改越不对劲。   汗……   我承认,我还是受影响了,激情一下崩了。   另外回复下说我搞平衡水字数的,因为作者就不会写打仗的场面,大部分打仗都是几句话带过。   我要会写打仗场面也不至于成绩这么差了,我比你们更想写,汗…   不会太监,会以剧情完本的方式完本。   就这样…~…,感谢一路追定的。   写不出来的时候强行写,我自己也觉得写得跟屎一样。 第313章 虚虚实实,袁绍被打蒙了   曹操的到来,加剧了兖州的冲突。   郑平早对这种情况进行过推演,也制定了相应的应对之策。   然而直接打,是打不起来的。   不论是刘备势力还是曹操势力,名义上都是刘协的臣子,还是有实权的臣子。   不能师出有名,就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持之以大义。   因此,曹操来到陈留后,以查处贪污为由,罢免了陈留郡、东郡、济阴郡和山阳郡的部分官吏,委派亲信之人执掌四郡。   迅速宣布四郡的主权!   泰山郡、济北国、东平国和任城国,早被郑平渗透,曹操派遣的督邮直接被以欺辱士民为由被绑了。   曹操也不怒,不再派遣督邮前往。   兖州一分为二,双方都默契的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寿张城。   郑平在兖州地图上画了个圈,嘱咐张飞:“翼德,分一千锐士营给李通,走阳谷去仓亭津驻扎,同时征募民夫,在阳谷城南十二里,建造粮仓,以供军需。”   “不用隐藏行踪和目的,直接大张旗鼓,若有人问,就言使君奉诏北伐,在此地建造粮仓。”   面对郑平的安排,张飞感到一阵疑惑:“军师,俺不应该去打曹操吗?为何要去仓亭津驻兵建仓?”   “倘若袁绍遣将南下,俺还如何去打曹操?”   郑平摇头轻笑道:“翼德,曹操肯定是要打的,但你现在拿什么理由去打曹操?私怨再多,这明面上曹操依旧是司空,而不是叛逆!”   “遣将进攻当朝司空,这等行为,岂不是陷使君于不义?”   “即便要打,那也得制造一个打曹操的理由才行啊。”   “我们的敌人,不止有曹操,还有袁绍。”   “陛下给使君下诏令其北伐,我们好歹也得装装样子。”   看向河北方向,郑平的眼中多了几分冷笑:“更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拉袁绍下水,我心难安啊。”   袁绍在灭了公孙瓒后不南征,想当渔翁的目的显而易见。   若跟曹操争个你死我活,袁绍忽然南下,那遭殃的就是曹操和刘备了。   郑平不会如此犯傻的让袁绍得利。   既然曹操出兵陈留,又在四郡驻扎了大量的兵马,郑平不趁机拉袁绍下水,岂不是浪费大好机会?   打曹操,是郑平的目的。   聚六州之兵北伐袁逆,同样是郑平的目的。   目的没有先后之后,谁先达成可执行条件,谁就会先会被执行。   曹操若能真心伐袁,郑平不介意先将袁绍灭掉。   仓亭津驻兵、阳谷城南建造粮仓,郑平非但没有封锁消息,还大张旗鼓的生怕没人知道,不论是曹操的探子还是袁绍的探子,都轻易的探查到了。   “刘备真要北伐?”   这迷惑性极强的部署,让曹操有些愣。   大家都是来争兖州的,你忽然跑去北伐?   既然真的要北伐,何必一开始用“青州缺粮”的借口?   “或许,青州缺粮的借口,并非出自郑平而是刘备身边其余幕僚。”郭嘉断言。   曹操凝声道:“奉孝能否猜到郑平的用意?”   郭嘉略思一阵:“嘉以为,刘备是受制于师出无名,毕竟陈留郡、东郡、济阴郡和山阳郡都已经被明公掌控。”   “若无恰当理由,刘备也不能来抢这四郡。”   “再加上袁绍在北虎视眈眈,不得不防备。”   “故而,嘉断定,刘备是想拉袁绍也介入兖州纷争,继而谋利。”   “若事成,则跟明公一起抢夺袁绍的城池,若事不济,则顺势断明公归路、抢兖州四郡。”   “不管事成与否,刘备都能得到好处。”   曹操冷哼:“郑显谋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险狡诈,淮南之败,本将深以为耻,郑显谋这厮,竟然还想故技重施?”   若不是顾及跟袁绍的实力差距太大,曹操都想将计就计,借袁绍之手灭刘备之兵了。   “得先胜袁绍几阵,而后才能借本初的兵马灭刘备之兵。”   “若能让郑平也死于本初之手,刘备必然深恨袁绍,不顾一切的北伐。”   曹操内心不断揣摩,逐渐有了计划。   而在河北,刘备在仓亭津驻兵建仓的情报,也被八百里加急的送到了涿城。   “刘备竟然会奉诏?”   袁绍反复确认了情报的真伪,满脸的惊讶。   在袁绍看来,刘备跟自己其实是一类人,有野心有大志亦不迂腐。   换位思考,若袁绍是刘备,面对曹操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为,必然是不会奉诏的。   哪有弱者号令强者的道理?   “不,不对!”袁绍很快又反应过来:“若刘备真心奉诏,又岂会大张旗鼓的驻兵建仓。”   “兵贵神速,打南皮城的时候,刘备可没这么迟疑过。”   “刘备是故意的,这是在引我出兵!”   虽然猜到了刘备驻兵建仓的目的,但袁绍内心还是迟疑不决。   若是不管不顾,万一刘备直接渡过黄河,岂不是得仓促应对?   面对袁绍的困惑,许攸则是坚持之前的战略,令袁绍先解决黑山军,再抢司州。   “明公,刘备若真的要北伐,直接走南皮城北伐不是更好?”   “要打清河郡和魏郡,直接走平原国东进就可以了,何必在仓亭津驻兵建仓?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攸以为,刘备的目的依旧是兖州和曹操,驻兵建仓,不过是假象,最多佯装派兵攻打!”   “明公若出兵,则刘备和曹操势必会携手;反之,明公死守关隘津口城池,即便刘备和曹操真的北伐也得不到好处,待其北伐士气消退,必然会再次内斗。”   许攸这阵分析,是基于袁绍当前情况最稳妥的应对方式。   即便逢纪想反驳,也不敢出言。   反驳,就意味着逢纪支持出兵。   然而,即便是逢纪,也没信心出兵就能赢。   这万一失败了,岂不是又给了许攸构陷的理由。   到时候许攸必然会说“果然逢纪私通刘备的吧,否则怎么会执意劝明公出兵,然后又故意败给刘备”,若真如此,逢纪的脑袋可就得搬家了。   涉及到了军争,自然是要等机会来了再出来落井下石。   逢纪冷冷的扫了一眼许攸,保持了沉默。   袁绍见逢纪审配都不出言反对,这心底顿时一松。   没人反对,就意味着许攸的分析是正确的!   “那就依子远之计,下令诸郡严守关隘津口城池,不得轻易出战!”袁绍一锤定音,定下了应对之策。   虽然袁绍按兵不动,但仓亭津的粮仓依旧如期建造,东平国、济北国、任城国和泰山郡的粮草,也在陆陆续续的运往粮仓。   郑平又将建仓之地,取名为仓上。   与此同时。   除了在辽东跟袁谭争斗的飞军营,以及驻守南皮的破军营外,锐士营、白袍营、先登营、白毦营、大戟营的兵马将校,也在陆陆续续的奔赴东平国。   原本藏匿在泰山郡要偷袭吕布的关羽,也亮出了旗帜。   不到一月时间,五营兵马近三万人,相继抵达。   连刘备也来到了仓亭津寿张城!   同样,郑平一改攻城略池需要藏踪匿行的基本常识,直接让刘备在寿张城登台祭告天地,历数袁绍二十罪状。   比起昔日臧洪在讨董盟军上的慷慨陈词,刘备的宣誓更显豪迈大气。   大有一种“不破袁绍绝不南撤”的气势!   随后,刘备遣张飞关羽为先锋,各领本部兵马,攻打清河国。   不过旬日时间,就连下清河国十余城。   求援的战报,如雪花般的飘向涿城。   “许子远,你不是断定刘备只是佯装派兵吗?旬日之间,清河国都丢了十余城了,这还叫佯装派兵?”袁绍拍案而起,怒气难掩。   许攸也有些懵。   旬日之间,清河国丢了十余城?   这攻势,难道刘备真的要北伐?   虽说袁绍的主力兵马不在清河国,但清河国的城池依旧留有不少兵马驻守。   许攸断定刘备不是真的想北伐,以清河国各处关隘津口城池留驻的兵马,只是守城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然而现在,刘备旬日之间就破十余城,若再要说刘备是假装北伐,愤怒的袁绍估计能将许攸给砍了。   “不应该啊。”   “刘备难道不担心曹操会使坏?”   “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   许攸不信刘备会迂腐的认为曹操就是个好人。   还未等许攸想出应对之术,又是一则急报送来。   “报!吕布前日渡河,一路势如破竹,兵马已经抵达邺城,魏郡太守栗攀,请袁公速速发兵!”   袁绍惊坐而起,继而将怒火洒向许攸:“许子远,你坏本将大事!”   刘备强攻清河国,曹操强攻魏郡,如果这是假北伐,那什么是真北伐?   许攸愕然惊住,脑海中不断的闪过“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曹阿瞒怎么可能跟刘备结盟”   对于曹操的个性,许攸可是太清楚了。   若曹操会真心跟刘备结盟,那等于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曹阿瞒到底在想什么?”   “他怎么会想到跟刘备一同北伐?”   “若是北伐成功,刘备必然权倾朝野,曹阿瞒只能屈居刘备之下。”   在许攸苦思冥想的时候,逢纪终于寻到了机会,出言道:“明公,纪有许子远私通刘备的证据!”   这话当场将正在思考的许攸惊醒,见逢纪在这构陷自己,许攸不由大怒:“逢元图,你又在发什么疯!”   袁绍亦是疑惑:“元图,你为何说子远私通刘备?”   对于许攸的个性,袁绍自认为还是了解的。   说许攸私通曹操,袁绍或许还会迟疑,说许攸私通刘备,袁绍就真感到意外。   逢纪冷笑:“许攸有一侄儿许逸,一直跟青州盐商许平有来往。许平每次都会赠送许逸一船盐。”   “而许逸则是会给许平介绍贩马的马商。”   “纪已经掌握确凿证据,每个月许平都会自幽州的马商中购买两百匹良马回青州。”   “纪已经查得,贩马是从去年七月开始的,如今已经是十月,十六个月内,许平在许逸的掩饰下,向青州运送了三千余良马。”   “那许平是青州盐商,得了三千余良马,必然会倒卖给刘备。”   “贩马入青州,难道不是私通刘备吗?”   “三千余良马啊,刘备本就缺少骑兵,如今有了三千余良马,足以组建一支精锐骑兵!”   三千余良马这个数字是有水分的,这么多的良马,别说是许逸了,哪怕许攸都不敢!   不过逢纪主打就是一个夸大其词。   搞掉了许攸,逢记就可以放心统兵。   虽说魏郡和清河国告急,但只要大军一到,丢掉的城池就能轻易拿回来。   但构陷许攸的机会可不多!   许攸是知道许逸给许平介绍马商的,但以许攸的性格,即便要赚这钱,也会限制良马的贩卖,亦或者直接以次充好。   然而逢纪如此言辞凿凿,又让许攸不禁起疑。   “逸儿莫非坏了我的规矩,真的给许平良马?”   “不,不可能,逸儿一向稳住,不会如此不知轻重的,最多是账册上写的良马,然后给许平劣马。”   看着逢纪那得意的眼神,许攸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但此时的袁绍,显然已经信了逢纪的说辞,怒斥许攸:“许子远,你真敢给青州贩运良马?”   许攸顿时陷入两难之地。   逢纪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出言,不会是空穴来风,必然是得到了相关证据。   这要是直接说没有,待逢纪拿出证据来,袁绍会更怒。   可若要说有,那岂不是主动给逢纪把柄?   眼见袁绍越来越怒,许攸咬牙,狠了狠心,怒视逢纪:“逢元图,你坏明公大计!”   “攸以劣马换精盐,不仅可以让幽州士民有上好的精盐可以食用,还可以让刘备耗费大量的钱粮,以劣马组建骑兵。”   “劣马骑兵,如何能抵挡明公的虎狼之骑?”   “这是攸献给明公的疲敌之计,你竟然要拿这事来构陷我?”   “逢纪,莫非是郑显谋识破了攸的疲敌之计,故而让你来构陷我,到时候你就可以负责跟许平对接,贩卖良马给许平吗?”   “郭图说得没错,逢纪你果然私通刘备!”   许攸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贼喊捉贼,这一阵怒斥,直接将逢纪的构陷变成双方互相构陷。   你说我私通刘备贩卖良马?   我说你私通刘备坏我疲敌之计! 第314章 围魏救赵,郑平算敌所算   见许攸和逢纪争执不休,袁绍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袁绍的谋士们,心底儿都门清。   什么时候可以构陷,什么时候不能构陷,都有分寸。   譬如袁绍势弱或者遇上危机的时候,是不能构陷太狠的,那只会让敌人得逞。   可袁绍势强的时候,就无所顾忌了。   构陷除掉一个谋士,对袁绍而言其实没有多大的损失。   不会因此而缺兵少将,也不会因此而缺钱少粮。   因此,逢纪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构陷许攸。   对于逢纪而言,逢纪自觉是挺委屈的。   因为逢纪认为,这是为了让袁绍的势力更有凝聚力!   袁绍家大业大,多一个许攸不多,少一个许攸不少。   反而,在除掉许攸后,逢纪就能执掌大权,成为袁绍最信任的谋主。   如此一来,袁绍就不用迟疑不决了。   跟着袁绍多年,逢纪对袁绍的脾性是很了解的。   好谋而无断,谋士越多越难成事,相反,若剩余的谋士都是以逢纪马首是瞻,就凭袁绍的势力,平推天下都不是难事。   逢纪虽然自认为有良苦用心,但被构陷的许攸却不这般认为。   凭什么谋主就得是你逢纪啊,为何不能是我许攸?   听你逢纪的,能赢,听我许攸的,照样能赢!   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的荀谌也开口了:“明公,可还记得谌被逢元图构陷往事?”   一声反问,顿时让许攸和逢纪停止了争吵。   不同的是,许攸面有喜色,而逢纪却是双目含怒。   审配及时出声:“荀友若,你莫非对明公罚你入狱一事,依旧耿耿于怀?这本是敌人奸计,你为何一直要让明公记得这段往事?”   “难道你还想明公在你面前,俯首认错你才甘心?”   袁绍的脸,顿时黑了。   而荀谌也被审配这声质问给问懵了。   “明公,谌并非——”   “行了,都住口吧!”   袁绍打断了荀谌的解释,语气颇为不爽:“整天吵来吵去的,有这闲工夫就不能好好的想想如何击败刘备和曹操吗?”   “郭公则就比你们强,公则直接跟着谭儿去打辽东了,你们就不能多多反省?”   众人不由暗暗鄙视。   郭图比我们强?   他要在这里,吵得更凶!   但袁绍都这般说了,众谋士也安静了不少。   袁绍黑着脸,喝问道:“刘备和曹操两路北进,魏郡和清河国都遭遇强兵,子远友若,魏郡之兵由你二人思考对策;清河国的刘备,则由元图审配负责。”   这一分配,四人的争执之心顿时散去。   袁绍也聪明了一回,许攸和荀谌都被逢纪构陷过,那就一起负责魏郡的吕布,逢纪审配历来关系友善,那就一起对付刘备。   许攸荀谌一组,逢纪审配一组,这效率瞬间提高了几倍。   良久。   许攸荀谌先琢磨出了应对之策。   “明公,吕布此人,骁勇善战,非文丑不能敌!”   “文丑曾在负伤之时,同时对着关羽、张飞、赵云、孙坚,还能脱身而去,足见其骁勇。”   “可令文丑统兵五万入邺城,抵挡吕布。”   “与此同时,可令马腾韩遂攻打洛阳,伺机进攻颍川。”   许攸抢了个先。   逢纪冷哼一声,没有打断许攸的话。   文丑曾跟郭图一起构陷逢纪,逢纪压根不想用文丑。   袁绍则是疑惑:“子远,我记得你曾说过,刘备如今声望正盛,倘若本将遣马腾韩遂杀了刘协夺了玉玺,那么刘备为了匡扶汉室大业,即便心中不愿,郑显谋等人也会拥立刘备为帝。”   许攸笑道:“明公,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是攸判断,刘备曹操不会真的结盟北伐,故而不愿让刘备得了好处。”   “但如今曹操遣吕布入魏郡,其大军必然也驻扎在兖州,以便于随时跟进。”   “遣马腾韩遂入洛阳,是围魏救赵之计!”   “曹操若见许都有危险,就不敢轻易渡过黄河,而吕布孤军深入,必将被文丑击败!”   袁绍抚掌称赞:“子远妙计,友若可有补充?”   荀谌摇头:“谌亦赞同子远之计,但此次谌需要跟文将军同往邺城,希望能领监军之职。”   许攸献策在其后,荀谌监军在其前,两人默契的分配了战功。   袁绍同意了许攸和荀谌的对策,又看向逢纪和审配两人。   逢纪道:“善谋者,需先发制人,若丢了先机,则攻其必救。刘备图谋清河国,抢了先机,明公即便增兵也会被刘备以逸待劳。”   “以纪之见,可给颜良将军增兵,让其强攻南皮城。”   “刘备若不救南皮城,则可趁势兵指乐陵,一路南下临淄城。”   “刘备若救南皮城,则清河国之危,不战自解!”   逢纪的思路很清晰。   自南皮到临淄,平地较多,而颜良又多骑兵。   只要破了南皮城,就可以快速的驱兵临淄城,跟许攸应对魏郡吕布一样,同样是围魏救赵攻其必救之计。   刘备若为了个清河国不管临淄城,就得不偿失。   审配亦道:“南皮一战,至关重要,明公不可疏忽,增调兵马,让颜良将军以十万强兵南下,则可势如破竹!”   袁绍兵多将广,让颜良统十万强兵,不是难事。   不过许攸却是嘲讽道:“打个刘备还需要十万强兵,尔等也不怕吃多了噎着。”   逢纪不屑道:“许子远,你若觉得多,不如将文丑将军的五万兵马改成一万,剩下四万也增兵南皮城如何?”   眼见许攸逢纪又要吵起来,袁绍连忙喝断:“子远、元图,不可再争吵。就依你二人之计,以文丑为将、荀谌为监军统兵五万救邺城,再调拨七万兵马由逢纪统率去成平,助颜良强攻南皮城。”   ......   军令传到成平,颜良对逢纪的计策十分不屑。   “打个南皮城还需要增兵?”   “这是在小觑本将吗?”   “何须十万兵,本将麾下三万虎狼之士,就足以拿下南皮,直下临淄。”   “明公怎能轻信逢纪?”   颜良对逢纪没什么好感。   毕竟文丑曾在颜良面前诉苦,构陷逢纪私通刘备。   如今逢纪又要统兵来成平,还要任监军之职,这让颜良很别扭。   “传本将令,三日内置办粮草军需,出兵南皮!”   颜良果断下令,要在逢纪到来之前,抢先拿下南皮城。   ......   平原国,平原城。   在关羽张飞连下清河国十余城后,郑平和刘备就率先登营、白毦营、大戟营、白袍营、射声营秘密来到了平原城,只留下张飞的锐士营还在围攻清河国的治所临清城。   自曹操遣吕布进攻魏郡,郑平就临时更改了作战计划。   曹操若是按兵不动,郑平就会一直在清河国兵围临清城,静待袁绍的反应。   而曹操遣吕布进攻魏郡,袁绍就必然会认定曹操和刘备已经准备联手北伐了。   那么为了应对曹操和刘备两路兵马,袁绍必然会抢南皮城。   逢纪能想到的,郑平同样能想到。   毕竟清河国对刘备而言,本身就不是很重要。   之所以选择进攻清河国,是因为郑平一开始就有算计曹操的用意。   曹操不出兵,郑平就不会继续北伐,而会将清河国跟平原国连成一片,以步步为营之计,蚕食掉清河国。   袁绍若要出兵,则放弃清河国,同时斥责曹操按兵不动,营造出一种刘备要兴兵问罪、以及夺权的假象,逼曹操自乱阵脚。   而曹操出兵,郑平就会顺势兵入平原,配合南皮城的孙坚除掉成平的颜良。   不论曹操出兵或者不出兵,获利的都会是刘备。   作为整个棋盘的执棋者,郑平清晰的计算了各方势力的反应。   先灭曹操还是先灭袁绍,这不止一个答案。   郑平深谙风险,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同样,用兵布计亦是如此。   倘若只能部署一个目标,会因为对方谋士的拆计而陷入被动。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想要料敌决胜、出人意料,就不能让对方谋士猜到真正意图。   “报!”   “颜良亲率三万大军,正往南皮城而去。”   郑平在河北部署了大量的探子。   青州这些年培训的探子,大部分都用于河北,少部分用于兖州和豫州,至于其余州郡,几乎就没委派过探子。   这也是为何,曹昂夺荆州,刘备是从伊籍才得知,而郑平则是刘备传信才得知。   在郑平眼中,荆州就没有派遣探子的必要。   黄忠、文聘、李通、魏延、庞统都到了青州,甚至连司马徽都因为张飞虚构的稷下学宫而要来青州。   打一开始,荆州就不是郑平关注的重点。   谁掌握荆州,郑平都不意外。   而河北三州的情报,才是郑平要重点关注的。   不论是布计让刘晔去审配麾下当暗子,还是将青州大部分的探子分布河北三州,其原因都很明确。   袁绍,是刘备如今最大的敌人,也是如今最棘手的敌人。   稍有不慎,就可能兵败。   因此,只有尽可能的掌握袁绍兵马的动静,才能最大限度的去算计袁绍。   轻重缓急,郑平一向拎得很清楚!   得到颜良进攻南皮城的情报,刘备不由抚掌大笑:“果然不出军师所料,袁绍遣颜良进攻南皮城了。”   “这是想要用围魏救赵之计来救清河国啊。”   “只可惜,袁绍还是漏算了,军师的意图,一开始就不是清河国。”   在这平原城内。   聚集了先登营、白袍营、白毦营、大戟营、射声营五营兵马。   其中白毦营和大戟营是刘备的亲卫营,分别由陈到和张郃统帅,一军主防御,一军主进攻,皆是五千人编制。   而先登营、白袍营和射声营,分别由关羽、赵云和黄忠统帅,负责攻城拔寨。   先登营:主将关羽,军师陈登鲁肃,副将麴义、田豫,军正夏侯博,悍将蒋钦周泰徐盛。   白袍营:主将赵云,军师周瑜,副将牵招孙策,军正夏侯兰。   射声营:主将黄忠,副将文聘。   白毦营:主将陈到,副将管亥,悍将魏延。   大戟营:主将张郃。   而在清河国的张飞,在经过荆州一行后,锐士营也多了几分厚重。   锐士营:主将张飞,副将典韦、于禁、李通,军师张纮、庞统,军正满宠。   再加上飞军营主将太史慈,副将凌操、陈武、甘宁,军师沮授,军正虞翻,以及破军营主将孙坚,副将程普、韩当、黄盖,军正朱治。   而在郑平身边,又有华缉、诸葛瑾和祢衡跟随。   这些都是有名号的人物,至于那些没名号的悍将和谋士,在青州八营之中亦是比比皆是。   “袁绍要行围魏救赵之计,就不会只是颜良这三万人,必然还有后军。”陈登分析道:“而颜良在成平也只有三万人,如今倾城而出,也必然是有倚仗。”   周瑜笑道:“如此自傲,就不怕我等奇袭成平,断其归路吗?”   鲁肃亦道:“颜良嚣狂,断定我军还在清河国,而袁绍又委派了援军,故而在成平不作防备。不如遣一支奇兵去成平,若有机会就抢城,无机会就袭扰颜良粮道。”   一听鲁肃这般说,黄忠就抢先道:“忠自入使君麾下,未有建功,不如由忠率射声营前往成平。”   黄忠一开口,麴义就不乐意了:“黄将军,这计划是先登营鲁军师提出来的,自然也得由先登营来执行。”   “射声营皆是弓箭手,又是刚刚组建成军,更合适配合主力大军。”   “似这等深入敌后,需要攻城略池的任务,唯有先登营最适合。”   “更何况,本将的先登营步卒,在青州八营中,最善攻坚!”   还未等黄忠反驳,孙策也跳了出来:“麴将军,你要说先登营最适合,策就不服气了。”   “深入敌后,岂能以步卒前往?”   “先登营步卒本就负重多,这长途跋涉到成平城,还能有一战之力吗?”   “白袍营就不一样了,白袍营多有善骑之卒,昔日自涿城到临淄,奔袭千里尚且能返回。”   “这等深入敌后的任务,白袍营是最适合的!”   “使君,末将孙策,请战!” 第315章 五营齐出,孙坚颜良斗勇   诸营争相出战,这高昂的战意让刘备心中多了几分感慨。   大汉有如此多的良将,何愁汉室不兴?   若朝堂之上,能多一些忠臣义士,少一些权谋苟且之徒,大汉又岂会有桓灵之殇、黄巾之乱?   想到这里,刘备又多了几分豪迈之气。   灭袁破曹,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中兴大汉,内修兵甲、治民生,外御边胡人、令四方,再现“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国威。   刘备又看向郑平,问道:“显谋,子敬奇袭成平之策,你以为如何?”   陈登、周瑜、鲁肃,虽然是各营军师,但如今五营齐聚,最终的决策,依旧要遵军师将军郑平的号令。   奇袭成平,其实不在郑平的原本部署中。   但这计策是鲁肃提出来的,陈登和周瑜都有赞同之意,郑平也不能轻易的否决掉鲁肃的献策,打击鲁肃的积极性。   过于独断专行,即便有众多良才谋士在,也会限制他们的成长。   郑平还想中兴大汉后,携妻同游大汉河山,若是不能在这之前让鲁肃周瑜成长起来,郑平还得上演鞠躬尽瘁的戏码,那岂不是太无趣?   想到这里,郑平略微琢磨,根据鲁肃奇袭成平的提议,对整体部署进行了略微的推断和调整。   “奇袭成平之策,可以执行。”   “不过这奇袭的人选,不可令单独一营前往。”   “黄将军的射声营,多为弓弩手,这本是应对颜良及袁绍援军而准备的,大兵团作战,不可缺少弓弩手的策应。”   “所以,黄将军,你是不能去的。”   黄忠虽然有些遗憾,但没有反驳。   若为了一个奇袭成平的功劳,而坏了郑平的整个部署,即便奇袭成平成功,也可能导致正面战场的溃败。   “忠,谨遵军师之令。”   见黄忠表态,郑平又看向麴义:“麴副将,先登营步卒乃是披坚执锐、攻城略池的精锐。”   “若先登营步卒去偷袭成平,关将军就如同少了一条胳膊,面对颜良时就容易凸显劣势。”   “故而,先登营步卒是不适合去偷袭成平的。”   “这次对阵颜良,先登营是主力军,斩杀颜良之功,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偷袭成平的功劳吗?”   麴义听到先登营步卒不适合偷袭成平时,本来还有些郁闷,但听到郑平后一句,顿时兴奋起来了。   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句兴奋的回复:   “义,谨遵军师之令!”   孙策两眼发光。   黄忠不能去,麴义不能去,那这任务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孙策哈哈大笑:“策,谨遵军师之令。”   话音刚落,孙策就被周瑜踢了一脚。   “阿瑜,你踢我作甚?”孙策显然还没意识到。   然而这一喊,直接将周瑜也闹了个大红脸。   感受着脖子到脸的火辣,周瑜无奈颜面侧头,不想搭理孙策。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颜良兵指南皮城,破军营只有一营之兵,难以抵挡。”   “白袍营又多为骑兵,可先往南皮城,助破军营守城。”   听到郑平的安排,孙策顿时急了:“军师,颜良倾城而出,不打成平岂不可惜?”   刚说了“谨遵军师之令”,结果郑平却说白袍营要先行前往南皮城,孙策这才明白为什么周瑜要踢自己一脚。   鲁肃的眼神,也有些遗憾。   献策没有被采纳,自然是心中有些别扭的。   “打,自然是要打的。”郑平话锋一转,扫了一眼各营主将,道:“孙副将骁勇,鲁军师善谋,不知五营将军,可否匀一些兵马,给孙副将和鲁军师,凑上两千人?”   刘备这是看明白了。   郑平不想打击鲁肃献策的积极性,也不想打击孙策想偷袭成平的积极性,同时要安抚黄忠、麴义的请战,但也不想因此而坏了整个部署。   故而以孙策为将、鲁肃为军师,各营凑个两千人。   一方面可以执行偷袭成平的偏策,一方面也能安抚各营,还不会坏了正面部署。   麴义眼前一亮,随后希冀的看向关羽。   关羽微微眯了眯丹凤眼,道:“子敬,你可任意挑选先登营步卒两百人,骑卒两百人,莫要给先登营丢脸了。”   “蒋钦、周泰和徐盛,你也可以任挑一人。”   鲁肃闻言大喜:“肃,谢君侯!”   关羽对自己人,历来豪气。   既然是鲁肃提出的策略,关羽自然不能吝啬了。   不仅让鲁肃任意挑选步卒和骑卒,甚至连蒋钦周泰徐盛三将,都让鲁肃挑一人。   黄忠也不甘示弱,看向身后的少年文聘:“文聘,你也带四百射声营士卒,随孙副将前往。”   文聘还只是个少年,此刻也是热血上头,要替射声营争光。   “将军放心,射声营虽然组建时间最短,但不会输给其他营!”   刘备向陈到和张郃眼神示意,陈到会意道:“魏延出列!”   魏延挺身而出:“请将军吩咐!”   陈到淡淡道:“白毦营本是使君亲卫营,一向不参与大战。但这不意味着,白毦营就不会打仗。”   “同样调拨四百人与你,但本将有一个要求,若是折损超过四十,每多折损一个,你回来领四十鞭子。”   “记住,若你贪生怕死,坏白毦营声名,本将亲自斩了你。”   魏延肃然。   白毦营虽然很少参战,但平日里的训练并不轻松。   有对刘备效死的心,也有最精锐的装备。   陈到的要求,是让魏延不能怯战,但也不能让白毦营折损太多。   这对魏延的统率力有极高的要求。   “叔至,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文长刚入白毦营不久,是不是太苛刻了?”刘备有些不忍。   陈到却是沉声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白毦营的兵,可以为使君效死,但不能因为统兵之人的愚蠢而死!”   魏延受不得激,豪言道:“使君,末将同意了!不论是贪生怕死坏了白毦营声名,还是折损超过四十个,不用陈将军动手,也不用领鞭子,末将战死成平,不复来见使君!”   另一边的张郃,则是道:“大戟营初建不久,这军中悍将,郃就不给了,调拨四百大戟士给孙副将吧。”   孙策则是眼巴巴的看向赵云和周瑜。   赵云无奈开口:“阿策,白袍营要去南皮城救孙将军,骑兵少了不够用,就给你四百步卒吧。”   “区区一个成平城,想必你也不需要用骑兵决胜。”   孙策本来还想着,赵云能调拨两百骑卒,结果赵云只给了四百步卒。   如此一来。   这两千人的构成,就是两百先登营骑卒、两百先登营步卒、四百射声营步卒、四百白毦营步卒、四百大戟营步卒和四百白袍营步卒了。   两百骑兵、一千八百步卒,远超孙策期望。   然而赵云一句“区区一个成平城,想必你也不需要用骑兵决胜。”,直接堵了孙策的话。   这要是继续向赵云要骑兵,那岂不是等于说孙策没了骑兵就不会打仗了?   “虽然比预期的骑兵少,但拿下一个缺少兵力防御的成平城,想必也不是难事。”孙策暗暗思考:“只是,想要守住成平城,就有些困难了。”   拿下成平,不意味着就能左右胜利。   虽然断了颜良归路,但同时也要面对袁绍支援颜良的兵马。   其中的凶险可不少!   这也是为何,郑平一开始没有部署偷袭成平的原因。   之所以同意鲁肃的提议,又让五营给孙策凑兵马,只是部署了一步闲棋。   因此郑平也没打算让孙策立军令状什么的。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临机应变,一切行动,由孙策鲁肃自行决断。   临阵对敌,以正合,以奇胜。   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而闲棋,有时候也会演变成决胜之奇!   又因为是闲棋,哪怕孙策鲁肃寸功未立,也不影响郑平针对颜良的正奇部署。   “使君,袁绍的援军,随时都可能抵达成平,因此这一战,可给孙副将便宜行事之权。”郑平又对刘备说道。   刘备点头。   毕竟孙策这一支兵马,也不是非得攻下成平城。   ......   南皮城。   得知颜良引兵三万到来,孙坚也是一点不含糊,当即就要领兵出城。   虽说孙坚只有五千破军营将校以及一些杂兵守城,但孙坚打了二十余年的仗,又岂会怕一个颜良?   程普连忙劝谏:“主公,颜良倾城而出,必有援军随其后,不可轻易出城啊!只要守好南皮城,待使君主力兵马到来,就能将颜良击退。”   但程普的话,孙坚压根没听进去,嘴一咧,满眼的鄙视和嘲讽:“区区三万兵马,本将视之为草寇!何须静待使君到来?”   “本将决定,趁颜良远来疲顿,今夜劫营!”   见劝不过孙坚,程普无奈的看向韩当和黄盖。   但韩当和黄盖亦只是回了程普一个无奈的眼神。   孙坚是什么人?   能是劝得动的吗?   另一边。   面对军中谋士提防劫营的谏言,颜良同样自矜。   “南皮城不过区区五千人,本将视之如草芥,更何况本将有三万人,那孙坚岂敢来劫营?”   “将士原来疲顿,正是休憩之时,如要提防劫营,势必令将士更加疲顿。”   “明日攻城,如何能驱使疲惫之士死战?”   “倘若明日孙坚出城,本将以疲惫之士对阵,岂不是自掘坟墓?”   “真是迂腐!”   颜良驳斥了军中谋士的谏言。   这样的想法,其实本身是没什么错的。   三万大军要提防劫营,必然要布置一半的兵马不睡觉来提防劫营。   可如此一来,本就行军疲惫的将士又因为熬夜会变得更疲惫,别说第二日攻城了,能在三日能恢复士气,都算颜良统兵厉害。   三日时间,足够颜良对南皮城展开三轮强攻了。   颜良并非是不知道被劫营的风险,而是断定孙坚不敢劫营,故而不愿意让将士变得更疲惫影响明日的攻城。   夜。   月暗星稀,正是潜伏好时机。   孙坚领着五千破军营将士,小心翼翼的潜伏到了颜良的营寨外。   “将军,颜良营寨,鼾声如雷!”斥候小声汇报,将探查到的敌情一五一十的陈述给孙坚。   仔细听了斥候的陈述,孙坚不由大喜:“颜良太过于自傲了,竟然不用使君到来,本将就能击退颜良!”   当即。   孙坚身先士卒,先一步杀向颜良营寨。   “左将军麾下,破军营主将,孙坚来也!”   “袁逆的贼兵们,可知江东猛虎之名?”   见孙坚又开始身先士卒,程普、韩当和黄盖,脸都绿了。   “公覆,跟上主公,切莫让主公陷入重围!”程普一边喊,一边挥军跟上。   程普心中苦。   其实正常而言,程普也是赞成劫营的。   但偏偏,孙坚有个臭毛病。   身为主将,总是喜欢身先士卒,时常会一个人杀入敌人圈而身边只有几个骑卒跟随。   每次都能让程普等家将提心吊胆。   就这样的性格,程普哪敢让孙坚劫营啊!   但程普又只是家将,拗不过孙坚,也因此每次打仗,程普都担心孙坚走丢了。   孙坚的劫营,惊醒了颜良。   但颜良没有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在军中谋士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孙坚不会劫营,劫营当夜就被打脸了,这让颜良很愤怒!   “将军,营寨中不知多少人,军心乱了,不如暂时撤离?”一裨将急急劝道。   但下一刻,颜良一刀将这裨将斩杀,喝道:“都不长脑子的吗?哪怕孙坚倾城而出,也只有五千人。”   “纵然将士慌乱,孙坚还能杀尽三万人吗?”   “立即竖起本将旗子,令百人高喊:颜将军在此!”   颜良不愧是河北上将军,袁绍麾下第一将。   这份应变能力,已经不逊色世间名将了。   很快。   以颜良为中心,百人亲卫齐声高喊“颜将军在此”!   听到声音的营寨袁兵,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向颜良聚拢。   渐渐的,聚拢在颜良身边的袁兵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寻找颜良帅帐的孙坚,见袁兵正向某个方向聚拢,也是眼前一亮:   “找到颜良了!” 第316章 颜良贪功,关羽提刀请战   孙坚骁勇,人所共知。   江东猛虎之名,是孙坚凭着手中古锭刀,一刀一刀砍杀出来的,并非浪得虚名。   判断了颜良的位置后,孙坚也没有如莽夫一般愣头直冲。   孙坚只是喜欢身先士卒,但不是傻。   年少为县吏,十七岁时遇上海贼胡玉等人分赃,孙坚独自一人,以手东西指麾,如同分部县兵包抄捉贼模样,最终惊退贼人,斩敌一人。   如今二十余年征战,有胜过,有败过,积累的战场经验更是丰富。   扫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四个骑卒,孙坚喝问道:“尔等可愿随本将斩杀颜良?”   这四个骑卒对孙坚那是如神一般崇拜,自然不会拒绝,齐声应道:“愿随将军死战!”   孙坚大笑:“好胆魄,如若不死,本将必定重赏。”   当即,孙坚令四名骑卒诈称“陈到”“赵云”“张飞”“黄忠”,又以军袍遮面。   这四名骑卒又是孙坚的亲兵,本就有甲胄,气势一来,谁也不能将这四名骑卒当小卒看待。   随后,孙坚拍马在前,挥刀大呼:“破军营孙坚在此,挡我者死!”   紧接着,四名骑卒也纷纷喊出口号:   “白毦营陈到在此!”   “白袍营赵云在此!”   “锐士营张飞在此!”   “射声营黄忠在此!”   虽说这四名骑卒气势比不上原主,但也足以扰乱人心。   得到情报的颜良,下意识的想起了文丑曾说过的话:   “愚弟苦啊!本就右臂中箭伤势尚未痊愈,结果那刘备麾下的关羽、张飞、赵云、孙坚,趁着愚弟右臂有伤,四个打一个。”   而河北军中也因此盛传,文丑在负伤之下力战刘备四营主将而从容离开的战绩。   “文丑的武艺尚在我之下,如此看来,刘备的各营主将,也不过如此!”   “虽说这次来了五营主将,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自称主将的。”   “哼,看我斩杀这几人,替文丑报仇。”   颜良心中一琢磨,就没将这呼喊而来的“五营主将”当回事。   尤其是得知,这五营主将都是身先士卒的时候,颜良更是鄙视了。   灯火下。   颜良看到了冲杀而来的五营主将,于是策马向前,先击侧翼,一刀砍了“陈到”。   “区区陈到,不过如此!”   一旁的“赵云”挺枪而来,喝道:“贼将,可识得白袍营赵云?”   颜良冷哼一声,一刀又将“赵云”砍杀:“刘备麾下,都是这般的酒囊饭袋吗?”   “张飞”“黄忠”齐上,以二敌一,却也只惹得颜良一阵嘲讽:“怪不得,连负伤的文丑都能以一敌四,刘备麾下无能人了。”   “明公太高估你们了。”   “死吧!”   颜良蔑视之心更甚,手起刀落,“张飞”“黄忠”骑卒纷纷被斩。   “孙坚在此,颜良休得猖狂!”孙坚拍马直取颜良,趁着颜良自矜之时,古锭刀重重的砍下。   但颜良却是从容应对,冷笑道:“孙坚,本将认得你!刘备的各营主将,也就你有些本事。”   “你刚才示弱的伎俩太明显了,你以为本将会因为杀了几个废物就会轻视你吗?”   孙坚不答,古锭刀如狂风骤雨般的招呼颜良,颜良亦是凶狠以对。   周围的袁兵,默契的去打孙坚后方涌来的破军营将士。   到了孙坚和颜良这个层次,若是正面对战,其实武艺都相差无几。   骑战不似步战,会有太多的技巧。   毕竟这四条腿没有两条腿容易闪烁挪移,自然也用不出太精妙的招式来。   骑战,如果不能在中远距离射杀目标,近距离又不能短时间砍杀刺死目标,在双方力量和技巧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很难分个输赢。   在洛阳的时候,孙坚曾跟吕布对战不落下风,最后还是关羽策马偷袭,才将吕布惊走。   而现在,孙坚身边没有关羽,自然就难以击败颜良了。   眼见颜良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孙坚也知道今日的劫营不能斩杀颜良了。   在程普韩当黄盖的呼喊中,孙坚放弃了跟颜良的纠缠,留下狠话:“颜良,这次是你命大,下次定要将你斩杀!”   破军营来如潮,去如浪,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颜良也没有追击,只是冷冷的喝令众军校打扫战场。   “江东猛虎孙坚,名不虚传!”   “至于刘备的各营主将......”   颜良以刀挑开“张飞”遮面的战袍,顿时了然。   张飞,颜良是见过的。   很明显,这个“张飞”不是真张飞。   “若非本将认识张飞,差点就被孙坚给糊弄了。”   “哼,别说假张飞,真张飞来了,也不会是本将的十合之敌!”   未能如预料中的击退颜良,孙坚只能退回南皮城固守。   毕竟颜良兵马是孙坚兵马的六倍,奇袭不成就只能皆城池的地利固守。   否则正面对阵,三万人打五千人简直不要太轻松。   孙坚是勇不是蠢,不会犯傻的放弃城池地利,出城跟颜良正面对阵。   坚守五日后。   赵云的白袍营在南皮城外安营扎寨。   白袍营在河北的名声还是不小的,击杀吕旷、吕翔,又在韩猛的追击下不落下风。   颜良轻视赵云的武力,但不会小看白袍营的战斗力。   虽说,颜良和文丑曾被赵云的剑术击败,但剑术是剑术,骑战砍杀是骑战砍杀,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在文丑以一敌四后,颜良也偏执的断定,赵云只是剑术好,骑马砍杀不过尔尔,单论武勇,最多是比吕旷吕翔强那么一点点!   只不过白袍营士卒精锐,才让赵云因此成名。   如此扭捏的心态,估计也有剑术败于赵云的原因在。   毕竟,输了终究丢脸。   哪怕说骑马砍杀强于赵云,人们也会记得颜良剑术输给了赵云的往事。   不杀赵云,颜良难解心头之恨。   又过了几日。   刘备率主力大军也抵达了南皮城外,而逢纪也统兵抵达了成平城。   孙策偷袭成平的任务,终究还是没能抓住时机。   统兵增援的是逢纪!   虽说逢纪内斗第一,但论统兵能力,却也是袁绍麾下谋士第一人。   逢纪善攻,审配善守。   在探得颜良不尊号令私自出兵南皮城后,逢纪就令高览统兵先行,三日内急行军抵达了成平城,破除了孙策鲁肃偷袭成平的奇谋。   不甘心失败的孙策鲁肃,因为有便宜行事的权力,直接挥军攻打河间国其余城池。   于是逢纪又令高览统兵追杀孙策鲁肃。   “颜良这厮,不等我来,就先去打南皮城,视主公军令如无物,按律当斩!”逢纪不由暗恨颜良。   但逢纪也清楚,这话也只能在心中说。   逢纪可以构陷张郃,甚至可以构陷文丑,但绝对不能构陷颜良。   袁绍不仅对颜良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解冤之恩,就如同关羽不会背叛刘备一样,颜良是袁绍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也正因如此,颜良被袁绍宠得有些骄矜,除了袁绍谁也不想多搭理。   哪怕明知道逢纪有监军之权,颜良也不将逢纪当回事。   “监军,刘备的兵马也到了南皮城,末将请令!”韩猛语气冷冽。   对于逢纪,韩猛亦是不喜欢。   若非逢纪暗中唆使吕旷吕翔,韩猛也不至于在追赵云的时候那般被动。   如今见逢纪监军,韩猛是心中不服的。   因此,韩猛只想远离逢纪。   “不急,我军新至,当以刺探为主。”逢纪否决了韩猛的请战:“更何况,颜将军自矜,他不来求援,我等却去支援,只会被误以为要抢夺功劳。”   “韩将军,吃力不讨好的事,可别抢着做。”   韩猛顿时语噎。   虽说逢纪很讨人厌,但这话却说得很在理。   为什么颜良倾城而出去打南皮城?   不就是怕逢纪统兵来抢功劳吗?   韩猛若是赶着去南皮城,颜良绝对不会有好脸色!   骑都尉焦触则道:“可若不去支援,万一颜良将军兵败,岂不是助长了刘备气焰?”   逢纪轻斥道:“焦将军,幸亏今日帐中皆不是外人,否则你这话传到了颜将军耳中,你必然受明公责罚。”   焦触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闭口不谈。   逢纪却是悠闲的道:“不急,颜良将军骁勇善战,短时间内是不会败的。诸将只需要养精蓄锐,随时准备营救颜将军就行了。”   “只要击败了刘备,是颜将军击败还是诸位将军击败,对明公而言,都是无伤大雅的。”   帐中诸将面面相视,纷纷低头不语。   要么主动支援颜良,被颜良嫌弃;要么颜良主动求援,在袁绍面前长脸。   这其中的区别,对袁绍而言无伤大雅,但对诸将而言,却是截然不同。   另一边。   颜良也得知逢纪到了成平的消息,求战的心更急了。   逢纪人来了,却在成平按兵不动,也不派遣使者来见颜良,摆明了就是想看颜良的笑话,在等颜良主动求要援兵。   “哼,逢元图,你这几万大军就在成平躺着吧。”   “灭刘备的功劳,是本将一个人的!”   颜良自矜,个性又有些刚愎自用,哪怕刘备亲自来了,也对刘备是不屑一顾的。   三万对三万,颜良自认为不会比刘备差。   刘备军营。   赵云将这些天打探到的敌我战况汇报给刘备和郑平。   又有探子探得逢纪驻兵成平,但并未出城的情报。   刘备不由疑惑:“逢纪竟然不增兵南皮城?难道他真的以为,颜良三万人就能击败我了?”   三万对三万,刘备还是有地利一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真情报。   刘备看向众人,询问答案。   周瑜细思道:“逢纪在颜良出兵后,就遣人急赴成平,让奇袭的兵马受挫,足见逢纪深谙兵事。”   “逢纪不可能不知道增兵南皮城的重要性!”   “瑜以为,逢纪要么藏兵匿行,瞒过了我军斥候,要么就跟颜良有私怨。”   陈登则道:“我们在成平周围派出了上百名斥候,不可能打探不到逢纪的出兵情报。”   “逢纪能深得袁绍信任,即便私德有亏,但登以为逢纪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   “即便逢纪跟颜良有私怨,也不会对颜良坐视不理的。”   “之所以不派兵,登以为是颜良不想要援军!”   “颜良贪功,故而在逢纪兵马未至的时候倾城而出,如今先被孙坚军劫营,后又攻城不利。以颜良的脾性,若见逢纪派兵,必然会以为逢纪是在羞辱他。”   “登以为,可邀颜良决战,一战而定!”   刘备不置可否,而是看向郑平。   郑平摇扇笑道:“逢纪虽然私德有亏,但也是善于掌控大局的人。”   “不增兵颜良,跟颜良想要独自拿下南皮城有关。”   “如元龙兄之言,逢纪不会对颜良坐视不理的。”   “在逢纪眼中,颜良是需要败阵的。”   “只有颜良败了,逢纪才能真正号令颜良。”   “因此,逢纪虽然不增兵,但一定有后招,来保证颜良败而不死。”   “决战,可以。”   “但这次决战,不能让颜良有任何的机会,活着离开南皮地界!”   郑平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颜良,是必须死的!   只有颜良死了,袁绍才不得不去倚仗其他的大将。   然而,除了颜良文丑淳于琼等亲信外,其余的大将袁绍都难以深信。   统兵是个很复杂的事。   袁绍重用颜良文丑淳于琼,曹操重用夏侯曹氏宗族武将,刘备重用关羽张飞,看重的都不是个人能力,而是忠诚!   只有忠诚先满足了,其次才是武将的个人武勇和统兵能力。   个人武勇和统兵能力差了,也就兵败。   胜败乃兵家常事,英雄还能卷土重来。   可若是忠诚差了,败一次,命就没了。   比如丁原,又如董卓。   陈登会意而笑:“显谋莫非想要故技重施,用擒文丑的方式来对付颜良?”   郑平笑道:“颜良固然骁勇善战,可这三万对三万,比的是谁的将勇、谁的兵精,谁的兵马更能令行禁止。”   “若论精锐,使君的六营兵马,当属天下第一强军!”   关羽捋了捋美髯,出言道:“军师,关某的长刀,尚未斩杀有名之辈。这一次,让关某主攻如何?” 请假一天   要处理一些私事,4点还未睡觉,停更一天。   抱歉… 第317章 诱敌骄心,颜良死亡计时   郑平摇扇轻笑:“云长骁勇,若众将不反对,便让你主攻。”   关羽要主攻,这帐中诸将,自然没人会去争抢。   