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作者:九月欢颜 燕大毕业生孟谨行,留校名额被替后自请前往贫困乡成为一名基层干部,凭借其惊人的智商、超人的情商、过人的胆商,在基层错综复杂的各种矛盾中,秉承一颗为民之心造福乡里,屡遭非难化险为夷,脚踏实地一步步成长为一名政坛新星。本小说纯属虚构,对号入座者后果自负。 第001章我要入仕 一九九七年夏末。 “咣当,咣当……” 绿皮列车像一条蜿蜒的长龙,行进在燕京开往西南省省城都江市的铁轨上。 硬卧车厢的过道上,一名身材颀长,着白衬衣、蓝色西装裤的年轻人正站在车窗前,浓眉深锁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 他的心情就像列车与铁轨的撞击声一般起伏不定,随着都江城熟悉的景物一点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愈发忐忑。 …… 年轻人名叫孟谨行,时年23岁,燕京大学经济系97级毕业生,不久前刚刚考取老家西南省的选调生。 孟谨行家在省城都江市,从小家教谨严,在他们家,父亲孟清平就是说一不二的代表,容不得半点违拗。 孟清平曾经官至都江市副市长,后因某些道不明的原因,九十年代初期开始逐渐隐退淡出官场。 三十年宦海风浪,孟清平得出的结论就是:权力能使人荣耀,也可以使人堕落。 他将此论当作家训,对子女耳提面命,要求他们谨记自己的教训,远离官场。 然而,孟谨行却一直觉得,人生的教训无处不在,并非只在官场一处。 恰恰由于官场中人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国家形象、百姓利益,更需要这个队伍中的每个成员都拥有高度的政治智慧,但凡能取得成绩并获得百姓认可的,必是人材中的人材,精英中的精英。 如果某人手掌权力便丢了信仰、失却方向,此人本就算不得合格的官场人物。 哪怕孟家这些年的门庭冷落,从侧面反映出人们对于权力的崇拜,孟谨行依然坚信,任何干部只要信仰与初衷不变,有一颗为民谋福祉的心,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官员。 所以,当某位副部级领导家属为自己的儿子打招呼,在临分配前夕顶替了他的留校名额,校领导委婉表明不能让他留校的难处、承诺推荐他去燕京著名国企时,他干脆毫不迟疑地提出,请学校推荐他报考西南省的选调生,他决定回西南工作,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权力并非是用来寻租的工具,它真正的作用是造福百姓。 这一决定,无疑违反了父亲的家训,即使他满腔热血,却也难免忐忑…… “旅客同志们……” 列车终于靠站停稳,孟谨行在列车播音员轻柔的提醒中跨出车厢,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倒了两辆公交在九坡路下车,走向建于八十年代中期的老市府宿舍二号楼。 二号楼是一幢简易的连体小别墅,曾经住着孟清平和慕新华两位副市长。 早年孤身在都江工作的慕新华经常来孟家蹭饭,孟清平一直视其为良师益友。 但是,伴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人事调动,一夜间,孟清平明升暗降、慕新华平步青云,昔日的同僚从此成为陌路。 而今,二号楼物是人非,已成为都江市委书记的慕新华,早已搬离二号楼,孟家的邻居也是换了一家又一家,唯独孟清平,坚守着二号楼,仕途越走越窄。 孟谨行看着自家亮灯的窗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步走上台阶,抬手摁下门铃。 孟谨言开门看到弟弟,似乎并不意外,退到一边让他进门。 55岁的孟清平正坐在餐桌前独饮,方正的脸上布满阴霾,对千里迢迢回家的儿子视而不见。 “爸,我回来了。” 孟谨行将行李放在门边,到父亲对面坐下,低声问:“我妈上夜班?” 孟清平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像是确定,又像什么也没说。 “医院临时有个手术,妈晚饭没吃就去了。”孟谨言接了弟弟的问题。 孟谨行点点头,看着正值壮年的父亲,顶着一头早生的华发低垂着脑袋独自斟饮,他的心沉沉地往下坠,“我陪您喝一杯吧,爸。” 孟谨行起身去取杯子,孟清平却突然抬头,阴沉着脸冲儿子的背影问:“你一定要走仕途?” 孟谨行僵立当地,不敢回头看父亲的脸,“您知道了?” “你不至于认为你爸已经无用到连这都得不到消息吧?” “不是,爸,我……”孟谨行连忙转身想解释。 “别解释,回答我的问题!”孟清平打断儿子,目光锐利如锋。 孟谨行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父亲这种眼神,自他离开一线后,他的目光一直是内敛含蓄,甚至是缺少锋芒的。 他稳稳神,到桌前放下酒杯,朝父亲郑重地点头说:“想好了,我要入仕!” 孟清平的眸子很快暗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起身进了书房。 “爸……” 孟谨行追上去,被孟谨言一把拉住,她低声说:“爸三天前听说你在选调生名单里,回来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坐了一整夜,昨天一个人出去买了中华、茅台回来,说是官场之中错一步就步步错,得帮你开个好头才行。” 孟谨行闻言,鼻子猛然一酸,眼泛泪意。 孟清平就在这时拎着两个大纸袋走了出来,走过儿子身边朝他瞥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往门口换鞋。 “爸,我和你一起去!” 孟谨行快步过去,接过父亲手中的纸袋。 孟清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色。 在他眼里,一个连如何争取机会都不懂的人,即便坐上好的位置,因为性格使然,也难以长久。 反之,即便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到了懂得珍惜机会的人手里,便是一步步走向高峰的阶梯。 父子俩出门打了一辆的士,直奔位于滨江的省委机关宿舍,拜访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夏明翰。 夏明翰原是一名记者,后调到都江市委办工作,却因为年轻气盛得罪了市委大秘,差点被发配,多亏孟清平把他要到市府办躲过一劫,其后不久虽然通过一位老同学帮忙去了省委,与孟清平少了接触,但俩人之间也算得上有些渊源。 “老领导,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是了,这么热的天你还亲自跑来。” 夏明翰把孟清平父子迎进门后,话说得很客气,却连茶也没有泡一杯。 孟清平堆着笑催促儿子将礼物放到桌上,又讨好地递了根烟到夏明翰面前,“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犬子谨行参加选调生招考过了。放在过去啊,他这就算是你的门生了,我今天带他来认认门,以后还请夏处多加教导了!” 孟清平说得极为谦逊谨慎,孟谨行甚至有一丝错觉,此刻的父亲才是一名处级干部,而夏明翰却是一位厅级干部。 “孟谨行?”夏明翰露出思考状,“啊,好像是有这么个名字!老领导太客气啦,有您在前,小孟哪还需要别人来教?” “我能教他什么?我有的只是错误教训啊!”孟清平叹口气道,“明翰,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多关照,让他去个有利于锻炼成长的地方就成!” 夏明翰看过孟谨行的档案,知道他是孟清平的儿子,心里也曾想过,这个年轻人行事作风会不会如他的档案一般漂亮?与他的父亲会不会有所不同? 孟清平亲自带着儿子求上门来,令夏明翰有一丝意外,心中也因此暗生感叹。 曾几何时,孟清平在都江就是权力的象征,有谁会想到,孟清平也会为儿子找人求情? 夏明翰端起自己的细瓷杯子抿了一口茶,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条斯理地说:“去处倒是有一个,也算是有人可以照顾,不过……” “明翰,但说无妨。”孟清平清楚,夏明翰还没说出来的才是正题。 夏明翰想了想说,“为了响应中央号召,我省这两年选调生待遇政策虽然优厚,但具体工作安排都是面向基层偏远或经济落后地区。这就使得许多高学历人材到基层后产生严重的心理落差,不能体会到党和政府为他们提供广阔锻炼平台的深层意义。”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即便是有人照顾的地方,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和吃苦的精神,我的建议还是放弃为好,毕竟都是些穷山恶水的地方啊!” 孟清平觉得夏明翰之所以说这番话,就是要端足架子,让他们父子承他人情。 他略有迟疑地从裤兜里掏了个信封出来,推到夏明翰面前,“明翰,这应该能充分体现小行去基层的决心,还望你成全。” 夏明翰眼中有诧异一闪而逝。 孟谨行从进门开始,看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为自己拉下老脸陪小心,心底已是极为不忍,再看父亲竟然为了让自己获得照顾,连送钱这样的事也做了,心底更是涌起一阵悲哀。 如果,这就是父亲用政治生命换来的教训,他绝不需要! “夏叔叔,我不需要任何照顾,也不怕吃苦,只恳求你给我一个真正锻炼的机会!” 夏明翰闻言审视孟谨行良久,才道:“老领导,你们回吧,小孟的事,我心里有数。” 离开夏家,孟谨行一直沉默不语。 孟清平并不心疼送出去的钱物,却不能不为如此倔强的儿子担心,忍不住又以自身感悟教导儿子:“小行,爸爸也不想低声下气,但这就是官场,你要想走好、走踏实,必要的时候就得学韩信,把尊严踩在脚下!” 第002章临危受命 拜访夏明翰不久,省委党校选调生培训班开课。 孟谨行白天上课,晚上跟着父亲接连拜访了几位长辈。 培训班结束,到省委组织部办理组织手续的当天,夏明翰单独找他谈话,态度远较那晚亲切,殷殷嘱咐他不要辜负省委期望,发挥所长为长丰发展做贡献。 次日他便告别家人,和另外三名选调生从都江到申城,又从申城到长丰。 但他们到长丰县委组织部后,却迟迟得不到接收。 孟谨行每天都去县委组织部,帮着倒水擦桌,敬烟端茶的,几天下来就和工作人员都混熟了,尤其是干部科的徐旸,似乎天生与他投缘,俩人很快称兄道弟,时不时一起喝个小酒。 徐旸告诉孟谨行,他们不被接收的官面理由是长丰所有的部门都超编了。 但他私下又玩笑说,省里下来的选调生多半有门路,与其待在长丰这个穷地方,还不如动用自身的关系去其他县工作,等在这里玩不转。 半个月后,的确有人想打退堂鼓,报告刚递上去,市委突然下文,允许长丰县将该批选调生超编安排至乡镇。 当晚,县委组织部长钟敏秀亲自找孟谨行谈话。 她很客气。 先说了省市哪些领导为孟谨行的事情来过电话,表明省市两级领导对选调生、以及孟谨行个人的重视。 接着又对孟谨行的学业、在校表现等等个人情况充分肯定,一再声明长丰需要他这样政治进步、拥有高学历的年轻干部。 然后又说了一大堆县乡两级的难处,以及长丰各地的艰苦环境,表示肖县长和她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安排孟谨行的工作,以至于接收工作整体延迟了这么久。 最后她才说组织上已经决定将孟谨行派往桑榆乡政府,县委考虑到孟谨行刚从学校毕业不熟悉当地情况,必要的实习期还是需要的,与市委沟通后决定,给桑榆乡增加一个副科编制,但目前不作具体安排,孟谨行一年实习期满工作出色则予以提拔到副科实职岗位。 她希望孟谨行下去以后,无论生活工作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多多向组织汇报,坚定信心,争取在实习期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 临走,她请孟谨行有机会代她向夏处问好。 孟谨行在电话中与父亲聊起此事,孟清平便道:“请夏明翰帮忙既对又错啊,你刚去就被打上标签了。她亲自找你足以说明两点:一是她和肖县长是你的后盾,二是县乡两级情况都很复杂。” 父子俩没有聊太多,孟清平临了让儿子思考两件事。 一是读柳宗元的《敌戒》,想想,为什么柳宗元认为有敌人是件好事?二是想想西汉以来,各朝各代都有朋党、派系,其社会根源是什么? …… 次日,孟谨行在县委组织部见到了前来接他的桑榆乡党委副书记——姜庆春。 夏末秋初,暑气依然肆虐。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孟谨行拖着行李,风尘仆仆地跟在姜庆春的身后,从五菱面包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破旧的三层青砖楼,难以想像这栋五十年代的旧建筑就是乡政府。 “小孟,走吧,我带你见见何书记和梁乡。” 姜庆春打断孟谨行的思绪,站在低矮的台阶上,看着这个像飞蛾一样扑进桑榆乡的年轻人。 位于长丰东部的桑榆,是一个人口不到六千的贫困乡,经济总量一直排在全县末位。 桑榆乡的领导班子对贫困有着高度共识,始终把争取各种扶贫款作为重中之重,几十年未曾改变过。 这种不变,让桑榆乡的领导班子牢牢地结成了一个板块,针插不进,水泼不透。 市县两级近几年一直想改变这一状况,但无论派谁来桑榆,不是灰溜溜地走人,就是被无奈地同化,现任党委书记何其丰就是众人眼里被同化的典型。 姜庆春暗道,连何其丰这只狐狸都拿桑榆没辙,一个嘴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子又能搅出什么境界来? 他只要想想市里最后发的那个文,就忍不住想笑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文件的内容水得厉害! 不要说一年能改变很多事情,就是一个月、一天,有些情况都能改写。 他真是很佩服自己的族叔——县委副书记姜德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将钟敏秀那婆娘一军。 他呀,真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从梁敬宗那老小子手里,把这个名额抢到姜家人手里。 孟谨行依旧跟在姜庆春的身后,看着这位四十出头的副书记,像五十多岁的老汉,背手、佝背迈着八字步一级级地上楼,头发稀疏的脑袋有节奏地一晃一晃,最后停在书记办公室门口,重重地敲了一下门后,又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那扇涂着黄色油漆的木门应声而开,屋内两个吞云吐雾的男人,同时转过头来。 “哟,正好,书记乡长全在!”姜庆春仍然背着手,嗓门很大,“人我领回来啦。来,小孟,自我介绍一下!” “书记、乡长好!”孟谨行连忙跨前一步鞠躬行礼,“我叫孟谨行,毕业于燕大经济系,党员,按县委组织部的委派,向乡领导报到。” 他说完双手将介绍信恭敬地放到办公桌上,垂手站在一边等候指示。 四十一岁的何其丰眯眼打量孟谨行,脑子里一直在想眼前的年轻人能不能为我所用? 坐在何其丰对面,一头花白头发的梁敬宗,目光有点肆无忌惮,直上直下地扫在孟谨行身上,烟雾一口口从他嘴里吐出来,呛得人喉咙发毛。 “让明学先安排他住下,休息休息,工作的事,不急。”梁敬宗说这话时,看着何其丰,连正眼都没有瞧已经在自己边上坐下的姜庆春。 何其丰点点头,摸起电话交代了一番。 片刻,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何其丰指着来人对孟谨行说:“跟刘主任去吧,先休息一下,明天再熟悉情况。” 孟谨行再度鞠躬,跟着党政办主任刘明学退了出来。 姜庆春没有同时离开,而是自己点了支烟,看着梁敬宗问:“人也到了,该有个决定了,你们这小会结果是不是跟我传达一下?” 何其丰嘿嘿干笑着说:“庆春就喜欢说笑!我们是在讨论观山村的事,头疼啊!” “哦?”姜庆春的脸颊抽了一下。 梁敬宗掐了烟道:“小凤山的问题一天不解决,村长就一天没法选,很多工作安排不下去,你不头痛?” 观山村原名姜家村,是一个以姜、梁两姓为主的村落,系长丰姜梁两姓的祖居地,三年前合并了邻近两个只剩数户人家的村子,才改名为观山村。 年初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女大学生,先是承包了村里荒废许久的坟山,接着就开始动员各家迁坟,一来二去闹出不小的矛盾,不但引发了姜梁两家的宿怨,也激起了其他散姓人家的不满,整出一场不小的械斗,刚上任的新村长也在乱斗第二天意外死亡。 自那天开始,观山村的矛盾被彻底激发,谁都不服谁,乡里领导又大都来自姜梁两家,因为观山村也闹得鸡飞狗跳、拍台拍桌。 眼看再这么闹下去,也一定程度上影响自己在乡里的权威,梁敬宗不得不第一次走进何其丰的办公室寻找同盟,试图合力先把这场乱仗停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慢慢收拾姜家。 不管姜家兄弟在市县两级当多大的官、有多大势力,梁敬宗始终视自己为桑榆的老大,也坚信梁家在市县两级的影响力,足可抗衡姜家近年暴涨的权势。 姜庆春闻言便道:“头痛也没办法!姜家人官当得再大,回去还是要听族长的话,你们让我去劝也是白搭。” 梁敬宗干咳一声,朝何其丰使了个眼色。 “干脆这样,”何其丰会意接道,“那个选调生不是没法安排吗?索性在党政办给他设个副主任的虚衔,去观山代一阵子村长。反正是驴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我们给他作了安排,也可以堵钟部长的嘴,省得她老说咱跟她顶牛,兴许还能暂时安抚观山各家的情绪。” 姜庆春呆了一下,瞟着梁敬宗道:“敬宗要是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那好,就这么定了!”何其丰说,“回头在会上走走场,让明学抓紧把文发了,直接就让那个大学生去观山。” …… 孟谨行看着落满灰尘的集体宿舍,还没想好从哪里着手打扫,就被叫回党政办。 手捧着新鲜出炉的任命文件,看着桑榆乡党委、乡政府的大红印章,孟谨行愕然地望着刘明学,“主任,这是让我干哪样?” 刘明学笑得很温和,极为耐心地向他解释,“临危受命嘛,副股级的副主任当然是对你的鼓励,目的是希望你现下把代村长先当好,解决小凤山的承包权、选出合适的村长!” 临危受命? 孟谨行虽然有疑虑,但想想这个副股级虽然算不得真正的干部级别,但好歹还搭了村长这个实权之位,就算是有了施展拳脚的舞台,管他“危”还是“不危”,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003章矛盾源头 晚上,乡政府在食堂设迎新宴,给党政办副主任孟谨行接风。 何其丰与姜庆春均吃完全场,梁敬宗只是到了到场,孟谨行在一帮工作人员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大醉。 凌晨渴醒,他找不到水喝,干脆翻出家里带来的白酒,又喝了小半两,不但胃里翻江倒海的烧灼感立时减轻,人也精神不少。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躺床上,思考父亲交给他的两道题目。 孟清平作为政治上的失败者,向儿子推荐《敌戒》,其意义其实不言自明。 孟谨行稍一细想,便能领会,父亲是要他记住,在官场,一个没有对手的官员,就缺少自我观照的镜子;没有斗争就失去锻炼成长的土壤;没有挑战就难以发展强大…… 至于朋党问题,他理解父亲为什么提出来,但他心里始终没办法苟同,也不明白与自己目前的工作有什么关联。 东方渐白,他索性起身到室外锻炼。 桑榆乡的集体宿舍就在行政楼的后面,是一幢两层木结构小楼,因为干部大多为本地人,宿舍很多都空着,成为一些领导的午睡场所,孟谨行是这幢小楼仅有的几名正式住客之一。 孟谨行刚摆开架势,何其丰也走了出来。 “何书记早!”他主动打招呼。 “早啊,小孟。”何其丰转过头来笑道,“年轻人打太极倒很少见!” “嘿嘿,读初中的时候跟我们班主任学的,后来一直就当强身健体用了。” “那也是练了很多年了。”何其丰若有所思地问,“你有没有体会过太极的精义?” “精义?”孟谨行还真没有想过,他一直只是按当年老师的指点练习,并没有更进一步的领悟。 “不如我来说说,你看看有没有帮助?”何其丰亲切地询问。 “书记指教,小子求之不得!”他连忙收势,洗耳恭听。 何其丰道,“依我看啊,太极最擅长的就是以阴柔的外式采取闪避、借力,将内劲藏于外式之下,一旦躲过进攻,就立刻内劲外发,变被动为主动占据上风。希望我这想法对你有所帮助,去观山村后更要勤加练习啊!” 孟谨行刚点了两下头,何其丰已经回了自己宿舍,久久没有出来。 书记大人一大早指点自己太极精义,孟谨行怎么想都觉得此中有深义,但他一时又难以想明白其中的究竟,只好囫囵吞枣先默记下何其丰的话,等着哪天来个融会贯通。 上班前,孟谨行将行李寄在传达室,回办公室见刘明学,看他还有没什么指示,刘明学未等他开口就说,“梁乡要见你!” 孟谨行赶紧去乡长办公室,一进门就呆住了。 梁敬宗的办公室四壁都贴了墙纸,低垂的吊顶中间挂着一盏硕大的水晶灯,一水的实木办公家具,豪华老板桌后面的真皮老板椅被擦得锃亮如新,奢华程度非书记办公室所能比拟。 敬宗的嘴里叼着烟,焦黄的食指点了点自己对面的椅子。 孟谨行问了好,端正地坐下来。 梁敬宗道,“找你来是给你打打气!观山村在我们桑榆乡的份量不轻,又是第一个试点选举村长的村,新村长刚上任就出了事,县里领导都很重视。你这次过去,不仅要抓紧把小凤山承包权的问题妥善处理好,更要早日查明前任村长梁小山的死因,还观山村一片清朗的天空!” 孟谨行暗暗吃惊。 到桑榆后,突降一虚一实两顶官帽,让他因为小兴奋而忽略了“临危受命”的真实含义,徒然听说这中间还涉及一条人命,他才意识到飞来官帽沉甸甸的份量。 “怎么,没信心?”梁敬宗对孟谨行没有立刻表态很不满意,“你可是省委给我们送来的燕大高材生,如果连基层最基本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梁敬宗话只说一半,就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看着孟谨行。 “乡长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信任,尽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孟谨行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也没有退的打算。 别人嘴里的“危”,于他未尝不是机会。 “嗯,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电话向我汇报。” 梁敬宗说罢挥了挥手,结束了短暂的谈话,他要看看这个高材生到底有多高,是不是能领会他简短谈话中所透露的工作重点,以此确认此人到底是不是可造之材? 孟谨行识趣地退了出来。 党政办与乡长办公室只一墙之隔,此刻人已到齐,一片叽喳地议论新任命的副主任。 “我以为燕大高材生一定高度近视,神色苍白,脸无三两肉!”一个有些娇柔的女声,“想不到长得还挺神气哦……” “看你那点出息!”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燕大毕业、长得帅就了不起?到了桑榆的地头,就算他是条飞龙,也得老老实实趴下!” “那是,那是!”马上有个油腔滑调的男声恭维道,“有刘主任和畅哥在党政办,哪轮得到姓孟的外来娃子说话。” “城墙倒拐加碉堡。”又一个女声冷冷地说。 “姜琴芳,劳资今天就是告诉你,在桑榆,就得我们梁家人说了算!”梁畅有点发狠,“你……” 他突然转脸看到门口的孟谨行,立刻恼怒地瞪了孟谨行一眼,仿佛刚才冲撞他的就是孟谨行。 刘明学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这个时候抬起头来说:“琴芳,你陪孟副主任去观山吧,在观山选出正式的村长前,你就在那里配合工作。” “为什么是我呀?”姜琴芳不乐意地站起来。 “那让我去吧!”娇柔的女声又响起,孟谨行想起昨晚这女孩的目光老在自己身上转。 “刘爱娇,你凑什么热闹!”梁畅斜了刘爱娇一眼。 “要你管!”刘爱娇不示弱。 “吵啷个嘛!”刘明学终于不满地皱眉,“世锋,你开车送孟副主任和琴芳下去。” 坐在门口一直抱着电话私语不停的矮胖青年,很不情愿地挂了电话,站起来嗡声嗡气地冲孟谨行道:“我在车上等你们。” 孟谨行知道这名司机叫姜世峰,昨天就是由他陪姜庆春把自己接到桑榆的,晚上吃饭时更是满场飞,很有点领导开心果的味道。 他当即冲姜世峰点点头,又问姜琴芳:“我的行李就在传达室,小姜你要不要取东西?” “她家就在观山,直接可以走。”刘爱娇抢着说。 “那我们直接走了,主任。” 孟谨行跟刘明学打了个招呼,和姜琴芳一起步出办公室,梁畅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啷个东西,大学生多了不起撒?连再见都不会说,不乐教!” 刘爱娇很快追出来,递给孟谨行一个bp机和一个号码,说是刘主任让给的,便于工作联系。 …… 男人烟酒不分家。 孟谨行上车扔给姜世峰一盒利群,俩人一下就热络起来。 姜世峰极健谈。 他告诉孟谨行,他与姜琴芳是远房堂兄妹,家都在观山;党政办现在连孟谨行一共七人,说话油腔滑调的是梁学军——梁敬宗的专职司机,昨晚没参加迎新;另外还有一位叫穆添的信访干事,自从观山村出事后就一直在那里蹲点。 “那你是何书记的‘书记’喽?”孟谨行玩笑着问姜世峰。 “我是人民公仆,为大众服务。”姜世峰说着呵呵直笑,“咱们桑榆,除了梁老大,谁敢配专职‘书记’?” 孟谨行转而说,“好像咱们这儿姓姜的挺多啊,姜书记也是你们亲戚吧?” “对头。”姜琴芳终于也忍不住插嘴,“梁家人以为还是几十年前,啥子都他们说了算。他们也不想想,申城的常务副市长是哪个?长丰县委副书记又是哪个?梁老大?哼!不是我背后塌人,要不是仗着当年抗洪救过县委郑书记,副市长汪实秋又是梁家养子,哪个现在还真把他当老大?党领导政权,他在党内也不过是副书记嘛!” 姜琴芳一顿牢骚,让孟谨行暗暗惊讶,想不到乡里一小小的办事员对官级这么门清,关键还胆子大,敢当着新来的副主任嚼乡长舌根子。 “咱们的副市长、县委书记也是姜家亲戚?”他追问道。 “副市长佑才叔、县委德才叔,那都是琴芳的亲叔!”姜世峰一脸骄傲,仿佛说的是他亲叔。 难怪。 孟谨行立刻明白姜琴芳为什么不怕自己把她的话传开去了。 看来,姜家人都不简单。 就眼前这俩,虽然不是什么领导,也看不上姜家的对头,却又懂得斗争中的平衡,显见在观山,姜梁之争深入人心。 他忽然明白父亲提及朋党时问社会根源的用意了,究其根本是这个国家数千年形成的宗法社会体系,并没有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完全消失。 而眼下困扰桑榆乡的,就是基层常见的,最简单,恰恰也是最复杂的宗族派系问题,姜梁两族则是桑榆矛盾的源头。 “孟主任,”姜世峰这时突然把车停了下来,目光瞟向孟谨行,“看上去情况不妙啊!” 孟谨行闻言,转眼向窗外望去,不由暗暗叫苦。 第004章文武兼济 五菱停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处于一座小山北面的空地。 空地不大,却挤满了手握砍刀、锄头等各类农具的村民,吵嚷声不绝于耳。 坐在后座的姜琴芳问孟谨行:“孟主任,是下去处理呢,还是先去村委?” 孟谨行从最初的紧张中醒过神来,“这些都是观山的村民?” 琴芳与姜世峰同时答道。 “上任村长因为什么出事的?”孟谨行又问。 他很后悔,刚刚路上没有先了解这个问题,觉得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说是为迁坟拉架受伤不治死的。”姜世峰说得轻描淡写,“估计这回还是为迁坟事在吵,小凤山的承包权一天不定,观山村就一天不能太平。” 难怪刘明学说自己是临危受命,孟谨行暗道,这是让自己也把脑袋挂裤裆里啊! 他想问迁坟的原因,但目光所及,村民中有了骚动,如果再不下去调停,斗殴估计又在眼前。 他一把推开车门道:“世峰跟我一起去吧,小姜马上找电话跟乡里汇报情况。” 姜世峰跟在孟谨行身后,拉下一段距离,看着孟谨行挤进人群,他则在外围站定,点了一支烟,没有再往前。 孟谨行费力挤进人群中央,在众人的错愕中,顾不得整理钮扣全散的衬衣和零乱的头发,往中间互相揪着脖子、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两个年轻人走去。 “二位,能不能先把你们的手放下,跟我聊聊?” “你是哪个?管你**事!” 两名年轻人并没有松手,而是同时转脸恶狠狠地吼了孟谨行一嗓子,“滚!” “我叫孟谨行,新来的代村长,这是任命文件。” 孟谨行从裤兜里掏出乡里的文件,展开在两个年轻人面前。 “日你万人牌牌的!”黑壮的年轻人看也不看文件,张口就骂,“梁敬宗这狗日的,搞个外人来作观山的主,数典忘祖!” “你骂哪个?再骂一句试试?”瘦高个拽紧了对方的领子,“看劳资一皮脱打死你!” 孟谨行一阵头晕。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看来,这个时候用文是没效果的,人家相信拳头能解决问题,那就只能先靠拳头说话了。 这个时候的孟谨行是如此庆幸自己练了十来年太极拳,否则今天这戏是无论如何也唱不下去了。 两个年轻人还在鸡眼对牛眼,瞬间便感到一股力道从各自的腕间传来,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对方都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握,孟谨行却两个手分别扣着他们的一只手腕,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群迅速产生异动,刚刚还针锋相对的姜梁族人,一时间立刻形成同盟朝孟谨行这边缩小包围圈。 “大家伙儿不用急,只要没人再打架,我不会伤着他们。不过……”孟谨行心里也有些紧张,这是他生平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场面,如果没处理好使场面失控,那就什么都毁了,“你们如果仗着人多来硬的,我就不能保证在自保的情况下不伤着他俩!” 村民们投鼠忌器,果真站定不动了。 有个脸膛红黑的中年汉子开腔问:“你真是乡里派来的村长?” “不错。”孟谨行点头。 “你霍我吧!”汉子道,“梁敬宗遭烧,庆春难道也哈巴儿了,任由你这个青沟子娃儿来耍着玩?” 人没到村委,孟谨行就身不由己直接站到风口浪尖上,的确让他好一阵焦虑。 情急之下出手,虽然短暂镇住了场面,但孟谨行明白,武力能让人臣服却不能诚服,文治永远是武功后的正道。 他定定神,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以将心比心的态度来面对眼下的状况。 “大叔,您和我老汉儿的年纪差不多,在您眼里我当然还是个娃子。但是,请大家伙儿相信,我来到观山,就是要把乡亲们当自己的叔伯兄弟看待!”孟谨行诚恳地说,“我相信,大伙儿如果不是真急了,也不会动家伙干仗。可是,上任村长的意外已经给了我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证明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伤了乡亲间的感情。” “你不也靠打人解决问题?”被孟谨行抓着的瘦高个一直在挣扎,却老感觉有力无处使。 “兄弟,眼下是有点对不住你,可我不抓着你俩,那不早打起来了?”孟谨行朝瘦高个笑笑说。 “我们凭啷个相信你?”人群中又有一名精壮汉子突然插道,“小凤山的问题,我们跟乡里县里都反映过,啷个理我们了?人命关天都没得人理睬,不靠自己靠啷个?” “就是!”立刻有人附和,“如今这世道,啷个拳头硬就吃香。当官的就晓得研究研究,烟酒烟酒,烟酒来烟酒去的,小凤山就不是我们的喽!” “这位兄弟说得不够中肯,”孟谨行道,“乡里要是不重视,就不会派我们过来了。馒头都不可能一口吞下去,更何况小凤山那么大的事?” 姜世峰这个时候挤了进来,朝孟谨行跟前的中年汉子说:“四叔,这是我们办新来的孟副主任,乡里让他来观山代村长,处理小凤山的问题以及村长改选的事儿。” 说完这话,他又替孟谨行介绍了眼前的几位。 他嘴里的“四叔”叫姜炳才,姜家养殖场负责人之一,黑壮青年是姜炳才的儿子,叫姜忠夏。 与姜忠夏打斗的瘦高个叫梁大山,是死去的前任村长梁小山的亲哥,先前插话的精壮汉子是他父亲,叫梁虎。 附和梁虎说话的人叫许力,姜家村与凤山村合并前,是凤山村的村长。 …… 刘明学接到信访干事穆添的电话,立刻去向梁敬宗作汇报,梁敬宗一拍桌子恼怒地说:“日决,小山死了还没跟他们算账,这就要翻天啊!” “乡长,你看这事?”刘明学的老婆也是梁家人,在乡里一直紧跟梁敬宗的步伐,这也是他为什么接到观山村人又要械斗的电话,不去找书记汇报,却找乡长的原因。 “你跟何其丰也说说这事,让他找姜庆春,叫姜万才把人领回去。”梁敬宗把刘明学打发走,自己拎起电话传呼梁虎,但是十来个传呼打出去,梁虎愣是没回一个。 梁敬宗气得拎起杯子想砸,何其丰推门走了进来,“庆春打了电话,但万才说他人在县里,不清楚这事。” “日他先人板板的!”梁敬宗骂道,“一群瓜娃子,存心不让劳资踏实。” 梁敬宗心里清楚,姜万才是故意推脱,目的当然是要挟乡里支持姜炳才当村长,最好还同时捎带着把小凤山转给姜家兄弟承包,而梁虎是在为儿子的死跟他呕气。 他不乐意让姜万才得逞,但他也明白,梁家族人要想同时把村长位子和小凤山吞下,也不现实。 更何况,小凤山现在还在雷云谣那个女娃子手里,能不能拿回来都是个问题。 “我回去看看,劳资还不信喽,会治不住这帮沟娃子!”梁敬宗抓抓头皮说。 这个当口,他得劝族里人和姜万才联手,把小凤山先拿回来再计较别的。 他的话音才落,刘明学推门跑了进来,“解决了,人都回去了!” “慢慢说,怎么回事?”何其丰态度始终很沉稳。 “小穆刚来电话汇报,说是都被孟谨行劝回去了。”刘明学说,“好像先是把姜忠夏和大山制住了,接着又跟虎哥、姜炳才、许力坐山脚紧说了半天,才算都回去了。” “娃子有一套嘛!”梁敬宗大声说,“你打个电话表扬一下,让他尽早把小山的事情弄清楚。” 刘明学答应着去了,何其丰也顺势告辞。 孟谨行刚到观山就立了一功,使何、梁都有些意外,尤其是通过打感情牌的方式让各方熄火,让何其丰觉得这年轻人在工作方法上有一套。 基层工作压力越来越大,桑榆下面各村又盘根错节关系复杂,这些年,从上到下都不注意工作方式,一遇到基层问题、群众矛盾,要么推诿,要么简单粗暴,这似乎已经成了通病。 孟谨行虽然年轻,却懂得文武兼济,的确给了何其丰不小的惊喜。 何其丰在自己办公室出神思考以后要如何培养孟谨行,孟谨行正好也把汇报电话打了过来,简单扼要地说了当时的现场情况,并请书记作进一步的指示。 孟谨行主动向何其丰汇报工作,使他更坚定了培养孟谨行的想法。 “小孟啊,你这次做得非常好!”何其丰说,“但是,这仅仅是个开头,接下去如何处理小凤山承包的问题,选谁来任观山村的村长,才是真正艰巨的考验。” “有您和党委的领导,任何考验我都不怕。”孟谨行说。 “好!”何其丰很满意孟谨行的态度,“大胆去做,有事直接向我汇报。” …… 孟谨行放下电话,环视这间被当作村委办公室的瓦屋。 两张瘸腿的办公桌,桌上一盏煤油灯,东面靠墙放着两张行军床,木窗户上蒙着塑料纸,条件要多简陋有多简陋。 这样的环境,让怀着满腔抱负来桑榆的他,不由自主涌起一阵失落。 第005章升官发财 城市与农村的巨大落差让孟谨行的确感到失落,但这种失落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他深知事物的利弊都是因境因时而异,祸福的转换往往就在一线之差。 他一再劝解自己,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有不作为的人,没有人为不了的事。 短短一天内,他虽然在姜、梁、许三人嘴里听到的,多数是对对方的指责,以及对乡村两级干部的抱怨,但也大致了解到观山村目前最棘手的两大问题,是迁坟和村长人选的确定。 但迁坟的根结在哪里,三人都表现得支吾不清,而村长人选三方又都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各不相让。 姜琴芳和姜世峰下午就各自回家去,一直没再露面。 与孟谨行一同住在村委的穆添,对观山村的任何事情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直到晚饭时,孟谨行就着小煤油炉把随身带来的一些卤菜隔水热了,和他一起开了两瓶啤酒,美美地吃了一顿,他才在口腹之欲获得满足的情况下露了点口风。 孟谨行由此得知,小凤山就是众人口中的坟山,目前的承包人是一个叫雷云谣的年轻姑娘,白天不是走东窜西劝人迁坟,就是跑乡里县里寻求政策支持,晚上则一个人住在坟山的茅屋里。 孟谨行打算夜访雷云谣,但穆添突然声称吃坏肚子去不了,而姜琴芳接到传呼回电说家里有客人走不开。 想到雷云谣白天都在外边跑,晚上不去就很难见到她,无奈之下,孟谨行决定独自前往。 白天绿树掩映的小凤山,到了夜晚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孟谨行的手电漫无目的地朝山上晃去,不时能照到一个一个突起的土堆,偶尔有“咕米咕米”的夜猫子叫声响起,听得人浑身起皮。 他没有立即上山,而是在空地上坐下来,用膝盖夹着手电,点了支烟抽着。 一个年轻姑娘,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个人跑到这里承包荒山,住在破茅屋里,守着满山坡的坟头,听着夜猫子的哀嚎,孟谨行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到底是什么促使这位姑娘做出如此选择? 又是什么原因,她要观山村人迁坟,而观山村各方又都不承认她的承包权? 也许,姜梁许三人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这位雷姑娘能告诉他? 夜上小凤山,听上去不太明智,但孟谨行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上午在空地阻止姜梁两家干架的时候,他看过周围的地形,清楚地见到小凤山西侧有一条很窄的上山路,一条细细的电线就是沿着这条路边的树木一路向上。 孟谨行推断,沿着这条路和电线,即使在夜晚,他也能顺利找到雷云谣的茅屋。 掐了烟,孟谨行看手表指向七点,这个时间上去拜访一位独住的姑娘,应该还不算太失礼。 他举着电筒在山脚西侧找到那条逼窄的小道,一步步往上走去。 走到半途,他便觉得有些不妙,越往上,小道越不成形,渐渐就没路了。 他不得不走一步,将手电举起来照一下细电线的走向,以此来确定自己行进的方向,但速度明显就如龟行一般,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出现的时间很不合适,最后被雷云谣当贼看待。 这样一想,他不由自主就走快了几步,等再举起手电找电线时,立刻大惊失色。 电线不见了! 他慌忙照向四周,茫茫黑夜吸走了手电的光束,哪里还有电线的踪迹? “咕米,咕米,咕咕米……” 夜猫子的叫声骤然在头顶响起,饶是孟谨行胆大,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连退数步。 当他意识到脚下踩空,为时已晚,身体急坠,“砰”地一声闷响后,激起林中无数飞鸟。 孟谨行心中连连叫苦。 然而,背部传来的感觉很奇怪! 着落的瞬间,他分明感到自己砸在木板一类的物体上,但这物体随着那声闷响似乎散了架,随即便有一阵令人作呕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大脑,背部有些尖利的刺痛。 手电已经在坠落时失手,所处的位置被树木遮蔽,月光透不进来,四周一片黑暗。 孟谨行试着探手抓向身侧,“咚”,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响起,他感到手指关节似乎碰到了木板,立刻又沿着碰撞的部位摸开去,感觉正摸在一块完整的木板上,但是手上传来的滑腻感、以及不时挤到指缝间的碎屑都告诉他,这块木板已近腐朽。 汗毛刹那间在他全身竖了起来! 身体正下方砸散的木板、身侧竖立的腐朽木板、令人作呕的味道、背部传来的尖利刺痛? 他迅速撤回手往身下一摸,一把抓住一根碎骨,一种冰凉透骨的恐惧立刻捆住他的神经,使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手上正抓着的东西。 真是邪门到家了,居然失足砸在棺材上! 最初的惊恐过后,孟谨行调整心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将身体坐起来,双手举起探向周围,看看能不能站起来爬上去。 他很快发现这是徒劳。 棺材外面是一个深坑,他的手够不到坑口,而腐朽的棺材壁根本不足以当他的借力点。 最要命的是,棺材空间狭小,他只要稍稍一动,身下的尸骨就会发出“噶啦啦”的碎裂身,使他产生一种强烈的罪恶感,感觉自己打扰了谁家的先人。 尸臭味熏得他几欲呕吐,他想来想去决定试试呼救。 “有人吗?救命!” 一声声的呼救从坟坑里传出,回绕在小凤山的树林间,间或有夜猫子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谨行不敢再奢望有人前来搭救,只盼着早点天亮,再想办法自救。 恰在此时,一盏老式的油灯突然亮在他头顶,一张带着几分警惕的、年轻姑娘的俏脸同时出现,“你是谁?” 孟谨行欣喜万分,赶紧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孟谨行,是观山村新来的村长。” “你就是上午在山下阻止斗殴的新村长?”姑娘将油灯举高些,想更清楚地看清孟谨行。 “对,是我!”孟谨行很配合地仰起脸,同时问,“请问,你是不是承包小凤山的雷云谣?” 姑娘很轻地“嗯”了一声,同时缩回头,油灯被她放在坟坑边,一个简陋的木梯被她放下来,“上来吧。” 孟谨行小心翼翼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还是踩碎了不少骨头,他嘴里不停地咕哝着“罪过罪过”,动作也越发谨慎。 “噗哧”,坑口的雷云谣忽然笑起来,“不用这么小心,都是些动物骨头和腐肉罢了。” “啊?”孟谨行脱口道,“不是死人?” “这里基本都是姜梁两家的坟头,你觉得他们哪家会愿意自己先人的坟头那么不踏实,容得你一脚踩烂?”雷云谣笑问。 孟谨行大为汗颜,搞半天,这是雷云谣设的坑,专门用来治半夜上山心怀鬼胎之人。 他总算利落地爬上木梯,站在坑边自嘲地笑笑说:“我还以为自己要交好运,一跤跌在棺材上,可以升官发财了呢!” “不错嘛,还笑得出来。”雷云谣举着油灯前行,手里竟然还提着一根铸铁水管,“帮我把木梯扛上来!” 孟谨行扛着木梯跟在雷云谣身后,油灯的微光映出她的剪影,婀娜如柳,身轻如燕。 从坟坑到茅屋不过三五分钟的路,看着茅屋里透出来的亮光,孟谨行很好奇自己刚才掉进坑前怎么就看不到亮光? “你是从西面上来的,那个方向看不到灯光。” 雷云谣像是会读心,随口说道。 茅屋内陈设简陋,一张竹床,一个竹书架,一张竹桌加一把竹椅,便是全部家当,亮光则来自另一盏油灯,电线并没有拉进屋。 孟谨行在心里暗骂自己太想当然,村委都没有电灯,小凤山上又怎么可能从山下引电源?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这里,不怕吗?”孟谨行打量着四周问。 “都是坟头,除了你,估计没几个人敢晚上来,我有什么好怕的?” 孟谨行呵呵干笑,灯光下的雷云谣看上去有几分俏皮,又有几分狡黠。 “说吧,摸黑上来干吗?”她问,“不是想趁黑吓走我吧?” “哪里!”孟谨行正色道,“我想知道你承包小凤山的原因。另外,村里人不承认你承包权的原因,也请直言相告!” 雷云谣闻言咯咯笑问:“我告诉你这些,我有什么好处呀?” 孟谨行笑笑说:“只要你承包的理由合理,我会帮你顺利安营扎寨。” “嗯,听上去倒是不错。”雷云谣歪着头说,“只怕没那么容易!” “你不告诉我,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呢?”孟谨行反问。 雷云谣想了想说:“我提三个条件吧,你如果能答应,我就告诉你。否则……你就直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你说说看。” “第一,你不能把我承包小凤山的真实原因说出去。” 孟谨行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第二,你必须想办法把小凤山的坟全部牵走。” “这个得等我了解观山村的情况后再答复你。” “不行!”雷云谣坚持,“要么现在就答应,要么直接走人。” 第006章熟悉味道 孟谨行皱眉,他很想从雷云谣这里了解一些在观山村了解不到的东西,但又多少有点担心,雷云谣敢孤身住在坟山,又能想出用假电线骗人、坟坑吓人的招数,无论胆量心智都不弱,这个条件万一是她挖坑利用自己,那后果就难料了。 思虑再三,他觉得不能贸然答应,“我必须先知道你要求迁坟的原因!不然,我马上下山。” 他推测,雷云谣开条件的目的,应该一方面是想占据谈判优势,另一方面不排除想探他的底。 雷云谣一对大眼细看孟谨行良久,才说:“我想在这里开发旅游。” 孟谨行惊道,“在一片坟山上开发旅游,你怎么想的?” 雷云谣轻轻一笑道:“确切来说,这不是我承包的初衷。毕业实习来长丰做社会调查时,看到桑榆周边几个乡都在开发旅游,我觉得桑榆迟早也会加入这个行列,将来会有许多游客来这里休闲。正好我妈是从凤山村出去的,知道小凤山在五十年代的时候是个产量丰富的果园,我便有了承包小凤山,恢复果园,建农庄的想法。” “你最初要求迁坟就是为了这?” “对。当时跟姜梁两姓的族长商量的时候,他们也是基本支持的,还说好由我补偿每户人家迁坟费两百。” 雷云谣说话的同时,已经把一份承包合同拿出来递到孟谨行手上。 “那为什么后来他们会反悔,并且起内讧?” “我在北坡发现一个废弃的山洞,里面有娃娃鱼。” “娃娃鱼?” 雷云谣点头道:“七十年代出口娃娃鱼换外汇,凤山村人大量捕捉娃娃鱼,有不少人拿到过政府发放的奖金,这可是赚钱的宝贝。” “娃娃鱼现在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早就不准私捕及交易了,你不清楚?” 雷云谣眨眨眼说:“我请教了一些专家,又去省里咨询了畜牧主管部门,野生娃娃鱼虽然不准捕杀、交易,但没说不可以人工饲养。” “你想搞人工饲养?”孟谨行有点佩服雷云谣脑子活络。 “对。要搞人工饲养,就必须对山洞进行修整,创造一个恒温环境。结果,挖掘机才上来挖山洞,大家都以为我发现了宝藏。一时间,什么样的谣言都出来了,不但坟不迁了,山也要收回。” 孟谨行道:“你可以对他们实言相告。” “不行!”雷云谣马上摇头,“这是商业秘密,怎么能随便说?再说了,姜家村人一直把娃娃鱼视为龙鱼,认为这是能给族人带来好运的神物,当年凤山村人捕杀娃娃鱼,就被他们骂成亵渎神灵。要是知道我为了赚钱养他们眼里的神物,还要在这儿开饭店把神物做成菜,他们还不把我宰了?” “呵,”孟谨行失笑,“掩耳盗铃啊!他们真的够虔诚的话,到娃娃鱼上桌那天,你不还得挨宰?” “拖一天是一天嘛!”雷云谣咧嘴露出一对虎牙,眼睛笑成了月亮。 孟谨行摇头,雷云谣这话半真半假,不能全信,“你刚刚说还要开饭店?” “对啊,”雷云谣点头,“桑榆乡的人不会傻到一直抱着金库捧泥碗吧?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学其他地方一样开发包括观山村在内的天然资源,到那个时候,我这片山头就能发挥价值了!” “你倒是挺乐观!就不怕桑榆十年八年都不开发?”孟谨行看雷云谣一脸憧憬,忍不住逗她。 “那你这样的年轻干部来桑榆干吗?就为了每月五六百的死工资?”雷云谣嬉笑道,“燕大的高材生,就这么点抱负呀?” 孟谨行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燕大毕业的?” “哼,亏你还是学经济的!我要在这里赚钱,连基本信息都不收集,凭什么来啊?”雷云谣不客气地说。 “牙尖嘴利!” 孟谨行没有与她继续嘴仗。 雷云谣收集信息本身没错,关键是她的信息来源渠道让孟谨行很好奇。 她如此肯定桑榆未来的发展,一头扎进来开发坟山,其行为的前瞻性,根本不是一般年轻姑娘所能具备的,如果没有事先知道某种信息,恐怕闯荡商海的老手都不一定敢下这个本来赌。 而孟谨行的燕大毕业生身份,如果不是某一级政府内部有人透露,雷云谣住在坟山上,又正与观山村的人闹矛盾,她又如何知道? 孟谨行在心里作了一番分析,终于搓搓手说:“已经很晚了,你抓紧说第三个条件吧。” “你还没说第二个答不答应?” “我同意了。”孟谨行说。 雷云谣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那就这样吧,第三条我暂时没想好,以后想到了再说。” “嘿,你小心计不少啊!”孟谨行站起来,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臭死了,我得赶紧下山去洗洗,走啦。” “我送你。”雷云谣咯咯笑,“不然你又要升官发财了!” 孟谨行一边走一边很随意地问:“梁小山究竟怎么死的?” 雷云谣走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孟谨行转过头,油灯如豆的亮光在她脸上投出大片阴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追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走到他前面,领着他下山,再没有说一句话。 …… 孟谨行去小凤山迟迟未归,穆添开始坐立不安,梁小山死的前一晚一脸疯癫的样子,不停地晃在他眼前,使他不由自主缩上行军床,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 “你还没有睡?” 孟谨行进屋点着煤油灯,一眼看见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穆添,正抖着下巴睁着一对惊恐的眼睛,很是吃了一惊。 “你是不是得痢疾了?” 他把手搁到穆添额头上,却被穆添一把抓下来紧握在手里。 “孟……主任,孟……村长,你没疯?”穆添说话的声音哆嗦不停。 “你说什么?”孟谨行抽出手端详穆添。 “你打我一巴掌。”穆添说。 “啊?” “打啊!” 看着突然眼里冒出凶光的穆添,孟谨行无奈地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扫了一下。 “重点!” “啪!” 五个手指印瞬间在穆添的左颊上呈现出来,他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不是做梦!” 但他随即皱眉看着孟谨行道:“孟主任,你这是从哪里钻出来,一股怪味儿?” “呵呵,我迷路摔垄沟里了。”孟谨行说着连忙转身拿上脸盆,去河边清洗身子。 穆添依旧坐在床上,喃喃地说:“这怪味好熟悉……像是在谁身上闻到过……” 次日开始,孟谨行带着穆添和姜琴芳拜访村民,连着一周走遍了每户人家。 通过家访,他才知道,姜琴芳的父亲姜万才是姜姓一族现在实际的当家人,姜家族长即观山村支书姜凤云对他言听计从。 姜万才是靠养殖发家致富的能人,县政协委员,姜家才字辈老大,观山村唯一的富户,目前名义上与其四弟姜炳才共同经营姜家养殖场,实际大部分时间都在县里忙于大小应酬。 也就是说,要想最终在迁坟问题、村长人选问题上与姜家人取得共识,姜万才与姜炳才是关键。 孟谨行由此又对姜琴芳言论大胆有了新的认识。 但是,姜万才和姜炳才兄弟俩,这么多年并没有依托自己的优势,带着大家共同富裕。 观山村人在地里种的庄稼,除去上交的,保证口粮就算是村里条件好的人家了,大部分人家,像桑榆其他村一样,基本靠扶贫款过日子。 就是姜家族人,除了才字辈这几兄弟,大部分家庭的生活也都很困顿。 至于观山村的破路危桥,入夜满村黑暗中姜万才家靠柴油发电机点亮的灯光等等,都是梁姓和其他散姓人家最诟病姜家才字辈兄弟富不惠及乡亲,反对姜炳才当村长的地方。 而梁姓一族从解放后风光了几十年,到八十年代已现微势,但梁虎父子,借着梁姓余威以及梁敬宗的在桑榆的权势,在观山村占地占山占扶贫款,同样被大家深恶痛绝,他们自己族里的人与姜家那些族人一样,一边受着欺负,一边又甘愿受支使。 至于许力等散姓人家,虽然势力不众,但每到村里有大事的时候,姜梁两家必定都会竭力争取他们,以便增加自己一方的力量,相比姜梁的族人,反倒日子好过许多。 离开最后一户走访人家那天,穆添和姜琴芳拿了孟谨行的钱去找村民买山货野味,三人准备好好搓一顿。 孟谨行站在村委办公室门口,看着满天乌云,心里对如何解决小凤山的问题,以及重新选举村长,都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心情因此变得极为敞亮。 他返身进屋打电话,向何其丰汇报想法。 何其丰很支持他的设想。 但也指出,小凤山的承包问题关系到村长选举是不是能顺利进行,所以选举方案最好还是在小凤山的问题解决后再作确定,这样既有利于工作推进,也可以让孟谨行在这个过程中进一步摸清观山村的现状。 第007章你很坏啊 雷云谣等了些日子都没见孟谨行在迁坟的事上有行动,终于忍不住到村委找他,直接了当地问:“孟主任,你到底让不让村民迁坟?” 孟谨行刚刚与何其丰通完电话,笑着回答她:“迁,但你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雷云谣的眸子中又闪出那晚的戒备,“我不会答应非分的要求!” “呵呵,我的样子像非分吗?”孟谨行觉得雷云谣未免太警惕,她的姿色虽属中上,但也不至于让他想入非非。 雷云谣板着脸思索了一阵说:“如果坟不能迁干净,你的条件就免谈。” 孟谨行笑着点点头说:“第一,迁坟费用由乡里和你共同承担。” “这么好?”雷云谣一下睁大了眼睛,“无功不受实禄,第二个条件才是关键吧?” 孟谨行不得不承认,雷云谣反应很敏捷,一下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第二,小凤山在你的承包期内由桑榆乡政府、观山村与你三方共同开发,占股比例分别为三二五,即你五成,乡三成,村二成……” “不行!”雷云谣没等孟谨行说完就打断他,“我说你怎么那么久没动静,原来是跟他们合伙算计我这承包权呢!” “你想多了。”孟谨行道,“我没有与任何一方合伙,只是从对观山村有利的角度出发,给大家一个建议。” 他站起来给雷云谣倒了一杯水,言语恳切地说:“先不说别人,就说你。五年的承包款已经交出去了,迁坟的补偿费也付了一部分,租用各种大型设备也花了不少钱,这些投入应该有很大部分是来自于你的家庭吧?有家人支持是一件幸福的事,同时也意味着担子!你愿意一直这么耗下去,什么事都做不成,看着五年时光飞逝,最终以亏本收场?” “真到这一步,我可以打官司,白纸黑字在那里写着,观山村就得赔我损失。”雷云谣道。 “观山村有说不让你承包吗?”孟谨行总算在雷云谣的别扭中看到一点小女人的味道摇摇头说,“阻拦你的行为都是村民自发的吧?你告观山村如果有用,你可以尝试一下。” “你!”雷云谣愤怒地看着孟谨行,“梁小山带人上山想把我吓走,他的行为也不能代表村集体?” 孟谨行心头一跳,目光直视雷云谣,“梁小山带人吓你,有证据吗?吓你的结果又是什么?” “我……”雷云谣突然埋下头,声音哽咽起来,“这里的人是土匪,你也是土匪!” 雷云谣的大胆与心计,令孟谨行一直没有把她当普通女孩看待,此刻她委屈的哭诉,让他心头一下软下来,男人天生对柔弱女性的保护欲瞬间滋生,忙拉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来,柔声相劝。 “小雷,如果你有委屈,就不要隐瞒直接告诉我,我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也好综合衡量。”他尽可能地弯腰低头,想看到她的表情,“哎,不带这样哭鼻子的啊,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出乎他的意料,雷云谣很快扬起头甩了甩说:“我没什么委屈。你说的情况也算是事实,我会考虑的。现在能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让他们迁坟吗?” 孟谨行对她快速的态度变化有些不适应,稍有愣怔后,他的唇角才吊诡地往上一扬,挑眉看着雷云谣道:“还记得我那天说的升官发财吗?” “记得。这和迁坟有什么关系?” “你那天说,观山村人信奉娃娃鱼的传说,那么一定也打心底相信升官发财一类的说法吧?” “应该是。”雷云谣一脸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是你像我一样掉到坟坑压了棺材,又恰好被村里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看到了,你觉得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雷云谣似乎有点明白了,“如果他身边又恰好有你这样一个知道某些传闻的人,把有关的传说跟他一讲,他再联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回村一说……嘿嘿,孟谨行,你很坏啊!” “别乱扣帽子,这都是你想像的,和我没关系。”孟谨行说。 雷云谣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凭白让你也提了俩条件。” “你可真没良心!那行,第一个条件免了怎么样?”孟谨行呛道。 “想得美!”雷云谣说,“既然是我想像的办法,就算不得你帮我,第一条继续有效,第二条合作暂不考虑!” “知不知道,我读书的时候,最不怕的是什么?”孟谨行一本正经地问。 “什么?”雷云谣随口就问。 “别人耍无赖。”孟谨行咧嘴露出满口白牙。 雷云谣闻言咯咯直笑,笑完才说:“空口白话,你没证据没证人的,拿我奈何?” “那就走着瞧喽!”孟谨行挑挑眉。 “懒得理你!”雷云谣瞪他一眼道,“大主任,你有心思算计我,还不如关心关心如何改变观山村的落后面貌吧。” 她说完一闪身溜了。 孟谨行笑着摇头,他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不答应自己提出的合作方案。 他不相信如此聪明的雷云谣会不明白,人在利益面前会爆发出各种意想不到的行为,姜梁两家已经盯上了小凤山的未来收益,在不能分一杯羹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独自开发小凤山。 雷云谣只要想继续开发小凤山,平衡观山村各方的利益关系是她不二的选择,而乡政府的加入则有利于她与观山村之间关系的协调。 孟谨行正一个人想得出神,姜琴芳和穆添回来了。 穆添进门时嘴里不停地叨叨,“天色不对,像是有场暴雨要来,我们多准备点吃的,说不定有段日子会出不了门。” 被穆添这一说,孟谨行想起这两天的报纸一直在报道长丰县持续暴雨,几个乡不同程度出现洪涝。 他“霍”一下站起来,饭也不打算吃了,急急地说:“进村去看看,得把人转移出来,免得暴雨来了,我们来不及处理。” 家访的那些天,孟谨行看到观山村人的生活现状,才知道自己和穆添在村委的居住条件已经算是优越的,至少顶上有瓦,四壁有遮挡。 观山村人仿佛与外面的大千世界并不接轨,不仅没有照明用电,就连最基本的居住条件也是处处令人担忧。 他走到门口又对姜琴芳道:“琴芳,你去追一下小雷,让她暂时不要回山上。” “下场雨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严重?”穆添咕哝着与姜琴芳对视一眼,苦着脸去追孟谨行。 姜琴芳与穆添都是在长丰生活久了,对山洪暴雨习以为常,包括乡里领导也是如此,尽管县里早就在全县通报了各乡最近的灾情,要求包括桑榆在内的各乡,近期都把防洪防涝当头等大事来抓,但丝毫没有让一直没下雨的桑榆上下引起重视。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态度。 孟谨行一家家劝说村民转移时,强烈地感受到这种态度的强大力量,不但破屋中的村民不能接受,村干部、姜梁两族的长者都觉得他小题大作,穆添和姜琴芳更是敷衍了事、出工不出力。 整个观山村,最大、最坚固的场所是姜家养殖场,但姜炳才、姜琴芳都以自己作不了主躲避,姜万才电话又打不通,孟谨行不能让受灾村民强行进入,只能把人员尽可能都安排在村委,但仍有不少人得不到安置。 孟谨行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为富不仁。 他暗暗赌誓,有机会一定要让姜万才把钱吐出来反哺给观山村。 无奈之下,他咬牙宣布,凡是从危房转移的人家,每家可以在一个月后按人口到村委领取每人十元的补助,接纳危房户的同村村民可按接纳人数领取每人二十元的补助。 当看到村民看在钱的份上转移和接纳乡亲时,他的心里充满了悲哀。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会用在这样一个场合,而且仅仅是为了每人十几二十元的钱。 随即而至的暴雨,让他连考虑将来从哪里支取一笔钱作为补助的时间都没有,因为还有一户住山腰的村民没有下来。 孟谨行独自冒雨敲开许力的家门,请他为自己领路上山。 许力看到浑身淌水的孟谨行,心里涌起感动,二话不说,与他一同往大凤山而去。 那是一户独居老人,两个儿子一个幼年落水而亡,另一个去外地当兵后一直未归。 孟谨行与许力到老人家里时,正看到棚屋的顶被刮飞,一对老人相拥缩在树下,阡陌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俩一人一个背起老人,在风雨中踏着泥泞下山。 泥沙、石块和着雨水从大凤山的东坡倾斜而下,形成来势汹汹的泥石流,若非许力经验丰富,听到异响就果断改变了路线,四个人很可能就此被埋在大凤山。 花了四个多小时,直至第二天凌晨,他俩才背着两位老人到达村委。 此时,姜琴芳早已回家,穆添鼾声如雷,雷云谣反倒忙里忙外照顾受灾的老人小孩。 这场暴雨足足瓢泼了一周,观山村大量农田房屋被淹,雷云谣在小凤山上的茅屋也塌了半边。 第008章酒风端正 雨停后,县乡领导下来视察、慰问,何其丰、梁敬宗、姜庆春等乡领导,跟在县领导身后,关切的神情后面隐隐带着自豪——观山村无人员伤亡、村内秩序井然、村民在自发救助点安然生活、孩子们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刘爱娇作为宣传干事,终于也找到一个机会来观山村看孟谨行,并在刘明学主任的指导下,写了一份洋洋洒洒的灾后总结,准备交往县防灾办。 