孙坚善意提醒:“关将军,颜良骁勇善战,河北上将,名不虚传。”   关羽丹凤眼微微一眯:“若是虚名之辈,关某又岂会请战主攻?”   虽说拜师卢植、又读了许多书,但面对颜良这样的河北上将时,关羽的傲气并未收敛太少。   “军师,关某请命,前往颜良营寨前搦战。”关羽拱手一请,眼中满是战意。   但这一次,郑平却是摇了摇头,道:“颜良骁勇善战,云长不可逞一时之勇。”   “敌我均势,士气为决定胜负的关键,颜良倾城而来,利在急战,必以重赏激励士气,此时搦战,不是最佳时机。”   “更何况,还有逢纪暗中窥视,不可不防。”   关羽每日里都会抽时间温习《卢氏新书》,士气对胜败的影响,关羽亦是深有体会,遂道:“颜良若保士气,必以重赏安抚将士。”   “然而颜良远道而来,军中钱粮并不会太多,想要保持士气,钱粮的消耗会是平日里的数倍,时间一久,颜良就会面临缺粮。”   “军师是在等颜良缺粮,趁其士气低迷时,再出兵破敌?”   陈登灵光一闪,道:“颜良缺粮,必然会遣人往成平催粮,或许,可以借刀杀人!”   周瑜也反应过来,道:“斩杀颜良,构陷逢纪,再借袁绍之手斩杀逢纪,颜良逢纪皆死,袁绍麾下将校,就会人心惶惶。”   关羽再次看向郑平:“军师,你准备如何行计?”   郑平挥了挥羽扇,华缉和诸葛瑾将地形图摊开,地形地势敌我驻兵甚至于颜良的运输粮道,都标注十分清晰。   显然,在颜良尚未进军南皮城之前,郑平就已经将颜良的行军路线和粮道推演了。   “颜良依托山林险阻、水泉林木来构筑营垒阵地,易守难攻,颇谙兵法之道,想要攻打营寨,为有劫营方有机会。”   “然而孙将军已经劫营一次,颜良在夜间的反应亦是临危不乱,夜间聚兵也颇有章法。”   “劫营之计,不可再用。”   “白日强攻,亦难取胜。”   “可下战书,示之以弱!”   “待颜良孤军深入,粮草不济,又不能退兵之时,就是击败颜良的最佳时机!”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郑平的搦战,跟关羽的搦战,本质是不同的。   一个是假打,一个是真打。   假打   当夜,战书就送往颜良营寨。   得知刘备要决战,颜良不由大笑:“本将正想邀战,没想到刘备先下战书,真是天助明公!这次一定要将刘备生擒,助明公一统天下!”   副将颜云谏言道:“将军,刘备放弃城池地利邀将军决战,恐防有诈啊!”   颜良不屑道:“刘备那群喜欢玩阴谋诡计的军师,必然会设有伏兵,亦或者遣将劫营,这等拙劣伎俩,岂能满得了本将?”   “颜云,你率三千兵马留守本寨,提防刘备趁本将出战时偷袭营寨。”   “只要谨慎应对,什么阴谋诡计也不过是稚童戏耍罢了。”   颜云敬佩的看向颜良,心中燃起了一阵阵的战意。   这世间,谁又会是颜将军的对手?   翌日。   颜良驱兵抵达约战地点,刘备同样驱兵抵达。   约战,是军争中很常见的。   双方都想速战速决的时候,就会约战。   否则,若刘备固守南皮城,有城池地利优势,就凭颜良这三万兵马,三年都打不下南皮城!   然而,若真的在南皮城打个三年,整个南皮境内,别说人了,估计牲畜都能一个不剩。   故而,颜良求速战,刘备同样求速战。   只不过,相对而言,颜良急战之心更甚。   因此,当刘备的战书一下,颜良明知有阴谋诡计,也不得不同意约战。   同意约战,只会面临一些阴谋诡计,但不同意约战,面临的就是城池地利了。   “河北兵马,一如既往的雄壮啊。”   “可惜了这些将士,不能死于保境卫国,却要死于我等的军争之中,令人不忍啊。”   刘备望着山下,颜良三万整齐的兵马,不由感慨。   关羽见刘备于心不忍,眯着丹凤眼,眺望颜良的大军,道:“兄长勿忧,军师已经部下奇计,若能顺利,军师后续的布计,或许都不需要执行了。”   郑平的部署很缜密。   令关羽趁机阵斩颜良,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环节。   那得靠天时地利人和。   郑平不会傻到将三军性命,都寄托在关羽飞入敌阵阵斩颜良上。   那不叫统兵,那叫赌命。   另一边。   周瑜和陈登亦是在闲谈。   “没想到军师也会用斗将的方式,来迷惑颜良。”   “就不怕颜良真的将我军武将给斩杀了吗?”   周瑜右手按着长剑,远远的眺望山下。   白袍营的赵云,第一个出阵,指名道姓要让颜良出来单挑。   陈登则是双手环胸,不以为意:“青州各营主将,都是当世少用的骁勇之士。”   “到了他们这种程度,武艺其实都相差不多,胜败往往取决于战意的高低。”   “然而,即便如此,想要临阵斩将,也是很难的。”   “至于另外一种斩将方式,便是有预谋的奇袭了。”   陈登不由看向郑平身边的关羽。   以及关羽坐下的赤兔神驹。   “听说赤兔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爆发力也是迅疾如电,不知能否奇袭成功。”陈登暗暗琢磨。   阵前。   颜良见赵云骂阵,不屑冷哼:“想以斗将的方式来增长己方士气、削弱敌方士气?可惜,本将也正有此意!”   “前些日子,斩杀了一个假赵云,今日就斩一个真赵云来祭旗!”   策马出阵,颜良提刀,傲然的看向赵云:“赵子龙,你的剑术不错,但这马战,比的可不是刺客之流。”   颜良在剑术上输给了赵云,但又不想承认输给了赵云,于是嘲讽赵云剑术厉害是因为擅长刺客之流。   而将一个统兵大将视为刺客,无疑是莫大的鄙视。   “颜良,云能在剑术上击败你,就能在马战上击败你。”   “你如此在意剑术一事,莫非是担心马战也输了,稍后可以自辩为技不如人?”   赵云这反呛的话,顿时令颜良脸都黑了。   “莫要逞口舌之利!”颜良挺刀策马,直取赵云。   正如陈登说的一样,到了这种程度的武将,武艺其实都相差不多,胜败往往取决于战意的高低。   颜良有心斩将立威,战意正盛。   赵云则是奉令诈败,战意不高。   打了十余回合,赵云渐渐“体力不支”,于是撤马回阵,留下一句狠话“颜良,马战算你赢了,你剑术不如我,我马战不如你,扯平了。”   颜良气得想吐血。   什么叫“马战算你赢了”?   赢就是赢!   “贪生怕死的匹夫,大耳贼麾下,都是群酒囊饭袋吗?”颜良怒吼。   身后的袁兵士气高昂,纷纷呐喊“酒囊饭袋大耳贼”!   山上。   关羽死死的握住偃月刀,若不是刘备一把挽住了关羽的另一手臂,关羽都要准备骑马冲阵了。   “军师,此时出阵,关某有信心阵斩颜良!”关羽气得目眦欲裂,看向刘备右侧的郑平。   关羽心中,谁辱刘备,谁死!   郑平摇头:“云长勿急,会有机会的。颜良只是一介莽夫,反手可灭,我所虑的,是成平的逢纪和那七万兵马。”   “依计行事吧!”   刘备也是安抚道:“云长,暂忍怒气吧,为了此战的胜利,些许诋毁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山下。   黄忠、张郃相继出阵。   颜良越战越勇,不仅接住了黄忠的连环计,还反给了黄忠一箭。   虽然没能射中黄忠,但也惊退了黄忠。   张郃出阵没几回合,就被颜良击退,还被颜良辱骂了一阵。   颜良兵马的士气,更浓了。   就在颜良进一步骂战的时候,郑平却是下令全军撤退。   不打了!   颜良也不追,而是静待斥候的反馈。   “报!孙坚攻打本寨,被颜副将击退。”   听到这个消息,颜良大笑:“让几个废物来斗本将,最强的孙坚还有关羽都不出战,本将早就料到会有人偷袭本寨。”   “刘备士气已泄,不可让其逃了。”   “传令三军,追杀刘备!”   “擒刘备者,官升三级,封侯!”   刘备有心撤退,一路且战且退。   颜良虽然在追杀刘备,但也没忘记提防刘备的伏兵。   然而,刘备却是滑溜得很,虽然连战连败,但每次都能顺利逃脱。   “军师的计策成功了,颜良果然紧追不舍。”   “如此一来,颜良就跟舍不得退兵了。”   “算算时间,颜良的粮草也差不多要耗尽了,逢纪等待的时机也来了。”   “不知道逢纪是会拖延颜良的粮草,还是会趁着这个机会来当一次黄雀。”   “不管如何,逢纪一但出兵,就失去了以静制动的优势。”   “......”   陈登周瑜等众文武,见颜良孤军深入,连营寨都不回去,一个个眼神中多了兴奋。   成平城。   颜良遣副将颜云来催粮草。   逢纪想问军情,却被颜云一口回绝:“逢监军,末将职责是来催粮的,若想知道前方战况,请逢监军自行委派使者前往,对不住了。”   颜云这回答,让逢纪不由暗暗冷笑不已。   颜良这是摆明了,想要独自成就大功。   “粮草不会少,颜副将,去军需处领粮草吧。”逢纪将运粮批文交给颜云,没有发怒。   然而帐内诸将却是忿忿不平。   “不过是颜良身边一条狗,竟然如此狂妄。”韩猛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颜良,但也不会去屈尊讨好颜良。   将颜云骂作一条狗,足矣凸显韩猛对颜良的不屑。   “监军,为何不断了颜良的粮草,拖上几天。颜良兵败,必然羞于见监军。”一个裨将提出馊主意。   但下一刻,逢纪却是大怒:“军粮来行军重事,如有延误,轻者斩杀,重者诛杀三族,你竟敢出此狂悖之语?来人,拖下去砍了!”   裨将马屁拍到脚跟上,顿时大惊失色:“监军饶命!”   但逢纪哪里肯听,挥了挥手,武士就将这多嘴的裨将斩杀。   “再有人以延误粮草说事的,立斩不饶!”逢纪的狠辣,顿时令众将心中一凛然。   顿了顿,逢纪看向韩猛:“韩将军,你亲自率兵护送粮草,若有人敢打粮草的主意,不论是谁,立斩不饶!”   韩猛虽然有疑惑,但还是领了将令。   待众将退下,逢纪又单独留下了韩猛,小声叮嘱:“韩将军,你护送的粮草,不可跟颜云的粮草一起。记住,这是我军的粮草,不是颜良的粮草。”   韩猛醒悟,惊讶问到:“监军,你要出兵?”   逢纪见韩猛猜到了心中所想,不由有些不满:“韩将军,有时候即便猜到了,不要说出来,当心隔墙有耳,稍有疏忽,你我人头不保。”   韩猛不由滋生一股寒意,在那一瞬间,韩猛感受到了逢纪语气中的杀意。   “末将失言,请监军恕罪。”韩猛连忙低头认错。   不认错不行啊,逢纪现在是监军,砍了韩猛袁绍最多斥责两句。   成平的动静,很快就被刘备的探子获悉。   这个结果,逢纪也能猜到。   故而逢纪厌恶有人自作聪明的猜测自己的想法。   只要没人乱嚼舌根,哪怕被探子查探到了成平的动静,也得猜中逢纪的想法才行。   “只有粮草和运粮兵吗?”   “逢纪是战场老手了,这藏兵匿行的手段,果然令人惊叹。”   “名为运粮,实际上是在增兵。”   “看来逢纪已经准备借我们之手击败颜良了。”   “云长,准备好了吗?”   郑平识破了逢纪的想法,笑着看向关羽。   关羽强忍了好几天,心中早已经积累了磅礴的怒火,就等着宣泄。   “军师,下令吧!”   “不斩颜良,关某誓不回营!”   郑平轻笑:“杀个颜良而已,没这么艰难。”   “然,未算胜,先算败,孙将军,你率破军营,助云长一臂之力吧。”   孙坚大笑:“虽然很想亲自斩了颜良,但关将军既然抢先了,本将也不争抢了。就让破军营替关将军,杀出一条胜利之途吧!” 第318章 疲虎之计,关羽颜良相遇   斩将夺旗,是武将的荣耀。   然而,孙坚毕竟是降将,这人情世故依旧是很重要的。   能从江东一小吏走到现如今,孙坚其实是很会做人的。   什么时候争功,什么时候让功,拿捏得十分恰当。   在郑平的部署下,不论是关羽赵云,还是黄忠孙坚,都是有斩杀颜良的机会的。   哪怕是陈到和张郃主攻,都能有几分机会。   不过陈到和张郃有自知之明,虽说有机会,但同样也有很大概率让颜良逃脱。   而赵云和黄忠则是跟孙坚一样,识趣的没有跟关羽争功。   在众将的谦让下,关羽顺利的拿下了斩杀颜良的军令。   而关羽麾下,麴义和田豫亦是兴奋。   成名最快的捷径,就是斩杀已经成名的人物。   而斩杀颜良,先登营将再次扬名天下!   具体的作战计划由郑平制定,陈登、周瑜、诸葛瑾、华缉等人查漏补缺,最终由刘备下达调令。   当夜。   颜良正在营中巡视。   孤军深入,又粮草不济,颜良对营寨的防范是很谨慎的。   作为袁绍的上将军,颜良对统兵一道,是颇为精通的。   虽说连战连捷,但刘备毕竟没有真正的被击溃,颜良也担心刘备会趁自己防备松懈的时候再来一次劫营。   上回击退孙坚的劫营,虽说赢了,但也打击了颜良不少士气。   士气是影响胜负的关键,颜良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再让刘备劫营成功恢复士气。   仔细的巡视了营寨的夜间防御,颜良这才回到帅帐躺下。   连日的行军和征战,颜良同样很疲顿。   这夜间若是不能好好休息,白日里就很难有精力指挥作战。   三更。   颜良在梦中惊见惊涛骇浪席卷而来,正欲躲避时,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将军,有贼将劫营!”   听到亲卫的呼喊,颜良瞬间撑地起身,快速的披甲持刀。   “果然来劫营了,刘备技穷了。”颜良感到一阵兴奋,不由大笑。   亲卫不解:“将军,为何发笑?”   颜良心情不错,对身边的亲卫解释道:“我军士气正旺,刘备即便劫营也讨不到好处。劫营是要讲究时机的,若跟上回孙坚一般趁着我军远来疲顿、士气未整的时候来劫营,即便有本将在,也难免会有损伤。”   “而如今,刘备明知我军士气旺盛,却执意要劫营,只有一个可能,刘备已经技穷无招了。”   “用不了几天,本将就能夺回南皮城,为何不能笑?”   亲卫连忙恭贺:“恭喜将军,如此一来,将军之功,将扬名天下。”   颜良受到恭维,心情大好。   然而,就在颜良策马来到寨门时,却不见一个敌军。   “刘备的兵马呢?”颜良隐约觉察到不对劲,喝问营门口的军校。   军校亦是疑惑不已:“将军,方才锣鼓声大起,黑夜中不知道多少人在呐喊,可过了一阵,锣鼓声消失,呐喊声也没了。”   颜良的脸顿时变得阴沉。   “可恶的刘备,竟敢戏耍本将!”   “下次再谎报军情,本将立斩了你!”   感觉有些丢脸的颜良,忿忿的返回帅帐,卸甲躺下。   颜良的亲卫更是不敢多言。   四更。   颜良睡得迷糊间,梦中似有吹角连营声,努力睁开眼,又听见亲卫在耳边急促大喊:“将军,贼将劫营。”   一瞬间,颜良的困意消失,下意识的提刀披甲,心如明镜,再次大笑。   “将军,为何又发笑?”亲卫不解。   上次发笑,敌人退走。   这次发笑,敌人会不会又退走?   不过这话亲卫可不敢直说。   颜良拖着战刀上马,道:“本将发笑,是因为本将已经识破了刘备的奸计。故意用扰乱之术,想让本将以为刘备今夜不会劫营。”   “这等微末伎俩,岂能瞒过本将。”   “速随本将破敌!”   亲卫纷纷附和道:“将军神威!”   然而。   当颜良来到营门口时,却再次见到了面有尴尬之色的营门口军校。   “刘备兵马,又退走了吗?”颜良黑着脸,握紧了战刀。   军校连忙跪地求饶:“将军,末将真不是有意诓骗,这次都看到刘备的旌旗了。不过锣鼓声结束后,旌旗也退走了。”   颜良有气不能洒。   军校尽职尽责,总不能真的砍了。   “下次,看仔细了再来汇报!”   军校连声应诺。   颜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返回帅帐,不过这次却是下令众将士披甲而眠。   “本将倒要看看,刘大耳这厮,玩什么诡计!”   虽说穿着甲胄入眠很是难受,但颜良不想再次起身披甲了。   五更。   赵云率白袍营出现,直冲营门。   军校大惊失色,连忙遣人通知颜良。   听到赵云来劫营,颜良起身大笑。   这次不待亲卫询问,颜良就拖已经给出了理由:“刘备果然技穷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真以为本将会上当吗?”   “两次假劫营,一次真劫营,就是笃定本将第三次不会有防备。”   “可惜,本将历经战阵不知多少,岂会被这点伎俩蒙骗?”   颜良大笑而出,在营门口见到了劫营的赵云。   “赵子龙,你这手下败将,竟然还敢来劫营,本将早已识破你们的诡计。”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赵云大惊失色,佯装惊讶:“颜良,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颜良大笑:“如此拙劣之计,也配在本将面前逞能!”   赵云虚晃几招,佯装不敌:“退!”   颜良收兵回营,令将士卸甲而眠。   有裨将提醒道:“将军,倘若刘备再次来劫营,又该如何?”   颜良大笑:“天色将明,刘备要来劫营,千步外就会被发现行踪,又有何惧?”   远处,山坡上。   关羽策马而立,右边立着陈登,身后则是麴义、田豫、周泰和徐盛。   “显谋的疲兵之计已经奏效,以方才的声势,颜良的兵马都受到了影响。”   “君侯,是时候了。”   陈登看了一眼东方的启明星,对战机有精准的把控。   关羽轻轻抚了抚赤兔的鬃毛,丹凤眼一眯:“起灯!”   一声令下,祈天灯冉冉升起。   紧接着,又是几处祈天灯相继升起。   这天空的异象,惊动了颜良的营门口军校。   “传闻,刘备军夜间作战,最喜以名为祈天灯的飞天灯笼传递情报。”   “莫非这次,是真的要来劫营?”   军校心中迟疑,不知道是否要再次喊醒颜良。   犹豫了片刻,军校还是遣人去通知颜良。   得知营寨周围起了祈天灯,颜良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中计了!”   在赵云的劫营兵马被击退后,颜良下意识的就认为刘备不会再来了。   然而这祈天灯一起,颜良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若刘备真的来劫营,又岂会只有赵云一波兵马?   这第二轮升起的祈天灯,才是真正的劫营!   “传令,全军披甲,中军聚合,准备迎敌!”颜良不敢再笑了。   本来白天就疲顿,这夜间又连续三次被惊醒,将士的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   任谁被三番五次的折腾,也不会有好脾气。   因此。   颜良下令全军披甲的时候,不少营中将士都是骂骂咧咧的,披甲的速度也是磨磨蹭蹭,更别说在中军聚合了。   士气,乱了!   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甚至还有杵着兵器睡觉的士卒,颜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督战队,有敢阵前睡觉的,立斩!”   若是以往,颜良这道命令只会让将士胆寒。   但今日,颜良这道命令却引起了诸多不满。   一个个将士在心底忿忿谩骂,努力的睁开眼皮。   “将军,兵无战心,这可如何是好?”亲卫裨将忧心忡忡。   就这样的精神面貌,即便有营寨地利,也不敢断言说能逢战必胜。   颜良阴沉着脸,握紧了手中战刀:“本将在,军心便在。”   很快。   刘备的第一波兵力自营寨南门而来,正是赵云的白袍营。   颜良没有动,而是让副将统兵去战赵云。   紧接着。   刘备的第二波兵力自营寨西门而来,正是黄忠的射声营。   颜良同样没有动,依旧让副将分兵去抵挡。   随后。   刘备的第三波兵力自营寨东门而来,正是孙坚的破军营。   颜良依旧没有动,让副将统兵去战孙坚。   战了不久。   刘备亲率白毦营和大戟营,攻打营寨南门。   颜良忍了忍,还是没有动,依旧分兵增援南门。   正如颜良给亲卫裨将说的一样:本将在,军心在!   此时,颜良身边的兵马,已经不足两千人了。   这两千人,也是颜良最精锐的亲卫营。   “刘备都亲自上阵了,孙坚也出城了,只要抵挡住这一波攻势,刘备和孙坚就必然退去。”   “待本将的将士养足精神,就是反攻的最佳良机!”   “总感觉,似乎忘了点什么?”   颜良托着下巴,静静的思考。   这时,一个亲卫裨将喃喃低语:“营寨四门,唯有营寨北门没有刘备的兵马,是刘备故意围三阙一?不知北面是谁在统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颜良不由面色大变。   “北面,关羽!”   “刘备麾下众将,就关羽还没出现。”   “北面,必然有关羽的伏兵!”   左右扫了一眼,见众军校都有担忧之色,颜良再次大笑:“诸将士,不用怕刘备的诡计,什么围三阙一,难道诸将士人为,本将会逃吗?”   “只要击败了其他三门的刘备贼兵,何惧北门外的伏兵?”   虽说以大笑声安抚了诸将士的担忧,但颜良更担心的不是伏兵,而是关羽会不会忽然自北面杀入。   就在颜良担忧之际,北门守卒急急来报:“将军,北门遭到攻击,来者自称,先登营关羽!”   颜良豁然转身,吩咐亲信裨将道:“守住帅旗,本将这就去迎战关羽!”   帅旗立在最中间,是四门袁兵的主心骨。   而击退了关羽,颜良才能驰援其余三门。   北门外。   麴义身先士卒,披甲持盾,挥舞手中将旗,大喊:“先登士!”   随后就是如雷一般的呐喊:“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   步卒骁勇,哪怕前方是箭矢封地,也是悍不畏死,毫无畏惧。   而身后,先登营骑卒亦是不畏生死,在田豫和徐盛的带领下,向营寨近距离游骑抛射。   待得颜良到来,北门守卒已经死伤殆尽。   “颜良在此,关羽何在!”颜良愤怒大呼。   而身边的亲卫裨将,也是大声高呼。   几乎在同一时间。   先登营步卒和先登营骑卒,如猛虎一般冲向颜良的两千亲卫营。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强兵相遇时的死战之心。   一边是颜良的亲卫,骁勇雄壮,为了颜良不畏惧生死。   一边是关羽先登营,同样的骁勇雄壮,论死战之心,是青州八营中最不畏惧死亡的。   双方将士初一接触,就是惨烈的互斗。   都是精英,谁疏忽谁死!   虽说没有帅旗,但颜良的亲卫营是有将旗的,也不会因此而让指挥失调。   就在双方战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双丹凤眼已经锁定了颜良的位置。   刹那间。   赤红色的骏影在战场穿梭,无一人能拦,无一人敢拦。   “来得好!”   颜良也瞅到了战场那一幕红影,知道来人必然是刘备的麾下大将关羽。   “怪不得人称关羽骁勇善战,但又打不过文丑,原来关羽是仗着座下骏马走奇袭。”颜良心中的困惑彻底消失,脑补了关羽扬名多年却又打不过文丑的原因。   铿锵一声。   双刀相遇,颜良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这力道!”   “别说一对四,文丑一对二,都打不得过关羽和孙坚联手!”   “文丑是怎么负伤的时候一对四逃跑的?”   颜良脑海中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关羽这赤兔马速度,还有这挥刀的力道,文丑马力不足,劣势负伤下能逃?   然而,猜到归猜到,颜良预判失误,已经难以抽身了。   “颜良,关某曾听闻,河北有人传言,文丑以一敌四,不落下风。”关羽一边挥刀,一边眯眼而道。   颜良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这也是困扰颜良的原因之一,但下一刻,关羽的话却让颜良脸色骤变! 第319章 斩杀颜良,袁绍迁都邺城   而下一瞬,关羽道出了颜良心中的疑惑,大声喝道:“颜良匹夫,真以为我等能被文丑以一敌四吗?文丑,是被生擒的!你中计了颜良!”   “也别指望逢纪会救你,逢纪早就降了兄长,今日劫营的机会,可是逢纪故意给的!”   颜良脸色剧变。   而在这短暂的失神中,关羽偃月刀的力道越来越沉。   “不好!”   颜良已经品出味道,知悉了关羽的目的。   关羽这是在故意乱军心!   如今的关羽,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提刀就砍的莽夫关羽了。   卢植的关门弟子、《卢氏新书》的继承者、熟读各类兵法的关羽,已经不单纯是一个斗将了。   如何将战果最大化,是关羽经常会思考的问题。   斩杀颜良,只能获得斩将夺旗的战果,可若能在斩杀颜良的同时,构陷逢纪,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以颜良的死来构陷逢纪,效果不会比死谏差。   而知悉了关羽目的的颜良,战意瞬间变得低落。   死战之心消失,颜良开始惜命了。   一惜命,颜良就不想跟关羽继续颤抖。   抓住一个机会,颜良拔马就走。   然而,关羽也在等待这个机会。   若颜良一直保持旺盛的战意,关羽一时半会儿还真难取胜。   可颜良若是惜命胆怯了,优势就在关羽这边了。   赤兔马快,快得眨眼一瞬间就追上了颜良。   “匹夫,看刀!”   如雷爆喝。   看似提醒,实则是在诓骗。   猝不及防的颜良,挥刀欲挡,但赤兔马携带的力道再加上关羽的挥刀力道,又岂能轻易的抵挡?   颜良只感觉胸口一震闷痛,鲜血涌向了喉咙,握刀的双手也似乎变麻木了。   下一刻,颜良只感觉天旋地转,周围的人事物似乎都在变得安静。   “颜良已死,降者不杀!”   关羽手提颜良的首级,如雷公降世一般,令周围的河北将士呆立。   “颜将军死了?这,这,这......”   “这真的是关羽?不是说文将军都能以一敌四吗?为什么颜将军会被关羽斩杀?”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眼花了。”   “没眼花!颜将军,真的被关羽斩杀了。”   “关羽竟然如此骁勇?”   “刚才关羽说,文将军是被生擒的?和逢纪,都投降了刘备?逢纪故意坑害颜将军?”   “别胡说!想死吗?”   “颜将军对我等恩重如山,岂能让颜将军含冤而死?我要回去禀明袁公,治逢纪之罪!”   “......”   颜良的亲卫,一部分疯狂的扑向关羽,一部分则是快速的脱离战场,大部分则是呆立不知所措。   很快。   颜良被斩的消息,在东西南三门扩散。   帅帐的帅旗被砍倒,颜良不知所踪,营寨中的袁兵将士逐渐开始慌乱。   主将都死了,这营寨还有守的必要?   颜良的三万兵马虽然精锐,但还没精锐到主将死副将接替指挥的程度。   在青州六营将士的猛攻下,袁兵或降或逃。   得知关羽在斩颜良前构陷了逢纪,郑平当机立断,下令道:“逢纪必然在附近,各营立即往北追击,若遇逢纪伏兵,以礼相待后,即刻退兵!”   逢纪的伏兵的确在附近,还是由韩猛率众假扮运粮队潜伏的。   一探得颜良兵败,韩猛顿时就激动了。   当即就按逢纪的安排在路口险要处埋伏。   然而,令韩猛不解的是,被拦截的刘备军将,直接就退走了。   退走就算了,偏偏还给韩猛说“请转告逢监军,皇叔不会忘记”之类攀交情的话。   意识到不对劲的韩猛,立即遣人回禀逢纪。   而在这期间,韩猛又探得颜良被关羽斩杀,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颜将军被斩了?”   “逢纪通敌?”   探得最新情报的韩猛,背脊不由一阵冷汗。   “怪不得逢纪不愿增兵救颜将军,也不许本将来颜将军帐下听令,原来早就跟刘备沆瀣一气。”   “遭了!”   “逢纪让本将来此地埋伏,又故意让本将得知这个秘闻,莫非是......”   韩猛脑补过甚,对逢纪更是提防。   “撤,回涿城。”   韩猛连成平都不回了。   颜良的死,让韩猛对逢纪心生惧意。   这要是回成平,谁知道逢纪会不会忽然发难?   而在成平,逢纪也因为颜良的死讯如坐针毡。   “颜良死了?”   “颜良怎么会死?”   “颜良误我啊!”   逢纪有些慌。   本来只是跟颜良置气,故而想让颜良兵败低头。   结果颜良直接被关羽斩了!   死就死吧,偏偏颜良死前,关羽还来了一句“也别指望逢纪会救你,逢纪早就降了兄长,今日劫营的机会,可是逢纪故意给的!”   这话,颜良的亲卫营很多人都听见了的!   “关云长,阴险之人!”逢纪越想越气。   一边斩颜良,一边构陷自己,偏偏这事还不好解释。   因为,袁绍的初衷就是让逢纪跟颜良合兵一处,以强击弱。   结果逢纪跟颜良闹矛盾,偏偏颜良还死了!   这事,逢纪在袁绍面前是解释不清的。   “立即将此信送给审正南,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审正南!”逢纪书信一封,唤来亲信仔细交代。   颜良战死,对于袁绍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怒火之下,逢纪若是不提前应对,很可能会死于袁绍的愤怒之中。   而在另一边。   文丑也再度面临了人生中的窘迫之境。   “文丑,听说你曾以负伤之躯以一敌四,在孙坚关羽赵云张飞的合围下,还能从容离去。”   “本侯不才,今日前来讨教。”   “你我斗将定胜负如何?”   吕布有些轻蔑的看向文丑。   昔日在洛阳的时候,吕布跟孙坚打,斜刺里被关羽偷袭,差点就被斩了。   但也是那次过后,吕布自认为骑战武艺天下无双。   而现在,文丑却被吹捧成能以一敌四,敌的还是孙坚关羽赵云张飞。   孙坚关羽,吕布是领教过武艺的。   赵云张飞能并列,证明武艺是不弱于孙坚关羽的。   这岂不是在说,一个文丑能打两个吕布?   文丑头皮有些发麻。   什么以一敌四,具体撒情况文丑自己还不清楚吗?   面对吕布的邀战,文丑只能以“统帅岂能学斗将单挑”为由拒绝了。   文丑不出战,吕布也是无可奈何。   有邺城地利以及五万大军在的文丑,一旦要守,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这邺城都难以拿下。   洛阳方向。   马腾韩遂自并州而来,轻易就挥军出现在了残破的洛阳,遥望颍川。   但马腾和韩遂并未立即去颍川,而只是在洛阳驻兵,仿佛在提醒曹操似的。   涿城。   得知颜良被斩的袁绍,刚开始还以为出现了幻听。   “颜良会被斩?”   “那绝对不可能!”   “虽然刘备的兵马也精锐,但毕竟太少,颜良可是有十万大军在手!”   “还有元图策应,刘备别说斩颜良了,他能守住南皮城就不错了。”   正常来讲。   颜良如果能有十万大军在手,的确会令刘备感到棘手。   三倍的兵力优势,不是简单的计谋能取胜的。   然而,袁绍没料到的是,逢纪和颜良会起矛盾,一个贪功冒进,一个坐山观虎。   以至于十万大军,文武不和,让郑平抓住了斩杀颜良的机会。   “袁公,逢纪降了刘备,对颜将军见死不救。”   送消息的是颜良的亲信颜云,也是听到关羽对颜良喊话的军将之一。   袁绍惊诧而起。   当颜云将颜良被斩的前后事,原原本本的陈述给袁绍后,袁绍再也扼制不住愤怒:“逢纪狗贼,竟敢私通刘备,坏我大将。”   “我必生啖汝肉!”   “来人,速将逢纪一家老小,全部抓捕入狱。”   “待本将生擒逢纪,再行发落。”   而早已得到逢纪书信的审配,连忙出言劝谏:“明公,切勿轻信谗言,中了关羽的离间计啊。”   “上回文丑兵败,也构陷逢纪通敌,这次关羽故意在阵前大喊,离间之心太明显了。”   袁绍更怒:“审正南,你这是要替逢纪辩解吗?本将给了逢纪七万兵马让其助颜良破城,逢纪却在成平按兵不动。颜良之死,逢纪罪责难逃!”   逢纪按兵不动,的确是导致颜良战损的主要原因之一。   审配只能硬着头皮道:“明公,配曾收到元图的来信。询问颜良贪功冒进,如何才能不被刘备算计。配答复说,可遣将假借运粮之名,暗中策应颜良。”   “明公明鉴,不是元图按兵不动,实在是颜良贪功冒进所致啊!”   “有元图的书信在此!”   审配将逢纪连夜送来的书信,小心翼翼的递到袁绍面前。   书信中尽是逢纪的委屈之言,除了颜良贪功冒进外,还有“被颜良瞧不起”“颜良不准添兵”“颜良只催粮草”等等。   逢纪在信中一边哭诉一边将罪责全都归于颜良。   袁绍的怒气渐渐消失。   逢纪在心中说的,都是基于颜良个性而来,句句肺腑。   就在审配以为,袁绍会饶恕逢纪的时候,许攸却是匆匆而来:“明公,逢纪之子逢山及其侄儿逢泰,出逃了。”   审配大惊失色。   袁绍刚刚要消失的愤怒再次点燃:“出逃?是两个人还是带着家眷?”   许攸凝声道:“是两个人,但逢纪的妻女,数日前以访友为名,早已经离开了涿城。如今涿城内,只有逢纪的几个妾室和庶子。”   审配辩解道:“许子远,你这是欲加之罪,只是访友,怎能叫出逃?”   许攸冷冷的盯着审配:“审正南,你和逢纪举荐的刘晔,如今在何处?”   审配不假思索:“自然在涿城。”   许攸冷笑:“跟逢山和逢泰一起出逃的,还有刘晔!刘晔还斩杀了试图盘问的城门令。”   “审正南,你中了敌人奸计尚不得知,那刘晔原本就是刘备的人,却被你和逢纪视为忘年之交,真是可笑。”   “如今逢纪统兵在外,本就因为跟颜良有旧怨而导致颜良中计而亡,如今儿子侄儿又跟着刘晔出逃,刘晔还斩杀城门令断了逢山逢泰退路。”   “若你是逢纪,你会如何做?”   审配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在逼着逢纪反吗?   袁绍也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去计较逢纪有没有私通刘备的时候,而是逢纪手中有七万兵马,随时都有可能反戈!   哪怕袁绍信誓旦旦的给逢纪说,让逢纪不要担心,逢纪心中也必然会起疑心。   “明公,配请命去成平,一定能说服逢纪。”审配连忙请命:“刘备不可能用逢纪,逢纪若要倒戈也是死路一条,唯有配前往成平,才能消除逢纪的疑虑。”   许攸没有阻拦。   哪怕审配说服了逢纪,袁绍也不可能让逢纪继续统兵了。   许攸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再去画蛇添足的给逢纪施压,万一真的逼反了逢纪,岂不是让刘备白白受益?   对许攸而言,袁绍是必须要统一天下的。   可以在过程中寻机除掉逢纪,但不能为了一个逢纪,而折损袁绍七万兵马。   袁绍见许攸没有反对,喝令道:“到了成平,立即押送逢纪回涿城,成平的七万兵马,由正南你统帅,勿必要守住成平。”   审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保住逢纪和这七万兵马,其余的事都可以延后处理。   许攸心中更是得意,审配去了成平,逢纪又被撤权,那么涿城能给袁绍出谋画策的,就只有许攸和荀谌了。   看似内乱了,但对于许攸而言,却是减少了分歧,增加了凝聚力。   “明公,涿城偏远,对于南征的情报传递和兵马调动颇为不利。”   “攸以为,可以将兵马粮草都迁往邺城。”   “如此一来,才能真正的坐山观虎!”   没有了反对的人,许攸心中的南征计划也开始了。   从现在起,没了郭图没了逢纪没了审配,这一切都能按许攸的设想来行事。   一股得意之色,在许攸嘴角散开。   袁绍亦有同感。   涿城太远了,兵马粮草调动不方便,情报传递也延后。   而迁往邺城,不仅能跟并州的马腾韩遂遥相呼应,还能避免刘备走渤海沿线攻打涿城,拉长了袁绍的作战范围。   “就依子远之言,迁往邺城。” 第320章 分化之策,郑平又骗人了   成平。   逢纪忧心忡忡。   惯于构陷他人的逢纪,对袁绍的秉性是很了解的。   袁绍听到颜良的死讯和流言,必然会迁怒逢纪。   逢纪现在只能寄希望审配能劝住袁绍。   忧虑间,一将来报:“监军,城外有一人,自称是监军的南阳故友黄衡。”   南阳故友?   我什么时候有南阳故友了?   逢纪不由皱眉,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是刘备的人。”   成平南皮一带,如今正是交战区,哪怕逢纪真有南阳故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逢纪。   “带黄衡进城。”   逢纪眯了眯眼睛,承认了这个自称“黄衡”的南阳故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逢纪也想听听这个跟自己攀交情的“黄衡”,来成平的目的。   不多时。   一个面向孤傲的青年,白衣纶巾,健步而来。   “元图兄,可还记得故友?”黄衡一来就攀交情。   逢纪冷哼一声,屏退了左右,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吧。”   黄衡哈哈大笑:“果然如军师所料,河北士人,论才智许攸、逢纪、荀谌、郭图、辛评、辛毗皆是当世俊杰,而这六人中,又以元图兄最难对付。”   “在下平原祢衡祢正平,在左将军府军师将军麾下添任文书一职。”   果然是刘备的人。   逢纪眼神变得凝重:“祢衡,你来成平城,是来下战书的吗?”   祢衡大笑:“元图兄误会了,今日来此,一为目睹河北第一智者的风采,二为元图兄谋一条生路。”   对于“河北第一智者”的称誉,逢纪还是挺受用的。   但听到祢衡说要谋生路的时候,逢纪的脸上就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也变得冷冽:“祢衡,你想寻死吗?”   祢衡扫了一眼左右,微微敛容:“颜良已死,涿城又有奸人谗言,元图兄真的不担心会被袁绍问罪吗?”   “袁绍是什么人,元图兄想必很清楚;许攸是什么人,元图兄想必也清楚。”   “衡曾听闻,郭图文丑曾构陷元图兄私通玄德公,最后因为一个淮南少年刘晔的劝阻,才让袁绍暂时相信了离间计一说。”   逢纪下意识的抚摸剑柄:“祢衡,你知晓的情报,挺多啊。”   这些秘闻,按理说是不会流传的,知道这些秘闻的,多是袁绍的亲信。   逢纪隐隐感受到了不对劲。   祢衡笑道:“刘晔传来的情报,自然挺多。”   逢纪脸色大变,惊然起身:“刘晔传的情报?刘晔是你们的人?怎么可能?”   若没有刘晔,逢纪早死了!   现在祢衡却说刘晔是刘备的人,这让逢纪如何敢信?   “元图兄,切勿激动。”祢衡轻笑解释:“若当日不救你,刘晔又如何能取得你和审配的信任?”   “其实你应该感谢刘晔,若非刘晔在涿城协助元图兄的妻儿离开涿城,元图兄的妻儿估计都遭了许攸毒手了。”   “为了保护你的儿子逢山和侄儿逢泰,刘晔还斩杀了涿城的城门令。”   逢纪的脸顿时黑得如锅底一般。   转移了妻儿,还斩杀了城门令?   这是在帮我吗?   这是在害我!   “祢正平,你找死!”逢纪猛然拔剑,刺向祢衡。   然而祢衡却是不善不避,静静的盯着逢纪刺来的剑。   剑在祢衡脖子前停下,祢衡不动如山,不看剑锋只看逢纪:“元图兄,袁绍能聚人而不能用人。如元图兄这般才智,却屡屡遭到奸人构陷。”   “袁绍非明主,元图兄真要以死报恩吗?”   逢纪冷哼:“明公麾下,也并非全是许攸这等奸臣。正南刚正不阿,必然能识破郑显谋诡计,劝谏明公。”   祢衡轻笑:“元图兄,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逢纪皱眉:“你想赌什么?”   祢衡轻轻将剑锋拨开,道:“就赌元图兄的兵权,会不会因为此事被剥离。”   “倘若涿城来人,不仅不计较颜良之死,反而加封元图兄,那证明袁绍对元图兄依旧深信不疑,要杀要刮,衡悉听尊便。”   “反之,若涿城来人,要元图兄交出兵权,元图兄回涿城必死,届时,元图兄就可以考虑跟衡谈条件了。”   逢纪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凝重。   心中疑虑的逢纪,没有将祢衡撵走,而是将祢衡安顿在成平衙署,由专人看押。   祢衡也不害怕,每日里就是饮酒吃喝,听曲赏舞,如在自己家中一般。   这份悠然自得,让逢纪更是忧愁。   两日后。   审配来到成平。   一见到审配,逢纪连忙询问:“正南,你为何会来成平?”   审配叹道:“许攸在明公面前构陷元图,明公无奈,令配来成平,请元图回涿城亲自向明公解释缘由。”   审配不敢说押逢纪回涿城,怕逢纪直接暴走。   但逢纪却是觉察到了不对劲:“纪走了,这成平七万兵马,谁来统帅?”   审配道:“暂由配来统帅。”   逢纪心思深沉,佯装叹道:“这次是纪栽了,分明是颜良贪功冒进,罪责却要让纪来承担。正南,你远来疲顿,先去休憩一晚。”   “明日纪便召来主将,跟你交接兵符。”   审配刚要开口,就被逢纪打断:“正南,纪想静静。”   见逢纪如此模样,审配只能叹气:“元图,明公耳根子软,只要不顶撞明公,就不会让许攸奸计得逞。”   待审配退下,逢记立即召来了祢衡。   祢衡仔细观察逢纪的表情,轻笑问道:“元图兄,可是衡死期将至?”   逢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直接宰了祢衡的冲动:“祢衡,说出你的条件吧。”   祢衡的笑声渐止,敛容而道:“让元图兄转投玄德公,元图兄必然是不肯的。更何况,即便投了玄德公,元图兄也未必会受到重用。”   “自古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元图兄既然无明主可投,何不自为明主?”   逢纪愕然的看向祢衡:“自立?你当纪不识大势吗?若在成平自立,最多一个月,纪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祢衡摇头:“自然不是在成平自立!若要自立,必然要择选混乱之地,方可崛起。”   “听闻马腾韩遂已经出兵洛阳,何不驱兵洛阳,游说马腾韩遂进攻颍川?”   “事成则得天子取代曹操,事败则退往西凉,也不失为西凉王也。”   逢纪死死的盯着祢衡:“可这样对刘备而言,有什么好处?”   祢衡轻笑:“袁绍的利益受损,这难道不是左将军的获利之处吗?元图兄,是替袁公效死,还是自立求一生机,衡言尽于此。”   说完。   祢衡就告辞离去。   逢纪也没再挽留。   思考了半夜,逢纪的头发都愁的白了不少。   最终,逢纪还是决定采纳祢衡的提议。   涿城,逢纪是回不去了。   虽说审配让逢纪不要顶撞袁绍就能活命,但逢纪可不想赌。   谁知道在狱中会不会遭到许攸的毒手?   当即,逢纪召来了军中将领,谎称袁绍要怪罪众人不救颜良之罪。   “诸位,审配已经到了成平,明日本监军就要交替兵权。”   “本监军回到涿城,必然会被下狱,至于诸位将军,本监军也是有心无力了。”   一听逢纪这话,众将纷纷慌了,一部分武将更是大声表达不满。   “颜将军贪功冒进,跟我等何干?”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为何要问罪我等?”   “袁公不公!”   “监军,你可不能对我们不闻不问啊。”   “......”   逢纪见将心可用,于是道:“本监军也不想回涿城,在狱中待一辈子。本监军有一计策,或可扭转局势,就怕众将无胆。”   众将受激,纷纷表示不惧。   逢纪扫了一眼众将,道:“有大错时,必需以大功来赎罪。”   “本监军有意挑选胆大之将,秘密去洛阳,助马腾韩遂进攻颍川。”   “只要攻破了颍川,擒了刘协那个小皇帝,我等就是盖世功臣。”   “谁敢问罪我等?”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了在场众将。   攻破颍川,生擒刘协?   这可真是,大胆之策!   “监军,不是我等无胆,就怕去颍川也是死路一条。”一个袁将提出了质疑。   逢纪也不恼怒,道:“想要立大功,哪有不冒险的?”   “事成,则成盖世功绩,诸将皆封侯;事败,则兵指关中,打下关中西凉,同样是大功一件!”   众将窃窃私语,各自衡量利益。   逢纪起身道:“诸位,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考虑。愿去的,天明之前必须离开成平;不愿去的,留在成平,看本监军薄面,正南或许会轻罚尔等。”   在逢纪的连哄带骗下,十几个袁将表示愿意带着部曲随逢纪前往洛阳。   袁绍的兵马,除了嫡系外,大部分都是武将的私兵部曲。   亦或者说,除了刘备是单独组建的各营,如曹操、如马腾,麾下的兵马大部分都是嫡系加武将各自的私兵部曲组成。   这是武将杀敌立功的底气。   就如一开始麴义的先登营一样。   逢纪也没强行要求剩余的武将附和,这十几个袁将,麾下的私兵部曲已经有近两万人了。   这兵力,足以让逢纪去游说马腾韩遂了。   当夜。   逢纪带着万余人,秘密前往洛阳。   待得审配得知消息时,逢纪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元图啊,你中计了!”   审配仔细盘问了众将,得知有个自称南阳“黄衡”的人来过成平。   逢纪能猜到“黄衡”身份有假,审配同样能猜到“黄衡”身份有假。   稍微一捉摸,审配就猜到了“黄衡”来自何方。   而逢纪决定去洛阳,也必然是受到了“黄衡”的蛊惑!   “若将此事如实汇报给明公,元图必然会被视为叛逆。”   “若冀州人心惶惶,还如何跟刘备和曹操对阵?”   审配思索片刻,立即给袁绍书信一封。   大意就是:逢纪自知愧对袁绍,愿意戴罪立功去打颍川。若打下颍川,则生擒刘协献给袁绍,若失败,则以死报效袁绍的知遇之恩。   而在城外。   探得成平城有兵马出城的祢衡,则是动身返回了南皮城,向郑平复命。   “逢纪去了洛阳,马腾韩遂就不会按兵不动了。”   “而南皮城的危机也因此解除。”   “曹操得知颍川遭到攻击,必然会回兵抵挡。”   “不过略施小计,袁绍和曹操的兵马,就来回奔波。”   “军师之策,每每出人意料,让敌人防不胜防啊。”   祢衡很是兴奋。   斩颜良,乱兵锋。   袁绍虽然兵多将广,但若不能聚在一起,也是会被各个击破的。   “审正南善守,成平城暂时是不能打了。”   “正平,你再辛苦一趟,去陈留寻文礼公,请文礼公出面游说陈留大族支持左将军,再请臧刺史巡视各郡。”   “病了这么久,病也该好了,也是时候安抚诸郡了。”   郑平冷静的吩咐祢衡。   斩了颜良,又乱了袁绍在成平的部署,短时间内,东部是不会有战事了。   兖州的争夺也得重新提上议程了。   至于吕布还在进攻邺城,郑平丝毫不担心。   袁绍在东部战线吃了亏,就必然要在西部战线找回来。   吕布一败,就不能在兖州耀武扬威了。   待曹操退兵回颍川,刘备会迅速助臧洪抢占兖州的控制权。   一切,都在郑平的掌控之中。   而在邺城。   文丑连战连败,被吕布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龟缩在邺城不敢出战。   以一敌四的无敌传奇,也被吕布打得支离破碎。   “就这水平,竟然敢说以一敌四?”   “怕是被关羽孙坚等人给生擒了。”   吕布对文丑的武艺颇为不屑!   但这邺城防守严密,却是令吕布烦心不已。   而在此时,吕布也得到了袁绍大军来邺城的情报。   袁绍听了许攸的建议,要迁都邺城,以便于能及时应对南部战事。   “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曹司空不是说,袁绍的兵马都被刘备牵制了吗?”   吕布有些忿忿。   整个魏郡,就只剩下邺城还在。   若是袁绍一来就退兵,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辽,速回东郡,催曹司空兵马渡过黄河,本将要在邺城,跟袁绍决战!