她第二趟专程来观山村,将稿子交给孟谨行过目的时候,表情有点期艾,“刘主任说,任何工作成绩的取得,都是乡领导正确领导、细心布局的结果,个人在服从组织指派的过程中,不惧艰苦的精神值得表扬,但不宜过于突出。” 孟谨行呵呵一笑说:“你的文笔真好。” 他心里雪亮,刘明学能让刘爱娇给他看这篇总结,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也是间接告诉他,不要事后争功劳。 县里的灾后总结大会重点表扬了桑榆乡,尤其是观山村这次在抗洪涝工作中的突出表现,并由县财政从救灾款中拨出两万元专项资金,用于灾后建设和灾民扶助,孟谨行代表观山村跟着梁敬宗到县里开会,并上台领取象征专项资金的大红牌子。 当晚,县里举办庆功宴,刘明学陪梁敬宗参加,让孟谨行赶快回观山村,做好灾后安抚工作。 孟谨行终于想到自己承诺村民的补助款还没着落,更不要说那些冲垮的桥梁、房屋的修缮资金,都需要乡里有个态度。 县里既然有钱拨下来,孟谨行又是上台领大红牌子的人,他自然觉得这钱该有观山村一份,临走前悄悄问刘明学:“主任,救灾款什么时候能到村里?” 刘明学觉得孟谨行在这个问题上很不懂事,斟酌一阵才说:“这是专项资金,必须由乡里统一安排,具体什么时候发放,乡里到时候会通知。”他停了停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是个人材,这种时候更应该多动动脑壳,想想怎么为乡里分忧,而不是依赖乡里帮你。” 孟谨行心里顿时瓦凉瓦凉的,又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幼稚。 观山村民在可能来临的洪涝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麻木,是长期各种天灾**令他们失去希望所至,孟谨行虽然为他们难过,但同时也能够充分理解他们的行为。 他也能无视乡里各级领导灾前无动员,灾后抢功劳的官僚行径,但当刘明学说出这样一番话,向他暗示观山村拿不到救灾资金时,他心底便有一团火熊熊烧起来,燃得他浑身发烫,焦灼不堪。 他很想马上冲到梁敬宗面前要个说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令事情变得毫无余地。 而且,他心里对梁敬宗还存着希望,不相信乡长也会如刘明学这般冷血。 不过,强压在胸腔深处的火苗难免令人懊丧,他没有按刘明学的要求马上回观山,而是打电话约徐旸喝酒。 “哟,抗洪先进,不去庆功宴,倒来约我喝小酒?”长丰地方小,一点事就满城皆知,徐旸身居组织部,有的是消息来源。 不等孟谨行再出声,他已发出邀约,“我和几个朋友在香韵楼吃饭,你也过来吧。” 香韵楼是长丰档次最高的酒楼,临市中心主街解放路而建,人来客往均是当地有头有脸的政商人物,间或也有道上人物光临。 孟谨行到的时候,正是吃饭高峰,酒店门口的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早成了停车场,塞满各种高档轿车,乍看之下,没人会觉得自己正站在贫困县的大地上。 一名学生骑着一辆自行车,艰难蛇行在非机动车道上的豪车间,左避右闪,与孟谨行擦肩而过时,终于刮到一辆白色广本,划出一条长长的黑痕,引得警报声大作。 学生飞快地扫孟谨行一眼,猛踩自行车踏板,逃也似地窜进右侧的巷子溜了。 本该由行人、非机动车通过的道路,被当作机动车停放场所,这样的擦擦碰碰就在所难免,车主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如何? 孟谨行一边苦笑,一边低头抬步往香韵楼的大门走,肩头突然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 “怎么着,划花车子想溜?” 一名身着梦得娇,脖戴金链子,一脸横肉顶着光光大脑门的大汉拦住孟谨行的去路。 他身旁是一名同样打扮的长发跛足矮汉,身后则站着一名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长相儒雅,一身考究的灰色西服,掖下夹着老板包,大哥大的天线露在外面,与前面两名汉子很不搭调。 “车不是我刮花的。”孟谨行赶时间,又不得不耐心解释刚刚广本被刮的一幕。 “少他妈装像!”横肉男又推了孟谨行一把,“我看见就是你划的,速度赔钱,否则小爷的拳头不认人!” 这家伙说完还举起拳头自以为有型地吹了一口气。 “既然你不相信,就报警吧。”孟谨行强压着心头火,冷声说。 “拿警察吓我?告诉你,爷是被吓大的!”横肉男直接举起拳头,作势欲打。 “光头仔,煞煞碎,唔要为难人啦!”金丝边及时出声阻止横肉男,“吃饭吃饭!” 话音才落,金丝边已经转身进了香韵楼。 跛足也拉了横肉男一把,横肉男这才朝孟谨行竖竖中指道:“小子,下回走路长点眼!” 孟谨行看着这仨人消失在旋转门后面,心里的火腾腾直窜,两个北客一个南佬,跑到长丰横七竖八,也不知道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些斤两! 腰间bp机猛响,一想便知是徐旸在催自己,孟谨行长吐一口气,也进了香韵楼。 进得包厢,也不管在座的认识不认识,孟谨行先行躬声道歉,“不好意思,在门口遇到点事,来晚了!我先自罚三杯。” “呵呵,态度不错。”徐旸笑道,“给大伙儿介绍一下,这是桑榆乡党政办副主任孟谨行,省里派下来的燕大高材生。” “旸哥,别提这个啦,书本知识哪及得上实践来得丰富,我得从头学。”孟谨行说话间已自行让服务员倒了三满杯白酒,每个足有三两,“啥也不说,先端正态度。” 众人看他一口气三杯酒下肚,立刻鼓掌叫好。 徐旸更是指着孟谨行说:“我这兄弟爽快吧?” 在一片应和中,大家移了个下首的位置出来让孟谨行落座。 包厢内除徐旸和孟谨行,共有四位客人,主客是刚满三十的县长秘书荀志刚,三位陪客分别是四十出头的县经侦大队副队长李红星、市旅游局市场开发科科员崔牛、县财政局书记的“书记”胡四海。 徐旸一一为孟谨行作了介绍,孟谨行也不含糊,恭恭敬敬每人都敬了一个满杯,最后又敬了徐旸一杯,粒米未沾先自灌了两斤白酒,一干人看他的眼神立马亲切许多。 国人的饭桌就是这么奇特,说是吃饭,实际基本不吃饭,菜色是摆设,重点在喝酒,而喝酒又多讲究,且爱把喝酒一事上升到人生态度层面,推导出——“酒风看作风,酒品看人品”这样全民皆知的语录。 孟谨行酒量属中上,酒风可算上品。 在座诸人与他多数是初识,他们的职级也是有高有低,但能被他这个外来户、省委选调生,如此豪爽恭敬地敬上一个大满杯,谁都觉得脸上有光,说出去长脸,距离感消失的同时,也觉得孟谨行虽然年轻,却很识大体。 众人随即一致劝孟谨行吃菜压压酒劲,争取再战高峰。 才夹了两筷子,肚子里正龙腾虎跃,孟谨行身上的bp机又猛响,他只好向众人欠身道歉,出去回电话。 call孟谨行的是雷云谣,“我考虑过了,答应你第二个条件。明天我就请村里能作主的几个上山谈合作,你也代表乡里和村里一起来吧?” 孟谨行头有点沉,总算脑子还清楚,回了一声“行”,随即就挂了电话。 摇晃着回包厢,却发现走错一层,胃里巨浪滔天,喷涌之势尽现,孟谨行赶紧先冲盥洗室放空,然后掬水漱口洗脸。 水声哗哗,竟被隔间里越来越高的说话声盖过,正好了让孟谨行听了一耳朵,发现正是刚刚酒店门口那个南佬的口音。 “木老板,做人要上路!我黄生虽然现在一身麻烦,不过,对忘恩负义的人,也是不会手软……哼哼,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版子价格不要扯上借住的事……” 孟谨行的燕大同学中就有南佬,平时嬉闹时也学过几句南方省的方言,因而能把这番话听个七七八八,当下摇头暗笑,明明一身麻烦的人,偏偏身边还跟了两个耍横的,迟早还是要惹祸上身啊! 南佬举着电话走出隔间,眼睛瞄了孟谨行一眼,镜片后面一片精光。 孟谨行耸耸肩,跟在南佬身后离开盥洗室,路过南佬进去的包厢,走上楼梯。 第009章装神弄鬼 孟谨行离开包厢后,包厢内一干人都重新进入他来前的话题。 李红星骂骂咧咧,抱怨上半年任务没完成,被领导骂得狗血喷头,下半年还要提前超额完成任务。 “我搞经侦的,又不像他们刑侦,实在不行了抓赌抓黄抓毒,都是来钱的招数!” 荀志刚推推眼镜,一脸老成,“大哥,你也该上上心!听说你们蔡头就要升副局喽,县局接下来肯定是一番大调整,这个时候得想办法出成绩啊!” “老四说得没错。”徐旸说,“我有确切消息,姜万才正替姜忠华活动,想到你们经侦接替蔡头,章局态度模棱两可。大哥,凶险啊!” “姜万才手太长了吧?”李红星脸立时黑了下来,“姜忠华在刑侦混得好好儿的,来经侦做啥?嫌我们这儿不够热闹?” “还用问?”胡四海道,“经侦日子好过人人知道!姜万才最近想要把那个养殖场扔给他兄弟姜炳才,他自己正忙着在县里开公司,以后少不得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儿子到经侦当家,他就不用怕喽。这段时间啊,他整天与我们局座混一起,估计主意一篓篓的。” “刚刚那个小孟不是在姜万才老巢吗?让他整治整治那个砍脑壳的。”崔牛说。 “要不得!”徐旸立刻摇手,“莫说他还没这个火候,就是有也得掂量掂量我们现在有没有份量让他办事,他又有没有胆量在桑榆破出一条道来!他在上面可能有人,万一出了事,咱都不好交代!” “狗日的,我说你咋跟一碎屁儿称兄道弟,没按好心啊!”崔牛捅了徐旸一下。 “小声点,小心人回来听到。”徐旸皱皱眉,“我查了他的背景,原来倒是干部子弟,可惜大树倒了,一点势都没了。奇怪的是,铁娘子对他的事儿很上心,原来还想把他直接捧到副乡的位置上,你说要不是上头有人,铁娘子凭啥帮他?” “嗯,肖县有回通电话,也提到过他的名字。”荀志刚若有所思地说。 李红星接道,“那就不要把他扯进来嘛!”他喝了一口酒又撂狠话,“姜万才这个瓜娃子要真把他儿子弄经侦来,看我能不能让他把公司开巴适!” 他话音刚落,孟谨行推门走了进来。 荀志刚听了徐旸的分析,对这个新人有些防备,瞟孟谨行一眼,对李红星道:“狠话说说就算了,鸡蛋碰石头的事还是做不得。郑书记现在大炮轰出去有时都成哑炮,我们这些人又有几斤几两?” 李红星没有荀志刚的复杂心思,闻言有些泄气地说:“最近背时,诸事不顺啊!就拿假钞那件事来说,刑侦得到消息说黄金边来长丰了,版子交易可能会在长丰进行。呵呵,他们通报消息倒是在局里长脸了,苦了我们,大海捞针啊!黄金边要是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那姜忠华这个龟儿子就真有可能来经侦喽!”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版子交易?”他暗想,不会这么巧吧? “李队,这黄金边是人是物啊?”他问。 “这是一个南佬的诨号。此人姓黄,爱戴金丝边眼镜,做的又是假钞生意,道上人就送了这么个号。”李红星回道。 孟谨行闻言一下站起来瞪着李红星道:“李队通知手下来逮人吧!” “啊?”李红星没明白过来,笑道,“小兄弟喝糊涂了吧?” “我说的是真的!”孟谨行道,“中等身材架金丝边眼镜,一身灰色西服,夹老板包,长相斯文,带两个着梦得娇北客,一个光头满身横肉,一个长发跛足,就在楼下433包厢吃饭。” 李红星闻听后脸色大变,一把扯下餐巾,“兄弟的情,哥记下了!” 话一撂下,人早就拿着包冲出包厢,安排抓人去了。 在座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过来。 …… 二十分钟后,省厅通缉三年多的假钞团伙头目黄金边及其同伙,在香韵酒楼433包厢落网,经侦警察在他们身上查获随身携带的假钞一百万。 当晚,李红星所在的经侦大队整晚灯火通明,连夜审讯黄金边及其同伙,并于子夜发起第二次行动,抓获暗藏的长丰本地假钞团伙,破获建国以来长丰最大的假钞案。 …… 孟谨行则在香韵楼喝得东倒西歪,但也因此获知,市旅游局开发长丰旅游景区的规划已经批下来,桑榆乡的确如雷云谣所说,在规划之列。 散席后,他坚持星夜回观山,结果将徐旸借给他的摩托开进了稻田,幸亏人挂在田埂上,否则暴雨后的稻田足可以让他壮志未酬身先去。 第二天他没能上小凤山,错过了雷云谣那个谈判。 刘爱娇不知如何得了他摔伤的消息,特意赶来送家传药酒,让他极为过意不去。 隔天,姜凤云与梁虎来找孟谨行,突然表示,两家都同意小凤山承包的事按原协议定,他们都不参与了。 孟谨行替雷云谣出的那个主意,在他看来,最多达到令村民迁坟的目的,想不到两天工夫,姜梁两家会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他有点不敢相信。 他佯装好奇询问原因,但梁虎长叹一声,就顾自走了,姜凤云随即也颠巴着离开,搞得他一头雾水。 晚上,许力帮大凤山罗阿婆老俩口来给孟谨行送鸡蛋,为孟谨行解了惑。 原来,雷云谣到许力家里,把她外婆雷仙娘的名头给抬了出来,要许力看在同为凤山村人的面上,帮她一个忙。 姜凤云、梁虎上山的时候,雷云谣并没有跟他们谈合作,而是裹着三床被子坐床上装疯。 许力在一旁煽风,拿着雷云谣一件满是腐臭味的衣服,说她前一晚从山洞回来跌进坟坑睡了棺材,撞见龙鱼显灵。 又说,按凤山老辈子人的说法,龙鱼为不足月婴儿幻化,虽为神灵,却怨气颇重,故常作儿啼。 普通人如果在夜猫子出没的龙鱼灵地小凤山踩坟睡棺,定将失心疯而亡,并将祸及祖先阴宅,只有命中旺父、旺夫、积财、命硬的女人,才有可能撞见龙鱼显灵救其性命。 许力说雷云谣如果能熬过七天不死,日后必将大富大贵光宗耀祖,且方圆百里无人能敌。 孟谨行听完许力所言,差点笑噎过去。 雷云谣竟然装神弄鬼这么能编! 笑完后,他心里疑云又起。 许力说到雷云谣装疯和那件腐臭味的衣服提醒了他! 那晚他回到村委,穆添一脸惊恐问他有没有疯,后又说他身上的味道熟悉,似乎都说明在雷云谣之前,有人因为小凤山上的坟坑疯掉。 这个疯掉的人,会不会是梁小山? 孟谨行掏出烟来抽上,隔着烟雾打量许力。 从他进村那天开始,许力的表现一直是可圈可点,可以说是村里比较正直的人,但在有关梁小山的事上,许力也一直都采取回避的态度,似乎整个观山村的人都在试图隐瞒真相。 “你以前晓不晓得雷云谣的老妈儿是凤山村人?”他吐口烟问。 “我也是她这次说了才晓得。”许力偏着头说,“雷仙娘只有一个女娃儿,破四旧的时候跟她断绝关系,一个人进了城,只在雷仙娘死的时候回过一次凤山村。” “你怎么能确定雷云谣就是雷仙娘的外孙女?” “她刚来不久就带着相片和雷仙娘年轻时常戴的手镯,上大凤山看望罗阿婆,罗阿婆与雷仙娘情同姐妹,识得这些东西。”许力一脸认真地说。 孟谨行问:“既然这样,她来观山村这么久,你一直都没听罗阿婆提起她和雷仙娘的关系?” “那老俩口不爱搭理人,我要不是跟你一起救了他们,平常都不愿意理我喽!”许力笑着摇头,但他随即又说,“不过,他们倒是很喜欢云谣!梁小山死后,村里不少人说是她害的,当时就是罗阿婆证明她陪自己进城看病去喽!” “哦?”孟谨行见许力主动提到梁小山,而且还和雷云谣有关,便借机追问,“梁小山不是拉架受伤不治吗?” 许力自知失言不能再圆,犹豫一下说:“其实他是欺负云谣女娃儿,半夜带人上山想把她吓回城,结果自己反倒掉坟坑里吓疯喽,第二天才会在大凤山失足坠崖。” “那雷云谣这次说的普通人会失心疯而亡,其实指的就是梁小山?”孟谨行进一步问。 许力点点头。 孟谨行叹道,“她毕竟不是真疯,你帮着她瞎编,不怕万一哪天拆穿了,被姜梁两族声讨?”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许力不介意地说。 “这么相信我啊?”孟谨行问。 “就看你这次洪涝为大伙儿做的,我就能信你!” 孟谨行抓抓头,“我还有话没落到实处呢!” “你是说那补助吧?”许力道,“乡亲们说了,不能拿这钱,你是救他们命呢!如果有这钱啊,就请孟主任费心,替大伙儿修修房子、把桥重新架好。” 孟谨行心头一热,老百姓终究是朴实的! 这反而使他铁了心,不但要帮观山村的人把补助的钱弄来,更要让观山村人富起来。 话题就此被扯开,闲聊按下不表。 次日一大早,孟谨行向穆添交代了几句,搭许力的拖拉机回乡政府。 第010章领导心思 梁敬宗自拿到县里的救灾款后,想到又有一阵活络钱好用,心情一直不错,但梁虎来找他说了雷云谣魔症的事后,他的心绪一下就败坏了。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梁敬宗根本不相信许力说的那番话。 而且,他与梁虎心里都清楚梁小山真正的死因,雷云谣这番魔症,一看就是欲盖弥彰,倒是那个新冒出来的龙鱼传说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年凤山村人在小凤山捕杀娃娃鱼的事,一下窜进他的脑海,整个人也立刻醒过神来,会不会山洞里不是什么矿藏,而是有娃娃鱼? 梁敬宗想至此,兴奋地拍案而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肚子坏水翻个不停。 孟谨行进门时,一个准备让雷云谣吃不了兜着走的计划,已经在梁敬宗心里成型。 先汇报完观山村灾后生产生活的安排,孟谨行就说到小凤山承包权的事,“……虎叔和姜支书来找我,都说小凤山还是让雷云谣去承包,他们都不参与了。” “儿戏啊!”梁敬宗吐着烟圈说,“你怎么想?” “我是不信神鬼一说,原来也有个各方参与的设想,与雷云谣初步接洽过,问题是……”孟谨行看梁敬宗一眼,“村里两大家族如果都不想参与,我这设想估计也没戏,倒不如……” “你先说来听听!”梁敬宗看孟谨行有点犹豫,很干脆地让他说下去。 梁敬宗的态度让孟谨行心中暗喜,立刻说:“我听到消息,市旅游局要开发长丰旅游,桑榆也在开发之列。我们不如借此机会,以乡政府和村集体的名义跟雷云谣合作开发,雷云谣在承包期内负责项目经营,承包到期后再由乡、村自行管理经营。” 梁敬宗参加过长丰旅游开发的规划会议,当然知道桑榆的大、小凤山都已列入规划,这正是他一直懊恼被雷云谣捷足先登的最大原因。 但是,规划,尤其是旅游规划,讨论报批等一系列手续要一两年,批下来到实施恐怕又是两三年,一届政府如果当中换个班,很可能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规划一朝改。 长丰旅游区总体规划获批这件事新鲜出炉,梁敬宗还没有收到消息,因而,他以自己的固定思维来判断,孟谨行这件事多半是画饼充饥。 不过,他不会反对。 不反对的原因有两方面。 第一方面很简单。 孟谨行干不成,肯定是这个年轻人好高骛远,工作不踏实,如果干成了,当然是他这个乡长领导有方。 第二方面很复杂。 梁敬宗要的不是与雷云谣或姜姓合作,而是梁姓独吞小凤山开发权。 为此,他不惜使用卑鄙手段,私下让梁小山带人深夜上山恐吓雷云谣,希望把这女娃子吓跑,却没想到梁小山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把命也搭了进去。 梁小山的死,是梁家族人心头的一块大疙瘩,梁敬宗一直想把这个疙瘩解了,却进行得很不顺利。 眼下,雷云谣假龙鱼传说装疯,足以证明这个女娃子在承包一事上的急切,心浮气躁的人遇事必然不周全,是攻其不备的最佳时机。 所以,孟谨行这个提议来得正是时候。 只要孟谨行的提议先行实施,待收拾雷云谣后,前有观山村人退出在先,后有合作开发的协议摆在那里,如果再把村长之位替梁大山搞定,小凤山的开发就会名正言顺全部落在他手里。 进可攻,退可守啊! 梁敬宗得意地想。 “梁虎和姜凤云不想参与就算了,不过,你让他们都写份自动放弃的报告给乡里,省得以后反悔,造成我们工作被动。” 孟谨行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梁敬宗的话。 梁敬宗抽口烟继续,“你的提议,我原则上没意见,就是希望你尽可能考虑全面点,比如,限定雷云谣不得违法经营,否则我们收回承包权等等!嗯,你还是向何书记汇报汇报,他如果同意,你再做也不迟!” 孟谨行毕竟涉世未深,既不知道梁敬宗心里的算盘,也还不能全面领会领导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还以为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立刻精神大振,便想着趁领导心情大好的时候,提出钱的事。 “乡长,还有个事,我也想汇报一下。”他说。 梁敬宗微微皱眉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村里的桥这次大都毁了,孩子们上学摆渡很不方便,我想把桥重新修起来,同时帮村民修一下危房。” “好事啊,”梁敬宗瞟孟谨行一眼,“去做吧。” “可是,这钱……”孟谨行满怀期望地看着梁大乡长。 “小孟啊,为村民修房搭桥是好事!可是,乡里也没钱呐,你要不自己想想办法?” 操!刚刚拿到两万块都塞狗洞了吗? 孟谨行心里狂吼,脸上还是恭敬有加,“乡长,县里不是划下钱了吗,多少给我点?” 梁敬宗脸一寒,“小孟,你首先是乡党政办副主任,其次才是观山的代村长,没有大家哪来小家?乡里得整盘棋一起下,首先需要考虑那些受灾严重的村,桑榆这次不是很好嘛,没有伤亡!动员群众自救,懂不懂?” 孟谨行心突突跳得厉害,恨不得一拳揍梁敬宗面门上。 梁敬宗心里也在骂孟谨行不识抬举,我让你上台领奖还真以为自己长脸了,敢来要钱?欠教训! “你到观山也有阵子了,光听你说困难,有没有把乡里交给你的担子真正挑起来啊?”梁敬宗决定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点颜色。 孟谨行一愣,这又是哪跟哪? 梁敬宗扔了手里的烟,阴沉地说:“年轻人,工作要有重点!可别让观山村的天再黑下去。” 说到天,孟谨行回过味来,这是说他没把梁小山的死因弄清。 人命是大,梁小山的死既然蹊跷,为什么不报警让警方调查,却要让他私下查? 更重要的是,就算人死为大,观山村那么多村民活生生的未来就不重要? 孟谨行隐约有些感悟,领导眼中的重点可能才是下属的工作重点,其他事情如果领导兴趣不高,很可能干了也白干。 虽然他心里感到很憋屈,但还是说:“小山村长的死因我还在查,有头绪一定马上向您汇报!”孟谨行压住自己的情绪,竭力平静地说,“您的批评我会牢记在心,回去好好学习,抓住重点认真工作。” “嗯,没事就快回吧。”梁敬宗不耐烦地挥挥手。 退出梁敬宗的办公室,孟谨行在走廊上长吐一口浊气后,去找何其丰。 比起梁敬宗居高临下的态度,何其丰明显在待人处事上要温和许多,孟谨行在他那里也比较放得开。 他不但汇报了观山村的最新情况,梁敬宗对小凤山合作开发的态度,也第一次提到自己在村长选举上的一些设想,请何其丰给予指示。 何其丰对孟谨行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支持,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工作,表示党委会给他最大限度的支持。 从何其丰办公室出来,孟谨行在楼梯上遇到姜庆春,他依旧用他的大嗓门应着孟谨行的招呼声,背着手走上几级台阶后,又转回头叫住孟谨行。 “小凤山真有龙鱼显灵?”他问道,平时略显浑浊的眼睛难得地泛起精光。 “我是没见着,也不相信。”孟谨行回道。 姜庆春点点头说:“我听说,你和那个雷云谣走得很近,有没有去看过她?这疯病能不能好?” 孟谨行对姜庆春的话咂不出味来,只好就事论事地回他:“我还没去看过,说不上来。” 姜庆春瞥他一眼道:“一个女娃子到我们乡来投资,你作为乡干部、代村长,要多多关心,尤其人家现在得了病,更要体现一下组织对人民群众的关爱。” 孟谨行心想,这是哪跟哪啊? “晓得喽,姜书记,我回去就上山看她,把您的慰问带给她。”他顿一下问,“看完她后,我再向你汇报一下?” “嗯,要得。”姜庆春说完背起手上了楼。 孟谨行走下几步后,突然有些明白,无论梁敬宗还是姜庆春,都不太相信龙鱼传说,对雷云谣的疯魔也都存有怀疑。 所不同的是,梁敬宗没把这种怀疑表露出来,而是顺势而为让孟谨行把工作推进下去,姜庆春则用一个专职党委副书记对群众的关怀态度,让孟谨行为他去探虚实。 孟谨行猜不透两位领导到底都在想什么,身处夹缝的感觉让他内心深感压抑,想要冲开束缚的心情,在此时显得格外的迫切,他希望小凤山的三方合作开发能顺利推进,让自己可以舒展一下心头的郁结。 边走边想心事的他,在乡政府门口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你走路开小差,小心磕跟斗!”来人站定在孟谨行面前,扶住他的肩,一句紧跟一句,“小孟,走,中午我请客。” 孟谨行愣了两三秒,才从对方的着装上想起,这是乡派出所所长徐明。 第011章言出必行 孟谨行与徐明不熟,突然被拉着去吃饭,心里多有猜测。 “县局李队要见你。”徐明一句话打消孟谨行的顾虑。 进了乡政府对面的蓬莱阁包厢,李红星已经摆开龙门阵,作陪的还有乡人武部长林江飞。 抓获金丝边等人,不但经侦队在市局荣立集体三等功,也增加了李红星个人的政治资本。 为人豪爽的李红星立刻把初识不久的孟谨行视为福星,亲自来桑榆送举报奖金。 孟谨行连连推辞,“我也是凑巧碰上,怎么好意思拿奖金!” “你要是无心,这件事就错过了,所以这奖励该拿。”李红星说。 徐明笑说:“小孟,该拿的钱不要推辞。” 林江飞也附和,“小孟,你再不收就矫情了!” “那我收下,当经侦大队送给观山村的救助款吧!”孟谨行推辞不过,想了个折衷办法。 李红星道:“观山村很缺钱吗?我记得那天吃饭说起县里拨钱给你们喽!” 无论梁敬宗怎么下绊子,孟谨行不能背后说乡长卡着钱不给,这话说了不但不会被同情,反倒让人看轻。 “当然缺!”孟谨行想想说,“桑榆是出了名的贫困乡,观山又是桑榆出名的贫困村,县里那点钱杯水车薪啊!” “这倒也是……”李红星沉吟两秒说,“奖金是给你个人的,你怎么用,我拦不着。但是,救急不救穷,你这五千也干不了啥子事!” 孟谨行苦笑一下说:“救一点是一点吧,反正我光棍一条,没多少花钱的地儿。” “我给你找人赞助一下吧!那些老板身上拔根毛啊,可比你这五千管用。”李红星嘿嘿贼笑。 “那太好啦!”孟谨行连忙敬酒。 “娃子真是势利,有赞助才给我敬酒!”李红星笑着拿出大哥大找人拉赞助,“对喽,你是要钱,还是要物?” 孟谨行先一愣,随即呵呵笑道:“钱物都行,反正我现在要修桥、修路、修民房,李队看能拉到什么是什么!” 李红星闻言眼珠子瞪圆了骂道:“瓜娃子胃口不小,这是想在我身上找全了啊?” “呵呵,我请客,这顿我请!”孟谨行扬扬手中的钱笑道,“独乐乐还不如众乐乐!” “狗日的……”李红星笑骂间已经拨通电话帮观山村化缘,同时不忘手指点着酒杯,用嘴型说着“倒酒倒酒”。 孟谨行职级最低,年龄最小,又是党政办的,当仁不让成了服务员,非但要殷勤地做好服务,更要把该喝的酒毫不含糊地喝好。 李红星一圈电话打完,孟谨行也已经一斤白酒下肚。 “行喽!”李红星大手掌在头顶上摸着圈,“你下午就回去等着,长丰二建的陈运来晚饭前就会到观山,材料、施工员他带过来,其他人手你自己就地解决,另外再捐两万现金给你们。” “李队,我代表观山村村民感谢您的支持!您随意,我干杯!”孟谨行一口闷,擦擦嘴又道,“李队以后有什么需要差遣的事,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李红星道,“你是老三的兄弟,就是我兄弟,直接叫大哥,李队李队听着生分。” “呵呵,小孟,认了李队这个大哥,你可得再干三杯。”徐明说。 “有李……嘿,有这么仗义的大哥,我就是喝死了也愿意!”孟谨行说着真的又是倒了三满杯,喝得嘴角哧溜溜地往外滴酒。 “娃子喝酒痛快,可造之材!”林江飞笑着点了支烟说。 这顿酒,又是喝得七荤八素,但只要一想到最难的钱有着落了,孟谨行就觉得这酒喝得太值了。 从蓬莱阁出来,徐明叫了个小民警开车把孟谨行送回观山,他在半途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村委办公室窗外一片嘈杂。 “哟,孟主任,您老可醒啦!” 一名二十郎当,留着寸头的年轻人,说着一口捋不直舌头的普通话凑到行军床前,弯着腰递上一张名片,“鄙人姓陈,名运来,县二建的项目经理。” “哎呀,陈经理!”孟谨行连忙从床上下来,“不好意思,中午喝高了!” “您老小心着点!”陈运来很是殷勤地扶孟谨行,“领导就是辛苦啊,为工作、为百姓,常常喝得连命都搭上了,敬佩敬佩!” 孟谨行觉得陈运来这马屁拍得太没水平,可回头一想自己确实是为观山村要钱才喝成这样,心里还是有了些小得意。 “哪里哪里,”他嘴上也客套起来,“陈经理乐善好施,我得替观山村好好感谢你才成!” 他说着从床上的包里抽出五百块钱递给穆添,“小穆,到村里收点山货,咱们今晚好好请陈经理吃一顿,感谢他为观山村出钱出力!还有啊,请村委委员和各个村民小组长,八点准时到村委集合,一起商量一下修桥修屋的事,顺便把补助金发了。” 穆添刚答应着要走,门口探进几个脑袋来,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真要修桥修屋? 孟谨行这才注意到,屋外聚满了村民,围着陈运来用拖拉机拉来的建材,兴奋得像过节。 “真的!”孟谨行大声回答完,又拿了两千块给姜琴芳,让她在姜家养殖场买头猪杀了分给村民,让大家攒足劲准备大干一场。 穆添、姜琴芳出门,村民们欢天喜地跟着去帮忙,孟谨行与陈运来坐下说话。 陈运来年纪比孟谨行还小一岁,但为人老到,除了大赞李红星与孟谨行一心为百姓外,间或也倒点苦水,说做点小工程赊来借去都是三角债,见不到几个钱,言里言外希望孟谨行在李红星面前多为他美言,他不会忘记经侦队兄弟们的辛苦。 孟谨行这才明白,李红星所谓的拉赞助,其实就是以公家名义捏了陈运来的痛处,趁机让陈运来放点血造福社会。 “这招好!”他暗想,有机会可以在姜万才身上试试。 陈运来本以为村里的村长都是吃肉不吐骨头,孟谨行却掏腰包请他吃饭,相比之下,他觉得孟谨行比李红星上路,因而不但动了让孟谨行帮自己说话的心思,更是决定亲自留下来帮着监工。 他小算盘拨得长远。 孟谨行手握村长实权,又是乡里的党政办副主任,年轻干部路很长,结交这样的人和投资没啥两样。 他打定主意,给孟谨行留个深刻的第一印象。 当晚的观山村犹如过节一般热闹,包括姜凤云等人在内,对孟谨行不仅言出必行发了补助,还这么快就拉来修桥修屋的材料,都不由自主在心里暗赞这个年轻人。 次日开始,观山村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 雷云谣那个所谓的七天难关一过,立刻来找孟谨行,要孟谨行按承诺帮助迁坟并承担迁坟补偿,只字不再提合作。 “你一头在电话里答应我合作,另一头却装神弄鬼吓人,连乡里的合作也想赖掉。”孟谨行嬉皮笑脸不真不假地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装鬼装多了也会变成鬼!” 雷云谣的面色一下难看了,“你怎么知道的?” 孟谨行不答她,而是继续说,“我这人心里搁不住事,又贪杯,说不定哪天……” “你敢!”雷云谣瞪眼鼓腮气咻咻地说,“姜、梁两家都不参与了,你还起个什么劲?” “我是为村民们起劲。”孟谨行正色道,“观山村民日子过有得多紧巴,你应该看得到!小凤山是观山村的,我有义务为他们当好这个家,让小凤山发挥最大效益。” “大不了我提高承包金,迁坟的钱也自己出!”雷云谣不满地说。 孟谨行笑着摇摇头,“你也不希望有一天你赚了钱遭人眼红,再又闹出些事来吧?” “你威胁我?” “你真是不分好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这些干部,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谁也保不了你永世太平。但合同不会因人的去留而变,给你以后的经营寻个保障、让村民更多地享有利益分配,大家互惠互利有什么不好?”孟谨行努力说服雷云谣。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雷云谣心里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也知道孟谨行所言非虚。 从她到小凤山的那天起,她与整个观山村在为利益斗智斗勇,她一直把自己在小凤山的利益看得理所当然,但是那场洪涝让她第一次认识到,不是这里的村民不想改变,而是他们跟她一样有着一种惯性思维,只有跳出这种思维的框框,观山村和她才能真正和平相处。 …… 三天后,观山村贴出众多布告,倡议村民扫除封建迷信思想,支持村集体参与小凤山开发,。 十天后,小凤山三方合作开发合同在桑榆乡政府正式签订。 当刘明学把乡政府的大红公章盖到合同上时,站在四周热烈鼓掌的乡领导和村干部,个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幅形态迥异的发展蓝图。 第012章这方案毒 梁敬宗对三方合作合同并不满意,但是,他早就表达了支持的态度,只好生吞下这口气。 “一群穷棒子,你还担心这个?” 扶贫办主任、梁敬宗的亲哥梁敬祖不以为然地说,“雷云谣是经营负责人,她如果出了事,自然由乡里接手经营。到那个时候,就算合同写明要以集体资产的比例给村民分红,但赚不赚钱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梁敬宗当然知道这个理,但他就是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跟鲁大勇讲过没有?”他阴着脸掐灭手里的烟头,又从桌上拿了一根烟,捏在手上来回摸着,“安排严密点,别漏了风!” “你放心!”梁敬祖替兄弟点了烟,“他亲自去找了石男生,执法队那边也都打点过了,保证万无一失!” “这女娃子鬼得很!” “我让大山先去摸摸,实在不行,抓几条龙鱼放洞里,还不一样人赃并获?” “紧着办!”梁敬宗挥手打发走梁敬祖,随手摸起桌上的电话,“明学,把穆添调回来,让小畅去观山看着那个女娃子和孟谨行,小山的事也该了了喽……” …… 观山村的旧屋、桥梁修建工作结束那天,孟谨行又在村里摆了个流水宴感谢陈云龙,并犒劳出力的村民。 与陈运来相处一段时日,孟谨行对这个小老板有了些了解。 陈运来的家在运河雁荡市的深山里,家穷辍学,十五岁跟着老乡到雁荡的鞋厂打工,因帮厂里卖掉一批积压货赚到一笔小钱,六年前跟老乡到西南闯荡,从贩卖五金工具起家,逐步转行搞建筑,赚了些钱,也赚了些朋友。 陈运来说起江湖见闻、商场夺利是一套一套,孟谨行也因此长了不少见闻。 最重要的是,陈运来虽是被李红星变相胁迫来观山赞助,但他来了以后一丝不苟的态度,令孟谨行大为赞赏。 他明白商人重利,尤其陈运来这样的“老江湖”,肯在观山下工本,除了给李红星面子,另一半也是对他的人情投资。 他现在人单势孤,没有钱就寸步难行,式微之时有人肯出钱出力,哪怕明知对方有所图,他觉得这朋友还是要交。 当天下午送走陈运来,孟谨行和姜凤云一起组织村委委员开会,重点讨论表决村长选举方案。 孟谨行经过初到时的冷静处理械斗、无钱无势之下的全力抗洪涝,以及灾后救助、小凤山合作承包落实,等等一系列的工作,短时间内在观山村建立起不小的威信。 但是,姜万才兄弟、梁父虎子在观山村的积威,不是用这么短的时间,几桩工作就能消除的。 在村长选举一事上,孟谨行通过前期走访发现,观山村大多数村民,包括支书姜凤云,虽然心底愿意孟谨行给他们拿个主意,但具体表现还是一种长期被压制下的沉默。 因而,选举方案的设定就显得尤其重要。 为了尽可能不出现让人钻空子的漏洞,他一次次避开穆添和姜琴芳,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才在电话里与何其丰讨论修正。 雷云谣有一次来找孟谨行,偶然在门外听到方案内容,心中连连说“这方案毒!” 可见这方案考虑之细致。 对于这次会议,孟谨行也循序渐进逐步引入。 刚入正题,姜炳才就大言不惭,说村长非他莫属,如若不然,姜家养殖场将不再提供每年给村委的活动经费。 “就你们给村里那点钱,欠的比给的还多,也好意思说出来丢人。”梁大山捏着鼻子讥笑道。 “总比有些人一心只想当官捞钱的好!”姜炳才反唇相讥。 “要说给村里好处,我爸和我死去的兄弟也没少出力!”梁大山说。 眼看争执又起,孟谨行立刻插道:“旧账一翻,几朝几代都说不清。各位,我建议啊,还是围绕观山今后的发展来商量村长人选!” 穆添与姜琴芳只顾低头记笔记,头都不抬一下。 梁大山斜眼看向孟谨行,“孟主任,你不会是想让小凤山那女娃子下来当村长吧?” 话音一落,众人一阵哄笑。 孟谨行不以为意地捏捏鼻子,笑道:“大山哥的建议可以考虑,但前提是小凤山得先给大家伙儿下金蛋是吧?” 众人又是一阵笑,气氛松驰不少。 姜炳才趁机接道:“村里能下金蛋的也就咱们养殖场!” 孟谨行一摇手道:“养殖场的过去咱不提,小凤山的未来也太远,我们还是说说眼下。” “眼下能有什么?”许力插嘴问。 “有两句话是这么说的:‘要想富,先铺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孟谨行说,“改革开放十多年了,观山到乡里那条土路,还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曲曲拐拐险象环生,生生把咱们大小凤山的秀美景色藏了起来!要是这路能修好,远的不说,就是近的,也能把市里、县里的有钱人给引来,光是收收门票就是不小的收入。” “孟主任,你开玩笑吧?”姜炳才冷笑,“不说这路修修得多少钱,就是修,也该乡里想办法吧,和我们选村长有啥子关系?” “这事对别人也许难,但像炳才叔和大山哥这样关系广泛的能人,就算自己拿不出钱,应该也能拉点钱来修条简易公路吧?”孟谨行笑道,“修了路就有人来,有人来商机也会来,钱自然会滚进来,大家伙的钱包就能鼓起来。” 孟谨行表面上是在说服姜炳才和梁虎,实际是为其他人描绘一个赚钱的前景。 他相信,在利益面前,无论贫富人群,能弃之如履的毕竟是少数,人对财富的渴望永无止尽,尤其是穷困潦倒的时候,一点微弱的火光就能燎原。 许力最先响应,“孟主任说得对!既然是为观山村好,我们可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哪个为修路做出的贡献最大,我们就推举哪个做村长!” “对,这主意好!”马上有人应声。 姜炳才和梁大山心里都冷笑,拼财力,其他人能敌过他们两家? 但真让他们把钱投在修路上,心里都不是很乐意,尤其最后落败的那个,岂不是投出去的钱都肉包子打了狗? 孟谨行早料到他们的反应,这时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噤声,“我还是说说选举方案吧……” 姜炳才与梁虎立刻竖起耳朵。 孟谨行才说完方案大方向,许力就不满地问:“村小组推出来的人筹集修路的钱来获取最终候选资格,那没钱的人不是直接被淘汰了?” 孟谨行笑笑说:“许哥,这钱可以是你自己掏,也可以推你的人共同掏,还可以你们到外面找人赞助,方式由自己决定,展示能力才是关键啊!” “钱一定得选举开始前一天实际到账?”梁大山问。 孟谨行刚点点头,姜炳才又说:“谁筹钱最多谁当村长不就得了,还要筹钱排前三的人搞啥子竞选演讲嘛!” “就是!”梁大山适时附和,“演讲要明确观山未来三年的经济规划、主要产业方向和三年人均经济总目标及三年分阶段经济目标,有必要这么复杂?” 孟谨行说:“路没个四五年修不成,一届村长才三年,总不能村长只围着一条路转吧?带着全村人致富才是这届村长的重点工作,否则,村里人凭什么选他当村长?” 许力先前因为筹钱的说法而神情萎顿,听到这话,又忍不住频频点头,但他还是问:“落选的人能不能把钱要回?” 姜炳才与梁大山虽然都关心这问题,但脸上却尽显鄙夷。 “自掏腰包部分可以拿回去,拉来的赞助不能要回。”孟谨行答道。 国人最大的心理特点就是“船到桥头自会直”,姜炳才、梁大山更认为筹钱之举对他们而言是小菜一碟,又可以先断了许力之流的村长梦,至于演讲内容不过是嘴上说说的东西,到时赖账根本不成问题,所以都不再反对。 众人不反对,孟谨行紧接着又补充了两条,“选举前,三位候选人必须先写一份承诺书,由村中有威望的长者公证,承诺坚决拥护选举结果,维护观山村选举后的稳定秩序,在任期间就是倒贴也得把演讲承诺的各项指标完成。” “有点过了啊,孟主任!”梁大山立刻反对,“以后的事,谁能现在保证?” “大山哥没信心?”孟谨行道,“那大家可以把演讲目标定低点嘛,不要让乡亲们希望破灭就好!” 这就是雷云谣认为方案毒的地方。 姜、梁在观山村再怎么为富不仁,那都是里子的问题,面子始终是光滑的。 孟谨行给了他们一个靠财力、人脉拿下村长位置的机会,同时却又用面子把他们绑死,一旦做不到就彻底失去了人心。 他停了停以退为进,“当然啦,你们实在觉得有难度的话,我们可以推翻这个方案,重新想别的法子。” 姜炳才马上说:“哪个说不好喽?” “就是。”梁虎也附和,“这方案好得很!” 举手表决通过方案的时候,许力心事重重的表情全部落入孟谨行的眼里。 第013章云谣被查 次日,孟谨行与许力一同上小凤山。 三方合同签订后,姜凤云带着两名村委委员挑起了动员迁坟的工作,村民们想到今后能因为小凤山而坐享分红,当下又有迁坟补偿可拿,纷纷主动配合。 雷云谣去掉最大的心病,全心扑在山洞的修整和现有野生娃娃鱼的保护上,基本日夜留在小凤山,很少下山,村里便派了许力作为合作工作的联络员,负责双方的配合。 孟谨行之所以和许力一起上山,理由虽然是想看看引渠的走向,实际是想与许力谈谈心。 “许哥对选举方案还是很顾虑吧?” 离开村委,孟谨行就开门见山。 “定都定了,还说来干啥子?” “知道我为什么竭力推荐你作为村里的联络员上小凤山吗?” “为什么?” “凤山村是小雷的娘家,你和大伙儿这个时候多为她帮点忙,也是帮你们自己啊!” 许力不解地看着孟谨行,“这和选村长也有关系?” 孟谨行笑笑说:“小雷搞娃娃鱼养殖,没有两百万的投入是办不到的。” “两百万?”许力倒吸一口冷气,“她啥子地方搞来这么多钱哟!” “她哪里搞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她看在你帮过她的份上,也帮帮你,明白吗?” 许力闻言停住脚步,想了想为难地说:“这样不好吧?” “呵呵,那就让她再帮帮自己!” 孟谨行换了说法,让许力更是不解,“你真想让她下来当村长?” 孟谨行忍俊不禁,“啥子哟!如果路修不好,小凤山的开发就是空谈。” “我明白了!路莫得修好,小凤山就算能下金蛋也运不出去。”许力立刻兴奋了,眼中流露出对孟谨行的感激,“怪不得你说可以拉赞助,原来你早就想好喽!” 孟谨行举步往前走,边走边摇手说:“你莫要兴奋过早,她是不是帮还得看你自己!另外……我也不希望你这一届当村长。” “为啥?”许力一下抢到孟谨行前面拦住他。 孟谨行端详着许力说:“那你告诉我,你为啥子要当村长?” “你不知道?”许力有点气愤了,“梁家父子贪走多少扶贫款,我没有跟你说过?姜家兄弟洪涝的时候不出力总是你亲眼见的吧?这些人当村长,观山村的村民永远不要想富起来!” 孟谨行点点头,“那你有让村民富起来的计划?” “我……”许力语塞了,他以前确实没有想过,只是觉得不能让姜梁两家的人当村长。 孟谨行拍拍他的肩膀说:“还有,你觉得,连扶贫款都能贪的人,会放过修路的钱吗?” 许力马上又说:“那你还不让我当村长!” 孟谨行一挥手说:“两回事。”他指了指山脚的大石,“我们坐下聊一会儿。” 俩人就着大石坐下来,各自点了烟,边抽边聊。 孟谨行与何其丰商量过,到底要不要想办法让许力在这一届当上村长? 最后俩人不约而同都认为时机不对。 许力虽然当过村长,但过去的凤山村人口稀少,也没有任何对外经济活动,许力本人也缺乏经济活动的经验与人脉,现在把观山村交给他,反倒会使姜梁形成合力毁了许力,也会使观山村其他有心跳出姜梁控制的人失去信心。 孟谨行因而向何其丰提出一个设想,尽可能让许力成为三个竞选人之一,但新村长在姜炳才和梁大山之间产生,落选的两个竞选人则与乡里指派的代表一起,成立一个村财政监督组,既对修路工作全面负责,同时监督村长履行竞选承诺。 这个想法当时就让何其丰极为赞赏。 许力听了孟谨行推心置腹的交底,也终于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们两家无论哪家落选都会心有不甘,自然会盯紧对方努力完成目标,当选一方为了保全在村里的地位也会全力以赴。”许力若有所思地说,“我如果进入监督组,不仅可以代表村民行使监督权,还有机会学一些经营经验,学习新村长如何带领大家致富。” 孟谨行很高兴许力终于领会自己的用意,“很可能新村长干得好,你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当村长,反之则是你的机会。” 许力用力点头。 他们俩都明白,姜梁无论谁都不会让对方安稳当好村长,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许力现在要做的是避开锋芒,发展实力。 思想通了,许力立刻心情大好,复又问:“云谣真能找来钱?” “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孟谨行弹飞烟蒂站起来,准备上山。 让许力找雷云谣想办法,孟谨行是暗存另一层心思的。 他始终对雷云谣的来历好奇,这是一个进一步试探她背后力量的机会,他不可能错过。 当然,他也做好了雷云谣袖手旁观的准备,已经先一步替自己、替许力留了后手。 陈运来虽然只是个小老板,但由他老乡组成的雁荡商会却不容小觑,而且雁荡人普遍具有高度的商业敏感性,观山村的开发会让他们大感兴趣。 孟谨行只在陈运来面前略微一提,陈运来便一口答应全力施为,由此便可窥一斑。 …… 二人说话间已一路上山直奔北坡山洞。 山顶的茅屋塌了一面后,雷云谣干脆把吃住都搬到山洞口,在这里搭了一顶行军帐篷,颇有长期战斗的架势。 孟谨行与许力并没有在洞口见到雷云谣,也没有听到挖掘山洞的隆隆之声,俩人诧异地对视一眼,往山洞深处走去。 洞内温度不过二十四五度的样子,凉风习习,偶有水流潺潺之声,加之路径通幽,别有一番洞天。 走至中段,忽然听到似有争吵声传来,回声在山洞中嗡嗡作响,二人立刻加快步伐循声而去。 那是雷云谣为保护娃娃鱼不受施工干扰,临时搭建恒温室的地方。 孟谨行与许力到的时候,雷云谣正大声与三名穿着藏青制服的大盖帽争执,瓜子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愤怒。 “这是干啥子?”许力走在孟谨行前面,拉开围在那里的施工人员,问雷云谣。 孟谨行在施工人员退开时,看到大盖帽中有张肥脸似乎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肥脸也看到了孟谨行,推开许力走过来,傲慢地开口:“小孟,雷云谣非法经营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观山村的老百姓不懂,你这个燕大高材生难道也不知道是犯法行为?” 肥脸一说这话,孟谨行想起来了,迎新会上,他与肥脸喝过一杯酒,记得当时有人介绍,这人是乡畜牧站站长鲁大勇。 敢情现在鲁站长是带人来执法? “鲁站长,你好!”孟谨行主动伸手握住鲁大勇的胖手,“怎么不先来村委坐坐?” “好让你给嫌疑人通风报信?”鲁大勇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毫不客气地说。 孟谨行心头火起,强忍着情绪谨慎措词:“鲁站言重啦!” 签合同前,孟谨行看过雷云谣提供的相关手续原件,都是由申城市水产畜牧局批核的文件,其中大鲵人工饲养许可证还是“申畜字0001号”,可见是开了先河的,很可能市里没把文件下到县局,也有可能是县局没往下传达。 但不管怎么说,乡畜牧站受县局和乡政府双重领导,明知乡里跟雷云谣签有合同,却突然来执法检查,在情理上总是说不过去。 鲁大勇指了指还在跟雷云谣理论的两名执法人员,对孟谨行说:“县局执法大队是接到群众举报才下来检查的,我还再三向他们保证这里不可能经营国家保护动物,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当中有误会吧?”孟谨行连忙递上烟,又扔了两支给另两名大盖帽,高个接了,矮个视若无睹让烟直接掉地上。 鲁大勇接了烟夹耳朵上,依旧一脸正经,“我也希望是误会,不然,哼哼……”他抽着嘴角斜睨孟谨行,“我看你怎么向乡里交代!” 孟谨行皱眉看向雷云谣,奇怪她干吗不把批准件拿出来? 正想着,矮个大盖帽已经招呼鲁大勇,“大勇,说啥子哟,找人把鱼给收喽,罚单开给她走撒!” 雷云谣三步两步冲到恒温室门前伸开双臂,“谁敢动这些鱼,我就死给你们看!” “你死哦,你死哦!”矮个大盖帽不屑地说,“你死了是畏罪自杀,懂不?” “嗨嗨,这位大哥,好男不跟女斗!”孟谨行上前打圆场,“这事情一定有误会,人家女娃是办全手续的。” 他说着拼命朝雷云谣使眼色,示意她赶快把养殖、经营许可证都拿出来。 但是,雷云谣含着满眶的泪,愣是没动静。 “云谣,你没听见孟主任的话吗?”许力也听懂了孟谨行话里的意思,走到雷云谣边上提醒她,“还不快把你办的那些证拿出来给领导看!” 雷云谣没有说话。 鲁大勇则阴阴地对许力说:“老许,你被这女娃子骗了!她哪来什么批准手续,谁也没有胆量允许她养大鲵,那是她唬你们的!” 孟谨行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直觉得山洞里的风凉得瘆人。 第014章巧合背后 这种时候,孟谨行也很难判断,到底雷云谣提供过的都是假材料,还是雷云谣遇到什么状况不能再提供材料? 但是,无论哪种情况,事情到了这份上,除了要想办法让手续完整,使三方合同继续有效下去,别无他途可走。 走这条道,眼下除了与雷云谣保持高度一致,先坚持手续完备,同样无路可走。 孟谨行深深看了雷云谣一眼,希望自己没有做错选择。 “鲁站,签合同前,小雷的确提供过相应的许可文件,我和小姜、小穆都能证明。” 鲁大勇冷笑道:“是吗?怎么事情就那么巧,偏偏我们来检查,她的许可文件昨天就被偷了呢?” “什么?”孟谨行吃惊地望向雷云谣,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离谱! 孟谨行也不能相信这样的巧合,可它偏偏就发生了。 “就算我相信你,你现在也没法让小穆、小姜证明,对吧?”鲁大勇说。 孟谨行一愣。 不错,早上刘明学突然来电话,说穆添要去县里参加信访干部培训,姜琴芳原来包干的片村出了点状况也需要去处理,所以乡里让梁畅来顶一阵子。 穆添与姜琴芳显然比孟谨行早一步就接到通知,刘明学来电话前,他们已经搭了梁虎的车回乡政府所在的大洋村了。 太巧! 孟谨行暗想,所有的一切仿佛就是为了让雷云谣有许可文件一事得不到证实,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巧合? 他猛然想起,梁敬宗就合作的事向他强调过,一定要合法经营! 想明白猫腻所在,孟谨行踌躇了。 在重新找回手续前,如果和鲁大勇他们再争论辩解,得罪的不仅仅是鲁大勇和县里来的两顶大盖帽,还有操纵这件事的梁敬宗。 法律无情人有情这句话,你可以正面理解,也可以反面理解。 孟谨行不希望自己在不具备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成为反面教材,绝缘仕途。 但是,承认雷云谣违法,显然也是不明智的。 先不说到底有谁在背后支持雷云谣来小凤山搞开发,就说他自己作为小凤山三方合作的具体执行人,承认这样的事情,从小来说就是失职,往大来说就同犯。 很多时候,坚持事实容易,难的是确保这种坚持得以延续。 矮个大盖帽已经不耐烦,一再催促鲁大勇照章办事。 “三位领导,”孟谨行只能选择性退让,他开口的同时,心里默默祈祷雷云谣能配合自己,“这手续无论什么时候丢的,它始终是没了,足以证明小雷在这件事上有责任,所以钱该罚!至于鱼,是不是再听听市里的意见?我是亲眼看到文件上盖着市局的大红章,省里也有专家来看过,认定这里的环境适合野生大鲵的保护性繁殖,万一在移送过程中出了问题……” 他的目光在鲁大勇他们三人身上扫过,意思是,你们什么措施都没准备,就不怕娃娃鱼都半道翘辫子? 高矮俩大盖帽皱眉了。 鲁大勇陪着刘明学来找他们的时候,那是斩钉截铁说雷云谣非法经营,他们可以不管这背后的真假,只要雷云谣拿不出文件来,事情就好办。 鲁大勇请客送礼的时候,他俩一个劲帮忙敲边鼓,信誓旦旦向局长石男生保证,不但可以搞到罚款,还可以没收娃娃鱼孝敬石男生。 现在听孟谨行的口气,文件不但有,还是市里批的,这话如果是真的,他们就难以向石男生交差,还可能因此得罪市局的人。 傻瓜都能想到,真能批下这样的文件来,雷云谣一定和市局的人关系匪浅,而且可能直达一把手! 鲁大勇也在冒汗。 刘明学转达梁敬宗指示的时候,承诺说梁乡答应帮他在县委郑书记面前牵线,为他调县局创造条件,他立刻想都没想就答应替刘明学收拾这个外乡妹子。 按说孟谨行一个新来的,只要够聪明,就不会帮雷云谣死抗,除非他是真见过文件和专家! 鲁大勇的人事任命权在局里,得罪谁他都不想得罪局里的人。 他想来想去,梁敬宗的事不能不办,但打点折扣应该可以。。 “只要你们不带走这些鱼,钱我认罚!”雷云谣很识时务地服软。 孟谨行暗中轻嘘一口气,他真怕雷云谣不理解他的举动,这出戏就难唱了。 高个大盖帽干咳两声开腔:“老韦,年轻女娃娃做点事不容易,今天从轻处理吧。” 矮个老韦看来是下属,连忙点头,“我们沙队就是心软!雷云谣,今天从轻不是说一直从轻。你今天先交一万罚款,两天内如果不把许可手续交到执法队,这些大鲵还得移走,由我们交给相关部门保护!” 雷云谣虽然服了软,但怒火依然在她眼中燃烧,尤其听到要罚一万,国骂差点夺口而出。 孟谨行及时挡在她面前,一边发烟一边鞠躬,替她连连道谢,更是竭力游说三人办完工作,跟他去村委喝一杯,解解乏。 许力头脑还是活络的,也与鲁大勇打过不少交道,因而在一旁帮腔,“鲁站,去吧!我昨天刚打了一头野猪,正好宰了请几位领导尝尝鲜!” 鲁大勇他们仨又假意推辞一番,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答应前往。 雷云谣嘟着嘴,满脸的不情不愿,掉在最后面跟着下山。 孟谨行陪着鲁大勇他们边走边聊,总算知道高个沙玉海是县畜牧局执法队副队长,乡畜牧站会计沙玉梅的亲哥哥,矮个大盖帽叫韦陀是执法队员,走热了掀掉大盖帽竟是一个大光头,人如其名。 许力落后面等雷云谣跟上来,悄悄地问:“批文真丢了?” “我自己大意,以为茅屋塌了半边,没人会觉得里面有重要东西,就放在那里没带身边,刚刚他们要查,着人回去拿,才知道文件丢了!” 雷云谣咬着银牙恨恨地赌咒,“被我知道是哪个龟儿子干的,肯定不放过他!” “这东西能补吧?”许力担心那个两天的期限。 “能补,就是时间紧了点。”雷云谣皱眉。 到村委门口,鲁大勇他们仨齐刷刷去**,孟谨行在门外停住脚,悄声对雷云谣道:“这时候,再不乐意都得藏肚子里!待会儿恶言当补药吃,多敬几杯只当敬瘟神就是了,好歹让他们把期限再顺延个一两天,好去补手续。” 说了话,孟谨行抬脚进门,一眼就看到斜躺在行军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抱着电话聊天的梁畅。 “哟,我说咱们孟副主任为啥子热衷小凤山的事,,原来是身边有美女作伴,成了耙耳朵喽!啊,不对不对,勒个男未婚女未嫁的,说耙耳朵又早了点。你们说说,勒个该咋说?” 梁畅挂了电话,阴阳怪气地说着话,一对乌珠子贼溜溜地在雷云谣身上打转。 孟谨行见状,将雷云谣拉到自己身后,正待开口,鲁大勇从后面一把推开他跨进门,夸张地招呼梁畅,“畅哥,你啥时候到的?” “昨晚,在我爷家里睡了一晚,早上过来上班,却是鬼都不见一只!”梁畅瞟了孟谨行一眼,坐直身体接住鲁大勇扔的烟,再一眼瞄到后面进门的沙玉海和韦陀,立刻站起来堆着一脸谄笑迎上去,“沙队,多日子不见,过的安适不?” “你看我大热天里下乡,能安适?及不上你畅娃子,天天酒日日情,逍遥的说!” 沙玉海边说话边落座,梁畅与鲁大勇分别围着他与韦陀恭维着哈哈,孟谨行则忙着倒茶递水,雷云谣鼓着腮帮借口帮许力躲了出去。 穆添、姜琴芳都走了,梁畅虽与孟谨行同级,但铁定要端起架子故意压孟谨行一头,孟谨行手下没了能指派的,少不得要事事自己动手。 许力倒是机灵,回家去宰猪,不忘差了人手过来帮忙,给孟谨行长面子。 中午这顿饭,从十点一直吃到下午两点多,光白酒就喝了七八瓶。 雷云谣坚持说不会喝酒,结果孟谨行一人喝双份,又是差不多两斤白酒入肚。 尽管酒桌上一直被梁畅、鲁大勇合伙挤兑,孟谨行始终将恶言恶语照单全收,还陪着笑脸敬酒夹菜。 他始终记着父亲的话,必要的时候,自个儿的尊严得踩在脚底下。 他经过这顿饭的体会是,不仅要踩脚下,还得加把劲揉揉碎一口吞下去。 最后,雷云谣在罚款一万的基础上,另外给执法队捐赠五千,多换得三天的宽限时间,韦陀临走还借酒劲狠命抱着她又挤又扭揩油,嘴里不干不净胡咧咧,“生在花丛中,死在草茏茏……” 孟谨行听得火起,再看雷云谣一脸委屈,酒劲上来,就欲将一脑门横纹把个秃瓢生生长成私货样的韦陀暴揍一番。 幸得许力眼明手快一把架住他,才没使仨人一顿饭的低声下气付诸东流。 鲁大勇等人一走,梁畅剔着牙也回了家。 许力和雷云谣扶孟谨行在床上躺下,让雷云谣先帮忙照看着,他回家去帮孟谨行弄些醒酒汤。 雷云谣滴酒未沾,自然把孟谨行饭前饭后所有表现都看在眼底,心里既感激他对自己的照顾,又替他的忍辱负重感到委屈。 第015章成功要素 酒量是撑大的,孟谨行来到桑榆后,几番大醉下来,逐渐对酒精有了适应能力,这回没睡多久就醒了。 “以后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雷云谣正拿了条热毛巾帮他擦脸,看他睁眼,立刻缩回手,红着脸劝他。 “我没胡言乱语吧?”孟谨行拍拍头坐起来。 雷云谣摇摇头,随即想起什么,忽然笑道:“哈,你喝醉后都不说话的,上次你那个威胁是骗我!” 孟谨行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是他用她装神弄鬼的事威胁她合作,随即也呵呵笑,“瞎说吧你,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 “哎呀,你这人一清醒就满嘴假话……” 话一出口,她忽然心里有些难受,低声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我又没做什么,谢什么谢!” “宽慰我?”雷云谣说,“你在这帮土匪面前说了一车子违心话,我都看得出来!” 孟谨行挥挥手下床趿鞋,去桌边倒了水,咕咚咚喝下去,才说:“不说这些。文件怎么丢的?” 雷云谣也走到桌边坐下,把丢的原因说了一遍,发现孟谨行一直锁着眉,便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事是有人故意的?” 孟谨行没表态,而是问:“你除了因为小凤山与村里人闹过矛盾,其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雷云谣直接摇头说没有。 “补手续来得及吗?” “去掉来回两天,三天应该能办好。” 孟谨行看看外面的天色,站起来说:“我送你去等车吧,赶最后一班还来得及。”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雷云谣看着孟谨行高大的背影,低声问他:“真不打算告诉我,你想到什么?” 孟谨行回头朝她笑笑:“知道太多会不快乐,女娃子不快乐容易生皱纹。” “瞎扯。”雷云谣娇嗔着剜他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多半是有人想独吞小凤山,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和梁家人有关!” 孟谨行身体一滞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探究地问:“那你准备把梁小山的事告诉我吗?” 雷云谣的眼神一下变得灰蒙蒙的,嘴角也轻微地颤了一下,孟谨行看在眼里,暗自叹气,“不想说就不说吧。” “你在怀疑?”雷云谣忽然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没有。” “你有!” 孟谨行皱眉转身前行,雷云谣追上来一把拉住他道:“你怀疑他的死是我造成的!” “你自己这样想,对吧?” 雷云谣愣愣地拉着他,脸色极为难看。 孟谨行四下望望,看村口等车的地方有块条石,估计就是大家平时用来歇脚候车的,便拖了雷云谣过去,俯身用手抹了抹才拉她一起坐下。 “我记得,第一次问你梁小山的事,你就表现得很含糊,后来,每次提到他,你总是顾左言右。”孟谨行看着雷云谣说,“我那次掉坑里回来,穆添吓得什么似的,当时我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梁小山死的前一天晚上带人上过小凤山,也是掉进了坟坑。不同的是,我没疯,他疯了。” “不要说了!”雷云谣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孟谨行低下头看着她说:“他疯是因你而起,死却不全是因为你!” 雷云谣一下抬起头,惊愕地瞪大眼道:“你怎么知道?” “我去看过罗阿婆,知道梁小山死的那天,你陪她去县里看病了,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雷云谣终于埋下头说:“他要是没被吓疯,也不至于去禁猎区,被野猪拱下坡摔死。” “他是摔死的?” “你不知道?” 孟谨行道,“隐约听说一些,但不确切,村里人都很忌讳谈梁小山的死。” “也是。那天梁虎父子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一丝不挂,梁家人自然是要封大家口的。” “你是觉得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孟谨行问。 “我一个人孤身住在坟山,设假坟坑只是为了防身,没想到却因此吓疯了他,还使他最后失足死亡。”雷云谣越说越轻,“即使知道他那晚上山不怀好意,但毕竟是条人命,我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即便这样,你还是一再利用假坟坑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孟谨行本来不想说这话,但雷云谣的良心不安让他觉得有些假,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我不这么做行吗?”雷云谣抬头看他,“除了你是真心想解决问题,真心替村民着想,村委和乡里的人,哪个不是想方设法要赶我走?” 她捧着自己的头说:“他们没有一天不在想办法赶我走,梁小山的死更加给了他们充分的理由来敲诈并赶我走!他死的第二天上午,梁大山就带人上山砸了挖掘机和柴油发电机,接着几乎每天白天他都来,有时一群人,有时一个人,喝醉的时候还动手动脚,要不是小凤山上一直有帮忙干活的人在,说不定我早……” 她突然有些哽咽,“我有时候挺后悔,干吗要来受这份罪!” 孟谨行见她这付光景,心立马软下来。 雷云谣说的也是事实,任何事情都是因果相连,梁小山又何尝不是死在他自己手里? “你知道梁小山疯的那晚为什么上山?”孟谨行明知故问。 雷云谣带着一丝讥讽笑起来,“能为什么?当然是不想让我承包小凤山!当初我承包的时候,姓梁的一家不太赞成,但也没反对。但是,县里一传出桑榆列入旅游开发规划的消息,他们就开始阻挠迁坟,接着就经常上山捣乱,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你是怎么得到开发消息的?”孟谨行问。 雷云谣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掩饰说:“不是你说要开发吗?我是根据其他乡的情况推测的。” “你非常有胆魄。” 孟谨行话音未落,一阵尘烟卷来,满身吱嘎作响的中巴车在他们面前停下,雷云谣赶紧挥手上车,躲过这个话题。 