“ 第321章 先乱后取,郭嘉献议和计   吕布虽然反复无常,又见利忘义,但对于作战的想法却是很纯粹,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和阴谋算计。   在吕布看来,魏郡都只有邺城没拿下了,曹操是不可能放弃魏郡的。   如今袁绍增兵邺城,那么曹操也理所当然的应该率兵马渡河,跟袁绍决战。   张辽亦是如此想。   然而,当张辽来到东郡,传达吕布的述求时,曹操却没有如预料般的立即出兵。   曹操给张辽的解释,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让张辽稍安勿躁。   这就让张辽很迷惑了。   东郡到邺城,粮道和屯粮地一直都有,即便增兵后粮食会比以往消耗更多,但也不会缺粮。   “袁逆的兵马,最多五日就能抵达邺城,若无援兵,大将军以寡敌众难以取胜,还请司空速速发兵。”张辽再请。   然而。   曹操压根就不将张辽当回事,在曹操眼中,张辽只是吕布麾下一健将,如今却敢质疑自己的决定!   这是无礼!   “行军大事,岂能儿戏?”   “你在教曹某做事?”   曹操眼一眯,久居上位的威势,让张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退下!”   不容置疑的声音,许褚披着铁甲上前,死死的盯着张辽。   张辽咬了咬牙,只能无奈退下。   待得张辽退下,曹操则是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   袁绍增兵邺城,早在曹操预料之中。   若要渡河,曹操的兵马随时都能渡河。   然而,刘备方面的情报,却让曹操感到了忌惮和困惑。   “连颜良都被斩了,刘备的军力,比讨伐袁术时更强悍了。”   “本初被刘备一脚怼在脸上,不起大军寻仇刘备,却要增兵邺城,匪夷所思啊!”   颜良被斩,按正常思路,袁绍应该是起大军攻打刘备。   这是曹操乐于见到的!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不论是袁绍伤还是刘备伤,曹操都乐见其成。   结果,袁绍挨打了,不去打刘备,却要来揍曹操,这让曹操困惑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阵憋屈。   谁杀颜良你揍谁啊!   就欺负最弱小的是吧!   “明公,若不增兵驰援吕布,恐惹吕布怨恨。”郭嘉见曹操脸色阴晴不定,斟酌语气劝谏。   曹操的眼神阴晴不定。   良久,曹操轻叹一声:“奉孝,不是我不想增兵驰援吕布,而是我若率兵渡河,就等于跟袁绍不死不休了。”   “不论胜败,我军折损必定惨重,到时候还如何去抵挡刘备?”   “刘备早就对我不满了。”   袁曹刘三方阵营,曹操是最弱的一方。   虽说曹操有天子在,但袁绍不归曹操管,刘备是曹操不敢管。   郭嘉欲言又止。   曹操敏锐的觉察到了郭嘉的眼神变化,挥手道:“奉孝有话,不妨直言。”   郭嘉眼神微微一凛,道:“嘉想问明公之志。”   曹操眼一眯,道:“自然是匡扶汉室。”   郭嘉不言,只是直直的看向曹操。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又过了许久,曹操这才徐徐开口:“若为公,自然是为了匡扶汉室;若为私,曹某更希望,匡扶汉室的人,只能有一个人!”   “那便是我,曹孟德!”   郭嘉的眼神顿时一松,语气也变得轻快:“明公,嘉有一策,可助明公行事。”   曹操闻言,顿时心动:“奉孝,你我之间,不必忌讳,有什么计策,就直接言明吧!”   郭嘉的双眸变得更加清澈:“嘉之策,将抛弃敌我纲常,如浑水摸鱼,先乱而后取!明公,可跟袁绍议和!”   曹操的眼神逐渐严肃。   郭嘉又道:“如今传国玉玺已经在明公手中,袁绍虽然依旧以伪帝皇命行事,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若明公跟袁绍议和,以大将军位许给袁绍,且赋予袁绍都领幽州、冀州和并州三州的权力,而袁绍则上书承认天子的正统地位。”   “如此一来,明公就有收复幽州、冀州和并州的功劳,刘备占的南皮城,也得退给袁绍。”   “更重要的是,明公就有足够的时间,彻底掌控荆州、司州、关中和西凉。”   “而袁绍和刘备,也必然会因为南皮城的归属,再起争端。”   “双帝同天之局,将再次回归到一帝独尊。”   “袁绍能得利,明公亦能得利。”   曹操惊坐而起。   郭嘉这招浑水摸鱼,将直接改变整个天下的大势。   双帝同天,给了袁绍不尊刘协的理由,也给了刘备拥兵自重的理由。   可如果袁绍同意支持刘协,那就不一样了。   刘备没了出兵袁绍的理由,而袁绍和曹操也不用继续打了。   战场上的军争,就会再次延后。   而时间拖得越久,对曹操而言就越有利。   毕竟现在的曹操,还没彻底掌控荆州,司州、关中、西凉也是鞭长莫及。   刘强则联袁,袁强则联刘。   双帝同天的时候叫通敌,可一旦都尊刘协为帝,那就不叫通敌,而叫内部矛盾了。   “妙啊!”   “我跟本初虽然敌对,但交情尚在。”   “倘若本初能答应,就不用在这个时候被迫跟本初军争了。”   让吕布进攻魏郡,曹操其实是迫于无奈的。   诏令刘备进攻袁绍,刘备出兵了,还打得十分激进,曹操能不派兵吗?   可刘备兵锋太凶,直接将颜良斩了!   若只是斩颜良,曹操还不会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偏偏袁绍直接放弃打刘备,而来打曹操,曹操就难受了。   “为了避免刘备起疑,明公得亲自率兵驰援吕布。”郭嘉再次开口。   见曹操答应,郭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曹操出兵,吕布就不会怨恨。   袁绍若答应议和,那就双方撤兵,曹操得到收复幽州、冀州、并州的功劳。   袁绍若不答应议和,那就跟刘备联手,先将袁绍击败。   在军争大势上,郭嘉有独到的看法和见解。   驿馆的张辽见曹操愿意增兵驰援,连夜返回魏郡,将曹操出兵的情报告知吕布。   得知曹操即将到来,吕布暗暗松了口气。   若无援兵,真要以寡敌众的对阵袁绍,吕布还没这个自信。   个人的骁勇是有上限的,若袁绍的兵马有碾压之势,吕布也得望风而逃。   数日后。   曹操随先锋先行抵达了邺城。   而袁绍也统先锋抵达了邺城外。   “本初兄,别来无恙呼。”   两军阵前,曹操只带了许褚,邀袁绍叙旧。   袁绍见状,也只带上文丑,策马来到阵中。   “孟德,你来邺城,莫非是要跟袁某决生死吗?”袁绍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故友,颇不是滋味。   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弟,如今也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曹操大笑,挥了挥手,让许褚退后十步。   袁绍眼一眯,也让文丑退后十步。   “本初兄,曹某是来跟你议和的。”曹操压低了声音。   袁绍吃了一惊:“议和?孟德,你我虽说立场不同,但亦是故交好友,何故用此话来诓骗?”   曹操微微敛容:“本初兄,这场仗,曹某并不想打,只因刘玄德执意要北伐,曹某不得不顺势而为。”   “曹某跟本初兄相识多年,本初兄难道还不知曹某心中所想?”   袁绍会意:“你怕我们斗得两败俱伤,徒让刘备捡了便宜?”   曹操笑道:“知我者,本初也!本初兄,你我之间的争斗,只是兄弟之争,不论谁输谁赢,都是自家人。”   “即便输了,子孙亦可享受荣华富贵。可若这天下让刘备得了,曹氏和袁氏,就不复存了!”   袁绍早知曹操的奸诈,并不上当,而是直言问道:“孟德,你想议和,那也得先将议和的条件说出来,其他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曹操哈哈大笑:“本初兄快人快语,曹某便直言了。”   顿了顿,曹操的眼神变得严肃:“本初兄废掉伪帝,承认许都的天子为正统,幽州、冀州、并州,从此归于汉室。”   “本初弃暗投明,可位尊大将军,督幽、冀、并三州州事,一应任免,皆由本初一言而决!”   袁绍的表情,由错愕逐渐凝重,最后便成了惊叹:“曹孟德,你可真会想啊!你不会一兵一卒,就得了收复三州的大功,还能借机让刘备与我相争,而你却可以趁机平定他处。”   曹操没有反驳,自信而笑:“本初兄不也得了好处吗?如今传国玉玺在曹某手中,本初兄立的伪帝已经名不正言不顺了。”   “更何况,曹某一直都有怀疑,公孙瓒既然能将传国玉玺送给刘备,为何只伤了伪帝却不杀了伪帝?”   “曹某是越想越不对劲,尤其是连刘备都对此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也认为伪帝只伤未死。”   “若是曹某料得不差,涿城压根就没有伪帝的存在!”   “倘若他日,刘备将此消息散布,本初兄,你是要准备效仿袁术自立吗?”   袁绍的瞳孔瞬间睁大,但语气却是如常:“曹孟德,你何必诈我!”   曹操笑道:“若是曹某猜错了,本初兄就当是戏言吧。只是这议和一事,还希望本初兄能多考虑。”   “曹某,是真不想跟本初兄开战,能用战争外解决的矛盾,何必非得用战争来解决了呢?”   袁绍沉默。   良久,袁绍提起缰绳,道:“此事,容我考虑两日。”   说完,袁绍策马回阵。   曹操也不阻拦,一双小眼睛眯着看向远去的袁绍。   “本初兄,切勿自误啊。”   “倘若你不给曹某活路,曹某也只能跟你不死不休,先联合刘备击败你了。”   战。   曹操是不会惧怕的。   先灭掉袁绍,曹操同样可以跟刘备再决个高低。   虽然,先灭袁绍再斗刘备,不是曹操最期待的结局,但如果大势如此实在无法,曹操也之能被迫灭袁绍。   袁绍返回邺城,单独召来许攸商议。   “孟德竟能想出如此妙计?”   “如此一来,刘备就没了北伐的理由了。”   “不知是何人在替孟德设谋?”   许攸闻言惊叹。   如今北伐攻势最强的就是刘备了。   曹操的想法,袁绍和许攸都很清楚,在没有除掉刘备之前,曹操是不会全力北伐的,对于实力弱于刘备的曹操而言,北伐就是在让刘备越来越壮大。   曹操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积极北伐?   “子远的意思,是要本将同意曹操的议和?”   “只是如此一来,本将想要南下,就缺少出兵之名了。”   袁绍拥立伪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用伪帝的名义么。   如今却要废掉伪帝,去承认刘协为大汉正统,袁绍心中自然是不太愿意。   许攸解释道:“如今局势,明公若要执意南下,就等于让孟德没了活路。”   “以孟德的个性,他要求生发狠,那可是不会惜命的。”   “若跟孟德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让刘备徒得好处?”   “更何况,连曹操都能猜到明公拥立的天子已经死了,刘备不可能不知道。”   “倘若真让刘备散布天子已死的言论,势必对三州的稳定造成影响。”   “与其如此,倒不如明公主动废掉伪帝,推脱都是公孙瓒的责任,然后携三州名义上归顺刘协。”   “从今以后,大汉又只有一个天子,不论曹操刘备还是明公,都是汉臣。”   “刘备,自然也没了北伐的理由,若占着南皮城,明公就有理由出兵抢夺了!”   “曹操新得荆州,需要时间去稳固,只会以天子名义劝和,而不会再联合刘备跟明公对抗了。”   “虽说,这会让曹操变得更强,但曹操越强,跟刘备之间的矛盾就会越激烈。”   “曹刘北伐,就会变成曹刘内斗。”   “明公也可在邺城养精蓄锐,静待时机!”   没了郭图逢纪审配在袁绍身边反驳,许攸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什么计策对袁绍有利,就给袁绍献什么计策。   袁绍左思右想,顿觉许攸的想法是最适合的,于是道:“既如此,那就跟孟德议和。只是此时谨慎,事成之前,不可为外人知晓。”   “子远跟孟德也是相善,不如替本将走一趟曹营,商议议和之事。”   许攸点头:“明公且宽心,曹操奸诈,有攸在,必不会让明公吃亏。” 才回来,今天没时间写了,汗   我已经立正了,打手板的在旁边,轻点。 第322章 各逞手段,刘备惊人之举   许攸的到来,让曹操很是兴奋。   这意味着,郭嘉浑水摸鱼、先乱后取的策略奏效了。   “子远,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曹操热情的邀请许攸入帅帐叙旧。   许攸也不客气,丝毫没有孤身入敌营的谨慎和忌惮。   “孟德,你可是给本初出了个难题啊。”许攸清酒下肚,开始了忽悠。   然而,曹操亦是奸诈之人,一见许攸如此,连忙凑近道:“不瞒子远,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如若不然,曹某必为刘备所擒。”   “曹某跟本初的争斗,只是兄弟相争,刘备才是大患啊。”   许攸冷哼一声,轻蔑地道:“孟德,何故诳我?若无刘备,天下早就被本初得到,你不过是想引刘备跟本初相斗,好从中得利罢了。”   “白日里本初不好拒绝,故而遣攸来见孟德,杀天子认刘协,是不可能的!”   “本初怎么可能自断其臂?”   “倘若孟德真为本初着想,不如杀了刘协,持传国玉玺投了本初,合力对付刘备如何?”   见许攸如此,曹操顿时了然。   袁绍这是觉得获利太少,让许攸来讨价还价了。   “子远,杀了天子,曹某必为天下人唾弃,这可使不得!”曹操婉拒了许攸的提议,道:“若本初觉得大将军之位不够,曹某可再让出司空一职。”   曹操这话,奸诈之相一展无遗。   对于许都朝廷而言,曹操想让司空独掌大权,那就是曹司空;曹操想让司徒独掌大权,那就是曹司徒。   若是司空司徒都不行了,还能自封大司马。   是司空、司徒还是大司马,本质是没有区别的。   许攸眯了眯眼睛,作势起身:“孟德既然不肯说句真话,攸就只能告辞了。”   “子远!”曹操连忙拉住许攸,扶其坐下,又亲自替许攸斟酒赔罪,随后袖口一抹双眼,哭泣道:“子远啊,你难道真要对曹某见死不救吗?”   许攸纹丝不动,摇着酒樽:“孟德,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再用这种伎俩。若不再给本初一些好处,本初又岂会答应?”   “只要趁着孟德和刘备争执,本初南下奇袭许都,孟德你就无家可归了。”   “攸以为,孟德你可以先出帐跟人商议,再行决断。”   曹操又是袖口一抹,起身大笑:“子远说得极是!子远稍待片刻,曹某去去就来。”   帐外。   郭嘉早已静候。   “明公,谈得如何了?”郭嘉压低声音询问。   曹操摇头轻叹:“子远跟曹某是旧识,很难诳他。”   若是换个人,曹操没准就诳成功了。   但许攸对曹操太了解了,曹操的奸诈,许攸可是非常清楚的。   仔细听完,郭嘉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尝闻南阳许子远,贪婪成性,嘉以为,与其说许子远是在替袁绍谋好处,倒不如说是许子远想替自己谋好处。”   “明公可再去见许子远,以金钱美人笼络,许子远必然松口。”   曹操亦是如此想。   只是心中不太能确定,故而出帐跟郭嘉商议。   略思片刻,曹操返回帅帐,大笑着给许攸斟酒:“子远啊,你远来是客,曹某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   “近日陛下赏赐了一些贡品,若子远有兴趣,便送给子远闲时观赏。”   许攸瞳孔一缩,很快又恢复正常:“孟德,你我交情何须如此,这贡品皆是奇物,攸又岂能夺人所好。”   曹操大方的挥手:“珍宝赠友人,人生快事。另外,曹某还给子远准备了几车不值钱的玩意儿。”   见曹操如此识趣,许攸也终于松了口:“孟德,别说攸不念旧情,毕竟攸也要替本初考虑。除了之前的条件外,再附加一个河内郡!”   河内郡天下之中,地处咽喉之地。   光武以河内定天下,可见其重。   虽说马腾韩遂进驻洛阳,但实际上河内郡并未被袁绍掌控。   既然要同意曹操的提议,许攸自然要将河内郡这个战略要地控制在手。   曹操顿时蹙眉。   河内郡若被袁绍控制,就如同一柄尖刀一般悬在曹操的头上。   然而,现在的局势,袁强而曹弱,想要获得好处就的先付出代价。   良久。   曹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子远,你可真是将曹某拿捏得无法可说啊。”   许攸淡然一笑:“孟德,你若跟攸一起辅佐本初,区区刘备,反手可灭。”   曹操同意了许攸的条件,承诺退兵且让出河内郡。   而条件则是,袁绍必须在一个月内,传檄北部三州,宣布向刘协称臣。   曹操亦会向刘协上奏,表奏袁绍为大将军,督幽、冀、并三州事。   至于袁绍会不会反悔,曹操并不担心。   毕竟这次议和,袁绍是最大的收益方。   “让袁绍当大将军,本将呢?”吕布寻上了曹操,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谁动吕布大将军,吕布就动谁。   看着吕布那赤红的眼睛,曹操早有准备:“温侯何必在意一个大将军,这次能跟袁绍议和,名义上收复幽、冀、并三州,温侯有大功。”   “曹某会表奏天子,擢温侯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岂不是比大将军要强得多?”   这许都的官职,曹操想怎么给就怎么给。   给袁绍大将军,给吕布大司马,其本质并没有多少改变。   只不过图一个名正言顺罢了。   吕布的怒气渐渐消散:“大司马,倒也不错。”   其实吕布倒也不是真的眷念大将军这个职位,如今跟曹操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碍于面子下不了台,这才怒而寻曹操。   曹操承诺给吕布大司马,自然也给了吕布台阶。   袁绍对许攸也很满意,河内郡的地理位置袁绍亦是很清楚。   “占了河内郡,孟德今后的任何动作,都在本将眼皮子底下,翻不起风浪了。”袁绍颇为得意。   双方的动作都很隐秘。   袁绍也不是傻白甜,在未得到刘协的圣旨和大将军印绶前,也不会公开此事。   而曹操则是怕夜长梦多,亲自回许都向刘协讨要圣旨。   说是讨要,其实压根不需要跟刘协商议,只是通知刘协罢了。   十日后,吕布曹操自魏郡退兵回东郡。   与此同时,曹操和袁绍各自传檄。   待刘备得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袁绍杀伪帝,投降了?”   “天子封袁绍为大将军,总督幽、冀、并?”   “这怎么可能?”   曹操和袁绍的密谋,让刘备惊讶了。   但下一刻,刘备的怒火瞬间爆发:“将私通袁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曹孟德,其心可诛!”   短短半个月内,袁绍就摇身一变成了刘协赐封的大将军。   这事必然是曹操独断专行,没有跟文物公卿商议,甚至于,连刘协的意见都不予采纳,直接就开办此事。   这等藐视大汉权威的事,刘备如何能忍?   袁绍本就是伪帝的大将军,现在又变成刘协的大将军,依旧督幽冀并三州州事,除了名头改了下,其他没有任何变化!   “显谋,我有意出兵许都,清君侧!”刘备怒气不减。   对于袁绍摇身一变当大将军一事,刘备是不承认的!   这太儿戏了!   “曹操这是想拖延时间。”   “只可惜,时机不对啊。”   郑平摇着羽扇,并不太在意此事。   “若是在公孙伯圭杀伪帝的时候跟袁绍合作,或许还能给使君造成麻烦。”   “现在,只会给使君出兵的理由。”   “若我料得不差,袁绍很快就会遣人来索要南皮城。”   刘备冷哼:“他想要,难道我就会给吗?”   “当然要给,毕竟袁绍如今督幽、冀、并三州事!”郑平轻笑。   刘备顿时疑惑:“真给?显谋,这又是为何?”   郑平眸有笑意:“我们不能给袁绍出兵的理由啊。曹操和袁绍,必然都以为使君会强占南皮城。”   “袁绍跟使君因南皮城战事起争端,曹操就会假惺惺的来劝和,继而达成拖延时间的目的。”   “使君则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自南皮城退兵,将防线退到平原国,不给袁绍出兵的理由。”   “同时,使君尽起六营之兵,以迅雷之势,拿下济阴郡、山阳郡、陈留郡、东郡,若有人问及,就说曹操通敌卖国。”   “先把兖州全境打下来,再听曹操分辨。”   “一个南皮城,换半个兖州,这生意挺划算的。”   “想当渔翁,曹操还没这资格!”   “若逢纪能成功劝说马腾韩遂出兵颍川,还能再给曹操致命一击,这通敌卖国的罪名,曹操就坐实了!”   “弱小,就是原罪。”   “曹操技穷了!”   郭嘉的布局,其实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以议和的方式拖延时间,还能获得收复失地的名望。   同时也给了曹操彻底稳定荆州和关中的机会。   而刘备的心理,郭嘉也的确猜到了。   南皮城如此重要的地方,又岂会轻易舍去?   只要刘备不愿意放弃南皮城,袁绍就必然会派兵攻打。   然而。   郭嘉却没能猜到郑平心中所想。   一城一池的得失,对于郑平而言并不太重要。   今日让出南皮城,来日亦可以夺回南皮城。   郑平的布局路线,一向都是多线并行,见势取利。   能北伐就北伐,不能北伐就取兖州。   曹操若是无二心全力北伐,郑平能直接把冀州全境打下来。   曹操若是有二心如现在这般,郑平就会先把兖州全境打下来。   至于师出无名?   刘备“固执”的认为曹操私通袁绍,恼怒之下打济阴郡、山阳郡、陈留郡和东郡,这是可以被谅解的。   毕竟,曹操也没跟刘备商量,刘备自然可以“误”认为曹操私通袁绍。   先把兖州全境占了,再来听曹操的分辨,最多事后刘备再佯装给曹操道个歉。   至于归还兖州?   凭实力打下来的兖州,凭什么归还?   曹操能耍诈,刘备同样能耍诈。   这个闷亏,曹操吃定了!   若是逢纪再来个出人意料的惊人之举,那郑平就更开心了。   哪怕袁绍是真心议和,只要逢纪一打许都,上至刘协下至公卿,谁还会信袁绍是真心归顺?   刘备听完郑平的分析,怒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若真如此,曹操就不能再占兖州了!”   “区区南皮城,丢了就丢了。”   见刘备不再计较南皮城,郑平又道:“使君,可先将六营的兵马撤入东平国境内,待袁绍的使者一到,一边让出南皮城,一边就强攻陈留四郡。”   “不可给曹操应对的时间!”   阴谋阴谋,主打的就是一个出人意料,快、准、狠。   一如曹操瞒过刘备跟袁绍议和一般,先做了再准备说辞应对刘备。   同样,郑平也要让曹操吃这个暗亏。   六营兵马在郑平的调度下,悄然的抵达了东平国。   而清河国的锐士营,也是虚设旗帜,主力兵马悄然的返回了东平国。   就在曹操以为刘备要遣人来质问的时候,忽然得到李典的急报,山阳郡被刘备攻破。   紧接着,济阴郡也传来急报。   曹操顿时蒙了。   “怎么回事?”   “刘备的兵马,什么时候回的兖州?”   这时间差,令曹操困惑不已。   在曹操看来,袁绍的使者抵达南皮城,刘备必然要先找曹操理论。   哪有不闻不问,直接开打的道理?   “坏了,刘备这是要放弃冀州的城池,直接抢兖州!”   很快,曹操反应过来,明白了刘备的意图。   祸水东引失败,战火又烧向了曹操。   曹操不由跺脚大骂:“刘备的脑子都是水吗?不知道袁绍才是最大的敌人吗?”   刘备斩了颜良,袁绍打曹操。   曹操袁绍议和,刘备打曹操。   这让曹操很难受,怎么都专挑弱的打?   郭嘉也没料到,一向都很注重名声的刘备,为什么会忽然出兵。   “失策了!”   “刘备的目的不是北伐,一直都是兖州!”   “明公,立即退往陈留,若陈留被刘备夺得,我等退路尽断了!”   “倘若明公被困东郡,许都朝廷必生变故。”   郭嘉当机立断,直言劝谏。   曹操亦是脸色大变!   孤军在外,若是被断了归路,朝中公卿必然发难! 第323章 许都陷落,袁曹军争再起   兵贵神速,刘备的反击很快。   除了夺兖州的战略目的外,刘备多多少少还带了些私人恩怨的。   因此,除了白毦营和大戟营跟着刘备外,锐士营、先登营、破军营、白袍营和射声营,五营尽皆出动。   张飞先取山阳郡,击败了李典的从父李乾,占了山阳郡。   随后关羽孙坚齐攻济阴郡,赵云黄忠倍道而行攻打陈留郡。   原本在成平以西的孙策鲁肃,则是自清河国南下直取东郡。   旬日之间,刘备连破四郡十余城。   一面破城,刘备一面传檄四郡各县,扬言曹操私通袁绍,已行叛逆之举。   同时,刘备又采纳郑平的计策,遣人去许都上奏表,弹劾曹操通敌之罪。   主打的就是一个先下手为强!   一时之间,兖州和许都流言四起。   曹操独断专行,平日里又凶残过甚,早惹得朝中的公卿旧臣不满,刘备奏表一来,顿时涌现了大量的支持者。   刘协怨恨曹操拿着圣旨让自己盖章的骄横,也在朝堂上装傻充愣。   虽有荀彧等人极力替曹操辩解,但众口难辩,一个个公卿旧臣仿佛抓到了曹操的死命线一般,各种指责和推断,要将流言定义成事实。   而在兖州的曹操同样不好受。   虽说郭嘉当机立断的判断了局势,但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被刘备抢先夺了陈留郡,断了曹操直接回许都的归路。   吕布虽勇,但赵云黄忠亦不是善茬。   尤其是黄忠跟吕布比试箭术后,曹操的心顿时阴沉无比。   “刘备的动作太快了。”   “对陈留四郡的兵力部署,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北伐袁绍,只是诱饵吗?”   曹操自认为是个擅长奇袭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但现在,曹操却被刘备在奇袭上戏耍了。   不论是时机还是路线,刘备始终比曹操快一步。   若是正常的守城和攻城,刘备是不可能如此迅速的抢占陈留郡的。   但偏偏曹操的主力都在东郡,在陈留几乎就没怎么驻兵。   而刘备又出乎预料的,将兵马暗中调回了兖州,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在加上陈留边文礼的呼吁,好几个陈留的城池,连象征性的抵挡都没有。   毕竟,兖州名仕边让都说曹操通敌了,这还能有假?   “来人,去刘备营中传信!”   曹操的兵马被挡在东郡,怒火难掩。   虽说曹操可以西走匡亭入河内,绕道回许都,但曹操咽不下这口气啊!   凭什么就得让刘备占了兖州,自己灰溜溜的返回许都?   然而,曹操的信使连刘备的营寨都没进,就被撵出来了。   守寨门的小卒更是嘲讽“叛将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气得曹操差点就要跟刘备决战了。   “明公,兖州是保不住了,速回许都,以免滋生变故。”郭嘉有些忧心忡忡。   马腾韩遂还在洛阳虎视眈眈,万一袁绍临时反悔,那就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了。   曹操摇头:“无妨!本初已经同意议和,河内郡也让给了本初,本初的兵马是不会进攻许都的。许都有文若在,那些公卿旧臣翻不起浪来。曹某就在这东郡耗着,看刘备能耗几时?”   “刘备斩了颜良,夺了南皮城,本初不可能真的不记恨。”   “若见兖州对峙,本初必然对青州有觊觎之心。”   “刘备,不敢在兖州跟曹某对峙太久。”   虽说袁绍同意议和,但议和不意味着就真的不会出兵。   出兵的前提是看利益是否足够!   如果利益足够,袁绍能趁机拿下青州,届时还管什么盟约啊,直接就平推无敌了!   曹操在等,刘备同样也在等。   邺城的袁绍,也在看热闹。   刘备和曹操闹得越僵,袁绍越是开心。   洛阳。   逢纪再劝马腾韩遂。   “马将军,韩将军,曹操跟刘备对峙兖州,正是我等出兵许都的好机会。”   “一旦破了许都,我等就为新朝立下了不世之功,留名青史指日可待啊。”   逢纪很是兴奋。   曹操被堵在东郡,这简直是进攻许都的绝佳时机。   然而逢纪的提议,并未让马腾和韩遂兴奋,反而让马腾和韩遂心有忌惮。   “大将军已经杀了涿城的天子,宣布归顺许都的天子,我等若是强攻许都,岂不是违背了大将军的命令?”马腾道出了心中的猜疑。   韩遂亦道:“逢监军,不是我等不信你。只是打了许都,岂不是让大将军成了叛逆?”   逢纪不由跺脚,道:“马将军,韩将军,你们真以为大将军会杀涿城的天子吗?大将军有将涿城天子的首级送去许都吗?”   “没有!”   “这只是大将军的缓兵之计,用来迷惑曹操,让曹操退兵的。”   “如今曹操跟刘备对峙兖州,正是大将军期待的局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此时不取许都,更待何时?”   马腾和韩遂对视一眼,心中的猜疑并未完全消失。   韩遂又道:“刘备和曹操虽然在兖州对峙,但许都若是有了危险,陈留的刘备军又岂能不救许都?”   “奇袭!你们懂什么是奇袭吗?”逢纪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但想到还要借用马腾韩遂的兵马,逢纪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满,耐心地道:“名义上,我等已经归顺了许都。”   “两位将军以进贡为名入许都,暗藏精兵于车内,趁势夺城,许都守将如何能挡?”   “只要擒下刘协,我等必将名震天下!”   “刘备来了又能如何?我等不是为了一城一池的得失,目标只是生擒刘协!”   “许都能守则守,不能守则挟持刘协和公卿百官回洛阳。”   “谁又能奈何我等?”   马腾和韩遂再次对视,随后两人仔细商议了一阵,认为逢纪之计可行。   “大将军的确不像是会归顺刘协的人,必然是跟曹操有约定,故而临时行计。”   “若我等拿下许都,大将军跟曹操之间的约定也就不奏效了。”   “没了刘协,曹操和刘备就不可能再结盟,大将军必将定鼎天下。”   决定了奇袭许都,马腾和韩遂不再迟疑,采纳逢纪的计策,马腾韩遂以进贡为名,押运贡品入许都。   虽说许都有流言曹操通敌,但其实不论是刘协还是公卿旧臣,都知道曹操并未通敌,只不过都想趁机把曹操的势力消灭。   因此,在马腾韩遂遣人传信要亲自来许都进贡时,刘协和公卿旧臣,纷纷表示支持。   荀彧虽然力劝,认为马腾韩遂此时进贡必有图谋,但奈何刘协不肯听,还驳斥荀彧。   理由简单而直接,曹操都跟袁绍议和了,马腾韩遂又岂会有二心?   而在心底,刘协却是强忍兴奋:马腾韩遂不进许都,如何拉拢马腾韩遂来对付曹操在许都的残余势力?   为了表示对马腾韩遂的器重,刘协决定亲自出城迎接马腾韩遂。   荀彧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跟袁绍议和,是曹操提出来的。   通敌流言,是刘备故意释放的。   不论怎么看,马腾韩遂来进贡,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对此,荀彧也只能令镇守许都的夏侯廉多加提防。   数日后。   得知刘协亲自出城来迎接,不论是马腾韩遂,还是逢纪,都是吃惊不已。   “太顺利了,会不会有诈?”韩遂秉性多疑,询问逢纪。   马腾亦是看向逢纪。   毕竟连刘协都亲自出来迎接了!   逢纪琢磨一阵,猜到了刘协的心思,道:“看来曹操在许都不得人心啊,刘协这是想趁机拉拢两位将军,来对付曹操。”   “纪有一计,可令刘备授首,曹操乞降,大将军一统天下。”   马腾韩遂闻言一动,纷纷看向逢纪。   逢纪捋了捋美髯,颇有些得意:“大将军所虑者,唯有曹操和刘备。”   “如今曹操出此昏招,要跟大将军议和,结果却被愤怒的刘备堵截在东郡。”   “曹操本可走匡亭入河内返回许都,却偏偏要留在东郡不愿离开,而是选择了跟刘备对峙。”   “曹操这是笃定大将军不会撕毁盟约,故而才要留在东郡跟刘备争夺兖州。”   “我等可先假意配合刘协,正式宣布曹操通敌,令刘备持圣谕讨伐曹操,曹操若是走投无路,必然会向大将军乞降。”   “若无曹操相助,刘备又如何能抵挡住大将军?”   “待曹操乞降后,我等再挟持刘协,跟大将军同讨刘备,刘备如何能抵挡?”   “大将军一统天下之机,就在于两位将军能否战胜曹操留在许都的兵马了!”   马腾和韩遂听得心潮澎湃。   令刘备授首,曹操乞降,袁绍一统天下。   如此大功,必将名垂青史,后人永世瞻仰!   马腾韩遂对视一眼,纷纷抱拳而道:“愿听监军之命!”   而在逢纪心中,还有些话没有告诉马腾韩遂。   这些日子,逢纪一直在想,祢衡为何会劝自己来洛阳。   直到刘备以迅雷之势抢夺兖州,将曹操截在东郡后,逢纪终于明白了郑平的打算!   郑平,不希望刘协能活下来!   刘协在,刘备就会受制于名声,束手束脚。   可刘协若是死了,作为当世名望最高的汉室宗亲,刘备是可以继任大统的。   让逢纪来洛阳,是郑平的借刀杀人之计。   虽说看明白了郑平的诡计,但逢纪依旧选择了中计。   亦或者说,将计就计!   逢纪也不希望刘协活着!   杀了刘协,袁绍还能继续假托涿城天子的名义征讨四方。   天命在刘,也会逐渐变成天命在袁。   没了刘协,曹操也只能依附袁绍。   曹操,不姓刘,不是汉室宗亲,注定不能如刘备一般继任大统。   只要将刘协这杆汉室天子的大旗给砍到,天下就变成了秦末争霸,谁能成为新的天命,取决于谁能扫荡不服!   没了刘协,这军争天下,一切就凭拳头大小了!   刘协还不知道,自己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反而兴致勃勃率领公卿百官出城来迎接马腾韩遂。   又是封侯又是拜将又是赠美人金银,极尽拉拢之意。   马腾韩遂亦是全部接纳。   是夜。   得了密令的马超,忽然杀入夏侯廉军营,夏侯廉不能抵挡,被马超生擒。   随后,整个许都面临了一场大清洗。   曹操的家眷亲信,几乎全被马腾韩遂生擒。   逢纪并未斩杀曹操的家眷亲信,若是将曹操得罪太狠,曹操恼怒之下投了刘备,那就坏了逢纪大计。   在逢纪的提议下,刘协细数了曹操十大罪,然后遣人去东郡宣旨,只要曹操自刎,其家眷和故吏都可以从轻发落。   一切,似乎都很符合刘协的心意。   万般罪责,只诛曹操一人!   曹操死了,其余部自然是树倒猢狲散。   当圣旨传到东郡时,曹操颤抖着双手,几乎难以相信许都已经被逢纪掌控。   “逢纪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曹操将圣旨撕得粉碎,一剑将天使的手臂砍断,那如猛兽一般的双眼充斥凶光:“将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讲清楚。”   “敢迟疑半句,便再剁你一臂!”   ......   刘备军营。   天色昏暗。   早有暗探将马腾韩遂入许都的情报,送到郑平手中。   “逢纪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然而曹操可不是会受家眷威胁的人啊。”郑平的语气多了几分笑意。   曹操军中万世法,若有人被擒为人质,那就将人质一起砍了!   而如今,曹操的长子曹昂也在军中,曹操并不缺继承人。   逢纪想以此来让曹操乞降,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议和?”   “呵——”   “曹孟德,你的议和之策,虽然破了双帝同天之局,但你漏算了变数啊。”   郑平起身来见刘备,提议让刘备书信一封,令人送往东郡,同时又令陈留的赵云和黄忠,将兵马撤离,以便于让曹操返回许都。   得到刘备的书信后,曹操虽然心中有疑,但也没有多想,以吕布为先锋,星夜前往许都。   吕布早已经忍耐不住了。   自家妻女都在许都,如今反被逢纪擒为人质,这若不将逢纪击杀,吕布难消心头之恨!   曹操一走,刘备就迅速抢占了东郡。   同时又令赵云和黄忠再次占了陈留。   “袁曹争端再起,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议和了。” 第324章 马超被擒,曹操再中算计   刘备的反应,出乎逢纪意料。   逢纪万万没想到,刘备竟然会如此果决的给曹操让出返回许都的道路!   大半夜的,逢纪被吕布攻城惊醒!   坐在床榻上晕了几个呼吸的逢纪,脑袋还有些懵。   “吕布攻打许都?”   “吕布不是在东郡吗?”   袁绍跟曹操的议和条件,是曹操要让出河内郡。   若曹操走河内郡回许都,逢纪是必然能提前的到情报的。   而如今吕布都抵达许都了,逢纪才得到情报,那就意味着,吕布没有走河内郡回许都而是直接走的陈留郡南下。   反应过来的逢纪,心态顿时炸了。   虽说兵法虚虚实实,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善虚实者往往会设置陷井和障碍来迷惑对手,让其看不清虚实。   然而现在是什么情况?   曹操通敌!   许都盛传的曹操通敌谣言,不就是刘备派人散播的吗?   刘备怒拿陈留断曹操归路,不就是要将曹操通敌罪名坐实吗?   曹操都通敌了,通敌了啊!   都通敌了,刘备你还让路?   是不是脑抽了啊!   逢纪抓狂不已。   对于刘备的想法,逢纪完全不能理解。   一开始,逢纪判断刘备怒拿陈留断曹操归路,是郑平想让刘协合理的死掉,以便于刘备有机会继位大统。   但现在,逢纪不自信了。   刘备让道曹操,等于让曹操有机会再次奉天子以令不臣。   逢纪已经完全猜不透,刘备此举的真正目的了。   “监军,马将军和韩将军遣人问策,是战还是走?”亲信裨将匆匆而来。   逢纪的眼神,渐渐变得凶戾。   在奇袭许都这件事上,逢纪对马腾韩遂是有隐瞒的。   走?   若是走了,逢纪必然要受到袁绍责罚,颜良之死曹操之怒,这两笔账都得算到逢纪身上。   更何况,若是走了,逢纪今后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告诉马将军和韩将军,我等有曹操及其部将家眷在,吕布真要敢攻城,就当着吕布的面,在城头将曹操的儿子一个个的全剁了!”逢纪发狠。   攻城?   玉石俱焚,你吕布敢吗?   马腾韩遂也不太想放弃这到手的富贵和功劳,尤其是现在,刘协和公卿旧臣,都不希望曹操回许都。   刘协更是向马腾韩遂许诺,若能击退曹操,就封侯拜将,若不愿意留在许都,以后可以永镇西凉,世袭官职爵位。   对于马腾韩遂而言,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   权衡利弊后,马腾韩遂决定跟吕布斗上一斗。   许都城下。   吕布心急如焚,心中不由懊恼,不该将妻女留在许都。   若是带去陈留,也就不用顾忌了。   虽说曹操军中有人质一并宰杀的军规,但那是曹操的军令不是吕布的军规。   吕布自问还办不到如曹操一般心狠手辣。   “温侯,许都城内,有将出城搦战。”   “何人搦战?”   “马腾之子,马超。”   听到这话,吕布顿时精神抖擞。   正愁没破局之策,马腾的儿子就来搦战了。   只要生擒了马超,那就能换回自己的妻女。   “文远!”   “在!”   “你在一旁掠阵,待本侯跟马超酣战时,你寻机出阵,助本侯生擒马超。”   吕布这话,顿时将张辽愣在原地。   宋宪、侯成等将,亦是惊愕不已。   什么时候,吕布单挑的时候需要人相助了?   “不用迟疑,不擒马超,如何能换回本侯及诸将家眷?”吕布目光凶狠,但心思却是很简单。   擒将,换人。   公平道义?   吕布真有这东西,就不会被骂作三姓家奴了。   城楼。   逢纪的目光看向策马出阵的吕布,不由心中冷笑。   对于退吕布之兵,逢纪心中已有良策。   “马将军,令郎之勇,不弱于吕布啊!”逢纪“由衷”夸赞。   马腾颇为得意:“吾儿虽然年少,但十四岁就在羌人之中被誉为天人,这几年又在军中磨砺,勇武更甚从前。”   “即便擒不下吕布,也能让吕布知其骁勇,不敢轻易攻城。”   逢纪暗暗冷笑。   不怕马腾自夸,就怕马腾不敢让马超出城搦战。   城下。   十九岁的马超,白袍银甲,横枪立马,颇为雄壮英武。   西凉锦马超和人中吕布,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起于苦寒之地,勇武善骑兵,又都好锦袍华服饰。   吕布若是年轻各十几年,跟马超策马同立,都能被误认为是亲兄弟。   一个号为人中吕布,一个堪称小吕布。   “吕布,可识得西凉锦马超?”   马超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早已成名的吕布威名不屑一顾。   吕布拖戟而行,暗暗惊叹间,语气却是孤傲不屑:“本侯,乃当朝大司马,岂会识得西凉舞象小儿?”   《礼记.内则》:成童,舞象,学射御。   指的就是十五岁至二十岁的男儿。   吕布这话,就是在嘲讽马超还只是个学射御的成童,虽然年龄比普通童子大,但依旧只是童子。   而吕布,已经是大司马了。   一个大司马,会识得一个西凉童子吗?   马超受不得激,当场大怒挺枪:“三姓匹夫,即便当了大司马,也不过是曹操的一条狗。今日必将你这无义之贼,斩杀此地!”   吕布暗暗冷笑。   刚才的话,就是故意激怒马超的。   愤怒,会令人失去理智。   阵前,张辽握紧了缰绳,目视已经开始厮杀的吕布和马超。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单挑。   吕布想要生擒马超,逢纪希望吕布生擒马超。   也就马腾这个不自知的,还在抚掌叫好。   “吾儿骁勇,竟能跟吕布五十回合不败。”马腾颇为自得,不断的在城楼夸赞。   逢纪亦是附和称赞。   而一旁的韩遂,却是眯着眼睛,看出了不寻常。   马超虽勇,但却被韩遂的女婿差点宰了。   然而韩遂却自女婿口中得知,吕布之勇天下少有,非一人能敌。   如今马超却能跟吕布斗上五十回合不分胜败,吕布还隐隐处于下风?   韩遂担心有失,于是提议道:“斗将是为了提高士气,如今马超跟吕布不分胜负,将士的士气已经高昂,遂以为,可以鸣金收兵了。”   马腾面色有些难看。   这个时候,正是让马超在军中立威的时候,岂能轻易鸣金收兵?   逢纪也道:“韩将军,纪虽然不善武,但这双眼睛却是毒辣。马超战意正盛,纪以为还能再打五十回合。”   “吕布不是嘲讽马超只是西凉舞象小儿吗?西凉一个舞象小儿都能跟他这个大司马不分胜败,将士的士气,岂不是更加高昂?”   马腾大笑:“逢监军言之有理,那就再让吾儿跟吕布斗上五十回合。”   韩遂见逢纪马腾都不愿意鸣金收兵,遂不再言语。   就在马腾得意之计,异变陡生。   只见马超策马转身之际,张辽忽然出阵,长刀劈向了马超的坐骑。   而一直跟马超不分胜败的吕布,也跟变了个人似的,速度和力量猛增一大截。   “给本将下来!”   重重的一戟,将马超硬生生的从马上击落。   张辽也瞬间下马,猝不及防的马超,被张辽死死按住。   宋宪、侯成也纷纷出阵,将马超绑了起来。   “三姓匹夫,你竟然偷袭!”   马超那个恨啊!   说好的单挑,你玩偷袭?   城上的马腾,也惊得目瞪口呆,怒气自心底滋生:“吕布,你堂堂一个大司马,斗将单挑,却玩偷袭?你还要脸吗?”   韩遂则是看向了逢纪。   却见逢纪面不改色,似乎丝毫不在意马超被吕布生擒,心中更是疑惑。   吕布策马上前,方天画戟指向马腾:“马腾,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按本将的要求,放了本将及军中将士的家眷。”   “二,本将就在这城下,将你的儿子一刀砍了。”   “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来考虑!”   说完,吕布也不管马腾如何回复,直接下令全军退后十里安营扎寨。   而城楼的马腾却是慌了,不断地询问逢纪该如何应对。   逢纪则是佯装一筹莫展。   不多时。   吕布的部将魏续,送来了名单。   一看名单,逢纪暗暗庆幸。   吕布要求释放的诸将家眷,如逢纪预料般,只有吕布及其部将的家眷,不包括曹操及其宗族的家眷。   “看来吕布对议和还是有些不满的。”   “大司马虽然听起来位高于三公,但对于吕布这样的武将而言,始终是不如那个建威大将军的。”   “吾计成了!”   考虑到马腾的情绪,逢纪并未在马腾韩遂面前卖弄计策,而是假惺惺的对马腾道:“马将军,为了你的儿子,纪只能按名单放人了。”   逢纪话说了一半。   马腾也是个识趣的,连忙感谢道:“逢监军,你的大恩,腾永世不忘。今后但有差遣,腾必然不会推诿。”   韩遂则是眯了眯眼睛。   不同于马腾的粗犷,韩遂可是个阴沉的家伙。   一开始没想明白的问题,韩遂已经想明白了。   将吕布及其部将的家眷,用马超来交换,吕布就不会强攻许都了。   当吕布的利益被满足后,就不会冲动行事,而会去权衡利弊了。   吕布若要继续攻城,那么逢纪就可以拿曹操的儿子来威胁吕布了。   韩遂没有多言。   若是点破,马腾必然怨恨逢纪,而逢纪也会怨恨韩遂。   韩遂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得罪逢纪,否则很可能会跟马超一个下场。   逢纪连自己人都算计,这份狠辣,韩遂不想招惹。   “得寻机脱离许都,逢纪心狠手黑,本将可不想在此地赔了性命。”韩遂暗暗思虑。   作为一个同样靠出卖义兄上位的西凉狠人,韩遂同样心狠手黑。   马超被逢纪算计,韩遂不在意,韩遂在意的是被逢纪算计。   人质的交换很顺利。   逢纪十分痛快的,将吕布及其部将的家眷都送出城。   不仅如此,连吕布及其部将的家财,也是全部送出城池。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而吕布也顺势将马超给放了回去。   人质交换结束,逢纪就将曹丕给推上了城楼。   “吕布,你若敢攻城,本监军就将曹丕砍了。”   “想必曹操很乐意见到,自己儿子的头颅。”   武士将刀架在曹丕的脖子上。   刀架在脖子上,曹丕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连哭喊都忘记了。   如逢纪预料的一般,吕布及其部将家眷出城后,吕布对攻打许都城的意愿就不怎么强烈了。   利弊权衡下,吕布再次选择了退兵,又遣人去通知曹操。   道理很简单:投鼠忌器。   逢纪都将刀架在曹操儿子的脖子上了,若强行攻城,那不是逼逢纪杀曹丕?   吕布可不想去招惹这事。   得知吕布用马超换回了妻儿及其部将家眷,却偏偏对曹操的家眷置之不理。   曹操的脸瞬间黑了。   