孟谨行继续坐在条石上,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 有关梁小山的死,他相信雷云谣说的是实话,只是中间还有些疑点。 如果梁小山一系列行为是梁家人为争夺利益的反映,那么梁敬宗应该对梁小山的死因心知肚明,他又为何一直催促自己暗中调查呢? 孟谨行仔细回想梁敬宗下达给自己为数不多的指示,结合他到桑榆后的各种情况,唯一能下的判断是梁敬宗希望有人对梁小山的死承担责任,但究竟想让谁承担,他还猜不透。 如果是想让雷云谣承担,那目的不言自明。 如果是其他人…… 孟谨行觉得,如若不是梁敬宗想在姜梁之争中让梁小山的死发挥作用,暗中调查之职应该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一层,他夹烟的手指有些抖。 在桑榆待了三个月,看到、听到最多的,就是姜家兄弟如日中天的前程,以及梁姓一天天的衰退趋势。 连许力也曾偷偷说过,梁乡长现在是外强中干。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梁敬宗要利用梁小山的死做文章,仅仅为了钱也就罢了,要是还有其他政治企图,只怕谁帮他谁就会成为替死鬼! 他掐了烟,快速赶回村委,给父亲打电话,他需要一些建议。 孟清平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到儿子的电话,听到儿子现在的彷徨,他长叹一声说:“小行,这就是你的仕途第二课!” “第二课?” “对。不要尊严练的是你的脸皮,但要想成为成功的政治家,光脸皮厚还不够,还需要两大要素相辅!” “哪两样?” “心狠、手辣!” 孟谨行心脏猛一哆嗦,他几乎不相信这话出自他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之口。 “很难接受?” 孟谨行需要建议,但当父亲真把失败的教训当经验传授时,他才忽然发现,父亲从根本上来说只是一名政客。 孟清平又低叹一声说:“小行,我的失败就是你最好的镜子,如果你没有足够硬的心肠,你就会重蹈我的覆辙。” “没有更好的选择吗?”孟谨行艰涩地问。 “你觉得何其丰为什么一直没能在桑榆打开局面?为什么他这个年纪还在基层?” “缺少机遇吧。” “错!他除了机遇欠佳,主要还是不够心狠手辣!”孟清平说,“姜、梁必须有一方败落,才能全面打破桑榆的格局。你不做,迟早也会有其他人来做!何况,依你所言,梁敬宗此人并非善类,你小小地借用这个机会,无非是以其人之道攻其人之身……” 通完电话,孟谨行长久地坐在桌前发呆,直到电话铃再次一声声响起。 “谨行兄弟,我是李红星!” “啊,大哥,咋有空打电话给我?” “嘿嘿,有个事情,你能不能办斩扎?” “大哥尽管说!” “有位领导想吃野味,我晓得你们观山有不少好东西,所以嘛……” “呵呵,没问题!大哥打算几时来,来几个人?告诉我,我好提前准备。” “明天,明天下午过来吃晚饭咋样?” “好喽!” …… 次日下午,陈运来的破普桑和李红星驾驶的警车,背着一身灰前后开进观山村。 警车内坐着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警督和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 第016章河东河西 当先从陈运来车上下来的是徐旸和崔牛,孟谨行刚刚和他们握了手,李红星就从警车上下来到后面开门。 警督自行下车,李红星则扶了老者一把。 “蔡头,介绍一下!”徐旸拉着孟谨行走到警督面前,“这就是桑榆乡党政办的孟主任。” “孟主任年轻有为啊!”蔡头主动与孟谨行握手。 孟谨行对“孟主任”这称呼微微有些尴尬。 村里的老百姓这样叫叫也就算了,真当了上面来的领导,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真把自己当主任。 国人历来对职务中的“副”字比较感冒,非正式场合,但凡以官职称呼人,基本都隐去“副”字以示亲切,这种情况越是基层越是严重。 孟谨行连声不敢当,称自己只是个副职,请领导以小孟相称便好。 蔡头和老者觉得他实诚,均满意微笑。 徐旸继续做介绍,“谨行,蔡头是大哥的上司,县局新上任的二把手蔡匡正局长!这位是邬老,省内名中医邬晓波。” 徐旸对蔡匡正的介绍也很有意思。 县公安局局长兼党组书记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章广生,二把手自然就是副局长,徐旸用“二把手”定义蔡匡正这个“局长”,可谓用心良苦。 “贵客远来,观山蓬荜增辉啊!”孟谨行连忙引路,“各位领导先坐一会儿喝点茶,待会我和村里的许委员带大家转悠一圈,然后去许委员家尝尝我们观山的土产!” “小孟安排很周到啊!”蔡匡正与邬晓波礼让一番后,当先跨进村委办。 知道今天有客人来,许力早就让自己的老婆儿媳来村委,帮孟谨行收拾布置了一番。 一干人落座,只见桌上热腾腾的茶已泡好,另外还放着几盆黄桃。 “蔡头、邬老,你们尝尝,这是大凤山出产的绿茶和黄桃。”孟谨行热情招呼,“各位大哥快坐,一起尝尝!” “这季节还有黄桃?”邬晓波好奇地问。 崔牛也凑了过来。 孟谨行为今天待客之事花了不小的心思,每一样东西都与许力认真商量过,目的就是要为观山的土产做一次活广告。 “邬老也觉得稀少吧?”孟谨行笑道,“这是大凤山特有的黄桃,多汁且甜,只在十月成熟,隔年才结一次果。” “那可是稀罕物啊!”邬晓波笑着说。 李红星进门就嚷嚷口渴,拿起茶杯一番牛饮,直到喝第二杯,他突然咋呼道:“茶很香啊,回甘醇厚,不错嘛!” 众人闻言皆端杯品茶,半分钟后齐齐称赞。 崔牛呵呵笑道:“早知观山有这样的好东西,我们早该多来!” “崔哥肯来,我是求之不得!”孟谨行道。 “滑头!”崔牛笑着说,“带我们走走吧,邬老可是特意来观山找药材的!” 早等在门口的许力立刻迎上来带路。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走出村委办公室,往大凤山去。 …… 梁畅与梁大山才偷偷摸摸从小凤山东坡下来,在离村委百来米的地方,看到孟谨行领着帮人往大凤山去,其中有俩人还穿着警服,俩人均是一愣。 在村委门口看到警车,俩人确信刚刚没看眼花,孟谨行是带警察去大凤山。 “瓜娃子是报警查小山的死?”梁大山挠着头猜测。 “真是读书读傻喽!”梁畅阴着脸说,“叔又没有让他明查,真的是脑壳坏啦才会报警!” “要不,跟叔汇报一下?”梁大山问。 “要得!”梁畅甩着两条胳膊进门,直奔电话,向梁敬宗汇报。 “……我们在山上啥子都没得找到,倒是下山见到孟谨行带着警察上了大凤山。” 梁畅才说完,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梁敬宗的暴吼,“狗日的,瓜娃子造反啊!你们还不快早人去把他们拦下来!” “叔,看那警车的牌照,像是县局的,你要不要问问徐明?” “车牌号报来!” 梁畅立刻指挥梁大山去看车牌号,报完车号,又急慌慌地和梁大山一起直奔大凤山拦人。 …… 许力叫人抬了两副滑竿,非要让邬晓波和蔡匡正坐着上山,蔡匡正坚决推辞之余,倒是竭力劝邬晓波坐。 行至三分之一的路途,蔡匡正等人才发现道不好走,难怪许力会做这样的准备。 一行人从南坡上到山腰,一路在许力的指引下,看到无数的野生植物,其中不乏野生天麻等名贵中药材,以及猴头菇等野生菌。 在山腰略作休息时,邬晓波指着这大片的山头对孟谨行说:“小孟主任,你这里可是个金库啊!” “嘿嘿,金库也要慧眼来识。”孟谨行笑道,“各位领导都是有慧眼的人,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些土产走,替观山作下宣传。” 崔牛指着孟谨行道:“你不会从上次喝酒后就存了心思吧?” “崔哥,观山村人太穷了!”孟谨行侧面回答说,“村里人世代都知道这些东西能吃,却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市场价值,真的是靠着金库受穷。看这样的情况,你也于心不忍吧?” 徐旸哈哈笑着捅崔牛的腰窝子,“这下知道上贼船了吧?” “大哥,你不地道,跟小孟一起设计我!”崔牛冲李红星嚷。 陈运来脑子活,见到这满山的宝贝早动了心思,这会儿插道:“崔科要是现在不好为观山操作,不如就由我和邬老先拉观山一把?” “狗日的,你眼珠儿一转,鬼主意就一车车的!”李红星连笑带骂,“邬老有无极草堂可以做药材,你整天与水泥裹在一起,除了塞自己嘴里,还能做啥子?” “邬老卖药材,我卖山珍啊!”陈运来朝孟谨行挤挤眼,“怎么样,孟主任?” “嘿嘿,我求之不得!”孟谨行笑道,“这事儿回头再说,现在还是吃饭去!” 许力眉开眼笑再度带路,乐颠颠往家走,心里早把这群人个个都当成了财神。 一行人在山脚遇到匆匆带人赶来的梁畅和梁大山。 在场的来客,没有一个与梁畅他们认识,梁畅也绝对想不到这些人的身份,一到就很不客气地把孟谨行拉到一边,指着孟谨行的鼻子就数落:“你是脑壳摔坏了,还是出门被车撞了?小山的事用得着把警察招来?” “梁主任,你是误会了……” “误会个逑!”梁畅手一扬,手腕上亮闪闪的金表一阵晃荡,细眼往上一吊,“老子告诉你,马上想办法把人弄走,否则,你就等着挨处分!” “谨行兄弟,这是哪个啊,说话像灌了辣椒面?”李红星远远看见梁畅吹胡子瞪眼的,立刻撇开众人走过来。 “大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孟谨行说,“这是我的同事梁畅,梁主任。梁主任……” 没等孟谨行继续介绍,梁畅就打断道:“这位警察同志,小孟新到观山,对情况不了解,报了假案,辛苦你们白跑一趟,还请你们多多见谅!” “报假案?”李红星一愣,看向孟谨行,“你们这儿发生了啥子案子?” 孟谨行连连说:“没有没有!” 梁畅与梁大山都是大为吃惊,难道这些人不是为梁小山的事来的? 他们这才注意察看,除了眼前的警察,站在远处的几个人中只有一个是警察,而且居然还有一个老头,如果孟谨行报警,来的人不该是这个阵仗。 他俩一下醒悟,闹乌龙了。 梁畅变脸很快,立刻朝李红星展开热情的笑容,并指着孟谨行道:“小孟,你还没有给我介绍这几位领导!” 李红星大手掌一挥道:“不用急着介绍,你们先告诉我,这里发生啥子案子了?” 梁畅一阵尴尬,孟谨行笑笑说:“大哥,不是案子,是失足坠崖,徐所他们已经看过啦。” “真的?你莫骗我!”李红星朝梁畅瞥了一眼。 “真的。”孟谨行说着转向梁畅,“梁主任,这是县公安局经侦队的李红星队长。另外几位,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们介绍。” “好好好!”梁畅连忙对李红星道,“李队,那就请大家伙儿移步去我爷家吃顿便饭。” “不用,孟主任已备好喽!你如果有事忙,不用陪我们,反正我们也只是朋友间的聚会,不是公干。”李红星说罢拍拍孟谨行的肩膀,“走吧,莫要让蔡头和邬老一直站那儿!” 孟谨行笑了笑,与李红星一块跟徐旸等人汇合前往许家,把梁畅、梁大山扔在那里,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不止孟清平教儿子行走官场要脸皮厚,梁畅混迹基层最低级别的官场,早就无师自通这官场进步的最关键要素,在这种明知别人不欢迎自己的情况下,照样还是整了整衣装,抹了抹鬓角,大步跟上。 俗语说得好,六月债还得快。 与那日请鲁大勇他们喝酒不同,这餐饭,梁畅像是从三十年前的河东走到了三十年后的河西,被孟谨行的一帮客人挤兑着喝下了整整三斤白酒,人差点喝死过去,却仍是没搞清李红星以外的人到底都是身份。 孟谨行却在梁畅、梁大山都醉后,与邬晓波、陈运来谈妥了药材与山珍的初步采购意向。 第017章先锋作用 徐旸等人返回长丰的路上,与徐旸同车的崔牛,一改在观山对大小凤山的浓厚兴趣,向徐旸埋怨李红星小题大做,就算孟谨行为他抓金丝边提供了线索,他也已经答谢过孟谨行,何必再拖着他们一起来替孟谨行搭台子撑场面? “桑榆不是列入开发了吗?你就算帮一把,也是举手之劳。”徐旸说。 “你也跟着大哥瞎起哄?”崔牛不乐意了,“一个规划而已,能不能最终实施谁也说不准,而且钱是最大的问题。葛老大想搞旅游开发,翁老板却提不起劲头,财政捏在翁老板手里,没得钞票不要说我们啥也做不成,葛老大也是无能为力,孟谨行又能干什么?” “这可难说。”徐旸道。 崔牛看徐旸一眼说:“你真觉得孟谨行在上面有人?” 徐旸瞄开车的陈运来一眼,让陈运来靠边停一会,他们撒尿抽棵烟。 陈运来知道这是要避开自己说话,很识相地靠边停下后坐车上开着窗抽烟。 徐旸和崔牛站路边抽烟聊天,说道:“我那天陪铁娘子去市里开会,晚上正好有个饭局,葛老大和肖老板都在,葛老大特意问到孟谨行,说这个年轻人不错,在观山村搞的那个村长选举方案很有先进性,希望县里要有意识地重点培养这样的年轻人。” “有这事?”崔牛吃惊不小。 “我拿这事霍你?”徐旸呛他一声又说,“与孟谨行一同到长丰三个选调生,领导对其他两个问都不问,独独对他关心有加,还对观山的情况掌握得这么清楚,他们要是没有来往,葛老大又怎么知道这些?” “有道理!”崔牛点点头,“这么看来,如果要落实规划,就得把观山的开发放在首位。” “你还是不开窍!”徐旸扔了烟说,“等这‘如果’出来就晚了。葛老大既然想搞旅游开发,你们局把这事先做好了,局领导从此就进了葛老大的眼睛,你就由此成了局领导的先锋。啥子是先锋?先锋就是要急领导所急想领导所想,在领导不方便的时候把事情安排好,一旦攻克堡垒不忘领导居功至伟,这就是先锋。” “哎呀,老三,不愧是搞组工的,高!”崔牛大笑着猛拍徐旸的肩膀,“我还是太年轻,看不透问题的实质。不过,孟谨行真可靠?” 徐旸笑道:“又犯傻!你管他可不可靠,反正领导想搞开发,他也想在下面出点成绩,你跟着洒洒水,不成与你无关,成有你一份。何况,成与不成,孟谨行都因此欠你一个人情。” “明白了!老三,哪天兄弟得了领导赏识,一定不忘记你这番提点。”崔牛信誓旦旦地说。 徐旸大度地笑笑,与崔牛一同上车继续赶路。 …… 梁敬宗通过徐明查到警车是李红星的,起先并不怎么在意,等梁畅汇报说有个被称为蔡头的警督,看上去颇有架势,梁敬宗就有些吃惊了。 县公安局经侦队长蔡匡正最近刚刚升任副局长,此人从申城下来,短短两年时间就由队长升任副局,其背景与手段在长丰有不少传说,但都得不到证实。 不过,长丰县不少跋扈的老板都吃过蔡匡正的苦头,梁敬宗早有耳闻。 梁敬宗很好奇,孟谨行是怎样结识蔡匡正这个新贵的? 蔡匡正去观山究竟只是为了饱口腹之欲,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同一时间,姜庆春也得到了消息。 孟谨行公布村长选举方案后,就在姜梁两族的实权人物中引起不小的震动。 姜家才字辈四兄弟更是齐聚申城姜佑才家中,推敲方案商量对策。 姜佑才敲着方案对兄弟们说,不能小觑孟谨行这个年轻人,方案不仅严谨地把控了可能出现的各种后果,也把姜梁两家彻底绑上了观山村发展前进的战车。 姜佑才让自家兄弟不要急于表现,还是先看看梁大山等人的动静再作计较,另外他希望姜德才转告姜庆春,多留意孟谨行,尽可能收为用己,不要让何、梁二人抢了先机。 姜庆春就是在接到姜德才电话不久,从姜云凤嘴里得到观山村来过一群特殊客人的消息,尤其是听到“蔡头”的名号后吃惊不小。 县长肖云山到长丰后,工作上一直展不开拳脚,市里先是调来组织部长钟敏秀助肖云山一臂之力,接着钟敏秀又不动声色把蔡匡正调到县公安局,通过经侦的几个大案,削了书记郑三炮不小的锐气,为肖云山站稳脚跟立下汗马功劳。 孟谨行与蔡匡正有接触,那就意味着,此前有关孟谨行是钟敏秀线上之人的说法不假。 姜庆春立刻觉得,德才书记交给他的任务不太容易完成。 …… 身在观山村的孟谨行,并不知道乡里、县里的领导都已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甚至连市里领导也在注意他。 他的心思很大部分都投在观山村的发展上。 无论是村长选举,还是让药材、山珍走野生采摘与种养并举之路,都是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村委的委员们几乎隔天被他和姜凤云召到村委开一次会,一步步完善方案与计划,落实跟进的具体人员等等,忙了个不亦乐乎。 雷云谣回来的前一天,托人捎了一些西药回来,请孟谨行帮忙带给大凤山的罗阿婆,孟谨行趁着上山察看种植基地的时间跑了一趟,与罗阿婆老俩口唠了一会儿家常,下山的时候,天已擦黑,他竟然又像那晚上小凤山一般,迷了路。 在树林子里转悠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黑幕将完全降临,心情正开始焦虑的当口,他竟然转到了后崖,并在那里听到说话的声音。 “……说了不来,你硬拖我来爪子嘛!” “好歹是条人命,也是你同族的兄弟,你总不想死了以后没得脸面见祖先吧?” “没脸见祖先的人是他!几会子有这样的畜牲,连兄弟媳妇也敢轻薄?” “莫说这个喽!人都死了,你婆娘也跑喽,好歹祭一祭,让老妈儿晚上睡觉也安适点。” “老妈儿,你怕个鬼喽,又不是我让他跳下去的!” “龟儿子哟!上面的警察都到大凤山上来查喽,要是查出来,就杀个(完了)喽!听老妈儿的话,给小山拜拜,拜完喽,紧赶儿的收拾东西,跑江湖(打工)去吧!” …… 一席母子对话,让孟谨行大为意外。 难道梁小山的死根本不是失足? 那个母亲一直絮絮叨叨请梁小山的魂灵放自家儿子一马,说儿子不是有意想他丧命,她求梁小山看在同族的份上,保她儿子顺利躲出去打工。 而那个儿子一直都很不以为然,间或还恨恨地赌咒,要是回到那晚,看到梁小山干那畜牲不如的事情,他还是会带人追打他。 孟谨行屏气静神,借着夜色隐在树丛间,静待这母子俩祭完梁小山,才尾随他们下山。 直到山脚,借着母子手里微弱的手电光,孟谨行终于认出他们是梁家族人,住在离大凤山脚不远的一对孤儿寡母,儿子梁坤在洪涝那些天,是少数跟着孟谨行到处劝村民避出危房的人之一。 孟谨行想了想,没有惊动他们,而是直接去找许力。 “孟主任,出啥子事了?”许力对孟谨行匆匆而来很意外。 孟谨行把他拉到屋外,分了烟,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对梁小山的死知道多少?” 许力一愣。 村里不是没有一点传闻,但这是梁家族人自己内讧,外人不好插嘴,就算知道些,大家也都装傻充愣。 许力是村里与孟谨行来往最频繁的人,又亲眼看着孟谨行为观山村尽心尽力,孟谨行认真动问,他不好意思说一点不知。 “孟主任,说起来,这其实就是梁家的家务事,我们外人不便说话。” 孟谨行皱眉看着许力,“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开不得玩笑!” 他心里一直在想梁敬宗说过的话,难道梁敬宗不知道这宗家务事? 不可能!他想。 “许哥,这事和梁坤有关吧?”孟谨行突然问。 “你咋晓得的?”许力立时四下望了望,“我不晓得具体和谁有关……” 他咬牙斗争了半天,终于下决心说:“只是听梁家有人私下说起,梁小山在小凤山看到云谣的秘密决定装疯诈云谣下山,哪晓得他第二天却装疯装到了兄弟婆娘的床上。梁家族里人本来就不太团结,他再干下这种事,就有人想教训他,满山坡地追着他打。” “那他是被打死的?”孟谨行没想到梁小山当初是装疯。 许力摇摇头,“我有一回听梁大山喝醉露出两句,好像是没路逃,自己跳下去的。” “梁大山当时也追着他打?” “哪里哦!他是想帮他兄弟。” “这事儿,姜家人晓得不?” 许力想了想说:“我不晓得。不过……” “不过什么?”孟谨行瞪大了眼睛,他越来越觉得梁家人的举动蹊跷。 第018章天外有天 许力很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后,在孟谨行跟前小声说:“梁大山清醒时跟喝醉时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哦?”孟谨行大脑中的弦立刻绷紧了。 许力朝他肯定地点点头,又将声音压低一些道:“他没得喝醉的时候,经常说梁小山的死肯定和姜家人有关,是姜炳才没有当成村长怀恨在心,更是为了把雷云谣赶出小凤山,把已经疯了的梁小山逼死,好让梁家人记恨雷云谣。” 孟谨行双眉紧锁,分析许力这些传言中的真假。 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实则酒后之言是否真实会因人而异。 孟谨行自己有不少醉酒的经历,实际上,除了彻底失去意和失去意识前的那个模糊阶段,往往大部分人的头脑仍是清醒的,说出来的话并非一定就是真话。 但梁大山酒后说的话,与梁坤母子的对话不谋而合,那就说明他当时的意识已经进入模糊状态,精神不受控制地说了真话。 那么,他清醒时那些南辕北辙的话,显然是有意而为,目的是针对姜炳才。 他总算清楚梁家人的动机了,兴奋让他不由自主地双掌轻击。 “孟主任?”许力对孟谨行忽儿沉思,忽儿兴奋感到好奇。 孟谨行笑笑,拍拍许力的肩膀说:“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不等许力反应,就挥着手离去。 他的确为今晚意外的发现兴奋,因而更希望尽快平复心情,考虑如何进行下一步。 梁大山的话从侧面印证了孟谨行的想法,梁敬宗再三要求他查证梁小山的死因,并不是梁敬宗不了解这宗家务事的真相,而是他想借题发挥打击姜家。 对梁敬宗而言,梁小山即使死了,也可以发挥最后的作用。 想到梁小山,孟谨行忽然一个激灵,立刻转身跑回许家。 许力看到去而复返的孟谨行,极为诧异地看着他。 “许哥,刚才你说梁小山那晚上小凤山发现了雷云谣的秘密,你知道是什么秘密?”孟谨行单手撑在门上,急切地问。 许力叹口气说:“就是她挖假坟的事。” 孟谨行大为吃惊,“梁家人早就知道她装疯卖傻,你也知道梁家人清楚这事,竟然还帮着她再搞一次?” 他真正吃惊的不是雷云谣借梁小山装疯一事装神弄鬼,而是梁家人明知她也装神弄鬼,竟然还如此配合地不再争抢小凤山的承包权! 许力说:“我也跟云谣说不妥了,但她坚持,还说梁虎一定会为了保住梁家人的面子,把儿子装疯的事烂在肚里,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儿子与兄弟的婆娘勾搭,自然也不会拆穿她。” 孟谨行一直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弱,但这时,他才发觉天外有天。 不仅梁敬宗等梁姓人一直在演戏,雷云谣也是真真假假,都在为各自的利益算计对方,竟然到了环环相扣的地步。 雷云谣料定梁虎不会拆穿自己,逼使梁家与姜家一起退出小凤山承包,而梁家人表面退出承包权的争抢,暗底下却动用公器来对付雷云谣。 他却求功心切,没有仔细体会梁敬宗对三方合作的真实用意,直接掉进梁敬宗的圈套,差点让雷云谣被赶出小凤山。 纵观梁家人与雷云谣的表现,姜家倒是显得很平静。 孟谨行既不知道他们是否了解梁小山、雷云谣装疯的真相,也不清楚他们是不是了解梁家人与雷云谣之间的暗斗。 他记得自己按姜庆春的要求看望雷云谣后打电话汇报,姜庆春大嗓门里透出的声音平静无比,除了一再嘱咐他要多关心雷云谣的情况,别的再无一句多余。 似乎只要梁家人没有独占小凤山,其他谁来开发,姜家人都无所谓。 坐山观虎斗! 孟谨行暗想,姜家以静制动,远比梁敬宗更高明。 离开许力家回到村委办公室,孟谨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对于是不是找个机会让姜家兄弟知道,梁敬宗要用梁小山的死做文章,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这种举棋不定的背后,一部分是因为他始终不了解梁小山的真实死因外,还有就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让梁坤说出真相。 最重要的是,他始终觉得父亲的第二课有失偏颇。 在他的心里,政治家的最大特质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特质的最大表现就是容忍与不容忍的界定,而不是父亲所说的“脸皮厚、心狠手辣”。 是不是容忍梁敬宗的行为,则取决于这种行为造成的结果,是否侵害了观山村大多数百姓的利益! …… 次日,雷云谣从申城回来,孟谨行按二人事先在电话中的约定,前往长丰,准备下午与她在县畜牧局碰头,同去执法队递交重新补办的手续。 一大早,他就带着让许力准备的野味,搭班车去了县里,先找了徐旸,说是来办事,顺便给他带了点东西。 徐旸在传达室看到野味,脸上惊喜,连连说孟谨行真是有心。 孟谨行忙说应该的,继而又表示,还有一份,请徐旸代为转交钟部长。 徐旸定睛看了孟谨行一阵说:“东西先放这里。你既然来了,不妨自己跟她说,正好也汇报一下你近期的工作和思想。” 孟谨行正中下怀,便说:“那我现在去?” “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如果方便你就上去。”徐旸说着就与孟谨行一起回自己办公室,给钟敏秀打了电话,得她应允后,把她办公室的位置告诉孟谨行,让他自己过去。 年届不惑的钟敏秀,坐在办公桌后面端着严肃的表情,与上一次在私下场合找孟谨行谈话明显让人产生距离感。 谈话很简短,钟敏秀问了他的近况、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以及工作上的困难等等。 孟谨行一一回答,只字未提桑榆的姜梁之争,倒是重点提了村长的选举方案,请钟部长从组织工作的角度,为他提点意见。 他进门后的一系列态度,让钟敏秀很是满意,尤其是向她请示选举方案这一举动,不但委婉表明了工作困难所在,又没有把桑榆的矛盾公开化,而且也恰当展示了他本人的工作思路,的确是个人材。 钟敏秀沉吟稍顷,向孟谨行提了两个建议,前者可有可无,后者极其重要。 孟谨行对两条建议一视同仁,立刻表示他会认真考虑钟部长的建议,回去后向何书记汇报,尽全力作出调整和安排。 听到这样的话,钟敏秀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笑容,认定孟谨行不是一个恃才傲物的年轻人,而且知道在桑榆应该和谁保持步调一致。 她点点头,又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夏处最近还好吧?” 孟谨行并不知道夏明翰的近况,但考虑到她上次的暗示,便含糊表示:“到桑榆以后工作太忙,我一直没时间与夏叔叔直接联系,也没机会把您的问候带给他。不过,听我爸在电话中说,夏叔叔最近虽然也忙,但一切都好。” 钟敏秀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抬手看时间。 孟谨行立刻站起来告辞,并说有点山里带出来的野味和山珍,放传达室了,请钟部长下班的时候不要忘了取。 钟敏秀闻言也站了起来,说孟谨行太客气,下次直接来就是了,不要再带东西。 说话间亲自己把孟谨行送出门。 孟谨行回到徐旸办公室,说干脆约李红星他们一起吃午饭。 徐旸当即赞成,一通电话打出去,几个兄弟中午只有李红星是自由身,于是就三个人搓了一顿。 席间,徐旸接了钟敏秀的一个电话,三人也聊了不少桑榆和观山姜梁两家的问题,孟谨行觉得受益匪浅。 下午一点,他准时与雷云谣碰头。 事情办得很顺利,局长石男生亲自接待他俩,还当着他们的面,狠狠批评了沙玉海和韦陀。 雷云谣一直冷脸不说话。 孟谨行对雷云谣此番有恃无恐的态度,以及石男生批评下属的一番惺惺作态,都是心存疑惑,似乎一切解决得不费吹灰之力。 但他还是压下疑惑,打圆场称沙玉海和韦陀是职责所在,现在手续全了,大家也算不打不相识,晚上由他请客,希望石局、沙队和韦哥赏光。 石男生看雷云谣一副不屑的样子,心里很是不悦,不想再与这个女娃子继续周旋,便找个理由直接推了孟谨行。 沙玉海和韦陀是石男生的得力干将,领导说不去,他们更不会说去。 孟谨行只得作罢。 告辞出来,他忍不住劝雷云谣:“小雷,女娃子做生意不容易,以后你还要和他们打交道,能栽树就千万别树敌。” 雷云谣轻哼道:“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再说了,韦陀这种老流氓,我是宁树敌也不能让他开染房!” 孟谨行苦笑摇头,人生在世,怎可能尽遇上好人? “哎,来都来了,我俩吃完晚饭再回桑榆吧?”雷云谣没时间将心思浪费在韦陀这种人身上,她现在就想和孟谨行单独多待会儿。 这样的想法跳出来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只觉得嗓子一下干涩粘连。 第019章歪才自嘲 孟谨行办完事就想往回赶,观山村选举在即,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正考虑着怎么回答雷云谣,传呼突然响起。 他朝雷云谣歉意地笑笑,先去找了家烟杂店,用公用电话回过去,是陈运来。 陈运来非让他不要急着回桑榆,晚上一起吃个饭,要介绍商会的几个同乡给他认识。 孟谨行想到这些人都是财神,桑榆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便答应一起吃饭,陈运来问明孟谨行现在的位置说:“你等十来分钟,我开车来接你。” 雷云谣听说要和一帮人吃饭,抿着嘴不出声,孟谨行想了想问:“要不你先回?” 这话一说,雷云谣的脸拉得老长,好像孟谨行欠了她几千吊钱。 “小雷,这顿饭对桑榆很重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桑榆不能总是靠吃扶贫款过日子,只有把外面的资金引进来,形成桑榆自己的产业体系,才能走上脱贫的道路。”孟谨行耐着性子解释。 “能有这么重要?”雷云谣樱桃嘴儿一撇,“你这么说,我倒要跟去看看!” 孟谨行很欣赏雷云谣的聪明,但雷云谣今天的别扭让他有几分不自在,至于她的心思,他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惹不起,躲得起!当下,他便一声不吭点点头,自顾自站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等陈运来。 一根烟燃了一半,陈运来赶到,停车殷勤地帮孟谨行和雷云谣开车门,然后巴巴地跑回驾驶室开车。 “雷妹子也来了啊,要不我待会再叫俩女娃子来陪雷妹子说说话?”陈运来边驾车边看着反光镜问。 雷云谣心思一团乱,偷看孟谨行脸无笑意,她又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这会儿听到陈运来的询问,她连忙说不用。 陈运来又瞄一眼反光镜,再瞥一眼身旁副驾座上一声不吭的孟谨行,这个人精倒是有几分明白了,立即说:“那下次!下次你们来的时候,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带我女朋友一起出来,我们四人一块玩,自在些。” “下次的事,还是下次再说吧。”孟谨行朝陈运来笑笑。 雷云谣初听陈运来的提议,一阵窃喜,再听孟谨行的回答,心又立时凉了半截。 孟谨行顺势询问陈运来,今天来的都是哪些人? “噢,一位是长丰华阳贸易公司老板何乐安,一位是天姿家具公司老板程张金,还有一位是程老板的小学同学付成名,从荷兰回来看程老板,顺便想在申城一带找找投资项目。”陈运来说。 孟谨行又大致问了这几位老板的情况,说话间车已在香韵楼门口停稳。 才进门,又遇上李红星,打招呼撒烟,问了包厢号,孟谨行表示一会儿过去敬酒。 何乐安比他们早一步在包厢喝茶,孟谨行一行入座十来分钟后,程张金才陪着付成名走进包厢。 程张金连声抱歉,说付老板与县里领导商谈招商引资的事,所以来晚了。 各自介绍身份后入席,点菜、上酒,照例是客套与互敬。 酒过三巡,孟谨行试着问付成名的投资意向。 付成名说:“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这里太落后,政策方面的松动也太少,在这里投资……”他摇摇头说,“风险太大。” “做生意总是有风险的。”孟谨行一边敬酒一边说,“而且,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付老板如果有机会去我们观山村看看,就会发现满山宝贝等着你来啊!” 付成名依旧摇头,“运来向我介绍过你们观山村,我也特地为此向县招商局的人打听过,但他们一致建议我在县城投资。” 孟谨行心里“咯噔”一下。 孟谨行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过去没少听父亲说招商,知道这项工作就是在同一部门,有时候也会争抢资金,更不要说上下级单位了。 他转头看了眼坐自己对面的雷云谣,指着她对付成名道:“付老板,我自己黄婆卖瓜可能没人信,但雷小姐作为我们小凤山开发的投资人,她的话应该对你有参考价值。” 雷云谣心里把孟谨行大大腹诽一番,刚刚还拉着一张臭脸,现在倒知道我的好处了! 付成名得知雷云谣也是投资商,吃惊地看向她,“真没想到,雷小姐如此年轻就有这么大的魄力!据我所知,观山村交通闭塞,每天只有两趟中巴车进出村子,五吨以上的载重车满载就无法成行,单一个交通问题就是投资最大的掣肘,更不要说当地的民风了。不知雷小姐一介年轻女流,是怎样在那里站住脚的?” 付成名一针见血,雷云谣更是实话实说:“那里的确算得上穷山恶水、民风刁钻。” 此言一出,孟谨行很是懊恼。 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果真不假! 陈运来也是微微变色。 他下决心在大凤山掘金,特意让程张金帮忙把付成名这尊财神也请来,盘算着拉他们一起投资大凤山天麻种植基地, 把孟谨行拖来吃饭,其实就是想一起说服付成名,不要理会县招商办的意图。 不料,半路杀出程咬金。 雷云谣同为投资商,一句好话未必对付成名起作用,但一句坏话足以令付成名完全放弃到观山村投资的想法。 他立刻抢着说:“雷小姐说的是观山村原来的情况。” 雷云谣轻轻放下筷子,盯着陈运来说:“现在也是这样。” 陈运来一阵尴尬。 “呵呵,雷小姐看来是个直肠子。”付成名笑道,“我们还是继续喝酒,不谈生意!” 雷云谣这个时候也笑笑说:“我是有一句说一句。观山村的确是个金库,但交通和民风问题是个不容回避的事实,孟主任对观山村也的确有很多设想,目前都只是刚刚开始启动的阶段,未来还只是个未知数,到观山村投资,需要一定的胆魄,等闲人不敢为之。” 付成名稍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雷小姐这是以退为进激我啊!如果我不投资,不是连你这小女孩都不如?” “不敢。”雷云谣双手端起杯子笑着说,“付老板,我敬你!” 孟谨行与陈运来不约而同暗透一口气,孟谨行趁热打铁说:“希望付老板这次来的时间够充裕,可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把咱观山村的金库亮在你面前。” “孟主任诚意相邀,雷小姐年轻有胆识,我要是坚持不去看看,就太小家子气了。”付成名说着转向陈运来,“运来,你安排一下?” “没问题!” 陈运来大声应着,紧赶着又借机敬了一杯酒,才抹着嘴说:“付叔,不是我抬举孟主任,他真的是有担当有想法!就你刚说的交通问题,他早想到了办法……” 他借着酒劲,大大宣扬一番孟谨行那个和选举捆绑的修路方案,听得付成名连连点头。 孟谨行却一再摆手说:“就算村里的能人们都动员起来,能筹集到的还是杯水车薪!说到底,我们长丰本身底子薄,财政资金有限,有实力的大企业几乎不存在,募来的钱勉强修条砂石路就不错了。” 雷云谣这个时候又将筷子一搁,右手撑着下巴看向孟谨行说:“你那路如果修不好,我的小凤山开发前景可不妙啊!”她停了停说,“你们村那几个有钱的家伙要真能把钱弄来,团结一心修路,我倒是愿意也出点力,自己拿一部分钱投在修路上,也算惠人惠己。” 她说着故意还瞥了陈运来和付成名一眼,这才重新拿筷子吃起来。 孟谨行暗暗感叹,她果然是聪明得很。 许力请她出钱投资的电话就是昨天打的,她当时并没有直接答复,今天借着这机会说出来,不但将来许力要承她的情,孟谨行更要承她的情。 陈运来反应够快,立马说自己可以承担施工任务,免去一部分工程款权当赞助。 对他来说此举也是互惠,反正他早就答应过孟谨行帮忙。 付成名至此终于笑说:“你们都如此有信心,我倒真想快点见识一下观山村的宝贝了!” 孟谨行闻言连说欢迎之至。 席至中途,孟谨行去李红星的包厢敬酒,才知道是蔡匡正的主场,少不得拿着酒瓶认认真真敬了一圈。 蔡匡正第一次到观山村就觉得孟谨行合眼缘,看他过来敬酒,无论主客都敬得认真,心里更是欣赏,便把他介绍给了在座的县建设局副局长李蒙和申城市委办主任高长明。 喝高了的李蒙本性好结交,听说孟谨行请外商,非要随他去敬酒,及至看到有年轻女性,而且与陈运来也有几分相熟,便坐下不走了,龙门阵一摆竟反客为主,说到自己千年副职转不了正时,更是自嘲道:“正职是头,副职是皮;正职勃,副职退;正职痿,副职顶!” 孟谨行暗叹这老兄是歪才,如非怀才不遇,便是过于自恃。 雷云谣满脸尴尬,埋首装聋作哑。 李蒙说得兴起,一出比一出出彩,直到李红星来领人,众人才一起散席出门,在楼梯口遇上蔡匡正和高长明,又是一番寒暄告别。 但是,高长明临走连看雷云谣数眼的举动,被孟谨行收入眼底,又在心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020章选举意外 孟谨行与雷云谣从长丰回来的第三天,就是观山村村长选举的日子。 村委办公室内外挤满了人,许多小孩子被大人们赶到外面,趴在窗户上叽叽喳喳看热闹。 分别筹集了十万、十二万和八万修路资金的三位候选人——梁大山、姜炳才和许力,一大早就在各自支持者的簇拥下来到村委,姜炳才更是煞有介事地牛仔裤配西服,大红的领带紧扣着脖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梁敬宗、姜庆春一起到场指导选举工作,梁畅一大早就到村口迎候。 孟谨行与一帮村委委员提前一天就布置好会场,当日梁敬宗等人一到,众人简单寒暄闲聊几句,会议正式开始。 梁畅当仁不让拿起喇叭主持会议,梁敬宗发表了动员讲话,梁大山、姜炳才、许力三人按选举方案的要求,分别发表了竞选演讲。 三人的演讲内容中,针对观山村未来的经济目标设定,姜炳才的总目标与阶段目标是最高的,村民们屏息静气听完三人演讲后,开始互相交头接耳,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布满对未来的强烈憧憬。 梁家诸人除梁敬宗镇定自若外,其余人听完姜炳才演讲后,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 姜家兄弟的财力与梁家不相上下,但最大的区别是,姜家目前从上到下当权者众,如果有心造福乡里,其能量就不是在权途日渐式微的梁家所能相比,这也是梁大山对目标设定比较保守的一大原因。 许力被孟谨行做通思想工作后,心里对孟谨行的计划甚为清晰,因而在演讲内容上他对经济目标没有花太大心思,倒是对观山村产业规划的设想颇得孟谨行影响,具有相当的实际意义和操作性,令坐在台上的梁敬宗、姜庆春暗暗吃惊,都认为过去小看了许力。 姜炳才节节攀升的票数,与孟谨行的推测基本无二,姜姓与散姓村民一边倒地选择做出最高承诺的候选人。 就在村委委员准备宣布选举结果时,看到大势将定的梁虎,突然要求整个程序暂停进行,他觉得有必要让全体村民知道一个事实。 姜庆春很是不悦地扫梁虎一眼说:“选举是件严肃的事情,哪能说停就停?你有什么事,放到选举结束再说不迟。” “就因为选举严肃,我才要让大家提前知道一个惊天的真相,免得乡亲们误选一名杀人凶手当村长!”梁虎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大声说。 村民们立刻骚动起来,窃窃私语之声不断。 一直在抽烟的梁敬宗立刻掐了烟,大手一挥说:“既然事关人命,那就先把选举程序停一停,听梁虎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板着脸望向梁虎,沉声说:“六弟,今天选举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你打断整个程序要说的事,如果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重要,就彻底败坏了梁家人的声誉,你可要想清楚了!” 梁虎脸颊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说:“我清楚得很!” 底下有不少村民已经按捺不住,纷纷让梁虎快讲,到底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是大家不知道的? 姜庆春见事已至此,不得不松口,也对梁虎道:“那你抓紧时间说吧!” 梁虎冷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表,高高举起来,大声问:“这块表,大家伙儿都不陌生吧?” 那是一块劳力士金表,据说当年的申城市,全市只有五块。 除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姜佑才手上戴着一块,另外四块全部集中在长丰,而长丰这四块,有一块在车祸身亡的姜家老五的儿子姜忠年手上,其余三块自然是在才字辈另外三兄弟手上。 “我说我这块表最近怎么老找不到,原来是被你们姓梁的偷了!” 正当大家纷纷猜测,这块表是才字辈哪个兄弟的,姜炳才已经跳起来指着梁虎嚷嚷开了。 梁虎眼看姜炳才冲到自己面前想夺表,手臂立刻向上一举侧身躲过后,大声说:“不错,这块表的后面刻了一个炳字,应该正是你丢失的那块表。但是,你还记不记得这块表咋丢的?” “我哪个晓得?”姜炳才冷冷地说,“我要是晓得,它还会拿在你手上?” “哼,你是不敢想吧?”梁虎说。 “你啥子意思?”姜炳才警觉起来,狐疑地看着梁虎问。 “怕啦?”梁虎又问一声后转身面对众人,指着人群中的一名老年妇女说,“嫂子,你来告诉他!” 一直坐在台上冷眼旁观的孟谨行看到,被梁虎点名的老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梁坤的老妈儿卜凤珍。 他心里不由暗暗冷笑,梁家人的确选在这个时候对姜家发难了! 不过,他很好奇,梁敬宗会如何运用卜凤珍这颗棋子。 卜凤珍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她这辈子生了四个孩子,就梁坤一个存活下来,加上中年丧夫,儿子成了她的命! 梁小山的死虽然不是儿子故意所为,但也不能说毫无干系,对于她这样从小长在山里,连乡里都没去过几次的女人来说,法律这些玩意儿根本不懂,族长说的话就是天条。 梁虎对她明言,如果不按他说的去做,梁坤就得为梁小山的死坐牢。 为了儿子不坐牢,为了自己老来还能有靠,她不得不站出来指证姜炳才,但她又害怕自己陷害姜炳才有损阴德,害了子孙后代。 当卜凤珍哆哆嗦嗦地讲完,姜忠夏就冲上前要揍人,被早就做好准备的梁姓族人团团围住。 姜姓的族人,有不少悄没声地把手按在腰上,眼望着姜炳才,等他开腔动手。 会场内一片剑拔弩张之势。 姜炳才却气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别说表怎么丢的他不知道,就是梁小山死的那晚,自己的行踪也不能拿到这么多人面前来说。 众人见姜炳才脸发白汗直冒,当即都以为卜凤珍所言非假,是姜炳才深夜带人追打梁小山,才导致已经失心疯的梁小山坠崖摔死,那块表就是姜炳才当晚遗落在崖边的。 至于前段时间村里有关梁小山被族兄逼得跳崖的说法,很多人立刻认为是姜炳才为了脱罪散布的谣言。 “哪个敢信这瓜娃子的胡言乱语,我一脱皮敲掉他的脑壳!”姜忠夏急得青筋直爆,恶狠狠地对着交头接耳的村民耍横。 姜庆春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空,精光又从他略显浑浊的眼睛中闪现,夹杂一点点难以置信的犹豫。 姜家兄弟早料到梁家人今天会有所动作,他们昨晚邀姜庆春聚一起商量了大半宿,文的武的都有考虑到,独独没想到梁虎会来这么一手。 最意外的是,姜炳才一直没有开口辩解那晚的去向,姜庆春的心就开始一点点下沉。 他的眼角余光瞥到同坐台上的梁敬宗和梁畅,前者脸无表情看不出内心想法,后者一脸得意,仿佛一切都已胜券在握。 他暗暗骂四叔无用,竟然被懵在当地,就算是瞎编也要先编点东西出来吧? 姜庆春平时看上去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实际上眼光相当毒辣,他看出卜凤珍的恐惧,在四叔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只能拿这个老太婆开刀!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了一圈有点乱套的会场,大声说:“都安静一下……” 连喊了十来声,直到孟谨行也开腔请大家静声,会场上才一点点安静下来。 “卜凤珍,既然你手里握有证据,小山村长又是你男人的侄子,为什么你不一早就站出来,要等到现在?”姜庆春问。 卜凤珍身体像筛糠,望向梁虎的眼神如同受伤的母鹿。 梁家族人里有自作聪明的,抢着替她回答:“那还用问,怕你们姜家人报复呗!没见坤兄弟都逃出去避祸了吗?” “哼哼!”姜庆春冷哼一声,直视着卜凤珍,大嗓门拎高几度,“梁坤出了名的孝顺,会舍得把老妈儿留在这里,自己跑出去?你家先是媳妇跑了,接着儿子又跑了,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跑啊?” 卜凤珍老泪纵横,跌坐在板凳上。 梁敬宗此时转头看向孟谨行,“小孟啊,今天这情况太意外,不如选举改天重来吧。” 作为整个计划的策划者,梁敬宗始终气定神闲掌握着全局。 他绝对有信心借此机会,让姜家兄弟在观山村彻底失去市场,把孟谨行这个开始露芽的新苗掐死在观山村。 孟谨行也明白,梁敬宗此时要选举改期,不仅能打击姜家兄弟,同时还能给自己扣上一顶组织考察失误的帽子,还会令刚刚对未来树起信心的村民再度失望,对下次选举不再抱什么期待。 这是他到桑榆后真正的硬仗,破局就在今天,如果错过,他将再不能出头,更别提什么谋高位了! 他的思绪高速运转,满屋子的目光瞬间落在他身上。 而他,右手不停地来回抚着前额,似乎在组织讲话的措词,左手在桌下一点点紧握成拳…… 此时,屋外隐隐传来刹车声,门口的人群一阵涌动。 第021章峰回路转 门口人群退开,屋内众人看清来人,立刻哗然一片。 梁坤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四名警察,其中三人大家都熟知,系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姜万才之子姜忠华,乡派出所所长徐明和民警张顺涛,另一名所有人都不认识, 徐明和姜忠华一起过来与梁敬宗等人见面,张顺涛则和另一名警察继续跟在梁坤后面,直接走到卜凤珍面前站定。 姜忠华这个时候带着梁坤出现,让梁家众人包括梁敬宗都预感不妙。 孟谨行一直放在桌下紧握的左手,此时终于松开,他随着台上诸人与姜忠华、徐明寒暄。 梁敬宗并不把姜忠华放眼里,与他握手时,连嘴里的烟都没有放下,但抽的速度却一下快了许多,而且坐下来一口接一口地吸,眼睛紧紧盯着卜凤珍母子的举动。 梁坤一把握住卜凤珍冰凉的手,哑声说:“老妈儿,你莫怕!我是主动向警察投案的,他们已经找到那个臭婆娘,证明那晚是梁小山自己跳的崖。我虽也有错,但不用坐牢,教育为主。”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的警察,“不信,你问县里来的刘警官。” “真的?”卜凤珍激动地嘴唇直哆嗦,“老妈儿这些天晚晚睡不着,这下可好啦!” 梁敬宗一脸阴霾,重重摁灭烟蒂,转脸对孟谨行大声说:“你还不宣布改期?” “改什么改?”姜庆春在姜忠华出现后,虽然不知道起了什么变化,但心头大石一下搬开,尤其听见梁坤说的话,他立刻决定对梁敬宗进行迎头反击! “梁虎在选举的关键时刻,为了让大儿子当上村长,竟然连诬蔑别人杀自己幺儿的事都做出来了!我看,除了取消梁大山的竞选资格,其他都不必改!”姜庆春冷冷地说。 “姜庆春,你个狗日的……”梁畅跳起来开骂。 梁敬宗抬起胳膊一把拉住他,阴森森地说:“你给我坐下!你叔手里握着证据呢,你还怕他们翻供?” 呆立在台下的梁虎经梁敬宗这一提醒,立刻扬起手里的手表,冲着梁坤道:“你知道诬陷罪怎么判吗?姜炳才的手表是你老妈儿亲手捡来交给我的,难道是你老妈儿贪财不成,诬赖姜炳才?” “梁虎你个龟儿子,你敢动我老妈儿一根汗毛,看我不揍死你!”梁坤冲着梁虎怒吼。 “梁坤,注意你的措词!”刘警官对梁坤低喝了一声。 “你不用吓他们!卜凤珍刚刚说的话我不会追究,而且傻子也看得出,她是被你逼的。”姜炳才终于缓过神来,抓紧挽回局势,“小坤,我们虽不是一族,但当叔的敬佩你敢作敢当!今后梁家人敢为难你们母子,就是和我们姜家人过不去。你放心,只要有叔在观山村一天,绝不会让你老妈儿受一点罪!” 孟谨行听了暗暗感叹,姜炳才虽是一粗人,但对于如何收买人心,还是相当懂得掌握时机的。 果然,梁坤朝姜炳才点点头说:“谢谢炳叔!”他朝屋内外的众人朗声道,“到了今天,我也不怕自己出丑!梁小山睡了我的婆娘,我气不过追打他,他逃得急,跳了大凤山。” 村民们一片唏嘘。 “梁小山那不是疯了吗?”梁姓中有人替梁小山辩解,“你不打自家婆娘,倒去追个疯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才不是男人咧!”梁坤回道,“梁小山装疯,想把雷云谣吓回城,族里不少人知道!” 此言一出,满座变色。 姜姓族人纷纷对着梁姓族人恶言相向。 “一派胡言!”梁敬宗拍案而起,“梁坤,你戴了绿帽儿是让人同情,但这样诬蔑你族中兄弟,尤其还是死去的兄弟,你简直是毫无廉耻!” “梁乡,不要激动,坐下听我说说!”姜忠华突然出声。 梁敬宗却听都不听,直接拍屁股走人。 对他来说,无论姜忠华查到多少事实都不重要了,梁家这次因为梁小山集体打了个败仗,再坐下去只会让他更丢人,甚至今后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敬宗,你不等选举结束?”姜庆春还对着梁敬宗的背影假惺惺地问。 梁畅见族叔走了,赶紧站起来也要走,姜忠华拦住了他。 “梁副主任,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姜忠华说着朝徐明使了个眼色。 徐明颇有些尴尬地对着梁畅说:“梁主任,姜炳才的婆娘报案,说有人上门以收购古董为名,顺走了她家的劳力士。现在案犯抓获,交代说把表卖给你了,我们要调查赃物去向,并核实一些其他情况。” 梁畅嘴唇一阵哆嗦,急急地说:“徐明,你莫冤枉好人!” “梁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不放过坏人,也不冤枉好人。”徐明说。 此时,刘警官在村民中带出一个叫梁宗耀的,说是也要去协助调查,因为偷表的人说他是提供线索的共犯。 随着梁畅等人被警察带走、姜忠华告辞,喧闹了好一阵的村委终于静下来。 台上的姜庆春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 他暗赞堂弟今天这一手干得漂亮,不但让梁大山绝了当村长的念头,也狠狠打击了梁敬宗的不可一世,更让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了一次当权主持大事的机会。 正当他装模作样地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喝口茶,营造出一种权威氛围,清清嗓子准备说话,何其丰带着刘爱娇和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庆春,还没选完吧?”何其丰一进门就冲着姜庆春问。 “没有没有!”姜庆春站了起来,“你不是去县里了吗?” “我介绍一下,”何其丰指着身后的中年男子对姜庆春说,“这位是申城日报今日乡镇版的记者钟辉同志!钟记者,这是我们的党委副书记姜庆春同志,他边上那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燕大高材生孟谨行同志。” “姜副书记、小孟主任!”钟辉颔首打招呼。 刘爱娇和几名村委委员立刻张罗座位,何其丰当仁不让地坐到主席台中间,向村民简单地表明乡党委很重视此次选举,县领导也专门指示要好好宣传观山这次选举工作的新思路,特地指示他邀请市报的记者来采访选举过程,他来晚的原因就是去接钟记者。 何其丰目光扫过整间屋子,轻咳几声,让孟谨行按选举程序进行下去。 看着孟谨行在自己的指示下,大声宣布选举结果,何其丰心情无比亮丽。 孟谨行昨晚打电话给他,恳请他出面邀请媒体记者来报导选举过程,同时由他这个书记亲临现场替他压场,并说哪怕来晚点也无妨。 何其丰当时还暗责孟谨行不会看形势,哪有一二三把手同时到场的道理?何况有梁敬宗在,他就不能出头,去了只是自扫威信。 但孟谨行后来一席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孟谨行说,梁小山的死因真相可能快要揭开了,梁乡到时未必有心情指点现场工作,如果何书记也不出面,他肯定是挑不起这么大担子的,是不是请姜书记镇场? 何其丰浸淫基层官场几十年,虽然官不大,但说话听声的基本功绝对扎实,孟谨行话里有话,似乎是在向他暗示,选举当天会有一场好戏,他不去就便宜了姜庆春。 他做了来观山的决定,但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甚至带着钟辉和刘爱娇到的时候,还把借来的小车停在村外,和钟辉、刘爱娇远远地站在能看到村委的隐蔽处,暗中观察周围的变化,以确认自己没有猜错孟谨行的暗示。 直到看见警车进村,姜忠华、徐明带着人进村委,而后梁敬宗黑着脸疾步上车离开观山村,他终于确信孟谨行是把一个绝好的,显示党委书记威信的机会放到他面前了。 孟谨行宣布姜炳才正式当选为观山村新一任村长的同时,也宣布孟谨行、许力与梁大山共同组成村财政监督小组,孟谨行任组长,许力为副组长。 留在台下如坐针毡的梁大山,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在村财政监督小组中时,总算觉得挽回一点面子。 …… 同一时间,梁敬宗坐在回乡的车上,阴鸷地给姘头华娘娘打电话,“……他来的时候,你卖力点,把他流的那些玩意儿收集起来,回头上门去给他婆娘看,闹他个鸡飞狗跳,给劳资先顺顺气!再让小珊把他儿子也哄踏实了,霍他说出来,到底是谁坏了劳资的好事……少来这一套,你背着劳资跟他滚一块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现在后悔,晚喽!” …… 姜炳才当晚大宴全村村民,雷云谣也被邀请参加,她找机会偷问孟谨行:“你说梁坤跑都跑了,怎么又自首了呢?” 孟谨行低头俯在她耳边问:“想知道?” 雷云谣点头道:“当然啦,不然问你干吗?” 他咧嘴一笑说:“明天付老板他们过来,我要回乡里,你如果一起去,我就告诉你!” 第022章你我绝配 “不去!”雷云谣直摇头,“去了又是给你抬轿子,我才不呢!” “那就随你喽!”孟谨行耸耸肩。 雷云谣本意是摆摆架子,孟谨行不上当,她又不甘心问题藏在心里,只好一边继续埋怨,一边自找台阶下,“你这人鬼主意一车一车的,谁知道你到时候又打什么主意!” 孟谨行戏谑道:“你装神弄鬼,我出鬼主意,这么说来,你我绝配啊!” 雷云谣闻言,心里脸上都开了花,粉拳举将起来软绵绵捶过去,嘴上倒说得**了,“你就烂在肚子里吧,我偏不去了!” 孟谨行没再接口,嘿嘿坏笑着离座去敬酒。 见他就这么走了,雷云谣又是老大不甘心,嘟嘴咕哝着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话。 …… 次日,孟谨行搭早班车回乡政府。 车子启动前,雷云谣气喘吁吁地赶来,也上了车。 孟谨行看她顶着熊猫眼,在自己边上重重坐下,就觉得好笑,但终究怕她恼羞成怒,强忍着没笑出声,但那眼神却是促狭之极。 “看什么看?”雷云谣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得一夜没睡好,再被孟谨行x光似的眼神一扫,说话生硬得像石头砸下来,“现在可以说了!” “女人急性子可不好,以后只能生女娃子。”孟谨行取笑她。 “女娃子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喜欢女娃!”她瞪孟谨行一眼,“你到底说不说?” 谨行低声道,“但你想知道什么?” “梁坤为什么自首啊?” “噢,这个太简单了,他孝顺,不想让老妈儿一个人遭罪。” “你怎么说了等于没说?” “那你问具体点。” 雷云谣气结,“你就说是不是你让梁坤自首的?”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让他自首的?”孟谨行笑问。 “许力说你们谈到过梁小山的死,当时你提到过梁坤。”雷云谣说。 孟谨行心里顿了一下问,“还有呢?” “还有,你和县公安局的人熟悉,要想在这件事上帮梁坤一把很容易,而且姜忠华也在县局,借刀杀人比你自己直接出面帮梁坤、打击梁虎效果更好。” 孟谨行再次佩服雷云谣强大的推理能力,脱口问:“你大学学什么的?” “新闻啊!”雷云谣想也不想就答。 “学新闻的?”孟谨行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是学动物学就是学法律的。” “去你的!”雷云谣轻轻捅了他一下道,“别打岔,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孟谨行笑笑说:“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啊?” 雷云谣瞪着眼,双手捂嘴,好一会儿才移开手说:“还真是你做的啊?” “没你说得这么刻意。”孟谨行道,“就是我俩那天去畜牧局前,我跟县局李队一起吃午饭,问了问梁坤这种情况法律上怎么界定。正好有位组织部的朋友也在,他觉得观山村选举在际,不把这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会对选举结果产生直接影响,他建议我做做梁坤的工作,让他自首。如果不敢在乡里讲,就到县局讲……” 雷云谣打断他说:“可来的是姜忠华啊!” “说你性子急,你还嘴硬!” 雷云谣凑得近,说话吐气如兰,鼻尖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折射下清晰可见,孟谨行不由自主抬起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接着说,“这是李队的建议。他们虽然都在县里工作,但对桑榆的环境民风还是熟知的,觉得这事只有让梁坤找姜忠华出面,才能迅速水落石出,也名正言顺。” 雷云谣撅撅嘴说:“还让姜家人暗中承了你的情!我就不信,梁坤会不跟姜忠华提到,你做了他工作。” “这种细节就不必纠结了吧!”孟谨行发现女人还真敏感得可以,这都能想到。 “你是怎么说服梁坤的?”雷云谣很情绪化,思维也很跳跃,脸色与思路都是说变就变。 “以情动人喽,还能怎么办?”孟谨行将上身闲闲地靠在车厢壁上,看着她道,“何况李队说了,他的情况不会获罪,没有这个沉重的心理负担,为了他的老妈儿,他自然会说出真相。” 雷云谣点点头说:“有道理。”她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飞起一块红云,压低了声音问,“他老婆真给他戴了绿帽啊?” 孟谨行笑道:“你还真有好奇心!不过,总算那女人有点良知,知道对不起老公和婆婆,被姜忠华他们一找到就说了实话。” “对了对了,那手表又是怎么回事?”雷云谣觉得孟谨行整个计划太漂亮了,不自觉就从眼里流露出崇拜,把脸靠在前座的椅背上回望孟谨行,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迫切样。 孟谨行在同龄人中算是心思深层的,但毕竟才二十出头正值血气方刚,即使内心对雷云谣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但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除了有些有些小得意,也不自觉产生一种痒痒的感觉,不由自主就将更多的细节告诉她。 也许是天要助他,姜炳才的婆娘向徐明报案说表被骗的那天,用的是村委的电话,孟谨行恰好在场。 女人打完电话,孟谨行便问她怎么回事? 女人说前些天有个收古董的外乡人来村里,她带他到家看了几件公婆留下的瓷器,结果对方说都不值钱,问她有没有别的,还说现代的也可以,山里人不懂外面的大世界,就像有些手表,每年价格都在翻番。 女人一听,立刻来劲了,想看看自家的劳力士究竟值什么价,瞒着姜炳才偷偷拿出来让人家给鉴定。 谁知那人说这是一款假表,市场价不过千把块,把女人气得当场破口大骂,说姜佑才不地道,还不如她那些娘家兄弟仗义,竟然弄块假表来糊弄亲兄弟。 收古董的又说,这块表仿得倒是挺真,说不定找个不懂行的葱头,卖出大价钱都可能! 女人一下动心了,想想自家老公一天到晚显摆的手表竟是假的,倒还不如找个不懂行的卖了,还能赚一票,以后自个儿再买个真货让老公戴出去气气那个小气的姜佑才! 但她还是担心收古董的骗她,犹豫着不肯出手。 收古董的倒爽快,说可以先多给一千当定金,手表出手后再给她三千。 女人当即同意了。 但好多天过去,收古董的人间蒸发,她就有点着慌。 厚着脸皮跟姜佑才的老婆通电话,问这块表是不是仿的?结果被耻笑了一顿,妯娌在电话里告诉她,那可是有欧洲专卖店联保证明的进口原装货,几万美元一块的定制表! 女人当即懵了。 她平时虽然悍泼,但几万美元的东西没了,心里还是有些着慌,便瞒了姜炳才到村委打电话报案。 孟谨行当时听完女人絮絮叨叨的描述,立刻想起蔡匡正他们来观山时,梁畅手上戴的也是劳力士金表。 后来倒是没见梁畅怎么戴,经常扔在办公桌抽屉里,估计是觉得太招摇。 饶是这样,他心里还是有火往上窜,如此贫穷的桑榆,对照奢侈之极的姜梁两家人,简直是天上与地下! 他忍不住对女人咕哝,说桑榆隐形的有钱人不少,竟然都戴得起这么贵的劳力士! 女人不屑地哼哼鼻,说整个申城只有五块这样的表,全在姜家人手里,哪里再去找那么多有钱人! 孟谨行一激灵,随即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 详细询问了表的样子特征,等女人走后,悄悄打开梁畅的办公桌抽屉,翻到表盒,取出表,在背面果真看到一个“炳”字。 …… 听至此,雷云谣很不屑地说:“梁家一个不如一个!好好儿一个计划,落到梁畅这种笨蛋手里,不黄也得黄!” “他要不是贪恋这块表,留在身边耍些日子,卜凤珍这回就麻烦了。”孟谨行点头对她表示认可。 “本来嘛,他就算耍几天,哪儿不好放,要放在村委?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我估计,其他人不知道他把表放在身边多耍了几天,他也是怕家里人知道这事,才没敢往家里藏,更没料到我也会干偷鸡摸狗的事。” 雷云谣一愣,随即咯咯直笑,“你倒知道自己做的事也不光彩。” 孟谨行无所谓地扬扬眉,“算啦,不说这个,反正究竟为什么放村委,只有梁畅自己清楚,我们犯不着替他操这份心。” 雷云谣虽然点头,但她还不死心,“那你觉得有问题后,干了什么啊?” “告诉李红星啊,让他透风给姜忠华,关心一下这个诈骗案。” 雷云谣总算住了嘴,靠在椅背上发呆,半晌,突然又问:“劳力士什么时候出定制表了?” 孟谨行失笑,“表壳是旋盖式的,还真刻了个‘炳’字。” 雷云谣咯咯笑起来,“姜佑才可真够损的!” 中巴车此时恰好在乡政府门口停下,孟谨行赶紧推推坐在外侧的雷云谣,一起下车。 