精擅权谋的曹操,自然也能猜到逢纪的用意。   只不过,曹操没想到吕布会只顾自己!   好歹两家联姻,就不能多救几个?   曹操又有些后悔,若是能早一点得知吕布擒了马超,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若曹操生擒了马超,别说换人质了,曹操能布计让马腾弃城而逃。   逢纪这招,其实是在冒险。   赌的就是曹操没来,吕布不会想太多。   “逢纪这厮,欺负吕布有勇无谋。”   “如今吕布被逢纪设计逼退,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整顿许都城防。”   “许都难以攻下了。”   曹操暗恨。   本来吕布来打许都,就是为了打逢纪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吕布却中了逢纪的算计,忘记了原本的军事目的。   “去邺城的使者怎么还没回来?”   曹操再次皱眉。   在马腾韩遂逢纪拿下许都后,曹操就遣人去质问袁绍。   但一直未有消息传回。   “或许,使者被刘备拦截了。”郭嘉猜测道:“明公,恐怕我等都中了郑平的算计了。”   “逢纪回出现在洛阳,并擅自说服马腾韩遂进攻许都,必然是受了郑平的蛊惑。”   “嘉现在最担心的,是袁绍可能会走河内郡出兵许都,增援马腾韩遂。”   曹操吃了一惊:“奉孝以为,本初会反悔?”   郭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绍既然跟明公议和了,通常而言是不会反悔的。可如今马腾韩遂占了许都,袁绍心中必然会再次权衡利弊。”   “而这个时候,若刘备出兵攻打魏郡,袁绍就不得不撕毁跟明公的议和了。”   如郭嘉的猜测一般。   此刻,袁绍在黎阳的大营,遭到了关羽的奇袭!   镇守黎阳大营的淳于琼,落败而逃。 第325章 四路并进,袁绍决意南征   黎阳大营的淳于琼,原本是曹操退出魏郡后,临时驻扎的。   淳于琼跟曹操也是老相识了,在曹操和袁绍议和后,淳于琼在黎阳大营几乎就没怎么戒备,每日里就是饮酒作乐。   正常而言,刚刚议和,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进攻黎阳大营?   然而,淳于琼压根没想到,袁绍跟曹操议和了,可这跟刘备有什么关系呢?   当关羽奇袭黎阳大营的时候,淳于琼整个人都是懵的。   整个黎阳大营,两万人防守的军事重地,被关羽五千人就给击破了。   当灰头土脸的淳于琼返回邺城,告诉袁绍黎阳大营被关羽攻占时,袁绍都以为淳于琼在说梦话。   占据地利,又有两万兵马驻守的黎阳大营,轻易就被关羽攻占了?   当听到淳于琼说喝了点酒的时候,袁绍气得当场就要将淳于琼给斩了。   喝了点酒就能丢掉大营?   那叫喝了点?   必然是酗酒过后,酩酊大醉,被关羽打了个措手不及,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两万黎阳大营的将士乱作一团。   “这刘备,到底在想什么?”   袁绍很不能理解。   先是跟颜良在成平死磕,斩了颜良;在曹操退兵后,又抢占陈留将曹操拦截在东郡,一副要问罪曹操的模样。   在马腾韩遂攻下许都后,又放曹操回许都,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奇袭黎阳大营。   这漂浮不定的战术目标,让袁绍对刘备的真实目的猜不透摸不着。   袁绍同样不能理解的是,明知议和了,马腾韩遂还要继续进攻许都,这等于将议和瞬间撕掉。   想到审配替逢纪求情的信,袁绍对逢纪又多了几分恨意。   “必然是逢纪这厮,煽动了马腾韩遂进攻许都。”   “早不攻晚不攻,偏偏在本将跟孟德议和后再攻,这不是故意让孟德跟本将敌对吗?”   “好好的分化之策,就因逢纪这厮,让孟德被迫跟刘备再度联手。”   “腐儒坏本将大事!”   袁绍现在很烦躁。   袁绍一烦躁,就不想玩套路了。   “子远,本将不想再等了!”   “既然许都已经被马腾韩遂拿下,本将决定,征调幽、冀、并、乌桓三部和匈奴部各路大军,直接南下跟曹操刘备决战。”   “再遣人去许都,让马腾韩遂杀了刘协。”   “刘协一死,那些拥立刘协的南州士族,必然会因此迷茫、恐慌。”   “只要本将赢了曹操刘备,这些人就得屈伏于四世三公袁氏威名之下。”   “天下,指日可待!”   反正许都已经拿下来了,还管什么承认刘协是正统的事?   袁绍准备再次将河间王刘陔这个死人拉出来当旗号。   至于之前的传檄?   兵不厌诈,再传檄是河间王刘陔是诈死就行了。   原本三州各县,对袁绍承认刘协是正统就感到疑惑,再得知是诈死夺许都,三州各县,只会拍手叫绝。   许攸没有反驳。   坐山观虎斗的前提,是曹操和刘备能厮杀。   然而因为逢纪煽动马腾韩遂,擅自夺了许都,导致袁绍跟曹操彻底站到了对立面。   刘备多奸诈啊!   一见许都被夺,立马让出陈留让曹操去打许都,为了表示对曹操夺回许都的支持,还派关羽来打黎阳。   这就好比:   曹操跟刘备本来玩的正嗨,袁绍跑过来跟曹操说“跟我玩吧,刘备是坏人”,然后曹操就抛弃了刘备去跟袁绍玩,结果刚抛弃刘备就被袁绍背刺,偏偏这个时候,刘备又回来把袁绍揍一顿替曹操出气。   刘备这是好人做到底了!   袁绍想要再在曹操面前装好人,已经不可能办到了。   为今之计,不能让曹操刘备互斗,就只能提前拉开决战序幕,避免时间拖久了,让曹操和刘备对南部各州的掌控力更强。   若是拖着不决战,许都的马腾韩遂逢纪也会成为一支孤军。   若这支孤军被击败,刘协的声望会再次提高,曹操又嫉恨袁绍背刺,同仇敌忾的心思会更强。   到那个时候再决战,袁绍的压力会更大。   “明公若要决战,可兵分四路。”   “一路由高干汇合匈奴突骑,走河内入颍川,增援马腾韩遂。”   “一路由袁熙汇合乌桓骑兵,走渤海入青州,攻刘备的临淄城。”   “一路由袁尚汇合成平的审配,夺南皮入平原,进攻泰山郡,配合袁熙夺青州。”   “一路则由明公亲率,夺回黎阳大营,渡河入濮阳,牵制刘备主力。”   “最后,四路兵马会师兖州,则可彻底将曹操和刘备绞杀!”   许攸很快就给袁绍制定了决战的策略。   没了反对的人在,许攸献策,现在可以肆无忌惮。   若有逢纪、郭图等人在,估计还会对许攸的四路并进挑三拣四,各种挑毛病,最后不了了之。   袁绍拍手称绝:“子远之谋,甚妙啊!四路并进,看那刘备如何应对!”   兵多就是任性!   这是袁绍最大的优势。   似那种聚百万大军于一处的方式,许攸是最为不屑的。   有多线作战的能力,为何非得聚兵一处?   不是谁都有指挥数十万大军的能力的!   若无韩信一般的指挥力,数十万大军聚在一处,就会形成“兵多而不整”的劣势局面。   粮草的运输和消耗,也会造成极大的弊端。   许攸自知没有这个指挥力,也知道袁绍麾下无一人有这样的指挥力,故而将兵力分散,化为四路兵马。   如果算上马腾韩遂那支,其实是五路兵马了。   如此一来,指挥的压力就变小了。   很快。   袁绍就开始传檄三州及乌桓和匈奴,征调兵马积极备战。   这几乎不加掩饰调兵遣将,很快就传到了刘备耳中。   “四路并进,好大的手笔!”   “袁绍这是要南下决战,一战定胜负了。”   袁绍兵分四路,着实对刘备有不小的压力。   但对于郑平而言,这样的局面早已推演了上百次。   青州八营,属于精兵营。   这是刘备最精锐的兵力,也是可以随时征调的机动兵力。   但这不意味着,青徐扬三州,就只有四万兵马。   只不过大部分的兵力,都用于驻守各地城池关隘。   袁绍能征调北部三州和乌桓匈奴的兵马,刘备同样能征调南部三州和山越的兵马。   “可授青州别驾荀攸,为青州都督,统辖青州各郡国兵马,授其便宜行事之权,抵挡袁熙和乌桓兵。”   “可授徐州别驾田丰,为徐州都督,统辖徐州各郡国兵马,授其便宜行事之权,令其北上抵挡袁尚和审配。”   “可授庐江太守陆康为扬州都督,令诸葛亮、庞统、陆逊随军,统辖扬州各郡兵马,令其走水路入许都,伺机行事。”   “再遣人去山越,游说山越大帅祖郎等人,随陆康前往许都。”   “至于青州七营,则留在兖州,跟袁绍主力对峙。”   郑平很快就定下了策略。   除了太史慈的飞军营在辽东,青州八营有七营都在兖州。   虽说只有三万余人,但配合臧洪在兖州的兵力,刘备在兖州亦能指挥六七万兵马,足以跟袁绍的主力抗衡。   刘备虽然不似袁绍占了北方三州的地利和人口物资,却比袁绍多了许多的名将奇谋。   若非沮授也去了辽东,郑平还能让沮授单独统兵,走荆州入南阳,去断马腾韩遂的退路。   只要曹操不坐山观虎斗,郑平就敢跟袁绍硬碰硬。   如今,有了曹操牵制马腾韩遂这支强横的西凉兵,郑平可以从容的择将选兵,去对付袁绍。   看似袁绍气势汹汹的发动决战,实际上却是郑平再次达成了聚六州之兵以抗袁绍的战略目的。   而在许都城下。   曹操也得到了袁绍四路并进的情报。   这将曹操最后的侥幸也给浇灭了。   “本初果然是在诓我!”   “没想到,我曹孟德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竟然被本初给诓骗了。”   曹操不由叹气。   本想着,假装议和来换取积蓄力量的时间。   却没想到,被袁绍给背刺了。   如今许都丢了,袁绍又四路并进要南下决战,这等于将曹操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地位!   曹操,不得不跟刘备一同抵挡袁绍。   不论胜败,曹操都难以获利。   袁绍赢,曹操无力抵挡袁绍。   袁绍输,曹操无力抵挡刘备。   这让曹操很是憋屈。   分明是袁绍弱则联袁抗刘,刘备弱则联刘抗袁,伺机壮大的三分之势,结果变成了两强相争曹操吃瘪的尴尬境地。   为作为献策者的郭嘉,心中亦是不好受。   善策者,知己知彼,方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然而郭嘉这一次,却算漏了逢纪这个变数。   若无逢纪,马腾韩遂是绝对不敢擅自抢占许都的!   偏偏就是这个变数,让议和之策徒劳无功,又丢了许都,引发了袁绍四路并进的大决战。   “明公,造成此局面,皆是嘉的过错。”郭嘉很是自责。   自诩天纵英才,却犯了如此大的错误,直接改变了袁曹刘并立的格局。   原本曹操稳扎稳打,只要保住许都,就不会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而现在,曹操已经丧失了主动权,一切的行动都得受迫于袁绍和刘备了。   曹操摇了摇头,并未怪罪郭嘉。   与其说是郭嘉的献策,不如说是郭嘉洞悉了曹操内心的想法。   若曹操不愿意议和,别说郭嘉了,谁来献策都没用。   “此事非奉孝之过。”曹操安慰最信赖的谋士,道:“为今之计,是要在马腾韩遂的援军到来前,尽快的夺回许都。”   “若天子有失,曹某再无立足之地了!”   刘协活着,曹操还是司空。   刘协死了,那么天下就成了袁绍和刘备的角逐了。   袁绍有四世三公名望,支持者甚多,不论称帝称王,都有大量的袁氏门生故吏拥护。   而刘备就更不简单了,单单就大汉皇叔四个字,就足以让刘备在刘协死后,顺理成章的继位称帝,以延续汉室之名。   曹操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尴尬了。   支持袁绍吧,得给袁绍当臣,支持刘备吧,得跟刘备当臣。   不论给袁绍当臣还是给刘备当臣,都不是曹操愿意的。   “传令,不必在乎人质。”   “号令三军,强行攻城!”   曹操发狠了。   曹操要趁着逢纪只是拿曹氏宗族的人来威胁而不是拿刘协来威胁的时候,尽可能的夺下许都。   逢纪见曹操不顾自己儿子的性命,执意要攻城,气得当场将曹丕给砍了,然后将曹丕推下了城楼。   然而这一举动,非但没能吓住曹操,反而让曹军诸将眼都红了。   逢纪能砍曹丕,就能砍曹军诸将的家眷!   于是乎。   愤怒到了极点的曹军将领,开始了悍不畏死的攻城。   “疯了,都疯了!”   逢纪被曹军将领的疯狂给惊住了,哪怕连砍了曹操的儿子以及夏侯惇曹仁等人的家眷,也没能吓住疯狂的曹军将领。   “逢监军,别砍了,这只会增加曹兵的怒气。”   韩遂敏锐的看出了端倪。   曹操太狠了!   为了激励士气,竟然不惜舍弃亲身儿子,更是有意识的引导逢纪去砍夏侯惇曹仁的军将的家眷。   哀兵之势已成!   “论狠辣,曹孟德果然当世翘楚。”逢纪气得破口大骂。   如今曹军形成哀兵之势,士气正旺。   逢纪也不敢遣将出城,只是让马腾韩遂率兵据城死守。   也幸亏许都城有大量的守城器械,否则面对曹操的哀兵,逢纪还真不一定能守得住。   而在皇宫内。   刘协却是坐立不安。   逢纪为了避免刘协反水,派人给刘协说,曹操的儿子死了,要问罪刘协。   这是逢纪为了避免许都城池守不住,刘协不愿意一同离开而用的奸计。   逢纪同样狠辣。   如果许都城真的守不住,那一定要带走刘协!   此时的逢纪还不知道,袁绍已经准备杀掉刘协,并派遣四路大军南下。   但不论是许攸的谋划,还是逢纪的想法,其目的都惊人的一致。   刘协,不能留给曹操!   只要曹操没了刘协,就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宗正,曹操要杀朕,袁绍必然也不能容朕。”   “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协后悔去迎马腾韩遂入洛阳了,心中更恨曹操。   说好的议和,怎么全是朕在受伤? 第326章 敌后战法,袁绍心态炸裂   如今迁任宗正的刘表,也看不明白眼前的局势了。   前段时间,刘表还在故意激曹昂去兖州跟郑平比比谁才是同龄人之最。   结果曹昂去了兖州后,水花都没冒一个,然后局势就演变城了逢纪马腾韩遂夺许都,曹操挥军战许都。   这般局势改变,让刘表如坠云雾。   然而,刘表可以肯定的是,不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容不下刘协了。   曹操的儿子被砍了好几个,如果夺回了许都,刘协必然会迎来曹操的疯狂报复。   毕竟这逢纪,是刘协迎入许都的。   如果曹操败了,刘协就成了袁绍的阶下臣,同样不会有太好的待遇。   “或许,可以向刘备求援。”   刘表憋了半天,只想到了刘备。   如今袁绍和曹操,都不能容刘协,能容刘协的就只有刘备了。   刘协叹气:“宗正,刘备,可能也容不下朕了。曹操一直都在打压刘备,一边令刘备进攻袁绍,一边又擅自跟袁绍议和。”   “刘备心中有气,朕未必能安抚。”   “若非如此,刘备又岂会让曹操来打许都,而不是亲自返回许都?”   “刘备此刻,只是想看袁绍和曹操互斗,已经不在意朕的死活了。”   刘协心中,对刘备也有怨言。   将曹操放回来打许都,这不是明摆着坑自己吗?   刘表沉默。   如今的局势演变,让刘表如同深陷泥潭一般。   想破局,太难了!   逢纪和曹操的攻守战,持续了半个月。   曹兵虽然有哀兵之势,但许都城高水深,逢纪又是善于统兵的,断时间内曹操也拿逢纪没辙。   曹操曾想过联合城内的内应,但逢纪行事果断,若不是顾及荀彧在许都城的名声,差点连荀彧都砍了!   荀彧虽然没死,但也被羁押牢狱之中,用于震慑许都城内的公卿百官。   一时之间,曹操进攻许都的战事陷入了胶着。   而在另一边。   袁绍的四路大军,也相继南下。   袁尚先一步率兵抵达成平。   由于刘备已经不在南皮驻军,袁尚轻易拿下了南皮城。   这让袁尚多了几分得意,以为刘备不敢跟自己打。   “审先生,我等不如直接打临淄如何?”袁尚不太满意袁绍的调令。   凭什么袁熙去打临淄,而自己只能打泰山?还要配合袁熙夺青州?   袁熙,小妾子罢了!   审配自然知道袁绍几个儿子之间的矛盾,略思一阵,道:“尚公子不可落人口实。此次调兵,必然是许攸所为。”   “许攸一向不喜欢尚公子,谭公子又去了辽东,故而许攸想要示好熙公子。”   “尚公子,可不要小觑了袁熙,明公也是庶出。”   “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审配这谗言十分巧妙,巧妙得让不知内情的人看不出这是谗言。   毕竟,审配不仅没有破坏许攸的部署,还在力劝袁尚不要意气用事。   只不过,这会让袁尚恨上许攸。   袁尚果然受了蛊惑,对许攸颇为恼怒:“又是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仗着跟父亲自幼相识,从不正眼瞧我!”   “待父亲击败曹操和刘备,定要让许攸知道,谁是主谁是臣!”   审配暗暗冷笑。   若不是遭到众人反对,许攸都是直呼“本初”的,又岂会向袁绍的儿子低头?   说服了袁尚,审配便开始调兵遣将。   走南皮去泰山郡,中间得经过平原国。   但袁熙同样要经过平原国才能去打临淄城。   想到这里,审配决定等袁熙抵达渤海郡后,再南下。   如此一来,就可以借袁熙来吸引青州的兵力,奇兵南下泰山郡,打应邵一个措手不及。   由于袁熙要汇合乌桓骑兵,这南下的时间就晚了些。   不过袁熙这次南下,带的都是骑兵,行军速度更快。   两日后,袁熙抵达渤海城,遇到了审配的信使。   对于审配的心思,袁熙心知肚明,但也没点破。   一开始,袁熙以为自己不受袁绍待见,直到袁熙当了幽州刺史,还负责维系乌桓三王的关系,袁熙这才明白袁绍的良苦用心。   毕竟袁绍也是庶出子,又岂会真的不把袁熙当儿子看?   “回去告诉袁尚,平原国的兵马,本刺史自然会抵挡,一个只会跟在父亲身边摇尾乞怜的废物,也就配去打个小小的泰山郡了。”   袁熙生怕信使记不住,还让信使当面背诵一遍,让其原原本本的转述给袁尚。   信使心中那个苦啊!   这回去,还有命吗?   我就是个小小的信使啊!   信使万念俱灰的返回南皮城,将袁熙的话转述。   袁尚听完,直接愣了半晌。   随即,袁尚拍案而起:“本刺史要去打临淄,谁也不要拦!”   相当于袁谭和袁熙,袁尚因为年龄最小所以也最得袁绍喜欢。   袁尚也机伶,知道如果跟袁谭和袁熙一样远离袁绍,这感情会疏远。   毕竟这优点,得让袁绍看见才叫优点。   要是看不见,哪怕再优秀也抵不过一句谗言。   这也是袁尚的生母刘夫人教的争权之道。   然而,现在袁尚的小心思,被袁熙无情戳破,甚至还被骂成只会摇尾乞怜的废物。   袁尚如何能忍?   得知袁尚又要犯浑,审配连忙来劝:“尚公子,切勿中了袁熙的激将法!”   “若尚公子去打临淄,袁熙必然会视尚公子和临淄城守兵为鹬蚌,他好在后面当渔翁。”   “尚公子徒作嫁衣了!”   “若赢了还好,倘若败阵,岂不是让袁熙再有机会去夺泰山郡?”   “如此一来,袁熙就立大功了!”   审配苦口婆心,好说歹说,才劝住袁尚。   袁尚狠狠道:“袁熙小儿,欺人太甚!待本刺史拿下泰山郡,必夺青州!”   袁绍的两路大军南下,荀攸和田丰两个临时任命的州都督,亦是迅速的调兵遣将,北上构建拦截阵线。   两人虽然都是文人,平日里负责政务,但不论荀攸还是田丰,都是军政双精的六边形战士。   统兵对两人而言,跟平日里处理政务没有太大的区别。   统兵作战,在于将之调遣。   调遣军中武将和调遣州府文吏,很多地方其实都是相通的。   这也是为何,很多精通内政的文人,掌军也是一把好手。   因为这些文人,懂得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然后以正兵稳扎稳打的破敌就可以了。   管你什么阴谋诡计,我就一个字:   稳!   用兵之道,有正就有奇。   荀攸田丰因为所将之兵不是精锐,所以求稳。   但在兖州的郑平,却没兴趣跟袁绍稳扎稳打。   袁绍半个月内在魏郡聚集了十万兵马,就想利用兵力优势,牵制刘备的主力兵马,给其他三路争取会师的时间。   许攸给袁绍准备的策略很简单。   步步为营!   主打的就是一个,兵多将广甲胄齐全,不需要跟刘备玩阴谋诡计。   不得不承认,许攸充分的利用了袁绍的兵力优势,又暂时规避了袁绍兵多而不整的劣势。   兴平二年,冬十二月。   郑平在东郡虚设旗帜,亲率破军营、锐士营、先登营、白袍营和射声营,配合东平国高顺的陷阵营,趁着袁尚跟应劭和田丰对阵的时候,忽然出现在袁尚军背后。   关羽阵斩袁尚军大将韩猛,袁尚大败而归。   击败袁尚后,郑平又自五营兵马中挑衅了五千精锐骑兵,以赵云孙策为将,趁着黄河水面短暂的结冰期,一夜之间出现在清河国。   清河国本就败过一次,见郑平率军再来,大部分的城池直接就降了。   得知消息的袁绍大惊失色,连忙遣文丑率兵去救清河国。   然而文丑尚未抵达清河国,郑平已经率军出现在了钜鹿郡,直接劫了袁绍的军粮为己用。   一个月内,郑平率五营兵马,先打清河国,再打钜鹿郡,兵马直上中山国。   只打不守,以战养战。   这疯狂的打法,直接将袁绍给打蒙了。   不怪后方城池守不住,袁绍在魏郡聚集了十万兵马,袁熙和袁尚又分走了六万兵马,留在后方城池的,根本不是青州五营的对手。   即便有善于守城的袁将在,也拦不住郑平这五千精骑。   善守城?   郑平直接不打绕道!   能打就打,不打就换地儿。   以“敌后战法”,配合“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战术思想,绕开袁绍在魏郡的兵力,在袁绍后方作战,零打碎敲地消灭袁绍的驻兵。   郑平这招太损了。   若不管郑平,郑平在袁绍的后方大肆攻城略池,劫掠物资,造成军民恐慌。   若去管郑平,袁绍就得分兵去追,还得派骑兵去追!   可郑平太奸了!   兵多了,郑平直接避战而逃。   兵少了,郑平反过来就将袁绍的兵给埋伏了。   如闪电般的穿插战术,毫无逻辑的行军路线,让袁绍的骑兵如坠云雾,被牵着鼻子到处走。   时不时还有骑兵被消灭,连大铠都被夺走了几十副。   中山国。   郑平率骑兵来到了甄氏的庄园。   刘备初任青州刺史的时候,就举荐了甄尧为茂才。   不过甄尧家大业大,并未去青州上任。   见郑平出现在中山国,甄尧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郑军师,你为何会在此处?”   “你不是自兖州跟袁绍决战吗?”   甄尧揉了揉眼睛去,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郑平摇扇而笑:“用了些小伎俩,给袁绍添些麻烦,这次来中山国,是希望甄氏能借点粮草。”   甄尧不假思索:“郑军师想要粮草,可在庄内自取。”   郑平轻笑而问:“甄氏若让青州的兵取了粮草,袁绍问罪了,又当如何?”   甄尧顿时愣住。   刚才口快,只是答应了让郑平取粮草,却是没想过袁绍问罪的事。   郑平很快就给了甄尧方案:“这一路上,我等都是以战养战,一路打劫袁绍的军仓,既然来了甄氏,亦不能例外。”   甄尧很快反应过来:“郑军师妙计,如此一来,甄氏亦是受害者了。”   顿了顿,甄尧又道:“郑军师,既然这粮草都抢了,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郑平点头:“甄家主但说无妨。”   甄尧轻叹,道:“袁熙南下之前,曾遣人来甄氏下聘礼,欲取尧的幼妹为妻。但尧并不想将幼妹嫁给袁熙,可又苦无对策。”   “既然郑军师来甄氏劫掠粮草,不如将尧的幼妹,也一并劫走如何?”   甄尧的幼妹?   袁熙的妻子?   甄宓?   牲口啊!   算算时间,甄宓也才十二三岁,袁熙就跑来下聘礼?   虽说古代人成婚早,但亦郑平的观念是真接受不了十二三岁出嫁。   “那就一并带走吧!”   郑平没有多犹豫。   劫了甄氏的钱粮,抢了甄氏的女人,怎么看甄氏都是受害者,袁绍还需要甄氏提供粮草,也断然不会因为这事怀疑甄氏跟郑平有勾结。   而在郑平转入河间的时候,袁绍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将麾下几万骑兵全都派遣出去,要将郑平这五千精骑留在冀州。   “大哥,袁绍兵马动了!”   张飞兴致勃勃的来寻刘备。   “显谋先生临走前说过,若见袁绍营中有大量骑兵出营,就准备劫营!”   “子纲先生也认为,趁着袁绍的骑兵不能返回,是劫营的最好时机!”   刘备豁然起身:“益德,你可看清楚了?袁绍有多少骑兵出营?”   张飞强忍激动:“至少有三万!连文丑都出营了!”   刘备抚掌大笑:“苦等一个月,终于等到机会了!袁绍还真能忍,竟然坐视显谋在后方城池恣意妄为一个月,才肯将骑兵全派出去。”   陈登却是笑道:“不是袁绍不肯派骑兵,而是袁绍没想到,显谋那五千骑兵,比泥鳅还滑溜。兵去多了,显谋就跑;兵去少了,又打不过。”   “估计是算准了显谋这次要南下回营了,所以才将骑兵全派出去拦截显谋。”   “显谋已经成功分走了袁绍的骑兵,若剩下的兵马,我等还不能击破,待显谋回来我等就会被嘲笑了。”   关羽傲然道:“三万最精锐的骑兵离开了魏郡大营,袁绍还有什么能为,能挡得住关某的先登营?” 第327章 踏冰借道,刘备雪夜破袁   袁绍在黎阳聚集了十万兵马,又分派了三万骑兵去拦截郑平。   营寨中虽然还有七万兵马,但这七万兵马并非都是精锐。   由于临时聚集,袁绍也难以对这七万兵马如臂指使。   这亦是关羽信心的来源。   兵不在多,在于将之调遣。   而如今,逢纪去了许都,审配被击败后退守南皮,袁绍军中缺少能指挥七万大军的将才。   许攸虽然善谋,但并不擅长调兵遣将。   否则也不会将三万骑兵和文丑全部都派遣出营去拦截郑平了。   刘备静思道:“以我军目前的兵力,还是少了些。不如让臧刺史也率兵同往,藏刺史麾下高顺的陷阵营,亦是善战之兵。”   刘备知道这一战很关键,容不得半点疏忽。   臧洪有兵万余,其中陷阵营千余。   再算上刘备的三万人,以四万对七万,这胜算也能大一些。   刘备的提议,得到了众将的附和。   毕竟兵马越多,这击败袁绍的把握自然就更大。   不多时。   张纮自外而来,额角有些微汗水,人也有些气喘。   “子纲,你去了何处?”刘备有些讶异。   张纮拱手道:“禀使君,近日黄河水结冰,纮去查探了地形,发现了一处可以踏冰渡河的绝佳路线。”   刘备顿时面容一凛。   关羽虽然曾破过淳于琼的黎阳大营,但因袁绍兵来,又退回了黄河南岸。   如今袁绍的兵力,大部分都驻扎在黎阳大营。   若能踏冰渡河,自然是比乘船渡河更便捷。   毕竟刘备的船只,无法同时将兵马都运输至对岸。   若是对岸探得情报,半渡而击,刘备未必能成功渡河。   而现在,张纮却说探得一处可以踏冰渡河的路线,这无疑是让刘备这次渡河增加了五分胜机。   “好!”   刘备豁然而起。   “真是天助大汉!”   张纮又道:“纮又仔细询问过善察天象的老人,近日应有大雪!可多备御寒衣物,趁雪夜渡河,直闯袁军大营!”   刘备有些惊疑:“子纲,雪夜行军,将士们未必能承受。”   张纮则道:“使君,袁绍有七万兵马,又是据营而守,若不出奇兵,即便渡河了也未必能将其完全击溃。忍一时之痛,可免数战之忧!”   刘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扫视各营诸将。   毕竟能不能执行张纮雪夜奇袭的计划,重点还是得看各营将士是否有能力执行。   关羽率先出列,道:“兄长,先登营不畏寒暑,刀山火海亦敢前往,何惧夜雪?”   张飞亦是不甘示弱:“兄长,锐士营乃青州第一营,何惧寒暑?弟请为先锋!”   孙坚久经战阵,对雪夜行军亦是有经验,道:“昔日坚曾奉命平羌人叛乱,亦曾雪夜行军,此事坚颇有经验,理当为先锋。”   其余诸将,亦是纷纷请战。   虽说雪夜辛苦,但只要赢了这仗,就可以将袁绍击溃。   这可是立奇功的好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见众将皆请战,刘备又看向陈登。   陈登思虑片刻,道:“登以为,可将兵马分为两部,一部走子纲兄说的冰道,一部走未结冰处,乘船而往,让袁绍误以为使君要渡河而击,分其兵势。”   “冰道奇袭,由先登、锐士和破军三营负责,此三营最善攻坚,甲胄又轻,便于奇袭。水路则率白毦、大戟、射声三营。”   “臧刺史处,则令其先行走仓亭津渡河,不用隐瞒踪迹,如此可让袁绍误以为使君准备白马津和仓亭津两路并进,而忽略掉先登三营的奇袭。”   张纮亦道:“元龙之言甚善,臧刺史走仓亭津,亦可分袁绍兵势,使君再渡河进攻白马津,乱袁绍判断,为先登三营提供战机。”   当即。   刘备让陈登和张纮制定了具体的作战细节,又遣人通知东平国的臧洪强攻白马津。   得到传信的臧洪亦不犹豫,亲率兖州万余大军,强攻仓亭津。   黎阳大营。   袁绍惊闻臧洪强攻仓亭津,连忙派高览率军去救,急招许攸商议。   “臧洪强攻仓亭津,刘备必然也会响应。”   “攸料定,刘备必然会打白马津,明公可遣将增兵白马津,以防刘备奇袭。”   许攸果断的判断了形势。   袁绍不由有些忿忿:“刘备这厮,都寒冬腊月了,还要出兵,这是一点都不体恤士卒吗?真是个伪君子!”   天气越来越冷,饶是袁绍的帅帐炉火旺盛,也避免不了寒风的侵蚀。   更别说普通的士卒了!   这军中怨言本就不少,刘备又趁机出兵,这让袁绍如何不怒?   然而怒归怒,袁绍也不敢怠慢,只能按许攸的提议,分兵再去增援白马津。   为了给奇袭的先登三营营造战机,刘备对白马津展开了强攻。   先是射声营对白马津来了一波箭雨洗地,紧接着白毦营和大戟营又持盾向前,在岸边构筑战线。   攻势异常的猛烈!   眼见白马津快要守不住,袁绍又再次分兵去增援。   连打了三日,直到大雪纷飞,双方才各自罢兵。   “刘备这厮,这是要跟本将拼命吗?”袁绍愤愤的将头盔投掷在地。   这三日里,刘备的攻势太强了,袁绍折损了不少兵马。   仓亭津的战事也不容乐观,尤其是高顺的陷阵营,让袁绍险些要出动铁骑了。   袁绍有一支秘密的骑兵部队,虽然只有三百人,却是全副马铠!   这是袁绍用于出奇兵用的。   不过显然,在黎阳待了这么久,袁绍这支三百人的重甲骑兵都没能派上用场。   毕竟重甲不等于轻甲,重甲骑兵耐久力和灵活性差,只能用于奇兵决胜。   比如两军在平原地对阵正酣,三百重甲骑兵出列,足以影响胜负!   “这大雪来得挺及时啊。”袁绍暗暗感叹。   冬季作战,对于袁绍其实是很不利的。   因为兵多,所以过冬的物资需求也多。   又因冬季严寒,后勤辎重的运输也会受到影响。   若不是刘备关羽奇袭了黎阳大营,袁绍必须夺回来,压根不会在秋冬之际聚兵。   夜。   袁绍酣睡正甜,忽然见耳边听得一阵喊杀声。   但袁绍并未起身,只以为这是梦中的场景。   毕竟这个时候,刘备还在白马津,怎么可能来黎阳大营?   袁绍的亲卫裨将喊了许久,见袁绍依旧不肯醒来,只得狠心用凉水浇向袁绍。   “嘶!”   大冬天的被凉水浇醒,这舒爽感让袁绍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剑砍人。   “将军息怒!”亲卫裨将连忙下跪求饶:“刘备劫营!”   袁绍顿时一个激灵,利剑落在裨将脖子前停下:“刘备劫营?刘备在白马津,怎么可能来劫营!”   裨将亦是不理解:“末将不知,但来劫营的有一人,是关羽!”   关羽?   袁绍心中更是震撼!   这大雪纷飞的,关羽是如何从白马津来的黎阳大营?   还未等袁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许攸已经来到了帅帐:“本初,快走,我等中刘备之计了!”   许攸急得直呼袁绍表字。   袁绍更是不解:“子远,你来的正好,刘备在白马津,关羽怎么会来劫营?”   “踏冰借道,雪夜奇袭。”许攸干净利落的道出八个字:“仓亭津和白马津都是疑兵,目的是让我等忽略黄河结冰可以过兵的可能。”   “但仅仅只是踏冰借道,还不足以成功奇袭。”   “刘备必然料定这几日有大雪,所以才走仓亭津和白马津两路强攻,目的就是为了给关羽制造奇袭的机会。”   “大雪一来,我军必然松懈,认为刘备不会出兵。”   “而这个时候,却正是关羽奇袭的最佳战机!”   “西门已经被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本初!”   许攸见袁绍还在发愣,喝向亲卫裨将:“还愣着作甚,将本初架走!”   另一边。   关羽张飞孙坚,各率一营,自西门而入,三营并进,直冲袁绍帅帐。   袁绍军压根没想到会有人雪夜奇袭,一个个毫无准备,偶有抵抗的,也挡不住三营的进攻。   青州最精锐的三营,此时如猛虎出笼一般,撕咬慌乱的袁绍将士。   与此同时。   一盏盏祈天灯也在雪夜中飞起。   “是祈天灯!”   “关将军等人劫营成功了。”   “使君,立即出兵,此战是我们赢了!”   陈登见到祈天灯,立即来报刘备。   刘备也兴奋起来了。   自大雪飘飞,刘备就猜到关羽三营会在今夜劫营,因此一只都在和衣小睡。   得知祈天灯出现,刘备豁然起身,仗剑出营。   看到黎阳大营方向高挂的祈天灯,刘备顿时胸有豪气:“传令众将士,袁绍已死,今夜就破了白马津!”   刘备是懂忽悠的!   反正劫营成功了,袁绍死不死就不重要了。   刘备说袁绍死了,那就是死了!   白马津的守将,本来还想着大雪纷飞双方罢兵可以好好的休憩一阵,结果凌晨的时候却听到喊杀声以及“袁绍已死”的声音。   “明公被斩了?怎么可能?”   守将惊骇而起。   然而刘备故意为之,万余人边打边喊“袁绍已死”。   这不合常理的喊杀声,在配上刘备军如虹气势,白马津的袁兵顿时开始慌了。   “那是,刘备军的祈天灯,怎么会出现在黎阳大营?”   那近百盏祈天灯漂浮在黎阳大营上空,如尖锐的刺刀一般扎进白马津守将的心中。   这让白马津守将确定黎阳大营遇袭了。   “莫非明公真的死了?”   这个猜测,守将自己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眼见军心已乱,守将狠了狠心,直接跑了。   这白马津的袁兵,见守将迟迟不阻止反击,一个个也惊慌而逃。   “扼守营寨,立即派人打探黎阳战况!”刘备当即立断,语气中也平添了三分兴奋。   及至天明。   探子返回。   “使君,黎阳大营已破,袁绍已经逃回邺城!”   “关将军收押降卒两万,请使君定夺!”   关羽三营只有万余人,却要看押两万的降卒,这让关羽张飞和孙坚,有了不同的分歧。   孙坚的意见,是要么杀了要么放了,否则袁绍卷土重来,这两万降卒就是个祸害。   张飞认为应该杀,而关羽认为应该收编。   三人意见不同,又见刘备遣人打探情报,于是令探子回禀刘备,定夺主意。   “两军交战,将士何辜?”   “既然袁绍都败了,又何苦为难这两万降卒?”   “魏延。”   “在!”   “你即刻去黎阳大营,传达军令,给这两万降卒发放返乡的钱粮,全部释放!”   “诺!”   陈登拍手称赞:“使君仁德,以德报怨!如此一来,这些降卒返回邺城后,必然会盛传使君仁德之举,也能趁机削弱袁兵士气。”   刘备轻叹:“削弱袁兵士气,备未曾多想。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战场之外,备不忍再多杀伤。”   众人拜服。   邺城。   袁绍将气撒在了无辜的桌椅板凳上,然后怒斥诸将。   “七万大军,一夜被破。”   “尔等平日里都自诩是无双良将,却被人打得落荒而逃,可还有颜面立于此地?”   一个个袁将低头不语。   更有人暗暗腹议,又不只是我们跑了,将军你不也跑了吗?   不过这种话,没人敢说出来。   这个时候将问题推到袁绍身上,那不就是厕所里打灯笼,纯纯找死么。   良久。   许攸见袁绍怒气消散不少,出列道:“明公,此战虽然丢了黎阳大营,但刘备并未趁机追至邺城,足见刘备也是樯橹之末了。”   “明公不可因一时战败而气馁,整顿几日,亦可再战。”   “可立即调回文丑将军的三万骑兵,再与刘备决胜负。”   许攸的话,让袁绍渐渐心安。   正如许攸说的一样,黎阳大营虽然被破,但损失的也只是些普通兵马,袁绍最精锐的骑兵依旧还在。   “哼,不报此仇,本将誓不为人。”   “来人,立即传信召文丑回邺城!”   “本将要让刘备知道,不过是侥幸用诡计胜了本将一阵,本将不在乎!”   有了许攸的安慰,袁绍信心再起。   只要文丑的三万骑兵还在,袁绍就不畏惧失败。   此时。   文丑已经率兵出现在了河间郡。 第328章 郑平设伏,文丑丢盔弃袍   “文将军,据可靠情报,郑平的五千骑兵,就在鄚城休整。”   鄚城外。   文丑率精锐骑兵五千,先一步追击郑平抵达了鄚城。   “能确定吗?”   文丑目光微凛。   对手是郑平,文丑不敢疏忽大意。   上回一人独战十余将的经历,文丑心有余悸。   虽说刘备现在的大将基本都在兖州,但文丑也不敢断定这五千骑兵中会不会又隐藏了几个骁将。   “能确定!”裨将如实道:“五日前,郑平率骑兵分散进入鄚城,每日里都能见到骑兵自外而入。”   “五日?”文丑皱眉:“郑平在鄚城待了五日还未走?这是为何?”   裨将摇头:“末将不知!末将猜测,或许是粮草不济,亦或者是连日奔逃过于疲倦,故而藏身此城。不过奇怪的是,探子并未在城中探得郑平骑兵的踪迹,也不知道这五千骑兵是如何藏匿身形的。”   文丑想了半晌,也未想清楚郑平在弄什么玄虚,遂道:“给其他几路骑兵发信号,立即来鄚城。鄚城内有不少富户,要藏匿这五千骑兵并不难。”   “五日分批入城,估计也是怕人多了太显眼。”   “这郑平最善藏兵匿行,这次可不能让他逃了!”   此时。   鄚城东,外三十里的山林之中。   郑平正炙烤着獐腿,身边坐着一个裹着皮甲的少女。   虽然身着皮甲,但也难掩少女那粉雕玉琢般的俏丽容颜。   这少女正是甄尧的幼妹甄宓,袁熙求而不得的人。   因为甄尧担心袁熙事后来求,故而让郑平一并带走。   赵云健步而来,坐在郑平身边,徐徐而道:   “军师,如你所料,文丑并未直接攻城,而是在鄚城西二十里外扎营了,看样子是想等后续兵马到来才攻城。”   “不过,文丑要攻城,必然也会将兵马布置到城东,我们待在这里,极有可能被文丑的斥候探查到。”   郑平却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獐腿翻了个面,让受热更加均匀:“无妨。今夜我们就起程。”   赵云凛目:“去何方?”   “回中山!将小宓送回去。”郑平轻笑。   赵云和甄宓都讶异的看向郑平。   “军师,你为何要送我回去?可是怕我耽误了你们的行军速度?”甄宓咬着牙,双眸中隐隐有泪痕,似有委屈。   郑平摇了摇头,道:“小宓,你还年幼,不适合长途行军。令兄让你随我离开,只是要暂避袁熙。而我也信守承诺,的确带你离开了。”   “只不过嘛,也没有谁规定,带你离开后,就不能送你回来。”   “若有袁家人来,令兄就可以推脱你被我抢去青州了。”   “你在中山,该吃吃该喝喝,遇到袁家人躲着就行,反正袁家人也不认识你。”   郑平是来敌后侵扰的,带着甄宓的确多有不变。   但郑平又不能拒绝甄尧,故而在鄚城演了一出戏,以钱财收买了鄚城令,让其配合行事,让文丑误以为自己在鄚城休整。   赵云则道:“军师,那鄚城令真的能信守诺言吗?”   郑平轻笑:“一个贪财的县令,能信守诺言才有鬼了。不过在文丑质问鄚城令之前,鄚城令肯定会心存侥幸。因此,这重点不在于鄚城令是否信守诺言,而在于文丑什么时候攻城。”   当夜。   郑平率五千骑兵沿河流而下,然后绕道又返回了中山,将甄宓送回了甄氏。   随后。   郑平又引军南下常山郡。   袁绍听从许攸的提议,先解决黑山军,因此曾对黑山军进行了大规模的进攻。   又因局势变化太快,袁绍又不得不将重心放在刘备和曹操身上,黑山军才逃过一劫。   郑平这次北上,一个目的是侵扰,另一个目的就是趁机跟黑山军结盟。   得知是左将军刘备麾下的军师将军到来,张燕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郑平居然能跑到袁绍的后方来,喜的是终于可以找袁绍雪恨了。   对于郑平的来意,张燕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   如今袁绍跟刘备曹操对峙,而刘备的军师将军却来黑山,这用意不言而明了。   虽然猜到了郑平的目的,但张燕该有的立场还是得挑明。   “我们只是暂时结盟对抗袁绍,但不意味着黑山军从此就臣服左将军。”   张燕的立场表达得很鲜明,一起打袁绍可以,但要臣服刘备是不行的。   “左将军向来不会强迫他人。”郑平招了招手,孙策从马背上取来一个布袋递给张燕。   张燕心中疑惑,然后扫了一眼布袋中物,脸色顿时一变:“郑军师,你这是?”   郑平笑道:“黑山也曾用青州的耕种之法,彼此之间也算是缘分,这些书籍记载的是青州这几年的农业增产改良的一些经验。”   “左将军一向仁德爱民,故而在我来寻张渠帅之前,特别嘱咐要将此物送与渠帅。”   “相较于击败袁绍,左将军更在意黑山百万军民能否解决温饱。”   张燕的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良久。   张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郑平送来的书籍,真假张燕不用怀疑。   毕竟郑平没理由拿一些无用的书籍当礼物,那只会显得刘备器量狭小。   可这书籍是真的,这礼就大了!   “郑军师,若败了袁绍,左将军当如何对付黑山?”张燕双眸直直的盯着郑平,试图从郑平的言语表情中看出端倪。   郑平大笑:“左将军是大汉的左将军,黑山之民亦是汉民,何来的对付?黑山之民若原因返回故里,左将军自然会令故里接纳。”   “黑山之民若不愿回归故里,黑山便是冀州的黑山郡,当有正直官吏来帮助黑山之民不再忧虑衣食。”   “可若黑山之民好逸恶劳,不肯接受左将军的好意,执意还要劫掠县乡,那左将军也只能忍痛剿匪了。”   “这个答案,张渠帅可还满意?”   张燕目视郑平良久,不论是一言语还是表情,张燕都看不出郑平有半分的狡诈。   “若左将军真能遵循此诺,黑山自然不会再行劫掠。”   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张燕在黑山多年,麾下亦有五千余人的骑兵。   为表诚意,这五千骑兵也归郑平统辖。   同时,张燕还挑选了三万黑山军,也听从郑平的号令。   黑山军的战斗力说强不强,但要说弱也不弱。   毕竟能在黑山存续了十余年,太弱的,基本都死在战场上了。   但因为黑山实在太穷,这三万黑山军大部分连个皮甲都没有,武器也多有残缺。   郑平也不会指望一个还在为衣食无忧而发愁的张燕,麾下能有三万带甲精锐。   真有三万带甲精锐,袁绍都得头疼。   毕竟黑山军缺的只是甲胄武器,不缺死战之心。   而在郑平说服黑山军的时候,文丑在鄚城已经抓狂了。   “郑平在何处?”文丑死死的抓住鄚城令的衣襟喝问。   为了将郑平堵死在鄚城,文丑派遣骑兵将鄚城东南西北四门都围了。   结果一打入鄚城,发现鄚城一个青州骑兵都不在。   鄚城令瑟瑟发抖:“将军,青州骑兵只是在鄚城逛了五日,根本没在鄚城啊!”   “胡说!本将的探子分明探得,郑平的骑兵连续五日都入城,你却说没在城中?”文丑身边的裨将又惊又怒。   鄚城令心中后悔,不该收郑平的好处,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将军,真的不是下官有意欺瞒,只是当时下官全家都被抓了,下官也是今日才得知青州骑兵早已经离开了鄚城。”   “砍了!”文丑转身,不再理会鄚城令的求饶。   不管这鄚城令如何辩解,让文丑误判了军情就是大罪。   “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自知办了坏事的裨将,一刀砍了鄚城令后,小心翼翼的询问文丑。   文丑皱着眉头。   如今失去了郑平的踪迹,就等于这次拦截郑平的任务失败了。   忽然间。   一个信使急急而来:“报,将军,有大将军急令!”   文丑拆开急令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传令三军,立即返回邺城。”   裨将疑惑:“将军,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急切返回邺城?不是应该返回黎阳大营吗?”   文丑扭头冷喝:“不想本将砍了你,就别妄自揣测!”   在心中,文丑却是惊骇莫名。   “明公竟然败了!”   “七万大军的黎阳大营,竟然败了,这怎么可能?”   “可恶的郑平,故意引本将来河间,就是为了趁机奇袭明公的本寨吗?”   文丑心中有些惶恐、焦虑。   上回被生擒的画面再次映射在脑中。   “得立即返回邺城!”   文丑率三万骑兵,自鄚城一路往西南方向的邺城急急而奔。   三日后,文丑抵达钜鹿郡下曲阳休整。   下曲阳令不敢怠慢,连忙开仓放粮,好酒好肉的款待文丑。   面对下曲阳令的热情,文丑颇为满意:“南下这么多县令,也就你下曲阳令没有一点怨言。”   “你放心,到了大将军处,本将会替你表奏功劳的。”   下曲阳令赔笑道:“将军言重了,这粮食没了,还可以再征,总不能让三军将士缺少吃喝。”   文丑哈哈大笑,直夸下曲阳令是个人才。   酒足饭饱后的文丑,再次率军赶往邺城,全城几乎没什么防备。   在文丑心中,郑平早已返回了青州,如今在钜鹿郡还能有什么危险?   躺在粮车上酣睡的文丑,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下曲阳令可真是个人才,不过是卖了个假消息,他还真的好酒好肉的款待文丑三军啊。”赵云立在郑平身边,语气多了几分轻蔑。   郑平摇扇而笑:“再怎么说,下曲阳令也是立了大功了。要不然文丑也不会在黄昏时候在道路狭隘又多枯草的地方行军。”   文丑也是老将了。   若是清醒的时候,或许会灵光一闪,担心会不会遇到意外,但在醉酒的时候就不会在意这种小概率事件了。   “准备放火,让文丑醒醒酒!”   郑平羽扇一停,语气也多了戏谑之意。   在游说了张燕后,郑平就藏兵匿行,来到了钜鹿郡设伏。   袁绍在黎阳已经战败,袁绍必然会急招文丑返回邺城,这是埋伏文丑的最佳时机!   这也是为何,郑平不选择南下而是选择在钜鹿郡埋伏文丑的原因。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如今冬季,本就干燥,再加上黄昏风大,这火光一起,很快就形成燎原之势。   骑兵在这狭道多枯草的地方行军,比步兵更难撤离。   火光一起,战马就开始了嘶鸣。   文丑的军阵顿时大乱!   “是谁在放火?”   文丑从粮车上惊醒,看见满山道的火光,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好,本将又中郑平之计了!”   能在这种地方放火的,除了郑平,文丑猜不出还有第二人!   “撤,往后撤!”   文丑抢了一匹战马,仓皇而逃。   刚逃出山道,迎面就是一波兵马。   “文丑,可认得黑山张燕!”张燕挺枪策马,怒视文丑。   黑山屡遭袁绍清剿,彼此之间的仇恨是很深的。   如今见了文丑,张燕难以遏制心中怒火。   “张燕,本将不来找你,你竟然敢来伏击本将!”文丑怒斥一声,内心却没来由一松。   不是郑平,只不过是一群黑山蠢贼!   若是郑平拦截,文丑说不准就直接跑了。   但眼前的只是张燕,文丑可就没多少担心了。   区区张燕,何足道哉?   然而,还未等文丑高兴多久,左右两侧又杀来两支兵马。   左边赵云,右边孙策!   一见这阵容,文丑瞬间心凉了。   “可恶的青州兵,又来群殴!”   一见到赵云和孙策,文丑连怒骂的心都没有了,只想逃跑避免被认出来。   但张燕哪里肯让文丑跑,一边追一边喊:“头戴金盔的是文丑!”   “混蛋张燕!”文丑一边骂一边将金盔丢掉。   这个时候,文丑就代表战功,谁都想来追杀!   “穿红袍的是文丑!”张燕眼见,见文丑丢掉金盔,立马又改了口。   文丑气急败坏的扯掉红袍,结果刚扯掉,张燕又改口了:“披头散发,手持长刀,骑红马的是文丑!”   “彼其娘也!” 第329章 离间计成,袁绍罢免文丑   张燕紧追不舍,势必要将文丑留在此地,即便是文丑丢盔弃袍,也不肯放过。   文丑无奈,瞅准机会对着张燕就是一个拖刀回斩。   张燕早就提防着文丑,挺枪挡住这一刀,不过下一刻,文丑又拖刀跑了,压根不跟张燕纠缠,这战场经营显然十分的丰富。   这一斩一跑,文丑跟张燕的距离又再次拉开。   眼见文丑就要逃走,张燕连忙挂枪拉弓,一箭射向文丑。   不过文丑似乎早有所料,在利箭飞来的时候身体直接伏在马背上,躲过了这一箭。   “可恶!”   张燕狠狠的将长弓一甩。   就在张燕以为追不上文丑时,却见文丑的战马一声悲鸣,马腿被一支利箭给射穿。   一员白袍骑将,斜刺里的冲向文丑,正是白袍营主将赵云。   文丑战马吃痛,差点没将文丑给掀下战马。   忽然耳边听得风声,文丑连忙头一歪,躲过了赵云的长枪。   横刀一挡,文丑看清了来人,但这一看却差点没将文丑的魂给吓出来。   “赵云!”   若是平日里,文丑自然是不惧跟赵云一战。   但如今兵败,战马又中箭,如此劣势下跟赵云缠战,那不就是嫌命长了吗?   “文将军,听说河北有传言,你能以一敌四?”   赵云的语气多了戏谑,长枪缠着文丑不让文丑逃走。   文丑面有羞恼之意,大喝道:“赵云,可敢公平一战!”   战场上喊公平一战,文丑这想法也是挺无耻的。   不过为了觅得活命的机会,再无耻的方式,这战场上都是层出不穷。   “好啊,本将给你换匹马!”赵云指了指文丑后方:“看你身后,这匹战马如何?”   文丑下意识的回头,目光却是变得更加惊骇,不由大骂:“赵子龙,你无耻!”   这哪里是给文丑送马!   来的正是白袍营副将孙策,张燕也从后面追来!   眼看又要被群殴,文丑心中又气又怒。   我又不是吕布,你们玩什么群殴!   单打独斗,文丑都不是赵云对手,再加个张燕孙策,文丑战马又中箭,这招架就更难了!   “给本将下马!”   缠斗中,赵云忽然一声大喝,手中的亮银枪如雷石滚木一般,将文丑生生的震下战马。   “绑了!”   听到赵云的喝声,孙策则是翻身下马,熟络的将文丑按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云,士可杀,不可辱!”   文丑再度被擒,双目喷火,感到无比的憋屈。   “河北军中,以一敌四的无双上将,岂能轻易斩杀?”   “军师有言,理当以招降为主!”   赵云再提以一敌四,文丑更是羞愧难当。   文丑被擒,帅旗又倒,这三万骑兵如失了主心骨一板,或逃或降。   不多时。   文丑被孙策押到了郑平跟前。   “文将军,别来无恙啊!”   郑平摇着羽扇,一脸和善的看着文丑,随即又佯装责备道:“伯符,文将军乃是使君钦佩之人,岂能如此对待!快快松绑!”   文丑却是大叫:“不许松绑,文丑不降!”   孙策看向郑平,眼中有询问。   郑平却是亲自上前,替文丑解绑道:“是我疏忽了,文将军乃河北上将,岂能让一军中小将来松绑。”   文丑有心想趁机生擒郑平,又见赵云一双虎眼紧盯着自己,遂又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郑军师,文丑不降!”   “文将军误会了。”郑平邀文丑入席坐下,道:“文将军来河北上将,若是劝降,岂不是坠了文将军之名?只是文将军兵败,还能返回邺城吗?”   文丑沉默。   三万骑兵,如今被郑平打得七零八落的,主将还被生擒了。   这还如何回去见袁绍?   “文将军,你我也算是旧识了。”郑平摇扇而笑:“上回逢纪兵败时,我亦曾劝其入洛阳,觅得机会去抢许都。逢纪如今抢了许都,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文将军不妨也听我一言,戴罪立功,今后也能有颜面回见袁大将军。”   文丑吃了一惊:“逢纪入洛阳,是听了郑军师的言语?”   郑平笑道:“文将军,这袁大将军跟曹司空以及左将军之间的争斗,究其原因,其实也就是政见的不同。”   “别看今日我等打生打死的,这来日未必不能成为同僚。”   “故而我两度生擒文将军,都不肯坏文将军性命,便是这个原因。”   文丑眯着眼睛,有些看不清郑平这些话的真假,不由问道:“那为何你们要杀颜良?”   郑平叹道:“颜将军太高傲了,无人能劝。文将军则不同,能屈能伸,乃大丈夫之风,何苦执着于一时的成败呢。”   真诚的言语,让文丑逐渐放下了心中的固执。   “郑军师想如何做?”文丑死死的盯着郑牧。   郑平不动声色的,递给文丑一个锦囊:“文将军,锦囊之中,自有妙计。”   见文丑要拆开,郑平又拦住道:“文将军可别急着拆开。待出了营之后,文将军若觉得不能直接回邺城的时候,再拆开此锦囊。”   文丑吃了一惊:“你要放我走?”   郑平笑道:“文将军何出此言?难道我还要将文将军装入囚车不成?”   说完,郑平又唤人准备了酒食,让文丑饱餐了一顿,又亲自送文丑出营。   不仅如此,还将降了的五千袁兵,也一并送还给了文丑。   文丑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   看着手中的锦囊,文丑迟疑要不要打开。   良久。   文丑还是忍不住好奇,打开了锦囊。   一见锦囊内容,文丑大惊失色。   但很快,文丑又强忍了惊骇,将锦囊中的纸条死死的攥在手中。   另一边。   赵云却是询问郑平:“军师,那文丑真的会中计吗?”   郑平却是笃信而笑:“若文丑忍不住拆开锦囊,他就必然会中计。”   “只要心中存有险恶之心,就必然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欺瞒之举。”   “文丑曾为了保命,而构陷过逢纪一次,如今损兵折将又不想在袁绍面前失宠,必然还会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   “我不过是在锦囊之中,给了文丑一个最合适的借口罢了。”   “此计瞒不过许攸。”   “然而,文丑能猜到前头却猜不到后头,我要离间的,从来都不是许攸啊。”   孙策却是面有遗憾:“擒了文丑又将文丑放了,以后还得再擒一次。军师,接下来我们去何处?”   郑平摇扇一指:“并州!”   孙策吃了一惊:“并州?这是为何?”   郑平轻笑解释:“使君在黎阳大破袁绍,我等又击败了文丑的骑兵,短时间内,袁绍是出不了邺城了。”   “然而,邺城城高水深,极难攻破,与其浪费兵力在邺城,不如转战并州。”   “马腾韩遂高干以及匈奴部骑兵都离开了并州,如今并州空虚,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赵云凝声道:“若取并州,高干和匈奴部骑兵必然返回,如此一来,马腾韩遂在许都就孤立无援了。”   “没了援兵,马腾韩遂难以战胜曹操,而曹操也难以拿下许都,维持平衡对使君更有利。”   郑平摇扇赞道:“子龙一点就通,这打并州的先锋印就交给子龙了。”   孙策顿时不服道:“军师,子龙兄是主将岂能当先锋,这先锋还是让给末将吧!”   郑平扫了一眼孙策:“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吗?”   孙策顿时愣住:“末将需要懂吗?”   此时周瑜这个外置大脑不在孙策身边,孙策压根就没听明白郑平跟赵云的对话。   孙策的憨愣,顿时引起众将一阵大笑。   “伯符,你暂时留在军师身边,这先锋印就不要抢了。”赵云虽然是孙策妹夫,但平日里孙策都得喊一声子龙兄。   赵云一开口,孙策的气焰顿时便弱了三分,最终还是由赵云接下了先锋印。   有张燕在,去并州的路都不用经过袁绍抢占的关隘。   在郑平准备偷袭并州的期间,文丑也带着残兵返回了邺城。   见文丑狼狈而归,袁绍惊骇不已:“文丑,怎么回事?你的三万骑兵,怎就回来万余人?”   郑平还了五千降卒给文丑,文丑沿途又聚拢残兵数千,勉强凑了万余骑兵返回邺城。   见袁绍询问,文丑没有直接回答:“明公,还请屏退左右。”   待得屋内只有袁绍和文丑两人时,文丑这才将郑平给的锦囊递给袁绍。   “这是何物?”袁绍有些奇怪。   文丑凝声道:“这是许攸给郑平的密信,郑平又将其给了末将。”   袁绍更是奇怪,于是拆开了锦囊,取出锦囊中的字条。   一见内容,袁绍霍然而起,面有怒色:“这不可能!这必然是郑平的离间之计。”   内容上写了六个字,是“合黑山,斩文丑。”   文丑却是道:“末将亦猜测,这可能是郑平的离间计。郑平将此信转交给末将,必然是想让明公问罪许攸。只是奇怪的是,末将这次战败,的确是被黑山军和郑平联合拦截。”   “郑平怎么会跟黑山军联合?末将想不明白!”   袁绍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即便猜到郑平在用离间计,但袁绍心中依旧难以释怀。   黑山军为什么会跟郑平合作,又为什么能在文丑回邺城的途中上埋伏,这是袁绍想不明白的地方。   一切太巧合了!   而往往,太巧合的事就有猫腻在其中。   “文将军,你先退下吧!”袁绍挥了挥手。   见袁绍果然没有怪罪自己,文丑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哼,郑平这家伙,以为我文丑是个没脑子的吗?”   “竟然想用这种拙劣的离间计,借我之手除掉许攸?”   待文丑离开后不久,许攸被袁绍召来。   袁绍将纸条递给许攸,道:“这是文丑刚才给本将的,说是子远你给郑平的,然后郑平又给了文丑。”   许攸扫了一眼,顿时眼皮一跳,然后不动声色地道:“如此拙劣的离间计,郑平技穷了。”   袁绍亦道:“本将亦知这是离间计,故而不曾相信,只是本将不太明白,郑平为何能跟黑山军联合一起,还在文丑必经之地设伏。”   这文丑!   许攸心中有些恼怒,语气平和地分析道:“明公,攸有一事不明。”   “何事?”袁绍疑问。   许攸道:“文将军的勇力比之颜良如何?”   袁绍不假思索:“不如颜良!”   许攸又道:“然而,河北军中盛传,文丑以负伤之躯,一人独战关羽、孙坚、张飞、赵云,尚且能全身而退,当为无双猛将。”   “可颜良,却被关羽斩了!”   袁绍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沉。   许攸又道:“文丑在南皮兵败后,回来就跟郭图一起构陷逢纪。攸虽然跟逢纪不和,但逢纪也是攸在洛阳的时候就举荐给明公的,哪怕说逢纪私通曹操攸都能信,但攸决不信逢记会私通刘备。”   “那么文丑,为何要构陷逢纪呢?”   “明公跟黑山军本就有仇隙,黑山军跟郑平联合拦截文丑并非不可能,文丑这次战败其实是非战之罪,只要说明情况即可,可偏偏文丑手中却有构陷攸的字条。”   “文丑是如何得到的这个锦囊?”   “难道郑平败文丑的时候,还专门遣人把锦囊送给文丑?”   “都能将锦囊送给文丑还让文丑带话了,郑平难道就不能直接生擒文丑吗?”   一阵阵的分析,听得袁绍心中直发抖:“子远之意,是文丑,背叛了本将?”   许攸摇头:“文丑未必背叛了明公,但文丑极有可能被郑平生擒了,然后郑平又让文丑回来,欲行离间之计!”   “此事也不难查证,只需要询问文丑带回来的万余残兵就可以了。”   袁绍黑着脸,当即唤来几个亲卫,让其去文丑的万余残兵中调查。   半个时辰后,袁绍得到了答案。   得知其中有一部份残兵是郑平主动释放的,袁绍勃然大怒:“文丑竟然真的敢欺瞒本将!”   最信任的大将,竟然会欺瞒自己,袁绍心中感到一阵阵的悲凉以及难以遏制的愤怒:“传令,罢去文丑一切军职,押入大牢,等候审问!”   虽然知道文丑并未真的背叛袁绍,但许攸没有替文丑辩驳。   没有背叛,但也有欺瞒和构陷之意。   若不惩治,真当他许攸没脾气? 咳咳,新书发了   起点上架周期长,双开了本,求支持,作者号打开有链接。   【三国:季汉大都督,有妻蔡琰】   厚脸求支持。求追读。让我上个推荐 第330章 许攸定计,刘协被劫走了   待袁绍怒气渐消,许攸这才徐徐开口:“如今黑山军跟刘备结盟,攸担心,郑平可能会借道黑山去取并州。明公可召高干回并州,以防郑平和黑山军。”   在料敌的本事上,许攸向来都有先见。   “若调回高干,许都的马腾韩遂,未必能敌得过曹操。更何况,如今刘备在黎阳赢了本将,必然也回返回许都。”袁绍有些迟疑。   对于曹操这个老对手的战力,袁绍还是很清楚的。   若无高干援军,马腾韩遂深入颍川,未必能久守。   待得刘备回军许都,马腾韩遂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许攸却是冷笑:“明公,若非逢纪煽动马腾韩遂,攸之策略又岂会变得被动?”   “黎阳之败,归根结柢在于逢纪贸然进兵许都,导致明公在魏郡仓促聚兵。”   “若非如此,明公有黄河天险,刘备又岂能轻易渡河而战?”   “好好的一个坐山观虎斗,就因为逢纪贪功,逼得明公分兵而战,黎阳之败,逢纪当为首罪。”   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   许攸献四路进兵之策的时候,不论逢纪首罪。   如今战事不利,再论逢纪首罪,足以让袁绍对逢纪心生厌恶。   作为一个老牌阴谋家,年轻时就敢煽动王芬废灵帝的许攸,走过的路比逢纪吃的盐还多,真论阴谋算计,逢纪还真不如许攸。   袁绍一听许攸这话,心中更迟疑了。   许攸论逢纪首罪,袁绍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许攸说得颇有道理。   本来都跟曹操议和了,结果因为逢纪煽动马腾韩遂进攻许都,就导致了整个战场局势变成了曹刘结盟共讨袁绍了。   虽说袁绍聚兵并非如许攸说的仓促,但有了许攸说的理由,袁绍越来越觉得,是因为聚兵太仓促,所以导致了黎阳战败。   “哼!逢元图这蠢货,先坏了颜良,后坏了议和,导致本将征战不利,合当首罪!”袁绍思虑半晌,最终给逢纪定了个首罪。   许攸见袁绍不满逢纪,又道:“逢纪有罪,明公以逢纪为饵,就不能算是陷臣了。”   “调走高干的援兵,不仅可以提防黑山军和郑平的意图,亦可让逢纪收起侥幸之心。”   “届时,逢纪守不住许都,必然会劫持刘协和众公卿。”   “倘若逢纪再狠一些,直接杀了刘协,那就更妙了。刘协一死,那曹操和刘备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变得不可调和。”   “曹操没了天子,就失去了大义;而刘备则会认为是曹操保护天子不利,继而讨伐曹操。”   “曹操若败,必投明公。明公则可趁机斩逢纪首级,用以安抚曹操,并纳曹操为己用。”   “如此一来,这天下就是明公跟刘备之间的争斗了。”   “谁都没有大义,胜者为王,败则为寇!”   倘若逢纪能提前知道许攸是这样的盘算,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是跟许攸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这太狠了!   许攸竟然提出拿逢纪的人头去安抚曹操!   反正都是首罪,回来就该问斩的,现在还能拿逢纪去安抚曹操,这不就是废物利用吗?   原本对逢纪就有了杀心的袁绍,此时听到许攸的提议也不禁抚掌称赞:“若能以逢纪的首级让孟德投效本将,倒也不枉本将以前对逢纪的恩赏。”   “就依子远的策略,即刻召回高干,回防并州!”   袁绍的信使去得很急。   许攸担心许都战事有变故,万一高干抽不了身,不仅不能算计逢纪,反而还会让黑山军和郑平抢得并州。   而在许都战场。   因为高干的援军到来,曹操的进攻变得更加不利了。   “刘备已经在黎阳击败袁绍,明公不如以司空之名,召刘备回许都。”   “如此,则可避免刘备立功太甚,也能以大义束缚刘备。”   郭嘉再次提议。   曹操心有疑虑,道:“若刘备破了许都,天子和群臣必定会以刘备为倚仗,弹劾曹某失职之罪。”   “届时,这许都是刘备的还是曹某的,就难说了。”   刘备的兵马就在兖州,曹操真有心让刘备来许都,早让刘备来了。   主要原因便是,曹操不希望刘备插手许都事!   一旦让刘备插手,且让刘备破了许都击退了马腾韩遂,那曹操的处境就堪忧了。   身为司空,让天子百官陷入贼兵之手,再加上跟袁绍议和,各种罪名加起来,曹操这司空就别想再当了。   “可不召刘备来,许都难破。”郭嘉蹙眉。   马腾韩遂有了高干这援军,就等于形成了掎角之势。   曹操攻城,高干袭后;曹操攻营,马腾韩遂袭后。   本来就胶着的战场,变得更不利了。   曹操冷着眼,仔细的揣摩局势。   “奉孝,你觉得刘备真的会救天子吗?”曹操冷不丁的给郭嘉抛了个问题。   郭嘉略思一阵道:“刘备一向以匡扶汉室的名义自居,若不救天子,岂不是自毁名声?”   曹操目光凛然:“刘备如今有了青州、兖州、徐州、扬州四州之地,倘若勤王成功,天子又该如何封赏刘备?”   “功高盖主,刘备又是汉室宗亲,天子能封赏刘备的,只能让刘备称王,否则刘备麾下的文武,又如何能得富贵?”   “然而这天下,真的能一帝一王并存吗?”   “天子可不是个宅心仁厚的,公卿百官也不是群善茬,连曹某都容不下的他们,能容得下一个有定鼎天下奇功的刘姓王吗?”   “曹某不信,刘备不会考虑定鼎天下后的立场。”   “即便刘备真的不去考虑,刘备的属下也必然会考虑,尤其是郑玄之子郑平!”   “刘备的基业,一大半都是郑平谋划而来,不论郑平要立世还是急流勇退,都必须保证刘备有绝对的权力。”   “否则刘备失势,一介小吏就能杀了郑平!”   郭嘉顺着曹操的思路沉思。   良久,郭嘉抬头,语气多了几分惊讶:“明公之意,郑平想要天子死?”   曹操冷笑一声:“若非如此,又岂会有今日许都战局?”   “然而,郑平明白,曹某是不会让天子死的,能让天子死的,只有许都的逢纪!”   “曹某跟袁绍议和,马腾韩遂是不可能擅自出兵许都的,能让马腾韩遂出兵许都的,唯有逢纪。”   “逢纪本不在洛阳,是因为颜良死后才到的洛阳,曹某猜测,让逢纪去洛阳必然不是本初的想法。”   “颜良死,本初必定问罪逢纪,而逢纪为了保命,就跑去了洛阳,以求能奇袭许都将功赎罪。”   “恰巧,曹某跟本初的议和又坏了逢纪的计划。”   “再将刘备这几个月的用兵结合起来,曹某猜测,逢纪跟郑平,必然暗中有勾结!”   郭嘉吃惊道:“倘若郑平的目的是为了杀天子,那么许都的战局,结果就会是逢纪守不住许都,挟持天子和百官逃走,势穷之下杀了天子。”   “如此一来,明公和刘备都没了大义,而袁绍就可以真正的称帝,行王霸之业。”   “逢纪杀天子,符合袁绍的利益,回了邺城,逢纪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恰巧,郑平的目的也是让天子死亡,故而两人之间的合作,是各取所需,也是因势利导,甚至于,两人之间都没有多余的勾结和密谋。”   “郑平只是起了个头,两人就会按各自的想法去行事,最后达到诛杀天子这个目的!”   “天子死了,谁也不可能怪到郑平身上,因为这些都只是推测。”   “又因明公不愿刘备插手许都战局,所以天子的死亡也怪不到刘备头上。”   “真是高明的策略!”   顿了顿。   郭嘉又道:“若真如猜测一般,高干要退兵了!”   正说间。   曹仁急急来报:“明公,方才仁率骑兵去高干营外侦查,发现高干军营忽然增设了大量旌旗,戒备也变得森严。”   话音一落,曹操和郭嘉脸色都变了。   “果真如此,高干要撤兵了!”郭嘉的眼神变得严肃。   曹操却是一拳砸在桌上:“被算计了!”   郭嘉急声道:“明公,不能再拖了!立即以司空名义召刘备来许都,不论逢纪是挟持天子而逃还是杀天子,这罪名不能让明公一人承担!”   “嘉料定,郑平真正的谋划,刘备决不会知道!”   “故而刘备一定会来许都!”   曹仁听得有些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但看曹操和郭嘉两人的言语表情,曹仁识趣的闭了嘴。   曹操没有立即下令,而是来回踱步,权衡其中的利弊。   良久。   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子孝,立即遣人去兖州,就言天子危急,让刘备星夜驰援,若天子有失,罪在刘备!”   曹操已经准备甩锅了。   天子有失的罪名,曹操不能一人担着,即便被郑平算计了,也得拉刘备一起背锅。   如郭嘉所料,高干的确退兵了。   许攸的信使来得很急,催得也很急。   高干和匈奴单于也很急。   黑山军和郑平都打家门口了,若还在这许都耗着,家都被偷完了。   若对手只是刘备的兵马,高干和匈奴单于或许还不会太急,毕竟刘备有仁名,不会乱抢。   但黑山军不同,黑山军打城池本来就是靠劫掠来维持生计的。   管你是高干的城池还是匈奴的部落,黑山军就不会下手仁慈。   尤其是匈奴部落,黑山军抢得会更狠!   不过高干在临走前,遣人给许都城的逢纪送了一封信,大意就是:家被偷了,许都你先守着。   这信一来,马腾韩遂和逢纪都傻眼了。   这眼看着,曹操都处于劣势了,高干和匈奴突骑就跑了?   还是一点都不肯商量,直接就跑了?   “无胆鼠辈!”逢纪气得将高干的书信投掷在地,就差没将高干的信使给砍了。   韩遂心中忧虑,遂问道:“监军,高干撤兵,我等是战是走?”   马腾亦是看向逢纪,询问对策。   “城外就曹操一个,没有高干,我们一样能守得住许都!”逢纪不想撤。   只要守住许都,逢纪在许都就是万人之上。   就这么回邺城,逢纪不甘心!   马腾韩遂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两人都默契的对了眼神。   私下里。   韩遂寻到马腾,道:“寿成,我等不能再继续守下去了。逢纪得罪了大将军,故而不想离开许都。”   “虽说曹操破不了许都,但这许都外不止有曹操,还有刘备!”   “黑山军和郑平都打到并州去了,这意味着大将军在魏郡的战事不利,刘备占了优势,必然会驰援许都。”   “到那时,我们同时面对曹操和刘备,四面被围,坐守孤城,可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马腾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只是逢监军不退,我等又如何能退?”   韩遂眼中寒光一闪:“劫持天子百官回冀州,大将军必然会更加器重我等。至于逢纪,他要留在许都等死,跟我等何干!”   马腾思索道:“若劫持百官同行,容易被曹操刘备追上,不如只劫天子皇后先行。”   “也可!”韩遂点头。   两人早已归心袁绍,原本奉的就是刘协口中的伪帝,自然对刘协没多少尊敬之心。   当刘协的忠臣?   马腾韩遂可没这想法。   乱世之中,对于韩遂马腾这样的西凉将而言,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当夜。   韩遂马腾率兵闯入皇宫,在刘协的惊呼中,将刘协和伏皇后一并劫走,连夜率兵出城去洛阳。   待得逢纪得到消息,韩遂马腾早已跑得没烟了。   “贼子坏我大事!”逢纪那个气啊。   劫持天子回邺城,是逢纪最后的底牌。   结果还没等逢纪掀底牌,底牌就被马腾韩遂给偷了。   无奈之下,逢纪也只能将皇宫的珍宝席卷一空,也趁夜出城了。   翌日。   当公卿百官觉察到端倪的时候,城内的马腾韩遂逢纪,早已撤离,只留下一部分老弱病残的守军还带着迷茫的眼神巡视城防。   “马腾韩遂逢纪都跑了?”   “什么情况?”   “天子不见了!”   “遭了,天子被劫了!”   “快,快开城门,救天子!” 第331章 关羽决意,刘协中箭而亡   “天子昨夜被劫?”   一大早,曹操就惊得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昨日刚料到高干撤兵,又遣人去通知刘备来许都,就是为了让刘备一起背锅。   结果一大早醒来却被告知天子被马腾韩遂给劫走了!   饶是曹操权谋过人,此时的脑袋也有些如浆糊一般。   “传令吕布,令其立即追赶马腾韩遂,务必要将天子抢回来!”   “其余人,随本将入许都城!”   曹操不敢怠慢。   刘备尚未到,这天子就被马腾韩遂给劫走了,若不能追回天子亦或者保住天子的性命,曹操失陷天子的罪名就落实了。   而郑平想让天子死的目的,也会因此而达成!   天子不论死于马腾韩遂,还是死于逢纪,都可以归罪于袁绍。   到时候,刘备以皇叔之名,对内讨伐失陷天子之罪的曹操,对外讨伐杀害天子的袁绍,大义之名就占全了!   袁绍倒是不怕刘备的大义,反正都是成王败寇。   可曹操怕啊!   曹操现在还是汉室忠臣呢!   另一边。   曹操求援信使来到兖州,还在具陈曹操的号令,让刘备速速返回许都,否则就论刘备的罪。   可刘备也不是个好脾气。   “早先不让本将去许都,现在打不过了却让本将去许都,曹司考这是在视天子性命于儿戏吗?”   “若不看天子面,本将直接砍了你!”   信使瑟瑟发抖,不敢跟刘备的目光对视。   “使君,曹操向来傲气,如今却遣使求援,想必是许都城出了变故,谨防有诈啊!”陈登对曹操的人品持有怀疑,连忙劝谏。   张纮亦道:“使君,元龙言之有理。曹操早不来求援,偏偏这个时候来求援,若无阴谋,纮亦是不会信。”   刘备摇头,语气坚定:“可若不去许都,岂不是陷天子于危难之中?如此行径,备岂能为之。”   张纮又道:“使君若执意要去,可先遣将为先锋,使君则率大军随后,一为打探许都变故,二也能前后照应,避免曹操用诈。”   刘备点头,扫视诸将:“就依子纲之言,谁可为先锋?”   关于捋髯而出:“兄长,关某愿往!”   这一次,张飞孙坚都未跟关羽争抢。   敌情不明,争之无益,更何况,如今只有关羽还有骑兵。   刘备面容严肃:“云长,一路小心,若探得许都变故,即刻遣人来报!”   关羽抱拳一礼:“兄长放心,关某必不负所托。”   看着离去的关羽,刘备心中感到一阵阵烦闷。   “总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出现。”刘备喃喃低语。   关羽一路率先登营骑兵先行,又令麴义率先登营步卒押运辎重粮草。   路上遇到了许都城逃出来的流民。   “许都还能有什么大事?就是天子被劫走了!”   流民口中的情报,让关羽大吃一惊:“天子被劫走了?被谁劫走了?”   流民答道:“听说是一个姓马的将军,杀入了皇宫,将天子和皇后都抢走了,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姓马的将军,那就是马腾了!   怪不得曹操忽然要求援,原来天子都被人劫走了!   这曹操,怎会如此愚蠢!   若是曹操得知关羽如此想,必然是心中喊冤叫苦。   这天子被劫,是发生在求援信之后,是意料之外的事啊!   “国让,立即去见兄长,告知天子被劫一事。”   “再给兄长说,关某不去许都了,天子被马腾劫持,必走洛阳!”   田豫吃了一惊:“君侯,你就这点骑兵,如何能去洛阳跟马腾韩遂争锋?”   关羽凝声道:“兵不在多,在将之调遣。更何况,关某此去洛阳是救天子,而非跟马腾韩遂死战。速去!”   田豫见不能劝,只能沿原路返回。   “君侯,且慢!”   正要行间,鲁肃却唤住了关羽,递给关羽一封密信。   “子敬,这是谁的信?”   “郑军师嘱托,若君侯要去洛阳,便将此信交予君侯。”   一听是郑平的交待,关羽面色大变:“郑军师怎知,关某要去洛阳?”   鲁肃摇头:“郑军师未说,只是叮嘱肃,此信只能给君侯一人观阅,即便是使君,也不能得知信中半字!”   关羽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静静的将信取出,关羽的丹凤眼猛然睁开。   却见信中,郑平的笔迹跃然眼前。   “云长亲启:若见此信,平料定天子已被马腾韩遂劫持,云长必然想要前往洛阳营救天子。”   “然而,云长若救天子,他日使君必步霍光后尘。”   “使君若在,一切皆安,使君若亡,你、我、翼德,以及我等子嗣,皆会遇难,追随使君的贤臣良将,也会因此而受到打压,轻则流放,重则灭族。”   “天子非仁慈之君,虽有匡扶汉室的大志,却无使君的仁慈。”   “天下若无使君,我等皆成鼎中走狗!”   “唯有天子死于袁绍的乱兵之中,使君方可继承汉统,内肃奸贼曹操,外灭反贼袁绍,天下方可安定。”   “云长若心系天子而非大汉,可将此信交予使君,平甘愿引颈就戮;若云长心系使君与大汉,可焚毁此信,勿要让第三人知晓。”   “平在并州,将助云长一臂之力!”   鲁肃见关羽反应过于激烈,连忙上前询问:“君侯,郑军师可有交代?”   关羽圆睁的丹凤眼,再次眯眼如缝:“无事!”   但在内心,关羽的心绪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原来,郑军师竟然早有杀天子之心!”   “真是疯狂的想法!”   “将天子让给曹操的那些理由,不过是为了最终的目的而寻觅的借口。”   “将玉玺让给刘虞,是为了诱使公孙瓒和袁绍称帝,促成两帝同天之局。”   “故意放曹操回许都,也是为了能促成借刀杀人的局面。”   “郑军师,是想让兄长称帝!”   “郑军师啊,你可给关某出了个大难题,为何要选择关某?”   信中还有一些隐含的话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关羽心中却是很明白。   如果天子没能死于袁绍的乱兵之中,那么关羽就要去终结刘协的生命!   天子必须死!   而且必须死在袁绍的乱兵之中!   哪怕动手的是关羽!   良久。   关羽取出火石将书信点燃。   这一举动,已然表示,关羽心中对刘协和刘备两者之间,已经有了抉择。   “关某之躯,便是兄长之躯。”   “关某之刀,便是兄长之刀。”   “倘若兄长逝去,后人却要落个霍光后人的下场,关某罪在千秋了!”   “郑军师,若无你在高唐一路相助兄长,又岂会有兄长今日基业。”   “既然你都肯舍弃名声,只为让兄长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关某就陪你同走一遭!”   心意已决,关某的神情顿时变得轻松:“子敬,你虽然善骑射,但终究是偏于文事,你率五百骑留在此地,等兄长到来。”   “关某率两千骑去洛阳,足矣!”   鲁肃没有多问。   关羽将郑平的书信烧了后,鲁肃就猜到了关羽要执行某项秘密任务。   “君侯且去,肃自会在此地等候使君到来,祝君侯马到功成。”鲁肃拱手一礼。   关羽深深的看了鲁肃一眼,随即挥动马鞭,折道向洛阳方向而去。   数日后。   关羽抵达洛阳。   重回洛阳故地,关羽心中感慨万千。   昔日,关羽跟卢植一起在洛阳讨伐董卓,只为救出天子,然而却因为袁术的背叛而失败。   如今卢植和袁术皆亡,关羽还在!   “卢师,关某不能遵循你的本意了。”   睹物思人。   看到洛阳的一切,关羽就想起了卢植的教诲。   然而如今,关羽已经不可能遵循卢植的教诲和遗命,忠于汉室忠于刘协了。   正如郑平说的一样,刘备在的时候,刘协不会对刘备如何,毕竟刘备是功臣。   可刘备若不在了,追随刘备的人以及刘备的妻小,又是否真的如郑平说的一般步霍光后尘呢?   关羽不敢赌!   功高盖主,君臣相疑,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频频出现。   毕竟,追随刘备的文武,可未必会追随刘协。   连最善识人的郑平,都不敢去赌,关羽又怎能相信刘协会善待追随刘备的文武?   “君侯,前方十里有人激战,看旗号,是吕布和马腾。”斥候自远处而来,送来了最新的情报。   关羽眼神一眯,暗暗庆幸:“看来,关某来得正是时候!”   偃月刀一挥,关羽一骑当先,率两千先登骑卒奔向战场。   很快。   关羽就锁定了马腾军中的天子撤仗。   “救天子!”   “杀!”   一声令下,两千骑兵鱼贯而出。   “那是,关羽的骑兵?”   “关羽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此地?”   马腾韩遂大惊失色。   这要是让关羽将天子抢走了,还如何回去向袁绍邀功?   “超儿,拦住关羽!”   “阎行,拦住关羽!”   马腾和韩遂,几乎是异口同声。   虽说彼此不情愿,但马超和阎行还是各自提枪去战关羽。   “小辈,闪开!”   关羽丹凤眼圆睁,势如脱困猛虎一般,那一声“小辈,闪开”,让马超和阎行内心不由一惧。   铿锵金鸣。   阎行的长枪被偃月刀劈开,紧接着马超的长枪也差点被震脱手。   虽说马超阎行骁勇,但毕竟年龄尚幼,气力也未完全成长开来。   而关羽正当壮年,不论是气力还是经验都在巅峰,此时又携势而来,压根不是马超和阎行能挡住的。   “天子何在,汉寿亭侯关羽在此!”   虎豹般的声音在车仗前响起,车内的刘协闻之大喜:“是汉寿亭侯来了,朕有救了!”   “朕在此!朕在此!”刘协连忙走出车仗,向关羽摇手大呼。   一旁的马腾兵还想呵斥刘协回去,却被疾驰而来的关羽几刀劈倒:“陛下,上马!”   刘协刚被关羽抱上战马,车内的伏皇后却是悲呼:“陛下要舍弃臣妾吗?”   刘协顿时犯难:“君侯可否将皇后也一并带走?”   关羽眯了眯丹凤眼,随后将手伸向伏皇后,将其拉至身后:“皇后,得罪了!”   见关羽一骑三人,马超和阎行顿时大喝:“关羽休走!”   关羽也不答,直接提刀就走。   但马超和阎行却是紧追不舍。   却见关羽溜了个弯儿,将伏皇后丢给跟来的副将:“带皇后速走!”   马超和阎行压根不理会被关羽副将带走的伏皇后,只要刘协跟着关羽,那就一定要截留关羽!   马腾和韩遂见关羽凶狠,一边让杨秋马岱等裨将去助马超阎行,一边继续抵挡吕布。   吕布此时也是变得骁勇异常。   本来就追上了马腾韩遂,结果半路杀出个关羽,还把天子给救走了?   吕布可不傻!   他已经两次救了刘协了,若第三次又救了刘协,天下还有何人能动他吕布?   天子是天命之子,三次救了天子的吕布就是天命大将军!   虽然被曹操擢升为大司空,但吕布还是对大将军恋恋不忘。   如今袁绍又反了,那么大将军自然还是吕布的!   故而吕布作战十分的骁勇,比打许都的时候骁勇十倍!   然而。   就在马超阎行等将追逐关羽时,异变陡生。   却见杨秋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关羽的手臂,紧接着又是几箭射中了关羽。   忽听得一声惨呼,刘协的胸口上豁然也中了一箭!   “陛下!”   负伤的关羽变得更加的嗜血,一路挥刀斩将。   杨秋、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接连被斩,马超阎行也被关羽的凶狠给惊退。   却见关羽直接杀向了吕布的位置,大喝道:“吕布,速送天子就医!”   吕布愕然的瞪大了双眼,却见关羽单臂将中箭的刘协送到吕布跟前。   刹那间,吕布双眼赤红。   “马腾贼子,本侯跟你势不两立!”   刚还在想天命大将军的归属,结果转眼间刘协中箭,生死不明!   “文远,速让军医给陛下治伤,本侯要去斩将了!”吕布横着画戟,怒冲马腾韩遂军阵。   战场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关君侯,你的伤。”张辽见关羽左臂四处中箭,显然是为了保护刘协而中箭的,不由询问。   关羽眼中闪过一丝歉意,闭目而道:“陛下的伤势如何了?”   张辽轻叹:“箭入心,陛下,回天乏术!” 第332章 帝位之争,刘虞私问刘备   张辽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几分疑惑。   虽说战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能箭箭都射中关羽的手臂,这杨秋的箭术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这疑惑也只是一闪而逝,杨秋已经被关羽斩杀,死无对证。   张辽虽说有怀疑,但也还没怀疑到关羽会故意让刘协中箭这个层面上。   千里迢迢来救驾,只为让刘协死于乱军之中,还不能让人察觉到异样,这其中的偶然性太大了。   各种巧合下造成的刘协死亡,想要因此而论罪关羽,是很难的。   即便有聪明者能通过大势来分析关羽的用意,继而猜测关羽的目的,但那也只是猜测,无法构成实证。   吕布的疯狂,让马腾韩遂更加难以招架。   马超和阎行其上,被疯狂的吕布数招之内击败,这让马超和阎行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马腾韩遂见马超阎行不敌吕布,刘协又中箭生死不明,互视一眼后,当即鸣金撤兵。   “回并州还是西凉?”   “先回西凉,伺机而行。”   马腾韩遂都是西凉老兵油子了,趋利避害的本事都是炉火纯青。   先回西凉整顿兵马,再摸清局势后,回并州讨要功劳,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吕布追之不及,也之能忿忿返回。   “关羽,谁让你将天子劫出马车的?”吕布恶狠狠的盯着关羽。   没了刘协,吕布的大将军之梦就彻底破裂了。   从一个并州小卒,到大将军,吕布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哪怕认人作父又杀义父都在所不惜。   虽说被曹操摆了一道,但对吕布而言,只要刘协还在,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关某奉令来救驾,何错之有?”关羽眯着丹凤眼,也不惯着吕布,身后的先登营骑卒也渐渐聚集。   吕布气得大叫:“没那本事,你救什么驾!”   关羽丹凤眼一睁,争锋相对:“吕布,忘记关某昔日一刀了吗?”   卢植讨董时,吕布孙坚战得正酣,关羽斜刺里突进,差点一刀将吕布给劈了,这事吕布记一辈子,又岂能忘记。   “战场偷袭,算不得真本事,可敢单独一战!”   “关某今日,就让你一臂!”   吕布握紧了方天画戟,又见关羽手臂有箭伤,忍了忍,终究还是拉不下脸来跟关羽比试,只能恨恨道:“待你伤好,本将必报昔日一刀之仇!”   张辽立在一旁,见吕布和关羽的怒气都渐消,遂问道:“如今天子已逝,我等该当如何?”   “送回许都!”   “送回许都!”   吕布和关羽,罕见的一致。   天子死,自然要以国礼送葬。   至于后续如何,同样得在许都商议。   刘协死得太突然。   当刘协的遗体运回许都时,不论是在许都的曹操,还是赶来许都的刘备,亦或者是文武公卿,都如同遭遇晴天霹雳一般。   “陛下死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吕布不是去救驾了吗?陛下怎么会死?”   “陛下无子嗣,如今谁能继承大统?”   “陛下死得蹊跷,这其中必有阴谋。”   “还有什么阴谋啊,陛下是被马腾韩遂劫走的,你指望一群狗急跳墙的贼兵会善待陛下吗?”   “听说汉寿亭侯为了保护陛下,差点被贼将射杀。”   “谁知道那关羽是不是真的想保护陛下?或许是他故意的呢?他怎么不自己去挡箭?”   “战场之上,暗箭难防,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哼,我看你是早就想投刘备了吧?陛下死了,你就能拥立刘备为帝。关羽不替陛下挡箭,他就是有贰心!”   “......”   一时之间,许都城内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刘备营中。   各种各样的声音,也被探子探得,传到了刘备耳中。   “人言可畏啊!”   当得知许都城内,已经传出了“刘备欲称帝,暗中指使关羽谋害天子”的流言时,刘备的的心情也变得沉重。   真真假假,如今已经不重用了。   重要的是,许都城的公卿文武,开始分割利益了。   “这是有人,要将我架在火上烤啊。”   刘备起身踱步,早已猜到了流言的目的。   刘协死,大汉必须有一个新的天子。   但这天子应当谁来当,却没有一个定论。   刘协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如桓帝和灵帝一般,新的天子就要从宗室中择选贤良来担任。   而如今,最有名望的,就是刘备了!   “诸位,如今流言在我,若我提兵入许都,必然会被认为有争夺天子之意。再有云长谋害天子的流言在,恐遭百官质问啊。”刘备看向帐内文武,顿感一阵头疼。   众人面面相觑,蹙眉苦思。   张飞本想喊一句“俺兄长为何不能当天子”,但又怕因此给刘备再添乱,于是选择了沉默不言。   良久。   张纮出言道:“不如请朱虚侯继位!”   刘备顿时眼前一亮。   朱虚侯,就是刘虞,这些年,刘虞一直都在朱虚县养病,不问世事,因此不被人知。   但刘虞的名望,却是天下有目共睹!   若刘虞肯复出,不论是称帝还是推荐宗室俊杰,都无人能反驳!   哪怕是如今的宗正刘表,在刘虞面前也只是个小辈!   “国让!”   “在!”   “你立即返回青州,请伯安公速来许都,主持大局!”   “诺!”   待得田豫离去,刘备沉重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   刘虞若来,许都城一切对刘备不利的流言,都会因此而消散。   许都城内。   曹操同样一脸沉重。   “诸位,虽然针对刘备的流言已经在许都城内涌现,刘备顾及名声,必然不敢提兵入许都城。”   “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陛下的圣躯送回许都后,刘备就有入许都城的理由了。”   “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选择一个新的天子来继任皇位,否则这天下,就落入刘备之手了。”   堂下。   立着曹操的几个重要谋士。   郭嘉、戏志才,以及刚从牢狱放出来不久的荀彧和毛阶。   荀彧此时的神情有些萎靡,不仅仅是被关了太久的原因,也有刘协死亡的冲击。   毛阶亦同样如此!   两人都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的计略提出者,行政方针都是以奉天子为主,而如今天子忽然死了,这让荀彧和毛阶有些神情恍惚。   “如今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除了刘备,就只有宗正刘表,以及益州的刘璋。”   “刘表到了许都后,一直都是明哲保身,想让刘表继承皇位,刘表是不会同意的。”   “益州又自绝栈道,刘璋在蜀中又不奉天子,俨然如蜀中王一般,也不可能犯险来许都。”   “可若让刘备继承皇位,我等皆为刘备臣子了。”   戏志才语气中有颓废之意。   刘协死得太突然了,以至于目前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刘协的。   曹操看向沉默不言的郭嘉:“奉孝,你可有良策?”   郭嘉徐徐抬头:“嘉倒是有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未必是良策,若是运气不好,反而会让刘备获利。”   曹操凝声道:“奉孝但说无妨,若有疏漏之处,也可让众人一起设法。”   郭嘉轻轻的呼了一口气,道:“嘉认为,还有一人,最适合继承皇位。那便是前大司马、幽州牧刘虞!”   “刘虞虽老,但其子刘和尚在。若能扶持刘虞称帝,刘备终其一生都将无缘帝位!”   “如此,奉天子的计略,就可以继续施为!”   “只是嘉担心,刘虞会推辞不受,反而举荐刘备。”   曹操沉默。   若是推荐刘虞,曹操还是挺赞成的。   毕竟刘虞虽然名望大,宗室之中也是目前最大的长辈,但刘虞没什么兵马亲信,也无太大的军争才能,其子刘和也只是平庸之辈,父子二人控制起来比较容易。   唯一让曹操担忧的,就如郭嘉所言,万一刘虞举荐刘备,岂不是徒做嫁衣。   荀彧眼前一亮,道:“彧以为,奉孝之计可行。刘备如今受流言所累,也不敢擅自入许都。若彧是刘备,也会请刘虞来许都,主持国丧。”   “届时,刘备必然会推举刘虞为帝,以求避嫌!”   “有刘备和明公同时推举刘虞为帝,谁敢不服?”   荀彧的分析,给了曹操新的思路:“文若之言,就是要趁着刘备想要避嫌的机会,一举推举刘虞称帝,如此一来,即便刘备事后想要反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刘虞年老,然而其子刘和正值壮年,刘备就再无机会了。”   “此计可行!”   “文若,孝先,联络朝中文武支持刘虞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虽说袁绍未灭,但这不影响曹操刘备等人,先去决定谁适合称帝。   若不立一个皇帝,袁绍又能将早已死去的伪帝旗号拉出来,并尊其为大汉正统。   朱虚城。   自以养病为由隐居后,刘虞不问天下事,每日里就是插花钓鱼,生活好不惬意。   刘虞的儿子刘和,则是遵刘虞的命令,每日里在屋内读书,也有了不涉足官场,著书立说的志向。   鲜于辅和鲜于银,亦是当起了朱虚侯府的管家和护卫。   然而,平静的生活,也因为田豫的到来而破灭。   “天子遭乱军劫持,不幸而亡。”   “左将军请伯安公,立即前往许都,主持国丧!”   饶是刘虞逐渐习惯了悠闲的生活,此时被田豫的话给吓了一跳。   “天子亡于乱军,怎会如此?”   田豫则是简明扼要的,将刘协亡于乱军的经过,以及如今许都的局势陈述了一遍。   “伯安公,如今许都流言四起,左将军深陷流言,不敢入许都城。”   “若无伯安公主持大局,唯恐曹操等人,又拥立一年幼天子,欺君罔上,专擅国事。”   田豫的话,并未让刘虞立即动身。   刘虞在院中踱步,良久问道:“左将军心中,可有天子人选?”   田豫不假思索:“子纲先生提议,请朱虚侯继位!左将军遂令末下来朱虚城,请伯安公速往许都。”   刘虞的询问,田豫答得巧妙。   只言是张纮提议,刘备赞成,但就是不正面回答刘备是如何想的。   深深的看了一眼田豫,刘虞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老夫这就前往许都!”   刘虞带上了刘和,但未带鲜于辅和鲜于银,也未带任何兵马护卫!   数日后。   田豫跟刘虞父子一路疾行,来到了许都城外。   早就得知消息的刘备,立即率众人出营迎接。   “见过伯安公!”刘备上前,下马行礼,态度十分的谦恭。   