雷云谣走出两步,想起忘了包,返回取了包,在司机的催促声中匆忙下车,心一急,鞋跟卡进了车子踏板的破洞中,脚一崴,人直接扑了出来…… 第023章你抱我走 孟谨行眼明手快,在车上乘客的惊呼中,一个转身,探手上前接住雷云谣,俩人连退数步才算稳住身子,雷云谣的一只鞋卡在中巴的踏板上。 孟谨行这才注意到,平素一直脚踩旅游鞋的雷云谣,今天居然穿了双高跟鞋。 他扶着雷云谣靠墙站好,然后折回去帮她把鞋拿回来,才想帮她穿上,一看脚踝已经肿了,只好拎在手里,问她:“我扶着你,你单脚跳行吗?” 雷云谣正痛得不行,听他这么问,老大不悦,憋着满眶的泪说:“怎么跳啊?你抱我走!” “啊?”孟谨行四下望望,低声说,“小姐,这儿是乡政府,我大白天抱着你走算什么事啊?”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雷云谣急了,“是你非要让我来,现在我受伤了,你就想不管我啊?” “我哪有不管你。”孟谨行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和姐姐,很少与女生来往,在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又处处宠着他,面对直接而时不时闹点小别扭的雷云谣,他真有点手足无措。 “我不管!”雷云谣含泪瞟他一眼,“你以前还欠着我一个条件,今天兑现了吧!” 孟谨行拿她没辙,只好手里拎着鞋,把她抱了起来,就这样一直走进党政办。 刘爱娇正埋头赶一篇何其丰交代的稿子,姜琴芳捧着电话聊天,穆添愁眉苦脸地接待一位来上访的老阿婆,姜世峰与梁学军在打嘴仗,刘明学站在梁畅的空位前吸烟沉思…… 孟谨行抱着雷云谣出现,一下使整个党政办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雷云谣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挣扎着要下地。 “这是怎么啦?”姜琴芳说着不太标准的西南普通话,走过来一把扶住雷云谣,架着她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她从中巴上下来崴了脚。”孟谨行说着将手里的鞋放到雷云谣脚边,冲目瞪口呆的刘爱娇说,“小刘,你上次送我的药酒效果很好,能不能再弄点来给云谣擦?” 众人闻言又都一愣,齐刷刷看向刘爱娇。 刘爱娇立刻埋下头,低声说:“我在帮何书记赶稿,等忙完了,我回家取。” “谢谢你!”孟谨行与雷云谣异口同声地说。 “不客气的,孟主任。”刘爱娇的头埋得更低了。 刘明学走到孟谨行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孟……啊,很快该叫孟乡了吧?呵呵,何书记让你来了直接去见他。” “我马上去。”孟谨行想了想又说,“主任,观山村选举能成功,离不开你的大力支持,更离不开乡领导的正确决策!我就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小兵,您就别捧我了!” “孟主任,是你的成绩就是你的成绩,谁要抢功劳啊,也得问问群众答不答应!” 姜琴芳现在对孟谨行大有好感。 现在,连她老汉儿都大夸孟谨行办事沉稳不显山露水,帮姜家人这一把帮得相当不着痕迹。 刘明学嘿嘿干笑着坐回自己座位,不再搭理任何人。 孟谨行请姜琴芳帮忙照顾一下雷云谣,随即去见何其丰。 他并不知道,就在上午他来的路上,乡党委因为他曾展开过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斗。 …… 昨天何其丰离开观山前,孟谨行接到陈运来的电话,知道付成名今天要过来,立刻将此事向何其丰作了汇报,何其丰立即表示要全力接待好付成名,一定要把他留在观山投资。 何其丰当场又就此事向县长肖云山作了电话汇报,肖云山指示他全力去做,县政府一定会大力支持桑榆的工作。 何其丰回到乡里就马不停蹄召开了会议,落实具体的接待工作,并提出成立一个乡政府招商小组,由他亲自任组长,孟谨行任副组长,乡政府各部门负责人为小组成员全面配合孟谨行工作。 梁敬宗对这个提议没有表示反对。 一方面是他刚打了个败仗,需要低调调整以图再起,免得被何、姜联手痛打落水狗。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负责政府工作,最缺的就是钱,孟谨行既然能把钱弄进来,何其丰又想图表现冲在前面,他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姜庆春更是举双手赞成何其丰的提议,姜炳才刚上任村长,需要各种外援助他一臂之力,这个时候有外商到观山投资,傻子才会把财神拒门外。 何况,观山村选举和梁小山死因揭露这两件事,令他对孟谨行真正刮目相看,也意识到族叔姜佑才、姜德才的眼光多么具有前瞻性,这个年轻人的确值得笼络。 乡里三巨头一致同意某件事情的情况,是桑榆乡几十年未遇的奇事,其他党委委员头一次不用在中间夹破脑壳,自然都是赶紧举手同意。 何其丰乘胜追击,今天一大早又召开党委会议,将钟辉请人凌晨从申城出发送来的、新鲜出炉的《申城日报》放到会议桌上,指着上面的头条新闻说,桑榆有多少年没上过报纸了?孟谨行这个年轻人,功不可没啊! 他说,有错要罚,有功就要奖。 何况孟谨行去观山前,乡里有过一致决定,孟谨行一旦把梁小山的死因查明、把村长选举的事情做好,乡里就尽一切力量破格提升他担任副科实职。 现在,孟谨行不但圆满完成乡党委政府交给他的任务,还积极主动为观山村、为桑榆脱贫出谋划策引进资金,这样的干部不上,谁上? 梁敬宗在会上看着第一次中气十足大声发言的何其丰,突然醒悟到,自己在过去几年里,还是麻痹大意了,何其丰没有真正向自己屈服,他只是在蛰伏等待一击而中的机会。 梁敬宗的心里在大声冷笑,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他梁敬宗还没有真的倒下?何其丰想仅仅通过梁小山一事,让自己从此将桑榆的权力拱手相让,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他发言的时候,冲着何其丰笑得很和煦,表示孟谨行升职是迟早的事,党委不能因为他有了一点点成绩就过于放大,那样不是鼓励孟谨行,而是害了这个年轻人,让他容易犯下骄傲自大的毛病! 他还说,反正县里定了个一年期限,现在才过去半年不到的时间,再考察考察提拔也不迟。 何其丰先是打着哈哈表示梁乡说得在理,接着却突然抬出县委书记郑三炮来,说报导观山选举的钟记者,昨天回去路过长丰,郑书记请他吃饭,他提到孟谨行在观山的工作成绩,郑书记也连连夸赞,还当场指示钟部长,这样的年轻人就该破格提拔,让他好好发挥骨干作用。 梁敬宗与郑三炮关系非同一般,这些年他在桑榆能够屹立不倒,也是全仗着当年对郑三炮那点救命之恩。 但恩情总有用完的一天,梁敬宗知道郑三炮这两年在市领导心目中的份量逐步下降,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桑榆停滞不前的经济拖了后腿,郑三炮一直隐忍不发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如果郑三炮这次真的有意提拔孟谨行,加上那个记者与钟敏秀又是兄妹,上下配合何其丰推孟谨行上位,梁敬宗知道自己就算反对也是螳臂挡车罢了,。 他用了个缓兵计,说既然书记有指示,那就下回向书记汇报工作时,再当面聆听书记的指示。 姜庆春在这件事上没表态。 虽然几位族叔都再三关照,要他笼络孟谨行,孟谨行这次也确实算帮了姜家,但真正得到实惠的不是他姜庆春! 一想到孟谨行这次很可能坐着火箭升到与自己平级的位置,他个人在感情上一时间接受不了,想想自己为这个位置爬了多少年啊! 何其丰连战梁敬宗两场,结果表面打了个平手,暗地里并没有讨到好,招商的事让他心里不停地擂着鼓。 …… 孟谨行走进何其丰办公室时,满室烟味,何其丰就在烟雾后面给钟敏秀打电话,看到孟谨行立刻招手示意他坐。 “……钟部长,那就这样,这事还请你多费心!” 何其丰挂下电话,笑着看向孟谨行,语气中却多少带着一点忐忑,“外商还没到吧?你对这事到底有几成把握?” 孟谨行一边掏烟递给何其丰,一边答道:“电话没过来,应该还在路上。”他说着又去倒杯水,“我不能说有十成把握,但只有我们把该做的工作做好,八成的把握应该有。” 何其丰看了孟谨行一会儿,郑重地说:“小孟,这件事成与不成直接关系到你的前程,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刚刚钟部长在电话里说了,郑书记在县委常委会上表态了,桑榆到今年年底,无论财政、招商啥的,只要有一样能拿出个像样的成绩单来,不管是谁办成这件事的,他都论功行赏,尤其是年轻干部,更要破格提拔!” 听了这话,孟谨行心里微有疑惑。 钟敏秀不是应该和肖云山一路的吗? 他不由想起那日拜访钟敏秀前后的一些谈话,想理出点头绪来…… 第024章申城之行 孟谨行那天拜访钟敏秀时,钟敏秀所提的两个建议之一,就是请市级媒体报导观山村选举。 中午与徐旸吃饭期间,徐旸接了钟敏秀的电话,她在电话中跟徐旸表扬了去观山村的选调生,并说这样肯干会干的年轻干部应该是组织重点培养的人材。 徐旸充分领会领导意图,饭桌上除提醒孟谨行要快速处理梁小山的问题,还建议他找市里的记者来报导一下,譬如钟部长的大哥。 当然,徐旸认为孟谨行出面请钟辉,份量不够,这件事可以请书记何其丰出面。 有了钟敏秀和徐旸或明或暗的提点,孟谨行茅塞顿开,在选举前一天给何其丰打了电话,促成何其丰与钟辉到观山村。 …… 孟谨行身处最基层,仰脸能看到的上层关系还是有限的。 当他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立刻不再纠结眼下搅不明白的事情,而是态度端正地说,“书记放心,我一定尽一切力量做好这件事!” 态度端正了,孟谨行自然不会放过摆困难的机会,“不过,影响这件事的要素如果办不好……” 他很是担忧地摇着头,看得何其丰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小孟,有什么困难你早点摆出来,藏着可解决不了问题!” 何其丰想借这个机会在接下去的换届中打个漂亮仗,因而心里早存了只能胜不能败的心思,孟谨行那二成失败的概率,让他感觉有东西从胸口一直堵到喉咙口。 孟谨行见火候到了,便说:“问题还在路上!” “不是筹到钱了吗?”何其丰皱眉,“修就是了!这次不比以往,没你签字,他们谁也动不了钱,你担心什么?” 孟谨行道,“捐的那些钱最多用来维修一下现在的砂石路面,要想新建一条把投资商引进来的路,还远远不够!” 何其丰觉得孟谨行这话有点道理,马上道:“你把问题提出来,应该是有想法了吧?” 孟谨行抓抓头皮说:“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我说出来,您把把关。”他看看何其丰的反应,继续道,“县乡财政紧张,要投钱的地方多,帮不到我们。我们是不是能动动市里的脑筋?” “市里?”何其丰一愣,“这不好办吧,层层下来……” 何其丰沉思了一会儿,还是连连摇手说:“不行不行!” 他当了几十年基层干部,一直恪守循规蹈矩的办事原则,从来没有想过跳开县里直接找市里要钱,他觉得孟谨行到底年轻,想法完全不在套路上。 孟谨行轻吸一口气说:“不是我们自己直接找市里,而是通过县里与市交通、旅游、规划各部门沟通,形成一个综合项目来要求财政拨款。” 何其丰眼睛瞪大了,“搞这么大?那得多久办成这事?开玩笑!” 孟谨行看出何其丰急于出成绩的心理,但眼下这事,越急效果越差。 但他没权利批评领导,只能挑何其丰感兴趣的来做说服,“书记,项目虽大,但可以分块进行。我跟市旅游局开发科的同志沟通过,这次长丰旅游规划通过,他们也有意先把桑榆的旅游开发搞起来。” “有这事?”何其丰吃惊不小,他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啊! 他不由认真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如果孟谨行的消息确切,那对何其丰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机会! 他对官场路数太清楚了,如果上面想做某件事,下面又恰好投上所好,上位就是迟早的事。 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开腔:“小孟啊,我理解你想把观山村建设好的决心。但是!市里的事情可不是儿戏,千万不能随便拿来说,万一谁把道听途说当了真,后果会很严重。” “书记,我明白!”孟谨行道,“要不这样,您抽个时间,我陪您去趟市里见见市旅游局的崔科,听听他怎么说。” 何其丰想了想终于说:“去见见面也好。不管成与不成,多了解点信息总是对桑榆有益的,你安排吧。” 孟谨行立刻答应着给崔牛挂电话,很快约定了去申城见面的时间、地点。 打完电话,何其丰示意孟谨行再坐一会儿,并说:“小孟,我看你抓紧跟姜炳才做好交接,回乡里上班吧!梁畅的事还没个准信,明学一个人管理党政办太吃力,你回来可以帮他一把。” “我听您的!”孟谨行说。 何其丰点点头,“送走外商后,你就回来,接下去很多工作等着你做。万一,县里同意直接提拔你当副乡长,你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书记放心,无论在哪个岗位工作,我都是您的兵,都会尽全力把工作做好,不辜负您的期望。”孟谨行大声言道。 何其丰很满意孟谨行的态度,正想再鼓励几句,刘明学敲门进来,说外商到了。 二人赶紧起身去相迎。 …… 刘明学向梁敬宗汇报外商到时,梁敬宗直接挥手让他把人带何其丰那儿去。 “干吗不在你这儿谈?”梁敬祖正和梁敬宗商量事,听得这话,不解地问,“现在招商这块工作在哪儿都是重头戏,你这不是把功劳往外推吗?” “你不懂!”梁敬宗道,“就我们这穷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水电不通的,谁来投资谁陷里面,我压根就不相信姓孟的瓜娃子真能把钱弄进来!” 他双脚高高搁在桌面上,仰头长长吐出一圈烟,脸上挂着冷森的笑,“退一万步,真让他们把钱弄来,怎么用,还不是我说了算?” “这倒是。”梁敬祖立刻点头。 “继续刚刚那话题。”梁敬宗说,“姜忠夏到底怎么说的?” “说是经侦队把梁坤带去找的姜忠华。” “经侦队?”梁敬宗面色一凛,“难道上次小畅他们撞着李红星和蔡匡正,真让李红星怀疑上了?” “不可能吧?听徐明的意思,李红星这个人,捞过界的事一般不做。” 梁敬宗收回腿,坐正了身子,凝视着梁敬祖道:“这事,我看八成与姓孟的有关!” “他有这个胆,才来几天?”梁敬祖不太相信。 “那你说,这之前,你几时见李红星、蔡匡正来过观山?” 梁敬祖无语了。 “你马上找人去诈诈那姓卜的婆娘,从她嘴里掏出来的,多半不会假。” 梁敬祖不多言,立刻起身要去安排,梁敬宗又叫住他说,“小畅的事,该花钱就花,让他早点出来,明学一个人斗不过姓孟的!” …… 梁敬宗兄弟俩密谋的时候,孟谨行与何其丰已经陪着付成名一行去观山,雷云谣因为崴了脚不能回观山,暂时借住在刘爱娇的家。 两天后,一行人原车从观山返回,孟谨行与何其丰又匆匆去了申城。 崔牛自从得了徐旸指点后,回去就把先行开发桑榆旅游业的规划,向局长蒋凯丰提了出来,并得到了默许。 孟谨行与何其丰跟他的见面相当顺利,双方一拍即合,由崔牛牵头把蒋凯丰约出来,一起吃了晚饭,酒桌上商定:先由桑榆乡和长丰县建设局联合向长丰县委打报告,再由长丰县委出面跟市旅游局接洽,共同出具报告给申城市政府,要求对桑榆旅游试点区进行立项。 临分手时,崔牛又提醒他们,双方把报告打给市政府前,最好由长丰县主要领导跟市里一二把手先汇报沟通一下,以便报告能顺利通过。 虽说事情仍有很多不确定,但和市旅游局联手运作,让何其丰立刻有信心百倍之感。 当晚,二人入住申城宾馆,何其丰说要看望两位老战友,让孟谨行晚上自由活动。 百无聊赖的孟谨行一个人躺床上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穿上衣服离开宾馆,去逛申城的夜市。 孟谨行到桑榆报到时到过市委组织部,因为时间匆匆,对申城只是一瞥之间的印象。 此刻,夜色迷离之下的申城虽不及省城都江繁华,却别有一番小山城的恬淡,唯有市中山建国路上的夜排档真正显现出市井的喧闹。 孟谨行东看西逛,发现夜市上最多的是各类煎炸后出售的虫子,每个摊档都是生意火爆。 他凑近看了几次,最终都没敢掏钱买来一尝。 一路走一路看,不自觉穿了两条街,竟一路走到申城著名的仿古街。 他忽然想起,当日跟着蔡匡正到观山村来的邬晓波,开了一家无极草堂,位置就在仿古街。 正想着是不是上门拜访,从街道远处跑来一位红裙女孩,长长的马尾在她的跑动中有节奏地甩动着,明亮的路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孟谨行看到一张洁白如瓷的脸,稚嫩而生动。 “你不要飞啦,快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女孩的动作很夸张,甚至有点张牙舞爪,她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很快经过孟谨行的身边。 孟谨行恍惚间看到女孩的前面飞舞着几只虫子,她经过的时候一缕药香钻进他的鼻子,很淡,却令人心神一振。 他不由自主闭上眼,耸动鼻翼,试图再吸一吸这令人舒心的味道,耳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声孩子的嚎啕…… 第025章学姐雅沁 孟谨行回身看见,红裙女孩停在一对父女面前,父亲约摸三十出头,女娃儿不过五六岁,胖嘟嘟的小手正拼命挥舞,父亲正一脸焦虑地弯着腰,手伸在女娃儿脸上,像是在捉虫子。 红裙女孩越过那位父亲,抬手在女娃儿的脸上快速一拂,笑意便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女娃儿依旧哭着嚷嚷,“痛痛,老汉儿,痛痛!” 那位父亲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抬手一掌朝红裙女孩挥出,饶是隔了些距离,孟谨行还是清楚地看到,红裙女孩洁白的脸上瞬间显出五道粗粗的指印。 孟谨行皱皱眉,举步走过去,经过一辆缓慢停下来的大奔,到红裙女孩身边站定。 “当着孩子的面打人,不太好吧?”他说。 “我就打了,管你啥事儿?”那位父亲大有横眉怒目之势,朝红裙女孩伸出粗厚的手掌道,“我女儿被你的虫子蛰伤了,你得赔医药费!” “这位先生,她也只是个孩子,就算真有错,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孟谨行提高了声音。 那位父亲极度不耐烦地推了孟谨行一把,“不能打她,那我打你怎么样?让你好管闲事!” 孟谨行只轻轻一侧身,右手轻抬,手腕翻转,便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沉声说:“去派出所处理吧!” “哎,算了算了!”红裙女孩拉了孟谨行一下道,“这位大哥哥,是我有错在先,你就放了他吧。” 她说完又朝着那位父亲鞠了一躬,赔礼说:“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自己的虫子,吓着这位幺妹儿。你放心,这虫子蛰过后只要擦些淡盐水就好!” 莽汉未必就是坏人,女娃儿的父亲刚刚也是关心则乱,才动手打人,孟谨行劝架时,他火气未消就难免犯冲,但凡这种人往往就是吃软不吃硬。 他听红裙女孩轻轻柔柔地道歉,看她脸上根根分明的指印,口气立刻软了几分,“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红裙女孩抬手往来路指了指道:“无极草堂是我爷爷开的。你如果不信,我带你们去问爷爷!” 那位父亲愣了一下,摸摸女儿的脸,对红裙女孩说:“你莫要霍我们!” “我可以替她证明。” 婉转之声轻轻响起,一张淡绿色的名片同时递到那位父亲面前。 孟谨行全神贯注于争执,没有留意到身边何时多了一男一女。 说话递名片之人是位芳龄二十六七的女郎,披肩直发,藕色深v薄毛衣配烟灰色一步裙,前凸后翘的体形再衬以修长的双腿,火辣惹人。 与吐血身材相反的,是女郎精致动人的脸庞上冰冷的表情。 她在说出那句话以后,便不再多言一字,直接拉起红裙女孩的手就走。 和她一起的男子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边拿钱边问:“要赔多少,说个数吧。” 这情形,弄懵了那位父亲,却点着了孟谨行。 他一把按住男子的手,声音冰冷地说:“双方都有错,你再用钱砸人,那就更是错上加错!”他说着一把抱起小女孩,对那位父亲说:“走,去无极草堂,让他们当场擦一下淡盐水确认一下,如果真是没有大碍,你也给那小姑娘道个歉。” 那位父亲脚跟着走,嘴里却说:“无极草堂了不起吗?大人还不及小女娃懂事!”他被女郎和男子的傲慢再次激起心头的无名火。 男子根本不理会孟谨行与那位父亲的态度,眉毛一挑,将皮夹塞回口袋,也跟着往无极草堂走。 进得无极草堂,阵阵药香扑面而来。 孟谨行轻轻放下小女孩,让她跟在父亲身边一起进大堂。 晚上的大堂里依然有不少顾客,四个值班的营业员忙得不可开交,红裙女孩正拿着一个布袋子,趴在高高的柜台上探头看着,嘴里叽哩咕噜说个不停。 营业员出声招呼孟谨行等人时,红裙女孩转过头来,明亮的眼睛里闪出惊讶,她一下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他们跟前问:“你们连我姑姑说的话都不信啊?” 孟谨行朝她和蔼地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说:“妹子,我们每天都会遇到许多事情,闯了祸知道道歉是对的,但主动处理后果同样重要。你说哥哥说得对吗?” 红裙女孩歪着头想了想,随后很老成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她随即转脸对小女孩的父亲说,“叔叔,你带幺妹儿坐会,我去取盐水给她擦,你观察半小时,她脸上肿消了再回去。” 看着红裙女孩跑开,孟谨行朝那位父亲笑笑说:“你觉得她是不是比大人懂事?” 那位父亲刚刚用这话噎过男子,这回听来,知道孟谨行一语双关,让他也拿出点大人的风度来,当即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红裙女孩很快拿着一个纸杯和棉棒跑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女郎和邬晓波。 邬晓波看到孟谨行一愣,但没有急着寒暄,而是先看了小女孩的脸,又郑重地向女孩的父亲道歉,接着才笑问孟谨行:“小孟主任就是大哥哥?” “邬老,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来您的无极草堂,竟是这种方式。” 看到红裙女孩拿着盐水,同时把邬晓波也请出来赔礼,孟谨行认定这个女孩年龄不大,却拥有这般教养,与邬晓波的言传身教应该分不开,因而对邬晓波敬重更甚。 “哈哈,没关系。”邬晓波挥挥手说,“小菡毕竟才14岁,遇事想得不周全。你把他们带过来是对的,检查过、处理好,大家都放心,这是负责任的态度,也有利于我们无极草堂的名声。” 邬晓波话音才落,那女孩的父亲就冲着红裙女孩欠身说:“女娃儿,叔向你道歉,不该动手打人!” 红裙女孩的长睫扑闪着,向他展开一个甜甜的笑容,“没事,睡一觉,明天起来全都好啦!”说着还很老练地学孟谨行先前摸她头的样子,也摸了摸那个小女孩的头。 邬晓波和孟谨行见状,都大笑起来。 女郎不知何时已经送走了同行的男子,重新回进门来。 邬晓波这才给孟谨行介绍,“这是我的小女儿邬雅沁,现在在创天集团工作,说起来,她还是你的学姐。”他又指指红裙女孩说,“这丫头是我二儿子的女儿邬菡。” 他说完又向女儿和孙女介绍了孟谨行,邬菡闻听孟谨行的大名,立刻指着他说:“原来你就是爷爷这些日子常唠叨的小孟主任啊!” 孟谨行没料到自己会给邬晓波留下那么深印象,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应答。 邬菡少女心性,已经兀自哇啦啦开讲,“爷爷老是拿你教育我,要好好读书,以后也考燕大。还要学你不怕吃苦的精神,做一个心系百姓,活得有意义的人!” 孟谨行闻言,很是汗颜。 他的确不怕苦,但说到心系百姓、活得有意义,他觉得自己远远够不上这样的高度。 他为观山村做的每件事,都仅仅只是从有利于工作,有利于未来发展的角度着想,离邬晓波所褒奖的道德层面绝对是有差距的。 “邬老,我哪有这么好!”他直言,“我根本没想过那么多。” “哈哈,年轻人谦虚了。”邬晓波招呼孟谨行落座,“你是特意来找我?” “那倒不是。”孟谨行实话实说,“一个人闲逛走到这里,本来还犹豫,第一次来空着手不像话,倒没想到您孙女误打误撞给了我一个空手上门的机会。” “这种客套,在我这儿用不着。”邬晓波笑着摆手。 俩人闲聊起观山最近的情况,邬雅沁端了茶过来,表情已不像先前一般生冷,还坐下来静静地抿茶,听他俩摆龙门阵。 邬菡起初也在听,听着听着就觉得无聊,又去柜台上拿了那个布袋来玩。 邬晓波毫无长者架子,与孟谨行聊到观山的野生药材时,兴头大起,让营业员拿了各种中药材过来,一样样指给孟谨行看,说哪些是他在观山看到的,现在的市场价格如何等等。 邬雅沁偶尔也插上一句。 孟谨行不知道这位学姐,邬雅沁却知道孟谨行在燕大的名气。 只不过,孟谨行大一时,邬雅沁已经大四,那一年她提前离校出国留学,未能一睹此后四年这位燕大风云人物的真容,有关孟谨行的所有辉煌事件,都是她燕大时期的闺蜜们在越洋信件上津津乐道的事情。 孟谨行有留意到邬雅沁对自己的打量,但他不敢回视这个有几分夺目的女郎,他总是把目光落在邬菡身上。 邬菡玩虫子玩得起劲,终于勾起孟谨行的好奇心,他一边笑说自己看到夜排档上到处都是的虫子,真心佩服申城人强大的胃口,一边冲她笑道,“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虫子,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邬函立刻将袋口倒扣过来。 一时间,形态各异的活虫子悉数掉在桌上一个空茶碗里,把孟谨行惊得起了一身疙瘩。 惊魂初定,他却在一堆或爬行,或蠕动的虫子中,发现一只黑乎乎长相丑陋的虫子,觉得相当眼熟,不由指着它问邬晓波:“邬老,这虫也能吃?” 第026章高价土鳖 邬晓波伸手捉起这只虫子说:“这叫土鳖,也叫地鳖虫。以前这种虫子到处都是,可是随着城市扩建,文明卫生度的提高,申城一带几乎是绝迹了。现在啊,这东西身价紧俏,市场上一公斤成虫都涨到60块了,还是有价无市的。” 孟谨行盯着邬晓波手里的虫子看了又看,终于说,“这个虫子我见过很多,但它好像是叫过街。” 邬菡噗哧一声笑道,“谨行哥哥,你怎么不说它叫过马路啊?”她说话间,已经动作利落地举碗将所有虫子尽皆放回口袋, 孟谨行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我觉得像,但不知道是不是。” 邬雅沁接道:“小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地方确实叫它过街。” “那就对了。”孟谨行轻拍一下桌子,“它活血通瘀效果相当好。” 邬晓波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噢,我和朋友都受过伤,同事给了我一瓶药酒,就是用这虫子泡的,效果简直就是立竿见影。”孟谨行说。 邬晓波含蓄地笑笑说:“它是有活血作用,但说到立竿见影,好像……” 他觉得年轻人好夸大是通病,因而话没往下说,算是给孟谨行留了几分面子。 “这是真的!”孟谨行立刻把自己和雷云谣受伤和复原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然后说,“……那药酒,真是这么神奇!” 邬晓波听完沉吟良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酒里面还有其它一些成份,光一种地鳖虫浸酒,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有可能。”孟谨行点头应道。 他的心思已经飞转起来。 邬晓波嘴里有价无市的虫子,居然是桑榆随处可见的过街,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邬老,这种虫子你们真的收购?”他想了又想问。 “是啊,有多少要多少,以后只会越来越少。”邬晓波说着打量孟谨行一眼,笑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有这种虫子吧?” 孟谨行笑着点点头,“我还真有。” “真的?”邬晓波双眼放光,随即作醒悟状,“桑榆有这虫子,对吗?” 谨行说,“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 “要,要,要!”邬晓波连连点头,“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小孟主任,你帮我收购,有多少要多少,我给你45元一公斤!” 邬雅沁突然咯咯笑起来,“老汉儿,你一做生意就不老实!”她朝孟谨行眨眨眼说,“我们集团也收购地鳖虫,60元一公斤。” 孟谨行大窘,没想到邬雅沁会这样拆自己父亲的台,倒是邬晓波本人一点也不以为忤,只是连说女生外向。 邬菡帮着邬雅沁羞邬晓波,说,做生意应该和做人一个标准。 邬晓波却一摆手说:“你们都太年轻,只看到眼前。它现在价格高的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生存环境破坏了。桑榆没有申城的现代化建筑与道路,有它生长的自然环境,但谁能保证这个环境会长存?谁又能保证大家都知道它的市场价值后,不会过度捕捉?” 孟谨行闻言想到了雷云谣饲养的娃娃鱼,有点明白邬晓波的用意了,“您是想购买的同时,再对这种虫子进行保护性养殖?” 邬晓波立刻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不错。我可以在桑榆投笔钱,搞个养殖基地,专门饲养这类已经开始走向灭亡的药用昆虫,与你们来个共同发展。” “太好了!”孟谨行一下握住邬晓波的手,“您要是决定这么做,别说45元一公斤,就是40元一公斤,我也卖!” 邬雅沁立刻轻笑道:“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砸了自己燕大经济系高材生的牌子!” “学姐是说成本吧?”孟谨行嘿嘿笑道,“眼下的野生地鳖虫出售,最多花点捕捉的人工成本,40元一公斤都赚狠了。至于养殖的,那是邬老自己的投资,我就管不了啦。” “哈哈哈……”邬晓波笑起来,“雅沁这是霍你呢。养殖成本也很低,这虫子就喜欢阴湿的地方,繁殖和生存能力都挺强,又什么都吃,花不了多少养殖成本,是最适合农村分散养殖。” 孟谨行一听这话来劲了,“邬老,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答应。” “有事直管说。”邬晓波爽快地说。 “不如,您也别投资养殖这种小生意了,把这机会留给观山村的穷乡亲。”孟谨行道,“就请您把养殖方法教给他们,只要您肯教,多少学费我们都付!” 邬晓波一震,随即手掌在孟谨行肩上重重地按了一下说,“我免费教!” “太谢谢您啦,邬老!” 孟谨行站起来冲邬晓波鞠躬,被邬晓波一把拉住,“不敢当,不敢当!小孟主任,我是冲你对观山村村民的这份心答应的,我们谁都不用谢谁!” 邬雅沁有点动容,邬菡更是说:“谨行哥哥,你好棒!” 孟谨行被小姑娘夸得不好意思,一个劲地抓头。 邬晓波突然想起了药酒,问道:“小孟主任……” “邬老,您就直接叫我小孟吧,要是叫我谨行就更好了!” “哈哈,好,那就叫你谨行!”邬晓波觉得与孟谨行很投缘,“你刚刚说的药酒,什么时候有机会,带点给我看看?” 邬晓波出身中医世家,只要遇上民间被埋没的方子,他就会心里痒得发慌。 “我身上就有。” “啊!”邬晓波的表情立刻变得如同小孩子见了心头好,瞳孔放大,流光溢彩,“那还等什么,快拿给我看看!” 孟谨行随身带的这瓶药酒,其实是雷云谣没用完的那瓶,本来是让孟谨行陪付成名他们去观山时,帮忙带给罗阿婆备用的。 但是,孟谨行上大凤山的前一天,罗阿婆老俩口多年不见的小儿子突然回来,把他们接走了,他最后扑了个空。 邬晓波的兴奋感染了孟谨行,他立刻把手伸进裤兜,表情却一下僵住了。 “怎么啦?”邬家祖孙三人同时问。 孟谨行难堪地挤出一丝笑容,为自己昏头昏脑表示抱歉,“我的包放在宾馆,所以……” 失望之色立刻涌到邬晓波脸上,孟谨行不想让邬晓波失望,马上说:“我回去给您取。” “我跟你一起去!”邬晓波腾一下站起来,他可等不及孟谨行跑个来回。 “我也去,我也去!”邬菡立刻凑热闹。 “我送你们去吧,”邬雅沁说,“这么晚了,坐车去方便点。” 她说着已先起身,扭腰往外走。 一行四人,坐着邬雅沁的白色福特越野车直奔申城宾馆。 是男人都喜欢汽车,孟谨行也不例外。 他坐在后座,看着簇新的内饰,瞄着前方线条流畅的仪表台,心里竟然像是爬满了噬人的小虫子。 邬雅沁透过反光镜看到孟谨行的表情,嘴角溢出促狭的笑,“想不想开?” “啊?”孟谨行与邬晓波同时出声。 前者是想到到邬雅沁愿意让自己开。 后者是估计孟谨行不会开车。 “好啊!”孟谨行当即搓着掌说,“燕京回来后,很久没摸过车子了。” “你有驾照?”邬晓波问。 谨行兴奋地说,“毕业实习那会儿,导师要去考,带着我一起去的。” 说话的工夫,邬雅沁已经靠边停车,孟谨行利索地上车,起动车子,走油上路。 一气呵成的动作,总算让邬晓波一颗提着的心归回原位。 孟谨行一边开,一边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得瑟表情,“原装进口全时四驱动机,独立越野大梁,中情局特工用车。学姐,你牛啊!” “呵,一上手就对这车门清啊!”邬雅沁不由笑起来,“这车不错吧?” “那是!”孟谨行得意地晃晃头,“毕业前,教授从国外带回来的杂志上介绍福特这款新车,我们看了那个心痒啊!想不到,今天竟然让我开上这大家伙了!” “你要喜欢,回头直接开走。”邬雅沁随意地说。 孟谨行却吓了一跳,下意识一个急刹,把邬家祖孙皆吓一跳。 “不好意思,我也是被学姐的话吓到了。”孟谨行连忙说。 邬晓波双手拉着安全把手,撇嘴说:“她呀,是嫌这车碍眼,开走了,好眼不见心不烦。” “啊?”孟谨行没明白。 邬菡嘿嘿嘿坏笑道:“这车是我姑一个追求者送的,我姑不要,人家就赖家里不走;我姑收了不开,人家跑来掉眼泪;我姑开了,人家介天跑来跟车……”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邬雅沁一把捂住邬菡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同时对开车的孟谨行说,“你就当帮我忙吧,回去的时候开走,反正你们那儿走山路用得着。” 无功不受实禄,这人情大发了。 孟谨行答不了腔。 邬雅沁早料到他的反应,张口就来:“待会,那药酒如果真是好东西,你就想办法找制酒的人跟我们合作吧,就当你还我这车的人情。” 第027章幕后推手 话虽如此,孟谨行还是不敢接这车。 他一个月才几百块工资,就算在桑榆花不了几个钱,但变成油让这大家伙喝下去,那他自己就得喝西北风了。 至于公家,他用脚趾想想都知道,他就算天天把这车用在公事上,梁敬宗也不会给他报一分钱。 车到申城宾馆,停车下人,孟谨行把钥匙还给邬雅沁,笑着说:“过过瘾就好,谢谢学姐一片好意!” 邬雅沁噗哧一笑道:“少装了,你是怕养不起吧?” 被她一语戳穿,孟谨行索性也不掩饰,大方点头,“我那点工资养自己都成问题,凭什么用这烧钱的家伙?” “凭这儿呀!”邬雅沁指指太阳穴道,“我爸说了,观山村满世界的宝贝,哪一样不能让你赚钱?” 在这个问题上,孟谨行有点认死理,“那是观山村人的财富,我不能跟他们抢饭碗。” 邬雅沁剜他一眼,薄嗔道:“你真是白学了四年经济,枉为燕大人啊!教授没教过你经济心理学?人在不同经济阶段的**不同,不代表人在一步达到原本应该处于高阶的**时,就会停止追求新的经济目标!你与其让观山村村民一步到位拿到所有的经济利益,还不如分阶段逐步满足他们的心理期望,这才是有利于长远发展的做法。” 孟谨行呵呵笑道:“我可没说让大伙儿一步奔小康。” “那你什么意思?”邬雅沁问。 “很简单,村集体提留,用于全村的发展建设和生活保障。”孟谨行回答得简单明了。 邬雅沁一下折服了。 这个学弟,果然与她所遇到的那些男人不同,有头脑不狭隘。 “那就更简单啦。”她说,“无极草堂、我和你们村一起合作,无极草堂以技术入股,我以资金入股,一起在观山村搞药用昆虫养殖、药材人工培植基地和药材深加工,产品由我和无极草堂包销。这辆车作为投资人的专车,以后就挂在无极草堂名下,费用由无极草堂报销,你只是借用人,可以使用但没有产权。唯一的条件是,新公司必须由你作董事长。” “你说真的?”孟谨行从电梯出来,一下停住脚步。 他关心的不是车子的问题,而是她所说的合作投资! 付成名去观山后并没有对投资的事情表态,他与何其丰虽然按原计划去申城见了崔牛,但如果付成名最终不投资,那么桑榆就拿不出足够的理由来说服县里支持兴建等级公路。 所以,邬雅沁一说投资,他整个人就兴奋起来,大有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感觉。 “你和邬老真的打算投资?”他又问了一遍。 邬晓波呵呵笑道:“我上次回来就有了这打算。如果不是今天凑巧遇到你,过些日子我就打算让蔡匡正陪我再走一趟观山的。” 他说着拍拍孟谨行的背问:“你不是打算让我们一直站外面说话吧?我可是来看药酒的!” “嘿!”孟谨行一拍脑门说,“看我,一提投资,就什么都不顾了!邬老,学姐,小菡,这边走。” 四人进了孟谨行的房间,何其丰还没有回来,孟谨行直接从包里取出药酒递给邬晓波。 邬晓波此刻的神情分外郑重,小心地接过灰色的土瓷瓶,拔出包着红布的木塞,将鼻子凑到瓶口闻了闻,然后仰起头,闭着眼感受良久,复睁眼,举瓶侧倾,倒了一点在指尖上,用舌尖轻轻地舔了舔,把瓶子递给邬雅沁。 邬雅沁对父亲的动作也如法炮制了一遍,然后父女俩对视一眼后,眼里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邬晓波用一种颇为兴奋的语气说:“谨行,这是宝贝啊!这个酒至少是由十一种虫子泡制,其中有一味赤虹蛛世所罕有,单独使用为剧毒药物,与其他十种虫子结合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复合血红细胞的功能!这种赤虹蛛的市场价高达两百多块一克,堪比黄金!” 孟谨行懵住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刘爱娇送的这瓶不起眼的药酒,竟然里面含有如此稀有之物! “做这药酒的民间圣手是桑榆人?”邬雅沁边问,边从邬菡手中拿回瓶子还给孟谨行。 孟谨行点头说:“是我同事的母亲泡制的,她应该就住在桑榆的大洋村。” 邬晓波想了想问:“我想见见她,你能不能引荐一下?” “我问问同事再跟您联系吧。”孟谨行说。 邬雅沁抿嘴道:“问是应该的,不过,来回联系太麻烦,你们那边交通差,通讯也不好!我看这样,老汉儿,我替你走一趟。反正,你和刘叔都有在那里投资的打算,我也该去看看。” “这样也好。”邬晓波点头问孟谨行,“谨行,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孟谨行说。 事情都说定,邬家祖孙便一起告辞,邬雅沁毫不客气地请孟谨行开车送他们,引得邬晓波与邬菡同时笑她,总算把烫山芋抛出去了。 送完三人回到宾馆,何其丰刚刚洗好澡出来,笑问他去哪里玩得这么晚? 孟谨行便把晚上的事说了说,听得何其丰目瞪口呆,心里直叹这小子真是出门遇贵人,到哪儿都能让他撞上好事。 何其丰和孟谨行有着同样的担心,怕付成名的投资敲不定,结果弄个大笑话。 为保险计,他想从其他方面运作运作,看是不是搞点钱,无论多少,在万一要出问题的时候可以糊弄一下。 但他晚上拜访战友的结果并理想,这些人都跟他差不多,一大把岁数了,都混得不上不下的,手里没一个掌财权的,自然也就没人能在这事上帮到他。 因而,当孟谨行说无极草堂要投资后,他除了感叹孟谨行的好运,也庆幸自己官运不绝。 同时,这也说明一个问题,观山村已经引起外界注意,不可能再封闭在大山中,它的发展将势不可挡。 次日,二人早起退房,去无极草堂接邬雅沁一同前往桑榆。 何其丰看着孟谨行一夜间多出来的豪车,嘴巴张得合不上,及至摸到邬雅沁那张泛着幽香的名片,他更是差点下巴掉下来。 这个年轻女人太有名了! 她的名气在申城官商两界可以说无人不晓,何其丰身在桑榆这个破地方,也时常能耳闻其奇闻轶事,可见名头之响。 何其丰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近距离见识邬雅沁真容,更没想到她还有一个身份是申城名医邬晓波之女,最没想到的是孟谨行居然能攀上她! 孟谨行昨晚说起邬家祖孙,并没有提到邬雅沁的名字,只是一直以学姐代替,因而根本没机会从何其丰嘴里知道邬雅沁的种种厉害,一路上只是与邬雅沁嘻嘻哈哈聊过去学校的一些趣事。 何其丰忽然觉得,孟谨行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撬动市县一些领导到观山来,可能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邬雅沁。 人就是如此,在他不知道某些真相,又急于想知道的时候,想像力总会发挥无边无尽的作用。 何其丰就这样走进了自己的想像,把邬雅沁看成了孟谨行在申城的幕后推手。 有了福特这辆大功率越野车,申城到桑榆,再由桑榆到观山,都变得容易许多。 何其丰在长丰就下了车,他与梁敬宗早就约好,今天要一起向郑三炮汇报工作。 尤其此刻,何其丰下定决心要把孟谨行的职务争下来,把孟谨行彻底笼络到自己身边,利用孟谨行背后的一切力量,让这匹千里马策马扬鞭替自己在漫漫官道上充当急先锋。 福特路过桑榆没有任何减速,一路直奔观山,孟谨行计划让邬雅沁先与观山村委一帮人见面商量投资事项后,再带她返回桑榆见刘爱娇的母亲。 福特扬起的尘埃吹进车窗,邬雅沁皱眉关窗,目光扫过路边等班车的年轻女子,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条路真该好好修修了!”邬雅沁随口抱怨起路况。 “我们是打算修,可是小打小闹不解决根本。”孟谨行说,“我这次跟何书记去市里,就是想借旅游大开发的契机,把桑榆这条路打包进去。” “这想法好。”邬雅沁点头的同时又说,“不过,政府做事动作慢,等批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了。你有没有想过融资修路?” 孟谨行笑笑说:“怎么没想过!可是,长丰、桑榆两级财政都太穷,银行根本就不会接这个茬。” “思想僵化了吧?”邬雅沁说,“我听说,运河一带去年开始在搞四自公路,这个你可以借鉴。” “四自公路?” “对。地方自行贷款、自行建设、自行收费、自行还贷。” 孟谨行现在待在山里有点消息闭塞,邬雅沁一解释,他立刻有耳目一新之感,右手在方向盘上一拍道:“好主意!” “小心开车!”邬雅沁花容变色,拍着波澜壮阔的胸口娇嗔道,“你想让我殉葬啊?” “干吗,给我殉葬很亏吗?”孟谨行开心地笑道。 “去你的。”邬雅沁嘴上驳斥,脸上却花容绽放。 然而,当他们跨进村委时,孟谨行笑不出来了。 第028章因沁生隙 观山村委一片狼籍,屋子里围满了人。 孟谨行他们进门的时候,姜炳才的婆娘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脸上又是泪又是泥,姜炳才上身西装被扯脱一个袖子,衬衣领口大敞,红领带挂在脖子上,青筋爆起握拳怒视着一名矮瘦汉子。 那矮瘦汉子头缠青布,标准西南山民的短打着装,眼中精光外露,手里握着一把砍刀,脚踏在椅子上,对着姜炳才骂骂咧咧。 平日里一直充当老汉儿打手角色的姜忠夏,很是难得的萎在墙角,抱着膝盖闷头抽烟。 姜凤云和其他几个族人正抵死抱着怒不可遏的姜炳才,徐明带了两个民警站在边上,既不像出警又不像劝架。 众人看到孟谨行,立刻像看到救星,姜凤云放开姜炳才,快步过来把他拖到门外,附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一顿说。 孟谨行听完,有点懵。 合着是轧姘头轧出问题,家事闹到村委来了,还一闹闹了两天! 孟谨行在门外想辙的时候,屋内却有人认出了邬雅沁。 “雅沁!你怎么来了,特意来找我?” 孟谨行听得声音望进去,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正喜滋滋地跟邬雅沁打招呼,邬雅沁脸上流露出的,正是他那晚初见她时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他回过头问姜凤云:“这人是谁?没见过啊。” “是佑才的儿子忠义,佑才让他回来劝架的,也是刚到。”姜凤云说。 孟谨行闻言仅仅点了下头,他并没有把这位市长公子当回事,而是想着抓紧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了。 他正想举步,屋里的邬雅沁已经走到姜炳才婆娘跟前蹲下来,拿出包里的纸巾替她抹干净脸,轻声细气地说:“嫂子,离婚算了,我带你去办手续。反正是他对不起你,离了婚啊,钱财也都归你!” “啷个说要离婚?”那婆娘惊恐抬头,一把推开邬雅沁。 邬雅沁显然早有防备,身子只是晃了晃便稳住了,紧接着就说:“你都闹这么大了,还不离婚?”她回头一指姜炳才,又对他婆娘说,“你男人里子面子都被你扯破了,你觉得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姜炳才的婆娘一下慌了。 她泼惯了,老公的姘头举着老公的那些宝贝上门示威,她一下就似点着的炮仗,不眠不休地谩骂姜炳才,目的无非是要姜炳才从此不敢生二心,根本没考虑过自家男人会不会逼急了撂挑子。 姜炳才的确火透了,婆娘娘家人大小来了二十多个,由她舅领着到村委讨说法,让他这个新上任的村长威信扫地不说,与华娘娘的事也弄得满村皆知。 村里除了他没人知道华娘娘其实是梁敬宗睡了六七年的姘头,因而只当她是姜炳才有了钱在外头养的女人,现在上门来逼宫。 他却担心梁敬宗知道后暗中算计。 本来他就对华娘娘此举懊恼,现在被婆娘一家弄得人尽皆知,他也真生了离婚的心。 可邬雅沁刚刚说他离婚拿不到自己的钱财了,他的心脏就突突地狂跳,女人可以换,这儿子和钱财却万万换不得。 他这边想着是不是软下来求个饶,那边的婆娘也开始发愁。 她今天第一次看到姜炳才敢对自己发飚,那吓人的样子,只有他俩洞房的那天他才有过这种疯劲儿。 她可压根没真想让男人休了自己。 邬雅沁这时站起来,掸掸衣边,俯头贴在婆娘的耳边悄声说:“嫂子,不想离呢,就赶紧拖自己男人回家,让他泄泄火,往死里整你一回,明天啊,保管你们又比蜜甜。” 那婆娘的脸腾地火红一片,打眼看向邬雅沁,目光既羞又恼。 “妹子,你说话,咋办?”矮瘦汉子开腔问,他也听到邬雅沁让他妹子离婚,想想姜炳才那满满当当的家财,他忽然觉得这主意真是太绝了,自家人会因为妹子的离婚而发笔大财。 婆娘怎会看不出自己大哥想的啥?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姜炳才跟前,一把揪住姜炳才的耳朵说:“走,回家去关了门打架,不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屋子人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老半天反应不过来,最终还是姜凤云站门口挥手赶人走,众人才陆续散去,只留下几个村委委员打扫战场。 孟谨行没想到邬雅沁三两下就把这事给解决了,不由暗笑,看来这种家务事还是得女人来处理最妥当。 想着,他就进门与大家一起动手打扫。 姜忠义看事情告一段落,连忙邀请邬雅沁一起去他四叔家坐坐,权当谢她出面劝架。 邬雅沁看也不看他,施施然走到孟谨行边上,拿过他手里的笤帚道:“一边待着去,这种事儿哪轮得到男人动手。” “嘿嘿,那谢谢学姐啦!”孟谨行也不推辞,坐一边去跟姜凤云、许力、梁大山他们说无极草堂投资的事。 许力等人听说要教村民搞昆虫养殖,都大为惊讶,尤其听说那些虫子还能卖出大价钱,这些一辈子只知道守着死田的汉子,心里都炸开了锅。 就连梁大山也暗中叹服,孟谨行就是办法多。 姜忠义在邬雅沁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就多看了孟谨行几眼,目光中的忌恨不加掩饰。 再怎么说,他都是副市长的公子,虽然拥有的文凭是三流大学,但好歹也是大学生,市建设局的规划科长,并不比眼前这个副股级小主任差,邬雅沁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宁愿帮这小主任扫地,也不愿跟自己去喝茶聊天! 他越想越恼火,越想越生气,三两步走到姜凤云面前,恶声恶气地说:“二爷,现在不是我四叔当村长吗?你们有事也该找他商量才对,跟一个卸任的代村长说个什么劲?” 孟谨行与许力等人正说得兴起,突然被打断,大家这才注意到冷落了姜大公子。 姜凤云马上说:“孟主任是乡里领导,观山村村长也越不过乡里去不是?” “嗯,照这么说也对哈。”姜忠义拍拍许力的背,把他从凳子上赶开,自己一屁股坐下来说,“村越不过乡,乡越不过县,县又越不过市。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什么搞养殖啊,修公路啦,养殖我是管不着啦,但这个修公路,汇报给我听听。” 孟谨行不管姜忠义是谁,就冲他把比自己年长近二十的许力从凳子上赶开这一条,孟谨行就极度鄙视这种人物。 孟谨行从位置上站起来,把凳子让给许力坐,然后不冷不热地说:“向市领导汇报工作是县领导的权力,我们差了太多级别,不能越级。” “现在是我让你们汇报,你就说!”姜忠义眼珠子一瞪说,“除非你们不打算真的建路,也不打算通过项目审批。” “再大的领导都有个权限,路建不建的,还真不是我们谁说了算的!”孟谨行笑着一语双关道。 邬雅沁扫完地过来,靠在孟谨行身边,笑眯眯地问:“你们说完没有啊,什么时候带我上大凤山?” 邬雅沁丽质天成,尤其笑起来媚眼如丝,孟谨行生于省城、就学于京城,见过美女无数,倒不觉得什么,其他人却个个看得呆若木鸡。 尤其是姜忠义,从来只是听说邬雅沁笑起来能迷死人,但申城有几个男人真见过她对男人笑成这样,他先是看得骨头酥麻,接着就觉得胸腔里有团火熊熊燃了起来,看孟谨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刻毒。 孟谨行不知道邬雅沁的声名,只当姜忠义纯粹是邬雅沁的追求者,心里泛些醋意罢了。 而且,他想说的事也已经跟姜凤云等人说完,细节问题只要再跟许力说说,让他去推动便可。 因而,他立刻朝邬雅沁点头说马上去,同时叫上了许力,一同往大凤山去。 二人先是在山脚许力家吃了午饭,孟谨行向他交代了昆虫养殖的推进设想,然后与邬雅沁在山上兜了差不多半天,这才下山准备返回桑榆。 刚上车,邬雅沁就指着倚于大凤山西侧的小凤山问:“听老汉儿说,有个女大学生,一个人住在小凤山上?” “胆大吧?”孟谨行启动着车子笑道,“几时介绍你们认识。” “她长得漂亮吗?”邬雅沁在这点上与任何女子别无二致,说到同性,首先关心的就是对方的长相。 “嗯,还可以吧,身材看上去不错。”这是孟谨行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异性讨论女性的身材。 “比我身材好?”邬雅沁追问。 孟谨行瞄她一眼,认真地说:“没你伟岸。” “哈,你往哪儿瞧啊!”邬雅沁和前一晚风格一样,仍旧是深v,山峰若隐若现煞是诱人,“我其他地方比她差吗?” “哎哟,我的姐姐哎,你坐着,我怎么看得清呢?”孟谨行眼睛带笑再度瞟向她,“再说了,这话题影响行车安全,你知不知道?” “你不要看我不就安全了?”邬雅沁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她坐你边上,你开车安全……” 她的“吗”字未出口,福特一个急刹,恶狠狠地在轮胎的尖啸中定住车身,巨大的惯性把她一下甩上前挡玻璃。 ps:今天生日加一更,中午12点发两更,以此感谢一路支持的各位亲! 第029章怒为红颜 孟谨行急刹车并不是因为邬雅沁长得太不安全,而是车头前方现在站了一位孟谨行觉得安全的姑娘——雷云谣。 孟谨行刹住车就直接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跑到车头扶着雷云谣的肩膀,前后看了又看,说话像连珠炮:“你干吗这样窜出来?很危险知不知道?有没有撞到,啊?” 雷云谣扭扭肩甩脱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你很有大禹治水的风格啊,过桑榆而不入。” “啊?”孟谨行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上午在车站看你开过,喊都喊不住,那叫一个风驰电掣!”雷云谣小嘴嘟得老高,鼻尖儿一耸一耸的。 孟谨行笑起来,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原来你看见我了啊?干吗,生气我没听见你叫唤?” “谁叫唤了?”雷云谣打掉他的手说,“小狗小猫才叫唤呢!” “你可不就是小狗小猫,没被主人搭理就心怀哀怨。”孟谨行逗她,眼里溢着笑。 “一边儿去,什么时候你成主人啦?”雷云谣推他。 孟谨行笑着抓住她的手,“呐,你自己承认是小狗小猫的,以后别又赖我瞎说。”说着也不容她再分辩,拖她往车上去,想介绍她给邬雅沁认识。 拉开车门,正要开口,他才注意到邬雅沁头上在流血,嘴角抽着,丝丝吸冷气。 “你受伤啦?”他赶紧手忙脚乱找纸巾,帮她压在伤口上,“受伤了怎么不出声啊?” “我一出声,岂不妨碍你们打情骂俏?”邬雅沁揶揄道。 孟谨行大窘,才想起要介绍俩人认识,回身叫雷云谣,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别看了,看见我就走了。”邬雅沁揉着额头说,“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孟谨行愣了一下,看向邬雅沁,“你认识云谣?” “葛云状的女儿,我怎么会不认识。”邬雅沁白了他一眼,她心里想着,难怪上午路过桑榆看到那女孩眼熟。 “她不姓葛。”孟谨行有点迷惑,雷云谣会是市委书记的女儿? “葛云状有一儿一女,儿子跟他姓葛,女儿跟她老婆姓雷。”邬雅沁上下打量着孟谨行,“我看她跟你挺亲热的,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谨行心里翻了锅。 过去许多不明白的事,现在一下都明白了。 过去看着合理的事,却一下变得毫无逻辑了。 “怎么啦,这表情?”邬雅沁伸过手来推他一下,“我们还去不去桑榆?” “去。” 孟谨行跳上车,关门启程。 好长一段路,孟谨行都不说话。 他不觉得雷云谣的真实身份有多难以令人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雷云谣始终没有告诉他真相,他觉得自己在雷云谣面前似乎成了傻子。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车到桑榆已是晚饭时间,孟谨行直接把车开到芸香楼门口,带着邬雅沁进去吃饭,又利用等菜的时间,给刘爱娇打了传呼。 邬雅沁的出现,令这家小饭馆一下沸腾起来,各种目光时不时瞟向孟谨行他们这张桌子。 孟谨行即使在男女之事上再不怎么上心,这个时候也能体会几分那些望向邬雅沁的目光背后,所包含的猥琐味道。 他随手脱下自己的夹克,甩了一下披在邬雅沁身上,低声道:“下次来这种小地方,还是穿保守些。” 邬雅沁心里一暖,朝他点点头。 老板娘高声叫小孟主任听电话,孟谨行离座去接,没注意到梁畅恰在此时进了门。 梁畅今天刚放回来,约了一帮兄弟来芸香楼去秽气。 一帮人先是在门口看到福特,羡慕得眼冒金光,围着车子又是看又是摸的,闹腾了好一阵子,甫一进门,长了一对小三角眼的梁畅就瞅到了独坐一桌的邬雅沁,立刻惊为天人,晃着身体就走了过去。 邬雅沁低头扒着饭菜,对梁畅等人流里流气的话语充耳不闻。 “嘿……,臭婆娘,有几分姿色了不起?”梁学军是梁畅的忠实走狗,“知道站你跟前是谁吗?说出来可别吓着你的小心肝!” 梁畅没耐心,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反应,心头就着了火,直接上前探手往邬雅沁的头发抓去。 眼看就能抓住这婆娘的头发,把她拎起来,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狠狠地钳住了。 “日你仙人牌牌的……”梁畅破口大骂着转回头,孟谨行的脸赫然呈现在他眼前。 “梁主任,你刚刚闯完祸回来,又想惹麻烦?”孟谨行轻轻往外一带手腕,把梁畅直接甩到一边,拍拍手坐下来问邬雅沁,“你没事吧?” 邬雅沁浅浅一笑,“没事。是你同事的电话吗?” “嗯,她马上过来接我们去她家。” 梁畅此时已是怒火中烧。 他从梁敬祖口里已经知道,让梁坤去自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孟谨行。 尽管两位族伯族叔再三关照他,把这事暂且压在心里,找机会再收拾孟谨行,但此刻孟谨行为个婆娘再度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不了台,他觉得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姓孟的,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说话间,一张板凳被他高高举起,向孟谨行猛砸过去。 邬雅沁虽说见惯世面,但这样说打就打的场面,还是把她吓着了,看着梁畅把凳子砸过来,一把拉住孟谨行的胳膊,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一对满是惊恐的眸子。 孟谨行背对着梁畅,看不到梁畅的举动,但邬雅沁的表情让他有了警觉,凳子砸到的时候,又夹了风声,结果梁畅自然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被孟谨行一个背摔,甩在桌面上砸得碗盘乒乓作响,也终于把邬雅沁那点惊惧给吓出了声。 孟谨行一把搂住邬雅沁,沉声说:“我们走。”他的目光已经扫到呆立在门口的刘爱娇。 老板娘不知如何是好,想想得罪梁畅还不如得罪孟谨行,凑上前颤声拦住他:“小孟主任,你砸了我的东西……” 孟谨行想也不想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百元炒递给老板娘,“不够的话,明天再算给你。” 离开芸香楼,带着邬雅沁和刘爱娇驾车离去,孟谨行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向冷静的自己,竟然在一天之内,两次因为邬雅沁得罪人,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大洋村是个三面被丘陵环绕的秀美村落,桑榆乡政府位于村中心位置,刘爱娇的家则在村东头的山岙里,她的母亲山玉娇是一位朴实的村妇。 刘家后院有一片山丘,山玉娇娘俩领着孟谨行他们进了山洞,沿着人工开凿的台阶下行十几米,一个足有六十平方的地窖呈现在他们眼前。 穿行在满地的坛坛罐罐间,孟谨行惊讶地问:“这些都是药酒?” 山玉娇自豪地点头说:“山家祖上是方圆十里有名的行脚医生,这些酒治各种病的都有。除了你脚边那几坛是我这些年泡的,其余都有上百年了,一丁点就有效。” “您会看病?”孟谨行以为自己遇到了高人。 “啥子哟!”山玉娇憨厚地笑笑,“山家行医术传男不传女,女娃出嫁才能分到一些药酒当嫁妆,坛子上有纸片儿写着酒的用处,这些都是爱娇以后的嫁妆。” 孟谨行和邬雅沁均是一愣,搞半天,这些酒竟然是嫁妆,这怎么开口买啊? 刘爱娇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事,轻声说:“有多少人家有地方存这些罐罐?你们想要,我送就是了。” “那不行,你要是送我们,你妈还得给你另备嫁妆,倒不如我们买下来,钱你们还可以派用场。”孟谨行说。 “那你就看着给吧,反正是自家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山玉娇并不扭捏。 邬雅沁想了想问:“这些酒卖了就不再有了吗?” “每十年,我们都会倒出半坛,添入自酿的土酒另外封存。你只要不连坛底一起卖掉,几辈子都能用下去。”山玉娇说。 孟谨行一听这话乐了,有另外封存的酒,何必把刘爱娇的嫁妆卖了? 他把这话一说,山玉娇立刻道:“那是因为这次年份没到,你想要就得连底儿一起端。” “这样啊……”邬雅沁迟疑一下说,“您另存的那些有多少卖我多少吧,我每坛付您五百块钱。这些底儿您留着,绝对能让您生财,千万千万别再随便送人了!” 孟谨行赞赏地瞅了邬雅沁一眼,取舍有度,不欺人根本,这是一个诚信商人的表现。 即便如此,山玉娇还是傻眼了!这一窖酒,足足四十多坛,那可是两万多块钱啊。 “这里的环境很适合存酒,我每次只带两坛回去,其他的就寄存在这里,我另外付您一些保管费,您看行吗?”邬雅沁问。 “哎哟,都拿这么多钱了,还要啥子保管费嘛,反正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你放就是啦!”山玉娇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邬雅沁嫣然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她随即又问,“这药酒中有一味叫赤虹蛛的虫子,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 “赤虹蛛外面现在抓不到,早在几十年前,我老汉儿就是自己在山洞里养这个虫子。”山玉娇道。 孟谨行与邬雅沁的眼睛同时一亮,山家人当真藏了宝却自己一无所知。 第030章灰狼白兔[加更 孟谨行通过山玉娇家藏的药酒和珍稀昆虫发现,观山村人缺少的不是财富,缺少的是信息、是引导他们把资源变金钱的领路人。 他不敢把自己当成他们的领路人,但他愿意为这些朴实的山民寻找机会,让观山村的宝贝展示在世人面前。 他与邬雅沁跟着山玉娇母女看了养殖赤虹蛛的山洞,邬雅沁当场又拿出五千元给山玉娇,提出与山玉娇合作投资赤虹蛛的养殖,俩人当场就签订了合作协议。 孟谨行终于见识到邬雅沁在工作上的果断和雷厉风行,只要目标找准就毫不犹豫下手,风格迥异于她私下里的那种娇媚。 从刘家出来,孟谨行就马不停蹄送邬雅沁回申城,福特的车速相当快,甚至在几个相当险要的山路弯道上,孟谨行也没有一点小心翼翼的驾驶态度。 “你很赶时间?”邬雅沁几番胆战心惊后,终于不满地问他。 “乡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路面,简短地回答她。 邬雅沁轻轻哼了哼说:“你是想赶着回去见雷云谣吧?” 孟谨行没有回答,心脏却猛缩了一下。 回程比来时沉默压抑许多,邬雅沁虽然说中孟谨行心事,倒也没有穷追猛打,不时放眼窗外景色,偶尔哼一段流行歌曲。 