刘虞则是扶起刘备,回礼道:“玄德不必如此,如今你已是左将军,老夫不过一闲散侯罢了。”   刘备语气真诚:“伯安公海内名望,备又岂能怠慢了礼数。”   刘虞暗暗点头:“陛下的圣躯,如今在何处?”   “两日前已经抵达许都城,但备要等伯安公,故而迟迟没有进城。有消息称,曹操会在三日后替陛下准备国丧。”刘备迎着刘虞,讲述这几日的许都变故。   仔细听完刘备的陈述,刘虞点了点头,又让刘备屏退左右:“玄德,你如实告诉老夫。若老夫推举你为帝,你可愿意?”   刘备闻言,脸色大变:“伯安公,备一心只为匡扶汉室,岂会有贪图帝位之心?”   刘虞却似没看到刘备的言语表情变化一般,静静而道:“匡扶汉室,跟登基称帝并无冲突。”   刘备连忙道:“伯安公,备举天发誓,真无贪图帝位之心!”   刘虞却是按下了刘备的左手,徐徐而道:“玄德且勿急着发誓。老夫只想问,若不称帝,玄德如何击败袁绍?”   刘备不假思索:“将士效命,备心不怠,自然能击败袁绍。”   刘虞摇了摇头:“来的时候,老夫也曾听闻,曹操曾有意跟袁绍议和。倘若玄德不称帝,这宗室之中,又有谁能不受曹操挟持?”   “倘若新帝跟曹操沆瀣一气,夺了玄德你的官职爵位以及假节之权,玄德你是听之任之,还是违令而行?”   “若听之任之,玄德你还如何匡扶汉室?若违令而行,那就只能当反贼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登基称帝,再现光武之风,岂不是更好?”   刘备的瞳孔,逐渐紧缩。 第333章 刘虞之计,三宗共举刘备   “伯安公,备实无此意!”   “倘若备趁着天子初亡而继位大统,天下人又会将如何看待备?”   “此举不妥,还请伯安公勿要疑虑。”   “若伯安公担心被曹操挟持,备愿听命伯安公,替伯安公扫灭奸贼。”   刘备面色严肃,丝毫没有因为刘虞的话而窃喜。   帝位,这可是十分烫手的!   刘备自认为名望不足以让天下人衷心拥护,若贪恋帝位,过往的一切行径都会被有心人刻意放大。   刘虞见刘备目光如一,只能暗叹一声。   “玄德顾及名声不愿继位,老夫亦不想毁了一世清誉去当个傀儡,此事还得细思良策,方能应对。”刘虞目光深邃,暗暗思索。   刘虞的到来,让刘备有了提兵进许都的机会。   而许都城内,不论是曹操还是公卿文武,都对刘虞的到来十分欢迎。   人的名,树的影。   虽说刘虞因为公孙瓒袁绍的反叛,而不得不离开幽州去朱虚县隐居,但刘虞的名望并未因此而减少,反而因为刘协之死而成了方今天下,宗室之中最有资格继任帝王的一个。   论资历,论名望,论德行,刘虞都当之无愧!   刘虞到了许都城后,就一直闭门谢客,不与任何人交谈。   管你是曹操的人,还是刘协旧臣,刘虞一概闭门不见,这让许都城的公卿文武心中,笼罩了一股难言的压抑。   “刘伯安不与众人相见,看来对这帝位,心有不愿啊。”司空府,曹操召来众人商议。   本意是推举刘虞为帝,曹操不仅多次委派亲信去试探,甚至亲自去登门拜访,但都被刘虞拒绝了。   这让曹操有些恼怒的同时,也感到一阵阵的担忧。   刘协的死亡,让曹操最大的倚仗消失。   本来就处于袁曹刘三方势力最弱的一方,没了天子的曹操,本质上跟朝中其他的公卿如马日磾杨彪董承等人没什么区别了。   一个有私兵部曲的公卿罢了!   相对而言,曹操的私兵部曲更多一些而已。   因此,曹操是最急迫想要拥立新天子的人。   “朱虚侯宦海沉浮多年,自然能看清许都的势力之争,他想置身事外不足为奇。”郭嘉寻思道:“眼下只能让朱虚侯尽快主持国丧,然后趁着国丧结束,明公率众拥立朱虚侯为天子。”   曹操点头:“明日就是吉日,刘伯安再想闭门不出,也由不得他了。”   除曹操外,马日磾杨彪董承等刘协旧臣,亦是纷纷私下走动,暗中结盟,要趁着新天子登基,尽可能的多职掌朝中权力,避免又变成了曹操一家独大的局面。   国丧礼。   刘虞一脸肃穆,按部就班的主持丧礼,似乎并无什么意外。   然而,在念祭词的环节,刘虞的肃穆之态,随着祭词的开始,逐渐有了变化。   “呜呼哀哉——”   一声声悲戚之言,响彻整个丧礼,刘虞的哭声也越来越大。   受到刘虞的影响,公卿百官中,亦是纷纷出现捶胸哭嚎、伏地而泣的,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低沉。   “不好~”   曹操最先觉察到异样,刘虞跟众公卿哭得如此伤心,这还如何推举刘虞为帝?   曹操阴沉着脸,给董昭使了个眼神。   董昭会意,正准备上前时,却惊见刘虞一口献血喷出。   “陛下,老臣悲呼——”   刘虞之子刘和,连忙向前扶起刘虞,大呼:“父亲,父亲!刘宗正,父亲悲戚过度,劳烦刘宗正继续主持国礼。和要带父亲去求医。”   说完,刘和不管众人,直接背起刘虞就跑,压根不给众公卿反应的时间。   “这——”   刘虞的忽然昏迷,直接扰乱了曹操和众公卿的计划。   然而刘虞可以走,曹操和众公卿却不能走,这丧礼还没结束呢。   场中的刘备,亦是目光惊讶。   “伯安公来的时候,也未见劳顿和疾病,为何今日忽然吐血昏厥?难道真的是忧伤过度?”   虽然心有怀疑,但刘备也没多想,跟着众公卿一起将国丧礼的流程走完。   曹操却是看得清楚。   什么吐血昏厥,分明是刘虞的缓兵之计!   “刘虞这老匹夫,这是故意的!”   “丧礼之前闭门谢客,丧礼之中吐血昏厥,丧礼之后,必然又会趁机闭门谢客,然后借故回青州养病,继而就可以完美的避开称帝之事。”   “真是老奸巨猾!”   虽然看清楚了刘虞的目的,但曹操此时却也无可奈何。   刘虞都因为刘协之死,伤心得吐血昏厥了,难道还要在这个时候去催促刘虞称帝吗?   丧礼结束。   众人纷纷来到刘虞的住处,询问刘虞的病情。   但如曹操预料的一样,刘虞再次闭门谢客,刘和在门口一脸的悲戚:“父亲伤心过度,朝中诸事,就有赖于诸位公卿了。”   众人沉默。   没有刘虞,谁来主持朝政?   曹操?刘备?刘表?还是其余公卿?   “玄德,你跟伯安公相熟,不如去问问如何?”曹操见刘备一直都站在人后,于是走来询问。   刘备不上当,摇头道:“伯安公患病,备还是不打扰的好。备尚且有事,请司空恕罪。”   说完,刘备直接离开了刘虞的住处,免得有更多的人来问。   而在屋内。   刘虞却是在房间内静静的看书,哪里还有半分吐血昏厥的重疾模样。   不多时。   刘和自外而来:“父亲,公卿百官一直在门外,不肯离开。这般装病,恐怕也不是良策。”   刘虞轻笑道:“不是良策,那也得装病,老夫还想多活几年,不想在许都当个傀儡。”   刘和不理解:“父亲若是惧怕曹操,何不让左将军拱卫许都?”   刘虞将书卷放下,轻叹一声:“和儿,你难道也在眷恋那个位置?”   刘和连忙否认道:“父亲误会了,孩儿绝无此意!”   刘虞点头:“你明白就好,那可不是个好位置!”   “自桓灵二帝以来,天子跟群臣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没停过。”   “说好听点,群臣是在推举宗室中的杰出子弟继任大统,说难听点,就是因为被推举的宗室没什么根基。”   “故而,桓灵二帝,就扶持宦官,卖官鬻爵,打压自诩清流的群臣。”   “于是有了卖官鬻爵之风,党锢之祸,十常侍之乱。”   “朝廷的明争暗斗,也让各州郡的官吏、世家、豪强之间的争斗愈来愈明显,而忍受不了苦难的百姓,则是揭竿而起,因此又有了黄巾之乱。”   “朝堂混乱,边疆的将士得不到封赏和升迁,于是又有了董卓入京,废少帝立新帝,各方势力之争,越来越激烈,继而让大汉变成了前周和前秦,汉失其鹿,天下共逐。”   “也幸得宗室之中还有刘备,否则这天下,早已跟大汉无缘了。”   “相对于老夫,玄德有高祖之风、光武之姿,如今又兵强马壮,他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玄德若能继位,内可除曹操等专权之辈,外可灭袁绍等叛逆之辈。”   “只可惜,玄德顾及名声,不敢越池一步啊!”   刘和静听刘虞的教诲,献策道:“父亲既然有意支持左将军,不如暗中放出消息?”   刘虞微有惊讶:“和儿有什么良策?”   刘和私语几声,听得刘虞抚掌称赞:“和儿有此想法,老夫无忧了。”   不多时。   刘和来到门外,请宗正刘表和前宗正刘艾入内,谎称是刘虞昏迷中醒来,要召两位同宗议事。   刘表顿时都麻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刘表和刘和来到了刘虞的房间,见刘虞在房间内看书,刘表暗暗摇头,道:“伯安公,你在这倒是清净。”   刘虞笑道:“老夫不这般做,外面的那群公卿还不得直接让老夫龙袍加身啊!”   刘艾则是看向刘虞,直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伯安公出面,主持大局,否则许都,又会落入曹贼之手。”   刘表亦是轻叹:“伯安公,你若真不想称帝,不如推举一个贤良宗室?”   刘虞盯着刘表,问道:“景升可有意?”   刘表顿时一愕,随即摇头:“表连荆州都守不住,若当了天子,也不过是曹贼掌中玩物。”   刘虞的目光在刘表和刘艾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徐徐而道:“老夫有个人选,想请二位参考。”   刘艾眼神一凛然:“不知伯安公所指何人?”   刘表则是暗暗有了猜测。   刘虞微微一顿,道:“我三人都曾担任过宗正一职,这宗室中的贤良俊杰,不用老夫细说,两位心中亦是清楚。”   “老夫深思熟虑,认为这宗室之中,惟有左将军刘备,有资格继任帝位!”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刘备?   刘表的表情没有变化,显然早就猜到了,刘艾却是吃了一惊。   虽然刘艾对刘备是挺佩服的,但佩服不等于认为刘备就应该称帝。   毕竟一开始,刘艾就是作为刘协的亲信,一直做着拉拢刘备的任务。   良久。   刘艾仔细将宗室之中的人对比后,徐徐而道:“诚如伯安公所言,左将军的确是宗室之中,最有资格继承帝位的。”   “只是,以艾对曹操及朝中公卿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支持左将军的!”   刘虞冷哼:“这天下,什么时候轮到一群争权夺利的乱臣贼子来决定谁当天子了?”   “我等三人,皆曾是宗正,宗室之中谁最适合继任帝位,难道这满朝文武,还有比我等更了解更清楚的吗?”   “玄德若称帝,则可名正言顺的扫清内贼,扫灭外叛,除此之外,谁能担此大任?”   良久。   刘表和刘艾对视一眼,纷纷向刘虞拱手:“愿听伯安公调遣!”   见刘表和刘艾支持,刘虞又道:“老夫如今重病,刚醒又昏厥了,就有劳二位,通知文武百官了。”   刘表和刘艾会意,刘虞这是要玩奸了。   毕竟,重病的刘虞,在清醒的短暂时间,推举刘备为帝,足见刘虞对刘备的认可。   当即。   二人走出刘虞的住处,向百官通知了刘虞推举刘备为帝的消息。   消息一出,百官顿时炸开了锅一般,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刘备?不行!刘备绝对不能继任帝位!”   “刘备何德何能,如何敢染指帝位?老夫绝不同意。”   “刘备非光武之后,于法于理,皆不可继任帝位。”   “我等要见伯安公,请伯安公继任帝位!”   “天下可无刘备,不可无伯安公。”   “伯安公久在青州,是不是受了刘备的威胁?刘备人呢?”   “我等去刘备军营,让刘备推举伯安公为帝!”   “对,我等坚决不同意刘备称帝!”   “......”   刘艾看向刘表,表情颇为无奈。   跟朝中文武待久了,刘艾自然知道这群人都是什么个性。   “无妨,就按伯安公的计划,我等勿需多插手。”刘表显得十分平静。   刘备的能力,刘表是认可的。   毕竟,以一个小小的高唐县尉,到如今左将军、青州牧、皇叔、假节,督青兖徐扬四州事,不论是手腕还是名望,都具备了一个乱世武帝的资格。   也唯有如此人物,才能压得住朝中旧臣,才能压得住曹操,挡得住袁绍!   人群中。   曹操握紧了拳头。   “刘虞这老匹夫,竟然敢推举刘备为帝!”   曹操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这些天曹操一直都因为刘协死亡的事而头疼,每晚都焦急失眠。   本以为能推举刘虞为帝,却不曾想刘虞不仅拒绝称帝,还推举刘备为帝。   刘备若当了皇帝,曹操如何自处?   “刘备,没有曹某同意,你休想称帝!”   “哼!”   曹操甩袖离去,眼中闪过浓郁的杀意。   而在刘备军营外,一个愤怒的公卿大臣,呼喊刘备出来。   然而这种情况,刘备又如何敢出营?   “诸位,如今群情激愤,备又该如何应对?”刘备一脸苦色,心中对刘虞的推举感到十分无奈。   张飞却是忍不住了:“既然伯安公都推举兄长为帝,兄长不如就此称帝,以大义讨伐袁逆!”   刘备轻斥道:“三弟,不可胡闹!为兄若称帝,群臣谁会服?”   这时,回到营中一直默不作声的关羽,却是忽然开口:“兄长,陛下中箭时,曾有遗命。” 第334章 刘协遗命,郑平抵达温县   陛下遗命?   刘备惊讶的看向关羽,随即肃容道:“陛下有何遗命?”   对于关羽,刘备是绝对能信任的。   因此,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外,刘备并未怀疑关羽口中的遗命真假。   “陛下的遗命,是‘诛袁者,天下共主’!”关羽一字一顿,道出了郑平信中早已给关羽准备的理由,就是为了应对今日局势。   郑平懂刘备,关羽也懂刘备。   刘备是不会因为有人推举,就放弃过往的名声而从容登基称帝的。   匡扶汉室,不等于就要称帝。   刘备是汉室宗亲,匡扶汉室就是匡扶刘氏,对于刘备而言,谁当皇帝都可以,只要是汉室宗亲就行。   不过刘备如此想,其余人却未必会这般想。   刘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跟着匡扶汉室的人,最终的目的都是要振兴家族的。   没有任何利益,只凭借一个匡扶汉室的口号就要跟着刘备去给别人当臣子、未来又因为刘备失去皇帝的宠信而让家族受到牵联波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郑平只相信一个永恒不变的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谈利益只谈理想,是不能长久的。   唯有将理想和利益合理的融合在一起,才能真正的将理想贯彻到底。   想要匡扶汉室,就不能要求追随的人无欲无求。   刘备不愿意踏上称帝的这一步,郑平会推动刘备走向这一步。   倘若让刘备错过这个机会,那么刘备今后几乎就不可能顺理成章的称帝了。   难道还要再来一次,新帝禅位?   那就等于是脱裤子放屁,还要让周围人嘲讽看笑话。   而这个恶人,只能由郑平和关羽来当。   一个是助刘备高唐起兵,打下了大部分基业的谋主;一个是跟随刘备多年,绝对不会害刘备的义弟。   虽然这会损坏郑平和关羽的名声,但舍去这些名声,却能让刘备早日继承帝位!   一旦刘备继承帝位,那么之后的任何战事,都会变得明正而言顺。   光武帝刘秀为何能在短短十四年时间就结束了王莽乱世,并非是戏言中的天命魔法师,而是因为光武帝刘秀,起兵到称帝只用了三年!   然后以大义征讨四方,这才能在短短的十四年就再次统一了天下。   同样,这也是郑平要让刘备走的路。   自初平元年夏高唐助刘备开始,到如今兴平三年春,刘备已经用了近六年的时间了。   之所以会让匡扶汉室的大业变得艰难,其根本原因就是刘备的身份不如刘秀。   以至于郑平要不断的去算计袁绍和曹操,不断的去合纵连横,不断的去拉拢分化,不断的去诳骗欺诈,才让刘备能在这个群雄并立的时代,成为仅次于袁绍的第二势力。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北方三州对袁绍的支持就越强。   再拖个几年,当北方三州的士人都认为袁氏才是天命所归,那么战争就会升级到真正的国战。   哪怕刘备是汉室宗亲,以大义征讨北方三州,对于北方三州的士人而言,都叫侵略!   这战争,再打个三十年都未必能结束!   若按历史的进程,哪怕曹操在官渡之战和仓亭之战连赢两场,袁绍又病逝,而且还有袁绍三子内斗的情况下,曹操统一北方四州也用了足足八年!   由此可见,倘若袁绍未死,即便曹操赢了官渡和仓亭,也未必敢说稳赢袁绍。   这便是袁氏的恐怖影响力!   故而,郑平必须快刀斩乱麻,这才趁着忽悠逢纪去打许都的这次机会,弄死刘协,趁机让刘备上位。   只有刘备上位了,才能趁着袁绍在北方三州的影响力还未达到巅峰的时候,迅速发动灭州之战,才能将北方三州袁氏的势力影响,降到最低!   关羽虽然不如郑平看得长远,但关羽相信郑平不会加害刘备。   而这些年,郑平的任何决定,都能让刘备更进一步,这也让关羽信任郑平的手段。   “诛袁者,天下共主!”   短短七个字,却让刘备陷入了沉思。   如今天下,有实力诛杀袁绍且又是汉室宗亲的,就只有刘备一人有这资格了。   关羽这谎称的刘协遗命,几乎就等于是在告诉刘备:兄长,别犹豫了,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当天下共主?   “云长,为何你不早说有陛下遗命?”刘备盯着关羽,徐徐开口。   关羽面不改色,摇头道:“若早说有陛下遗命,恐怕众人会以为,陛下是因为兄长的阴谋而亡。”   刘备勃然变色,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刘协死于关羽怀中,然后关羽说刘协有遗命“诛袁者,天下共主”,那不等于告诉所有人,刘备要当皇帝了。   曹操和众公卿必然会同仇敌忾的反对刘备,并制造各种流言蜚语来中伤刘备。   如今,仅仅只是刘虞的推举,就让刘备陷入了流言之中,更遑论再来个刘协遗命了。   许都众势力,在为谁称帝而争论不休。   邺城的袁绍,也得到了刘协死亡的消息。   “刘协小儿,竟被一个西凉无名之辈射杀,苍天已死,汉室将亡啊!”袁绍惊喜大笑:“子远,本将有意称帝,再聚三州之兵南下,彻底灭了汉室余孽。”   虽说四路南下的兵马,都未能成功,但袁绍并不在意这小小的失败。   胜败乃兵家常事,袁绍尚能卷土重来。   许攸却是摇头道:“明公,暂缓称帝之心吧。虽说汉室将亡,但其底蕴尚在,明公也未能完全让北方的士民都尊崇袁氏。”   “更何况,若此时称帝,等于让曹操刘备再次携手。”   “虽说刘陔已死,但真正知道刘陔如何死的并不多,上回议和虽然出现了意外,但也因此被证实是明公的布计,故而明公只需要发布檄文,就可以让刘陔死而复生。”   “攸料定,南州最终能称帝的,必然不会是孟德能控制的。”   “明公不如遣人去招孟德,依旧许以司空之位,共同辅佐刘陔。”   “待孟德到了河北,刘陔是生是死,就不重要了。”   袁绍眼前一亮,仔细琢磨了一阵,道:“孟德麾下的兵马,亦是能征善战,若能来河北,他日对付刘备,就容易多了。”   “只是一个司空之位,孟德未必肯来!”   许攸冷笑:“许都的探子回报,逢纪杀了曹操的几个儿子。如今逢纪已经逃到了河内,不如擒了逢纪,以其人头来安抚曹操。”   “曹操在许都待不下去,又记恨逢纪,必然会来河北!”   “至于司空之位,曹操若不愿意当,可封其为征西将军,让其率兵去西凉,正好让曹操去收拾马腾韩遂这两个畏罪而逃的。”   “不论如何,没了曹操的刘备,都会失去一大助力,明公再行南征之事,也能容易得多。”   袁绍细思片刻,同意了许攸的提议:“既如此,就依子远之策,先遣人去许都招揽孟德!孟德若见本将诚意,想必也不会再留恋许都。”   并州。   因为高干和匈奴单于的回援,郑平放弃了抢夺并州城池的想法,而是以搬空并州城池钱粮为主,用于黑山军民的耗用。   高干虽然很恼怒,但对郑平的游击战术却是无可奈何。   不论什么时候,游击战术都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没有固定的战略目的,只有随心所欲的出击。   有高干的地方,郑平不去。   高干来了,郑平就走。   高干敢分兵,就将最弱的兵马击溃。   有黑山这个大后方在,郑平可以从黑山的任何地方出兵。   最令高干郁闷的事,郑平还玩起了“劫富济贫”。   抢粮食的时候,打的是黑山军的旗号,送粮食的时候,打的是刘备的旗号。   以至于仁德刘备的名声,渐渐的在并州传开。   哪怕高干大骂郑平的无耻,张贴告示揭露郑平的险恶用心,也改变不了得了“刘备”好处的士民态度。   立足乱世,谁能给好处,自然就支持谁。   这是大部分普通士民的心态。   论玩心计,十个高干都玩不过郑平。   到了最后,高干索性不出城了,只守着几个重要的城池,静看郑平在并州给刘备扬名。   毕竟出城耗费钱粮不说,一不小心还会遭到郑平的伏击,平白的折损兵力。   “高干当了缩头乌龟,想凭游击战术击溃高干的有生力量,就不奏效了。”   见高干不出城,郑平也不打算继续戏弄高干了。   毕竟出兵并州,本就是为了让高干撤兵,引动许都的局势变化。   如今目的达成,郑平也不准备继续留在并州了。   “张渠帅,具体的战术,想必这些日子,你也看明白了。”   “接下里,就由你们在并州牵制高干了。”   “记住核心:用兵是一种诡诈的行为,本质亦是欺骗。所以,能打,要装作不能打;要打,要装作不要打。要去近处,就要装作去远处;要去远处,就要装作去近处。给敌人以小利,去引诱他;迫使敌人混乱,然后攻取他。”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张燕也曾读过这段话,但并未能如郑平一般,将其活学活用。   而这段时间,张燕跟着郑平,亲眼目睹了郑平是如何将高干这个在并州善于进攻的大将打成了缩头乌龟的。   再有郑平这粗浅的白话讲解,张燕对“兵者,诡道”的精髓,逐渐领悟。   “郑军师要离开并州,准备前往何方?”张燕谦恭的立在郑平身边,语气也十分的恭敬。   郑平摇扇而道:“去许都!顺便给张渠帅讨一个平北将军的职位,也给张渠帅封个侯。今后就不再是黑山贼寇,而是大汉的将侯了!”   张燕目光一喜。   谁又愿意终身为贼呢?   身逢乱世,是身不由己;当黑山渠帅,亦是身不由己。   倘若能让黑山军民都能过上好日子,而自己也能封侯拜将,那这一生也不悔了。   “燕,谢军师厚爱!”张燕激动而拜。   郑平轻轻挥手,示意张燕起身,道:“张渠帅,话不多说,他日再见之时,希望张渠帅能给左将军,奉上高干的人头。”   作别后,郑平勒马转身,招呼赵云孙策南下。   看着远去的郑平,张燕斗志昂扬:“高干的人头吗?若是以前,燕无甚信心,但是现在,高干不过是缩头乌龟罢了!”   河内郡。   郑平率兵抵达温县。   河内郡虽说是郡,但因为是袁绍和曹操的战略缓冲地,故而各个县都相对独立的。   故而也没人来主动拦截郑平的骑兵,毕竟谁也不想没事去寻死。   “军师,为何要绕道来温县,这里有军师的故人吗?”赵云不解询问。   本来是要在最短时间抵达许都的,结果郑平临时改了主意,绕道来温县。   “嗯,故人谈不上,应该,算是仇人吧。”郑平托着下巴,随意答道。   孙策顿时来劲了:“仇人?既然是军师的仇人,那就交给末将吧!军师什么想法?是全杀了还是只杀一半?”   赵云有些疑惑的看向郑平:“军师在温县还有仇人?云为何从未听过?”   郑平嘴角微微一抽。   这种主观性的仇人,还真不好说。   难道要告诉赵云,因为司马懿在后世名声太差,所以今天故意来寻司马氏的麻烦吗?   “早知道孙策如此积极,就直接让孙策假装强盗了。”   “有子龙在,不太好办事啊。”   郑平暗暗琢磨。   毕竟赵云三观太正,肯定是不会支持孙策这种灭了司马全家或者一半的方式。   良久。   郑平暗暗摇头,选了个折中的方式:“杀人就不必了,征点粮草吧。另外,听说司马家的二公子,颇有才略,让其随军听候。”   孙策大笑:“原来是司马家的二公子跟军师有仇,策明白了!军师稍待片刻,策这就去司马家,一定让其痛快的将粮草献出,再将司马家的二公子,带到军师跟前。”   赵云见孙策笑容有些凶悍,连忙提醒道:“伯符,司马氏是河内大族,行事谨慎些,切勿坏了使君名声。”   孙策扬了扬手:“放心放心,策有分寸!” 第335章 孙策发威,郑平算计司马   温县。   司马氏。   司马朗正跟司马懿对弈论势。   作为温县最有权势的世家大族,司马氏要开口,温县都能抖三抖。   别的小家族,都是家族谁谁谁当了什么大官而自豪。   对于司马氏而言,哪怕司马家的人都赋闲在家,这河内郡的大小官吏,也没人敢在温县司马氏面前卖弄官威。   这便是世家大族的底蕴。   “方今局势动荡,司马氏理当明哲保身,以读书养望为主,切勿轻易踏足各方势力之争。”   “若有势力征辟兄长,兄长切记,只可装病,不可出仕。”   虽然排行老二,但司马懿的眼光见识,并不弱于兄长司马朗。   司马朗郑重点头:“若非二弟前番提醒,为兄必然会接受曹操的征辟,此刻估计已经陷入了许都的权斗漩涡之中。”   “只可惜,二弟有经世之才,却只能韬光养晦,在这温县埋没了才华。”   司马懿冷笑:“善猎者,必藏踪逆行,一击致命,在这之前,不可与虎豹豺狼相争。只待这些凶恶之兽自相残杀,重伤垂死之时,再忽然出现,便可获得最大的利益。”   “观势如经商,谋定而后动,则无往而不利。”   司马朗抚掌而赞:“二弟所言甚是。虎豹豺狼之间的争斗,司马氏又何必去搅合,只等他们都伤了败了,再去补上一刀,则无人能撼动司马氏。”   “二弟能观大势,可知这天下大势,谁能主宰沉浮?”   司马懿捻子而道:“如今灵帝二子皆亡,曹操已经无法再挟天子以令天下,虽说曹操尚有兵将,但没了天子的曹操,形同废物,已经失去了角逐天下的资格了。”   “天下大势,南北二分,北有袁绍主宰,南由刘备职掌,若懿预料不差,刘备必将被推举为新的帝王,继承汉统,于袁绍决战。”   “刘备胜,则可如光武帝一般,扫清寰宇,中兴大汉;袁绍胜,则可如高祖一般,灭诸王而立新朝。”   司马朗微微吃惊:“二弟竟认为,刘备有光武之姿?”   司马懿轻笑摇头:“刘备有没有光武之姿不重要,而是刘备的麾下,有如云台诸将一般的人物,想让刘备走光武帝的路。”   “只可惜,其主导者虽然有元侯(邓禹)之才,但也仅限于此了。”   “即便刘备如光武帝一般中兴大汉,也不过是让大汉继续苟延残喘。”   “待刘备逝去,其子年幼,既无征战之功,也无乱世磨砺之苦,即便当了皇帝,也只是权臣手中的棋子罢了。”   “最多五十年,天下该乱依旧会乱,只有我等世族,才是真正能长存不衰的。”   “届时,以司马氏的底蕴,即便是皇帝,也得好言拉拢。”   司马懿语气平淡,却如看透世间道理一般。   中兴大汉又如何?   这天下,还不是得靠如司马氏一般的世家才能安稳?   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皇帝也不过是权臣的傀儡罢了。   或许刘备能励精图治,但刘备的儿子呢?能镇得住这天下吗?   司马懿暗暗冷笑。   司马氏不出仕,是因为现在活跃的人物如刘备袁绍曹操,都是当世枭雄,如郑平荀彧许攸等人亦是当世人杰。   可这些人,终究会因为时间而衰老、死亡。   当老一辈的枭雄人杰都亡了,便是司马氏真正出仕的时候。   “可悲啊,纵然你们能在乱世扬名,可这盛世,依旧需要我等世族。”   “懿尚年幼,而你们已经老了。”   “天下,是我等世族的天下。”   司马懿的双眸中闪过睿智和狡黠,作为司马氏年轻一辈最杰出的俊杰,司马懿谦逊的同时亦是自傲非常。   亦或者,这根本不是谦逊,只是单纯的看不起旁人的格局。   正商议间。   小仆来报:“大公子,二公子,门外有一年轻小将,率了千余骑兵,说是要来司马氏借粮。”   司马朗有些不耐烦:“这等小事也需要禀报?给点粮草打发了就行了。”   存于乱世,又有钱粮,司马氏不是第一次被借粮了。   小仆有些畏惧的看向司马朗:“大公子,那小将,开口就要二十万石!”   “二十万石?”司马朗愕然起身,语气忿怒:“他怎么不去抢!”   虽说司马氏富有钱粮,但一次性给出二十万石,也是不可能的。   小仆弱弱的道:“那小将说,若不给,他就明抢。”   “欺人太甚!那小将是谁人麾下?”司马朗瞬间怒了,在这河内郡,还没哪个官吏麾下的兵将敢如此小觑司马氏。   小仆摇头:“小人不知,只知那小将姓孙。”   “孙?”司马朗蹙眉:“河内郡有姓孙的将军吗?”   司马懿斩钉截铁道:“兄长,来的不是河内郡的将军。二十万石粮虽然多,司马氏也不是给不起。就应他的要求吧。”   司马朗吃惊道:“二弟,那可是二十万石!不是二万石!”   司马懿轻笑:“那又如何呢?对方摆明了是来找司马氏麻烦的,若不给粮,必然给对方动武的借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今日给出去的,来日能十倍拿回来。”   “淮阴侯尚且能受胯下之辱,司马氏传承多年,难道还不如淮阴侯看得明白?”   司马朗阴沉着脸,最终同意了司马懿的提议,对小仆道:“那就给他二十万石粮,让运粮的盯紧点了,本公子要知道,是谁敢来寻司马氏的不快。”   然而小仆去后不久,又返回来了:“大公子,那姓孙的改主意了,说司马氏连待客之礼都没有,让,让,让诸位公子都去作陪。”   “还说,若是少了一位,就灭了司马氏全族。”   司马朗握紧了拳头:“竟敢如此嚣狂!”   见司马朗动怒,司马懿再次拦住司马朗,语气多了疑惑:“奇怪,司马氏不曾与人结大仇,这姓孙的武将,怎会如此咄咄逼人?”   “兄长,我等还是先见了这位姓孙的武将再议。”   司马朗想了想,也觉得奇怪。   毕竟司马氏最近几年都在韬光养晦,很少将手伸到河内郡外。   两兄弟来到府外,却见一身材魁梧如狮虎一般的小将,持枪策马而立,正是孙策。   还未等司马朗和司马懿开口问礼,小将就已经喝道:“都说司马防有八个儿子,号称司马八达,怎么就两个?瞧不起本将吗?”   司马朗强忍怒气,拱手道:“将军,朗弟年幼,还在学礼的年龄,若是冒然出来,恐怕丢了礼数。”   孙策冷哼:“谁家的稚童没玩过泥?本将岂会跟稚童一般计较?不肯出来,便是最大的无礼!”   这下,连司马懿都有些忍不住怒火了。   玩泥?   司马防的儿子,竟然被人跟泥腿子的儿子相提并论?   这是在打司马氏的脸!   “来者不善啊!”司马懿拉住司马防的衣袖:“兄长,且忍片刻。”   不多时。   司马防的其余六个儿子也跟着出来了。   “跟本将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孙策扫了一眼,故意问道:“谁是司马懿?”   司马懿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上前拱手:“在下便是,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孙策眯着眼:“二十万石粮草,司马氏真愿意给?”   司马懿不假思索:“既已应诺,自然会给。”   孙策抚掌而笑:“不愧是军师称赞的人物,面对本将的羞辱,竟然还能沉稳如此。”   “司马懿,你来好运了。本将奉军师之令,征辟你随军听候,给你半个时辰交代家事,半个时辰后,随本将去见军师。”   司马懿面色大变:“不知将军口中的军师,如何称呼?”   孙策冷笑:“军师赞你颇有才略,你却连军师是谁都猜不出来,本将瞧你也不怎么厉害。”   猛然间,孙策脸上一变,喝道:“再敢打探机密事,哪怕军师器重你,本将也会将你斩杀此地!”   铮亮的枪尖,让司马懿内心有些发毛:“孙将军,容懿去交代家事。”   返回内院。   司马朗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二弟,你真的要去随军听候?司马氏可以忍,但也不是谁都能羞辱的。”   司马懿却是无比的冷静:“兄长勿急。懿已经猜到那个孙将军口中的军师是谁了。”   “谁?”司马朗双眸一寒:“敢对司马氏无礼,便是司马氏的敌人。”   司马懿语气凝重:“左将军麾下,军师将军郑平!”   司马朗瞳孔紧缩:“康成公之子郑平?这怎么可能?这里是河内!”   司马懿轻轻摇头:“兄长可还记得,高干前阵子挥军南下,然后又急匆匆的返回并州?”   司马朗点头:“听说是黑山军寇略并州,高干不得不返回。”   司马懿看穿了端倪:“黑山军可没这个能耐,能击破高干留守在并州的兵马。”   司马朗吃惊道:“二弟的意思,黑山军寇略并州,跟郑平有关?”   司马懿点头:“若非如此,这姓孙的将军又岂会来温县?这些骑兵全都白袍银铠,极有可能是刘备麾下的骑兵营白袍营,懿若料得不差,此人应该是孙坚的长子孙策!”   “白袍营来到了河内,而刘备也在许都,郑平率军南下,也是合乎懿的猜测。”   “只是懿不解,郑平为何要让懿随军。”   司马朗道:“不管那军师是不是郑平,二弟都不可去随军。”   司马懿摇头:“避不开的!懿若随军,兄长在温县,可要多约束司马氏的族人,切勿被人杀鸡儆猴。”   司马朗面色再变。   而在另一边。   郑平同样在思考,如何将司马氏给连根拔起。   若郑平效力的是曹操,直接就让孙策将司马氏给平了,反正曹操的恶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但郑平辅佐刘备,行事就不能太明显,否则有损刘备的名望。   “明的不行,就只能来阴的了。”   “虽说对尚未犯事的人归责有些不妥,但没奈何,这私心,让我容不下温县司马氏的存在啊。”   郑平起身,眼中已经多了冷冽。   不论如何,司马氏都要被铲除的。   不过现在不是铲除司马氏的时机,郑平需要布计,才能避免司马氏的覆灭影响了刘备的名望。   “军师,策幸不辱命!”孙策兴致勃勃的返回军营,然后汇报任务的结果:“二十万石粮草会陆续送达,司马懿也随军听候了。”   二十万石,司马氏还真舍得啊!   郑平嘴角微微泛起笑意,赞道:“伯符辛苦了,你亲自负责押运,将二十万石粮草运到许都。记住,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河内郡的士民,赠给左将军的!”   “将司马懿也带上,这些话由他这个司马家的二公子来说,更有信服力。”   “若司马懿有疑问,就给他透露点消息,就言司马家有人曾羞辱过本军师,然而冤家宜解不宜结,让其好自为之!”   孙策忿忿道:“军师,到底是谁羞辱了你啊,不如让末将去砍了他!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末将不信这个!”   郑平胡诌道:“那人自称司马昭,跟司马懿关系匪浅,但极有可能是假名。伯符,我的个人恩怨,不能坏了左将军大事,你也权且忍耐吧。”   见郑平不愿杀人,孙策也只能怒哼一声,自去寻司马懿。   “司马昭?将军明鉴,懿以性命担保,司马氏绝对没有司马昭这个人!”饶是司马懿奸诈多智,也难以猜到,居然是一个自称跟自己关系匪浅又自称司马昭的司马氏子弟,曾经羞辱了郑平,故而引来祸事。   孙策冷哼:“军师说了,那个司马昭极有可能是假名,否则本将早就将你们司马氏全砍了。想证明清白,这次去许都就老老实实的办事。”   “军师是想要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本将却不想军师受辱。”   “若让本将知道,那个自称司马昭的,就是你们兄弟中一人,别怪本将不客气!”   “司马懿,你要好自为之!”   司马懿冷汗直冒,连连表示会按照孙策的指示行事,但内心已经将自称司马昭的人给恨死了:   “该死的司马昭,若让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必将你祖辈三代,挫骨扬灰!” 第336章 郑平回归,刘备决意称帝   许都城下。   白袍疾行。   “许都重地,来者何人!”   城头的守将,见数千白袍骑兵疾驰而来,连忙聚兵城楼,严阵以待。   “白袍营副将孙策,护送左将军麾下军师将军来许都议事,速开城门。”孙策自持旗手手中接过将旗,策马向前,大声应道。   刘备的白袍营?   军师将军郑平?   守将不敢怠慢,连忙喝令城卒放下吊桥,随后亲自出城迎接。   “郑军师可在?”   “你是何人?”   “长水校尉种辑!”   种辑在配合卢植诛董后,本以为可以升迁。   结果因为卢植病亡,种辑在朝中一直处于边缘地带。   后因护送刘协东归而被曹操任命为长水校尉,虽说是皇帝亲军,但实际上就是个闲职。   曹操也不可能真的让刘协拥有亲军。   逢纪乱许都后,死了不少人。   以至于马腾韩遂逢纪等人离开后,种辑这个长水校尉闲职,也被临时充任城门令。   刘备入许都后,种辑寻到机会见刘备,聊及跟卢植的交情,成了许都城的文武旧臣中,少数支持刘备的朝官。   “长水校尉种辑,见过郑军师。”种辑恭敬的向郑平施礼。   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名望家世,郑平如今都是种辑需要仰望的存在,如今又初投刘备,种辑的姿态自然是很低。   郑平回了一礼,询问道:“种校尉昔日为义讨贼,有诛董之功,为何会在城门处驻守?”   种辑想起这几年在朝中被边缘化的种种,轻叹道:“曹贼专权,忠臣义士难有作为。辑前几日曾与左将军会面,左将军待辑颇厚,辑深感左将军仁德。”   一阵寒暄,郑平已对种辑有了近一步的了解。   郑平邀种辑在城楼附近坐下,又令人准备了仙人酿等上等美酒款待种辑,种辑受宠若惊。   “种校尉可知,这许都城中,还有多少人愿意支持左将军的。”郑平徐徐而问,这酒,自然不是让种辑白喝的。   种辑敛容而道:“能支持左将军的,多是地位不高的小官,以及如辑一般虽然地位尚可却无实权的。那些身居高位亦或者实权的公卿,皆不愿支持左将军。”   虽说郑平没有明说支持左将军称帝,但种辑毕竟也是宦海多年的人,心思亦是玲珑。   如今刘协已死,许都城中对谁继任大统的事都吵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吵出个结果来,种辑自然能明白郑平的想法。   郑平淡淡而道:“人性如此,高位者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和利益,低位者希望能有从龙之功。”   种辑面有尴尬,毕竟种辑也属于郑平手中的低位者。   郑平并未在意种辑的心态,继续道:“种校尉,想拿从龙之功,可不是口头上支持左将军就可以的。”   种辑心中一凛,拱手表态:“愿听郑军师调遣。”   郑平端起酒樽:“许都的公卿吵了一个月没有结果,其核心在于,这群公卿跟曹操虽然有嫌隙,但实际上却构成了反对左将军的结盟。”   “要想解决这个麻烦,就得先解决曹操!”   “动用你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在许都散布曹操专权欺君、私通袁绍的消息。”   “以及,天子之死实亡于曹操的阴谋!”   种辑的瞳孔急速变化,惊道:“天子之死,实亡于曹操的阴谋?这,这,郑军师可有证据?”   郑平微微眯眼:“若非曹操跟袁绍私通议和,左将军就不会在兖州跟曹操对峙,马腾韩遂逢纪,也断无可能出现在许都。”   “马腾韩遂挟持天子而逃,曹操却仅仅只派吕布去追,自己却留在许都,可见其对天子被挟持一事并不在意。”   “天子死于马腾韩遂之手,曹操身为司空,却不表态跟袁绍不死不休,只想着拥立新帝,可见其用心之险。”   “左将军乃汉室帝胄,天子皇叔,一心一意讨伐袁绍,不论从名望还是能力,亦或者对大汉的拥护都是无可挑剔,然而曹操却率先反对左将军。”   “观其用意,是担心左将军继任帝位,无法再挟天子以令不臣了。”   “由此可知,天子之死,是曹操一手策划,目的是自宗室之中择选一个毫无根基的宗亲,继续他挟天子以令不臣的险恶用心。”   “大汉四百年,每当有少帝继位,必有奸臣乱政。”   “若不诛杀曹操,汉室难兴!”   “种校尉,理由给你了,能不能成事就看尔等的本事了。”   “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功劳,想要身居高位,就得拿出真本事来!”   种辑内心震撼不已。   郑平的双眼,仿佛能将种辑的内心看穿,让种辑感到一阵阵寒意。   没有等种辑表态,郑平就已经起身。   对于种辑这样的人物,亦或者许都城中跟种辑一样有投机之心的人,郑平并不是很在意。   成与不成,都不影响郑平的最终目的。   望着已经离去的郑平,种辑的心中百感交集。   “真是可怕的人!”   “在郑军师面前,我的一切想法,仿佛都能被看穿。”   种辑握紧了拳头。   种辑很清楚,若真按郑平的思路去办事,就等于得罪了曹操及反对刘备的公卿文武。   甚至有可能,还未等刘备称帝,种辑等人就得先被曹操及部份公卿的人给暗宰了。   “然而,郑军师有如此可怕的能力,意味着左将军称帝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我等,不过是锦上添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拼这一次,恐怕就没机会了。”   不提种辑如何去散布消息,得知郑平抵达许都的刘备大喜。   当即就策马出营迎接郑平。   “显谋,一路辛苦了!”刘备看着风尘仆仆的郑平,比往日里多了风霜沧桑感,不由心中有些难受。   郑平下马,亦有久别重逢之喜:“皆是为了大汉,何谈辛苦。”   寒暄一阵,刘备邀郑平入营,语气有些复杂:“最近许都之事,显谋可有听闻?”   郑平笑道:“使君有帝王之机,理当贺喜。”   刘备叹道:“显谋为何也这般说?备实无称帝之心啊。”   郑平微微一摇羽扇:“使君,人生在世,并不是事事顺心如意。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便是携妻同游,自东海入西川,自南海入北州,或是一叶扁舟,或是一骑快马,游遍大汉的山川,然后写一部《地理志》,流传后世。”   “然而,自初平元年到如今,我所做的事,不是军务便是政务。”   “这些军政之事并非我心中所愿,可乱世如此,让我不可能安然遍游山川,只能竭尽所能,去匡定这乱世。”   “使君虽然无称帝之心,然而当今之世,除了使君谁又有资格称帝呢?”   “倘若称帝之人,不能匡定乱世,与木偶傀儡有什么区别?”   “使君在意个人名声,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于心何忍?”   “称帝,则可如秋风扫落叶,势如破竹的荡平天下乱贼;若不称帝,这仗再打三十年,都未必能荡平乱贼。”   “三十年的乱世,使君可知要死多少人?”   “真正的仁者,是无惧于污名而心诚于天下!”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还请使君慎思!”   郑平之言,振聋发聩,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刘备的内心。   这一个月以来,劝刘备的人很多。   有刘虞,有关羽,有张飞等麾下文武,亦有如种辑一般的投机者。   然而刘备始终没有松口。   其实很多事,刘备心中都明白。   刘备不会同意曹操和众公卿再拥立一个傀儡少帝,故而即便刘备不同意称帝,也没同意其他宗室称帝,只是以刘虞为借口。   而刘虞,也装了一个多月的病了!   刘备迟迟未能下定决心,一半在于内心不愿意接受称帝,一半在于郑平的态度。   自高唐初遇郑平,这几年的成就,都是郑平辅助刘备一起奋斗的。   郑平的态度,对刘备的抉择有很强的影响力。   不能亲自跟郑平对语,刘备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郑平跟刘备认识六年,同样也对刘备的心性十分了解,故而才会千里迢迢的自并州来许都。   有了郑平的劝谏,刘备逐渐释怀。   “显谋,你真认为,备有资格称帝?”刘备语气没有惊喜,反而十分的严肃。   郑平不答反问:“使君,你想让太下太平吗?”   刘备郑重点头:“无一日不想!”   郑平起身而拜:“天下,无一人可比使君仁德!天下,也无一人能比使君信义!若使君称帝,便可名正言顺的,集六州之力,与袁逆抗衡。”   “没了大义的束缚,灭袁逆,易如反掌!”   最后一句,郑平的语气豪迈而笃信。   兴大义之兵,无往而不胜!   刘备心中凛然。   郑平这话,除了认定自己是最有资格称帝的,亦是在告诉自己。   若不是出兵大义不足,哪里还需要玩一些花里胡哨的虚招。   大义束缚了刘备,也束缚了郑平!   当刘备有了大义,才是郑平真正展现军威的时候!   良久。   刘备亦是起身,决然道:“备虽无称帝之心,然而天下万民厌战已久!若能继任帝位,备当效仿光武,十年时间,必定天下!”   郑平哈哈大笑:“定天下,需十年!止战,三年足矣!”   助刘备定了心意,郑平来到了刘虞的住处。   得知是郑平来访,刘虞连忙召郑平入内一叙。   “显谋今日来见老夫,想必是玄德已经有了决定了。”刘虞一身素衣,压根没有丝毫的病态。   郑平笑道:“伯安公病了一个多月,怎比往日更福态了几分?”   刘虞大笑:“这一个月,老夫天天在这里待着,吃了睡,睡了吃,髀肉复生啊。显谋,你别闲扯,快告诉老夫玄德是如何想的?老夫在这许都早待腻了。”   郑平微微敛容,道:“左将军已同意称帝,然而这许都城反对的声音不少,要破此局,还需要借助外力。”   刘虞大喜:“玄德肯承重担,老夫心中甚慰啊。”   当皇帝可不是个好差事。   若是昏君,自然是舒服,可要当明君贤君,那肩上担的,可是整个天下的重量!   当得不好,就会如桓灵二帝一般,留千古骂名。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这是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但历经宦海沧桑的刘虞却是很清楚,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显谋,若有需要老夫配合的,尽管直言!”刘虞渐渐肃容。   郑平点头,语气也变得凌厉:“伯安公海内名望,于宗室之中亦是德高望重。可给宗室之中,在封地有名望的宗亲去信,让宗亲支持左将军称帝。”   “平也会去信家父,借家父在民间士人之中的名望,支持左将军称帝。”   “朝中公卿虽然都是各郡名仕,背后亦有大族支持,但若南部六州的宗亲和跟家父有旧的六州名仕齐力推举,再有左将军这些年积累的人望、地位和手中强兵在,足以镇压那群持反对声音的公卿。”   “倘若他们还要执意反对,那我就只能以汉律治罪!这些公卿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家族是干净的!”   公卿要讲规矩,郑平就玩规矩。   公卿若不讲规矩,郑平同样也不会讲规矩。   郑平的狠辣,让刘虞也忍不住心中一惊。   然而刘虞很清楚,对敌人若是太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毕竟当初在幽州的时候,刘虞就吃大亏了。   越是这种大场面,就越不能心慈手软!   “显谋之意,老夫明白了。”   “宗亲由老夫负责,名仕就由显谋费心了。”   司空府。   曹操反复的琢磨袁绍的来信。   现在的曹操陷入了最艰难的困境,已经有一种穷途末路之感了。   哪怕荀彧等颍川士人都支持曹操,然而曹操却不具备拥立一个可以控制的天子的资格了。   因为刘备对曹操的制衡,原本被曹操镇压的公卿,忽然爆发了极强的战斗力。   跟这群公卿有关的世家豪强,开始疯狂的表现力量。   而最近许都城中的流言,又出现了“天子亡于曹操阴谋”之类的流言,让曹操备受煎熬。   “本初!”   曹操细眼紧闭,再次陷入了沉思。 第337章 刘备称帝,决战阴云弥漫   袁绍在这个时候利诱曹操,其目的曹操亦是非常清楚。   无外乎给刘备添堵,让刘备不仅失去曹操这个助力,还会因为曹操的出走而降低汉室声望。   刘备你说自己是正统?   那为何司空曹操会怒而率兵投北边的汉帝刘陔?   许攸这一计,玩得十分的直白。   继续打着早死了的刘陔旗号,反正自刘陔登基称帝开始,就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刘陔,刘陔甚至都没有一句独白语。   刘陔是死是活,对袁绍统治北部三州本质上没任何影响。   袁绍觉得刘陔应该死,那刘陔就死了,譬如跟曹操议和的时候,檄文一出,刘陔名义上就死了。   袁绍觉得刘陔不能死,那刘陔就活着,譬如跟曹操议和被强行中断,袁绍再来一道檄文,说之前的只是迷惑之计,那么刘陔名义上又活了。   而现在亦是如此,袁绍要拉拢曹操,那么刘陔名义上就活着,还能活着给曹操封官加爵。   而信中袁绍承诺会拿逢纪的人头来给曹操泄愤,也让曹操心绪复杂。   于公于私,袁绍开出的条件,太具诱惑力了。   “明公,荀尚书来了。”   荀彧自被牢狱中放出来后,依旧出任了尚书一职。   不过荀彧这尚书,目前对公卿百官也没多少号召力了。   现在正值新旧帝王交替期间,朝中公卿早已分成了好几个派系,谁还管你荀彧啊。   甚至还有公卿当面怼荀彧“不跟曹贼逆党,同殿而语”。   “文若来寻曹某何事?”曹操睁着有些疲惫的双眼,徐徐而问。   荀彧则是拱手一礼,道:“元常自关中传来消息,马腾韩遂在关中劫掠一阵后,驱兵去西凉了。”   曹操微微眯眼:“文若,你是准备留在许都,还是去关中?”   看似简单的询问,现场的空气却似乎凝固了。   曹操没有问荀彧要不要去河北投袁绍,只是给了荀彧两个选择。   许都,还是关中。   选择许都,意味着从此跟曹操分道扬镳。   选择关中,就等于今后的荣辱都跟曹操同进退了。   荀彧玲珑之辈,又岂会听不出曹操的弦外音。   这次来寻曹操,荀彧其实也是来跟曹操表态的。   “颍川不可留,彧愿随明公入关中。”荀彧给出了答案。   曹操眼中的寒意消失,语气也多了几分欣喜:“文若,你为何肯放弃颍川而去关中?曹某想知道原因。”   荀彧不疾不徐道:“许都之争,明公已经全然没有了优势。”   “不如暂时退避三舍,前往关中谋求生路。”   “马腾韩遂劫掠天子,以至于天子亡于乱军之中,此等国仇岂能让马腾韩遂在西凉嚣狂?”   “明公可对外宣称,要擒马腾韩遂祭奠天子,实际上则是掌控关陇之地,得西凉之兵,然后南下取汉中和西川。”   曹操吃了一惊:“我等虽然可以脱离袁绍和刘备之争,但我等一走,刘备必然称帝。如此一来,即便得了关陇之地和汉中西川,也不能成事。”   荀彧却是目视曹操:“许都有流言,天子亡于明公阴谋。”   一提这事曹操就来气:“曹某怎么可能让天子死?若不是天子死了,曹某岂会这般被动?”   荀彧又道:“不是明公,那又会是谁?”   “自然是马腾韩遂,嗯?”曹操反应过来,听明白了荀彧的意思:“天子亡于乱军,最大的受益者,不是袁绍,也不是曹某,而是刘备。”   “天子,是亡于刘备的阴谋!”   曹操猜中了关键,但很快又摇了摇头:“然而这种猜测,不会有人信的。”   荀彧道:“的确不会有人信,因为刘备没这个能耐,也不会行这样的忤逆之举。可刘备不会做,不意味着刘备麾下人不会做。”   “彧被关在许都地牢中,一直都在想这其中的联系,但始终想不明白。”   “直到近日许都忽然穿出天子亡于明公阴谋的流言时,彧才豁然开朗。”   “这必是刘备麾下军师将军郑平之谋!”   “作为刘备麾下文武之首,惟有刘备称帝,郑平才可以真正立足世间!”   “然而刘备一向自诩仁德信义,不会自己毁了这个名望而去行阴谋策划天子死亡的事,这脏事也只有郑平敢做,也只有郑平能做!”   “故而,关羽会忽然出现在洛阳,还单刀匹马怀抱天子而逃,可偏偏,一个无名之将竟然能接连射中关羽,以及被关羽保护的天子!”   “而射中关羽和天子的西凉将,还被关羽一刀砍了。”   “借刀杀人,死无对证!”   曹操的眼神,逐渐凝重。   “马腾韩遂劫掠天子,罪不容诛;西川刘璋,不供朝廷,有不敬之心,其父刘焉,更是凿断栈道,有谋逆之举。昔日荆州牧刘表就曾上书弹劾刘焉。”   “曹某若灭了马腾韩遂和刘璋,便可打着替天子洗冤的名义,起兵质问刘备。”   荀彧点头:“彧正是此意!”   曹操的心情逐渐畅快:“妙啊!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许都之地,险象环生,若是久留,曹某恐怕还会被削去兵权,举家问罪。”   “若此时抽兵离开,刘备必然不会阻拦!”   顿了顿,曹操又将袁绍的书信递给荀彧:“本初来信,有意让曹某驱兵效力。曹某以为,可假意奉承本初。”   “如此一来,不论是刘备还是袁绍,皆不会再关注曹某的动向。”   “待其两败俱伤,而曹某又拿下关陇和益州时,便是曹某重回中原的机会。”   曹操不甘人下,也不愿意就此承认失败。   不论是刘备还是袁绍,曹操都不愿意屈服。   而现在,荀彧给了曹操一个方向,一个可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方向。   数日后。   曹操以追击马腾韩遂之名,向刘备和众公卿道别。   不论是刘备还是众公卿,都没有阻止曹操的离开。   刘备是不想在许都跟曹操发生不可挽回的冲突,众公卿则是觉得有没有曹操都能阻止刘备称帝,而曹操走了,众公卿就更有机会分享朝中权力了。   不过在曹操撤走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吕布却是做了一件大事。   吕布,悔婚了!   以前是曹操势大,吕布不得不屈从于曹操。   可如今曹操失势,吕布就没心思再跟曹操去关中了。   至于唐姬的事,刘协都死了,吕布还怕什么唐姬?   甚至于,吕布还在退婚的时候反向威胁曹操。   但凡曹操不同意吕布的退婚,吕布就将唐姬的事公之于众,反正吕布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至于好女婿曹昂,吕布虽然感到可惜,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跟着曹昂去颠沛流离。   曹操没有跟吕布有太多的争执,痛快的同意了吕布的退婚。   毕竟跟吕布之间,本来也只是合作关系。   曹操也担心离开了许都后,吕布不受控制,到时候再处理吕布,就难了。   而跟曹操悔婚后的吕布,则开始频繁的出入刘备的大营,三句不离当初跟卢植一起诛杀董卓的功绩。   对此。   刘备颇为无奈。   “显谋,吕布此人,反复无常,见利忘义。受董卓之利而杀义父丁原,董卓失势又杀义父董卓,如今去曹操面前悔婚后又天天跑备营中,谈论昔日跟卢师诛董之事。”   “备虽佩服其武勇,但惧怕其品性,又不能将其拒之门外,难啊!”   若吕布这品性好一点,说不准刘备看在卢植的面上就让吕布加入阵营了。   可吕布这品性实在太差,杀丁原、杀董卓、悔婚曹操,这反复无常的品性实在是让刘备生不出招揽吕布的心思。   郑平却是不以为意,道:“使君可许诺吕布,若称帝后,吕布可继续出任建威大将军,同时加封关内侯。”   “啊?这?”刘备有些不理解:“如此封赏,众将岂会心服?”   自从决意称帝后,刘备的心态也有了变化。   郑平笑道:“使君连吕布都能容得下,那这许都城,还有谁是容不下的?”   “至于吕布反复无常,见利忘义,这些都不是大事,至少比起那群公卿而言,吕布更能让人看得懂。”   “使君戎马多年,麾下多有猛将,寻个机会将吕布揍一顿,压压他的锐气,自然就会对使君心服。”   见刘备还有疑虑,郑平又道:“使君,曹操不是甘于人下之人,此时选择退出许都,其目的必然是关陇之地和益州。”   “在曹操卷土重来之前,使君得以迅雷之势灭掉袁绍。”   “故而,聚六州之兵以讨袁绍,才是最重要的。”   “不仅仅是吕布,还有荆州的蔡瑁等人,使君都得拉拢!”   “讨伐袁绍的功劳,想必这些人是不会错过的。”   “使君,你现在不能再以左将军的身份去思考问题了,而要以真正的大汉之主的身份,去思考,去琢磨,去平衡各方的势力,让他们都能在讨伐袁绍的战斗中,心甘情愿的效力!”   刘备虽然有了称帝的决意,但这想问题的思维还是没转变过来。   对于帝王而言,忠臣要用,小人也要用,能臣要用,庸臣同样要用,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也没有绝对的忠与奸。   只要对于帝王的大业有用处,那这人就是可用之人!   而吕布,能征善战,又少心计,用起来比心思深沉的人更简单!   同样,这六州之中对刘备尚未心服的,见刘备连吕布都能容忍,又岂会不钦佩刘备的胸襟器量?   而担心吕布会反噬,那就更没必要了。   就刘备麾下这群猛将,给吕布一个文丑待遇,吕布也得跪!   至于建威大将军是否权力过大?   这得看刘备的心情!   心情好了,这是唯一的大将军,心情不好了,或许还有神威大将军、虎威大将军、镇岳大将军、镇国大将军等等封号大将军的出现。   光武帝有云台二十八将,刘备亦可有封号二十八将。   郑平的劝谏,让刘备渐渐陷入了沉思。   良久,刘备的眼神中多了一股气势。   “若连吕布都不敢用,备又如何能善用六州之贤?”   曹操退出许都,吕布投效刘备,许都的局势再次出现变化。   原本还在犹豫的文武,陆陆续续的开始出现在刘备营中。   而真正让反对刘备称帝的众公卿们变得狼狈的,则是六州宗室以及名仕的声援。   如陈王刘宠,平原王刘硕等宗室中有势力的王侯纷纷上书。   青州的郑玄、孔融,荆州的黄承彦、庞德公,豫州的水镜先生司马徽等等名仕,亦是相继上书。   这些上书,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许都。   而刘虞,也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病愈了”!   以刘虞、刘表、刘宠、刘硕、刘艾为代表的宗室推举,以郑玄、孔融、黄承彦、庞德公、司马徽为代表的名仕推举,即便许都的众公卿想要反对,已经无济于事了。   名,在刘备。   望,在刘备。   兵,在刘备。   义,在刘备。   谁又能反对?   在郑平精心营造的大势下,刘备在兴平三年夏,受宗室名仕的推举,正式登基称帝,改兴平三年,为章武元年。   同时,刘备设立丞相府,将三公权力全部集中于丞相府,又以郑平为丞相,总览军政诸事。   即便有旧臣反对郑平权力过大,刘备也不予理会。   除郑平及一些必要位置外,其余跟着刘备一路走来的诸将,刘备都未封赏,而是直接告诉众将。   灭袁之后,再论功行赏!   郑平亦是没有辜负刘备的厚望,开始大刀阔斧的调动六州的物资兵力等。   集权于丞相府,刘备的本意就是不想听公卿在朝廷上比比叨叨,要将军政诸事的效率,发挥到极致!   至于集权会引起的矛盾和后果,那不是刘备现在要考虑的。   消灭袁绍,才是刘备最紧要之事!   而在刘备称帝的期间,北边的袁绍也没歇着。   在跟曹操会面后,袁绍积极的跟北方的士族豪强增进沟通,让士族豪强们提供兵马钱粮。   袁绍很清楚,刘备称帝,必然要北伐!   只有北伐赢了,刘备才算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战争的阴云,在黄河两岸,快速的聚集。 第338章 御驾亲征,刘备亲临濮阳   辽东。   历时一年多的时间,辽东战场趋近于尾声。   走投无路的公孙度,焚楼自刎。   袁谭则是在襄平中了沮授的伏兵计,折损兵马万余,被迫逃回辽西郡。   “灭公孙度,败袁谭,沮先生的功劳,必将名震诸州。”太史慈由衷而赞。   辽东势力繁杂,公孙度又经营多年,再加上袁谭也在谋夺辽东,这让辽东郡上演了一出三足鼎立的戏码。   若不是沮授多次设计,仅仅只凭借太史慈,根本平不了辽东郡。   然而沮授并未因为太史慈的称赞而得意,反而有些忧心:“平定一个辽东郡,就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授实难自傲。”   “也不知使君在中原如今如何了。”   太史慈笑道:“中原有显谋在,有诸多贤臣猛将在,不论是袁绍还是曹操,都占不了便宜。这天下间,慈不认为有谁能在大势上赢过显谋。”   身为郑平的义兄,太史慈对郑平的才能有足够的信任和钦佩。   正说间,人报青州有信使到来。   太史慈和沮授纷纷表情一肃。   “快请!”   来的信使不是普通人,而是刘备的亲信,孙乾。   “是公祐先生!”   太史慈和沮授连忙迎上行礼。   “公祐先生为何会亲至襄平?”   太史慈和沮授都有疑惑,联络两地的信使,压根不需要孙乾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到来。   孙乾微微撵髯,笑道:“自然是来宣旨的。”   “宣旨?”   太史慈和沮授更是惊讶。   “天子怎会让公祐来辽东宣旨?莫非又是曹操的诡计?”沮授蹙眉。   此时的沮授,心中还以为天子就是刘协。   孙乾大笑:“曹操已经去了关中,如今的天子,乃是玄德公!”   沮授和太史慈纷纷变色。   “公祐先生,还请详说!”   孙乾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沮授和太史慈讲了一遍。   最后道:“陛下得到二位攻破襄平的捷报,颇为欢喜。于是遣乾来襄平,加封子义为镇辽将军,襄平侯;加封公与为平辽将军,新昌侯。”   “同时,令两位举兵辽西,袭扰袁绍后方,以配合丞相的灭袁大计。”   太史慈和沮授听得惊愕不已。   片刻后,太史慈和沮授心中亦是泛起惊喜。   刘备称帝,又开启灭袁大计,这意味着天下就要一统了!   自初平元年董卓乱政后,天下分崩离析,到如今已经六年了。   不论是太史慈还是沮授,都盼望着天下一统的那天。   没有多少人真的愿意天下动乱!   若无动乱,沮授和太史慈不会跨海渡洋的来辽东。   若无动乱,沮授和太史慈可以上孝父母、下护妻儿,而不是带着父母妻儿背井离乡的去寻觅一个安稳之地。   不仅沮授太史慈如此想,其麾下的兵将亦是如此想。   从军护边,可以回家省亲,也可以带妻儿一起护边,但绝不是如动乱之世一般,颠沛流离。   “辽东虽然刚刚平定不久,但最多三个月,我等就可以出兵辽西。”太史慈兴致勃勃。   虽然现在还很艰苦,但只要灭了袁绍,就可以安心的治理一方。   沮授亦道:“辽东百废待兴,但有青州独有的耕种技术在,辽东的士族豪强,也会乐意提供钱粮兵马的。公祐可回复陛下,授跟子义,不会辜负陛下的厚爱!”   在得了孙乾的圣旨后,沮授跟太史慈当即将旨意传檄辽东郡诸县,又对辽东本土的士族豪强许诺,提供青州先进的耕种技术,换取辽东的本土士族豪强的兵马钱粮支持。   打了一年多的仗,公孙度在辽东的势力基本上都战殁了,剩下的豪强士族,都不希望再跟刘备对峙。   于是檄文一出,辽东郡的士族豪强,纷纷表示会支持钱粮兵马,助沮授太史慈进攻辽西。   如今新皇登基,又有灭袁大计,这些辽东士族豪强,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只是提供钱粮兵马,就可以得到实际的利益,以后子孙也会因此而得到庇护,这种好事,两百年都只有一回。   三个月后。   沮授太史慈聚集了包括飞军营在内的辽东兵三万人,自襄平出发,打着讨伐袁逆的旗号,向辽西进发。   而在南部六州。   刘备亦是拉拢许诺,聚六州之兵二十余万人,以黄河为屏障,东起平原国,西至洛阳,设置了五大营。   驻扎在平原国的关羽,以先登营为基,聚兵三万。   驻扎在济北国的孙坚,以破军营为基,聚兵三万。   驻扎在东平国的赵云,以白袍营为基,聚兵三万。   驻扎在洛阳的张飞,以锐士营为基,聚兵三万。   以及驻扎在东郡的刘备、黄忠、陈到、张郃、高顺、吕布等,以射声营、白毦营、大戟营、陷阵营、并州骑为基,聚兵十万。   六州之兵,几乎都聚在了五大营中。   袁绍亦是征调三州之兵和匈奴乌桓等部,在黄河北岸聚兵五十余万,严阵以待。   濮阳。   刘备身着黄金甲胄,英武之气虽然不减往日,但这内心却多了忐忑。   “十万兵啊,这可怎么指挥。”   “再加上云长翼德子龙文台四路兵马,这都超过二十万了!”   “对面的袁绍,号称五十余万大军。”   万人之下我无敌,万人之上......   郑平为了给刘备树立威信,并未出任临时的兵马大将军,而是让刘备御驾亲征,亲自来到濮阳。   惟有刘备亲自指挥赢了袁绍,才能在天下一统后,震慑各路骄兵悍将。   毕竟郑平不会一直待在朝中,若是刘备镇不住骄兵悍将,就无法将身份真正转变成大汉天子。   当了皇帝,不意味着就一定能当好皇帝。   看着堂下的文臣武将,刘备有些无奈。   这要是以往,刘备还能依靠对郑平言听计从来发号施令,可现在,郑平以“粮草为五军之重”为由,留在了许都,负责五营大军的粮食筹措和运输,压根就没来濮阳!   最令刘备忐忑的,是东郡大营中,有名气的谋士几乎没有,只有以诸葛亮和陆逊这两个未及冠的少年,带着两百挑选出来聪慧者组成的谋士团!   “显谋肯定是故意的啊!”   关羽麾下,有陈登和鲁肃。   孙坚麾下,有荀攸和田丰。   赵云麾下,有周瑜和刘晔。   张飞麾下,有张纮和庞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甚有名的谋士,都被郑平调配到了关羽、孙坚、赵云和张飞麾下。   唯独刘备的本营,郑平就只放了两个少年,以及一个自称是来丞相府散吏的贾姓老叟。   贾姓老叟便是贾诩,曹操离开许都后,擅长趋利避害的贾诩自然不肯跟着曹操走,于是贾诩在许都隐姓埋名,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不论贾诩如何降低自己存在感,在郑平眼中也是如繁星一般闪耀。   是金子,藏得再深也会发光。   郑平正愁没人去濮阳给刘备兜底,于是威逼利诱的给了贾诩一个丞相府散吏的身份,让贾诩去濮阳。   用意简单而明确,若是诸葛亮、陆逊两人,能助刘备合理调配那十万兵马,贾诩就是凑数的。   若诸葛亮和陆逊行策纰漏太大,贾诩就是那个兜底的。   贾诩本来是不想来濮阳的,奈何郑平对贾诩的脾性太了解。   无奈下,贾诩也只能来到濮阳,伪装成一个风中残烛一般的老叟,来替郑平照顾诸葛亮和陆逊这两个被给予厚望的少年。   看着刘备那明显有询问的眼神,贾诩紧了紧衣襟,然后低头,闭目养神,生怕刘备觉察出异样,来向他这个丞相府散吏问策。   刘备此时也未多想。   贾诩的伪装太深了,郑平又故意不提贾诩的往日战绩,刘备也没过多的去关注贾诩。   “我等跟袁逆大军,在濮阳已经相持月余,如今五营兵马皆已到齐,各州郡秋收也结束了。”   “朕有意兵渡黄河,与袁逆主力决战,诸位意下如何?”   吕布率先出列:“陛下,臣吕布,请为先锋!”   以吕布的傲气,原本是想如关羽张飞赵云孙坚一般,独领一营,而不是在濮阳听刘备的号令。   不过在郑平立五营之前,提议来了一出御前演武。   于是乎,刘备麾下猛将,各显步骑武艺。   又因郑平故意提前告知,关羽等人都是比较谦逊的,而吕布故意要彰显骑射本事,在演武场上竭尽全力,表现最为亮眼。   吕布又自矜,在演武场上自吹天下无敌。   这可把众将给气着了,在郑平的授意下,关羽张飞赵云孙坚黄忠,五人直接来了个群殴吕布,将赤兔马都给累趴了。   随后,典韦又上前跟吕布步战,磨灭了吕布的最后一丝脾气。   单挑?   能群殴的时候为何要单挑?   郑平的目的不是为了给吕布扬名,而是要让吕布知道,刘备麾下不缺猛将!   若还有二心,演武场的群殴就会变成真实。   而吕布也是在演武场上才知道,河北军为何会吹嘘文丑天下无敌。   一群猛将逗着文丑玩儿,这不知情的人当然会以为文丑天下无敌!   跟刘备麾下猛将比过后,吕布那狂野的心就被上了一道枷锁,虽然傲气依旧有,但不敢在刘备面前傲气了。   让吕布来濮阳,是郑平对吕布的再次驯化。   演武场是让吕布明白,个人武勇,对刘备构不成威胁;而濮阳则是为了让吕布明白,哪怕是统兵作战,吕布同样得在刘备面前趴着!   这也是郑平不亲自来濮阳的原因,避免让这些骄兵悍将以为刘备没了郑平啥都不是。   让吕布继续当建威大将军,那是刘备给吕布面子,让吕布依旧享有高人一等的封号大将军待遇,若吕布不知好歹,那就等于自寻死路。   刘备没有立即同意吕布的请战,而是道:“奉先且勿急躁,若要对敌,必以奉先为先锋。”   这要是以往,吕布必然不满刘备直呼自己表字,但现在嘛,吕布没有半分脾气,只是拱了拱手就回了队列。   刘备同意了先锋的请求,那么吕布就只需要等着就行了。   何时出兵,不是吕布会去考虑的。   诸葛亮和陆逊对视一眼,后者出列,声音还有少年气:“陛下,袁绍在黎阳大营,号称五十万大军,以寡敌众,会让我军陷入苦战。”   “逊以为,可先分其兵势,再攻其大营。”   刘备来了兴趣:“阿逊,如何分其兵势?”   陆逊目光严肃:“可先传令驻扎在平原、济北、东平、洛阳的四路大军并进,引袁绍分兵。”   刘备又问道:“袁绍有大军五十余万,即便分了兵势,依旧是我军数倍,我军依旧是以寡敌众。”   陆逊笑道:“分其兵势,只是其一。其二,是示之以弱,骄其将心。”   “陛下,微臣陆逊,请挂三军帅印!”   此话一出,堂下众将纷纷惊愕。   让诸葛亮和陆逊出谋画策,就已经让众将心中不怎么服气了。   如今陆逊又自请挂三军帅印,众将心中更是不乐意了。   “陆军师,老夫征战多年,尚不敢自诩挂帅印,你年龄如此幼小,若是挂帅印岂不是让袁逆笑话?”饶是黄忠,也忍不住出列反对了。   陆逊却是面色不改:“甘罗十二岁尚且能挂相引,逊如今十三,如何挂不得帅印?”   “更何况,逊已经说了,这是为了示之以弱,骄其将心。”   “袁绍兵多将广,在此战中本就占了优势,若是直接跟袁绍正面作战,即便我等赢了,也会损失不少的将士。”   “将士折损多了,便是主帅的无能。”   “逊以骄兵之计骄慢袁逆之心,将军再奋勇杀敌,岂不是事半功倍?”   黄忠顿时愕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毕竟陆逊的目的是为了示之以弱、骄其将心,而不是真的要挂三军帅印。   “妙啊!”刘备抚掌而叹:“显谋如今不在濮阳,本就让袁绍轻视;阿逊再挂三军帅印,足可再骄袁绍之心。”   堂下。   贾诩的眼皮陡然增开,喉咙鼓动,目光扫向诸葛亮后,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而在刘备夸赞陆逊后,诸葛亮又徐徐开口:“陛下,阿逊之计,只为骄兵;行军部署,仍需谨慎。” 请假一天   今天华西挂了个专家号,要带娃儿去一趟。 第339章 陆逊挂帅,渡河连战连捷   刘备见诸葛亮开口,顿时眼神都变了,双眸之中有宠溺之意。   “阿亮有何部署?”   诸葛亮恭敬的向刘备行了一礼。   虽说只有十五岁,但诸葛亮在军政各处历练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年,并非只是窝在学堂读书。   人的成熟,除了年龄增长外,亦有历练的因素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惟有知行合一,才可以让一个人的睿智得到充分的体现。   “袁绍麾下,如今以审配为监军,许攸荀谌为谋士,文丑为上将军,统五十万大军于黎阳。”   “据亮观之,许攸荀谌关系较为和睦,而审配跟许攸却是相互仇视,此二人一为监军一为谋士,各掌大权。”   “若局势危急,或会携手同进退;若战事顺利,则两人之间必起争端。”   “阿逊的骄兵之计,也意在此处。”   顿了顿,诸葛亮又道:“然而,阿逊年幼,若只挂帅而不表现出其用兵之能,亦会被许攸审配等人看出端倪。”   “故而,在这之上,还得来几次胜仗,以彰阿逊之能。”   黄忠疑惑询问:“既然是骄兵之计,为何还要来几次胜仗?”   诸葛亮笑道:“骄兵之计,视其对手不同,用的策略也不同。倘若对手是文丑这样的战将,自然是以诈败为主;然而我们的对手不是文丑这一个战将,而是袁逆五十万大军!”   “只是诈败就太明显了,以许攸、荀谌、审配之能,轻易就能看出我等用意!”   “反之,我军若连战连胜,反而会让对手忽略掉我军‘骄兵’之意,让许攸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逊身上。”   “以常理而言,阿逊毕竟年幼,先以十三岁幼龄挂帅,又连战连胜,理当有骄傲自矜之意,目中无人看不起军中将士,此举可诱惑许攸荀谌等人以骄兵之计反算阿逊。”   “而我军亦可将计就计,算敌人之未算。”   “显谋兄长曾言:斗军如弈棋,我算敌,敌算我,互相揣度,直到一方多算一方失算,则可分出胜负。”   黄忠听得迷糊,挠了挠头:“哎,忠还是听命行事吧,你们这些谋士的脑子,弯弯绕绕可真多。”   刘备轻抚双掌,赞道:“原来如此,阿亮此举,是为了让袁绍及麾下的谋士,相信朕是真的在以阿逊挂帅,而非故意示弱。”   “隐藏真正的目的,让对手疏于防范,继而达到‘骄兵’之意,妙啊!”   “阿亮也成长了,朕心甚慰啊!”   虽说有刘备称赞,但诸葛亮的话并未让众将完全心服。   吕布亦是出列:“陛下,倘若诸葛军师谋算失误,我等十万大军岂不是成了袁绍的瓮中之鳖?臣以为,应当发书丞相,让丞相定夺。”   吕布只是傲,不是傻。   郑平之能,吕布还是非常清楚的。   诸葛亮笑道:“大将军切勿急躁,亮之谋划若有不妥之处,显谋兄长自然会遣人提醒。”   吕布一愣:“丞相难道还能听到诸葛军师今日布计不成?”   “此乃机密,还请大将军恕罪!”诸葛亮的目光不经意的瞄了贾诩一眼。   贾诩心中一咯噔:“这小子,看老夫作甚!”   随即,贾诩直接眼一眯,无视了诸葛亮眼神。   然而正是贾诩这一眯眼,反而让诸葛亮内心的那一丝忐忑消失了。   毕竟是第一次正式在大军团作战部署中制定战略,诸葛亮纵然心中对战略笃信,也依旧会有一丝忐忑。   然而,贾诩的这反应,让诸葛亮安心了。   虽说贾诩是悄然来此,但诸葛亮却是有自知之明,以郑平的个性,不可能真的就让诸葛亮和陆逊来负责整个决战部署而不闻不问。   这濮阳本阵,必然有郑平暗中布置的智者。   诸葛亮将濮阳本阵的文武仔细揣摩了一遍后,注意力就落在了自称丞相府散吏的贾诩身上。   一介散吏,岂会有资格来参加这等机密军议?   诸葛亮也曾听郑平提及过,这世间有一类智者,除非火烧屁股了,绝对不会开口献策,而这样的智者,又向来不会置身于绝对危险之中。   吕布见诸葛亮不肯说,不由忿忿退下。   见众将有服气的也有不服气的,刘备也只是尽力的安抚。   对于诸葛亮,刘备有足够的信任和宠爱。   军议结束。   刘备在濮阳外,黄河边,立下高台,正式拜陆逊为大都督、假节,除了号令濮阳本阵十万大军外,亦有调动洛阳、东平、济北、平原四营大军的权力。   与此同时。   刘备拜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的情报,以及各项军令也传至四营。   平原国。   关羽眉头紧蹙,让眼前的信使忍不住有寒意。   “兄长为何如此大意,竟拜陆逊小儿为大都督,行军打仗岂是儿戏!”   “替关某回禀兄长,先登营征战多年,不想因为一小儿而损兵折将。”   信使顿时为难。   关羽竟然直接抗命了!   陈登则是拔剑喝道:“还不速回,难道想让君侯斩了你吗?”   信使连忙退出。   待得信使离开,陈登则是收剑回鞘:“君侯,何必吓唬一介信使呢。”   关羽则是捋了捋美髯而笑:“大军相持已久,平原国内,必然也有袁绍探子,倘若信使被袁绍探子截助,亦或者信使路上有怨言被窃听,或可让袁绍知悉本侯对陆逊挂帅的怨意。”   “兄长和丞相都有意培养诸葛亮和陆逊,本侯又岂能不配合?”   刘备郑平对诸葛亮和陆逊的偏爱,关羽又岂会不知?   这次替诸葛亮和陆逊兜底的,其实不仅仅是郑平暗中布置在濮阳的贾诩。   关羽、孙坚、赵云、张飞四营,其实都是为了应付诸葛亮和陆逊在濮阳战略失败而准备的。   否则,袁绍黎阳聚兵五十万,郑平完全可以让关羽四营都在濮阳,而不是分设五营了。   再看郑平的部署,除了濮阳本阵外,关羽、孙坚、赵云、张飞,是刘备麾下目前在中原最能打的四个战将,先登、破军、白袍、锐士,同样是最能打的四支精兵。   这最能打的不在濮阳本阵,却分别驻扎,其用意就很明显了。   要培养诸葛亮和陆逊,自然不能将最能打的都放在濮阳,赢了都不能算诸葛亮和陆逊的本事。   同时也能避免诸葛亮和陆逊战略失败而导致全军溃败。   濮阳内有贾诩,濮阳外有四营,辽东还有太史慈西进辽西。   郑平看似没直接参与决战,实际上早已经将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布下。   陈登亦是笑道:“陛下偏爱两人,也是希望大汉后继有人,毕竟我等都已经过了三十,若无后继之人,必然又会让野心之辈祸乱朝纲。”   不论是关羽还是陈登,都是心知肚明。   为了配合诸葛亮和陆逊行事,关羽还故意在军中表达了对诸葛亮和陆逊的不满。   若只是先登营,自然不会让探子得到消息。   然而在平原国内,除了先登营外,还有其余听命关羽号令的两万余各地征来的兵马。   这些兵马中,最是容易出现袁绍的探子。   除关羽外,孙坚、赵云、张飞,都表达了对陆逊挂帅的不满。   只不过碍于刘备的命令,四将都执行了陆逊的军令,同时向袁绍的城池进兵,用以分袁绍的兵势。   黎阳大营。   刘备拜陆逊为大都督的情报,自然也传到了袁绍耳中。   “刘备这是称帝了,变得骄狂了吗?竟然让一个十三岁小儿挂帅?”袁绍听得消息,不由冷笑连连。   虽说古有甘罗十二岁挂相印,但挂相和挂帅,那有本质的不同。   挂相,政策错了,隐患多在内部;挂帅,这战略战术错了,那等于是国家败亡。   就如同孙子兵法中说的一样,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话语刚落,审配大声谏道:“明公,不可大意!这必然是刘备在故意示弱,欲要骄明公之心。”   袁绍抬头而望:“正南为何这般说?本将素闻,刘备对诸葛亮和陆逊视如亲子一般,颇为器重,这次出兵,更是以诸葛亮和陆逊为军师。”   “其中诸葛亮善文事,陆逊长于武事,刘备这是准备培养二人,以陆逊挂帅必然是想替陆逊捞名望。只是十三岁小儿,即便再优秀,又如何能挂帅印?”   “刘备过于骄狂了,太急了。”   说这话的同时,袁绍心中亦是有不服。   毕竟身为四世三公袁氏一族,都未曾出现十三岁挂帅的子辈,一个吴郡陆氏小儿,凭什么有这本事?   故而,对于审配的判断,袁绍是不太认可的,而是认为这是刘备太骄狂,太急于培养陆逊了、   许攸仔细观察了袁绍的表情,冷笑一声:“审正南,你虽然会统兵,但对应两军对阵的大略,理解却是太浅薄了。”   “刘备要故意示弱,只需要在战场上诈败几阵就足够了,何故掩耳盗铃一般,让一个十三岁小儿挂帅,这不是欺明公帐下无人吗?”   “亦或者说,审监军认为,刘备的丞相郑平,会允许这等儿戏出现在两军决战?”   “哼,不会分析敌情就不要妄自揣测,好好统兵,替明公监督诸将,才算你应当做的。”   审配被许攸一阵嘲讽,顿时大怒:“许子远,你指挥过兵马吗?纸上谈兵,乃征战大忌!”   “现在谈的不是征战,而是大略,你若不懂,可以闭口。”许攸头一昂,面有不屑:“不知是谁,跟袁尚公子统兵南下,却大败而归。”   “论纸上谈兵,审监军犹胜许某啊。”   “明公,攸以为,审监军应该回邺城负责钱粮督运,不适合军前议事。”   许攸暗恨审配,走了个逢纪又来个审配,袁绍都不能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审配被许攸一怼,顿时有气不知道怎么发。   毕竟上回跟袁尚南下,却遭遇惨败,这败绩怎么都抹不开。   袁绍也对审配有不满了,一个是因为审配的败绩,一个是因为审配对袁绍杀逢纪讨好曹操的事曾公然指责袁绍。   想到这里,袁绍便下令道:“正南,五十万大军,所需粮草颇多,你且回邺城督运粮草,不必再与子远争执。”   审配握紧了拳头,对许攸更恨。   然而,袁绍的命令,审配也不能不听,之能无奈领命,去邺城督运粮草。   待审配离开,许攸整了整衣襟,语气也多了几分惬意:“明公,攸以为,不论是刘备还是郑平,都不是愚笨之人,让陆逊挂帅,并非是故意示弱,而是陆逊的确有其才能。”   “至于陆逊有多少才能,攸还需静看陆逊如何调兵遣将。”   “待攸观其调兵遣将之法,再制定破敌之策,以静制动,亦可后发先至。”   袁绍点头,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荀谌。   荀谌微微沉思了一阵,道:“明公,谌跟子远想法一致,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先观陆逊用兵,再判断刘备拜陆逊为大都督,是故意示弱,还是真有其能。”   袁绍见许攸和荀谌都是如此想,于是也不再多想,只是多派探子打探敌情。   数日后,袁绍得到了关羽、张飞、赵云和孙坚,相继进兵的消息。   “此必陆逊的分兵之计,看来刘备新拜的这个大都督,还是有些能耐。”许攸断定道:“明公可如其愿,分兵四处,抵挡关羽四人。”   “若攸料算不差,陆逊很快就会针对黎阳大营用兵,可让各津口严加布防,提防刘备兵马渡河!”   许攸斩钉截铁,向袁绍预判了陆逊的动作。   十日后。   刘备兵偷渡黄河,入黎阳西部的滑县,斩杀滑县守将张岐,同时击败了前去支援的袁绍大将蒋奇。   袁绍又遣文丑进兵滑县,遭遇前来支援的吕布军,文丑不敌吕布,再次被击败!   而关羽张飞孙坚赵云四路兵马,亦是占了优势。   一时之间,刘备兵声威大震。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袁绍的探子传来刘备军中,多有称赞陆逊“兵仙再世”。   这让袁绍对陆逊的判断,产生了新的疑惑。   “这陆逊,难道真的如此厉害?” 第340章 诸葛出手,另类的出师表   陆逊的凶狠攻势,有些超出袁绍的预料。   在袁绍看来,陆逊再聪慧,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儿,如何能指挥刘备二十余万大军?   而现在的陆逊,在调兵遣将、攻城略池上,已经有了古之名将的风采。   先令关羽、张飞、孙坚、赵云四营并进分兵,然后遣濮阳之兵偷渡黄河,奇袭滑县,斩张岐、败蒋奇、败文丑,声势一时无二。   连袁绍的一部分文武,都有了惊惧之意,士气逐渐低迷。   毕竟。   若是输在了成名大将手中,还能安慰胜负乃兵家常事,可现在对手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儿,这连战连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兵仙再世”之名,都在袁绍的军中开始流传了。   而当袁绍看向许攸和荀谌时,却发现两人的嘴角都泛着笑意。   “子远,友若,为何发笑?”袁绍不太能理解两人的反应。   如今连战连败,被陆逊一个十三岁小儿给欺负了,许攸和荀谌居然还能笑起来?   许攸不答,而是微微一扬手,示意荀谌先说。   荀谌起身,抖了抖衣袖,向袁绍拱手而道:“明公,我军虽败,但并未伤筋动骨;之所以发笑,是因为当前的胜败,皆在我等预料之中。”   袁绍轻咦了一声:“友若之意,我军败了,反而是好事?”   荀谌笑道:“陆逊表现出了指挥能力,意味着这看似年少的刘备军大都督,并非是纸上谈兵之辈,而是真正有将兵之能。”   “既然不是刘备故意示弱,那么我等就可以针对陆逊而用计了。”   “这便是兵法中常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袁绍恍然:“原来如此!不知友若准备如何用计?”   荀谌扫了一眼许攸,见许攸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继续道:“陆逊以十三岁幼龄出任大都督,利在急战!因为陆逊需要用战绩来让刘备麾下那群虎将心服口服。”   “故而之前滑县几战,陆逊打得十分的凶猛,连蒋奇和文丑都败阵了。”   “然而,年少高位,又有胜绩,其心必骄,可用骄兵之计引陆逊深入魏郡,则陆逊必败。”   袁绍听得直点头,又看向许攸:“子远也是这般看法吗?”   许攸拱手应道:“明公,友若之言,与攸相似。陆逊年幼,心性未定,攻滑县是为了急于求功,如今功成必然心骄听不得忤逆之言。”   “只要再让陆逊赢几阵,刘备军中的将领就会对陆逊心服,而这个时候,明公再给陆逊致命一击,斩陆逊之首,则刘备军心必然崩溃。”   “届时,明公再令全军冲战,追刘备于许都,斩其首级,这天下皆是明公的了。”   许攸是善于忽悠的。   这一通忽悠,都快让袁绍以为自己即将称帝,傲视天下了。   若是逢纪和审配在,必然会反驳许攸和荀谌的观点,然而现在,逢纪因为曹操的原因被袁绍处死了,审配又被调回了邺城督运粮草。   许攸和荀谌的判断自然不会被反驳。   这谋士多了有坏处,谋士少了同样有坏处。   倘若只有逢纪和审配,同样会轻视陆逊,但如果逢纪审配许攸荀谌一起,那就不是轻视了。   哪怕内心轻视,这群人都会为了反驳对方,而重视陆逊。   只能说,陆逊这十三岁挂帅又连战连胜的情况,前无古人,让许攸和荀谌的判断出现了些偏差。   哪怕是被称为纸上谈兵的赵括,也不会如陆逊这般年少。   当即。   许攸和荀谌替袁绍制定了针对陆逊的计策,欲以骄兵之计来引陆逊及刘备大军入局。   三日。   文丑率兵五万,再次进攻滑县,途遇张郃,小胜。   四日,文丑驱兵长进,距离滑县三十里出再次遭遇张郃,张郃诈败引文丑入狭窄处。   文丑明知有埋伏,依旧驱兵前往,于狭隘处遇上吕布、黄忠的伏兵,文丑引兵溃逃。   六日,吕布、黄忠兵进浚县,浚县守将淳于琼败退。   八日,刘备渡过黄河。   十日,刘备十万大军皆渡黄河,除吕布黄忠外,其余兵马皆驻扎滑县附近,背水立寨。   “陆逊小儿果然还是太年少了,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将刘备的大军全部诱致了黄河北岸。”许攸大笑:“如今刘备南面就是黄河,一旦战败,刘备无退路了。”   “本来还想着,只诱杀陆逊,结果连刘备也来了。”   荀谌亦道:“若刘备一直在黄河南岸,即便诱杀了陆逊,想渡河擒刘备也得费一番功夫。”   “如今刘备过了黄河,就等于成了瓮中之鳖了。”   刘备本来就兵力不足袁绍,常理是要根据黄河险要,先以守势避免袁绍挥军南下,然后以奇计侵扰袁绍,寻求作战机会。   然而现在,刘备放弃了黄河险要,直接跑黄河北岸跟袁绍正面硬刚了。   北后是黄河,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背水下寨,许攸和荀谌自然高兴。   毕竟,不是谁都是淮阴侯韩信,可以背水一战。   在许攸和荀谌的判断中,陆逊是因为连战连胜,觉得袁绍虽然兵多但也不过如此,完全可以正面战场以少胜多。   袁绍也是欣喜。   “小儿就是小儿,竟然还敢自称‘兵仙再世’,原来也是个不懂兵法的庸才,哈哈!”袁绍大笑:“自诩兵仙再世,这是要学淮阴侯背水一战吗?简直可笑!”   袁绍帐下诸将,亦是轰堂大笑。   一开始因为陆逊攻势凶狠而有的惊惧,也因为许攸和荀谌的料敌而逐渐消失。   如今听闻陆逊将刘备的十万大军都渡了黄河,更是多了轻蔑之意。   韩信的背水一战的确是经典之战,但任何的战例都是不可被复制的,不论袁绍还是袁绍麾下的文武,都不认为陆逊能跟韩信比,同样不认为自己会如赵军将领一般愚蠢。   滑县,衙署。   看完最新的情报,陆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真的将十万大军都渡过了黄河,阿亮兄,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逊终于可以休息了。”   虽说有天赋,但毕竟还是太年幼了,近一月的战斗指挥,兵马调度,陆逊有些吃不消。   诸葛亮亦是面有笑意:“若双方都据黄河天险,想要分出胜败,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让双方都让出地利,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骄兵上,就会忽略我等的真实意图。”   “想必袁绍以为,阿逊会效仿淮阴侯,再现背水一战的战例,会笑阿逊不识兵法呢。”   陆逊捂着额头:“阿亮兄,你也太坏了。居然让人在军中散布流言,说逊是‘兵仙再世’,逊都没脸去营中巡视了,每次都得板着脸。”   诸葛亮淡然而笑,羽扇轻摇:“若不将你塑造成‘兵仙再世’,袁绍及麾下谋士,未必会去猜想阿逊想要效仿淮阴侯背水一战啊。”   “接下来,就交给为兄吧!”   “这一次,亮要给显谋兄,递交一份完美的出师表!”   出师有两意,一为率兵征讨,二为完成从师学艺。   诸葛亮这话的意思,就相当于要以此战,来给郑平递交一份毕业论文了。   说话间。   人报丞相府散吏贾诩到来。   陆逊一愣:“他来作甚?”   对于贾诩的身份,陆逊并未猜到,诸葛亮却是早有预料,轻斥陆逊道:“阿逊,不可对文和先生无礼,他是显谋兄专门请来,替你我兄弟查漏补缺的。”   “啊?”陆逊吃了一惊,感到难以置信。   毕竟,贾诩这一个月除了吃喝游玩,几乎撒事都不做,最近几天还在黄河垂钓。   不多时,贾诩背着一个鱼篓,如同一个老渔夫一般到来。   “文和先生,不知这次来寻亮,是授鱼还是授渔?”诸葛亮摇着羽扇,眉宇间尽显少年意气。   这眼神,跟丞相可真像!   贾诩暗暗赞叹,不由想到了许都城内,同样羽扇纶巾的郑平。   同样的风流俊逸,同样的自信泰然!   贾诩双眸看似浑浊,实则睿智:“老夫闲来无事,于黄河边垂钓,但却总是钓不上鱼儿来,不如请诸葛军师,传授老夫几分垂钓之术如何?”   不正面回答诸葛亮的提问,反而继续以暗喻的方式试探诸葛亮,贾诩的老奸巨猾,已经融入了日常的生活之中。   诸葛亮会意而笑:“亮虽然不善垂钓,但也知垂钓必有诱饵,这诱饵可以是谷米面团,亦可以是蚯蚓虫孓。”   “如用兵之法,有可见之兵,亦有不可见之兵。可见之兵者,荷戟执戈,肉身之士;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之灵气,如此万物万象均可为兵。”   “不知文和先生以为,亮的垂钓之术如何?”   贾诩微微眯眼,随即哈哈一笑:“诸葛军师垂钓之法别具一格,让老夫茅塞顿开啊。然而大鱼有卵,倘若垂钓过急,能钓大鱼,却不能将鱼卵一网打尽。”   “鱼卵或潜入水底、或随波逐流,想要将之尽数钓起,又颇为艰难,唯有让鱼卵依附大鱼之侧,或起或落,方可将大鱼和鱼卵同锅下汤,这才是真正的美味啊!”   “老夫经验之谈,算不得什么垂钓之术,若是贻笑大方了,还请诸葛军师勿要笑话。”   诸葛亮眼神一眯,看向贾诩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良久。   诸葛亮向贾诩恭谨一拜:“亮,谢文和先生!”   贾诩暗暗点头,随即转身:“那老夫就不叨扰诸葛军师了。”   陆逊有些懵:“阿亮兄,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诸葛亮语气中多了几分惊叹:“不愧是显谋兄请来的贤者,眼光深远,令人钦佩。”   陆逊有些急躁:“阿亮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诸葛亮看向黎阳大营的方向,淡淡开口:“文和先生之意,是让亮不要过于锋芒毕露,若太急,反而会惊走了鱼卵。”   “鱼卵?”陆逊更懵:“啊呀,阿亮兄你敲逊作甚?”   诸葛亮一本正经的训斥道:“让你平时不要只读兵书,你总是不听。”   “兵者,国之大事,本就不是单纯的追求胜负,而要看这胜负背后牵涉的利益。”   “袁绍麾下的兵马,大部分都是世家豪强的私兵,他们忠的都是世家豪强,而非袁绍,只因为跟着袁绍有利可图这才效力袁绍。”   “文和先生以大鱼和鱼卵暗喻袁绍和河北世家豪强,是想告诉亮,只解决袁绍而不解决依附袁绍背后的世家豪强,是无法平定河北三州的。”   “即便袁绍死了,有袁绍三子在,河北的世家豪强又会拥立袁绍三子分据三州,到时候想要平定三州,就得用攻城略池的方式。”   “然而,攻城之法,一直都是兵法中的最下乘,不仅耗时费力,也会损兵折将,即便攻下了城池,也因为杀戮太多而难以安抚城内士民。”   “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河北的袁绍和依附的世家豪强,就不能太急。”   “可败而不可擒。”   可败,而不可擒?   陆逊仔细琢磨诸葛亮的话,迟疑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跟袁绍打好几场?”   诸葛亮笑道:“跟袁绍多打几场,总好过去一个个的解决河北的世家豪强。”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这次的作战部署,袁绍有五十万大军,即便败了,也能从容而退的。”   ......   许都。   一骑快马自东郡方向而来,一直来到丞相府。   “丞相,有前线密报!”   郑平拆开密报,仔细的扫了一眼,嘴角泛起笑意。   “阿亮和阿逊,远比预料中的更令人惊叹啊。”   “五营皆过黄河,接下来就是狩猎时间了。”   “能让濮阳的十万大军渡河,袁绍在黎阳已经没有擅长军略的了,逢纪已死,郭图尚在辽西,审配想必已经被撵回了邺城。”   “许攸和荀谌虽然长于大略,但对军略却过于浅薄了。”   “没了黄河天险,就等于没有了容错的机会,这胜败,就得看谁的将兵之能更强了。”   “不过,贾文和可真懒,让你去跟着是查漏补缺的,不是让你去钓鱼的,还扯什么大鱼和鱼卵。”   将密报放下,郑平又泛起冷笑:“朝中的部分公卿,竟然还有偏向袁绍的,真以为陛下不在,本相就不敢杀人了?” 第341章 郑平自污,刘备全明星战   刘备亲征,郑平监国。   不过这样的决定,早已引起了不少公卿旧臣的不满。   刘备虽然称帝,但对于元从文武,很少进行册封,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刘协留下来的公卿旧臣。   总不能刘备称帝了,就将这群公卿旧臣直接都更换了。   更换公卿,得有理由。   理由选得不好,就会直接对刘备的名望造成恶劣影响。   这也是郑平会留在许都的原因之一。   