邬雅沁在仿古街下车时,孟谨行终于问她:“学姐,下次什么时候去桑榆?” 邬雅沁回身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到走都准备当踞葫芦了。” 孟谨行不好意思笑笑,俊目中依然是询问。 “我得准备一些资料,现在说不准,去前打电话给你吧。”邬雅沁说着,嘴唇一抿问,“还有事吗?” 孟谨行抓抓头道:“你这么说,我倒真想起一事。桑榆消息闭塞,很多信息都不知道,就你说的那个四自公路,能不能帮我再详细收集一下信息?” “没问题,下次去的时候,我一并带给你。”邬雅沁眼睛闪了闪看着他,“还有吗?” 孟谨行认真想了想说:“没啦。” 邬雅沁暗叹口气,她看孟谨行沉默了一路,原以为会问她雷云谣的情况,想不到他竟是只字未提,可见他心里有雷云谣。 她略显失落地摆摆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孟谨行没有立即往回赶,他不希望自己因为连续赶夜路而有什么闪失,良好的精神状态是一切行动的保证,他将车停在路边的树荫里,合衣打盹。 一小时后,福特启程赶回观山,于天亮时分到达小凤山下。 孟谨行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上山。 他已经前后反复思考过,无论雷云谣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告诉他真相,至少时至今日,她所有的行为没有对观山村、对他造成不利。 相反,正是由于她的出现,才使观山村一潭死水般的经济活动泛起了波澜,也使得姜梁之争从暗斗转为明斗,让整个桑榆的政治环境趋于明朗化。 纵观这一切,他有理由相信,雷云谣始终不是一个人在观山村战斗,她同样是投石问路的石子,为的就是打破桑榆表面的平静。 从这个角度来说,雷云谣所有的行事计划,应该是一种团队智慧的表现。 孟谨行觉得,如果自己的推测正确,那么雷云谣就没有让他变成傻子,相反,他俩同时成了同一盘庞大棋局上的棋子,充当着马前卒的角色,走得好可以降住帅,走得不好就会沦为炮灰。 只是,他无法推测,雷云谣是甘愿充当的马前卒,还是像他一样,在一种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绑进这个棋局? 他迫切需要雷云谣告诉他真相。 一路往山洞行去,远远就看到山洞口的帐篷里有灯光泄出来,二手柴油发电机的隆隆声不时传入孟谨行的耳朵。 他不由暗赞陈运来动作快。 那是付成名等人来考察时,孟谨行让陈运来帮忙替雷云谣搞来的,天开始转凉,他担心雷云谣住在帐篷里太冷,有电源可以方便她取暖。 他加快了步伐,十分钟后在帐篷前站定,轻咳了一声朝帐篷内问:“云谣,我可以进来吗?” 帐篷中静静地没有任何反映,孟谨行只能透过灯光折射的剪影,确认雷云谣在帐篷中。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默许了啊。”孟谨行略等了等,掀起帐篷的帘子入内。 雷云谣抱膝坐在行军床上,床脚边是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帐篷内其他一应生活用品都不见踪影。 “你怎么把东西都收拾了?”孟谨行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雷云谣问。 “我要回申城了。”她抬脸说。 孟谨行心头一沉,脱口问:“就因为邬雅沁认出了你?你有什么事不能说,看到她就跑?” 雷云谣望着他的脸,撇撇嘴道:“你就这么看我?” “事实就是,你看到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孟谨行闷闷地说。 “我是跑回来给她拿纱布!”雷云谣有些恼怒地说,“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我跑什么啊!” 孟谨行愣住了。 雷云谣瞪着他道:“是,我是葛云状的女儿,我认识邬雅沁。但这些不丢人吧?再说了,我和你认识多久啊?很熟吗?我非得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你?” 她前面两句让孟谨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认为在这事上,自己挺无聊的。 但她后面接连两个发问,却让他有点恼怒,“行,我们不熟,我来找你也是多此一举好吧?我马上走。” 他话虽这么说,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雷云谣看他恼了,咬着嘴唇老半天才说:“我回去是因为报社的暗访任务结束了,原本就想等你回来告诉你的,谁知你一回来就来了观山,我又拖着行李赶回来找你,就是想走前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你却这么误会我!” 她说着就抽嗒起来。 孟谨行被她这一哭,心里更觉得乱成一锅粥,忙凑近她,大手掌替她一下下抹了脸上的泪,低声说:“我也是不知道状况才瞎猜,你要是早点跟我说了,哪来这些误会?” 雷云谣一下打掉他的手说:“你这人心眼儿多,我怎么知道能不能早说?” 孟谨行立刻扳着她的肩道:“我心眼多,你心眼也不少啊,早说了我俩绝配。” “少油腔滑调的!”她又把他推开一些,“谁跟你配一块啊!” “口是心非!”孟谨行说着突然站起来,毫无征兆地往外走,“既然配不到一块儿,那我走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雷云谣一下急了,“怎么每次就不能让着我点?” 孟谨行嘿嘿笑着转身,双手撑床沿上,倾身向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你承认自己是小猫,我以后就让着你。” “什么啊,哪有这样……”雷云谣一下收了口,想起他昨天在山下说她是小猫小狗,他是主人。 一团团红云一下爬满她的脸庞,燃起**的火焰烫烤着她。 “不承认?”孟谨行的眼里尽里坏笑,“那我干吗让你啊?我走了。” “不许走!”雷云谣的脚掌跺了一下,急道,“哎呀,人家是小猫啦!” 孟谨行噗一下笑出来,快速在她额上轻轻一啜,“嗯,小猫乖,叫唤一声吧。” “哎呀,你尽欺负人!” 雷云谣终于发现他是在捉弄自己,立刻粉拳绣腿一起上,但就她细胳膊细腿的小白兔样,哪敌得过已经动了心思的大灰狼? 吵累了,窗户纸也捅破了,俩人挤靠着坐在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而笑。 “暗访是怎么一回事?”孟谨行终于问。 “市委要报社写一份长丰县现状的内参,我们的七人小组就分别下到县、乡、村暗访。恰好我父亲的一位朋友想投资开发小凤山,我就借着投资的名义来了观山村。” “也就是说,下来暗访的,不只你一个?”孟谨行吃惊不小,“这次是统一回去?” 雷云谣点点头,“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 孟谨行有些犹豫地看着雷云谣,他很想知道,他们那份内参会写些什么。 但他又担心一旦问出来,会让她为难。 “你是想知道内参的汇报方向吧?”雷云谣看懂了他的心思。 “你要是为难,不用告诉我。”孟谨行说。 雷云谣咧嘴轻笑,“孟乡果然态度很正确嘛!放心吧,这次下来的人都是钟辉老师亲自挑的,个个都很公正,我们一定正确反映长丰的现状,给市领导作参考。” 孟谨行失笑,“你胡说什么啊,孟乡是能乱叫的吗?” “这不就我俩吗?”雷云谣眨眨眼,“这可是我的最新消息哦,连我爸都不知道,郑三炮已经签字批准你当副乡长啦!” “真的?”孟谨行心中暗喜,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雷云谣重重点头,“钟辉老师告诉我的。” 孟谨行在她脸上轻捏一下道:“你明明认识钟记者,他上次来,你却装作不认识!老实交代,你到底还有多少小秘密?” “没有啦,真没有啦……哎呀,不许抓我这儿,好痒的……” …… 次日上午九点,何其丰召集全乡干部开会,宣布县里对孟谨行的副乡长任命决定,同意桑榆乡党委的请求,由孟谨行主要负责全乡产业发展和宣传工作。 第031章九曲回廊 何其丰宣布完决定,照惯例请梁敬宗发言,哪知道,梁敬宗坐在那里扫众人一眼后,直接宣布散会。 台上台下面面相觑,看着梁老大甩手第一个离去,三分钟内全体鸟兽散。 梁敬宗心里窝了老大一团火。 与何其丰一同向郑三炮汇报工作前,他曾单独去见过郑三炮,将孟谨行的工作狠狠贬低了一番,指出上面派选调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当时,郑三炮并没有反对他的说法,甚至还不时地点头。 梁敬宗认为,凭他们多年的交情,就算郑三炮现在对他有所不满,既然认可他的说法,应该就不会在孟谨行升职一事上最后点头。 哪知道,郑三炮最后不但在组织部的报告上签了字,还当着何其丰的面批评他前后说话矛盾,政治立场不坚定,尤其对于桑榆经济停滞不前这一点,更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孟谨行的任命决定下来后,他更加火冒三丈。 县委几时对一个没有进入党委的副乡长,作出过具体的职务内容安排? 孟谨行开了长丰县的先例,县委居然直接指定他负责的工作内容,最可气的,是把一直由他掌控的宣传工作交给孟谨行。 那可是喉舌啊! 不仅如此,梁畅被姜忠华放出来当天,就被孟谨行打了一顿,完全没把梁家人和他梁敬宗放眼里。 嚣张透顶! 梁敬宗恶狠狠地想,目光透过窗户玻璃望到楼下,一眼就看到停在院子里的福特,简直是越看越冒火。 他堂堂乡长才开了一辆普桑,一个连党委委员都不是的副乡长,居然开这么高级的车,这是**裸的越级,是在他头上拉屎! 他越想越气,转身拿起桌上的包往外走,办公室门关上的同时,门框边一块石灰“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十分钟后,梁敬宗出现在华清池。 华清池是梁敬宗的姘头华娘娘开的澡堂,是他每天必来的地方, 华娘娘长得肤白丰腴,富态毕现,坊间笑言是贵妃转世,她对此评颇为受用,又正好姓华名玉环,开澡堂的时候就干脆用“华清池”为名,从此人称“华娘娘”。 以梁敬宗的脾性,华娘娘跟了他却又半道搭上姜炳才,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的,不把华清池拆了才怪。 问题在于,华娘娘之所以成为华娘娘,并不仅仅在于她名玉环又长得像娘娘,更在于她身具九曲回廊之功,梁老大是欲罢不能,只好顶着一头茂盛的绿草,继续廊外进廊内出,但这怜香惜玉是万万做不到了。 梁敬宗心情不好,自然来找华娘娘撒气,一根短棍儿细搅慢磨就是出不了活。 华娘娘小心伺候,香汗淋漓用了十成功力,也只落得空仓而散。 梁敬祖的电话不早不晚,就在此时打了过来。 “敬宗,出大事了!” “慌个逑!”梁敬宗正为自己连个骚婆娘都征服不了而懊恼,梁敬祖开口就出事,让他立马火焰三丈高。 “真出事啦!”梁敬祖可不怕他兄弟耍横,“下湾那个石场点炮时炸药装多了点,飞石砸了几家的房子,死了几个人。” “下湾哪一年没死十个八个的?”梁敬宗一把抓过华娘娘的头摁到细棍儿上,“让小畅赔点钱不就完了,值得你大呼小叫?” “死的人里头,有秋实的老汉儿!”梁敬祖的声音有点打颤。 “啥子?”梁敬宗这下惊得非同小可,一膝盖撞飞了华娘娘,“他不是该在申城吗?” “老头儿这段日子回来盖房子……” “锤子哦!”梁敬宗赤着身子站起来,手指尖儿拔着胡根,一下重过一下,“你赶紧地筹钱,速度给秋实送过去。让小畅亲自负责给老头儿风光大葬!” “那这钱……”梁敬祖小心地说,“大山竞选村长、把小畅捞出来,都花了不少钱!秋实这里没有百来万不好过,那死了的十几个再赔……” “你脑壳被驴踢了?”梁敬宗不耐烦地说,“赔钱给穷棒子就是扔水里,啷个敢闹事,让徐明直接抓了关进去!对了,你去见秋实的时候,顺便给我瞧瞧,买一辆比姓孟那瓜娃子的车更好的,狗日的!” 挂了电话,梁敬宗瞪着华娘娘道:“还不过来继续?” …… 孟谨行新官上任,因为梁乡长一句乡办公场所紧张,继续留在党政办办公,刘明学帮他在桌上树了一块塑料牌子,上书“副乡长孟谨行”。 徐旸打电话来祝贺,并传达了钟部长对他的关怀。 李红星等人更是来电要他找日子去长丰请客,连蔡匡正都亲自来电话,说等着他请酒。 孟谨行为此特意去了两趟长丰,专门宴请这些县里的领导,充分表达了对他们的谢意,顺便把雷云谣送回申城。 恰在此时,一直没有消息的付成名突然来电话,表示荷兰公司出了点事,他必须马上回去处理,有关他投资桑榆种植业及建路的计划,都将无限期搁置,直到他的公司渡过难关。 何其丰、孟谨行虽然对付成名可能不会投资都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还是难免失望。 尤其何其丰,他希望孟谨行在对待无极草堂来投资一事,能拿出更谨慎的态度来,千万不能来一个黄一个,把招商投资工作当儿戏。 而一直对桑榆兴建公路一事不积极的梁敬宗,得到这个消息后,突然一反常态,决定亲自挂帅推进这项工作。 他在党委会上说:“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小孟参加工作时间毕竟不长,一心想把工作做好的心情,无论是我个人,还乡党委乡政府都是理解的。但是,我们做工作不是喊口号,今天说建路,明天说投资,最后却只闻雷声不见雨点,让老百姓大失所望……” 梁敬宗说这番话的时候,何其丰不时地点头。 他虽然竭力要把孟谨行培养成自己的急先锋,但在付成名这件事上,他对孟谨行是有看法的,觉得年轻人做事不靠谱这一点在任何人身上都逃不过,是时候稍稍敲打孟谨行一下了。 “……所以,我认为,既然县里已经决定让小孟搞产业发展,那就让他把心思都用在产业发展上面。建路的事情啊,还是靠大家群策群力!为了让路早点建起来,让县里对我们建路有信心,我提议,由乡副科以上领导分头筹集启动资金,每人至少十万,谁要是筹不到钱,年底的考核就不用过了!” 梁敬宗说到最后,还相当激昂地一拍桌子道:“这件事我带头,十天内,负责先筹集二十万!” 梁敬宗这番话说下来,众人都是大感意外,这完全不是梁式风格啊! 只有何其丰一人认为,梁敬宗是被郑三炮骂急了,比起还没有方向感的产业发展工作,梁敬宗急于把建路的事情重新抓到手里,表面上是担心孟谨行挑不起担子,实际上是他想趁着何其丰、孟谨行引进付成名投资搁浅这个机会,扳回一局。 孟谨行没有参加党委会的资格,建路的事也不让他参与了,但作为副科干部,募集资金的任务他却逃不过。 好在李红星等人听说此事后都表示能帮孟谨行把钱拉来,就是弄个四五十万的也不在话下。 孟谨行连忙表示十万就够。 徐旸和孟谨行的想法一致,梁敬宗这次的表现反常,哪怕最近在郑三炮面前吃瘪,跳出来往外掏钱的事就不是姓梁的会做的事情,还是要求多少先凑多少就行,免得中间有诈。 李红星很快以县经侦队的名义捐了十万,给孟谨行支票时还坏笑,说以单位名义捐的钱,梁敬宗这老小子要是敢瞎整,他这一回就直接弄死他,让郑三炮哭去。 姜忠义听说此事,也以刑侦队的名义,帮他堂兄姜庆春筹了十万。 孟谨行拿到钱,没有马上交,而是带着穆添下乡调研去了。 穆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上了车东摸西看很是兴奋,“孟乡真不是一般二般人呐,这么高级的车,县委郑书记怕是也没坐过。” 他说着就对孟谨行谄笑,“我今儿算是沾到仙气啦!” “看你小子美的!”孟谨行说,“想坐车还不容易,多跟着我跑呗。” “我真能经常跟您跑?”穆添大喜。 他是看出来了,孟谨行不仅做事有一套,搞钱有一套,对底下人出手也大度。 就拿他和姜琴芳在观山村那段日子来说,孟谨行有吃的喝的,从来就没拉下过他俩。 以前跟其他领导东奔西跑有份,喝西北风也有份。 “只要你别嫌跟着我辛苦!”孟谨行回他。 “不辛苦,不辛苦!您在前头带着,我哪儿谈得上辛苦。”穆添立刻说,“孟乡,您放心,今后,您指哪儿,我就去哪儿,保证不带半点偏道的!” “呵呵,搞得这么认真干吗?”孟谨行看他一眼,“大家都是兄弟,有富同享就是了。” “孟乡,您看得起我,我一准不给你丢脸!” 孟谨行瞥了穆添一眼,笑笑,没再多言。 第032章天降飞石 桑榆乡9个行政村,面积149平方公里,地广人稀。 孟谨行与穆添一天一个村,交钱吃住在村民家里,八天时间已经对八个村的情况摸了底,第九天一大早到了与大坝子乡交界的下湾村。 穆添在路上就向孟谨行做了介绍,大湾村处于荒茫茫一片大山中,地理位置十分隐蔽。 “梁老大在这里有个采石场,平时都是梁畅和梁敬祖在帮着照看,”穆添说着呵呵笑了一下,“话虽这么说,他俩平时也懒得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基本都是包给村里的毛胡子在管。你看!” 路况不好,孟谨行开得很慢,顺着穆添的手指望去,连绵的山峰都被削了半边,岩石裸露在外面,看上去更显荒凉,偶尔还能看见半山腰上的采石车。 “这应该是开了好些年了吧?”孟谨行问。 “也不是太久。”穆添掰了拜手指道,“好像也就五六年光景吧。我记得,那一年正好是梁家五爷的三儿当选副市长。” “梁五爷的三儿?”孟谨行想了想问,“你是说汪副市长?” “对头。汪副市长嫡亲的老汉儿当年下放在下湾,感激梁五爷帮过他,梁五爷俩儿子上山砍树死了以后,就让汪市长认了梁五爷当爹。” “原来是这样。”孟谨行点点头,福特开进村子。 下湾村不大,整个村子不过十多户人家,除了散在山上居住的两户,其余都集中居住在山岙里,除了少数木屋,大多是泥坯房,看得孟谨行直皱眉。 他将车停在路边,与穆添步行,想找几个在墙根晒太阳的婆娘聊聊。 哪知,只要他们一走近,那些婆娘就一溜烟儿跑了。 “怎么回事,我们像凶神?”孟谨行回头问穆添。 穆添耸耸肩说:“不清楚,我以前来过,不这样。” “那是我有问题?”孟谨行上下看了看自己,又让穆添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妥。 “砰……轰隆隆……” 突然一阵巨响,伴随着漫天的尘烟和飞石,将站于村子中心的孟谨行和穆添包裹在灰霾中。 孟谨行反应奇快,飞身扑向一位尚未跑远的大爷,将他压在自己身下,并用手臂护着头。 四周一片静寂时,孟谨行慢慢起身,然后把大爷拉了起来,“您没事吧?” 大爷混浊的双爷看着孟谨行,用枯瘦暗黑满是皱纹的手抚着孟谨行的手背,“娃子,你受伤喽!” 孟谨行看了看自己的伤,朝大爷笑笑,“没事,一点皮肉伤,很快就会好。” “孟乡,你的车!” 穆添这时突然跑过来大喊,孟谨行回头望去,烟尘散去,一身灰土的福特车顶整个凹了进去,前挡玻璃成了蛛网状。 “刚刚是采石放炮吗?”孟谨行回头问大爷。 大爷闻言,欲言又止,最后拍拍孟谨行说:“娃子,快走吧,闲事莫管。” 孟谨行皱眉问道:“是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大爷仰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脸,怒道:“你这娃子咋听不来好赖话?和你没得关系的事,莫要瞎操心。”说着便长叹着离去。 穆添像是醒悟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拉拉孟谨行的袖子,低声说:“孟乡,赶紧回去修车吧。” 孟谨行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大爷佝偻的背影上,嘴唇紧抿,眸中寒光闪烁。 “你会不会开车?”他突然问。 “会,但没驾照。”穆添忙问,“你的伤是不是不能开车了?” 孟谨行听他说会,立刻将车钥匙塞过去,说:“我好像伤了内脏。你马上帮我把车开到申城,找无极草堂的邬雅沁,让她拿车去修,另外让她老汉儿带医生来。” 穆添吓了一跳,“那你现在一个人怎么办?” “所以你快去,越快越好!”孟谨行像是很痛苦地挥挥手。 穆添怕出人命,不敢耽搁,立刻奔回福特,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将车子启动窜了出去, 福特一消失,孟谨行就用手把头发弄得像鸡窝样,整个身子在地上又滚又蹭地,将一身衣服弄得破烂不堪,然后朝着采石场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下湾采石场此刻大门紧闭,门卫室里,四个长发青年斜叼着烟玩牌,不远处的破碎机隆降作响。 “砰砰砰”沉重的砸门声扫了四个打牌人的兴,一个独眼站起来,骂骂咧咧去开了边门,望着门外衣衫褴褛的孟谨行,恶狠狠地说:“狗日的,想死是不?” “大哥,我是来旅游的,在山上迷路,身上的东西全丢了。”孟谨行探头往采石场里面瞄了一眼问,“能不能让我在你们这里打工挣点回去的路费?” 独眼上下打量孟谨行一番后问:“有身份证吗?” “全丢山里了。” “在这儿等着。” 独眼关门进去,不一会儿又回来堵门口说,“看你可怜,先干些日子试试。不过,工头说了,你没身份证得交押金,万一你背着事儿,我们还得替你担着是吧?”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啊!” “那就先白干俩月,第三个月开始算工钱。”独眼说。 孟谨行咬咬牙道:“行。那管饭不?” “管,从工钱里扣。”独眼侧身让出一条缝,让孟谨行挤了进去。 孟谨行道了谢,刚朝门卫室瞄一眼,头上就被独眼狠狠拍了一下,“看什么看!你记清喽,在这儿干活得老老实实,不许问长问短,不许到处乱走,不许东看西摸!” 孟谨行嘿嘿笑笑说:“大哥,不就采个石头嘛,干吗搞得跟大牢似的?”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懂不?”独眼在孟谨行头上重重摁了一下,“跟我来。” 孟谨行被带到山下的输料机边上,独眼跟一个监工模样的交代了几句,就扔下孟谨行走了。 “叫啥名啊?”监工扔了把铁锹过来。 “孟子。大哥怎么称呼?”孟谨行接了铁锹问。 “劳资行不改名坐不姓,桑榆人称铁臂吴。” “啊,吴哥!”孟谨行说,“还请多多关照。” “关照个头啊,干活!”铁臂吴白了孟谨行一眼,甩着两条胳膊往西侧走去,嘴里不时冲着那边一堆正在赤膊干活的人嚷嚷。 孟谨行远远望过去,西侧堆有大量大小各异的岩石,山体仍不时有飞石落下来,干活的十来个人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奋力挥铲的样子不像是要将岩石装出去,倒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小兄弟,快干活,别到处乱看。”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孟谨行不远处响起。 他收回目光看向发声之人,发现此人正卖力地将输料机上下来的碎石装车,古铜色的肌肤上横七竖八趴着无数疤痕,虽然发声提醒他,眼睛却没有看他一眼。 “谢谢大哥。”孟谨行手上已经干了起来,同时压低了声音问,“大哥是本村人?” “干活,别给你自己惹麻烦。”那人干脆地回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重复同一动作的劳动,对孟谨行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掩饰想一探究竟的心情。 他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偷偷看着周围的环境。 西侧的挖掘一直没有停下,整整一天,孟谨行视线范围内的人都像机器一样,默默地干着手头的活,没有人来叫他们吃饭,也没有人离开去吃饭,直到天色漆黑,铁臂吴一声吆喝,所有人才拖着自己的工具回工棚。 孟谨行早已饿得翻酸水,但看到工棚里那口大锅中稀薄的粥汤,他真是有点傻眼,再看周围那些工友,他忽然有种心酸感涌上来。 下午提醒他的那位工友已经捧着碗蹲在锅边喝汤,孟谨行领了粥汤也在他身边蹲下,装作随意地问:“干那么重的活才吃一顿,而且还是吃这个,难道每天都这样?” 工友瞥他一眼喝完最后一口汤,“你好奇心很重。” 孟谨行笑笑,“我叫孟子,大哥尊姓大名?” “叫我老柴吧。为什么不去外面打工,来这里?”老柴说话声音很低,眼神警惕地留意四周。 “我喜欢背包游,结果,嘿嘿……” 老柴瞟他一眼,“是学生?少说话,多干活,早点离开这里。” 孟谨行眨眨眼说,“我怎么觉得这采石场神秘兮兮的?” “这两天连着死人,会不神秘?”老柴说。 “听柴哥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怎么也会在这里工作?” “狗日的,吃撑了是吧?”孟谨行没等到老柴的回答,手里的碗却被独眼一脚踢飞,“你,新来的,滚门口去蹲着!” 孟谨行心头火起,拳头一把握紧,老柴很快速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连连使眼色。 “磨蹭什么?”独眼朝着孟谨行又是没头没脑踢了一脚。 得了老柴的提醒,孟谨行压下火气,挪到门口蹲下,他发现除了老柴,所有工友的反应都很麻木,甚至连看都没朝他看一眼。 这样的情形令他心情很沉重,如果不是长期受压制,一群壮年劳力怎么可能是这样一种毫无血性的态度? 独眼等人很快又吆五喝六地让所有人分成两批,一批睡觉,一批继续去石场西头挖掘。 孟谨行在工棚静下来后,偷偷摸到老柴边上,蜷着身子轻声问:“他们到底在挖什么?” 第033章身陷石场 “别管挖什么。”老柴低声回他,“我已经看好一条逃出去的路,你要是不想死在这里,我带你一起跑。” “这么严重?”孟谨行问。 “那你留下试试。”老柴不屑地说。 孟谨行心里急速盘算起来。 在村子里决定进石场摸底时,他只是直觉上认为这里有问题,觉得这是一家视安全操作为无物的采石场。 进来以后,他发现这里很安静,而且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没有任何一点生气。 他相信老柴是出于好意,才会想到要带着他一起跑。 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出去,尤其是亲眼看到这些工友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他根本不能容许自己一走了之。 “你走吧,我不相信这年代还有黑工场。”他终于压着声音说 “小子,不信邪会死得很快!”老柴觉得这家伙天真得可以,“知道他们在挖什么吗?挖下午塌方砸死的三个人!知道这里每个月要死多少人吗?没有四五个也有两三个!知道这里为什么没人管吗?因为每次死人找出来,都是警车拉走的!” 孟谨行背部涌起阵阵寒意。 老柴这时凑近些,用更低的声音说:“我也不瞒你,这两年,我逃过三四次,没有成功过。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们打的,睡觉到半夜常咳醒,但比意外砸死在这里,我情愿抓回来被打死,至少还有过逃出去的希望。” 孟谨行心头一震,问:“逃出去的路你有几成把握?” “一半。” “跑出去往哪儿走知道吗?” “知道。” “好,我帮你逃。” 老柴一呆,“那你呢?” “如果能一起逃出去最好,不行的话,我拖住他们,你不要管我!” “兄弟,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老柴不可置信地在黑暗中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说:“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逃出去后,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尽快去县公安局找蔡匡正局长,请他带人来解救这里的工友!” “你是警察?” “我不是警察,但是政府工作人员。” 老柴沉默了。 孟谨行等了很久都没得到回答,心头也有几分焦急,“柴哥,如果你怕被报复,我回去后可以想办法帮你离开长丰,去其他地方生活工作。” 老柴终于说:“我不能见警察。” “为什么?” “我身上背着案子。” 孟谨行又一次感到意外,但随即就想到自己来的时候与独眼的对话,立刻领悟到什么,“这里是不是很多人都是你这种情况?” “至少有一半以上。”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直觉得梁家人狂妄,却没想到竟然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 “柴哥,如果你不敢面对警察,那你就一辈子见不得光,很可能逃离这里,又走向下一个儿狼窝!” 老柴吸了一下鼻子道:“我也知道。可是,我那案子,如果被抓回去,至少要坐二十年牢,我老妈儿就可能没人送终。” 孟谨行伸手在老柴的胳膊上捏了一下道:“听着,老柴!这里很多人跟你一样家里有老小,把他们救出去就是大功一件,我替你向公安局领导求情。如果做不到,你的老妈儿以后由我来养!” “你真的认识警察?”老柴有点心动,逃亡的日子他也确实过怕了。 “刚刚跟你说的蔡局长是个很正直的警察,只要你有心改过,他一定会帮你。” 老柴咬唇又沉默了数十分钟,才长出一口气说:“下半夜换班后,你看我眼色,我们就走。” 孟谨行在暗中拉住老柴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握了握。 俩人不再说话,各自合衣闭眼休息养神。 大概凌晨两三点,独眼进来一阵骂骂咧咧,把躺着的人都喊起来去换班。 孟谨行和老柴走在工友中间,来到采石场西侧,和大家一起挖掘。 孟谨行看到,石堆旁已经有尸体被挖了出来,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 独眼把人赶过来后,就躲一边打瞌睡去了。 老柴一直没事人似的干着活,孟谨行观察着依山而建的围墙,足足有两米高,上面插着碎玻璃。 这个高度,如果没有东西借助,他本人出去都有难度,不要说老柴了,他估计老柴选择的应该是其他位置。 大约二十分钟后,老柴开始一边挖掘,一边往北面挪动位置,很细微的移动。 孟谨行看到他的动作和眼神,也开始移动。 这种挪动非常缓慢,但为了不被人察觉,他们谁也不敢加快移动速度。 当他们二人与其他工友的距离明显拉大时,老柴突然朝孟谨行点下头后,开始发足往北狂奔。 孟谨行仅随其后靠近北面的围墙,发现北面的围墙要矮许多,而且围墙上没有任何障碍设置。 这一发现让他的脚步变得犹豫,如果他没猜错,这一设置多半是因为围墙外面有更大的障碍! “柴哥,不要走这儿!”孟谨行呼声出口,老柴已经爬上围墙,随即便整个身子僵住了。 孟谨行跑到围墙下面,低声喊道:“柴哥,快下来,我帮你从西面走。” “没用的。除了这一面,其他几面我都试过了,出不去,哪儿都出不去!”老柴的声音透着绝望,并且不再顾及是否会被人发现,撕心裂肺地号啕起来。 孟谨行焦急地回头望了望,也跳上围墙,无瑕顾及围墙外到底是什么,直接搂着老柴跳下墙头,夹着他一边拼命往西跑,一边说:“待会你就踩在我的肩头上围墙,我来的时候是从西面过来的,外面停着一辆载重车,跳下去应该不会受伤。” “那你呢?”老柴听到希望,精神为之一振。 “跑脱一个是一个!”孟谨行看到独眼已经发现他们,正招呼同伴向着他们跑来,“一定要逃出去,去县公安局找蔡局,听到没有?” 孟谨行率先冲到围墙下,蹲下身让老柴踩上自己的肩膀,然后用力站直身体把他送上墙头。 老柴在墙头站稳后,顾不得脚被割破,弯腰伸手要拉孟谨行上去。 孟谨行冲他摆摆手说:“你快走,不然我们谁也走不了。记住,这里那么多条人命在等你带人来救!” “站住,不许跑!” 独眼等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老柴的唇被他咬出了血,“兄弟,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县里把人带来,你一定要挺住,别让这帮孙子毁了你!” 孟谨行朝他重重点点头,返身朝独眼等人迎了上去。 老柴没有再犹豫,跳下墙头逃离。 独眼等人眼睁睁看着老柴从墙头跳了下去,却被迎面而来的孟谨行缠住脱不了身,一时间都是心头火起,拿着手里的家伙往死里招呼孟谨行。 孟谨行身手不错,但始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便落了下风,被打得失去知觉。 醒来时,孟谨行只觉得眼睛肿胀,视线范围极窄,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老柴什么关系?”铁臂吴右手钳住孟谨行的下巴,恶狠狠地问。 孟谨行轻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体力,坚持到有人来营救,或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招制敌。 孟谨行的态度激怒了铁臂吴等人,这些打手轮番上阵,对他又是一番拳打脚踢,直到他再次晕死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谨行感受到老柴临走那句话的份量,这帮打手眼里根本没有人命这个概念,谁要是不肯屈服,他们就往死里打,在这里,打死和石头砸死没有区别。 天亮的时候,孟谨行第四次醒来,那些打手估计是打累了去休息,只有独眼一人看着他,但也是靠在门口打盹。 孟谨行仰头看着屋顶,一遍遍地问自己,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做对? 然后一遍遍答复自己,即使重来一遍,他还得这么做,有什么比那么多人的性命更重要? 他希望邬雅沁听到穆添带话后,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希望老柴能信守承诺,去把蔡匡正找来;更希望自己可以挺过去,挺到警察出现在这里…… “你们搞什么,这个时候居然让人偷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屋外传来,“这次不像以前,砸着自家人喽,知道不?万一要是传到秋叔耳朵里,他知道了真相不肯罢手,咱这石场就得关门大吉!” “畅哥,也没全跑走,跑了一个抓了一个……” “有没有说那个要往哪儿跑?” “瓜娃子倔得很,就是不开口。” “那就打啊,打得他开口!” “再打就咽气了。” “咽就咽呗,你还怕多条人命?” 孟谨行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不能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他心里怒吼着,“我一定要想办法撑过去,一定会有办法,一定有!” 梁畅在打手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独眼很殷勤地让坐递烟,孟谨行被打了一夜,浑身肿胀,脸都变了形,梁畅在他近前瞄了一眼,丝毫没有想到眼前这人是孟谨行。 独眼按照工头的吩咐,泼了孟谨行一盆水,却始终没有看到孟谨行像前几次一样醒来。 工头毛胡子皱眉上前,伸手去探孟谨行的鼻息。 第034章石场自救 “死了。”毛胡子直起身,回头对梁畅说。 “日你仙人板板的!”梁畅一把砸了独眼递过来的杯子,“这么不禁搞,快快,扔后面坑里去喂蛇。” 毛胡子立刻招呼打手把孟谨行拖出去。 一直屏气装死的孟谨行,很快感觉到自己被绑着的脚踝被拎了起来,背部在地上擦过,石子瓦砾硌得受伤的背部一片钝痛。 痛感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了把这个采石场彻底查清楚,他必须最大限度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被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识破。 这是一段感觉相当漫长的距离,孟谨行痛得已经麻木、渐渐难以控制呼吸的时候,腿被重重地砸到地面。 “你,你,你,过来,把他抬起来扔出去。” 有打手在吆喝,孟谨行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身体开始被搬动抬起,很快身体右侧的人似乎力有不及失了手,连带其他人一起失手,把孟谨行重重地砸落在地。 “怎么搞的?这点事都做不好!”打手不满地呼喝。 “南哥,我们干了一夜还没吃过东西,”有工友在说话,“这人反正死了,要不待会有力气再扔?” “就你事多!去去,干活去,吃过饭再来扔。” 打手嫌死人身体沉,懒得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又觉得工人的话有几分理,当下把人赶回去干活,自己也走了。 孟谨行躺在地上很久,感觉四周的确没有任何动静,才悄悄启开一点眼缝。 他是在北墙底下。 明白了,老柴昨晚站在墙头绝望,是因为墙上的灯照着下面的蛇坑,让老柴看了个清清楚楚。 孟谨行替老柴庆幸,如果没有那灯,老柴必定毫不犹豫就跳下去了,等待他的不是重见天日,而是比砸死更痛苦的死亡。 孟谨行开始思考要怎样躲过被扔进蛇坑的噩运,耳朵里却分明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靠近,他又一次屏住呼吸,心跳骤然加速。 一只枯瘦的手抓住孟谨行的手腕,同时有浓重的口气喷在他左脸,喑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我知道你没死,刚刚扔你的时候,你的眼皮有动过。” 孟谨行一震,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披着长发、肮脏的脸,而这张脸上的眼睛分外的黑亮。 “我昨晚睡在老柴边上,听到你们说的话。”那人说,“你是个爷们!” “你是北方人?”孟谨行说话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哑得如同破锣。 “我跟老柴情况差不多,来的时间比他长,有五年了。”那人不时警惕地朝四处张望一下,“独眼和我一起到这里避祸,只不过,我不愿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你身上是什么案子?” “抢劫。”那人说到这里不再东张西望,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孟谨行,“我跟另外几个人商量过了,我们把你藏起来,等老柴带警察来后,你帮我们一起求求情行吗?” 孟谨行沉默数秒道:“如果你们身上不背杀人案,我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结果。” “没有没有,我们几个都没杀过人,也是真不想再逃了,只想早点见到家里人!” “你们怎么藏我?” “就这里往东十几米,我们搞了一个空心石堆,平时轮流躲里面偷懒,可以把你藏那儿。”那人没听到孟谨行承诺,不放心地追问,“你能帮我们吗?我们几个知道这里很多事的!” “如果这件事解决,我一定尽力帮你们求情。”孟谨行说。 那人的眼里闪出希望,“那你再闭眼躺一阵,吃过饭,我们借口扔你,再把你藏起来。” 孟谨行闭上眼,很快听到脚步远去,心里充满酸楚。 深秋的阳光虽然不太强烈,却依然可以把岩石烤得炙热。 孟谨行浑身火烫地躺在那里,终于等来几名工友,小心翼翼地把他抬离北墙根,躲进了空心石堆。 救他的一共有六个人。 先前与他搭话联系的人叫马民,黑龙省佳木人,因为气不过村长强占邻居的山林,抢了村长家卖苗木的钱给邻居,而被警方追辑。 另外五人分别来自江淮省、南方省和藏区,无一不是因为地方的官霸横行而犯下事,又不懂法律,犯了事就丢下亲人出逃。 这六人给了孟谨行极为强烈的内心冲击。 他第一次认识到,人性的复杂带动了社会的复杂,作为干群关系最直接点的乡村干部,如果一味只想自身发达、不计百姓困顿,那么无数新时期的矛盾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激发出来。 今天这些人因为不懂法、因为内心对权力存有恐惧而选择了出逃,如果有一天,当年轻一代开始懂法、开始不惧权威,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后果? 居官位而思危境,方能保盛世平安,孟谨行第一次这样告诫自己。 他要自己牢记,无论将来在仕途走到哪一步,都不能让自己的权力变成膨胀剂! “你肯定会有警察来救你吗?”马民偷偷来给孟谨行送粥汤时问。 孟谨行看着那些用脏兮兮的布吸饱后重新被挤出来的粥汤,几乎落下泪来。 他虽然因为父亲下台对人情冷暖有深刻体会,但他的生活始终处于衣食无忧的状态,底层百姓那种艰难也是他来桑榆后逐步了解的。 但眼前的马民等人更让他了解到,这个世上还有一群因为权力腐化压制出的边缘人群,在过着一种没有身份、没有人权的生活。 倒在碎瓦片上的粥汤黑而肮脏,但孟谨行没有任何犹豫,三两口就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后,他抹抹嘴说:“我相信会有人来。但究竟要多久很难讲,我不能坐等!” “那你想怎么做?” “你认识畅哥吗?” “认识,他今天就住在石场。独眼私下跟我说,大前天飞石砸死幕后老板的爹,那个畅哥过来办葬礼,办完了才会走。” “很好!”孟谨行点点头说,“与其等人来救,不如自救。” 马民脸泛难色,“我们好多人都逃过,出不去。” “光逃没有用!”孟谨行说,“擒贼先擒王,我们只要抓住畅哥,其他人就会就范,乖乖放我们走。” “这办法好!”马民道。 孟谨行当即开始吩咐马民,安排其他人一起分头监视畅哥和毛胡子、打手的行踪,随时向他汇报整合,从而摸出规律制定行动计划。 马民等人开始分头行动,孟谨行也开始暗中活动筋骨。 采石场的这些打手,除了铁臂吴,大多都是由原先的工友转变过来的,有蛮力,但不懂打人的技巧,才使得孟谨行得以保住一条命,虽然吃相难看了一点,总算没有伤到筋骨。 他要在正式行动前,储存足够的体力,到时候亲手制住梁畅,让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好好吃点苦头! 时至第二天上午,也是孟谨行到采石场的第三天,马民和其他五人一起来找他。 “今天工头和好些打手都去参加葬礼了,我们干脆也别擒王了,趁这个机会逃出去吧!”马民对孟谨行说。 孟谨行皱皱眉,“你们知道畅哥是谁吗?他幕后的老板又是谁?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尸体总是由警车来拉走?”他连问数个问题后说,“如果我没猜错,今天这个葬礼一定很隆重,外面来的警察也不在少数!这样内松外紧的状况,我们更不能麻痹大意才对。” “就算外面有警察,他们也是来参加葬礼的,哪有心思管这里?”小江北不以为然。 “我不反对你去试试,为大家探路。”孟谨行看他一眼说。 小江北立刻蔫了,“我也就说说。” “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关系到生命安全,所以不要轻易说说,免得后悔莫及。”孟谨行道,“还是按原计划,等他们喝多了回来再下手集中对付畅哥和铁臂吴。” 大家都点了点头。 孟谨行望向马民问:“动员过其他人了吗?” “我按你的意思,挑比较亲近,又一直想出去的动员,又说动了三个。” “嗯,人要发展,但不能盲目,免得人多嘴杂漏了风声。”孟谨行说着就让他们赶紧离开,免得被留守的打手发现少了好多人。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孟谨行对邬雅沁或老柴带人带营救所抱的希望越来越小,挟持梁畅带众人逃离采石场自救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午夜刚过,马民过来告诉他,畅哥带着工头等人回来了,大部分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有几个已经进工棚去找女工友耍乐子去了。 “畅哥在哪儿?” “在铁臂吴的石屋里,也喝了不少,还带了个女的来。”马民说到这儿停了一下,“那女的一直在哭,好像让畅哥放了她。” “这个畜牲!”孟谨行怒道,“铁臂吴呢?” “在屋外守着,你猜得没错,他没喝酒。” “你马上去吩咐大家,分头朝石屋靠近,集中吸引铁臂吴的注意力,然后缠住他,只要我一制住畅哥,铁臂吴就起不了作用了。” 马民答应着立刻与孟谨行分头行动。 孟谨行一路摸到石屋后窗,将耳朵听近窗边,听到里面的声音后,他整个人都沸腾了。 第035章痛打梁畅 石屋内,刘爱娇一身衣服已经被梁畅悉数剥落,喝得面红耳赤的梁畅一手拎着她的头发,一手搂着她的腰,在她苦苦的哀求声中霸王硬上弓。 本想等马民他们发出缠住铁臂吴的信号才动手的孟谨行,此刻一腔怒火再不能抑制,一拳砸开窗子跳入屋内,趁梁畅吓得失去反应的一瞬间,将其一脚踹翻,拎过床上的衣服一把裹住刘爱娇的身体将她置于床上,返身抓起梁畅,膝盖朝他命根处连顶数下。 梁畅杀猪般的咆哮惊动了门外的铁臂吴,推门闯入一见梁畅被打,正欲上前解救,一眼瞥见床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刘爱娇,飞起两步跨上床,一把抓起刘爱娇朝孟谨行砸过去。 孟谨行没料到铁臂吴拿人当武器,眼见着刘爱娇飞过来,他不得不松开梁畅,侧身避开刘爱娇身体的来势,再伸手接住她,俩人一起跌倒在地。 刘爱娇连番受打击,滚落一边,惊恐不能出声。 孟谨行鲤鱼打挺跃起还击,已然慢了半拍,铁臂吴已将刘爱娇抓在手中,凶狠地威胁道:“狗日的原来装死!你信不信我杀了她?” 梁畅已回过神来,双手捂在裆部,扭曲着脸,咬牙切齿地吩咐铁臂吴:“先别弄死他,给我一点点弄残他,敢打劳资,劳资今天要叫他比死还难受!” 刘爱娇在铁臂吴手上,孟谨行投鼠忌器放弃争斗。 铁臂吴自恃铁拳够铁,一拳头砸在孟谨行脸上,眼看着他嘴里飞出两颗牙,身体轰然倒地,也不捆绑,直接对梁畅道:“咋弄?” “想让劳资断子绝孙,劳资今天先弄残这狗日的!”梁畅吸着气恶狠狠地说,“把他裤子脱了,弄点辣椒水来,先给他好好搓洗搓洗!” 铁臂吴听了嘿嘿冷笑,“好!”说着就把刘爱娇往梁畅身边一推,转身就出门去准备辣椒水。 梁畅对孟谨行恨极,看他失去反抗能力,就想过去先踢上几脚解气,身体一动,命根子就抽疯一样地痛,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他倒吸着冷气,正欲张口开骂,却吃惊地发现孟谨行已然站起,并且迅疾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左右开弓直接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梁畅,今天我倒要看看谁先断子绝孙!”孟谨行冷森道。 “你……你……,你是谁?”梁畅觉得这个嘶哑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你爷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孟谨行!”对梁畅这种凶残无耻之徒,孟谨行没有与他讲斯文、规矩的心情,说完就照着他的面门一顿海抽,那小子的脸瞬间肿成血馒头。 几乎绝望的刘爱娇,此刻听到孟谨行的名字,又惊又喜。 她撑起半个身子,抬头望向孟谨行,浑身血糊糊的孟谨行恰好也正看向她,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自己的身子。 孟谨行心头一痛,低声冲她道:“如果能动的话,起来自己把衣服穿上躲我身后,我现在很难顾全你,要想不再出现刚才的情况,你得打起精神来!” 如果眼前的男人是其他人,刘爱娇绝没有勇气站起来考虑自保。 可是,面前站着的,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男人,而且就在刚才,他差点因为自己惨遭毒手,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害了他。 她咬牙忍着身心的疼痛站起来,含泪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走到孟谨行身后,低声说:“看到你没事真好。” 孟谨行一愣,不及细问,先找了根绳子把赤身的梁畅给捆住,因为他已经听到马民他们发出的信号,“小刘,你就在这里看着他,不要出来。” 他找了两根铁条,一根塞进刘爱娇手里,一根握自己手里试了试,旋即冲出屋外。 去取辣椒水的铁臂吴身此刻陷重围,有几个打手正过来解围。 “呀……”孟谨行怒吼着冲向打手,飞起一脚踹飞一个,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稳住身形,铁棒连连挥出,将迎上来的打手劈得连连倒退。 马民等人看到孟谨行成功从石屋脱险,都是大松一口气,拼尽全力缠斗铁臂吴。 打手们当晚喝了不少酒,又刚刚辛苦嘿咻耗了不少体力,饶是人多势众,也没能抵住孟谨行今晚的拼死一搏,一个个先后哀嚎着倒在地上。 铁臂吴纵有一身本事,但也如那日的孟谨行,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入下风。 石场的工友平时深受压制,今晚见到不可一世的毛胡子、铁臂吴和打手一个个落败,积压已久的火山终于被同时点燃,纷纷加入马民等人的队伍。 仅仅半个小时,采石场形势逆转,工友们第一次在这里尝到扬眉吐气的味道。 马民把铁臂吴、独眼和那些打手全部捆到石屋门口,让孟谨行发话。 双眼血红的孟谨行并没有失去冷静,“反抗是为了不被压迫,而不是为了把自己也塑造成强权。所以,这些人的罪行,我们要交由法律来惩罚!” 他让马民找来纸笔,挑一些能说会道的工友,把这些年石场所发生的每一起恶**件都复述出来,由他一一记录,准备将来作为梁畅等人作恶的书证。 凌晨到天亮,足足三个多小时,孟谨行写了满满近二十张纸,总算完成了记录工作,工友们一个个排队签字、画押。 刘爱娇一直躲在石屋内没有出来,她不想指证梁畅,让世人都知道她在下湾石场**。 孟谨行做完记录进石屋,看她蜷缩成一团蹲在床边,心痛上前抱住她,低声说:“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刘爱娇开始抽噎,一点点变成哭泣,最后暴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啕穿破石屋,回荡在整个采石场的上空。 屋外,马民等汉子闻听这带着绝望的恸哭,均忍不住潸然泪下。 孟谨行一直抱着刘爱娇,直到她哭够了,才帮她擦干脸,意欲叫马民等人进来商量,派人去县里报案。 恰在此时,马民冲进来急切地说:“孟子,有人翻墙进来,被小江北他们逮了。” 孟谨行立刻起身,“走,去看看。” 孟谨行跟着马民一路跑至西墙根,在老柴逃出去的那个位置,小江北等十数人正围着一个一身运动服的年轻人。 走近看清那人的面貌,孟谨行大喜过望,上前一把抱住他:“姜队,你可来了!” 姜忠华吃惊地看着眼前衣不蔽体、血污满身,脸形肿胀的孟谨行,语不成调地问:“你……你是……你是孟乡?” “哈哈,我这副丑样子没法认了吧?”孟谨行爽朗地大笑,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场生死之斗,不过是南柯旧梦罢了,“来,边走边说,我正好要向你正式报案。” 在石屋坐定,姜忠华听完孟谨行平静的叙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身为警察,今天也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是虎胆英雄。 拿着孟谨行递给他的集体诉状,姜忠华每看一页都觉得触目惊心,梁畅等人远比他和叔伯们想像的要心黑手狠。 他看完诉状,终于长吐一口气说:“孟乡,蔡局不放心你,亲自着便衣带我和几名同事过来,我是先进来探路的,原以为会有场恶战,想不到……”他笑了笑,“你等会儿,我去把蔡局他们领进来!” 孟谨行一把位住他道:“等等!”他看了马民等人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儿有不少人身上都背了案子,我不能打保票说他们一定是好人,但有不少却也真是事出有因。而且,制住梁畅等人后,他们完全有机会跑路,却都没有走,证明他们的心都是向善的,希望能够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生活!” “你是想让我帮他们一把?”姜忠华问。 “法律惩戒犯罪的目的其实就是要人悔过,他们用逃亡过程中惨痛的代价作出了醒悟,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人太多啊……”姜忠义有点为难地扫了屋子里那些人一眼。 “你回去查一查,如果案子大的,在量刑问题上帮一把,案子小的……” “行,我心里有数。”姜忠华终于点头,“蔡头那里,你最好也打个招呼,万一以后有事,我一个人扛不了。” “谢谢!”孟谨行笑着在姜忠华胳膊上拍了一下。 不过十分钟左右,蔡匡正和一干便衣,以及邬雅沁,都冲进了石屋。 邬雅沁直接拨开众人,冲到孟谨行面前,捧着他脸看了一会儿,一把抱住他无声地流泪。 “嗨嗨,”孟谨行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尴尬地朝蔡匡正等人瞧了一眼,“我这一身血污的,你也不怕脏了衣服!” 邬雅沁轻轻放开他,流着泪没有说话,而是退到一边,把地方腾给蔡匡正等人。 “小孟,好样的!”蔡匡正上来就在孟谨行的肩头砸了一拳,看见孟谨行龇牙咧嘴的表情,马上道歉,“哎呀,对不起,忘了你都是伤!” 县公安局的一干便衣都是蔡匡正和姜忠华的亲信,此时也围上来,盛赞孟谨行胆智过人。 角落里光着身子被绑着手的梁畅,头一直埋进膝盖,身体不停地打着摆子。 没有人注意到,刘爱娇深深看了孟谨行一眼后,偷偷溜出了石屋。 第036章我的小猫 等众人与孟谨行寒暄完,姜忠华带人去做善后工作,蔡匡正挥手说出发,得赶紧给孟谨行去治伤,孟谨行猛然想起身心受伤的刘爱娇,却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孟谨行懊恼不已,顾不得自己一身的伤,发动所有人到处搜寻,直到天色将黑都没有刘爱娇的消息,他只得在众人的劝说下前往医院。 刚进入长丰,大哥大一有信号,蔡匡就分别向郑三炮和肖云山汇报了下湾采石场的情况。 郑三炮指示他尽可能将事件控制在长丰范围内解决,从快从重处理涉嫌犯罪人员,孟谨行的伤如果长丰能治,就不要一直送到申城去了,长途奔波对伤者不利。 孟谨行和邬雅沁听到后都沉默不语。 蔡匡正问孟谨行:“你自己怎么看,如果你想去申城治伤,我送你去!” “谢谢蔡头!”孟谨行摇摇头,“这件事,我也有鲁莽的地方,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蔡匡正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估计不可能公开为你请功,但你放心,你所有的医疗费用,我一定尽全力让局里承担。” 孟谨行笑笑说:“这又花不了你几个钱。” “嘿,你小子!”蔡匡正对孟谨行的洒脱很是欣赏,“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直接找我,这总行了吧?” “蔡头,也别以后了,我现在就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行个方便。” 孟谨行说着就想为马民等人再在蔡匡正面前求个情。 哪知,蔡匡正手一举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姜跟我透露过一些,这事就让他去办吧,只要不超过法律的框架,我不反对。” 孟谨行大喜,“蔡头,我替他们谢谢你!”他忽然想到了老柴,一问之下,竟是毫无信息,他不禁有些黯然。 蔡匡正安慰道:“他估计还是怕吧,你就不要再想了,还是好好担心自己什么时候长回人形吧!” 邬雅沁笑道:“有我在,保他很快又恢复人模狗样的。” …… 大仗一过,孟谨行精神一松,没进医院就开始昏睡,一睡就睡了三天,醒来发现病房里的果篮礼品可以开个规模不小的礼品店。 虽然县里要低调处理下湾采石场的事,但各级领导却在孟谨行昏睡期间,都以私人名义来医院慰问他,除了对他的义勇大加赞赏之外,也表扬他顾全大局对待下湾采石场的问题。 郑三炮更是在病房里当着陪同前来的其他干部表示,县委就是要大力提拔这样的年轻干部,在长丰县树立新风气。 除了各级领导,出入病房最勤的当数雷云谣和邬雅沁。 邬雅沁就不用说了,作为邬晓波的嫡系传人,当仁不让亲自过目孟谨行的治疗方案,中西医兼顾施治,令孟谨行很快显出人形。 雷云谣则是接到邬雅沁的通知后,才知道孟谨行差点丢了性命,立刻扔下工作到长丰,在孟谨行的病床边架了一张陪护床,衣不解带日夜照顾。 两位美女各有千秋,又各具性格,周旋在孟谨行的病房内外,成了长丰县医院一道瞩目的风景,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病员家属,都想尽各种借口来偷看一番。 孟谨行醒来的第六天,山玉娇提着两坛药酒,出现在病房门口。 邬雅沁正和主治医生确认最后一阶段的用药,看到四处张望的山玉娇,她连忙迎了上去。 刘爱娇的遭遇,令邬雅沁曾几度落泪,见到山玉娇更让她心生戚戚。 山玉娇人朴实,也聪慧,一眼就明白邬雅沁的心情,拍拍她的手说:“别担心,我没事。爱娇托人捎了信回来,说她去南边打工了,为着不让你们替她难过不安,一定让我来传个话。” 邬雅沁闻言既喜又悲,忙把山玉娇领进病房。 孟谨行与雷云谣看到山玉娇,听闻刘爱娇的消息,均是悲喜交加。 孟谨行拉着山玉娇的手说:“以后,我就叫你老妈儿吧!玉娇不能在身边孝敬你,我来孝敬你!” “娃儿啊,有你这句话就够喽!”山玉娇含泪笑道,“你不欠我们,那是爱娇的命,遇上了就得接受!” 四人相顾无语,暗自神伤。 出院前,蔡匡正陪着肖云山二度来看孟谨行。 肖云山一看见红光满面的孟谨行,就笑着对蔡匡正说:“看看,看看,到底有女娃子陪着,不但恢复得快,气色也是大好!我记得上次来,他还睡得像头猪喽!” “嘿嘿,让肖县见笑了!”孟谨行不好意思地说。 “云谣啊,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小孟去见你爸?”肖云山笑着问,“这样老偷偷摸摸可不好!” “肖叔叔,谁偷偷摸摸啦?”雷云谣红着脸嗔道,“人家可是光明正大进进出出的。” “哈哈哈……”肖云山大笑,“那我可要跟着小孟去你家,向你爸讨杯酒喝了!” “肖县,快别笑我们了!”孟谨行连忙说,“云谣是个出色的女孩,我现在什么成绩都没干出来,怎么好意思登堂入室?” 他说着拉起雷云谣的手道:“和云谣站一起的男人,就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现在长得还不够高,再给我两三年的时间,让桑榆有一番新面貌了,我再去见她爸爸!” 孟谨行的这番话,句句肺腑,令雷云谣和肖云山、蔡匡正尽皆动容。 肖云山拍着孟谨行的肩膀道:“有志气!我喜欢。出院后好好干,我们等着听你的喜报!当然,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有问题直接来找我,找志刚都可以。” 孟谨行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立刻提出了“四自公路”的设想。 住院的这段日子,他和邬雅沁、雷云谣都没闲着,把“四自公路”的整个方案研究透彻,又结合长丰、桑榆的实情,制定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邬雅沁又替他跑申城见了崔牛,讲了孟谨行的设想,获知崔牛已经把桑榆旅游开发试点的计划报了上去,并且已经获得局党委的一致通过,就马上电告雷云谣,由雷云谣出面请钟辉写了篇桑榆自然环境现状的连续报道,分三期刊登在申城日报上,提前为桑榆造势。 因而,当孟谨行把“四自公路”计划交到肖云山手里时,肖云山脸上全是会心的笑容,桑榆旅游开发已经箭在弦上,他接下去只要顺势而为,小小地推一把便好。 但他还有个关键的问题,“我听其丰说,你上一次招商不是很成功,那这次自筹部分资金有问题吗?” 孟谨行点头道:“创天集团、无极草堂都已经答应参与投资,我回去上班后,第一期两百万资金就会划过来。” “两百万?”肖云山吃了一惊,“真有这么多,全部划到桑榆?” 孟谨行明白肖云山这句话里的双重含义,立刻说:“我跟邬经理商量过,光桑榆发展是不够的,没有长丰县就没有桑榆!公路建设也必须有县里参与和支持,才能顺利进行,所以,创天集团的一百万会划到县财政的账上。” 肖云山脸上立刻泛出红光,这笔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现如今的官场,当领导,手里必须握有两样东西——人事和财权。 长丰的人事在郑三炮手里,肖云山根本插不进手。 财政一支笔虽然是他,但对于一个常年吃救济的贫困县来说,他连问市里讨要点县长备用基金都难,更不要说靠手里的钱去调动各级部门对自己俯首帖耳了。 有了孟谨行募来的一百万,他这一次确实可以在建路这件事上做做文章了! “谨行啊,你干得非常好!”肖云山改变了对孟谨行的称呼,“有了自筹资金,再加上长丰旅游开发的启动,我们就有底气向银行要贷款了!” 肖云山与孟谨行谈完正事,蔡匡正这才告诉孟谨行,老柴昨天到县局了,因为翻墙跳进车斗时落在石头上伤了腿,他是爬到县城的,所以晚了好多天。 孟谨行当即鼻腔酸涩难当,蔡匡正让他放心,他一定想办法酌情处理老柴的事。 四人又闲聊一阵,肖、蔡二人便起身告辞。 雷云谣待人一走,就轻轻打了孟谨行一拳道:“人家又没答应你什么,你瞎说什么去见我爸!” “人家答没答应我不管,你答不答应呢?”孟谨行抓住她肩膀,与她额头相抵。 雷云谣双颊如粉桃,羞涩地睨他一眼后,轻轻推开他说:“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孟谨行装糊涂,“快告诉我,你怎么想?” “讨厌啦!” 雷云谣才轻嗔一声,粉唇就被孟谨行狠狠吸了一下,他笑眯着眼问,“说不说?不说的话,我要对小猫实行主人权利了!” 雷云谣被他看得一阵心慌,娇羞着轻哼,“你让我说什么啊?连主人权利都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孟谨行眉开眼笑地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道:“这就对了嘛,我的小猫儿!” 雷云谣害羞地缩进他怀里,稍顷轻声说:“谨行,要不,什么时候真的去见见我爸妈吧?” 孟谨行抬起她下巴笑问:“怎么,急了?” “什么呀,你就不怕我被人抢去?”雷云谣扭扭身子说。 孟谨行把她的头重新摁回自己怀里,紧抱着她,自信地说:“除非你自己不愿意,否则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第037章火箭提升 孟谨行住院的那段日子,梁家人度日如年。 梁敬宗接到消息已经是梁畅被抓的第二天。 他在汪秋实的干爹梁五爷下葬后,就亲自送汪秋实回申城,路上把梁敬祖送不出去的一百万又塞给汪秋实,再三保证这笔钱没人知道,全是现钞。 汪秋实拎着钱袋进家门后,梁敬宗才长舒一口气,在酒店找个妹子耍了一晚才回桑榆。 一回到家,就看到梁敬祖像只丧家犬,满地转着圈圈抽烟。 梁敬宗本来就很恼火,梁敬祖竟然连送钱这种事都没做好,再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生气。 “你婆娘跟人跑了?这副丧天的样子!” 梁敬祖看到兄弟像见到救星,立刻扔了手里的烟冲过去,一把揪住梁敬宗的胳膊,“小畅在下湾石场被抓了,老汉儿让我们马上回观山去商量。” “小畅被抓?”梁敬宗一把推开他大哥,“你喝多了吧?我走的时候,他还欢蹦乱跳的,挟着党政办那个女娃子耍喽!” “我是说真的!”梁敬祖急道,“蔡匡正亲自带人封了采石场,抓了小畅、铁臂吴、毛胡子他们,那些工人也被带走了一批,留下的都暂时安置在村里,有警察一起守着。” 梁敬宗大惊失色,“徐明呢?” “他当时喝醉喽,在村长家里睡觉,姜忠华将他一并儿带回县里了,现在没得消息。” “怎么会这样?”梁敬宗拍着脑袋也转起圈子,然后看看梁敬祖问,“你那天跟秋实到底咋说的?是不是露了啥子口风?” “锤子!我啷个会这般瓜哦?”梁敬祖接着又道,“不过,晚饭的时候,我听到穆添在芸香酒家跟人说,孟谨行与他下乡的时候去了下湾,后来被石头砸喽,他到申城找来了医生,但是到现在都没得孟谨行的消息,连听到消息赶去的刘爱娇都没得消息了。” “孟谨行去了下湾?”梁敬宗倒吸一口冷气,“刘爱娇不是小畅带去的吗?” “我不清楚哦。” “你有锤子用嘛!”梁敬宗恨道,“人都抓了,还啥子都不清楚!” 他又来回转了几圈,抓起包要出门,想想又让婆娘去后院帮他提一兜钱来,嘱咐梁敬祖多留意乡里的动静,然后匆匆去长丰找郑三炮。 满怀希望而去的梁敬宗做梦也想不到,他前脚跨进县委,人还没有走上办公楼的台阶,县纪委的人就迎了上来,连同身上的钱袋子直接被一同塞进车里。 梁敬祖与他弟妹等了两天不见梁敬宗的人影,就知道坏菜了。 他顾不上哭哭啼啼的弟妹,连滚带爬跑回家,收拾所有细软,也不跟婆娘打招呼,只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就匆忙跑路。 才上公路,就被检察院的车给拦了下来,由于带着全副家当出逃,人脏并获。 梁敬祖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一直没人来抓他,人家其实是张着网等他钻呢! 刹那间,他便有万念俱灰之感。 …… 孟谨行出院当天,徐旸来医院接他,称钟部长派他来接的,要与孟谨行谈话。 “这么严肃?”孟谨行坐在副驾上,点了支烟塞到徐旸嘴里,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透露点消息啊,旸哥!” 徐旸吐了口烟道:“你就装吧!闹了这么大动静,直接把梁家叔侄都给办趴喽,你说她为啥子找你?你呀,请客吧!” “那是好事喽?”孟谨行按捺住心头的狂喜,看来,下湾采石场的事做得绝对正确! “废话!”徐旸白他一眼,“乡党委委员,副书记,代乡长,你说是不是好事?狗日的,真是坐火箭都没你升得快!哥哥我爬个副科都累吐血,你以后可得罩着点啊!” “哥啊,我那是拿命换来的。不过,”孟谨行突然正色道,“旸哥在我心里永远是no.1,我永远不会忘记咱俩喝的第一顿酒!” 徐旸瞥他一眼,也收了玩笑,“我没看错你,至情至义!哥这辈子能交到你这朋友,也不枉活一回了。” “有你这话了,你们五兄弟,啥时收了我这个小弟啊?”孟谨行又笑了起来。 “嘿,你要愿意,咱五个肯定是举双手赞成啊!” “那还等什么?”孟谨行立刻拿过徐旸的大哥大,“让大哥召集大伙儿,晚上喝兄弟酒!” 孟谨行打完电话,安静下来,这才问徐旸,“梁敬宗那案子有消息吗?” 徐旸打开车窗扔了烟道:“外边都不知道,梁畅和梁敬祖都死了。” “什么?”孟谨行吓了一跳。 “梁敬祖是自杀的,那天到检察院,趁人不备就从五楼跳下来没了。” “那梁畅呢?” 徐旸叹口气说:“这就复杂了,搞不好,又会生出事来。” “怎么说?” “那小子审讯的时候突然犯病,送医院没救过来,死在抢救台上了。” 孟谨行胸口一阵狂跳,“什么时候的事?”他记得自己当时打梁畅那几下应该不至于让梁畅致命。 徐旸说:“具体不是很清楚,反正身上伤不少,梁家人说警察逼供,姜忠华昨天开始停职调查。” 孟谨行沉吟着说:“我始终觉得,姜忠华这人不坏,应该不会下这样的毒手,也没那必要。” “蔡头也这么看。”徐旸说,“县公安局这段时间乱着呢,都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那县里什么意思?” “听纪委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郑老大亲自参加了对梁敬宗的问话,接下去有可能会让梁敬宗见见家里人。”徐旸说至此瞟了孟谨行一眼,“我看你得有思想准备,他下是下来了,未必会就此一撸到底。” 孟谨行有数了,郑三炮见梁敬宗,是要跟他谈条件,案子要定实在梁畅跟梁敬祖身上,梁家人更要息事宁人,也许能因此换得梁敬宗躲过一劫。 他没有再就此事发表意见,心里却隐隐觉得,梁敬宗如果真能就此脱身,只怕背后的问题并不是像徐旸说的这么简单。 徐旸估计是觉得气氛沉重了,于是拿孟谨行开起玩笑,“你小子真有艳福哈,我可听志刚说了,那个雷云谣竟是葛书记的女儿,人家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你可是捡到宝啦!” 孟谨行嘿嘿地笑,并不应声,心里却想着昨天邬雅沁来告辞,正撞着他和雷云谣腻歪,沉着脸,只说了声回申城就走了。 到底是哪里得罪这位学姐了?按说,邬雅沁不像这么小气的人。 车到县委组织部,孟谨行还是没想明白原因,只好先将此事翻片儿,专心应对钟部长的组织谈话。 钟敏秀一如既往的端庄客气,但是,眼神比前两次见面更亲切。 谈话的过程中,她的每句话都是滴水不漏的官场套话,孟谨行听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只好同样回以下属应该有的套话,两个大活人就像演戏似的一来一去谈完十多分钟。 钟敏秀这才拍拍手说:“小孟啊,省里对选调生工作很重视,年底前呢,有个评比活动。我向县委领导汇报后,领导们一致认为你是我们县选调生的杰出代表,已经把你报上去了。但是,长丰虽然只有三个选调生,全市却有不少,全省更是有很多,县领导的意思呢,该亮相的时候就应该多亮相,主动向省市领导汇报你的工作!” 孟谨行竖着耳朵仔细听钟敏秀这番话,敢情是要他向省市领导自我推荐? 他看着钟敏秀一脸认真的表情,总觉得应该不全是这意思,便小心翼翼地说:“我才来没多久,就是有一点点成绩,那也是组织上领导有方,我可不敢居功。” “话不是这么说,该表现的时候就是要表现嘛!”钟敏秀站起来拍拍自己的额头道,“要不这样,你也很久没回家了,我陪你走一趟都江,拜会一下夏处,由我开口向他汇报一下你的近况,这样也没人敢说你居功,你说呢?” 孟谨行暗出一口气,绕这么大一弯,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是钟敏秀要在夏明翰面前邀功才是真啊! 他连忙说:“钟部长对我如此抬爱,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表示感谢了!这样,到了都江,我陪您好好逛逛都江城,当一回全职导游,陪您玩个尽兴!” 钟敏秀保养得当的脸上展开明亮的笑容,“那我就却之不恭喽!” 她说完便打电话给徐旸,“小徐,你陪谨行走一趟桑榆,送他上任,我就不去了,替我问候老何和老姜他们。” 孟谨行识趣地告辞出来,徐旸已经等在楼下的车里,俩人的车一出城关镇,便遇上了李红星、荀志刚他们的两辆车,荀志刚摇下车窗对孟谨行说,他今天可以放开肚子喝酒,肖县特意关照的,替他敬小孟。 徐旸当即给了孟谨行一拳道:“你小子面子大了!” 一行三辆车随即上路,两小时后到达桑榆,姜庆春竟然带着姜忠年、刘明学在楼下等候孟谨行。 此情此景,让孟谨行内心大为感慨。 就在半年前,他还是跟在姜庆春屁股后面,一脸灰地到桑榆报到。 半年后的今天,还是这位党委副书记,却如此恭恭敬敬地站在风里等候自己,权力总是让人自觉地俯首帖耳。 ps:教师节,祝所有的老师开心快乐! 第038章恩威并施 李红星和崔牛、胡四海直接去了芸香酒家,荀志刚、徐旸则陪着孟谨行一起上楼参加就职会。 何其丰的速度很快,梁敬宗被解职的决定一到,他就让党政办把梁敬宗的办公室改造成了会议室,说桑榆就将进入发展期,要有一个体面的场所欢迎八方来客。 孟谨行的就职会议今天就放在这个新会议室举行。 姜庆春领着大家进入会议室坐定后,何其丰才捧着茶杯和笔记本走进来,见到荀志刚着实愣了一下,连忙放下东西和荀志刚握手。 “何书记不必客气!”荀志刚推着自己的眼睛浅笑,“我今天是代表自己来的,你别嫌我多事就好。” “哪里哪里,荀秘能来,是桑榆乡的荣幸啊!” 何其丰非拉着荀志刚到自己边上坐,荀志刚摆摆手说:“我就一旁听的,今天主角是谨行,还是让他坐何书记边上吧!”说着也不等何其丰同意,直接把孟谨行推了过去。 领导分别落座,一干站在那里等待的工作人员才纷纷找适当的位置坐下来,何其丰宣布会议开始,说了一堆开场白,然后请徐旸代表县委组织部发言。 徐旸从来不做超越自己身份的事,因而只是拿着文件宣读完孟谨行的任命,就把话筒还给何其丰。 何其丰又与荀志刚客套,要他发言,荀志刚坚拒后,他在话筒前又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桑榆这段时间的工作变化、县里对桑榆的工作支持等等与孟谨行就职毫无关系的话,最后才请孟谨行发表就任讲话。 孟谨行的发言很简短,除了感谢组织、感谢领导,就是表示自己会在组织和领导的正确指导下,努力工作发展桑榆经济,争取三年内让桑榆经济跨上新台阶。 散会后,刘明学带孟谨行去位于三楼最西头的新办公室,荀志刚、徐旸则去何其丰办公室短聊。 “这儿原来不是社会事务办的吗?”孟谨行皱眉问。 “忠年他们和我们党政办现在放一间办公。”刘明学说。 “那么多人在一间办公室,太挤了。”孟谨行心里想着,嘴上并没有说出来,不管这是谁的安排,他不能刚上任就驳人家面子。 粗略地看了一圈,孟谨行也去了何其丰的办公室,何其丰一见他就问:“办公室还行吗?” “挺好的,书记费心了!”孟谨行笑着撒了一圈烟。 “满意就好。”何其丰接了烟道,“中午乡里庆祝你就任摆了两桌,正好荀秘和小徐都在,一起热闹热闹。” “恭敬不如从命。”孟谨行心里并不乐意上任就搞这一套,但人在江湖走,往往就是这么身不由己,人家敬你是客气,你不接受就是驳人面子,尤其对方身份还高你一级,那是更不能轻易说不,所谓从善如流莫过如此。 四人正说着话,姜忠年敲门进来,看见孟谨行便说:“孟乡,我刚刚接到信用社电话,有笔一百万的钱划到我们账上,说你知道这事?” “啊,对!”孟谨行连忙点头,“这是无极草堂捐赠的一百万建设资金,具体手续你跟无极草堂的财务部门联系着办。记住,这是专项资金,没有我的签字,任何人不能擅自动用。” 姜忠年答应着出去,何其丰的脸色不太好看。、 孟谨行权当没看到何其丰的表情,就着这事说:“书记,前阵子住院没能向你汇报这事,正好,现在说一说。” “嗯,你说。”何其丰点下头。 荀志刚与徐旸立刻站起来说,你们聊工作,我们先回避了,去芸香酒家等你们。 送走这二人,孟谨行切入话题,把自己和邬雅沁商量的合作方案跟何其丰作了汇报,但是略去了创天集团捐赠给县政府一百万的事。 “你是说,无极草堂捐赠这一百万只是前奏,接下去会正式参与投资公路建设?”何其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申桑公路的建设,我已经和肖县沟通过,他的意见是让我们马上把建设四自公路和桑榆旅游开发的方案一并报上去,县政府尽快讨论后上报县委,配合市旅游局上报市政府。” “那这事得马上动起来啊!”何其丰不打算跟孟谨行摆架子了,人家手里既有人脉又有钱,事情干成了,自己作为书记当仁不让有功绩,没必要在小事上计较。 他朝孟谨行指了指说:“你现在是二把手,政府工作你说了算,该怎么办,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我无条件支持你!” “谢谢书记能这么信任我!”孟谨行笑道,“也正是有你一直以来的支持,我才会有浑身使不完的劲!” 孟谨行接着又谈了自己住院前下乡调研所见,认为桑榆各乡的情况其实大同小异,不仅观山村可以走旅游、种植、养殖并举发展的路子,其他村也都有条件利用旅游开发的大背景,走这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他最后说,“……当然,各村也有一些自身特点,恰恰是这些特点,又可以让它们发展一些不同于其他村的产业,不至于在未来造成产能过剩的局面。” 孟谨行与何其丰讲的仅仅是一个大致的框架,但就是这个框架,已经足以让何其丰感到吃惊。 他在长丰几个乡当过干部,眼睛所及,在他看来到处是落后与荒凉,没想到,在孟谨行眼里,这些无用的、到处都是的东西样样都是可以生钱的宝贝。 他忽然发现,自己确实落后了,也因此对孟谨行的发展计划充满了期待。 二人聊得兴起,连去吃饭的路上也一直说个不停。 当日的履新酒极为热闹,连各村的支书都过来祝贺,孟谨行大醉。 次日一早,山玉娇着大女儿、乡妇女主任刘爱宝送来醒酒汤,孟谨行喝后便觉头痛感消失无影,精神也为之一振,大赞此汤又是一宝,嘱刘爱宝回去请山玉娇弄出方子,与乡里合作投资生产此汤,刘爱宝大喜而去。 新官上任,孟谨行接连十多天没一天是消停的,根本腾不出手具体规划桑榆的整体发展计划,更不要说陪钟敏秀去都江了。 各村的村干部们听说市里有大公司捐了一笔巨款给乡里,都使尽了浑身招数要来讨点钱,在他们的固定思维里,桑榆是个山沟沟,不能开厂子就挣不来大钱,靠一亩三分地折腾不出名堂来,要想把日子过下去,就得伸手去要饭。 过去梁敬宗在位,除了他的亲信谁也捞不到钱,现在新乡长上任,不管与他远近亲疏如何,都想来试试,能讨到钱最好,讨不到也能借此机会试试新乡长的软硬。 而乡里另外三位副乡长也是掂量孟谨行的心态,凡事都是三个字:“找孟乡。” 孟谨行起先还亲自一个个接待,慢慢就发现不是个事。 只要钱不思发展的观念虽然不值得提倡,但陈腐观念就是个大瘤子,割除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对于这种扭转观念的事情,孟谨行始终认为需要时日用事实来说服改变。 但是乡里从上到下的工作作风,却必须及早根治,否则既不利于工作开展,也不利于乡长威信的树立。 他随即做了两件事。 一是加速推进观山村经济发展计划,由乡财政拨付奖励金鼓励家庭分散养殖,为全乡树立经济样板。 二是明确乡政府各级干部工作职责和奖惩措施,将干部岗位与群众接访工作落实结果挂钩,列入工资奖金考核。 两项内容公布后,来找他的各村干部群众依旧络绎不绝,但大都不会直接开口要钱,更多的是打听观山村一系列发展政策的进展,以及乡里相应的资金保障措施。 而此时还会直接开口要钱的,大部分都是确实发展有困难,或者涉及多年来乡财政积欠下的旧账等等,对于这种情况,他还是像过去一样热情接待,所不同的是,他会同时找来分管副乡长、乡干部,指定他们具体负责,自己则跟进他们的处理进度。 由于有干部奖惩措施做保障,期间他又以财政所欠发村小教师工资推诿不处理为由,让所长费长河停职检查,立刻使乡里的大小干部们自觉起来,再不敢什么事都往他那儿一推了之。 何其丰冷眼旁观,觉得孟谨行刚劲有余,韧性不足,只怕迟早会造成乡内大小干部的情绪反弹。 哪知,他这想法才在脑子里闪现不过两天,孟谨行就用观山村的昆虫、野生药材赚了一笔不小的钱,除发放给观山村村民的钱外,村、乡两级都分别提留了一部分费用,不但着实让其他村大大眼红了一把,也从乡里提留的费用中列支,给乡干部们发了桑榆乡几十年来的头一次奖金,尤其是一些聘用的工作人员,终于拿到了多年积欠的工资。 自那天开始,乡里上下工作风气急速扭转,大小干部看到孟谨行,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何其丰心里充满感慨。 短短半个月时间,孟谨行恩威并施,财政人心一并收入囊中,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何其丰的急先锋? 只怕他何其丰才是孟谨行上升的基石啊! 第039章美女部长[加更 孟谨行雷厉风行解决掉新官上任那些小麻烦,便抽了个时间陪钟敏秀前往都江向夏明翰汇报工作,顺便看望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的家人。 钟敏秀没有用组织部的车,而是提前两天让徐旸跟孟谨行打招呼,让孟谨行去接她。 孟谨行觉得开着福特去都江太扎眼,临时跟何其丰换了车,把何其丰的普桑内外都整修了一下,这才去接钟敏秀。 时常一身黑色套装的钟敏秀,今天换了一身休闲装扮,豆绿色薄型高领毛衣外罩米色长风衣,下搭同色系长裤,配上米白色的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孟谨行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组织部长,发现她从根本上说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平时工作需要把自己往老成一面打扮,弱化了她的天生丽质。 看到漂亮的异性眼睛放光是人的天性,孟谨行自然也不会例外,钟敏秀上车刚在副驾位上坐定,就听到孟谨行说:“部长,到申城市,我们进城转一下。” “你还有事要处理?”钟敏秀心下有点不悦,觉得孟谨行不会安排时间。 “是,也不是。”孟谨行笑着启动车子上路。 钟敏秀两道描绘细致的眉笼出了阴影,“什么叫是又不是的?你要不方便,我们今天就不要去了。” “不是不方便,我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部长,想去申城给你买束花,鲜花配美人嘛!”孟谨行认真地说。 钟敏秀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一红,轻啐道:“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油嘴滑舌啊!” “我也没发现其实部长玉妆天成啊!”孟谨行嘿嘿笑道,“进城转一下很快的,保证不耽误我们的行程。” “你真要去买啊?”钟敏秀以为孟谨行只是说说,没想到他是当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骗女人的事我从来不做。”孟谨行说着朝她咧嘴一笑。 从来没人告诉过孟谨行,他笑的时候,一对星目深不见底,泛着灼人的光辉,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而他厚薄均匀的唇线拉出的弧度,总带着那么一种介乎于真诚与玩味之间的东西,让人不自觉地迷失。 钟敏秀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狂跳,脸更是滚烫燥热。 她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这可是一个年轻得几乎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大男孩啊! “不要笑了,好好开车!”她掩饰地说完,立刻把头扭向窗外,心里有些窃喜,又有些羞愧。 孟谨行没有注意她的反应,一边开车,一边开始问她去过都江几次,都参观过哪些地方,平时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江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等等,就像一名认真负责的导游,一下又把钟敏秀拉回到话题中,突然对此次都江之行充满了各种期待。 车过申城的时候,孟谨行真的把车开下公路,进城绕了好大一圈,在申城日报社边上找到一家花店,给钟敏秀买了一大捧白色马蹄莲,才重新上路。 钟敏秀捧着花,把脸埋在花上。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鲜花,去世的丈夫曾经从老山给她夹寄过干枯的野菊花,那已经是很遥远的往事了。 “谢谢你,谨行!”她埋着脸低声道谢。 “一束花而已,钟部长不要客气。”孟谨行浑然不觉中年美女部长此刻复杂的感情流露。 钟敏秀过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对着窗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孟谨行道:“以后私下场合,就叫我大姐吧,部长部长的,太生疏了。” “好啊!”孟谨行又转过头朝她灿然一笑,“这下我又多了个姐。” “对了,你的简历上是说有个姐姐,叫……孟谨言?” “对。她比我大三岁,不过,带我的时间比我妈都多。” “你妈是外科医生,当然很忙。” “嘿嘿,大姐把我的简历看得很仔细啊。” 钟敏秀含笑瞪他一眼道:“每个新来的年轻人,我都会仔细关注。” “嘿嘿,我还以为自己得到特殊关照了呢。”孟谨行哈哈地乐。 钟敏秀知道他开玩笑,也懒得和他较真,随口道:“到都江后,你先带我去商场看看,帮我参考一下,买什么礼物给夏处合适。” “这还用你亲自去选啊?放心吧,我帮你准备好了。” 钟敏秀吃了一惊,孟谨行年纪虽轻,套路却很浓,人才。 她想了想,说:“看我,忘了你和夏处熟悉,应该知道他的喜好。” 孟谨行回头看她一眼后说:“都江什么都能买到,就算是国外的一些奢侈品,夏处这几年出国机会不少,应该也不会缺。倒是我们桑榆自己的宝贝,他哪儿都寻不到,说不定以后还会为这些宝贝,经常到长丰来走动走动。” 钟敏秀明白了,孟谨行准备的礼物,不仅是给她的人情,同时也是在为他自己打埋伏,更重要的是想把夏明翰引到长丰来。 她不自觉地将右手撑在腮帮上,斜着脸,以一个45度的仰角看着孟谨行,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花的心思还太少,假以时日,这绝对是一颗官场新星。 这就是纯粹的女人思维,当她欣赏一个男人的时候,无论出于怎样一种感情,眼里望出来的全部是光辉灿烂的一面。 钟敏秀完全抛却了一直以来的审慎态度,没有用她一惯的官场思维来考量孟谨行的言行,她欣然接受了孟谨行的安排,从此把自己的仕途跟这个年轻的乡长捆在了一起。 到都江正值晚饭时间,孟谨行先到都江国宾馆给钟敏秀开了房间,让她把一路的灰尘洗一洗,他则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又订了餐桌,然后试着往夏明翰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夏明翰的老婆张芝华,很是谨慎地盘问了老半天,才叫了夏明翰来听。 钟敏秀早在半个月前就给夏明翰打过电话,表示要到都江向领导汇报工作,夏明翰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就说到时候再说。 孟谨行电话里一说陪领导来都江汇报工作,夏明翰心里便有了几分底,打着官腔道:“那就明天白天到办公室来汇报吧。” “好的。”孟谨行答应一声后立刻道,“不过,夏叔叔,我去长丰大半年,一直没时间回来看您,那边通讯又不方便,更没机会时常问候您。眼看着快年底了,我这次正好带了些桑榆的土产野味回来,要是今晚您方便,我想先到家里看看您和婶子。” 夏明翰知道孟谨行见自己的目的,并且以他对夏清平过去行事作风的了解,他内心认定了孟谨行最多是到办公室找自己,因而一上来就摆足了架子。 但孟谨行这番话一说,夏明翰就意识到,孟家父子有区别,孟谨行显然比孟清平要讲究。 孟谨行下去以后的情况,钟敏秀虽然时不时会找机会越级汇报,但一来夏明翰在男女问题上很谨慎,二来不想让人误会他跟孟谨行有多亲近,所以,在对待钟敏秀主动汇报这件事上,他一直都是态度冷淡,使得钟敏秀不敢在电话里讲太多,也导致他只知道孟谨行最近升得很快,个中详情却是一概不知。 夏明翰由此对孟谨行产生了一点兴趣,答应孟谨行上门拜访,但言明这是叔侄私人会面,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带来了。 孟谨行本来是想带钟敏秀一起去见夏明翰,也算是给她制造一个机会,但夏明翰有言在先,他立刻意会到夏明翰对钟敏秀到访的谨慎态度,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陪钟敏秀一起吃饭的时候,钟敏秀果然也问了上门拜访的事。 孟谨行觉得,全省那么多的组工干部想巴结夏明翰,如果个个都像钟敏秀一样跑上门直接套近乎,对夏明翰来说不是喜反倒是忧。 从这个角度来说,夏明翰的谨慎是相当正确的。 但这并不表示夏明翰不希望钟敏秀现在登门拜访,就是拒绝钟敏秀向他靠拢,反而他很可能是通过这样一个过程观察钟敏秀也未可知。 如果直接告诉钟敏秀,夏明翰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那肯定是不明智的,不但会令钟敏秀难堪,也可能因此制造出不必要的矛盾。 他思虑再三后说:“大姐,如果你相信我,这次就由我以私人名义,替咱俩一起拜访夏叔叔,明天,你再单独去办公室找他汇报工作。这样,我们无论于公于私都不失礼,你看行吗?” 钟敏秀洗完澡,花了一番心思打扮停当,就是想当晚就登门拜访夏明翰,孟谨行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让她从头凉到脚,但也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发现自己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 想及此,她夹了一大筷菜放到孟谨行碗里,真诚地说:“谨行,你这番心意,大姐记心里了!” 孟谨行生怕钟敏秀记怪自己越厨代庖,看她如此迅速地明了其中的关节,心头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040章申城水深 孟谨行当晚对夏明翰的拜访相当融洽,二人的话题并不涉及太多工作,最多聊的是桑榆的风土人情,光就这一点,夏明翰就在心里给孟谨行打了高分。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夏清平还在书房看书,听到开门声出来,“回来了?” “爸,还没睡?”孟谨行换鞋迎上去。 “你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孟清平指指沙发,“坐下,和我说说你这段时间的情况。” 孟谨行最近发生太多的事,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傍晚的电话也只说会回家看看,也难怪孟清平担心了。 孟谨行歉意地看着孟清平,避重就轻地将最近发生的事都大致说了一遍。 就算这样,孟清平还是听得心惊肉跳。 他跟儿子说过要心狠手辣的话,但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自己就是一直做不到。 “你砸了梁敬宗的生意,逼得他要用大哥、族侄的死来保住自己,这梁子结得深了。”孟清平不无担忧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这么快被纪委带走?梁家叔侄又为什么刚被抓就都死了?” 孟谨行怔怔地看着父亲,想了很久才说:“我就是觉得梁敬宗能这么容易脱罪,背后的事情不会简单,但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想不透。” 孟清平点点头说:“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啊!从你前几次打电话来说的情况来看,梁敬宗与郑三炮、汪秋实的关系都不简单,如果不是梁敬宗某些方面犯了他们的忌讳,我估计你这次不仅不会升职,而且还会惹上一身麻烦。” 孟谨行的脸色一下变了,“为什么?” “你说的那个刑侦队长现在怎么样了?” “姜忠华?”孟谨行喃喃地说,“停职反省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你想想,有你动手在前,有人如果要说梁畅的死是因为你打的,应该会有很多人信!但为什么反倒是你升官他停职?” 孟谨行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徐旸跟他提起梁畅的死时,他心里就有类似的念头闪过,但姜忠华的停职反省盖过了这种灵光一现的想法。 “小行,申城这地方水很深啊!”孟清平不无后悔地说,“当初不去见夏明翰,说不定你不会被分到这么复杂的地方。” “爸,这种事谁能未卜先知?危险有时也是机会。你看,我不是因祸得福,半年就升科级了?”孟谨行尽量宽慰父亲,“一个人能不能成功,天份、刻苦和机遇缺一不可,但我认为,机遇尤其重要。” “也是!你自己多加小心吧。”孟清平拍拍儿子的肩膀站起来,“我先去睡了。”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问:“你能待几天?你妈最近可以休假几天,你燕京回来到现在,她一次都没见过你呢。” “估计两三天吧。”孟谨行说,“实在不行,我去医院看她。” 孟清平点头不再说什么,直接进了房间。 父亲一走,孟谨行就扑向茶几,给雷云谣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遍,雷云谣才接起来,口气很不好,“谁啊,深更半夜?” “我啊,这是我家的电话。”孟谨行笑道,“吵着你睡觉了?” “你谁啊,我不认识!”雷云谣没好气地说。 孟谨行一呆,“怎么啦?听上去很不高兴啊,我得罪你了吗?” “我都不认识你,你怎么会得罪我?”雷云谣道,“有话快说,没事我挂了!” “别啊!”孟谨行道,“审判长,你得先升堂,我才能知道犯什么错啊!” “我才没这闲情!”雷云谣轻哼道,“哪像你这么空,又是买花,又是长途陪伴的!” 孟谨行明白了。 多半是自己在报社边上给钟敏秀买花,给雷云谣看到了。 “原来是吃醋了啊?”他笑道,“你不会这么小气吧?男人送花,不一定只送给女朋友的。” “好像有些人都没给女朋友送过花!” 孟谨行不笑了。 听得出来,雷云谣是真生气了。 “对不起,云谣,是我不对!回去后要打要罚随你,你千万别再生气了。你把自己气坏了,我会舍不得的!” “少嘴上抹蜜!”雷云谣斥道,“谨行,不是我爱吃醋,但你知道我多没面子吗?钟老师看见你买花正取笑我呢,一回头却看见你把花送给他妹子,这算什么嘛!你哪儿不能买花送人,偏要选在我们报社门口?” “我真不是故意的,因为赶路,正好那家最近。”孟谨行解释了一句,又觉得这种时候越说越错,“云谣,对不起,原谅我,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你还想有下次啊?” “没,没,没下次了!” 孟谨行拿着电话苦笑,谈恋爱果真麻烦,难怪以前班里那帮同学,只要一谈恋爱一个个都有异性没人性,那都是被管制的啊! 孟谨行好话说了一箩筐,好不容易才把雷云谣哄高兴了,挂下电话一看时间,足足打了一个小时。 次日,孟谨行把钟敏秀送到省委组织部,约好回头碰面的时间,就去省人民医院看望母亲华蕴仪。 华蕴仪在查房,办公室里一名小护士在帮她整理资料。 “请问,华医生在吗?”孟谨行在门上敲了两下问。 小护士回头看她一眼,重新低头整理桌上的资料,“看病去门诊,私人事情请半小时后再来。” 孟谨行不由笑起来,“我在这里等半小时。” 小护士抬脸看他一眼,撇撇嘴说:“随你便,不要乱看乱动这里的东西。” 孟谨行笑着走进去,拎了把椅子坐下来,看小护士走来走去,竟看出风景来。 一般的护士服都长及膝盖下方一寸左右,眼前这位小护士的护士服却一直短到膝盖上部三寸,露出修长笔挺的腿部,在孟谨行眼前晃来晃去。 “你的女工活一定很好。”孟谨行闲得无聊,随口搭讪。 小护士睁大一对丹凤眼望向孟谨行,“你怎么知道?” 孟谨行朝她的大腿呶呶嘴,“你很懂得展露自己的优点。” 小护士一惊,连忙用两只手遮在护士服的下摆上,脸涨得通红,“你这人怎么这么色啊!” “你改这么短,不就是让人看的?”孟谨行斜扬着嘴角坏笑。 小护士皱眉嘟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找华医生有什么事?” “啊,你怎么像警察审犯人?”孟谨行觉得这护士有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逗着她玩,“你要是真想知道,可以猜猜。” “猜?”小护士不屑地转身又开始忙手上的活,“我又不认识你,管你是谁!” 孟谨行嘴一瘪,挑挑眉,刚想开口,小护士忽然跳起来转身指着孟谨行道:“你,你是华医生的儿子!” 孟谨行一缩脖子问:“原来你认识我?” “我看到过你的照片,对,肯定是!我们几个同事当时都说你跟华医生很像,尤其是眼睛。” 真被认出来,孟谨行倒不好意思了,他摸摸头道:“是不是真的啊?” “咦,小行?”华蕴仪突然出现在门口,“你回来啦?” 华蕴仪一身白大褂,发髻干净地盘在脑后,干练的脸上尽是见到儿子后的惊喜。 孟谨行推开椅子站起来,走过去把母亲一把抱起来转了一圈,“妈,有没有想我啊?” “臭小子,快放我下来,像什么样子?”华蕴仪嘴里叫着,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悦。 小护士站在一边捂着嘴笑,“华医生,不知道的人啊,肯定以为是你小情人来了!” “雨微,别瞎说!”华蕴仪笑道。 孟谨行把母亲放下来,亲热地搂着她的肩膀,指指小护士说:“哎,这个你可说对了!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儿子当然也是妈妈上辈子的情人喽!” 华蕴仪轻轻拍了儿子一下,嗔道:“你这张嘴啊,死的都说成活的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雨微,你慕叔叔的女儿。” “慕叔叔?”孟谨行一皱眉,“你是指慕书记?” “是啊!”慕雨微的大眼睛眨了眨,睫毛扑闪着,笑容甜甜的,“我爸以前常到你们家蹭饭,他说你老爱缠着他讲故事。” 孟谨行冲她干笑一下说:“是吗?这么久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华蕴仪拉着儿子坐下来,“怎么想到来看我啊?” “我想你嘛!”孟谨行拉着母亲的手,“从小到大,不是我出去读书,就是你忙着进修、工作不能回家,咱们母子老是错过见面的时间。” 华蕴仪鼻子一酸,“有没有怪妈妈啊?” “哪儿有!”孟谨行笑道,“怪你我还会来吗?” “哎呀,我不在这儿当你们母子的电灯泡了!”慕雨微笑道,“华医生,我先去护士台了,你有事叫我。” 华蕴仪点头朝她摆摆手,看她娉婷着扭出门,低声问孟谨行,“小行,你觉得雨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孟谨行不明所以。 “你都工作了,该找对象了啊!”华蕴仪道,“咱们跟慕家知根知底,雨微这孩子又乖巧……” 孟谨行连忙打断道:“妈,我找谁也不会找慕新华的女儿!” 笑容立刻凝固在华蕴仪的脸上。 第041章终身大事 华蕴仪沉默一阵,问:“你和你爸的想法一样?” 孟谨行朝她郑重地点头道:“不错,我不信他。” 华蕴仪叹口气道:“你的确和你爸一样固执。这些年,要不是你慕叔叔,你爸能活得这么安逸?以你姐的学历,又怎么能进银监局工作?小行啊,人要懂得感恩。” “妈,他帮姐是为了掩饰他对爸做的那些事!而且,你真认为爸这些年安逸?”孟谨行说。 “你爸爸自己就一点没错?”华蕴仪瞥了儿子一眼,“你现在也身处官场,应该清楚一名干部的上与下并不取决于个人吧?” “妈,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孟谨行拉起华蕴仪的手摇了摇说,“我们难得见面,不要说这些不相干的。” 华蕴仪爱惜地摸摸儿子的脸道:“行。不过,你的个人感情,不该和我们上一辈的事扯在一起!妈妈真觉得雨微那孩子不错,你可以试着先了解一下。” 孟谨行清楚母亲一直不认同父亲对慕新华的评价,他也没有逼着母亲与自己保持一致想法的权力,但个人婚姻感情这件事,他必须自己拿主意。 尽管和雷云谣的感情才刚刚进入发展期,但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以杜绝她把自己和慕雨微拉在一起的想法。 “妈,其实,我有女朋友了。” “真的?”华蕴仪直直地看着儿子,“你不是搪塞我吧?哪家的孩子,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她是申城日报的记者。”孟谨行说。 华蕴仪一直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虽然她打从心里喜欢慕雨微,但儿子说有女朋友了,她也就不再勉强,毕竟以后过日子的是孩子们自己。 “这样啊,那下次回来,带她来家里坐坐,让我们也认识一下。”华蕴仪说着突然笑起来,“能让我儿子看上的女孩子,一定不俊也有三分俏,才气肯定也不差!” “哈,妈,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夸未来的儿媳妇?”孟谨行大笑。 “两个都夸啊!” 华蕴仪说着还想问儿子在桑榆的生活情况,却听儿子的呼机响,又看他回了电话就一脸歉意的神情,便笑笑说,“有事要忙就快去吧!我争取今天换个班,晚上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母子俩匆匆告辞,孟谨行立刻赶往省委组织部接钟敏秀。 汇报完工作的钟敏秀神采飞扬,接下来由孟谨行陪着在都江尽情地玩了两天,并买了不少的礼物,这才于周一早上踏上回程。 钟敏秀并没有直接回长丰,而是让孟谨行陪着在申城待了一天,白天找领导汇报工作,宴请市里的一些至交,晚上则登门拜访了几位主要领导。 孟谨行彻底当了一回司机、酒保,直到午夜才算脱身,到报社接刚刚下晚班的雷云谣,俩人借着送雷云谣回家的一段路,说了一阵情话。 临分手,雷云谣想起一件事,“听我爸说,中央好像有意向要开发西南,明年很可能就会有相关的文件下来。” 孟谨行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问:“真的?” “你看你,说到这个这么激动!”雷云谣娇嗔道,“也不怕弄疼我。” 孟谨行立刻把她揽入怀里,“对不起,听到这样的大好消息,我没法儿不激动!” “我爸和我哥都说,这么好的机遇,一定要趁早布局,赶在政策出台前,把该搭的框架搭好,这样才能赶在其他城市前面,抢占先机。”雷云谣靠在孟谨行胸口,手指划着圈儿,轻嘟着嘴小声说,“谨行,你一定要干出点成绩来让我爸他们看看!” 雷云谣说得很平静,孟谨行心头却淡淡笼上一层阴影。 “你跟家里说我们的事了?”他问。 雷云谣略顿了顿回他:“没有,你不是说再晚点讲吗?” “呵,我怕你急着嫁我,忍不住说了。” 雷云谣一把推开他道:“美得你,我有说要嫁你吗?” “这样啊?”孟谨行挠挠头,坏笑道,“那看来我能考虑考虑娶别个姑娘的事了。” “你敢!”雷云谣说着举起粉拳揣他,俩人嬉闹了一阵,她重新正色道,“钟老师写的内参提交给市委后,震动不小,市里这些天一直都在开会,钟老师还列席了一次会议。” “哦?” 孟谨行心底一动。 县里把梁敬宗撸下来,会不会就是和雷云谣他们在长丰的暗访有关? 葛云状到申城的时日已经不短,换届在即,应该是到出手的时候了,郑三炮抢在葛云状前面撸了梁敬宗,极有可能是以退为进。 “你在想什么?”雷云谣轻轻推他一下,吐吐舌头说,“我本来想帮你打听一下,才一开口就被我爸训了一顿,说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孟谨行笑着轻抚她的脸颊道:“你爸说得对,不是你工作范畴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放心,我吉人天相。” 他说着弯起胳膊举了举,“你看,被打成那样我都能活得好好的,证明我这人命硬,等闲人靠近不得。” “胡吹吧你!”雷云谣娇笑出声,“不过,周叔叔下周会去桑榆,你资金上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提提,没准他能给你些帮助。” “哪个周叔叔?”孟谨行愣道。 “小凤山承包的真正老板啊!”雷云谣笑道,“要不是他这个幕后高参,我在小凤山一天都待不住。他不仅是我爸同批去东北当兵的战友,也是初中时期的同班同学,一向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你千万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孟谨行立刻哈哈笑起来,在她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你呀,动的不是帮我的小心思,是想让我间接给你爸一个好印象吧?” “知道你还说?”雷云谣俏脸含春,眉角含羞,“你在肖叔叔面前说过的话,我可记着呐,你自己可别忘了!” 孟谨行深深看她一眼道:“云谣,你是我孟谨行打算要娶的女人,我在你面前说的话自当不会食言!” 雷云谣轻嗯着扑进他怀里,二人良久相拥。 葛家二楼的卧室,一位身披睡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正透过窗户看着楼下依依不舍的年轻情侣,纹成青黛色的蛾眉不自觉地蹙成淡淡的“川”纹。 “老葛,你真不打算跟谣谣好好谈谈?”她头也不回地问丈夫。 葛云状架着老花镜靠在床上看文件,听到妻子雷卫红的话,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又重新把目光落在旅游局的报告上,平静地说:“年轻人三分钟热度的事情,我们就没必要跟后面转了。” 雷卫红闻言收回视线走到床边,抽手拿走葛云状手上的报告,正色道:“我看谣谣这次是来真的!” 葛云状无奈地看看妻子,拿下眼镜,揉着眼穴道:“小孟这个年轻人我看行。” “不行!”雷卫红一屁股在床边坐下,直视着丈夫,“慕啸天追谣谣不是一天两天了,慕新华也有意和我们结亲家,你可别在这时候给我打退堂鼓!” “卫红,儿女婚事就由他们自己吧,别掺和在大人的事里头。”葛云状皱皱眉。 “这怎么叫掺和呢?”雷卫红不悦了,“省里早有消息传出来,慕新华这次很可能会出任省长,与他结亲家,对你、对我们儿子都是十二万分有利的大好事!孟谨行虽然聪明过人,又长得一表人才,但说到家世背景,对我们是一点益处都没有啊,老葛!” “你呀,看问题不要总是这么功利!”葛云状一把拿过雷卫红手里捏着的报告,“谣谣是我们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得她自己觉得好才行。” “你……”雷卫红有些羞恼,“我功利?老葛,夫妻这么多年,我一心为你、为这个家,到头来落你这么一个评价!你别以为我不说,就是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自己抿心问问,你看中孟谨行到底是为什么!” “越说越离谱!”葛云状胸口一阵烦躁,下床趿上皮拖鞋,避往书房。 雷卫红恼怒地在床沿重重砸了一拳,也起身离开房间下楼。 雷云谣小心翼翼地开门走进玄关,换好鞋,蹑手蹑脚准备上楼,一抬头便看到母亲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 “妈,不带你这么吓人的!”雷云谣轻拍着胸口撒娇,但看到母亲铁板似的脸,她的心不由扑通通跳得厉害, “孟谨行送你回来的?”雷卫红厉声问,“我的话你都忘了吧?” 母亲如此干脆地把话挑明,雷云谣反倒不再忐忑了,“妈,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谁不能自己决定?” “这需要我反复说吗?”雷卫红居高临下看着女儿,“你和慕啸天是双方家长都已经认可的,你这么做,不但会被别人耻笑,也会牵连你爸爸和哥哥!”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慕啸天,也没答应过和他来往,谁有资格来耻笑我?”雷云谣的倔劲上来了,“妈,我希望你不要强迫我。” 雷卫红在丈夫和女儿面前连番碰壁,终于恼羞成怒,“谣谣,你听好了!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这个孟谨行,我坚决不同意!” “为什么?”雷云谣看着扬长而去的母亲,呆立当场。 第042章澡堂暗波 孟谨行于周二上午回到桑榆,车子才到乡政府门口,便与梁敬宗的车不期而遇。 看着坐在驾驶位上,亲自驾车的梁敬宗,孟谨行隔着两块前挡玻璃,依然能看到梁敬宗眼中不加掩饰的恨意。 钟敏秀在回程时就接到郑三炮的电话,告诉她,梁敬宗不日就会回乡里出任人大主席,何其丰不再兼任人大主席一职。 钟敏秀对郑三炮以个人意志做出的决定很是不满,挂电话时虽只是小声嘟哝了一句,却清晰地落在孟谨行耳中,令他对梁敬宗毛发无损地回来早做了思想准备。 “滴……” 梁敬宗等得不耐烦,长摁着喇叭,要孟谨行让路。 孟谨行嘴角轻轻一牵,脸上泛起笑意,手起脚动娴熟地将车往后退出数米,然后朝着对车的梁敬宗抬了抬手掌,意思请他先行。 梁敬宗冷哼一声,一脚大油门,将车开进乡政府,横在办公楼前,下车点了烟站在台阶前慢慢地吸着。 孟谨行停车下人,朝着梁敬宗迎上去。 “梁主席,你很幸运!”孟谨行清楚自己和梁敬宗之间仇已经结深了,虚情假意这些表面文章做来无意义,不如大家直接点更好。 “呵,小子,你给我牢牢记着,你欠我们梁家两条命,劳资迟早要向你讨回来!” “好啊,我等着!”孟谨行笑笑,先行走上台阶。 刚走进办公室,刘明学就跟了进来,“孟乡长,梁主席今天上班,我想问问,他的办公室该安排在哪?” 梁畅与梁敬祖的死,在梁家族人心头都投下了阴影。 刘明学和很多族人一样,知道这俩人死有余辜,但身为梁家族人,他们又都怀有唇亡齿寒的恐惧,担心梁敬宗的下台会危及自身的利益。 因而,梁敬宗能安然回来担任人大主席,刘明学立刻确信上面还是罩着梁敬宗的。只要靠山还在,梁敬宗一定能东山再起,而他只要小心谨慎地熬过这个阶段,又可以像过去一样跟着梁敬宗威风八面。 孟谨行看着面无表情的刘明学,想了想说:“先在我这里安张桌子。” “这怎么行?”刘明学脱口就问。 孟谨行笑笑,“暂时的。你们抓紧清理一下后面那幢宿舍,凡是家在本地的同事,必须都把宿舍退出来。” 刘明学脸部肌肉一抽,“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孟谨行道,“现在办公场所紧张,让宿舍空关在那里倒好?想要宿舍就大家齐心合力搞好乡里的经济建设,以后造宿舍每人分一套岂不更好?” 刘明学自己手里捏了四间宿舍,偷偷租给别人放杂物,孟谨行要收回宿舍,他肉痛租金损失,心里很想坚持反对,但想到如果不把宿舍腾出来,梁敬宗就只能与孟谨行挤在一个办公室上班,他只好一肚子郁闷地去执行孟谨行的指示。 梁敬宗听说孟谨行要暂时先和自己一块儿办公,冷笑一声直接开车走人去了华清池。 上午九点多,华清池大门紧闭,华娘娘在二楼自己的房间睡觉,听得楼下大门敲得砰砰响,随后又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一路从楼下传上来,立刻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扑向电话机,电话还没完全拎到手里,门已经被一脚踢开。 “你个**!”梁敬宗怒气冲天,上前一把抓住华娘娘的头发,甩手就是一巴掌,“你是觉得劳资回不来了吧?竟然换了门锁……” 他话没说完,一眼就瞥见床头柜上的劳力士,脸色一下变得乌青,“好你个臭*婊*子!这么快又跟姜炳才这狗日的睡一起了,瓜娃子人呢?叫他给劳资滚出来!” “哟,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梁……主席!”姜炳才打着赤膊,穿着一条大裤衩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壮汉,一脸不屑地看着梁敬宗。 梁敬宗嘴上骂得凶狠,真看到姜炳才带着人站在自己眼前,他立刻意识到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婆娘和华清池以后怕是都得割舍了。 他现在虎落平阳,不能跟姜炳才当面冲突,但这不代表他会便宜华玉环这个吃里爬外的女人。 梁敬宗眼神一凛,手起掌落,“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把华娘娘打飞出去,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在床沿坐下来,点起烟,朝着姜炳才冷然道:“姜村长,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又这么喜欢这个婊*子,那我们就谈谈吧。” 姜炳才想不到梁敬宗到如今这田地还这般嚣张,看他带人站在门口,居然还是说打人就打人。 不过,姜炳才不像儿子姜忠夏那么容易冲动。 他知道梁敬宗能安然无恙回来,就证明上面并没有完全放弃梁敬宗,现在就为一个破鞋与梁敬宗当面锣对面鼓不值得。 他拦住自己身后的两名壮汉,示意他们站门口,自己走进房间一边穿戴一边问:“梁主席想谈什么?” “钱啊!”梁敬宗对着姜炳才吐了一口烟,“你这几年不是赚得挺多吗?华清池和这个女人都卖给你,省得咱兄弟被这女人当猴耍。” “你放屁!”华娘娘见姜炳才人已经进来,又想着梁敬宗已经失势,胆子一下壮起来,“我有多大的本事来耍你?我跟你这些年,你有把我当人吗?” 姜炳才并不理会华娘娘的愤怒与委屈,穿戴停当朝梁敬宗嘿嘿笑笑道:“你也说她是婊*子啦,我干她只要付嫖*资就是喽,干啥子还要劳心费力又是买人又是买生意?” 梁敬宗与华娘娘同时愣在当场,眼看着姜炳才摸出一把票子扔床上,哈哈大笑着往门外走,“梁主席,你喜欢长包还是短嫖,我是不介意的,你们慢慢玩!” 姜炳才一走,梁敬宗终于醒过味来,他自己一直利用华玉环套姜炳才的消息,姜炳才心里恐怕也是存的这种想法。 这样一想,他越发觉得眼前的女人可恶,水性扬花,对谁都不忠。 他怒不可遏地跑出去找了一根麻绳回来,锁上门,将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华娘娘剥得一丝不挂,捆上手脚绑成白花花的大肉粽,解下自己的皮带,劈头盖脸一顿闷抽。 华娘娘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不但没有让这个曾经与她夜夜缠绵的男人罢手,反令他神情越来越亢奋,抽打速度越见加快,抽得嗨时,一扔皮带,脱下裤子,狼牙棒直捣廊底,嘴里大声嚷嚷,“干死你个臭*婊*子,劳资让你不忠,让你不忠!” 嗨声**终于惹烦了隔壁包间过夜的客人,打发手下过来砸开门,将双眼充血、青筋暴起的梁敬宗拎了过来。 光着身子被冷风一吹,梁敬宗浑身寒颤,人也清醒过来。 架着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客人,皱眉看看梁敬宗,又吩咐手下去拿衣服来给梁敬宗穿上。 “老兄,女人呢,是用来疼的。”客人揶揄道,“你这么个搞法,人家会忠你才怪!” 梁敬宗嘿咻至一半被嘎然打断,精神萎靡、脸色苍白,瞧着眼前这几人,他又摸不清对方的来路,气势当即就显出高低。 “老兄不是桑榆人,不要瞎掺和进来。”他强自镇定,不想在这个时候多惹麻烦。 “我才没兴趣管你们这种小儿科。”客人吹吹手上的翡翠戒指,“我就是向你打听个人,你说清楚了呢,我就不计较你扰我清梦。要是说不好……” 他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手下立刻很默契地飞起一掌,梁敬宗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疼,却强忍着怒气不敢发作,“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心底有些发毛,这客人看上去儒雅斯文,实际很不讲规矩。 “我什么人你别管。”客人一口南方普通话说得冰冷,“你只要告诉我,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年轻人,身高大概一米八,国字脸,浓眉高鼻,留斜背头,口音嘛……” “你找孟谨行?”梁敬宗没等客人说完,已经确定他要找的是谁。 “孟谨行。”客人咬唇点点头,“这个人在哪儿?” 梁敬宗觉得这几人来路不正,很可能是找孟谨行寻仇,但孟谨行在下湾采石场救下的人里,有不少背有案底,也难保他们不是来答谢救命恩人。 “你找他干啥子?”梁敬宗问。 “你好奇心很重啊……”客人打量梁敬宗。 “老大,别跟他啰嗦了。这么个小地方,知道了名字应该不难找!”抓梁敬宗的那个手下不耐烦地说,“一天不把这小子找出来,我心里一天不踏实。” 听这手下一副寻仇的口气,梁敬宗一阵狂喜,马上轻哼道,“这个人鬼计多端,就你们这几个人不是他对手。” “哦,”客人瞄着他问,“看样子,你对他很了解?” 梁敬宗道:“不只是了解,我与他有杀亲之仇!” 客人眉头一跳,“看上去,你是急于寻帮手啊。” 梁敬宗被对方阴鸷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但想到自己被迫下台,想到大哥和族侄这两条命,他咬牙决定豁出去试试! 第043章背后手脚 华清池闹得热闹非凡的时候,孟谨行在自己办公室也迎来两名客人——老柴和马民。 孟谨行颇为欣喜地看着他们,“都没事啦?” “你看,都大好了!”老柴退开两步让孟谨行仔细看看,“孟乡长,我们这次特意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要这么说!”孟谨行请他们坐下,“要不是你们,很可能我的命就丢在那里了,咱们谁也别谢谁。” 老柴正色道:“那不一样。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仅让我活了下来,也让我能堂堂正正回家看老妈儿,这样的恩情我老柴没齿难忘!” 马民也道:“孟乡长,我们都是粗人,大道理不会讲,但有一条理是知道的,谁对我们有恩,我们就得一心一意报答!” “呵呵……”孟谨行摸着头道,“你们这样说,我可压力山大了!你们呀,好好生活,与家人开心过日子,就是报答我了。” 马民闻言低下了头,孟谨行看他脸露悲戚,便疑惑地望向老柴。 老柴叹口气说:“他逃出来的这些年,家里父母先后去世了,哥哥姐姐也都离乡打工不知去向。我劝他留在这里算了,咱们有手有脚,那样的苦都吃过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不错!”孟谨行拍拍马民的肩膀说,“你要是愿意留在长丰,我帮你介绍一份工作。” “真的?”马民激动地问。 “建筑工人,就是辛苦些,你愿意吗?”孟谨行问。 “愿意,当然愿意!”马民连连点头。 老柴紧跟着问:“孟乡长,那能不能让我也去试试?” “可以啊!”孟谨行随即给陈运来打电话。 付成名的投资没声息后,陈运来干脆直接窝进观山村,挨家挨户动员村民搞天麻种植,游说他们用自己在山上的承包地与他合作,竟然被他说动了不少人。 听说孟谨行要介绍两个人到他的施工队,他立刻说:“你还别说,我正想找两个信得过的帮手,替我把建筑这块继续管着,不然我现在分身乏术,迟早要把原来的生意给败了。” 一听这话,孟谨行有点踌躇,“他俩干体力活是没问题,你要说管理,我担心……” “哎,谁天生就懂管理?”陈运来笑道,“放心吧,只要人可靠,其他的可以一点点学。你让他们直接来观山找我吧!” 老柴和马民见孟谨行几句话就帮他们搞定了工作,都是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孟谨行想着自己也该去趟观山村,看看药用昆虫分散养殖的推行情况,正欲张口说送他们去观山,何其丰突然打电话过来。 “谨行,郑书记这几天要下来视察下湾村,你抓紧准备一下。”何其丰正在办公室接待两名做生意的战友,简短扼要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谨行到底是才出校门半年,虽然经历的事情不小,也知道怎么用人办事,但说到基层官场真正的生态环境,他不过是接触了一点皮毛而已。 何其丰说郑三炮要视察下湾村,他以为仅仅是采石场事件的后续反应,领导关心下湾接下去的发展,想来看看。 他放下电话,歉意地送走老柴和马民,召来刘明学和姜忠年,让他们安排一下接待工作,跟县委办确定具体行程安排。 刘明学、姜忠年不是第一天做接待领导的工作,看孟谨行吩咐完他俩就专心准备汇报材料,心里都意识到这事可能要坏菜。 姜忠年匆匆去了姜庆春的办公室,把事情一说,姜庆春拿着个铁夹子边拔胡子边说:“可不能让乡长一上任就出丑。” “那我提醒他一下?”姜忠年问。 姜庆春摇摇头说:“要不得。你也不知他是真不懂呢,还是装不懂,话一提醒出去,说中了心窝子倒是好事,要是犯了他的忌,就不巴适了。” “那咋整?”姜忠年不明白了。 “你让下湾的老谈抓紧整治一下,尽量整漂亮点。”姜庆春想了想说,“到时候就让老谈站前头汇报,看郑书记和孟乡各自的反应,你再随机应变决定要不要出来说话。” “那要是刘明学也安排了呢?” “不会。孟乡要清理宿舍,瓜娃子正为那四间屋子闹心呢,说不定心里巴望着孟乡犯点错,给他点时间喘气。” 一说宿舍,姜忠年脸也巴拉下来,“说起这事,我们那几间真要交出去?” 姜庆春眼珠一瞪道:“你瓜哦,问这话!不但要交,还要带头交懂不懂?你没看出来,他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党政办和你们不再挤一疙瘩办事。再说喽,越是小事,越体现领导威信,谁要是在这种事上垫砖儿,就是跟自己个儿屁沟子底下的位置过不去。” 他说着挥挥手掌,“这事儿就莫要讨论了,你快点去做。不过,你说何其丰昨儿、今儿各跟向水利站和民政站要了一千的事,可是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姜忠年点头,“他们把条子都给我看了。” 姜庆春笑笑说:“这俩家伙把你当谁啦?这种事,该跟乡长汇报才是嘛!” 姜忠年马上领会,嘿嘿笑道:“是撒。” …… 一刻钟后,民政助理员辛枫悄没声息地钻进孟谨行的办公室。 刘爱娇离开后,姜琴芳兼了她的工作,此刻正和孟谨行商量郑三炮视察下湾时,孟谨行的汇报材料。 看到辛枫突然出现在办公桌前,孟谨行以为出了什么事,“有事?” 辛枫打眼瞧瞧姜琴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孟谨行便打发她先去修改材料,有什么问题回头再商量。 姜琴芳前脚才跨出门,辛枫后脚就关了门,凑到孟谨行身边,鬼头鬼脑地说:“乡长,有个事,我想来想去,得向你汇报。” 孟谨行指指自己对面的凳子道:“有事坐下说。” 辛枫尴尬地笑笑,退开几步,到孟谨行对面坐下,想想又站起来,前倾着身子小声说:“这事您得帮我保密啊,我实在是太为难了,才来找您汇报的。” “行,你说吧。”孟谨行道。 “您回来前,何书记让陈乡到我这里拿了一千块,说是急用。再早几天,张乡也按何书记的指示,从水利站拿了一千块,这些您应该都不知道吧?”辛枫神神秘秘地说。 孟谨行皱皱眉,瞧着辛枫没出声。 辛枫没得着反应,心里有些慌,怕被扣个“挑拔领导关系”的帽子,赶紧一脸为难地说:“乡长,我们下面的人有这个饭碗不容易,遇到这种事真的很难做。给吧,没经过您同意,打着白条就把钱支出去了。不给吧,书记可管着我们的饭碗。” 孟谨行总算听明白了原委,嘿嘿笑着扔棵烟给辛枫,安慰道:“多大个事,让你难成这样!行啦,这事你向我汇报过了,就算不得你失职,只当是我同意支取的就行。最近县里郑书记要下来检查工作,到时候你记得好好表现,多替领导们喝两杯。” 辛枫将烟夹耳朵上退了出去,孟谨行坐在桌前沉思了老半天,拎起电话打给姜忠年。 “忠年,你马上领两千块钱给我。”孟谨行直接吩咐道。 姜忠年正要出门去下湾,孟谨行立等要钱让他有点为难,“乡长,这些天账上没钱啊!前段时间从观山提留的那些钱,除发放福利和补发工资外,其余都拿去翻修各村的村小了。” 孟谨行一愣,这钱赚得快用得更快! 他摸摸额头道,“实在不行,从百草堂捐的一百万上先支借一下。” “啊?”姜忠年有点冒汗。 “有什么问题?”孟谨行道,“你赶紧去办,有问题我担着!” 姜忠年领了命令,擦擦汗,又去了姜庆春办公室。 “他真这么说?”姜庆春看姜忠年一眼,“这事儿怠慢不得!你赶紧上信用社支钱去啊!” “可是……可是……”姜忠年期期艾艾地看着姜庆春,不敢往下说。 姜庆春两眼一瞪道:“有话就说!” “我不是贪那点利息吗?”姜忠年道,“沙玉梅说畜牧站要进一批针,跟信用社老贾贷款,我就让老贾以不符合贷款标准为由拒了她,然后再说私下借钱给她,收三分利息。” “你!”姜庆春食指一直戳到姜忠年额头上,气急败坏地说,“哪个钱不好动,你要动这个?沙玉梅进针也用不了一百万啊,孟乡才要两千,你这都办不了?” “老贾瞧着这钱好赚,另外又拆借了两笔给县里两个老板。”姜忠年小声说。 “好啦,”姜庆春恼怒地挥手,“你和老贾有胆子做这事,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两千你们怎么着得想办法先拿出来给他送去,趁他还没注意,尽早把借出去的钱都要回来,别到时候累己又累人。” 姜忠年蔫蔫地要走,又被姜庆春叫住,“这种背后手脚,你最近少干点,别为了一点小利,破坏我们跟孟谨行刚刚建立的合作关系!” 姜忠年唯唯应着,到信用社提心吊胆地跟老贾商量好久,才先拿着两千块回来复孟谨行,随后就按姜庆春的指示,去下湾村提前作准备去了。 第044章告状规律 午饭前,何其丰过来叫孟谨行一起喝酒,孟谨行笑说:“不啦,下午几个村小的校长要过来讨论修建费用的核算,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你们去吧,多喝点!” 他说着上前,将一个信封塞进何其丰手里,“书记,请这些老板吃饭不能小气,说不定他们能来投资啥的。这些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跟我说!” 何其丰看他一眼,在他肩上拍一下道:“你想得挺周全!这些日子糟心事多,用钱的地方也多,正想着你回来跟你细细说说,偏巧咱俩又都忙得没闲空。” 正说着,何其丰的战友在走廊上嚷嚷着催促他赶紧的,孟谨行笑着推他出门,“有话咱空了再说。” 何其丰笑着才走,穆添就苦着脸走进来。 “这是干吗?别人不知道,还当你女朋友跟人跑了!”孟谨行笑着让他坐。 “乡长,五一村的老邹头又闹着要带人去县里告状,都是这月的第仨回了,再这么弄下去,今年乡里的综治先进是保不住啦。” 孟谨行上任没多少日子,老邹头的名号已经听了不下几十遍,这个老三届的高中生,桑榆乡难得一见的土著文化人,不但在五一村很有威信,就是在邻近的村也是颇有名气。 “他这回告的又是啥事?” “五一村黄百鸣后院的围墙让邻居黄振虎给占了,找村里理论,结果村支书张大放说黄百鸣当初建房的时候围墙就打在宅基地外面越了界,判定黄振虎没有错。” “乡土管所和村里的宅基证明对得上不?” “乡长,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两家手上的东西不一样,又都盖着乡、村两级的公章,谁都不服谁。” 孟谨行闻言立刻扫穆添一眼,“那这事闹的就不是围墙的事喽?” “领导就是领导,看问题一针见血。”穆添现在拍马屁也顺溜了,“张大放是县委郑书记树的典型,他说下的话、办下的事,我们谁好意思给驳回去?黄百鸣气不过,就把老邹头请了出来,陈乡今天已经被他教育一上午了,要不是我诓他,说你县里开会去了,上午他就堵你门上了。” 