前线的征战,不是一朝一夕,哪怕郑平去了濮阳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就平定北方三州。   刘备有仁德之风,心思不似曹操这般从小就见惯了宫庭权斗的人一般奸诈。   若郑平在前线而刘备在许都,刘备很难去对付朝中的公卿旧臣。   毕竟皇帝的言行,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昏君、暴君、庸君。   而刘备在前线郑平在许都,不仅可以让刘备不用分心去跟朝中旧臣争斗,一心一意的去灭袁,成就昭武威名,还可以给郑平足够的权力来将朝中这些虫孓蛀虫给解决掉。   郑平虽然是郑玄的儿子,但却不似郑玄一般修身养性,谦逊忠厚。   诡士,亦毒士。   郑平用谋,向来都是以结果为基准,从不在意权略是否脏。   贾诩能乖乖的去濮阳给诸葛亮陆逊兜底,便是不想跟郑平为敌。   若跟郑平为敌,贾诩感觉自己可能性命不保。   贾诩可以确定,郑平若动起手来,决不会心慈手软!   尤其是现在,郑平有监国之权!   “正平,罪证收集如何了?”郑平召来祢衡。   在许都的几个月,郑平可不是如公卿旧臣表面看到的一般,每日里矜矜业业的替刘备处理朝政。   朝政诸事,自有丞相府官吏依照郑平制定的流程按部就班的去执行,几乎所有的政务最终都汇聚到了丞相长史诸葛瑾身上。   除非有诸葛瑾拿不准的,才会送到郑平手中。   而郑平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专注于朝中公卿旧臣的罪证收集。   祢衡回禀道:“以杨彪、马日磾为首,共计七十二公卿,目前收集的罪证都足以将他们论罪下狱。只是,我们缺一柄能杀人的刀。”   郑平目光灼灼,看向身边屹立,沉默不语的司马懿:“仲达,你觉得,本相应该选谁为刀?”   自河内将司马懿带出来后,郑平就将司马懿放在了身边。   本着物尽其用的初衷,收集公卿罪证的事,司马懿一直都在参与。   因为已经出仕,故而尚未及冠的司马懿,也提前取了表字。   司马懿有些畏惧的瞥了郑平一眼,咬了咬牙,道:“丞相,懿以为,可借黑山贼为刀。利用黑山贼,将这些公卿在许都外的势力剿灭。”   “届时,丞相再发兵征讨,以收众公卿之心。”   “如此一来,众公卿没了外力相助,亦不敢再在许都生事。”   司马懿的回答,中规中矩,既打击了公卿旧臣的势力,也给众公卿留有余地。   然而,这并不是郑平想要的回答。   “仲达,你对本相,还是不够信任啊。”郑平看向司马懿的目光,似笑非笑。   司马懿面色一变,连忙近前拜道:“懿对丞相,一向钦佩,丞相之言,便是懿要信奉一生之言。”   郑平轻轻摇着羽扇,看似平和的语气却有不容置疑的凛威:“这世间诸事,有白就有黑,有明就有暗,倘若没人行走于黑暗,就不会有光明绽放世间。”   “仲达,司马氏能否存于世间,全在于你对光明和黑暗的选择。”   司马懿的脸色,变得更是难看。   郑平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对司马懿有了暗示。   这刀,得司马懿来当!   然而,司马懿很清楚,郑平的目的,是要将这名单上的七十二公卿及其家族势力尽数除掉。   一旦司马懿当了这柄刀,不仅会被司马氏逐出族谱,亦会让司马氏背负数载骂名,在士族圈也会抬不起头来。   可若不答应,司马懿感觉自己活不过今天。   郑平要做的事太狠,而司马懿又是全程参与者!   要么加入,要么就要保守秘密。   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若懿去办这事,丞相的名望也会因此受损。”司马懿试图劝说。   毕竟,不少人都知道司马懿如今在丞相府替郑平办事。   郑平眼神微凛:“仲达以为,本相是在乎那点名望的人吗?毁本相一人名望,而让天下安定百年,这是本相的幸事。仲达,切勿自误啊!”   司马懿顿感背脊一阵发凉。   良久。   司马懿再次咬了咬牙齿,握紧了拳头,低头道:“愿听丞相之令。”   “很好!”郑平将司马懿扶起来,又将手中羽扇赠与司马懿,道:“本相的羽扇,只赠了两人。一人便是在濮阳的阿亮,第二人便是仲达你了。”   “仲达啊,你有一个月的时间!”   司马懿颤抖的接过郑平手中的羽扇,再拜道:“懿定不负丞相厚望。”   待得司马懿离去,祢衡近前道:“丞相,司马懿此人颇能隐忍,这等让司马氏自绝于士族的事都敢答应,愚弟唯恐其今后,势大难制。”   “无妨,本相自有决断。”郑平挥了挥手,打断了祢衡的担忧,道:“你放出消息,就言本相偶感风寒,近日不能理事,朝中诸事,暂由杨彪和马日磾二人裁决。”   郑平称病,杨彪、马日磾等公卿旧臣,一个个更是变得斗志昂扬,只以为郑平是服软了,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更有甚者,直接将郑平染病的情报,暗中传递给袁绍的密探。   然而。   还未等众公卿高兴多久,一个震惊许都朝廷的消息传来。   弘农杨氏一夜之间,被黑山贼将钱粮田契宅契全抢了!   杨彪当场吐血昏迷!   紧接着,跟名单上七十二公卿有牵连,曾经又反对刘备称帝的势力,也相继被黑山贼劫杀。   一时之间,许都的公卿人心惶惶,纷纷前往丞相府请郑平出面主事。   然而不论是谁来见郑平,都被告知郑平卧病在床,不能理事。   时间一久,这些公卿也不是傻子,猜到了这忽然出现的黑山贼必然跟郑平有关。   当杨彪的儿子杨修,如乞丐一般出现在许都城,控告司马懿私通黑山贼灭弘农杨氏时,众公卿彻底怒了。   “郑平狗贼,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等赶尽杀绝吗?”   “我等无过错,岂能受此羞辱!”   “陛下昏聩,竟敢让郑平狗贼监国,可联名送往濮阳,请陛下罢黜郑平。”   “康成公的儿子,竟然如此残暴,郑家的家风都被败尽了。”   “河内司马防,一向有仁义之风,生的儿子怎么如此凶恶,竟跟郑平狗贼沆瀣一气。”   “......”   就在众公卿辱骂郑平时,祢衡忽然率禁卫军,将名单上的七十二公卿尽数抓捕入狱,同时将七十二公卿的罪状,当着许都士民百姓的面,一一宣读。   光是宣读罪状,就用了三天!   这些公卿世家,没有谁身上是干净的,想要收集罪状,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只不过,没有谁比郑平更狠了。   不仅要灭这七十二公卿在许都外的势力,还要公审七十二公卿,将其罪名公之于众。   如此一来,哪怕这七十二公卿还活着,名声也臭了。   郑平不杀这七十二公卿,但却要诛他们的心!   一时之间,许都的风向两极分化。   有支持七十二公卿的,痛骂郑平滥用监国之权。   有反对七十二公卿的,痛斥尸位素餐祸国殃民。   众多士子吵个不停。   郑平又令祢衡主持,将许都城中的众士子聚在一起,提供住宿吃食,让众士子尽情的辩论。   至于众公卿的联名书,在送往濮阳后就悄无声息了。   刘备如今在黄河北岸跟袁绍征战,压根就没去管许都的变故。   既然让郑平监国,刘备就对郑平又足够的信任。   伴随七十二公卿在许都城外的势力逐一覆灭,这群原本还嚣狂的公卿旧臣,逐渐变得害怕。   都过去一个月了。   前线的刘备竟然没有半点儿反应!   而舆论方面,也逐渐演变成了“尸位素餐和勤政克己”之争。   杨彪、马日磾等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斗不过郑平,众人的怒火,开始转向了司马氏,逼得司马防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将司马懿从司马氏的族谱上除名!   同时,司马氏所有外在出仕的族人,也全部辞官回了河内,从此闭门不出。   “一盘散沙!”   丞相府。   郑平轻蔑的吐了口气,对这许都城的变故作出了最后的评价。   至于毁损的名望,郑平一点也不在意。   留下把柄自污,待刘备回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请辞。   如此一来,刘备可以借着大胜将公卿百官重新任命,彻底的让朝堂公卿变成刘备的亲信。   朝堂不稳,则天下不稳。   这一点,郑平早已看得通透。   “许都事了,接下来就看陛下的了!”将手头事交给诸葛瑾,郑平将目光放到了河北战事上。   诸葛亮得了贾诩的提醒,知道这一战要打的,不仅仅是袁绍,还有依附袁绍的河北世家豪强。   乱世的矛盾,大部分都是因为世家豪强大肆兼并土地引起的。   穷者无立锥之地,活不下去了,自然就会反叛。   富者兼并大量土地,觉得自己无人能制了,就会不服朝廷的政令。   想要解决问题,就要将这群兼并了土地,且不服朝廷政令的世家豪强,跟着袁绍一同败亡。   天下未乱的时候,世家豪强兼并土地都有各自的理由,朝廷很难寻到罪名,也很难去抑制土地兼并。   而现在,天下大乱,破而后立。   只要河北世家豪强都依附袁绍,那么朝廷就有足够的理由,以平叛的方式将这群世家豪强剿灭,然后将其土地收回归朝廷所有。   冬十一月。   七日。   吕布黄忠进攻黎阳大营,中荀谌埋伏计,大军溃败,沿途冲散后方营寨。   袁绍令文丑、淳于琼、蒋奇等大将,趁胜追击,一路追到滑县,连破刘备十阵。   十八日。   刘备兵被赌在黄河北岸。   诸葛亮聚兵布阵,背靠黄河抵挡袁绍大军。   “刘备真是愚蠢,竟然让陆逊小儿挂帅,还真敢玩背水一战啊。”袁绍连胜十阵,又见刘备兵阵势,不由大笑。   荀谌附和道:“陆逊的确有将兵之能,但却过于骄傲了,一个骄兵之计,就让陆逊忘乎所以,被明公连败十阵。”   “淮阴侯背水一战,是对手太弱,士气也未低迷,故而军士能奋勇当先,以一当十的击败赵军。”   “可如今,连败十阵的刘备军士,又能有多少士气呢?”   许攸亦是得意的抚了抚须髯:“明公,今日一鼓作气,生擒刘备,刘备纵然有六州之地,其部下也会如猢狲一般四窜。”   袁绍斗志昂扬:“好!本将亲自统兵,定要生擒刘备!”   然而袁绍不知道的是,刘备的军士士气看似低迷,却是纷纷憋了一口气,就等着这背水一战。   原本分了袁绍兵势的关羽、赵云、孙坚和张飞四路兵马,各自虚张声势,留下旌旗杂兵。   先登营、白袍营、破军营和锐士营,两万精锐已经悄然的返回了刘备本阵。   换而言之。   袁绍要面对的,不是士气低迷的刘备兵。   而是刘备麾下的全明星阵容!   先登、破军、白袍、锐士、射声、大戟、白毦、陷阵、狼骑.....   以及,关羽、张飞、孙坚、赵云、黄忠、张郃、陈到、高顺、吕布、张辽、典韦、孙策......   虽说兵马人数不及袁绍,但战场向来都不是人多就能赢。   当兵马基数到了一定数量的时候,除非数倍的人数差距,否则是很难有人数碾压的优势的。   刘备,可是有十余万兵马,其中五万余都是单独成营的精兵!   “袁绍已经中计。”   “陛下,可以下令了。”   诸葛亮意气风发。   让袁绍连赢十阵,让关羽孙坚张飞赵云四营精兵暗中撤回。   看似简单的事,执行起来却是需要极强的计算力。   这些日子,诸葛亮的神经亦是紧绷。   如今,终于可以释放了! 第342章 四营乱阵,袁绍被乌桓坑   黄河。   两军列阵。   袁绍步骑三十万,刘备步骑十二万。   万人以内的步骑冲杀,比拼的,更多是将勇卒悍。   狭路相逢,唯勇者胜。   然而,当双方步骑过万,对将的要求就更高了。   不是将勇卒悍,就一定能赢的。   将得识天时、识地利、识阵法,将全部的步骑,都能指挥得如双臂一般意至拳出。   谁的指挥水平高,谁就能抢占战场胜机。   若指挥水平太低了,纵然有十万步骑,其中九万可能都在迷茫看戏。   譬如,对方弓箭手箭雨覆盖,己方盾牌兵还不知道何时举盾。   又比如,己方骑兵已经将敌方阵型撕开,步卒却还在原地观望。   故而在大型战场,挂帅印的人,要会合理的调配将和卒,才能让全军步骑配合紧凑。   袁绍方。   挂帅印的是袁绍。   刘备方。   挂帅印的是刘备。   双方各自摆下大阵,前军相距三百步。   若太近,就不利于兵马调动和阵型推进。   虽说已经到了决战之时,但连胜十阵的袁绍,有些飘。   不仅没有立即下达进攻命令,反而还让人喊话刘备,邀刘备阵中答话。   袁绍志得意满,亲率十余裨将入阵中。   “刘备,可敢上前一叙!”   袁绍这话就有些鄙视人了,两军阵前这般喊,简直是视刘备麾下众将如无物。   “陛下,忠请强弓,将袁绍射杀!”   黄忠面有恼怒,袁绍出现在阵中,不就是欺刘备军中无人吗?   吕布亦是请战:“虽然相距一百五十步,但布的宝雕弓,足以将袁绍射杀!”   刘备却是摇头:“袁绍身着大铠,其战马亦有马铠,倘若射中不亡,反让袁绍小觑了朕。”   “待朕亲往,与那袁绍一谈。”   “若能劝得袁绍归降,也能避免双方将士无辜而亡。”   众将纷纷摇头,暗道刘备太过于仁慈。   若袁绍能被劝降,就不会有今日局面了。   然而,众将虽然摇头但并未反驳,这心底反而还有些高兴。   皇帝仁慈,自然就不会担心有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发生。   刘备同样只率了十余白毦营裨将出阵,来到阵中,跟袁绍相隔数十步。   “刘备,你已经被本将连败十阵,如今士气低迷,兵马又不及本将,为何还不投降?”袁绍趾高气扬,言语中尽显高傲之气:“你若归降本将,今后也不失为一封王,何苦自寻死路?”   刘备冷笑:“朕乃大汉皇帝,顺应天命讨伐逆贼,岂能投降叛逆?”   袁绍大笑:“本将早已拥立河间王称帝,刘备明知有天子在,依旧忤逆称帝,跟反王有何区别?若说叛贼,刘备你才是叛贼啊。”   拿死人来诈唬刘备?   刘备如今越来越适应皇帝的身份:“本初,河间王如今在何处?”   袁绍的笑容不变:“刘备,天子已经亲临邺城,你若想见,本将即刻可带你去见天子,何故咒天子呢?”   刘备见袁绍还在睁眼说瞎话,遂道:“袁绍,你我也算是旧识。昔日青州有难,你也曾呼吁运粮。不如你率众归降,朕依旧以你为大将军,督河北三州如何?”   双方都在劝降,但谁也没有心动。   一个是大汉新的皇帝,一个是有称帝之心的袁氏共主。   亦是水火不能兼容的存在。   “刘备,既然你执意要战,那本将也不会留情了。”袁绍以鞭指向刘备身后:“你的身后就是黄河,自古兵家皆道,背水之地,乃兵家死地。这黄河百里,就是你这十余万大军的葬身之地!”   刘备有诸葛亮的嘱咐,反驳道:“背水之地,对于大部分将帅而言,是兵家死地;但也有淮阴侯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朕的兵马,皆有死战之意!”   “袁绍,可敢来破朕的背水阵!”   袁绍大笑转身:“刘备,本将今日,就撕毁你的骄傲。这背水阵,不是谁都能立的!”   双方各回本阵。   荀谌和许攸在将台眺望刘备的军阵。   “明公,这背水阵,谌也未曾见过,兵书上也未记载过所谓的背水阵,估计是刘备在虚张声势。”   “不过谌观刘备军阵,的确是列阵有度,明公不可大意。”   此时的袁绍,隐隐有些懊悔。   若是逢纪和审配在,必然能认得出刘备的军阵。   然而,这懊悔也没持续太久,毕竟逢纪已经被斩了。   见许攸和荀谌看不懂,袁绍也不去费脑筋了:“管它是不是背水阵,本将有三十万大军,而刘备只有十余万大军,兵马两倍于刘备,只要全军推进,就可以势如破竹,如何会败?”   “更何况,本将还有三百全副马铠的重骑!”   随着袁绍的令旗挥动,三十万大军开始向前推进。   而在刘备一方,刘备同意挥舞令旗,以防御阵型抵挡袁绍的进攻。   这种正面战场,没有太多的花狸狐哨。   弓箭过来,盾牌迎上,随后前排长兵器开始突阵。   或是盾兵在前,或是枪兵在前,或是骑兵迂回,或是弓箭手游击后方.....   袁绍有兵力优势,即便是进攻一方,也对防守一方的刘备造成了碾压之势。   “背水阵?”   “真是笑话!”   “刘备今日,要入黄河喂大鱼了!”   袁绍在将台上看到被碾压的刘备一方,自觉胜利已经在眼前。   而此刻。   在战场的外围。   赵云引白袍营骑兵,已经绕到了袁绍的军阵后方。   “袁绍兵多,只是迂回攻其后方,袁绍也能轻易的分兵抵挡我等。”   “要乱袁绍军阵,得先乱其军心。”   白袍周瑜,意气风发。   作为及动力最强的骑兵营,白袍营自成立至今,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冀州大地上驰骋了。   第一次是护送刘虞,在临淄和涿郡之间跑了个来回;第二次是跟着郑平在冀州牵着袁绍骑兵跑、然后走并州入许都,打了一个大圈。   论奔袭,白袍营已经颇为娴熟了。   “公瑾有什么良策,就直接说,策懒得动脑。”孙策杵着长枪,那健硕的胳膊仿佛将智力点数全部都加力量上了。   赵云则是目光沉稳的看向袁绍大营方向,静听周瑜的下文。   周瑜则是冷静分析道:“陛下给我等的命令,是迂回后方,乱袁绍军阵。然而袁绍后军也有五阵十万兵,我等只有五千人,也难以杀穿这五阵。”   “故而,此战在于用巧而不在于用力。”   孙策直起身来:“用巧不用力?那策岂不是不能杀敌立功了?”   周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伯符,瑜说的用巧不用力,不是不能杀敌。”   “那还是要用力。”   “......”   “啊,哈哈,公瑾,你继续,你继续。”   看着周瑜那想砍人的表情,孙策打了个哈哈,退后几步。   见孙策后退,周瑜暗暗叹气,遂又肃容道:“然而,袁绍的后军兵马虽然多,却大部分都是各地临时召来的,看似成阵,实际上这些兵马多数都是河北世家豪强的私兵部曲。”   “跟陛下在南部六州召来的兵马差不多,虽然骁勇,但却不够严整,这也是为何,这次迂回奇袭,陛下只召回了我等本部精兵,其余杂兵都用于虚张声势,牵制袁绍的四路分兵。”   孙策又忍不住了:“公瑾,你直接说怎么做吧,不用告诉策为什么要怎么做,反正你让策往东,策就不会打西。”   “闭嘴,伯符!”周瑜再也忍不住了,喝斥道。   孙策头一缩,声音有些弱弱:“闭嘴就闭嘴,公瑾你别凶策啊,好歹策也是你兄长。”   赵云也有些无奈。   只要周瑜在,孙策是一点过程都不想管,只想往前冲。   “公瑾,不用理会伯符,你说,云听。”赵云徐徐开口。   周瑜微微点头,道:“袁绍后军五阵,有一阵是乌桓骑兵。可诈称太史慈已破柳城、辽西,阵斩袁谭,又破乌桓王庭,杀王庭三百余人,借此激怒乌桓骑兵。”   “先乱乌桓骑阵,再引乌桓骑兵破袁绍后军四阵。”   赵云细细的琢磨周瑜的想法,遂道:“如此诈唬,虽然能让乌桓人惊疑乱其军心,但还不能完全激怒乌桓骑兵。需要斩杀乌桓大将,方可将其激怒。”   孙策耳尖,一听要斩将,顿时又凑了过来,大喊道:“斩将夺旗,非策不能为!”   “闭嘴,伯符!”   “闭嘴,伯符!”   这下连赵云都忍不住喝斥了。   仔细商议后,赵云和周瑜确定了战术的细节,最终还是让孙策打头阵。   若不让孙策打头阵,赵云和周瑜担心孙策会为了抢功而坏了骑兵阵型。   毕竟。   哪怕只是乌桓骑阵,那也是两万人!   带着五千骑卒在十万大军中横冲直撞,对骑兵阵型的要求是很高的!   若不能拧成一股绳,别说乱乌桓军阵了,冲进去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   不仅赵云如此,关羽、孙坚和张飞,都得到了乱袁绍军阵的任务。   赵云在后方,关羽孙坚张飞分别在袁绍的左军和右军。   此时。   袁绍前军,依旧成碾压之势,一步步的将刘备军逼退。   从午时到黄昏,双方已经战了好几个时辰。   虽说被袁绍步步紧逼,但刘备并不慌,除了调兵遣将外,就一直抬头看向天空。   忽然。   刘备眼一抬,有些惊喜的看向西面冉冉升起的祈天灯。   “益德已经开始了!”   而在西面的祈天灯出现后,东面也随之生气了两路祈天灯。   “云长和文台也开始了!”   对于刘备军中的祈天灯,袁绍亦是不陌生了。   这种特殊的灯笼,往往用于各部兵马协同作战时特殊传讯。   虽然不明白这三路祈天灯出现的目的,但袁绍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不对劲。   “左军和右军,速传情报。”   还未等袁绍的命令下达,左军和右军就已经先传来了情报。   “报大将军,左军阵遭遇张飞突阵!”   “报大将军,右军阵遭遇关羽和孙坚突阵!”   袁绍脸色大变:“张飞、关羽、孙坚?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分兵对付张飞、关羽、孙坚和赵云四营,袁绍可是分出了二十万兵马。   结果,张飞、关羽和孙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这里,而分出去阻挡这三路的将领却无一人传回情报。   “一群废物!”   袁绍虽然后知后觉,但也知道分出去的四路兵马已经被诓骗了。   许攸则是冷静道:“明公勿需忧虑。张飞、关羽和孙坚出现在左军和右军,必然兵少,否则不可能不被发现。”   “想必这就是刘备背水一战的底气了,明公只需令左军和右军结阵防守就可以了,我军兵多,不需要太急躁,只要按部就班的推进就稳赢了。”   袁绍冷哼:“刘备技穷了,以为调回张飞、关羽、孙坚,就能乱我军阵型了吗?三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淹都能淹死刘备。”   话音刚落,一骑卒急急来报。   “报大将军,有不明骑兵奇袭了后军的乌桓骑阵,阵斩了右单于乌延,如今正引乌桓骑兵冲杀后军四阵。”   “那骑兵一边冲杀一边喊着‘太史慈已破柳城、辽西’,‘阵斩袁谭’‘破乌桓王庭,杀王庭三百余人’等口号。”   袁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一群蠢货!”   “淳于琼!”   “在!”   “立即回后军,喝令踏顿和苏仆延,立即回归本阵,若不听劝,格杀勿论!”   袁绍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乌桓骑兵冲后军四阵的情况。   这就是统帅三十万大军的弊端了。   能力不够,就无法合理的布阵,也无法合理的调兵遣将。   将乌桓骑兵放在后军,是因为袁绍觉得,不能让乌桓骑兵立了头功,留在后军壮声威就行了。   而袁绍的麾下大将,也不希望踏顿等人来抢功劳。   原本踏顿等人就有些不满,毕竟南下不能捞好处又为何南下?   因此,被白袍营一冲,踏顿、苏仆延和乌延顿觉立功的机会来了。   谁知道白袍营太猛,乌延直接被孙策阵斩,五千骑兵又异口同声的大喊‘太史慈已破柳城、辽西’,‘阵斩袁谭’‘破乌桓王庭,杀王庭三百余人’等口号。   又惊又怒的踏顿和苏仆延,红着眼睛就开始追白袍营。   至于军阵。   乌桓骑兵冲杀,要什么军阵。 第343章 割须弃袍,袁绍一败涂地   “汉将休走!”   “回来,与本王决一死战!”   踏顿策马大呼。   被五千人突阵斩了乌延,这让踏顿颜面无光。   孙策虽然想回头给踏顿一个教训,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   五千人突阵,追求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然后趁着敌人反应不及迅速突围。   若是为了一时之气而恋战,就等于让这五千人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   因此,孙策将踏顿抛之脑后,只管向前。   遇到阻拦,能冲就冲,不能冲就折道。   五千人带着两万乌桓骑兵,硬生生在后军左冲右突。   “袁绍败了!”   “袁绍败了!”   “袁绍败了!”   白袍营五千人,忽然又换了口号。   这人多了,本来沟通就不畅,再加上袁绍的后军五阵,除了乌桓骑兵外,几乎都是各郡征调的世家豪强私兵。   看似结阵,实则各自为战。   这平日里还能听候调令,保持阵型,可遇到慌乱时,一个个就开始忘记了己方人多势众的优势了。   “袁绍败了”四个字,让袁绍的后军将士,逐渐变得心惶惶,压根不敢去阻拦白袍营。   “放祈天灯!”   赵云当机立断,身边的亲卫迅速的取出祈天灯,吹燃了灯内的烛火,然后向空中一抛,一个个祈天灯徐徐升空。   而在黄河北岸。   刘备也终于等到了最后的讯号。   “子龙功成了!”   刘备兴奋的甩了甩马鞭,同时下令“放祈天灯”   当黄河北岸的祈天灯升起,关羽、孙坚、张飞和赵云四营,战意更是凶狠。   这意味着,反攻的时间到了!   “众将士,袁绍后军已乱,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让袁逆,领略大汉将士的威风吧!”   “朕,亲自替诸将士擂鼓助威!”   刘备举起手中象征皇权的金剑,向将台下的诸将士高呼。   随后。   一阵阵鼓声响起,刘备立于军鼓之前,亲自擂鼓。   而周围的擂鼓士,也受到了刘备的斗志感染,卖力的擂鼓。   与此同时,“陛下亲自擂鼓助威,吾等定当效力死战”之类的声音,在黄河北岸十万汉军中快速的传递。   “怎么回事?”   “我军竟然退了?”   将台上的袁绍,愕然的看向战场。   只见被碾压的刘备军士,忽然如病猫变猛虎一般,士气陡然高涨。   而袁绍的军士,一时之间抵挡不住,竟然开始退了!   “上督战队,后退者斩!”   袁绍怒了。   如此大好优势,竟然敢退!   然而。   督战队虽然斩杀了不少后退的袁军将士,却依旧难以改变局势。   除了白毦营留守本阵外,射声、大戟、陷阵、狼骑为主攻,黄忠、张郃、高顺、吕布、张辽等大将身先士卒,奋勇先登。   十万大军士气如虹,战场的天秤逐渐偏向了刘备军。   “不,这不可能!”   袁绍难以置信的看着开始溃败的前军。   连胜十阵,以优势兵力碾压刘备,这几乎就要功成的一战,竟然在一瞬间逆转了。   “背水一战?”   “刘备真的如韩信一般,逆转了背水死地?”   “这就是传闻中背水阵的威力吗?”   背水阵不过是刘备胡诌的,但此刻的袁绍,却下意识的认为刘备依靠背水阵完成了绝地反击。   输了,背水阵就是个笑话。   赢了,哪怕只是个普通的方阵,那也是背水阵。   许攸和荀谌亦是面色惨白。   两人都是深谙谋略的,然而两人也不明白为何以多打少,还会被刘备正面击溃?   “韩信背水一战,不是韩信太利害,而是赵军太愚蠢。”   “背水是死地,刘备连败十阵,又怎么可能还有破壶沉舟般的死战士气?”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许攸喃喃低语,完全想不明白战场的士气变化。   然而。   不论是袁绍还是许攸,亦或者是荀谌,此刻已经左右不了战场变化了。   “除非,刘备是在用骄兵之计,故意诈败十阵。”   猛然间,许攸和荀谌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连败十阵,士气必然低迷,哪怕是破壶沉舟也不可能有这般斗志昂扬的战意。   能有如此高昂的士气,就只有一个原因!   陆逊,是在诈败!   故而军中将士,不会因为连败十阵而真的士气低迷。   反而,这些将士心中都憋了一口气,就等着反击的一刻!   隐忍十败,在反攻的一刻,就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愤怒,而这愤怒会让人忘记之前的战败,继而化为一致的想法:赢!   “大将军,前军溃败,正在冲散中军阵型。”   “大将军,吕布正向将台而来。”   “明公,速速离开此地!”   只见战场中,吕布率狼骑冲得最猛,直接就往袁绍的将台而来。   对于吕布而言,这是最后的机会。   想要让建威大将军超人一等,受人尊敬,就必须立下无人能及的大功!   擒杀袁绍!   不论是擒还是杀,只要成功了,吕布就是这一战的首功!   建威大将军之名,无人能质疑!   故而,吕布这一战表现得十分骁勇,以张辽为首的五健将,也紧随吕布,颇为骁勇。   眼见吕布就要冲到将台,许攸荀谌等人纷纷劝袁绍暂避。   然而袁绍此刻怒气上头,根本不想躲避,更是将头盔甩下,拔出了宝剑:“大丈夫岂能见危就退!本将若退,将士又岂会有战心?”   “传令,本将愿与诸将一同死战!”   受到袁绍的情绪感染,将台附近的袁军将士亦是变得斗志昂扬,悍不畏死的拦截吕布。   “一群废物!”   “张辽!”   吕布一戟斩了眼前的袁将,呼唤张辽。   张辽会意,快速的切在吕布前方。   却见吕布将画戟往地上一插,随即挽起宝雕弓,张弓搭箭瞄准了袁绍的将台将旗。   “给本侯倒下!”   声若惊雷的一箭,精准的射中了袁绍的将台将旗挽绳,将旗随风飘落。   “袁绍已被本侯射杀了!”   吕布也是个人精。   射个将旗非得谎称是射杀了袁绍。   不过战场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能骗就骗,能诳就诳。   趁着这短暂的欺瞒,吕布再次突阵。   而惊见将旗不在的袁兵,竟然忘记了阻挡吕布。   “袁绍,可识得建威大将军吕布!”   赤兔马高高跃起,直接跳上了将台。   “明公速退!”   袁绍的亲卫悍不畏死的冲向吕布。   见吕布都跳上了将台,袁绍的恐惧压过了愤怒,不敢再在将台逞强了。   慌乱之中,袁绍匆匆上马而逃。   将旗落,袁绍走。   这下袁军彻底失去了指挥,开始向后溃逃。   吕布则是率狼骑对袁绍紧追不舍。   “穿红袍的是袁绍!”   “穿红袍的是袁绍!”   “穿红袍的是袁绍!”   袁绍的大红袍最是显眼,听到身后的喊杀声,袁绍吓得将红袍直接扯掉。   但很快,身后的喊杀声又变了。   “长髯者是袁绍!”   “长髯者是袁绍!”   “长髯者是袁绍!”   袁绍那个气啊!   汉末的士族豪门,皆以须髯长为美。   袁绍的须髯虽然不及关羽这种,但相对于常人也是极美的。   而普通的将士,平日里不会刻意去护养须髯,相对都短,有的为了方便作战,都是直接割了的。   以至于,想要在乱军中辨别有美须髯的袁绍,并不是太难。   即便错了也不要紧,毕竟能有长髯的,基本都是士族文武,杀了都是功劳。   袁绍心一狠,拔出短刀就将养了几十年的美须髯割断。   “吕布,待回了邺城,本将跟你不死不休!”袁绍发狠赌咒。   割须弃袍的袁绍,直接没入乱军之中,让吕布追之不及。   毕竟这战场之中,想要辨别一个割须弃袍的袁绍,是很困难的。   至于短髯?   这战场短髯者不知多少,谁又能认得出来?   章武元年,十一月,十八日。   刘备在黄河北岸大败袁绍,缴获辎重无数,袁绍仓皇逃回邺城。   这是继去年黎阳败袁绍外,刘备第二次击败袁绍大军了。   刘备的声望,如日中天。   十二月。   刘备趁胜追击,挥军邺城。   袁绍留审配和袁尚守邺城,自己则亲自率兵再度返回涿城,试图积蓄力量再跟刘备决战。   然而。   因为袁绍的溃败,冀州不服袁绍的城邑纷纷举兵反叛。   先有故常山相孙瑾,传檄怒斥袁绍拥立河间王称帝后又杀河间王,在常山举旗反袁;后有刘虞旧将阎柔等人,在渔阳举旗反袁;中山甄氏亦在此时游说了中山相耿志,也举旗反袁。   一时之间,幽冀城邑叛绍者,纷纷举旗。   踏顿和苏仆延见袁绍势弱,借口太史慈劫掠乌桓部落,直接跑了。   十二月底。   刘备破邺城,擒袁尚,审配力战而亡。   势如破竹的攻势,让冀州各县,纷纷望风而降。   不愿降的,则是退回了涿城。   章武二年,正月。   刘备听从诸葛亮提议,暂缓进攻涿城,而是将精力放在安抚冀州诸县上。   毕竟。   看似城邑叛绍者纷纷举旗,各县又望风而降,这只是因为刘备目前连战连捷,世家豪族当了墙头草。   可若袁绍卷土重来,这群人又必然会再降袁绍。   诸葛亮之所以这般建议,还是受了贾诩绝户计的影响,要将支持袁绍势力一网打尽。   “没这个必要了。”   得知刘备暂缓进攻,郑平已然猜到了原因。   于是郑平遣祢衡来到邺城,送来郑平的书信:“陛下,丞相有言,袁绍如今战败,军心涣散。应该乘袁绍尚未摆脱困境的时候,一扫而平。”   “没了袁绍,纵然冀州有些残余,也如没了大树的猢狲一般,不足为虑。”   “可让袁绍得以喘息,固守涿城,不再与陛下决战,一城一池的攻略,三五年都难以击败袁绍。”   “曹操虽然自称要替大汉宿卫西疆,可若曹操定了关中及凉州,以其秉性,必然会卷土再来,届时曹操与袁绍联手,陛下想要一统天下,又多了阻碍。”   “故而,陛下可趁着幽冀城邑叛绍,令诸将即刻北上,配合辽西的太史慈,将袁绍彻底灭杀在涿城!”   贾诩的绝户计虽然妙,但这会让战事的时间拖长。   等于是用将士的性命,来换取袁绍势力的彻底灭亡。   对于贾诩而要,要灭就灭个干净,这样以后就可以享清福了。   对于郑平而言,这样打耗时太长,对民生经济的损害太大了。   而且时间太久,也容易滋生变数。   譬如在关中的曹操定了西凉,跟袁绍结盟直接来个三分之势,这又得多耗时几年。   郑平执掌大势,自然不会为了小利而损大势。   趁其病,要其命!   郑平要攻,诸葛亮自然不会去反驳郑平的建言,于是跟陆逊一商议,就制定了进攻涿城的计划。   “刘备贼子,竟敢如此相逼!”   刘备大军到来,幽冀又多有反叛。   袁绍在涿城聚集的兵马尚不到五万!   “父亲,刘备在城下喊话,邀你一见。”袁熙小心翼翼的看着袁绍,生怕袁绍迁怒自己。   袁绍冷哼一声,来到城楼。   见到刘备,袁绍没好气的喝道:“刘备,你是在看本将笑话的吗?”   刘备摇头:“袁本初,袁氏四世三公,皆是大汉忠臣。朕知你之心,本是为了助大汉安定天下,不愿董贼窃国,也不愿袁术窃国。”   “你之所以跟朕为敌,是认为朕出身寒微,昔日只是一个织席贩履的涿郡白身,而不愿屈尊于朕之下。”   “然而,如今天下,朕已得七分,各州士民百姓,无不希望战祸结束,平安度日。”   “若朕再于你征战,岂不是令士民百姓徒受苦难?”   “袁本初,你若肯降,你子袁尚等人,皆可入朝为官,继嗣袁氏,以全袁氏忠名。”   袁绍脸色顿时一变。   讨伐的时候称袁逆,现在又说都是为了助大汉安定天下。   袁绍扫了一眼周围,见诸将士包括文丑在内,都纷纷低下了头。   兵将无战心,这还如何打?   “刘备,休得在此乱本将军心。”袁绍只感觉心口一阵气血翻涌,一股鲜血涌上喉咙,但又被袁绍死死按下:“要战便战,本将可不怕你!” 第344章 一统天下,逍遥侯郑显谋(附完本感言)   涿城内。   袁熙一脸担忧的看着袁绍。   自城楼回来后,袁绍就狂吐血。   袁绍终究是过了四旬的人了,身体已不再年轻。   本就因为一败涂地而让心中多了郁结之气,城楼上又被刘备言语激怒,一口气血上涌被强行压下,引起了身体严重不适。   再加上回到府中后,回想曾经的意气风发和今日的窘迫之境。   高傲不再,颓废顿生。   情绪起伏跌宕下,袁绍终于撑不住了。   这也是为何,郑平极力劝刘备进兵的原因。   若是给袁绍时间积蓄力量,袁绍觉得还有机会,自然不会心气消失。   而刘备不给袁绍积蓄力量的时间,就等于断了袁绍卷土重来的可能,没有了机会袁绍又如何能有心气?   “熙儿啊,你虽然是庶子,但为父从未小觑过你。”   “本想着,让你多当几年幽州刺史,可以积累些名望和人脉,但可惜这天下,已经与我袁氏无缘了。”   “为父有意将你过继给兄长基,你可愿意?”   见袁绍如此问,袁熙不由大惊失色:“父亲,这是为何?”   袁绍轻轻一叹:“刘备跟为父说,若为父肯降,你们兄弟皆可入朝为官,以继嗣袁氏。”   “然而,即便刘备肯让尔等入朝为官,这深恨为父的人不少,若让你等兄弟都继嗣为父之名,今后的路就难走了。”   “谭儿和尚儿都是嫡出,此二子又心气高傲,今后必定会起祸端。”   “你是庶子,平日里也多与人和善,为人也低调,若是过继给兄长,你的身份就不在是袁绍之子,而是亡于董卓之手的安国亭侯、太仆袁基之子!”   “亦是汉臣之子,可世袭安国亭侯!”   “有这层身份,只要你不跟谭儿和尚儿合谋,你便能永保袁氏。”   “待他日你取得刘备信任,可令一庶子继嗣为父一脉,为父便死而无憾了!”   袁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亲,你既然要让孩儿降,为何不一起降?”   袁绍哈哈一笑,笑声中有凄味:“为父若降,刘备如何能安?河北又如何能定?更何况,我袁本初,乃四世三公袁氏最杰出之人,如何能屈尊于刘备之下?”   “熙儿,为父死后,你便率涿城军民,献城吧!”   袁熙低头,哭泣不止。   顿了顿,袁绍又问道:“子远和友若可曾回来?”   袁熙摇头。   “唉——”   一声长叹,袁绍挥了挥手,让袁熙召文丑等诸将到来,一一吩咐。   涿城外。   刘备在帅帐中沉默不言。   平心而论,刘备是不想攻打涿城的。   刘备就是涿县人,这里毕竟是乡土。   如果跟袁绍在涿城大战,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涿城士民因此而亡。   故而,刘备拒绝了诸葛亮和陆逊的计策,也否掉了吕布等人的请战,选择了劝降袁绍。   刘备也不知道,袁绍会不会降。   如果袁绍不降,刘备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强攻涿城。   关羽和张飞,亦是明白刘备的顾虑。   乡土之情,不是说能割舍就能割舍的。   “兄长,不如你和三弟先回许都,涿城交给羽吧。”关羽表情严肃。   连杀刘协的脏事都办了,关羽不介意再办一次脏事。   只要是为了刘备,关羽可以做任何事!   不论这事,是善是恶!   “不,再等等!”   刘备右手杵着金剑,闭眼静待。   时间一晃而过,日落又日升。   刘备就在帅帐中静坐了一日一夜,双眼也因为彻夜未眠而变得有些赤红。   到了巳时,刘备终于等来了消息。   只见张飞一脸喜色的来到帅帐:“兄长,袁绍降了!”   “袁绍?”刘备眼微微一眯。   张飞又道:“是袁绍的儿子袁熙,率涿城文武出城投降,不过奇怪的是,没有看见袁绍。”   刘备坐直了身体:“让袁熙来见朕!”   不多时。   袁熙端着一个锦盒到来,对着刘备跪下:“罪臣袁熙,逢亡父之命,率伪朝文武,归降大汉陛下!”   亡父?   张飞吃了一惊:“袁绍死了?什么时候?”   袁熙面有悲戚:“昨夜父亲,自刎而亡!有书信赠与陛下。”   刘备面色一凛然,让张飞将书信取来,随即打开一观。   良久。   刘备长叹:“朕与本初之争,只是各自的政见不同,袁氏并非叛逆,本初误朕心意了。”   “袁熙,既然本初让你继嗣安国亭侯,那朕便允本初之情,从今日起,你便是新的安国亭侯了。”   “至于本初的担忧,你不必在意,不论是嫡子庶子,只要你愿意,皆可过继给本初。”   “至于袁谭和袁尚,只要他二人不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朕不会断其子嗣的。”   袁熙感激不已:“罪臣,谢陛下!”   袁绍死、袁熙降,昭示北方伪朝的彻底消亡。   刘备又遣袁熙去辽西招降袁谭,袁谭见大势已去,又有刘备的承诺,于是也开城纳降,刘备为了笼络袁氏部将,封袁谭为关内侯,将汝南袁氏旧地封给袁谭。   并州的高干,见袁绍死,袁家三子也都降了,也不再顽抗,于章武二年三月,献城投降。   至此。   北方幽冀并,南方青兖徐扬豫荆,都纳入刘备的势力范围。   章武二年,五月。   刘备在许都封赏北伐有功将士。   同时将大将军一分为七。   仍以吕布为建威大将军,又封关羽为龙骧大将军、张飞虎翼大将军,太史慈为镇东大将军、赵云为镇北大将军、孙坚为镇西大将军、黄忠为镇南大将军。   其余诸将如孙策等,尽皆封赏。   同年,十月。   刘备遣龙骧大将军关羽和虎翼大将军张飞进驻洛阳,兵指关中。   曹操留守在潼关的大将夏侯惇与张飞交战,被张飞生擒。   得知消息的曹操大惊失色,连忙跟马腾韩遂讲和,希望一同抵挡关羽张飞。   马腾韩遂也担心曹操被灭后,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于是游说了西羌王,借得羌兵十万。   刘备见西羌王居然敢借兵给马腾韩遂,盛怒之下,遣建威大将军吕布和镇北大将军赵云,各率一万精锐骑兵前往助阵。   吕布和赵云用周瑜计策,趁着雪夜大破西羌兵,赵云阵斩西羌王。   西羌兵见西羌王被斩,又见汉军骑兵骁勇更盛当年,纷纷惊退而走。   西羌兵一走,马腾韩遂直接抛弃了还在关中抵挡关羽张飞的曹操,退走武威郡,不敢再东进。   而被马腾韩遂卖了的曹操就悲催了,本来就因为跟马腾韩遂作战而疲惫的大军,不仅要面对关羽张飞,还要面对吕布赵云。   十二月,关羽阵斩夏侯渊,破长安城。   曹操在余将的护卫下退往汉中。   章武三年,二月。   曹操杀汉中张鲁,将张鲁首级送给刘璋,刘璋见到仇人首级,不顾文武劝谏,执意以曹操为汉中太守。   得知消息的刘备,又遣在荆州的镇南大将军黄忠和在扬州的镇东大将军太史慈走水路入西川,又令在豫州整军的镇西大将军孙坚走率兵入上庸,跟关中的关羽张飞赵云吕布,三路同讨益州。   章武四年,三月。   孙坚破成都,擒刘璋。   同年,七月。   刘备的七个大将军,兵围汉中治所南郑。   曹兵大部分皆降,惟独曹操宗室曹仁等将,纷纷力战而亡。   郭嘉戏志才自刎,荀彧则是看在荀攸面子上,被放回了颍川。   章武四年,十二月。   刘备在泰山封禅,立石碑刻上颂词,又留下诏书和从臣姓名。   自此,天下虽然还有些小乱,但有野心的大势力基本都已除掉。   章武六年,201年,四月。   太子舍人诸葛亮及冠,刘备亲赐诸葛亮表字孔明。   同月,郑平辞去丞相之位,由诸葛亮继丞相之位。   ......   “显谋,你真要离开吗?”   许都,皇宫。   刚满四十的刘备,有些不舍的看着郑平。   “陛下,臣已经年过三旬了,可以自称老夫了,是时候交给年轻人了。”郑平换上了简朴的素衣纶巾,更显飘摇。   刘备嘴角一抽:“三十就自称老夫,可朕都四十了也不觉得老!”   郑平轻叹:“貌虽二十,但这心却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如何不算老?”   加上前世二十余年,郑平说自己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倒也不差。   作为一个穿越者,郑平是不喜欢战争的。   然而一入乱世深如海,前二十年,努力修身提高自己的才学来应对乱世;后十一年的青春都在助刘备统一天下,郑平还未好好的替自己活一天。   就连娶的妻子孔素,也是聚少离多。   顿了顿,郑平又道:“陛下,臣虽然离开了许都,但依旧在大汉的土地上,又不是不回来相聚,何故如此女儿态?”   “倘若陛下不放心,不如赐臣一腰牌,臣替你巡视天下如何?”   刘备眼前一亮,命人取来一柄剑和一枚玉牌。   “显谋之功,乃新汉立汉之首。”   “自显谋将丞相一职让与孔明,朕便与众公卿商议,要给予显谋一个最独特的尊号。”   “朕本想封显谋为王,但高祖有祖训,非刘氏不可王,朕若强违祖训,反倒让显谋受到非议。”   “孔明建议,可封显谋为逍遥侯,新汉自章武元年开始,不论之后传多少代,逍遥侯唯显谋独享!”   郑平取过玉牌和宝剑,见玉牌上刻有逍遥侯三字,而剑身上亦有逍遥侯三字,同时还有“见此剑如见朕”字样。   “上训昏君,下斩奸臣,这剑,平喜欢!”   郑平将玉牌和宝剑别在腰间,然后向刘备躬身长礼:“陛下,新汉初立,百废待兴,朝中贤臣良将皆在,不用平多言了。”   “平只赠一句:秦始皇若不早逝,天下安有秦末诸王之乱?请陛下,不可过于操劳国事,只有你在,天下才能久安!”   刘备肃容:“显谋之言,朕,自当谨记!”   郑平潇洒转身,手向后一扬:“陛下,你的逍遥侯,替你巡视天下去了,不必挂念。”   一阵笑声在皇宫中响起。   宫外。   关羽张飞赵云孙坚黄忠太史慈吕布七将,立于台阶下。   刘备虽然将大将军分为七个,但吕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以此为荣。   建威大将军,自高祖以来,大汉唯一一个!   七个封号大将军,亦是高祖以来,刘备开创了先河。   吕布在乎的,是特殊,只有与人不同,才能被人记住!   再加上吕布年龄又大了,地位也不低,女儿也被刘备许配给了宗正刘和,这后人也算是刘氏宗室了,于是也就没了歪心思。   见郑平到来,众将亦是神情复杂。   “你们七个,怎么都来了?”郑平心情颇为轻松。   张飞笑道:“显谋你要游历天下,俺们好生羡慕。所以聚众商量了,若能与显谋同路,俺们也正好返回各州。”   “虽然天下定了,但各州尚有些不服势力,若无俺们七个大将军镇守,恐怕会滋生叛乱。”   郑平脸顿时一黑。   本来就是携妻儿同游,还带几个大灯泡作甚?   “听说南蛮王孟获极为好客,本侯准备去南蛮,你们谁去?”   黄忠大笑:“逍遥侯要去南蛮,那就跟老夫同行吧,武陵蛮沙摩柯跟南蛮王孟获有些交情,可以代为引路。”   其余众将皆叹。   “本侯得先去青州辞别家父,以及娶妻儿同行。”郑平再次编了个理由。   赵云眼前一亮:“逍遥侯,云正好要去右北平,绕道青州也是可以的。”   黄忠顿时呆立当场。   “行了,别争了。”郑平见众将一个个都在等着,于是道:“去聚贤楼,本侯与你们饮酒作别,本侯去哪还用你们跟着,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本侯行踪了?”   ......   一个时辰后。   郑平驱车出城,车上有郑平的正妻孔素和郑平的幼子。   “夫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一路向东而行,遇到喜欢的地方就住一段时间,腻味了就换地方。人生啊,终于可以消停了!”   郑平的幼子顿时欢呼起来,孔素的双眼也眯入牙缝儿。   ......   PS:完本感言就不写了,这章简单说下吧。   这书到了中后期,就变得无力了,前期的主角起点太高,导致不好收尾;要么加强敌人硬水,要么就是委屈主角自己。   思来想后,决定快速完本。   其实还是烂尾了......   感谢目前天天在追读的六百余读者,以及还在养书的两百余读者。   其实小作者每天都写得挺内疚的,毕竟越写越差,你们还在追读。   煽情的就不说了,这本没写如意,希望新书能有进步。   推荐新书《三国:季汉大都督,有妻蔡琰》,已经八万字了。   徐州开局,依旧是辅佐刘备的。   主角郑牧,偏武将型,不会如这书一般是个六边形战士了。   新书新书期还是四千字一天,上架就爆发。   下方有链接。   祝各位,仕途顺利,财源广进。   (今天周一,有票的能投新书吗?让我新书榜待一会儿。感谢) 新书【三国:卧龙嗣子,我的岳父是关公】已肥,可宰   穿越三国,不想累死在北伐途中诸葛乔,决定先除掉吕蒙。   于是乎。   诸葛乔有了新的身份:   汉丞相诸葛亮的嗣子、汉大将军关羽的女婿、张飞眼中的小诸葛、刘备眼中的麒麟儿、刘禅的义兄、姜维的义弟、孙权的噩梦。   诸葛亮:我有伯松,何惧司马懿那两犊子。   关羽:我有伯松,天下谁堪敌手?   刘备:我有伯松,何惧汉贼不灭!   刘禅:不怕出师表没人了。   姜维:可知天水姜伯约在此!   孙权:诸葛爸爸,求别打我了。   【求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