孟谨行皱眉。 要说穆添是坏心,那绝对谈不上。 但处理群众问题靠躲,绝对不是事。 关键是这件事背后,张大放究竟是公正的,还是故意歪曲的,得先搞明白。 孟谨行听穆添话里的意思,黄百鸣手上的东西是正确的,之所以大家按着这事不处理,全然因为张大放背后站的是郑三炮。 而穆添来汇报这事,也并非是冲着解决问题来的,实际只是向孟谨行邀功,表示替领导挡了麻烦的意思。 孟谨行理解穆添等人的无奈,不过,他不想让这种无奈成为风气,“下回老邹头再来,我要是人在,你们就把他带过来,咱们一起来个三堂会审断个公道。” 穆添以过去梁敬宗的办事方式来推断孟谨行,怎么嚼着味道都觉得这话很有点正面的意思,当场反倒糊涂了,愣愣地看着孟谨行,不知道孟谨行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孟谨行看他一时没明白,也不解释,反倒问他:“你还兼着乡团委书记是吧?” “就一虚职。”穆添呵呵干笑,实话实说,“咱全乡都没几个团员,团委没经费也没人,自然也啥事没有。” “那我要是给你点经费,你能给我干出点事来不?”孟谨行看着他问。 “您要我干啥?”穆添是胆小之人,乡长突然说要给钱,他首先想的是会不会让自己干些不能干的事? “咱们乡团员不多,不代表年轻人就少,我看啊,主要还是这些年经费、人手没跟上,以至于组织建设工作落后了。”孟谨行说。 穆添一激灵,马上说:“是我失职,没把组织工作做好。” 孟谨行笑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其实,不光团工作如此,咱乡的妇女工作也是这个理,你说是吧?” 穆添细瞧着孟谨行,试探着说:“乡长,我们这山沟里比不得您过去生活的大城市,共青团啊,妇联啦,主要都是配合乡里工作,其他……” “小穆,你说说,解放前,为什么我们党在根据地的组织工作做得那么出色?” “啊?”穆添觉得自己跟不上乡长的思路。 孟谨行呵呵笑道:“我觉得有两样起了关键作用!” “哪两样?” “宣传和文化建设。” 穆添恍然大悟,“您是想在各村把这两样抓起来?” 孟谨行抓抓头皮道:“我也就突然想到这么个事,说起来,这些事还得书记点头,是吧?” “我和琴芳可以向书记提建议。”穆添这个时候倒一点就透,但他紧接着又犯糊涂,“可您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些想法啊?” 孟谨行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道:“你干了这么久信访,有没有发现什么规律?” “规律?”穆添愈发摸不着头脑了,“老百姓告状还能有什么规律?” 孟谨行无奈地摇摇头,“除了那些关乎生计生存的大事,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告状都频繁集中在农闲或天气恶劣的时节吗?” 穆添猛地一拍脑门道:“说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流露出折服的目光,喃喃地说,“乡长,您可真神了!我干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孟谨行笑说:“因为相对你这信访干事,我是个旁观者嘛,自然看得清楚些。知道这个规律,你觉得说明什么?” 穆添想了想道:“闲生是非是肯定的,活儿不忙又没事可做,事端自然也多。”说到这儿,他终于明白孟谨行的意图了,“哎呀,乡长,我明白了,明白了!” “真明白了?”孟谨行笑道,“别回头整个半明不白的。” “不会,不会。”穆添大声说,“我马上去跟爱宝姐商量商量,看看能在各村开展点什么活动,然后报给书记。” 他说着又涎笑道,“您刚刚好像说过拨经费的哈?” “你小子!”孟谨行点了点他道,“何书记要是支持你们,我还有不支持的道理?咱们如果真能通过你们这些下村的活动,与老百姓打成一片,乡政府的工作也会轻松很多,我会不乐意花这钱?” “嘿嘿,有您这句话,我放心喽!”穆添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屁颠屁颠去了。 孟谨行长吐了一口气,姜琴芳就闪了进来,手上拿着个大饭盒往桌上一放,“我看您应该是忙得忘吃饭了!” 孟谨行这才发现,被穆添一搅和,真还是把吃饭这事给忘了。 他一边谢着,一边打开饭盒,呵,米饭上铺了满满一层红烧肉和麻婆豆腐。 “你不是把自己那份菜也给我了吧?”孟谨行很喜欢食堂许师傅做的红烧肉。 “家里养着那么多的猪,我从十几岁开始就腻味这东西。”姜琴芳说着把写好的材料也放到桌上,“我写完了,您待会看看,哪儿还有不妥,我再改。” “嗯,我吃完就看。”孟谨行突然想起姜忠华,边吃边问,“忠华复职没有?” 姜琴芳闻言黯然摇头,“我老汉儿说这事不简单,像是有人故意整我哥。” “哦?” “起先停职是因为梁畅的死,可查着查着,就查到其他事上去了。” “有这事?” “可不是!把几年前一个早就结掉的案子都翻了出来。”姜琴芳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气愤填膺,“他们这不是存心整人是什么?” “那梁畅的死因到底查实没有?” 姜琴芳摇摇头,但马上又说:“我老汉儿去见过我哥,我哥说,当时能见到梁畅的人其实不多,有机会下手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孟谨行推开面前的饭盒,眯眼看着姜琴芳,“你爸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姜琴芳觉得孟谨行不该有这样的不确定,“我亲耳听老汉儿跟我叔说的,只不过,我哥觉得那几个人都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不应该没得到他允许做这种事来连累他。” “你知不知道都是哪几个人?” “这我就不清楚喽。”姜琴芳看看孟谨行桌上的饭盒,“乡长,你还吃不?” “啊,不吃了。” “那我拿去洗了。” 姜琴芳说完,拿起饭盒就走。 孟谨行点了一支烟沉思。 父亲的猜测果然没错! 姜忠华的停职表明上面领导们之间的权斗已经愈演愈烈,姜家兄弟虽然仕途正隆,但也不是四平八稳的航空母舰,宦海浪高的时候,灌进一舱水也不是没有可能。 按理,孟谨行这个时候应该避免接触姜忠华的事,但他始终觉得,如果没有自己揭开下湾采石场那个盖子,姜忠华眼下不至于走到这步。 但他又不知道姜忠华这件事背后到底有多深的水,轻易趟浑水也不是他的作风。 官场之上,明哲保身很重要,但审时度势,惩恶扬善同样重要。 孟谨行决定,先从蔡匡正这里着手,侧面打听县公安局最近都有哪些风声,蔡匡正本人对姜忠华之事又是什么态度。 第045章车轴乡长 下午与几位村小校长开会后,孟谨行给邬雅沁打了电话。 自从邬雅沁在孟谨行出院前先行回申城后,孟谨行就没有再见到她,连观山村的药用昆虫养殖授课,也都是邬晓波派了徒弟过来。 电话很久才通,但邬雅沁只匆匆说了声“在开会”,就把电话挂了。 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邬雅沁才回电话过来,劈头第一句就是:“今天怎么肯放下女朋友,给学姐打电话了?” 孟谨行稍稍一愣,笑道:“学姐,我怎么觉得满屋子酸味啊?” “估计是你太久没洗澡,人馊了。”邬雅沁接道。 孟谨行抬起胳膊闻闻衣服道,“你还别说,真有股馊味。” “说吧,找我啥事,我一会儿还有饭局,没时间跟你贫嘴。” “没事不能找你啊?” “假了吧?”邬雅沁轻声笑道,“热恋当中的男人,会没事打电话给女朋友以外的女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孟谨行连着干咳两声,讪讪地说:“你这算是埋汰我?” “我可没这闲功夫。你呀,有事说事吧!” “行,你就这么看我吧!”孟谨行心头还真涌起一点小小的懊恼,“那我也不请你明天来长丰吃饭了。” 邬雅沁噗哧一声笑出来,“你当我没地儿吃饭呐?还巴巴地赶到长丰来吃!行,既然你没正事,我挂了。” 孟谨行根本来不及反应,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忙音。 他苦笑着摇头,以前只觉得雷云谣任**耍性子,现在看来,是女人都差不多。 但他随即又想到了姐姐孟谨言,印象中,她一直都很包容,从来没有违拗过父母,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想到姐姐,思家之情被勾了起来,他立刻往家里拨了电话,恰好父亲和姐姐都在家,仨人轮流聊了半个多小时才挂电话。 与家里通完电话,孟谨行的心绪平静许多,直接给蔡匡正去了电话,表示想为老柴等人的事请蔡匡正吃个饭,表示一下谢意。 蔡匡正很痛快地答应了,但也顺口问了一声,有没有其他人? 孟谨行立刻表示没请其他人,如果蔡头想再多叫一两位至亲朋友倒也无妨。 蔡匡正沉吟一会儿说:“那就叫上钟部长和雅沁吧,我一会儿先给她们打个电话,你明天上午自己再打一个,时间就定在明晚怎么样?” “行啊,你安排。” 孟谨行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犯嘀咕,刚刚说了不叫邬雅沁来吃饭,回头蔡匡正又一个电话过去叫她来,她会不会赌气不来? 这边一敲定,孟谨行就拿起车钥匙,匆匆出门去观山。 许力家的院子里摆了一张大圆桌,一大帮人正喝酒摆龙门阵,孟谨行推开院门入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孟乡,来得正好,快快快,拿凳子!”陈运来一阵咋呼,上来殷勤地递烟点火,又指指站桌边的老柴和马民对孟谨行说,“这俩人不错,脑子蛮活的!我想好了,老柴回长丰帮我照看建筑队,马民留在这儿给我做帮手,等这儿的事稳当了,就交给他弄,我还可以去做点别的。” “呵,不愧是当老板的,盘算得够长远啊!”孟谨行笑着与他一起到桌边坐下。 许力的婆娘、女儿听说孟谨行来了,都出来打招呼,帮着摆上碗筷添了酒才去忙活。 孟谨行坐下一看,在坐的竟然有不少姜梁两姓的族人,当即指了指这些人问:“你们都是跟着陈老板种天麻的?” 这些人立即笑着点头应是。 孟谨行呵呵笑道:“好!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往往收获颇丰,来,我预祝各位在不远的将来发家致富!” 大伙儿一起举杯共饮,喝得极为畅快。 饭后,孟谨行去了姜凤云家,俩人扯了扯村里的家长里短,随后一起去养殖药用昆虫的村民家一户户地走访。 孟谨行对每家的情况都问得很仔细,边问边与他们一同干活,渴了就直接拿个水瓢跟村民一样舀缸里的水喝。 晚上十一点多,孟谨行回到大凤山上陈运来的种植基地,看着陈运来新搭的石屋,感叹道:“要是桑榆每位老百姓都有你这种做事的精神头,又何愁富不起来?” “慢慢来,观念转变需要时间。”陈运来道,“今晚住我这儿?” 孟谨行摇摇手,“我就是上来再与你聊会。” “这么晚你还赶回去?” “观念转变需要时间,你刚刚说过。”孟谨行朝他笑着扔了烟过去,“要改变乡干部上班的懒散风气,自己第一个得做好榜样。” “当领导,尤其是要当好领导,的确很辛苦!”陈运来第一次没有刻意地拍马屁,极为真诚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拍拍他的肩道:“我还差得远呐!对了,听你酒桌上说的话,搞这个种植基地后,你还有别的想法?” “嘿嘿,原来你为这事来啊?”陈运来笑道,“我是想,桑榆既然列入开发,要动起来的就不止观山一个村,我得抢别人头里,去其他村也找找亮点,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孟谨行问:“有没有想过搞景点?” “搞景点?”陈运来一愣。 “我前些天回去,走了都江的一些景点,得到不少启发。”孟谨行吸了一口烟,“桑榆其实是个很有人文底蕴的地方,我们完全可以把藏在历史故纸堆里的东西发掘出来,好好运作一下,然后再结合我们的土特产,扩展更为广泛的市场。” 陈运来咬咬唇道:“主意是不错,但申城的旅游市场没有面向民营公司开放,我想搞未必人家肯批啊!” “给你透个底,中央明年很可能要下文开发西南省,只要文件正式出台,民营公司就一定有机会进入西南的旅游市场!” 陈运来两眼放光,一把抓住孟谨行的手道:“真是这样的话,我得回趟雁荡,好好筹划一下资金!” 孟谨行咧嘴笑道:“那就看你的了!我相信,以你的冲劲,崔哥一定也乐意助你一臂之力。我丑话说前头啊,你调动来的资金,至少百分之六十得先投在桑榆!” 陈运来哈哈笑道:“我百分之百都投桑榆!只要桑榆这块招牌树起来,其他地方将来要开发旅游,自己就会跑来请我。” 他说着贼贼地眨下眼,“而且,你的消息要是确切,西南接下去的机会,何止一项旅游?我突然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哦?” “桑榆搞旅游开发,你们乡政府现在的门面就实在差了点。我在你们大洋村买地建栋楼,无偿给你们当办公楼,你们现在的乡政府所在地,咱们合作开发建商铺,你看怎么样?” 孟谨行不得不叹服,陈运来天生对赚钱的高度灵敏。 但这事与孟谨行透消息给他去引资不同,涉及到桑榆的未来整体规划,他不能随随便便答应。 “想法不错!”他说,“但涉及的问题诸多,我需要考虑,也需要结合县里的规划集体讨论。这事啊,暂时压一压?” 陈运来笑笑点头,“你说了算。” 俩人又聊了一阵,孟谨行于午夜离开大凤山,凌晨一点多回到桑榆。 想到县里有个林业检查组当天要下来,孟谨行回到办公室泡了杯浓茶驱赶睡意,将农林办于下班前交给他的材料仔细检查修改了一遍,才合衣倒在木沙发上睡了一觉。 自从出任乡长,孟谨行几乎已经成了车轴子,把睡办公室、晚睡早起当成了习惯,对他来说,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时间永远不够用。 是日上午,他与农林办的人员陪同检查组下到各村检查植树造林,在五一村被老邹头拦住,当着检查组的面,老邹头硬是把这位年轻的乡长大大训斥了一番,而他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脾气,笑着洗耳恭听,最后还请老邹头找时间到自己的办公室细聊。 检查组在青坪村吃午饭后,喝了不少酒的组长钟茂发卷着舌头劝孟谨行,“孟……乡,像这种……告状……油子,你……你就没……没必要跟他客气!你……要一客气,狗日的……就……就会……蹬鼻子上脸。” 孟谨行呵呵笑着,也是洗耳恭听,不反驳也不赞成。 送走检查组回到乡里,刚进门,何其丰就来电话找他过去,说是商量在各村开展妇女养殖能手比武,以及青年武术比赛的事。 “比武术?”孟谨行暗道,亏穆添想出这活动来。 “不好吗?”何其丰笑道,“桑榆过去在五十年代就有武术之乡的称号,而且你这乡长也从小习武,开展这样的活动,我觉得有利于促进干群关系。” “你是班长,你觉得可以,我绝对无条件支持!”孟谨行说,“让妇联和团委造个预算上来,我批经费。成不?” “哈哈,好!”何其丰心情大畅。 …… 下午四点,孟谨行赶到长丰,找个浴室先洗掉一身臭味,然后才前往县委组织部接钟敏秀一起赴宴。 第046章清凉空调 钟敏秀一坐上福特就瞅孟谨行一眼道:“你刚洗了澡?” “大姐,你神啊!”孟谨行夸张地看钟敏秀,“我怕自己不洗洗干净跟你们坐一块儿吃饭,会把你们一个个都熏跑了!” 钟敏秀咯咯笑道:“我听匡正说,今晚还请了邬雅沁,你是怕熏着她吧?” “大姐,天地良心,你们仨,我哪个都不想熏着!”孟谨行叫起撞天屈。 “呵呵,一碗水端平啊?”钟敏秀睨他一眼,“面面俱到往往会变成面面俱失。” 孟谨行一愣,她这话虽有道理,但用在今晚可以坐一桌吃饭的四个人身上,似乎不太合情理。 他当即说:“大姐说得有理,当弟弟的记下了!” 长丰地方不大,县委组织部到香韵楼不过十来分钟车程。 邬雅沁虽然是从申城赶过来,却是最早到的,孟谨行与钟敏秀进包厢时,她正和蔡匡正聊得兴起,对昨天的电话只字不提。 孟谨行进门就道歉,说自己这个请客的竟然迟到,待会一定先自罚三杯。 “哟,你要是喝了酒,待会我可不敢再坐你车了。”钟敏秀看着蔡匡正问,“我们今天能不能随意点,不喝酒?” 邬雅沁轻悠悠地说:“他们男人不喝酒会难受死。钟大姐,不如我陪你喝点饮料,待会谨行要是不能送你,我送你。” “要你送怎么好意思?”钟敏秀笑得客气,话却是真心的,她哪怕自己走回去,也不敢让这位送自己,“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俩喝饮料,他们喝啥咱就不管了,最多我待会打辆车就是了。” 这俩女人言来语去的,孟谨行忽然意识到这二位是不是有点犯冲? 酒菜上桌,他却发现,邬雅沁与钟敏秀已经颇为亲热地头抵在一起,热烈地聊着邬雅沁手上一条亮闪闪的水钻手链。 他在心里直呼看不懂女人,一会儿说话夹枪带棒,一会儿又亲密无间,全都是双面娇娃。 他摇头端起酒杯要自罚,却被蔡匡正拦下,“孟乡,是我和雅沁早到了,你还真罚啊?” 官场历来如此,各级干部对自身角色的转换有着超乎寻常的适应能力。 三个月前,蔡匡正级别比孟谨行高,即使他并非有意端架子,周围的人也会为他制造出一种领导出行的氛围。 一个月前,蔡匡正与孟谨行同级,但他有资历摆在那里,接受孟谨行的小辈之礼,也算理所当然。 眼下,孟谨行已是官高一级,明知他是迟到,也明知他是给自己面子,蔡匡正却不好意思真让他罚酒。 “那行,为老柴他们能重新堂堂正正做人,我敬你一杯!” 孟谨行也顺势换了说辞,替各自都找了张光滑滑的面子,与蔡匡正对饮了杯中酒。 邬雅沁与钟敏秀立刻举起杯子咯咯笑着说赞助。 蔡匡正喝了酒自嘲,“平时与两位美女吃饭,可不见你们主动赞助的!可见,二十岁男人是期货这话一点都不假!” “匡正,你这可不像抬高小孟!”钟敏秀乐道,“谁不知道,现货才是最抢手的,四十岁的男人可都是现货呐!” “再抢手也没用啊,”蔡匡正接道,“有老婆的男人就是身上贴了标签的,生人勿近,非礼无视,熟人更不能碰!” 在座三位官场中人,蔡匡正如今职级最低,态度自然与平时大为不同,主动担当起活跃酒桌气氛的重任。 四人边喝边聊,孟谨行借着说到老柴、马民工作的时机,随口说:“今天本来是想连姜队一起请来感谢的……” 他话没说完,蔡匡正就哈哈笑着打断道:“说起小姜,我想起个事来,挺有趣的!” 钟敏秀立即道:“有趣就得说得我们笑,不笑你就得罚酒。” “我先去趟洗手间,蔡头,你说慢点。”邬雅沁说着站起身出了包间。 蔡匡正呵呵笑道:“有一回,小姜他们接到报警,说紫荆公寓有嫖娼。他们出警到那里才知道,是本县一位外出打工几年回来的富婆,学了不少的花活,家里男人不会玩,带了只鸭子回家做,还在套套里面加了清凉油。那鸭子是个新手,没见过多大世面,做笔录的时候还一个劲对富婆家的大房子、豪华装修羡慕个没完,最后还来一句——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连她那地方也好像装了空调一样凉快。” 孟谨行与钟敏秀听到这里都大笑。 笑完了,钟敏秀瞪蔡匡正一眼,“你编的吧?” “这个局里有笔录啊!”蔡匡正故作正经回她。 他话音刚落,邬雅沁推门进来,随口就问刚刚讲了什么? 孟谨行和蔡匡正都笑而不语,钟敏秀信口就来:“你家里空调装了不少吧?” 邬雅沁不知所以,扫仨人一眼说:“都江又不是长丰,反正这东西现在又不贵,普通人家里也都是能装空调的地方都装了空调,我家当然也是啦。”她说着问孟谨行,“干吗,你要空调?” 孟谨行一口吐沫差点呛肺里,憋红了脸想笑又实在不好意思笑。 蔡匡正怕邬雅沁回过味来恼他,马上躲出去,说是去点些主食。 钟敏秀这才附在邬雅沁耳边把蔡匡正刚刚那段所谓笔录说了一遍,邬雅沁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替蔡匡正这个笑话又添了点深层含义,不由脸腾一下涨得通红,也跑出去说是找服务员添茶水。 如此一打岔,孟谨行隐约感觉到,蔡匡正现在并不想和自己聊姜忠华的事。 晚八点多,孟谨行结了账,一行四人走出香韵楼,钟敏秀果然坚持自己打车回家,蔡匡正接了个电话单独告辞,只留下孟谨行和邬雅沁。 “去喝杯咖啡再回去?”孟谨行问她。 “长丰哪有好喝的咖啡?”邬雅沁撇撇嘴,“去桑榆吧,我有正事要和你谈。” 邬雅沁把自己的车扔在停车场,直接上了孟谨行的车。 孟谨行虽然接受了邬雅沁这个提议,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个时间到桑榆,他根本找不到人安排邬雅沁的住宿,就算自己睡办公室,让她睡自己的宿舍,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脏。 车到桑榆,孟谨行才一提让邬雅沁睡自己宿舍,她就说,“我不习惯睡别人的床,还是去你办公室坐着说话吧。” “啊?”孟谨行呆了,“你准备通宵聊天?” “不想聊?”邬雅沁眉眼上弯,笑得煞是好看,“我正事还没跟你说呢!” “得,美女有令,在下无所不从。”孟谨行弯弯腰道,“请吧,学姐!” 办公楼的楼道点着个15瓦的灯泡,暗得跟没点差不多,邬雅沁的细高跟踩在灰砖上,发出的的笃笃的声音,踩得人心里一阵阵地晃悠。 “你小心点,楼梯太暗。”孟谨行说着牵起邬雅沁的手,一直把她引到三楼办公室,洗了杯子泡了茶,递到她手上,才坐下一本正经地说:“讲吧,什么正事,你非得大半夜和我谈?” 邬雅沁捧着杯子在办公室里转悠,眼睛东瞄西看,并不急于回答孟谨行,“上次来去匆匆,还真没注意,你这儿的条件真的很简陋啊!” “比起下面村里,这儿已经是天堂了。”孟谨行笑笑。 “你可不能这么想!”邬雅沁道,“你要是觉得满足,桑榆还要不要发展?” 孟谨行呵呵乐道:“发展跟门面是两回事。” “认死理了吧?现在哪个做生意的不讲门面?推及到你们官场上也一样,门面漂亮了,领导觉得你有本事,生意人觉得你大方,人才爱跟你打交道。” 邬雅沁走到孟谨行跟前坐下来,“还有,领导首先得把自己照顾好,你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谁敢相信跟着你会受照顾?” “学姐,你这是歪理啊!”孟谨行摇头,“我不反对别的领导先照顾好自己,但要放到自己身上,我还真学不来。” 邬雅沁定睛看他一阵,抿嘴嫣然一笑,“得,观念这东西,要想扭转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咱暂时扔一边。”她放下杯子,正色道,“创天董事会已经全票通过在桑榆投资的方案,我们那个公司可以搞了!” 与邬雅沁初识时,她为了把福特塞给他,就说过合作搞公司的事。 但无极草堂与创天集团的捐赠款分别到桑榆和长丰后,她虽然在桑榆旅游开发一事上献计献策,对于合作公司的事却再没提过。 孟谨行一直以为,是他提议在观山搞分散养殖、陈运来又搞了天麻种植基地,使邬氏父女一时失去了值得投资的项目所致。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好事啊!”他一拍手道,“你给我说说你的投资方案,回头,我在乡政府办公会上讨论一下,看看具体怎么个合作法。” 邬雅沁撇撇嘴,“我没说跟你们乡合作。” “那跟谁?”孟谨行想了想,一拍脑门道,“啊,我们上次说是跟观山村合作。呵,学姐,不用这么死板吧?你就当支持我工作,跟乡里合作怎么样?” 邬雅沁摇摇头,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孟谨行鼻尖,笑盈盈地说:“都不是,是跟你合作!” “跟我?” 孟谨行懵住了。 第047章雅沁留宿 孟谨行第一次与邬晓波谈到观山的药用昆虫时,的确动过心思,自己做个中间代理,赚些钱,补贴一些花销。 到桑榆这半年,要不是李红星那笔奖金,他在人情来往方面那可真的是捉襟见肘。 如今,虽然当了乡长,很多公务来往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列入公账,但毕竟还会有不少私人应酬,不适合往公家账上去蹭。 他知道有许多干部都这么做,但正如他刚刚对邬雅沁所言,他能对别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给予适当支持,他自己却不能这样做。 这在他而言,是一个原则,而且他坚信,这条原则看似微不足道,却足可以关系到他未来能走多远。 尤其是动用桑榆的资源为自己挣钱,他只要一想到老百姓困顿的生活,就狠不下心去赚本该属于他们的钱。 正因为如此,邬雅沁这个提议让他有些动心,却不能真正说动他,他相信,自己要赚钱一定会另有途径。 “怎么样?”邬雅沁眨着眼睛问他。 “我是靠工资吃饭的人,拿什么跟你合作?”孟谨行掏出烟来,“不介意我抽烟吧?” 邬雅沁点点头,接道:“你在桑榆工作,以你的眼光,桑榆有什么资源值得开发,你肯定是最清楚的。也就是说,你来找合适的项目,我们一起来做,你的第一笔投资资金我借你。” 果真如此! 孟谨行不禁笑道,“你这么帮我,我无以为报啊!” “那就以身相许呗。”邬雅沁笑道。 孟谨行摇手道:“玩笑归玩笑。这事,不妥!其实你这件正事啊,跟前面说的那个门面问题,异曲同工。” 邬雅沁看孟谨行神情坚决,不由哈哈笑起来,“我没看错你!葛云状这回输了。”她说着又站起来在办公室内转着圈子,神情轻松地说,“明天,我以创天代表的身份,正式与你们乡谈合作事宜吧!” 孟谨行背上冒出寒气。 邬雅沁竟然是在替葛云状试探自己,幸亏他没有让心里那点对金钱的小**蔓延开来,否则,前途、感情都是难料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们来桑榆投资,事先已经与市里沟通过,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政策支持?” 孟谨行的心思完全回来了,他记得雷云谣说过,葛云状要在中央开发西南的决定出台前,提前布局申城的大开发,其中的重点就是长丰的旅游开发。 “不错。”邬雅沁说,“市旅游局和长丰县的报告已经在市长办公会上讨论过,虽然没有最终全部通过,但翁灿辉不反对桑榆运用社会力量,率先在申城搞出一个样板区。” 孟谨行不再接口,而是一口口地抽着烟,凝神沉思。 邬雅沁的话反映出几个重要信息。 首先,在长丰搞旅游开发这件事上,葛云状与翁灿辉的意见不一致,翁灿辉同意桑榆先行试点,但在资金上不予支持; 其次,葛云状与创天集团达成共识,替孟谨行把资金引到桑榆,目的很明显是要孟谨行为他在这件事上打好前站; 再次,邬雅沁认可有政策支持这一说法,未必就是申城针对长丰旅游开发出台什么优惠政策,很可能还是目前只闻风声的西南开发。 想到这里,他掐了烟,问邬雅沁:“创天集团准备投入多少?” 邬雅沁大概是累了,在木沙发上调整了坐姿,把两条腿都放到沙发上,撑着头说:“首期投资五百万,后续根据开发状况追加,最低投资不少于两千万。” 孟谨行起身去拿了条毯子来,给她垫在背后,接道:“你们应该做过评估,多久能收回投资?” “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有可能更长。”邬雅沁说。 孟谨行点点头,“四自公路的投资应该不包括其中吧?” 邬雅沁立刻笑了,“哎,我现在是私人向你透露这么个意向,具体合作方式什么的,明天正式谈时再说不行吗?” “嘿嘿,就冲你这句话,你们肯定是想打包!”孟谨行戳穿她,“学姐,公路建设不是小投资,翁老板又摆明了不会投入资金,你们要是两千万投资就想打包公路和旅游开发,那可是欺负我们贫困乡不会算经济账啊!” 邬雅沁耍赖地笑道:“说了明天再讨论,我现在困得不行,没法儿正常思维。” “行行,那你睡,我不打扰你。”孟谨行看了看木沙发,转身去桌上拿了两本书过来,“这个当枕头垫吧,毯子盖身上,山里晚上很凉。” 邬雅沁睡惯了席梦思,坐惯了皮沙发,在木沙发坐得时间稍长,已经觉得哪儿都疼,真要躺下来睡,她怀疑自己能不能睡着五分钟。 她眼波转动,望着孟谨行,“谨行,帮个忙,当回人肉垫吧?” “啊?”孟谨行尴尬地直挠头。 邬雅沁见他如此为难的表情,不禁莞尔,坐起身来说:“算啦,我去车里睡会儿。” “别啊,不就当个人肉垫吗?”孟谨行忙拉住她,“大半夜的,别跑来跑去了。” 说完就坐下来,拍拍自己的大腿道:“来吧,免费出借。” 邬雅沁似笑非笑,嘴角微翘,带着一丝小得意,折回来斜躺下,把头轻轻枕在孟谨行腿上。 一忽儿工夫,竟有细微的鼾声响起,孟谨行低头一看,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猜测邬雅沁是真倦了,才会这么快入睡,于是侧着上身,伸手拉过毯子盖在她身上,自己也靠在沙发背上打盹。 邬雅沁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孟谨行早已不知去向,姜琴芳坐在桌前看报纸。 “小姜,你们乡长呢?”邬雅沁转着脖子坐起来,拿掉盖在身上的外套,抽出身下的毯子,一边叠一边问。 “邬经理,你醒了啊?”姜琴芳闻言立刻放下报纸站起来,“乡长去下湾了,郑书记上午要来视察。他让我陪着你,你如果想在谈判前先去其他村看看,世锋可以开车送我们去。” “他倒是想得周到。”邬雅沁撅撅嘴,抬手看一眼坤表,“呀,都八点多了,我怎么睡这么久啊?” “估计是累的吧?”姜琴芳笑道,“你先洗洗脸,我去食堂给你拿吃的。” “谢谢。”邬沁谣接过姜琴芳递来的新毛巾,跟着到走廊上的水池边洗脸,有办事的人经过,都好奇地打量她。 洗完脸回到孟谨行办公室不久,姜琴芳拿了一碗豆瓣抄手来,笑说是乡长特意吩咐食堂给她做的。 邬雅沁浅笑着边吃边与姜琴芳聊着,门外突然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长发跛足的矮个中年人,眼小如豆,目光凶狠;身后的光头满身横肉,初冬季节还穿件短袖,露出臂膀上的纹身;还有一个约摸二十郎当,佝头缩脑一副跟班样。 “你们找谁?”姜琴芳问道。 “我们找孟谨行。”跛子脸上带着微笑,目光阴冷。 姜琴芳接触到这人的目光,身上立马有鸡皮竖起来,想也不想就道:“乡长不在。” “哦?”跛子分别打量着姜琴芳与邬雅沁,判断此话真假。 梁敬宗恰在此时腋下夹着包走了进来,路过三个陌生人,走到姜琴芳面前,又回头看看三人说:“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找人!”跛子开口说,“孟谨行。” 梁敬宗扫他们一眼,回脸看着姜琴芳问:“孟乡呢?”他同时一指邬雅沁又道,“她又是谁,怎么这个时间在这里吃东西?” “梁……主席,”姜琴芳有些懵,“这位是创天集团的邬经理,来跟乡里谈投资的。因为乡长临时去下湾,她留在这里等他回来开会。” “创天集团?”梁敬宗一惊。 跛子听到“创天集团”,镜片后面的眼睛中露出了精光,他的头微微一偏,光头和小跟班就快速欺身上前,突然出手分别制住邬雅沁和姜琴芳。 在姜琴芳的尖叫声中,梁敬宗望向跛子,“你们要干什么?” “识相呢,你就别管闲事。”跛子看着梁敬宗冷冷地说,“我们和孟谨行有点私人恩怨,借这两位小姐用用。” “你们不要乱来!”梁敬宗提高了嗓门,“这里可是乡政府,我随时可以报警让派出所抓你们。” “好啊,电话就在那里,你哪个手指拨号码,我就剁你哪个手指!”跛子微笑着说。 梁敬宗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姜琴芳急得大喊“救命”,立刻引来不少同事,众人一进门就愣住了。 小跟班年纪虽轻,下手却很重,姜琴芳喊出救命后,就连挨两巴掌,脸颊上指印鲜明。 光头直接拿刀抵在邬雅沁的脸上,冷笑着说:“这么漂亮的娘们,脸上要是划上几刀,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啊!” 跛子根本不把进来的人放在眼里,朝光头和小跟班摆摆手,带着邬雅沁她们就往外走。 有人大着胆子说去派出所叫人,小跟班立刻拿刀子往姜琴芳脖子上割,看到血从她脖子上渗出来,刚刚过来的姜庆春,脸色一下苍白。 “不许去派出所叫人!”梁敬宗此时威严地大喝,“让他们走。” 众人怯怯地闪开一条路,眼睁睁看着三人带着邬雅沁她们下楼钻进昌河面包车。 第048章造假反应 孟谨行一大早接到何其丰电话后,就带着刘明学和穆添去了下湾村。 福特才开进村子,孟谨行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与他平时来是不同的,他把车停在路边,与刘明学他们一起下了车,边走边看,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怎么这大片的山头都成了绿色?”孟谨行指着附近的山头问。 刘明学深谙内理,加之这两天一直不见姜忠年的踪迹,料想这应该是姜忠年的杰作。 “孟乡长,你看不出这是刷过油漆了吗?”刘明学不怀好意地笑道,“姜主任这些天一定很辛苦,又要刷山头,又要打扮村子,真可谓用心良苦为领导啊!” 孟谨行皱眉,目光扫过刘明学和穆添,前者幸灾乐祸,后者暗吐舌头。 再看眼前的下湾村,的确是土坯墙上刷了白石灰,泥路上撒了碎石子,大幅的标语写得到处都是。 姜忠年和村支书老谈这时带着人远远迎了过来。 “乡长,哎呀,我们来晚喽!”老谈粗糙的双手热情地握住孟谨行的手,“你最近身体可好?我们村的人可记挂你喽!” “我身体捧着呐!”孟谨行拍拍老谈的手,“你替我谢谢大伙儿的关心。” 他说着手指朝着村子和山头划了一圈问:“老谈,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谈黑褐色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嘿嘿干笑着说:“这不县太爷要下来检查吗?这几年开山采石头的,我们村的植树造林任务从来没完成过。梁乡长在的时候啊,为了应付上级检查,每回都是这么整的,反正领导们都是在村里走马观花,午饭酒一喝好啊,眼睛里瞧出来那绿油油的一片,不跟真的似的?” “乱弹琴!”孟谨行脸拉下来,看着姜忠年问,“这些都是你搞的吧?” 姜忠年心里暗暗叫苦,看样子这回是马屁拍马脚上了,这位果真是不喜欢这一套! 他正愁这话该怎么回,又听孟谨行说:“这账先记着,等郑书记他们来过后,我再仔细跟你们算!”他说着回头对穆添道,“你跟姜主任去村委,再检查一遍会议准备情况。” 继而再不看姜忠年等人,拍拍刘明学的肩膀道:“你跟我一起等郑书记。” 刘明学心里那个乐啊! 他觉得孟谨行到底还太嫩。 姜忠年的思路是对的,这假要是不造,郑三炮到时候看见破败的村子和满眼的荒山,肯定得大发雷霆。 既然孟谨行不喜欢这一套,又让自己陪着等郑书记,待会就有好戏看喽。 孟谨行要是自己拆穿此事,不但会让姜家人寒心,也会让郑三炮觉得孟谨行的领导水平不过如此。 孟谨行要是不拆穿此事,那他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之人,反正他要树牌坊,那自己干脆就装傻充愣帮他在郑三炮面前拆穿此事。 刘明学心里打着小算盘,孟谨行心里也恼得不行。 姜忠年不打招呼来下湾安排此事,傻子都能想到必定是姜庆春的指示,联想到老谈的话,可以预见的是,郑三炮对这种造假行为是习以为常的,由此证明姜庆春、姜忠年是想帮自己一把。 而刘明学进村就说的那番话足以证明这家伙想看戏,搞不好待会还会做小动作来捣乱。 孟谨行对这种造假很痛恨,但他又明白,在不清楚郑三炮此次视察的真实意图前,揭穿这种造假行为是相当愚蠢的,要扼制造假并不是撕破面子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他让穆添帮自己去车上取烟,与刘明学并肩站在村口,状似无意地说:“宿舍清退得怎么样了?” 刘明学心一沉,涩涩地说:“差是差不多了,就是有好多间年久失修漏得厉害,退出来也不能用。” “找人修嘛。”孟谨行说。 “那你得批钱啊。”刘明学故意将孟谨行一军。 孟谨行侧过脸瞟他一眼,笑笑说:“找些油毡要多少钱?暂时过度的,几十块就能搞定。我看有几间到现在还堆着无主的东西,那些东西处理掉,修理费绰绰有余。” 刘明学打了个抖,脸上的肉抽抽着说:“那些东西有人的,他们这两天就搬的。” “哦,这样啊!”孟谨行点点头,“你想想办法吧。我看你很有生意头脑的,这些小问题应该难不倒你,不然梁主席怎么会让你当这么久党政办主任?我看乡里的年轻干部们都挺有上进心的!” 刘明学忽然觉得村口的风吹在身上嗖嗖的,他拉拉衣领,佝下腰朝孟谨行猛点头,“乡长太抬举我了!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把这件事办好,不辜负你的信任。” “乡长,给你!”穆添不早不晚拿了烟回来。 孟谨行接过烟,拍出三根,仨人分别点上,抽着烟等郑三炮的车出现。 孟谨行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刘明学却觉得那笑就像一把刀子,刮得他身上生痛。 一支烟将抽完时,县委那辆专门用来下乡的霸道2700出现在视野中,仨人立刻扔了烟,整整衣装迎上去。 郑三炮年方52,马脸稀眉花白头发,身材壮阔,下车站定身子,在矮小的穆添、刘明学眼里就是一尊铁塔。 孟谨行上前,双手握住郑三炮伸出来的右手,热情地说:“欢迎郑书记来下湾检查工作!” 郑三炮把左手掌搭到孟谨行的手背上,侧过头对后面的何其丰说,“看到小孟啊,我就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何其丰呵呵笑着点头,孟谨行则说:“我哪能跟郑书记比!” “这有什么不能比的?”郑三炮说,“我就喜欢你的嫉恶如仇!” 这话一说,何其丰、孟谨行心里都打鼓,什么不能比,竟然在这场合说嫉恶如仇,郑老大要闹哪样? 何其丰走上半步到郑三炮侧后面,低声请示:“郑书记,是不是先去村委给同志们做下最新指示?” 郑三炮放开孟谨行的手,摇着手指说:“今天换换花样!下湾我也不是头一次来了,报告也没有少做,但这经济从来没上去过,要不是小孟啊,我还不知道梁敬祖叔侄搞了这么多龌龊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采石场的事过去没多久,郑三炮不做报告不下指示,到这个啥都没有的村里来视察个逑? “小孟,带我到处看看。”郑三炮笑容可掬,“采石场的事平息也有日子了,你是省里来的高材生,一定已经在下湾发动经济建设了吧?让我这个老骨头也见识见识你们年轻人的新思想。” 孟谨行吃惊不小。 他住院时,郑三炮虽然来看望过,但那是在他昏睡的时候,今天才是他和这位长丰的大家长头一次真正接触,他分明感觉到郑三炮笑容背后的怒意。 正是这种怒意,让孟谨行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不该在出院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感谢领导的关心,更不该在知道晋升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向这位书记汇报思想,无论郑三炮在桑榆建设上与自己想法是不是一致,他都是长丰目前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孟谨行和桑榆都跳不出他的掌握。 如此看来,郑三炮今天来视察下湾只是个托辞,真正的用意应该是要让孟谨行明白,他可以把孟谨行捧到台上,也能把他像梁敬宗一样拉下台。 孟谨行觉得眼下情况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伸不缩挨两刀。 那还不如自觉一点,主动把刀递到郑三炮手里,让他砍两下先顺了气,其他的事以后再计较也不迟。 孟谨行电光火石间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郑书记,我得向您检讨!” 郑三炮稍稍一愣,还是微笑着问:“怎么,什么也没看,倒先检讨上了?” “我好大喜功,明明还没想出好点子发展下湾村,却……却为了图您表扬,让人紧急造假,刷绿了山头。”他急急地说完,低头说,“我错了!” 正一路前行的郑三炮猛然停下脚步,笑容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严肃的目光落在垂首准备接受狂批的孟谨行身上,其他随行众人也都呆立当场。 何其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人造了假又自己当面揭穿的,他搞不明白孟谨行在想些什么! 刘明学同样不明白,孟谨行刚刚明明已经用党政办主任的位置吓住自己不要乱说话,为什么一回头自己揭了锅盖呢? 郑三炮阴沉着脸盯着孟谨行看了良久,又将目光扫向不远处一个个山头,沉声问:“既然你要造假,为何又主动认错呢?” “我……”孟谨行抬起头来看着郑三炮,“您一下车就表扬我嫉恶如仇,又对我的工作寄予无限希望,我觉得羞愧!” 郑三炮是震惊的。 他相信,以孟谨行敢于孤身到下湾石场犯险的举动来看,造假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孟谨行的想法。 而这种曾经被梁敬宗熟练运用的手段,是他预料中应该在此次视察中出现的事情,他的确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处理,也想随手给孟谨行制造一点难题。 然而现在…… 郑三炮深深地看孟谨行一眼,拂袖而去,他要仔细再思考一下,如何正确使用孟谨行。 第049章狭路相逢 孟谨行看着郑三炮黑脸上了霸道,朝何其丰点点头,俩人一起上了他的福特,追着霸道一路往长丰而去。 “书记,孟谨行的车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郑三炮的司机闻鸣不时看着反光镜,向后座闭目养神的郑三炮汇报。 “由他们跟着。”郑三炮眼皮都没抬一下,又对副驾上的秘书施楠说,“待会你拦着他们,让他们在你那儿好好反省反省。” “明白。”施楠与闻鸣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 …… 福特卷着一股烟尘在县委院内停下,何其丰与孟谨行先后下车,直奔郑三炮的办公室。 施楠的办公室就设在书记办公室的外间,孟谨行与何其丰一出现在门口,他就迎上去指指边上的沙发说:“书记现在有客人,你们先坐会儿。” “谢谢施秘书。”何其丰说着拉孟谨行一起坐下。 施楠没有与他们客套,直接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来,佯装忙手头的工作,把二人晾在一边。 何其丰本来想从施楠这里探下口风,但看他这个态度,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只好朝孟谨行苦笑了一下。 来的路上,孟谨行已大致告诉何其丰,在山头刷油漆是姜忠年找人干的,他不能把姜忠年推出来,也不能助长这种歪风,就自己认了这事。 何其丰不傻,也听得出郑三炮先前那番话的意思,知道今天郑老大就是来给孟谨行下马威的,所以孟谨行这种自己往枪口上撞的行为,他还真替孟谨行捏把汗。 施楠不抽烟,孟谨行与何其丰在沙发上枯坐,既没有水喝,也不能抽烟,看着一拨拨客人从书记办公室进进出出,施楠就是不放他们俩进去。 午饭时,郑三炮陪客人去吃饭,看到他俩坐在沙发上,指指施楠,让他帮着解决一下吃饭问题,施楠立刻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让人安排,自己则匆匆尾随郑三炮而去。 何其丰陪着孟谨行吃了一鼻子灰,干坐了两个小时,眼看下午还要继续,心里不免有些情绪,趁施楠不在,二人在走廊抽烟,他说:“小孟,今天这事你真欠考虑!” 孟谨行苦笑一下,没有解释他对郑三炮的理解,很多事能看破,绝对不能说破。 何其丰语重心长地说:“梁敬宗做假这么多年一直没事是为什么?上下心知肚明啊!我看呐,你还是没有把太极精义吃透。” 孟谨行点头道:“我是太莽撞了,给你也添了麻烦。” 何其丰瞅他一眼,叹口气道:“咱俩一条船上坐着,谈不上谁麻烦谁。” “放心吧,我会将功补过……”他话没说完,腰上的呼机猛响。 平时在桑榆信号不好,呼机别在腰上,实际千年难得响一回,正说着话的俩人先是惊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孟谨行走进施楠的办公室去回电话。 何其丰站走廊上继续抽烟,不过两分钟,孟谨行冲了出来,“我得赶回去,郑书记这里你帮我担着点!” “哎……”何其丰扔了烟想拉住孟谨行,但捞了一个空,“出什么事了?你倒是先告诉我啊!” 看着飞奔远去的孟谨行,何其丰连连跺脚,有什么事比坐等郑三炮更重要? …… 孟谨行心急如焚,将福特开得飞快。 电话是姜庆春打来的,告诉他邬雅沁、姜琴芳被三个陌生人绑架去了下湾,问他有没有碰到他们? 他当时第一反应是有没有报警? 姜庆春说跛子口蜜腹剑,光头和小年轻手都挺狠,姜琴芳挨了打,脖子上也被划开了口子,梁敬宗怕她们出事,没让报警。 一听三人的相貌,孟谨行便是一震,光头和跛子不是金丝边的手下吗? 他将车开到县公安局,直冲经侦队找李红星,结果扑了个空,说有重要嫌犯脱逃,整个经侦队连续一周全体出动抓人去了。 他无奈之下,告诉值班的人,要对方马上与李红星取得联系,说金丝边的手下现在绑架了人质邬雅沁和姜琴芳前往下湾。 撂下这几句话,他闪身就走。 半道上,孟谨行的呼机收到过两次呼叫,但周围没有可以回电话的地方,他只能听而不闻,一路往下湾狂奔。 …… 昌河面包车到达下湾时,姜忠年等人刚刚离开不久,除了上山干活的村民,老人小孩有在墙根晒太阳闲聊的,有在屋前打牌的。 小跟班下车询问孟谨行的去向后,回车上向跛子和光头汇报,“走了,听说是去县里!” 跛子目光一凛,瞟了一眼后座被捆绑在一起的两女,冷哼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他不回来,去乡政府附近截他,不替老大做了这小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光头调转车头往回开。 后座的姜琴芳脸上挂满了眼泪,一旁的邬雅沁紧闭着眼睛。 …… 几分钟前还是阳光普照的天空,在福特转过第七个山道弯口时,乌云已经把天空遮蔽成一片灰幕。 孟谨行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在距离下湾村十六公里的山道上,与一辆灰色的昌河堪堪地擦肩而过,他瞥了一眼后视镜,似乎有东西从昌河的后箱门缝处跌落。 他收回视线,紧踩油门,继续狂奔,二十分钟后进入下湾村。 孟谨行人还没有从车上下来,第一次来下湾被他救下的大爷就走了过来,他放下车窗刚想开口,就听大爷说:“乡长,你是来找你朋友的吧?” 孟谨行精神一凛,“大爷,是不是有人来这里找我?” “是喽!”大爷笑着说,“开着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有个年轻娃儿下来问你的去向。这不,刚刚回头去乡里找你喽!” 孟谨行心中连呼失误,来不及谢过大爷,直接调头去追赶。 他暗暗骂自己太大意,下湾村穷得连一辆拖拉机都找不到,突然出现一辆眼生的昌河,当时就应该想到事有蹊跷! 在接近与昌河曾经交会的地点时,福特的车速降了下来,孟谨行记得曾看到车上有东西掉下来。 这一慢,他还真看到路面上似乎有亮闪闪的东西,心头一动,立刻靠边停车查看。 孟谨行发现,地面上亮闪闪的东西是颗粒颇大的水钻,每隔一段路就有一颗,这东西应该就是昨晚戴在邬雅沁手上的那窜手链拆分开来的。 他立刻跑回车上,以时速30码前进,目光紧盯着路面,留意地上一再出现的水钻。 天越来越暗,能见度很差,水钻出现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孟谨行估计是邬雅沁手里的水钻越来越少的缘故。 孟谨行虽然为邬雅沁她们感到揪心,但他并不太担心跛子他们在找到自己之前,做出对她们不利的事情。 离开下湾30公里以后,天开始下雨,地面上的水钻也不再出现。 孟谨行一度担心失去昌河的行踪,但继续前行六七公里后,他在泥泞的山道上看到了车辙,以目测的轮距判断应该是昌河无疑。 孟谨行以下雨的时间和车辙出现的位置,以及两车在山道上的时速估计,昌河现在与福特相距不会超过五公里。 他沿着车辙追踪,三分钟后,在一个弯道后面,看见了蹒跚而行的昌河。 周围的路况绝了孟谨行追上去的想法,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 昌河上驾车的光头一直在骂骂咧咧,他过去很少开山路,尤其这样的天气和路况,昌河糟糕的动力性能就像一头破牛车,走三步喘四步,前行越来越艰难。 后座看守两女的小跟班被颠得七荤八素,忍不住咧咧:“早知道听那信梁的,躲进那小子的宿舍去守他。” 跛子的心情也很差。 他和光头能跟着老大逃出来很侥幸,老大一直坚持找孟谨行出气要冷静,必须伺机而动。 但他和光头咽不下这口气,也等不及一直耗在长丰,趁老大不注意,决定和姓梁的里应外合马上动手做了孟谨行。 不过,因为他生性多疑,不敢相信梁敬宗真想跟他们合作,没有采纳梁敬宗的提议,哪知道这么不走运,竟然接连扑空没找到人。 “少废话!”跛子阴鸷地说,“你跟姓梁的很熟?知道他能信?” 小跟班住了嘴,姜琴芳却瞪大了眼睛。 昌河此时突然像小船在大浪中连晃了数下,落下来后不动了。 “怎么啦?”跛子眉头紧皱,真的是出师不利。 “好像轮胎卡住了。”光头说。 “你和阿廖下去推,我来开。”跛子说着就下车跟光头换位。 小跟班满脸不痛快地推门下车往后走,远远望见后面开来的福特,立即兴奋地拍拍刚下来的光头,大拇指往后指指说:“抢了它?” 光头看看昌河,再看看后面的大家伙,眼中也闪出羡慕的光芒,头也不回地问正拉车门的跛子:“老二,抢不抢?” 跛子正嫌昌河行动太慢,再看山道狭窄,周围又没有人烟,正是下手抢车的好地方。 而且,这年月能开上这辆福特的人,肯定是有钱人,说不定在抢车之外还能有另外的收获。 他当下朝光头和小跟班点了点头,恶狠狠地说:“抢!” 第050章她会没事 昌河突然陷车让孟谨行一下眉头紧皱,他急速地思考,在这种很可能正面交锋的情况下,自己有几成胜算? 他判断不出邬雅沁和姜琴芳现在的情况,但她俩被抓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掣肘,既然没法估计胜算,他便不再犹豫,转身爬到后座,从侧门下车跑到车后,打开后盖拉过工具箱,翻出一把扳手拿在右手,又取了灭火机拎在左手上。 他相信,昌河上的人看到他的车,一定会过来求助,无论谁过来,先抡翻一个是一个。 跛子他们三人一起摸近福特。 他们吃不准福特上的人数,不敢贸然一个人过来抢车,决定一起过来,先以请求帮忙的方式搭讪,摸清情况再伺机抢劫。 小跟班跑在前面,光头在中间,跛子断后。 仨人先后到福特跟前,看到空无一人的驾驶室,均是一愣。 “人呢?”光头看同伙一眼后大声喊,“有人吗?司机呢?” 哗哗的雨声盖过他的声音,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小跟班嘿嘿笑起来,“这车不会是司机偷来的吧?看到我们前面堵着道,吓尿了?” 雨水把跛子的头发淋得都挂到额前遮住了视线,他抬手把长长的头发抹向后脑,同时说:“去后面看看,说不定真在路边尿尿。” 小跟班和光头笑着一前一后侧身往车后走,很快先后消失在车身后面。 跛子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一边喊着“阿廖、老三”,一边往后走,经过驾驶室时朝里面望了一眼,隔着玻璃的水气看到副驾位上有个公文袋,他下意识地抬手擦掉车窗玻璃上的水,贴着玻璃往里面仔细看去,袋子上赫然写着“桑榆乡政府”的字样。 一阵狂风吹过,大雨灌进跛子的衣领,他哆嗦了一阵,转脸朝车后望一眼,开始一步步地倒退,嘴里重复喊着,“老三,你小子还不回来!” 孟谨行躲在车后成功偷袭了光头和小跟班,又听到跛子的喊声,本以为他也会过来,渐渐却发现喊声越来越远,等他意识到这一点从车后跑出来,跛子已经从昌河上把邬雅沁和姜琴芳拖了下来,一把刮刀架在邬雅沁的脖子上。 孟谨行一下收住脚步,喊道:“放了她们,有什么你冲我来!” 跛子冷笑道:“小子,你有种!我的兄弟呢?” “在车后面,晕了。”孟谨行道,“放了她们,换你的兄弟!” “你做梦!” 跛子的手动了一下,孟谨行立刻看到,顺着邬雅沁脖子淌下来的雨水成了红色,他的手紧握成拳,咬牙怒吼:“你跟我有仇就找我算账,拿女人撒气不是道上好汉所为!” “不要给我戴高帽,我不吃这一套。”跛子平静地说,“你想让这俩女人平安无事,就拿你自己手上的扳手先把自己敲晕了!” “你也别用这种话来诓我!我打晕自己,你根本不会放过她们。”孟谨行道。 “那就看你能坚持多久了!”跛子说话间,手上加劲,刀痕又深了几许,血水渐浓。 “住手!”孟谨行大喝的同时,右手扳手直接往自己头上敲去。 “不要!”姜琴芳突然大喊着暴起,朝孟谨行奔来。 跛子看到姜琴芳突奔而去,眸色一沉,一把勒紧邬雅沁,手上的刀脱手朝姜琴芳后心甩出。 千钧一发间,孟谨行抡起的右手翻腕转向,扳手飞出击向刮刀。 “当……”一声金属撞击声在雨中脆响,刀子朝着姜琴芳的脚后跟直扎下去,她一个扑身倒在孟谨行怀里。 “小姜!”孟谨行抱住姜琴芳,抬头望去,跛子已经拖着邬雅沁往山上跑去。 他想去追,但一看姜琴芳脚上的伤,他的心就往下沉,刀扎到了后踝动脉,正汩汩地向外淌血。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撕开,先扎紧伤口,再看昌河所在的位置,如果福特硬擦着山体的岩壁堪堪能过去。 来不及再多想,他抱起姜琴芳走回福特,将她放到后座上躺下,替她系好安全带,就要去开车。 姜琴芳伸手搁在他的手腕上,带着哭声说:“邬经理……” 孟谨行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先救你,她会没事的。” 姜琴芳闭上眼睛,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睫毛下滚落,孟谨行心里一阵抽痛,暗暗祈祷邬雅沁能吉人天相。 福特从昌河边上经过,“卡喇喇”擦在山岩上,在雨中爆出无数的火星。 车过乡政府,福特与接到消息赶来的李红星等人的警车相遇,孟谨行把姜琴芳托付给其中一位警察,重新领着李红星他们返回寻找跛子和邬雅沁。 孟谨行浑身湿透,双唇紧抿坐在李红星身边,李红星极为歉意地点了一支烟递上,“实在对不住!这件事是我疏忽,金丝边他们一逃脱我就该想到,他们可能来找你报复。” 孟谨行深吸一口烟,一直吞进肺里,用手掌揉揉额头道:“这种事防不胜防,大哥不用自责。我现在就是担心学姐,她先前已经受了伤,跛子丧心病狂不讲规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心里的焦虑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邬雅沁昨晚没有到桑榆,今天就不会被牵连进此事,包括姜琴芳也很可能不会被掳走,她们俩无论谁出事,他都会于心不安。 三辆警车到达昌河抛锚的地点,一行人全副武装下车搜山,孟谨行却一眼望见原来小跟班与光头晕倒的地方已经人影全无。 “跑了?”李红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对不起,我刚刚应该把他们俩也弄上车!”孟谨行一阵烦乱。 李红星在他肩上重重按了一下道:“不是你的错,当时的情况,换谁都是先考虑救人。”他朝山上看了看说,“你在车上等吧,我上去看看。” “不,我也去!”孟谨行坚决地说,他不能在这里坐等。 李红星看他一眼道:“雨天山上不好走,他应该跑不远。” 李红星内心的压力不小,金丝边等人在押解途中脱逃,本就使他最近在局内饱受批评,现在金丝边去向不明,跛子劫持的人又是本市颇有影响的无极草堂继承人邬雅沁,万一邬雅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顶上的乌纱估计要戴不住了。 他此刻表面是在安慰孟谨行,实际上也是在安慰自己。 孟谨行沿着跛子他们上山的路走在李红星前面,由于雨水的冲刷,根本找不到跛子和邬雅沁前进的痕迹,只能大致判断可能行进的方位。 在山里兜了半个多小时,先行上山的民警已经转回来与他们汇合,并在东坡撞上赶来支援的刑侦队人员,唯独找不到跛子和邬雅沁的踪迹。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刑侦队的老何提出是不是收队时,老柴领着十几个人突然出现在孟谨行等人面前。 没等孟谨行询问来意,老柴就急急地说,“孟乡长,我从石场逃过几次,对这一带熟得很,他们几个以前都常在这一带转,我们一定可以帮你把人找出来!” 已几乎失去希望的孟谨行,一把拉住老柴的胳膊道:“柴哥,谢谢!” “说这话就见外啦!”老柴凝重地看着孟谨行,“要不要一起找?” 孟谨行点点头,跟上他。 老柴带来的十几个人分成四组,分别与刑侦和经侦的人马组队,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山上去。 这片山头正位于采石场后山,背面有大片被炸掉后裸露的岩石,老柴与孟谨行、李红星在一组,带着他们绕到后山,指着裸露的岩石说:“要不是被刷了漆,你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其实有不少岩洞。那些地方,过去我们经常用来藏身。” 由于这一片望过来几乎都是断壁,孟谨行与李红星在刚才的搜山过程中,都忽略了这里的藏身可能性,被老柴一指,二人才发现这里的断面有容机械操作和人通行的位置,不由心里都是暗暗懊恼自己的疏忽。 孟谨行与老柴走在最前面,一个岩洞一个岩洞地找过去,每找一个,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雨渐渐停了下来,乌云一点点散开,却因为天黑在即,天空并没有显得多亮堂,众人心中更是焦虑万分。 老柴此时突然在一个很小的岩洞口不远处停住脚步,回头看孟谨行一眼,然后伸出手指朝洞口的地上指了指。 孟谨行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地上有不少打湿的烟蒂,和一个揉成一团的中华烟盒。 这片罕有人至的山头,不要说不可能出现烟蒂,更不可能出现中华这类高价烟,所有人都意识到,跛子和邬雅沁很可能就在这个岩洞内。 考虑到老柴的安全,李红星让他退后,由他带来的一位民警先过去探看虚实。 很快,这位民警便退了回来,小声汇报:“洞口很小,只能一个人爬着进去,洞口有不少新鲜的湿泥,人应该在里面。” 李红星双眉深锁。 跛子在暗中,手里还押着邬雅沁,一名警察爬进去抓人,很可能人没救出来,反倒也被暗算。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马上派人回去请求增援时,孟谨行已经朝着洞口摸了过去。 第051章洞穴救人 李红星想到的困难,孟谨行同样也想到了。 孟谨行更想到,无论谁来增援,要想进洞,只能一个个进去,危险永远存在。 如果不进洞,采取诱敌的办法,除了孟谨行本人是跛子想对付的人之外,李红星这边根本没有可以跟跛子交换的筹码,更不要说什么亲情攻防之类的,一来没有这样的人选,而且用在跛子这种人身上根本行不通。 短暂做出分析后,孟谨行的结论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李红星和老柴都想把孟谨行叫回来,又都担心一喊之下惊动洞内的跛子,俩人随即交换一下眼神,带上家伙,跟了上去。 岩洞口仅容一个人匍匐通过,孟谨行深吸一口气,双手平伸先探进洞,然后头和身子也慢慢地钻了进去,一点一点,每进一寸他都谨慎地用手先做探摸。 他清楚,跛子如果就躲在暗处守株待兔,他一露头就会被袭击,反之,只要没有受到袭击,就证明跛子躲在岩洞深处,他的小心谨慎可以使自己和邬雅沁都多一丝生存的机会。 谨慎行为的结果是行进的缓慢,孟谨行有足够的耐性,跟在他后面的李红星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也有着同样的心理,但是趴在最后的老柴却将焦虑难耐的心情传递到肢体上,动作偏大撞脱洞口不少松动的岩块,“哗啦啦”的声音立即在洞内回响成一片。 “谁?” 一声警惕的断喝从洞内传来,瞬间又变得悄无声息。 孟谨行心头一紧,这是光头的声音! 也就是说,在他离开的时间,跛子救回了光头和小跟班,现在洞内除了邬雅沁和跛子,还有光头和小跟班。 但是,光头的喝问为孟谨行提供了方位和大致距离,他没作犹豫,就把双手拢在嘴边,“咕咪咕咪”学了几声夜猫子的叫唤,然后安静地趴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将耳朵贴于地面,辨别有无响动传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至完全确认对方没有出来查看的举动,孟谨行才重新往前爬去。 由于渐渐适应了洞内的黑暗,有着航天员视力的孟谨行,大致看到洞内情形后,吃惊不小,这里竟然是一个岩溶洞穴! 他知道双龙洞、七星岩,没料到下湾竟然也有这样的洞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下湾采石场经常塌方,实际就是因为这里的山体内部大都是空心的。 同样,由于常年开采,山体植被遭到破坏,这个洞穴内部的溶蚀情况并不好,空间低矮,洞壁节理不清晰。 随着爬行的深入,洞内空间渐渐变大,孟谨行他们三人能站起来弯腰前行。 老柴带了手电,一站起身就想打开,李红星眼明手快,一把摁住他的手,附着他耳边用几乎不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不要暴露目标。” 孟谨行继续当头朝着光头发声的方向前进,越往深处去,脚下越湿滑,流水潺潺,冷风习习,岩洞中悄无声息。 孟谨行停住脚步。 他设想自己是跛子,在刚刚洞口传来响动,光头发出断喝后会做些什么? 李红星也想到了这一层,俩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朝对方点点头,三人分头行动,孟谨行和老柴开始朝边上的岔道前进,李红星依旧朝着光头发声的方向前行。 老柴这时拉了孟谨行一把,贴在孟谨行耳上道:“我来过这里,前面转弯有个内洞很隐蔽,不太容易发现,而且比外面干燥。” 他说着走到孟谨行前面,俩人先后向那个内洞走去。 不过十来步光景,走在后面的孟谨行先于老柴看到前方隐约的火星,立刻伸手拉住老柴,俩人闪身靠边贴向岩壁。 火光明明灭灭极其细微,孟谨行估计是有人在吸烟。 “有别的路绕过去吗?”他贴在老柴耳边问。 老柴冲他摇摇头。 孟谨行吸口气,重新趴到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老柴略一犹豫也学样而行。 火光一点点放大,孟谨行听到轻微的说话声。 “老二,你丫的到底想好没有,咋整?”光头焦躁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吸气声。 “二哥,我们把这婆娘扔这里,快逃吧!”小跟班声音有点发抖。 “你俩缺心眼啊?”跛子冷声说,“这女的值钱着,给老大带回去发落,搞不好咱还能搞一票大的。” “现在外面都是警察,带着她不好跑啊!”小跟班道。 “你小子真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跛子没好气地骂道,“警察也是人,找不到咱就会撤走,到时候把这女的藏这洞里谁也发现不了,咱下山找她家里人要钱,还不是妥妥的?” 他话音一落,三人突然没了声,两三分钟后,孟谨行与老柴突然听到小跟班惊呼:“警察,警察来啦,大哥快跑!” 孟谨行与老柴俱是一震,转头打量四周,再耳朵贴地一听,地面传来的脚步声虽杂,却很稀啦,范围都集中在刚刚跛子等人发声的周围,他皱眉猜测,难道是李红星绕到他们背后了? “小姐,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警察!” 孟谨行冷不丁又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出言安慰邬雅沁,但绝不是李红星的声音,不由疑窦丛生。 “反复玩这样的游戏,你们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邬雅沁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过来,孟谨行心头顿时一松,她现在没事! 同时,他的心里怒意升起,跛子等三人竟然假扮警察逗邬雅沁,用意真的是极其险恶。 “草你妈!”光头恶狠狠的声音再度响起,“臭娘们,敢说爷爷幼稚,爷爷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成熟!” “嘿嘿,对,三哥,让她好好见识见识你的雄风,尝尝成熟男人的味道!”小跟班笑得猥琐而yd。 “你俩真没出息,这时候还想这玩意儿!”跛子不咸不淡地啐他们,声音中同样透着浓厚的**。 孟谨行浑身的肌肉一下绷紧,快速朝老柴做了一个上的手势,就地一翻身朝光头和小跟班发声的方向滚过去,腿部用力扫出,立刻有反弹力道从脚踝传来,随即就听到小跟班“哎呀”一声大喊倒地,老柴的手电已经打开直射在跛子身上。 就在跛子抬手挡光线的刹那,偷袭小跟班成功的孟谨行欺身上前一把勒住跛子的脖子,意欲以跛子要挟住光头和爬起来的小跟班。 光头就着手电光线,一眼看清袭击小跟班的正是他们在找的孟谨行,立刻破口大骂:“草你娘的!姓孟的,看爷爷我劈死你丫的!” 光头、跛子都是玩命的主,自己不要命,也从来不把同伴的命放眼里,明明看到孟谨行勒着跛子,他照样挥刀就上,全无一点退惧。 与此同时,小跟班快老柴一步,把刀架在了邬雅沁脖子上,红着眼大喊:“谁再乱动,我立时就宰了这婆娘!” 孟谨行瞥清形势,毫不犹豫,一把将跛子推向冲过来的光头,倒地一个翻身再次踢倒外强中干的小跟班,一把抱住邬雅沁滚到一边。 二人刚刚站起,小跟班的刀已玩儿命似地从邬雅沁后面扎过来,孟谨行眼光所及,立刻把邬雅沁推向左侧,抬起右臂,化掌为刀劈向小跟班的虎口。 恰在此时,老柴趁跛子与光头撞倒在地,抽出腰后的铁钎向二人腿部抽去,不料跛子短小精悍,身子颇为灵活,铁钎未到已然跃起,左手探出抓住老柴的右手腕,右手肘撞向老柴下巴,使他吃痛,手上铁钎、手电同时脱落,洞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从光明到黑暗的瞬间,是人的视力转换盲点,孟谨行劈向小跟班的动作此刻完全凭感觉而动。 小跟班慌乱中挥舞手中短刀一顿乱砍,不但躲过孟谨行一掌,还在孟谨行掌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邬雅沁被绑得结结实实,耳听得一片混乱,却不敢乱动,生怕给孟谨行他们添乱,只是紧贴岩壁站着。 孟谨行在黑暗中一恢复视力,便寻找邬雅沁的身影,待看清她安静地站在岩壁边,立刻暗松一口气,随即却又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柴与光头斗在一起,让跛子有机会腾出手,拔出他们跟金丝边脱逃时抢下的警枪,直接靠近邬雅沁,将枪指向她的头部。 洞穴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打斗全部停止。 跛子的声音冷如冰霜,“孟谨行,自己了断!” 邬雅沁心中发颤,有些绝望地望着孟谨行。 她相信,以孟谨行的冷静,加之心有所属,应该不会为她做出这样盲目的举动。 她全然不知道,在雨中的昌河面包车旁,当她闭着眼静待姜琴芳逃脱的时候,孟谨行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生死经历。 孟谨行估计不到李红星现在的方位,光头和小跟班一起在捆绑老柴,跛子的枪正黑洞洞地指着邬雅沁的后脑,他想拖延时间等待李红星或后面的警察来支援,但跛子突然扣动扳机的声音,让他不愿意拿邬雅沁的生命冒险。 他动了,捡起小跟班因为捆绑老柴而丢在地上的短刀,没有任何迟疑地扎向自己的左胸。 第052章临时会议 孟谨行毫不犹豫地将刀插进自己胸膛的举动,不但令邬雅沁大叫着扑倒下去,亦令跛子、光头和小跟班三人也大为意外。 老柴趁机奋起一脚踹在小跟班腹部,一个轱辘往孟谨行这边滚过去,跛子回过神来举枪就射,枪击声在洞穴内形成沉闷的回响,惊动了远处的李红星,以及正从外面慢慢爬进来的警察,脚步声立刻朝这边聚集。 “老三,快走!”跛子听到脚步声知道不能恋战,反正孟谨行这一刀下去也活不成了,他急切招呼光头一起先藏起来,再伺机而逃。 邬雅沁心神巨震,梨花带雨,满脑子都是孟谨行一刀往胸口扎下去的动作,除了最初的一声尖叫,她的声音全部堵在喉间,五脏六腑如同撕裂一般。 李红星和其余的警察几乎同时冲到,二十多支手电将这个内洞照得如同白昼。 孟谨行双手握着刀把倒在地上,老柴在他两米远的地方腿上中了一枪,邬雅沁浑身泥水、披头散发往孟谨行所在的方向滚动。 李红星一个箭步上前,扶起邬雅沁扯掉她身上的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一把撞开他,扑到孟谨行身上,一边给他紧急止血,一边不停地喊,“谁来帮我拍他的脸,不要让他睡着!” 李红星指挥手下等邬雅沁给孟谨行简单处理完,就立刻送往医院,同时,他把剩下的人手分成四组,分头在洞穴内搜寻跛子和光头。 做完安排,他朝被老柴踹翻在地的小跟班走去,想问出金丝边的下落,待走近才发现,小跟班头下一大滩血水,他立刻将手指伸至其鼻孔前,再按了按颈部动脉,不由得暗叹自己不走运,小跟摔死了! …… 警车一路拉着警笛从山道上呼啸而过。 车上的孟谨行和老柴都是面色惨白。 邬雅沁一直握着孟谨行的手,眼睛死盯着那把短刀,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 长丰县委会议室正在召开临时常委扩大会议,这个会从下午三点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县委书记郑三炮坐在会议桌中央,一脸的痛心疾首、义愤难填;县长肖云山两颊紧绷、抱臂不语;其他常委表情莫衷一是。 何其丰坐在靠墙的位置,如同霜打的茄子,有苦难言。 下午孟谨行扔下一句话匆匆离开后,郑三炮回来看见只有何其丰一人在等他,立刻就大为光火,指示施楠通知在家的常委立刻来参加临时扩大会议,何其丰列席,所有参会人员,除他和政法委书记章广生外,一律上缴通讯工具,他要和大家好好静心讨论一下桑榆的领导班子问题。 何其丰与孟谨行在桑榆的形势,正如何其丰自己所言,是同处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郑三炮要何其丰自己在会上向常委们汇报上午在下湾发生的事情,何其丰不能违背,但他尽力做到客观陈述,竭力表明此事并非出于孟谨行本意,是村里干部擅自而为,孟谨行也是为了扼制这种不良作风的蔓延,才当众承认是其犯错。 县委办主任顾梦柯反讥何其丰,指出,如果真如何其丰所言,孟谨行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向组织承认错误,而是甩手离去? 何其丰当即哑然,他无法解释孟谨行突然离开的原因。 不少常委都认为顾梦柯说得对,孟谨行不但弄虚作假,还目无组织,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当一乡之长。 郑三炮在大部分常委表态后,沉痛地说,在提拔孟谨行的问题上,他也有责任,只想到要执行省委指示,大力培养选调生,没有更多更全面地考察孟谨行,以至于闹出在荒山刷油漆这么荒唐的事来! 何其丰在大家发言时,心里长长地喟叹,自己还是押错了宝,孟谨行终究太年轻,政治上远未成熟,昙花一现啊! 一片讨伐声中,肖云山始终保持沉默;钟敏秀想帮孟谨行说话,但考虑到提议大胆任用孟谨行的正是自己,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她跳出来,很可能要反受其累,她也选择了沉默;倒是政法委书记章广生说了点不同意见,他认为,即便孟谨行先做了错事,但他毕竟及时承认错误,这样的勇气,可以说不是一般干部所能具备的。 他的发言一出,讨论立刻又回到孟谨行离开的原因上,肖云山要求何其丰立刻打电话回桑榆,问明孟谨行去向。 何其丰电话打回去,没人知道孟谨行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常委们立刻又炸了锅,纷纷指责孟谨行极端不负责任,并指出,这一现象说明,何其丰作为乡党委书记,平时对乡干部的思想教育不够重视,放任自流才会导致年轻干部无组织无纪律。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何其丰就算有心想为孟谨行辩解,这时也不敢再吭声了,他不能为毫无交代的孟谨行毁了自己的前途。 有人很快指出,桑榆这么多年经济虽然一直没上去,那是地理环境制约所致,县委应该重新考虑让梁敬宗同志继续主持乡政府工作,毕竟这位同志在任时的桑榆,从未出现过如此离谱的事情。 姜德才这个时候冷冷地反问,再离谱有比下湾采石场事件离谱? 会议室立刻一片安静,空气呈胶着状态。 郑三炮紧急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就是要狠狠打击孟谨行嚣张的气焰,让他为自己拂袖而去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不是真要把这个刚刚由自己点头提拔上来的乡长马上撤下去。 无论孟谨行因何原因突然离开县委,郑三炮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在削磨孟谨行锐气的同时,让自己圈子里的人看到,他撸掉梁敬宗、提拔孟谨行都是万不得已。 总之,权在他手里,这两粒子怎么下,全在他胸中。 至于何其丰,郑三炮心中冷笑,他可不喜欢下面的人结成不利于自己的同盟! 他轻咳两声打破僵局,表示基本同意肖云山和章广生的看法,还是要给年轻同志适时改过的机会,保护坚持在基层工作的选调生。 他指出,集体批评的目的不是打击干部,而是为了干部更好地成长,他的建议是,孟谨行本人必须对此次下湾村造假事件作出深刻的书面检查,在县委常委会上当众检讨,同时,县委暂缓接下去对孟谨行的乡长推选程序,在进一步考察结果出来前,将桑榆乡的乡一级选举工作放在全县最后一家进行。 肖云山、钟敏秀听后都是暗吐一口气,觉得这不算是最坏的结果,至少还有机会。 但马上又有人提出,不能把整个桑榆的未来发展全部寄托在一个黄毛小儿身上,既然对孟谨行的推选暂缓,是不是再提名一至二人同时考察? 郑三炮对此不发表意见,让大家都讲讲自己的想法。 姜德才第一个表示赞成,并且以举贤不避亲为理由,提名姜庆春作为桑榆乡下届乡长候选人。 顾梦柯也提了一个人——副乡长陈为民。 讨论进行得颇为热烈时,章广生接到一个电话,出去接了回来便附在郑三炮耳边一阵耳语,众人只见郑三炮的脸色急速变化,神色越来越凝重。 章广生回自己座位坐下后,郑三炮让顾梦柯尽快整理会议纪要让他签字,随后直接宣布散会。 章广生凝眸扫了郑三炮一眼,迅速离座朝何其丰招手,一同匆匆离开,众常委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领回呼机的姜德才,一开机就接到几十个传呼,瞥了一眼章广生的背影,最终没有上去追问,回办公室去回电话。 何其丰跟前章广生往外走,心里犯嘀咕,刚想开口询问,章广生的大哥大响起,只听他对着电话应道:“肖县!嗯,是脱逃的金丝边手下劫持了无极草堂的邬雅沁,孟谨行为救邬雅沁胸口中刀,目前生死不明。” 何其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章广生挂了电话回头看他一眼,“你没事吧?” “没事!”何其丰紧张地问,“章书记,孟谨行出事了?” 章广生点头大步前行,“现场还开了枪,下湾逃出来的那个老柴腿部中了一枪,失血太多,情况也很危险。” “怎么会这样?”何其丰喃喃地跟在章广生后面,“他急匆匆回去,难道是去救人?” “据李红星讲,和邬雅沁同时被劫持的,还有你们乡一位姓姜的女同志,第一现场就在孟谨行的办公室。你刚刚打电话回去,没人跟你汇报?” 何其丰一颗心悬了起来,“没有,真没有!” 章广生瞅他两眼,快步步出县委大楼,上了自己的专车,同时拉了何其丰一把,并拍拍司机椅背道:“小沈,马上去县人民医院,快!” 何其丰百思不解,乡里那么多工作人员,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守口如瓶? 他没法理解,向章广生借了大哥大,把电话打到姜庆春办公室,没人接。 再打姜庆春呼机,十分钟后接到回电,一问来龙去脉,不由得心情沉重。 “姜庆春怎么说?”章广生问。 何其丰抬头看着章广生道:“姜琴芳第一时间就受了伤,敬宗担心歹徒伤人,下令一律不准报警。” 章广生闻言,寒星似的眸子渐显深邃。 第053章双姝探病 “镜面人?”站在手术室外的章广生、蔡匡正不解地看着医生,“什么意思?” 一旁的邬雅沁闻言却是破涕而笑,“意思是谨行不会有事了!” 医生点点头说:“镜面人的心、肝、脾、胆等器官位置与正常人相反,在百万人中才有可能出现一例。孟乡长估计知道自己的特殊情况,刀子扎下去的角度与力度都掌握得好,没有伤及肺动脉,浅表位置少量淤血清除后,很快就能恢复,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小子,奇人啊!”蔡匡正惊喜地说。 他得知孟谨行出事,心里就懊恼不已。 金丝边脱逃一事,他是知道的,前一晚与孟谨行一起吃饭本该提醒一下,但因为一心想着避开姜忠年的事,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好在孟谨行身体构造异于常人而幸免于难,让蔡匡正不由长出一口气。 得知消息赶来的徐旸、陈运来等人也长舒一口气,劝邬雅沁回病房去休息,但她坚持要等孟谨行从手术室出来。 章广生得知孟谨行无恙,便朝蔡匡正看一眼说:“我们马上回局里开会,金丝边脱逃一事,必须给县委一个明确的说法。” 蔡匡正的脸上立刻阴云密布。 金丝边等人的脱逃,从种种迹象都说明有内鬼帮了忙,他与章广生达成共识后,在局内压下此事,要求刑侦、经侦二队联动,在七十二小时内破案,争取向县委上报时不至于太难看。 但邬雅沁、姜琴芳被绑架,孟谨行险些丧命,使这件事一下从暗处被搁到台面上,后果难料,搞不好局内又要有一次不小的动荡。 荀志刚、徐旸瞥一眼匆匆离去的章广生与蔡匡正,交代陈运来,孟谨行醒后给他们打电话,然后安慰邬雅沁几句也急速离开,分别回县政府和组织部去向肖云山、钟敏秀作汇报。 陈运来看看疲惫地靠在长椅上的邬雅沁,把马民叫到一边,让他去买些吃的回来。 “放心吧,上次他九死一生都闯过来了,这回应该很快就能恢复。”马民走后,陈运来坐到邬雅沁身边安慰她。 邬雅沁点点头,低声问:“你身上有烟吗?” 陈运来点头,却说:“这里不能抽。” 邬雅沁在他说话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指指外面说:“外面可以。” 二人穿过门诊大厅,一直到外面的停车场,在花坛边坐了下来。 邬雅沁接过陈运来递来的烟,点了很久才把烟点着,吸一口呛一口,眼中泪光莹莹。 陈运来想劝她,不会抽就不要抽,但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来。 快抽完的时候,邬雅沁看着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说:“你帮忙给云谣打个电话吧。” 陈运来看她脸上冷清的表情,心底竟然有些抽痛,皱皱眉说:“还是等孟乡醒了再说吧,这次他虽然没上次伤得厉害,但牵涉的事情看上去有点复杂。” 邬雅沁一下转过脸打量陈运来,迅即又转回头抽完最后一口烟,点头说:“你说得对。” 她说完站起来,抱着手臂一边搓着一边说,“进去吧。” 陈运来犹豫一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上吧,晚上冷。” 邬雅沁摇摇头说:“我不习惯披男人的衣服。” 陈运来有些尴尬,将衣服拎在手上,跟在她后面往手术室走。 马民买回一碗抄手,走侧门到手术室门口,没见到陈运来和邬雅沁,生怕抄手冷掉,脱了自己的衣服抱裹着方便碗抱在怀里,在走廊里来回走着,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上来。 邬雅沁没有胃口,但感动于马民的细心,还是接在手里吃了几口,马民眼里全是喜悦。 半小时后,孟谨行被推出手术室,邬雅沁跟着去了病房,一直陪坐在侧不肯离开,陈运来劝她不动,无奈为他们准备好一应生活用具后,带着马民离开。 接连两天,孟谨行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邬雅沁的剪水双瞳带着隐隐波光看着自己。 当他的呼吸机被医生摘下后,他柔和地笑着问:“我从天堂回来了?”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邬雅沁听他开玩笑,鼻子反倒泛起酸意。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孟谨行还是笑着,“不过,这至少让我们又有了自由对话的机会。” “我差点以为你就……”邬雅沁低下头。 孟谨行轻咳一声道:“嘿,学姐,你不会以为我要为你搭上性命吧?”他的笑意更深了,“我知道自己长得跟别人不一样,一刀下去死不了。” 邬雅沁不语。 孟谨行望着她包裹着纱布的脖子,皱眉道:“你脖子上不会留疤吧?” 邬雅沁幽幽地说:“我倒希望能留下疤痕。” 孟谨行道,“本来你的形象就算够不上十分,也能够上九点九分,留道疤岂不大打折扣?听说现在有的整形手术可以整到一点都看不出来,到时候要真有疤,我陪你去整了。” “你这么在乎我留不留疤啊?”邬雅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咳咳,”孟谨行干咳两声,伤口隐隐作痛,“我担心你男朋友看着难受!” “我没男朋友!”邬雅沁道。 孟谨行愣了一下,轻哼道:“那你迟早也得找啊,男人都喜欢完美。” “你也是?”邬雅沁问。 “干吗老说到我身上啊!”孟谨行尴尬地转转脖子。 邬雅沁看他一阵,慢慢站起来,淡淡地笑道:“你能顺畅地说话,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吧,我回病房了。” 她走到病房门口,又回头说:“你受伤的事还没有通知云谣,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孟谨行看她一会儿道:“暂时瞒着吧,三天两头受伤住院,别把她吓着了。” 邬雅沁点点头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孟谨行的目光停在门上,暗暗松了一口气。 邬雅沁刚刚看自己的目光,他在雷云谣眼里看到过很多次,让二度经历生死醒来的他,感觉胸口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更有些抗拒。 他拢了拢心神转回头,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回想受伤前经历的每一幕,思索着这次发生的一切,会给自己带来哪些后果。 急匆匆离开县委时,他丝毫没有考虑郑三炮会是什么反应,此时事情过后再想此事,他相信郑三炮就算最后因为自己救邬雅沁受伤而压下没能发出来的怒火,但下湾村造假一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而且,作为一乡之长,当时接到那样的消息,从情理上来说,应该选择报警并向县委汇报才是正确做法。 想到这层,他觉得自己当时有欠冷静,但当他问自己现在重来一遍会怎么处理时,他竟然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第一时间赶过去。 他不由闭上了眼,人命大过天,如果前途因此出现变故,那只能说是天意,但未必就一定不能补救。 正当他打算暂时抛开这些先休息好时,门被推开了,姜琴芳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 “你没事了?”孟谨行看着脸色苍白的姜琴芳,再看推着姜琴芳的邬雅沁,皱眉道,“这么晚了,你干吗还把她推过来?” “是我自己一定要过来看看。”姜琴芳启动毫无血色的嘴唇道,“不然,我没办法安心。” 邬雅沁一言不发把轮椅推到孟谨行床边,坐下来轻声说:“她坚持要过来,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 孟谨行不解地望向姜琴芳。 姜琴芳虚弱地望向邬雅沁,邬雅沁朝她点头,然后冲着孟谨行道:“跛子等人聊天时有说漏嘴,这件事,梁敬宗有份参与。”她顿了一下又道,“另外,那个小跟班死了,跛子和光头还没有抓住,那个洞穴在西、北两面都有出口。” 孟谨行歪着头分别看了她俩一眼,她们看到他的目光时,不约而同重重点了一下头。 他轻叹一声说:“下湾采石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梁敬宗会和他们走在一起算计我也不算太让人意外,就是牵连你俩差点出事。” 姜琴芳想说你不要这么想,但实在是太虚弱,嘴张了张没说出来。 邬雅沁此时站了起来,走到姜琴芳身边低头说:“回病房吧,谨行虽然没有大碍,但也不是小手术,他和你一样需要休息。” 姜琴芳点头,朝孟谨行又看一眼,由邬雅沁推出病房。 门再度关上,孟谨行只觉得麻药散去后,伤口越来越疼,剑眉轻蹙,思潮如涌。 梁敬宗会借用金丝边的人对自己不利这一点,孟谨行虽然不感到意外,但梁敬宗竟然会和金丝边的人搅在一起,却令他很是意外。 本来,这应该是一个让梁敬宗彻底下台的好机会,但小跟班丧命、跛子和光头逃脱,警方就算采信邬雅沁、姜琴芳的证词,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梁敬宗直接参与了此事,县委就更不可能凭她俩几句话把梁敬宗一撸到底。 他终于第一次意识到,梁敬宗此人在台上一天,各种障碍、非法勾当就多一天,这已经远不是简单的政治斗争,而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他暗下决心,梁敬宗必须彻底在桑榆的政治舞台消失,并且受到法律的制裁! 第054章不靠女人 孟谨行此次受伤住院与上次不同,县里的领导几乎都没有露面,只有钟敏秀代表肖云山和她自己来探望,欲言又止坐了十来分钟就告辞走了。 蔡匡正陪着邬晓波来过两次,眼圈发青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睡好,邬雅沁私下告诉孟谨行,县委和市公安局在得知金丝边等人脱逃并再次犯案后,有关领导都是相当震怒,不但李红星被停了职,蔡匡正也受到牵连,在县委和市局分别做了公开检讨。 说这话的时候,孟谨行正斜靠在床上,姜琴芳和邬雅沁一左一右坐床沿上,前者剥了桔子一瓤一瓤往他嘴里放,后者见缝插针把罗汉果猪肺汤一勺一勺送他嘴里。 “嘿,谨行这是因祸得福啊!”荀志刚与徐旸正推了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哈哈笑着调侃,“两位美女左右伺候,啧啧,这一刀真挨得太值了!” “就是!”徐旸笑着推了荀志刚一把,“要不你捅我一刀?” 邬雅沁对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姜琴芳则不好意思站了起来,看着他们说:“两位领导别开这种玩笑,要是传到云谣耳朵里,我和邬经理成什么人了!” 荀志刚和徐旸均一愣,随即尴尬地干笑。 “俩人一起来不容易。”孟谨行拍拍床沿,“坐。” 邬雅沁握着勺子的手轻轻在孟谨行肩头推了一下,“先喝完再说话。” 孟谨行闻言朝荀、徐二人苦笑一下,老老实实张开嘴。 荀、徐二人刚朝他吐吐舌头,姜琴芳就开口说她不方便下地,二位自己泡茶,他们连忙摆手,徐旸更是低下头小声咕哝,“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啊。” 荀志刚憋着笑悄声应他:“谁想到病房里会春色无边?” “嗨,嗨,你俩想多……”孟谨行话没说完,嘴里又被送进一勺汤。 邬雅沁喂完孟谨行,放下碗勺,到姜琴芳一边,扶她下床上了轮椅,“你们聊吧,完了打电话叫我,我来收拾东西。” 看着两女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荀、徐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徐旸指着孟谨行道:“你这出英雄救美玩大了,一救救俩,再加上家里那位,一拖二啊,受得住吗你?” “去去去,满嘴跑火车!”孟谨行呛他,“这是兄弟说的话吗?” “当然是啊,你没听出来,我这是羡慕嫉妒恨吗?”徐旸只要不谈工作,还是很喜欢插科打诨的。 荀志刚已先收了笑,朝门口指指,问孟谨行:“姜万才来看过你吗?” 孟谨行摇摇头,“没。” 徐旸也不笑了,与荀志刚快速对视一眼,对孟谨行说:“姜忠华复职了,立下军令状三十天破案将功补过。” 荀志刚说:“专案组由经侦和刑侦两队共同组成,章书记亲自担任组长,姜忠华任副组长。” 孟谨行瞠目结舌地看着二人,脸上划过难以置信的表情。 前些日子还风头强健的蔡匡正、李红星,一个失误就被踢出局,明明在接受调查的姜忠华却由此获得重新出山的机会,并且还得偿所愿,同时掌控了经侦和刑侦。 孟谨行忽然有些理解,蔡匡正为什么不愿与自己聊姜忠华的事了,这俩根本就是两个阵营的人,彼此欣赏并不说明会携手共进。 徐旸坐在床沿跷着二郎腿道:“姜忠华如果真的如期破案并抓回金丝边等人,不要说大哥有可能真会被调离经侦,蔡头都可能会受到影响。” 孟谨行不解地问:“蔡头就算受影响,假以时日应该能消除吧?” 徐旸摇头道:“你不要看他才升没多久,位置不太可能调整,上面如果真要动你,屁股没坐热被调走的事难道还少?” 孟谨行听他这样说,料是已经有了这方面的风声,正考虑再追问下去是不是合适,荀志刚已然觉得徐旸讲多了,直接把话题引到孟谨行身上,“你自己的事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孟谨行瞅着他道:“还请四哥指点。” 荀志刚笑笑说:“指点谈不上,我就是提醒一下。”他说着就叹了口气,“你主动承认下湾造假一事,打了肖县一个措手不及啊!谨行,我没有执政经验,但跟着肖县或多或少总学了些东西。当领导得审时度势纵观全局,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也不该有,你在某个位置上坐着,身上既担负着领导的期望,也承载着下属和群众的希望,一步都错不得啊!” 孟谨行心里连连咯噔,荀志刚这番话是有的放矢,间接体现了肖云山的想法,认为他在下湾村造假一事上,主动承认错误的做法不妥。 他心里苦笑连连,当时的情况,如果他不承认,郑三炮也会指出造假,他同样逃不过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后果可能还更严重。 “我会汲取这件事带来的教训,等待组织处理。”孟谨行说。 荀志刚伸出左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道:“你也不必气馁,肖县这些天一直在争取市里有关领导的支持,希望为你挽回些影响。” 荀志刚随即看了看表说:“我还要陪肖县参加一个会议,得走了。你好好休息!” “替我问候肖县。”孟谨行说着,看徐旸把荀志刚送出门后又返回,“你不走是还有话吧?” 徐旸关了门过来坐下说:“他在我不好说。郑三炮在常委会上定了基调,要严肃处理下湾造假,把你的提名程序压了下来,并且另外加了两个乡长候选人,一个是姜庆春,另一个是陈为民。” 孟谨行心里冷笑,嘴上淡然地问:“肖县和钟部长是什么态度?” 徐旸看孟谨行一眼道:“某些时候,没有态度也是一种态度。当时那种情况,他们硬保你是不明智的,现在的关键在于市里挺不挺你,郑三炮心里又到底怎么想?” 孟谨行咬着唇没说话。 他到申城,可以说毫无根基。 肖云山、钟敏秀作为他的靠山,实际自身根基也不稳,很大程度上需要他在前面冲锋陷阵。 这种时候,要在市里找到支持自己的力量谈何容易? 徐旸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讪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掌握了什么资源啊?” 孟谨行一愣,“什么意思?” “你肯豁出性命救下邬雅沁,别告诉我,你实际并不清楚邬雅沁的背景!” “我知道啊,她是无极草堂的指定继承人,创天集团的投资经理,但这和我救她没有关系。” “谨行,你挺聪明一人,怎么有时候也糊涂?”徐旸摇头,“创天集团曾遭遇过两次重大的资金危机,都因为创天的老板、商界传奇人物刘飞扬与省财政厅、省人行过从甚密而化险为夷。就是这样一位可以在政商两界呼风唤雨的大老板,在创天的运作上,近年来却把权力逐步移交到邬雅沁这样一个外人手上,你知道为什么?” 孟谨行茫然摇头。 “她替刘飞扬两度入狱。”徐旸说。 孟谨行大惊,失口道:“为什么?” “具体案子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两次判的时间都不算短,但刘飞扬运作得当,她都很快平安出来。”徐旸把孟谨行的惊讶尽收眼底,“此外,葛老大的夫人曾经得过隐疾,被她治好,俩人因此关系极为亲密。” “你开玩笑吧?”孟谨行道,“既是隐疾,外界怎么会知道?” “呵呵,兄弟,你脑子聪明官升得也快,但这里面许多道道,你还是没摸透啊!”徐旸笑道,“你升官前后对哥哥我都是一视同仁,我才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这官场上表面神秘,其实背地里根本没有秘密。” 孟谨行心里涌起寒意,眼神深不见底。 徐旸继续道:“这些还是其次。关键在于,邬雅沁还是翁老板的坐上宾,但凡翁老板待客的场合,必有她出现。她可是少有的,能同时周旋于一二把手之间的人物。” 孟谨行听至此不由笑起来,“夸张了吧?她才多大,撑死不过二十六,哪来那么大的能量?一定要说有,应该也是狐假虎威得益于创天和无极草堂吧!” 徐旸双手一拍道:“对啊!不管她是不是狐假虎威,至少,她背后的刘飞扬不是纸老虎。你既然救了她,就不要浪费资源啊!” 孟谨行摆摆手正色道,“一来,她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二来,我没有靠女人站稳脚跟的想法。她和云谣,一个是我朋友,一个是我女朋友,但不是我上升的阶梯。” 徐旸还想说什么,孟谨行朝他摇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件事还是不要提了。你也说了,官场无秘密,我不想今后让人戳脊梁骨。” …… 病房门外,邬雅沁伫立良久,离去。 …… 身在无极草堂的邬晓波接到邬雅沁的电话,神色郑重地问她:“你考虑清楚了?你的决定可是关系到无极草堂的未来,关系到无极草堂那么多员工的将来,千万要慎重啊!” “我决定了。”邬雅沁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 邬晓波缓缓放下电话,神色凝重。 ps:中秋佳节,人月两圆,九月祝各位新老书友合家幸福!家中老人安康长寿,夫妻和睦融洽,孩子快乐聪明!哈哈,最重要的是,各位平步青云,财源滚滚,情途顺畅! 第055章各有路数 孟谨行出院当天,邬雅沁称公司有事,匆匆赶回申城。 晚上,陈运来在香韵楼摆了一桌,给他去秽气,李红星、许力、老柴、马民都有到场。 老柴的腿伤在恢复中,架了一副拐杖,走三步跳一步的,精神头倒是很足,与孟谨行见了面,俩人皆一言不发拥抱对方。 说及当时老柴带人突然出现,孟谨行终于逮着问他原因的机会。 “老板让我回长丰管建筑队,又说蔡头喜欢野味,让我带点过去。这一去,就知道你出事了!”他说着又嘟哝一句,“这帮孙子,贩的是假钞,做的事完全跟杀人越货没两样。” 李红星被停职,听到这些就闹心,一直低头喝闷酒。 酒散,陈运来安排前往碧海洗浴中心洗澡,许力等人头一次开荤兴奋莫名,孟谨行让陈运来给自己和李红星单独安排一个包间,他想跟李红星聊聊。 “大哥,这里只有我俩,我就直说了。”孟谨行道,“是不是真有可能调离经侦?” 李红星点了烟,长吐一口道:“多半不差了。” “局里有没有可以私下帮你一把的兄弟?” 李红星侧过脸打量孟谨行,“什么意思?” “有个事,你或许可以查查。”孟谨行说,“邬雅沁和姜琴芳被绑的时候,曾听跛子他们提到,梁敬宗向他们提供了我的情况。” “梁敬宗?”李红星一下坐了起来,“这事她们在笔录里都没提到,为什么?” “姜琴芳我不清楚。邬雅沁跟我说过,小跟班死了,跛子他们又全部在逃,加上我又救了她,担心说出来不但没人信,还会让人误会她是为了报答我,帮我整梁敬宗。” 李红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他马上又问:“你和姜忠华关系也不错,为什么不告诉他?” “不用我告诉吧?”孟谨行道,“他和姜琴芳是兄妹,姜琴芳就算不告诉其他人,也应该会告诉他。” 李红星却摇摇头,“如果我没有猜错,姜忠华应该不知道。” “你为什么下这样的判断?” “很明显,”李红星掐了烟道,“姜忠华被停职一事,是他身边有人卖了他。当时的情况下,谁最希望梁畅出事?谁又最希望姜忠华查不下去?最后又是谁接了这案子?都是梁敬宗圈子里的人!” “你有证据?” “这是推断。” “推断说明不了问题。” 李红星点下头,“这个先不要纠结,就说以我刚刚的推断,你能明白,姜忠华为什么还不知道梁敬宗跟金丝边有来往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姜忠华已经知道,必定会对梁敬宗采取措施,对吗?” 李红星重重地点头。 孟谨行却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哦?” “姜琴芳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平时说话就不会遮遮掩掩,她不告诉姜忠华的理由是什么?” “可能姜万才不让她说?”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孟谨行说,“这种可能之下的姜忠华,你认为姜万才不让他知道的原因又是什么?” 孟谨行伸出手指晃了晃说:“这种可能性太低了!以姜琴芳的个性,加之我又救了她,她如果心里藏了这么件事,一定会坐立不安。” “那万一是姜万才瞒着她没说呢?” “大哥,他们又不是不见面,能瞒多久?”孟谨行发现李红星爱钻牛角尖,“我住院这么久,姜家除了姜琴芳自己,居然一个人都没来看过我,你觉得正常吗?” 李红星皱起眉,“的确不正常。” “我不图他们谢,但这种明显反常的态度,难道不值得细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李红星坐正身子,认真地看着孟谨行。 “不管姜忠华是不是知道这事,我和邬雅沁她们脱险都会让梁敬宗产生压力……” “着啊!”孟谨行才提了个头,李红星就一拍大腿接道,“放点风声出去,让他自己跳出来蹦达。只要他自己露了马脚,不管姜家人是不是为了姜忠华、姜庆春上位压住此事,我和蔡头都有了翻盘的机会,如果更能通过他把金丝边他们找出来,这事就齐活了。” 他很快又眼神一黯道:“姜忠华不动梁敬宗不是他不知道,而是跟我们想法一样,否则他怎么敢立那个军令状?有恃无恐啊!” …… 同一时间,许力他们几个在另一个包间,由几个身上挂着几片布头的技师,在背上闪转腾挪一顿折腾,一边呜哩哇啦地怪叫,一边心里爽得冒泡。 陈运来一个人不知在哪里转了一圈进来,挥手赶走了几个技师,在门口一张床上坐下来,“哥几个,说件事。” 许力几个兴头上被打断,浑身不自在,马民直接就说:“老板,有什么事非在这关键时候说啊?” 陈运来瞥他一眼道:“你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候啊?” 马民没听懂,看着他直发愣,一旁的老柴却摸出味来了,“老板,你有话直说。” 陈运来发了一圈烟问:“你们仨能有今天靠谁?” 老柴他们仨想也不想就同答道:“孟乡啊!” “嗯,都挺有良心!”陈运来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孟乡碰上难事了?” “陈老板,开什么玩笑!”许力嗤了一声,连连摇头,“你别看我们孟乡年轻,他那可是宰相肚,可以撑船,没什么事能难住他!” “你这是把他当神了!他有能力不假,但再有能力也架不住有人暗算是吧?”陈运来道。 “谁敢暗算孟乡,我第一个不放过他!”马民霍一下站了起来,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连忙拉了条浴巾围上坐下。 老柴说:“老板,别兜圈子了,我们做什么能帮孟乡,你就指条明路。” “对!”许力也说,“孟乡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陈运来大声说,“孟乡没白帮你们!不瞒你们,我有一天无意中听到邬经理跟孟乡说话,才知道,跛子他们仨是梁敬宗引去的!” “狗日的!”老柴腾一下站起来,他可不像马民还顾及一下自己形象,也不管伤腿这下疼得钻心,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双眼冒火,“我宰了这瓜娃子!” “冷静点!”陈运来瞟他一眼,“我们要帮孟乡除了这老小子,但也不能犯法害己害人!不要忘了,你们能重新堂堂正正做人,是孟乡拿命换来的。” “那你说怎么弄?”马民一摊手说,“我们都是粗人,除了使蛮力,其他屁事不会。” “你要这么说,就说明你不长进,以后也别跟我混了!”陈运来不悦地说。 马民的脸立时涨得通红,“老板,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马民,活着是不容易,但冲动往往更害人。”陈运来语重心长地说,“孟乡把你俩托付给我,我得替他看着你们,懂不?” “陈老板,就别说这些了!”许力急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陈运来向三人招招手,待他们都凑近了,才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样能行?”马民听完就问。 老柴和许力都沉吟着点头,觉得可以一试。 陈运来最后扫三人一眼道:“孟乡和我们不同,身在官场的人常常身不由己,有些事知道还不如不知道。所以,这件事成与不成都只限于我们四个知道,绝对不能泄露给第五个人,包括孟乡!” …… 梁敬宗也没闲着。 长丰城乡结合部的百味饭店二楼转角有个很隐蔽的包厢,平时来的都是县上的一些熟人,在这里打麻将豪赌。 今天,老板推了几个老顾客的预约,把包厢腾给小舅子朱跃强。 年届五十的朱跃强是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指导员,与梁敬宗都是大串联时代一起爬过火车,在金水桥上仰望过伟人的战斗伙伴,有着比一般人都深厚的革命感情。 尽管二人感情深厚,但平时彼此都比较低调,很少在人前来往,对于二人的关系,外界知道的人并不多。 二人要了二荤二素一个汤,打了两碗老板自酿的枸杞子酒,边吃边聊。 “兄弟,这事难办啊!”朱跃强满脸懊恼,“就上次那事,姜忠华现在是紧追不放,搞不好……”他化掌为刀在自己脖子上示意着一抹,“这个时候,你还要让我帮你搞这事,这不是让我彻底跳进火坑吗?” “咱俩这么多年交情,我还能害你?”梁敬宗坚持打着感情牌。 朱跃强摇摇手,“我已经被你害啦!我都这岁数了,本来这个指导员混到退休是最安适不过,现在倒好!唉,敬宗呐,消停点算啦,郑老大对你还是讲感情的,不然也不会给你留个人大主任。” “你以为我不想消停?”梁敬宗苦笑,“我现在是骑虎难下!如果不把这三个家伙找出来处理喽,我睡觉都不安适!” “怎么找?”朱跃强轻哼道,“姜忠华、李红星都找不到他们,我就更不要说了。” “只要你肯帮我,我有办法让他们自动现身!” “真的?”朱跃强眯眼瞧着梁敬宗,“什么办法?” “你先说帮不帮吧?”梁敬宗放下筷子看着朱跃强。 “你他娘的!”朱跃强“呸”一下朝地上吐口痰,抬头道,“帮。” ps:大过节的,九月没什么东西送给各位书友,唯有加更是最实际的,对吧?晚上吧,晚上八点,加更送上,让孟谨行陪诸亲赏月! 第056章谁的责任[加更 因为时间太晚,这一晚,孟谨行就睡在碧海浴室,第二天一早由陈运来开着他的福特,把他送回桑榆。 才进办公楼,就听得何其丰在楼梯上叫他,立刻紧走两步跟上去,“这么早?” “睡不着。”何其丰答道。 孟谨行刚想问“是不是有心事”,一低头却瞧见何其丰两只脚踩皮鞋里,一个有袜一个无袜,心里立刻了然,他是真有心事,“时间还早,去你那儿坐坐。” “是想跟你聊聊。”何其丰说着走快几步先跨上三楼。 何其丰平时没有锁门办公的习惯,今天一反常态,等孟谨行一进门,就下了锁,脸上的表情比在楼梯上时更沉重。 孟谨行刚坐下,何其丰就拉了把椅子一直坐到他边上,丧气地说:“我要调了。” “调?调哪儿,干吗调?”孟谨行心脏一阵狂跳,不待何其丰回答,立刻又问,“是不是下湾的事连累你了?” 何其丰叹口气摸过桌上的烟点了,才抽一口就呛得眼泪鼻涕都是,很有点辛酸的感觉。 孟谨行帮他倒了水递过去,说:“如果是下湾的事,不该由你来背,至少不该由你一个人背。你给我仔细说说,咱们从长计议!” 何其丰喝了水,胸口顺畅许多,朝他摆下手说:“算了,事情总要有人承担,我毕竟是班长,不能出了事就往你身上推。” “你先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吧!”孟谨行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何其丰,大有不弄明白誓不休的味道。 “你住院这段时间,县里又开了几次会,认为下湾造假一事之所以会出现,主要还是我们乡党委长期以来没有抓好思想建设所致,我作为党委书记在这件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孟谨行听到这里忽然打断他:“是不是你主动去县里承担责任了?” 何其丰勉强笑笑说:“小孟,你别把我想这么伟大。虽然这事我也有错,但还不至于自己跑去认错。不过,反正现在也没区别了!” 孟谨行看何其丰的表情不像说谎,心里纳闷了。 按荀志刚和徐旸给他的信息来看,下湾的事,板子是要打在自己身上的,至于打多重,当时没有明确定论,无非这个乡长位置坐得有点悬了而已。 但三周过去,事情忽然产生突变,却没有人事先向他透露一点,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肖云山说动市里领导了?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肖云山去找过葛云状,那雷云谣肯定会知道他受伤住院的事,但前些日子几次通电话,雷云谣都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应该能证明这想法不对。 孟谨行这回全然没料到自己想错了。 肖云山的确向葛云状作了详细汇报,雷云谣不知道是因为葛云状得知孟谨行救的是邬雅沁后,在妻女面前没有提起此事,并且,葛云状认为孟谨行此举属飞蛾扑火,让肖云山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何书记,你是看着我到桑榆参加工作的,虽然我们现在搭班,但你在我心里始终是师长!”孟谨行拉着凳子坐近些,“如果县里确实是因为下湾的事要把你调走,我认为这样的决定是草率的,乡党委有权向县委提出请求,让你留下来继续工作。” 他说完站了起来,何其丰立刻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郑书记,要调就调我!”孟谨行说。 “小孟!”何其丰急道,“你的这番心意我领了,但是就这样吧,不要再添乱了!” “这不是添乱!你调走,桑榆才真乱了。”孟谨行看着何其丰问,“你收到文件了?” “文件虽然还没转下来,但钟部长和郑书记都已经找我谈过话,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孟谨行坚持道:“文件一天没下来,就有一天的机会,我这就去长丰。” 他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犹豫,何其丰在后面怎么喊都喊不住,只好作罢,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这个年轻的身影一溜烟钻进车里,开着福特绝尘而去,心里忽然有一种在官场久违的温暖。 …… 顾梦柯此时正和县财政局长谭宇一起向郑三炮汇报工作。 “……根据国发办24号文,扶贫资金的相关申请资料都报上来了,我们月底前应该能够汇总完成。另外,政府办公会上已经讨论通过,按这个文件同时提出明年的扶贫贷款计划。但是……”谭宇瞄了郑三炮一眼才继续说,“肖县的意思是根据实际需要上报计划。” “愚蠢!”郑三炮立刻说,“你就按我说的,只要文件框框允许的,统统报上去。” 顾梦柯马上说:“书记高瞻远瞩!不过,中间有一条地方配套资金的硬杠杠,如果全部申请,审核的时候有点难搞。” “你们就直接说,这笔钱是多少?”郑三炮问。 “按多种经营、乡村道路、普及义务教育和农民实用技术培训几大项目都申请的话,涉及申请的项目资金总额在两千万左右,按配套比例,县财政需要支付的资金在六百万到八百万之间。”谭宇说。 郑三炮一挥手说:“省市两级对这项工作考核时的占比多大?” 顾梦柯马上说:“5%。” “呵,这么小的指标,你们怕什么?”郑三炮大声道,“报,只管报,配套没有也无所谓。审查的时候实在过不去,就从其他地方先挪一挪,完了再退回去也一样。我们要是有钱,还用得着上面来扶贫?笑话!哪一项新政策出台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等问题出来了,再一一解决嘛!” 郑三炮三言两语打发走谭宇,指指站在自己对面的顾梦柯,问:“翁老板和刘董什么时候到?” “应该午饭前能到。”顾梦柯说,“真要叫孟谨行来?” 郑三炮瞪他一眼道:“你脑壳撞了?翁老板说得很明白,刘飞扬是为了报答孟谨行对邬雅沁的救命之恩,才决定扩大对长丰的投资,并且亲自来长丰考察。孟谨行要是不出现,这戏你想让谁唱下去?” 顾梦柯讪讪地应着站起来,“那我马上让小施给他打电话。” “快!”郑三炮没好气地说,“梦柯啊梦柯,你真是梦游啊,到现在都没安排下去,是打算让翁老板待会陪着刘飞扬一起等孟谨行?” 顾梦柯到外间交代施楠几句又进来,说:“何其丰的任免文件都起草好了,你要不要过目一下?” 郑三炮道:“定下的事,钟秀敏不敢搞花样,你看过直接拿来签就是。”他喝口茶问,“下面没什么反映吧?” “知道的人不多,影响应该不大。” 郑三炮点点头,忽然问:“你怎么看孟谨行?” 顾梦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暂时还不好说。你说他不懂道理吧,他懂点进退,你说他懂事吧,他又尽干些让人牙痒的事!”他瞅郑三炮一眼,见对方闭上了眼睛,就略带几分谨慎地说,“书记,我是觉得,这种人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免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三炮一下睁开眼睛,很快又眯成两条细缝,眼角狡猾地塌着,与他脸上比常人大一号的鼻子形成强烈的反差。 顾梦柯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心里一遍遍地回味自己刚说的每个字,到底有没有说到老大心坎上。 郑三炮弯钩似的嘴角,在顾梦柯的惴惴不安中,终于朝上翘了翘,“咱们不能既不给葛老大面子,又不给翁老板面子,是吧?慢慢**吧。” 顾梦柯听出来了,这是要对孟谨行零敲碎打呢! “书记,其实,敬宗这些年对桑榆真可谓尽心尽力,就算对亲属的行为有些失察,也是无心之过。以他的年纪,还可以好好干几年!何其丰这一调,估计会人心思动,孟谨行毕竟年轻,还是需要一个了解桑榆、热爱桑榆的干部坐镇才好。” 郑三炮手指轻弹着桌面道:“人事问题关系到桑榆的发展,看看哪天会上提出来讨论一下吧。” “好。” 顾梦柯答应一声,施楠推门进来,说:“孟乡到了。” “这么快?”顾梦柯一脸惊讶。 “我打电话时,他就在路上了。” 郑三炮乜斜着眼看顾梦柯一下,朝施楠挥手说:“让他进来。” 顾梦柯立刻说:“那我去准备一下。” 郑三炮点头的时候,孟谨行闪身进了门,与顾梦柯打了个招呼,走到郑三炮桌前,“郑书记。” “小孟,坐!”郑三炮亲切地笑道,“伤养好了?” “谢谢书记关心,都好了。” “嗯,好了就好!”郑三炮语带双关地说,“桑榆老是没人主持工作可不是好事。” 孟谨行低头看向坐在那里仰脸望着自己的郑三炮,吸口气说:“书记,我能问问调走何其丰同志的原因吗?” 郑三炮收起笑意,缓慢而严肃地说:“下湾村发生造假这样恶劣的事件,何其丰作为党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御的责任!把他调离桑榆,是组织上对他最大限度的爱护,你明白吗?” “我觉得,这不是我明不明白的问题。”孟谨行接道,“如果,调走何其丰是因为下湾造假,我认为,最该受到处分的是我不是他!” “孟谨行!” 郑三炮气结,暗道,你以为我不想撸了你? 第057章县委顶牛 翁灿辉把郑三炮叫到市里谈话的时候,郑三炮是狠狠吃了一惊的。 自从葛云状到申城以后,翁灿辉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改变过去的策略,不再仅仅拉一派打一派,而是尽可能把姜佑才和汪秋实的人都笼络到自己身边,形成一种在申城架空葛云状的态势。 当然,这种态势从来都没有表现在明面上,甚至翁灿辉过去从不直接接触汪秋实的人。 正因为这样,郑三炮对翁灿辉突然出现的举动再三探究,想要知道背后的原因。 汪秋实对他的探究没有任何态度,甚至连是不是要借此机会紧紧抱住翁灿辉的大腿,在接下去的换届之争中把姜佑才顶下去,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表情变化。 这让郑三炮很是郁闷。 等见了翁灿辉后,他更加意外,除了感叹孟谨行这小子命好外,也难以理解一直反对长丰旅游开发的翁灿辉,为什么不作壁上观,而是积极促成刘飞扬投资桑榆? 当官的,人人都想揣摸上意,事实上,上意恰恰是最难揣摸的。 郑三炮虽然在县处级位置上盘桓经营经年,但在这一条上,他和许多身处其中的人一样看不破,甚至还乐此不彼。 他一个人关在办公室,对孟谨行这个人做了细细研究,包括围绕在孟谨行身边的那些人,他都一一做了分析,思来想去,他始终觉得,孟谨行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真正特别的是他出现的时机恰当。 翁灿辉明着反对长丰旅游开发,暗里积极促成刘飞扬的投资,可能就是看到孟谨行撬动了资金,如果他一味反对,一旦事成,功劳簿上就没他什么事,倒不如顺水推舟,静观其效。 郑三炮分析完翁灿辉的想法后,很是自得。 而且,资金一旦进了长丰的口袋,怎么用,谁来支配,那是可以划出许多框框来的,郑三炮不会和钱过不去! 所以,这个时候,孟谨行还得好好地在代乡长的位置上坐端正,替长丰把钱给引进来,做好一枚棋子该做的事。 他立刻开会引导常委们改变对下湾造假一事的处理,让何其丰背下黑锅,把孟谨行推到前台。 以郑三炮的政治经验来判断,孟谨行得知这样的结果后,应该感到理所当然和庆幸,并且应该对他高抬贵手的大度,表现出应有的感激。 在郑三炮看来,做他的棋子,哪怕是一粒废子或假子,都应该感到荣幸。 然而,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孟谨行,并没有对他的网开一面感激涕零,反而很不识时务地大包大揽。 这是挑战自己的权威,郑三炮认为。 “我告诉你,这是县委集体做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权擅自改变!”郑三炮敛住自己的怒气,靠进椅背,冷冷地说。 孟谨行一口钢牙咬得发酸。 集体决定! 这是最令人摸不着,却能具体感受到的东西,尽管傻子都知道,在长丰,郑三炮就代表了集体,但没有人会傻到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孟谨行也是如此。 如果,这个集体决定用在自己身上,孟谨行会和水吞下。 但是,郑三炮视察下湾的起因就是要敲打他,最后却莫名其妙牵连了何其丰,这样的决定,孟谨行绝难接受,他不会,也不愿意让何其丰成为自己保住位置的垫脚石! 他朝着郑三炮坚定地说:“郑书记,我今天来,也不是代表个人,而是代表桑榆乡政府,请求县委同意让何其丰同志继续留在桑榆工作,并对我在下湾造假一事上的失职作出处分!” 孟谨行的这种坚持让郑三炮觉得既幼稚又可笑,他甚至都不屑于再跟孟谨行就此事争论,“这事已经定了,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一会儿翁市长和创天集团的刘董就要到长丰,跟我们座谈创天进军桑榆,开发旅游业、交通业的投资事宜,翁市长已经指定你参与全程陪同,你还是把心思全部用在这件事上,想想怎样才能让创天集团这条大鳄真正留下来。” 突然闻听创天的董事长要亲自来谈投资,孟谨行着实吃了一惊,联想邬雅沁在他出院当天匆匆离开,以及徐旸对邬雅沁和刘飞扬关系的描述,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邬雅沁是暗中回去帮自己做铺垫了。 甚至,何其丰很可能就是因此当了自己的炮灰! 想到前两天自己还和徐旸言词凿凿,说什么不会靠女人,转眼间就因为女人而安然无恙,他立即有一种挖个洞钻下去的感觉。 郑三炮看孟谨行不再出声,立刻以为他是年轻人三分钟热情,看到此路不通也就偃旗息鼓了。 哪知,他刚要开口叫施楠进来,跟孟谨行交代一下相关的接待流程,孟谨行又说话了。 “郑书记,如果我没有猜错,创天集团之所以要来桑榆投资,是和我救了邬雅沁有关。” 郑三炮习惯性地眯眼,从细小的眼缝里打量孟谨行,心中盘算着孟谨行说这话的用意。 孟谨行等了两三分钟,一直没见郑三炮对他这句话拿出态度,心里一边骂着对方老狐狸,一边再度开口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县委不能同意何其丰同志在桑榆留任,我很难保证自己有本事留住创天的投资决心。” 他说得很平静,郑三炮却真的炸了! “啪!”一声,郑三炮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宽阔的身体从椅子里一下弹起来,举着手指指向孟谨行,怒不可遏地喝道:“孟谨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施楠在外间听到动静,急急推门进来张望,郑三炮冲着他怒目而视吼道:“出去!”施楠的头刚刚缩回门后,郑三炮立刻又冲着孟谨行嚷道,“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名党员,副书记、乡长!你的言行要对整个桑榆的老百姓负责,而不是对何其丰个人负责!” “正因为我牢记自己是党员,是桑榆的副书记和乡长,我才更要请求县委让何其丰同志在桑榆留任。我们不能简单地把过失安在他一个人头上,那样做才是对桑榆老百姓不负责任!”孟谨行毫不退让。 郑三炮气得胸口一阵绞痛。 施楠又一次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对郑三炮说:“书记,秘书长来电话,翁市长的车就要进城厢镇了。” “知道了,你先去备车!”郑三炮一挥手,深吸一口气怒视着孟谨行道,“先接待翁市长和刘董,何其丰的事,回头再讨论。” 孟谨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淡淡地说:“我恳求您打电话,定下重新讨论何其丰同志去留的时间,我们会在这个时间前向县委提交正式的请求报告!” 郑三炮的身体一阵发抖,一把捏住桌上的茶杯高举起来,在空中停了两三秒,然后重重地砸在桌上,杯盖“咣当”一声弹了两下掉在桌面上,杯子里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孟谨行转身去窗台边拿了抹布过来,安静地拭抹茶渍,仿佛郑三炮这通火不是向他而发。 郑三炮在长丰十多年居于说一不二的地位,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更不要说这样当面直接了当的威胁! 他虽然在把茶杯向孟谨行砸过去的霎间,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对孟谨行这个人已经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即便这个人再有能力,再好命,他都要慢慢玩死孟谨行,让孟谨行知道什么叫不可侵犯。 孟谨行收拾完桌子的同时,郑三炮也已经恢复了冷静,甚至连目光中的阴冷都被很好地掩盖。 郑三炮拿起电话打给钟敏秀,让她暂时压下何其丰的任免决定,三天后再作进一步讨论。 搁下电话,郑三炮看着孟谨行道:“小孟啊,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你的乡长也不要当了!” 孟谨行迹近无耻地笑笑说:“没问题。” 郑三炮一甩手离开座位,大踏步往外走,如果不是刘飞扬要来投资、翁灿辉指名要孟谨行陪同,他恨不得马上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瓜娃子滚蛋! 孟谨行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出来,与郑三炮、施楠先后穿过走廊下楼梯,在二楼平台遇到匆匆跑来的钟敏秀。 钟敏秀脸庞紧绷,看到他们就问郑三炮:“郑书记,我们文件都报上来了,为什么突然又要重新讨论?干部任免怎么能……” 她话没说完就被施楠挡了,“钟部长,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翁市长和创天的刘董马上到了,书记得赶紧下去迎接。您有什么问题,还请缓缓再说。而且……”施楠很不满地回头看了孟谨行一眼,“算了,回头我再向你汇报吧!” 钟敏秀是什么人?她一下就看懂了施楠那一眼包含的意思。 趁郑三炮与施楠快步下楼,她拉住孟谨行放慢脚步走在后面,“怎么回事?” “我以乡里名义请求让何书记留任,否则,我很难把心思集中在招商引资工作上。”孟谨行轻描淡写地回答她。 钟敏秀呆在当场,心里暗道,“他这算不算把我那句面面俱到就是面面俱失的话听进去了?” 第058章救命之恩 十二月的长丰,阳光苍白。 孟谨行站在县委四套班子的领导后面,高高的个头犹如鹤立鸡群。 十点半,警用摩托率先压着县前街上的白线,缓缓地出现在视线内,孟谨行这才留意到,今天的长丰与平时大有不同。 不光县委大院干净整洁、装点一新,县前街上也是一尘染,洒水车洒下的水渍在无力的阳光下散着寒气。 道路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也挤满了不能通行的各色车辆。 开道的警摩进入县委大院停稳,锃亮端庄的奥迪也稳稳当当地停下,一身藏青西服的秘书走下副驾室,右手摁在前襟上,快步走到左后门,利索地打开门,抬手遮在车顶处,申城市市长翁灿辉在一片掌声中下了车。 与此同时,奥迪后面的奔驰上,邬雅沁率先下车,随后一名五十出头,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也下了车,在翁灿辉的招呼声中,大步走过来。 孟谨行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与邬雅沁对视一眼,就被郑三炮叫到了人群前方。 “小孟,快!”郑三炮脸上堆满了笑容,用力把孟谨行推到翁灿辉面前。 翁灿辉左手摁在圆鼓鼓的肚皮上,白皙肥厚的右手伸到孟谨行面前,“咱们的高材生果真一表人才啊!” 孟谨行双手握住翁灿辉伸过来的手,浅笑着打招呼:“翁市长好!” 翁灿辉没有像过去孟谨行握郑三炮的手那样,很快将手抽离,而是反握住他的手,转身对刘飞扬道,“救雅沁的英雄就在这里了,刘董,没让你失望吧?” 孟谨行个子很高,刘飞扬站在他面前却是一般个头,但刘飞扬的气度似乎比年轻的他更胜一畴。 “刘董好!”孟谨行主动招呼。 刘飞扬笑着点点头,“难怪老邬对你赞不绝口,当真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啊,灿辉!” 他的后半句冲着翁灿辉有感而发,翁灿辉当即哈哈笑道:“那是一定的!” 说话间,随行人员都已下了车,翁灿辉、刘飞扬也与长丰四套班子的领导一一握手寒暄过,郑三炮、肖云山一左一右领众人走进县委办公楼。 座谈简短直接,令孟谨行印象深刻。 翁灿辉说话声音宏亮而且霸道,与他略显圆润、苍白的体形不太搭调,除了三两句道明来意,就直接要求长丰县做好接待工作,为创天的投资尽一切可能绿灯放行。 长丰四套班子的人都是暗暗吃惊,他们和郑三炮一样,都在心里暗暗揣测,这位强势市长突然变相支持长丰旅游开发的真正用意。 刘飞扬话不多,表示有什么还是等去过桑榆以后再商谈。 于是,浩浩荡荡的车队,依旧在警摩开道下,向着桑榆进发。 出发前,孟谨行按肖云山的指示,给何其丰、刘明学分别打了电话,要他们做好接待准备工作。 打完电话,他瞅了个机会,悄悄问荀志刚,为什么县里不提前通知做准备? 荀志刚很难得地朝他眨眨眼,悄声说:“桑榆越是以原貌见人,越能让人为它的落后揪心嘛!” 孟谨行无语。 出发前,邬雅沁上了孟谨行的车,坐在奥迪中的翁灿辉透过车窗,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福特上。 邬雅沁把刘飞扬搬出来的举动,令孟谨行心里很是憋屈,但他又不能以自己的感受来指责她多此一举,因为他不能否认,创天全面投资桑榆的做法,会令桑榆快速起飞。 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以至于邬雅沁上车很久,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你在想什么?” 车开出城厢镇后,邬雅沁打破沉默。 “没什么。”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前车上。 邬雅沁也没有看他,而是透过侧窗看着向后退去的山峦,轻声问:“你是嫌我多此一举吧?” 孟谨行心头一跳,“怎么这样说?” “猜的。”她说,“但凡有点抱负的男人都讨厌靠女人上位,你应该也不例外。” “既然这样想,你还帮我?” “我如果是为了帮你,就没必要直接和你讨论这问题了。”邬雅沁收回目光,把视线落在他脸上,“我不想将来合作时,你心里别扭,弄得大家不痛快。所以,趁现在跟你挑明了说,扩大对桑榆投资是我对整个桑榆开发作充分评估的结果,这将是关系到未来十年创天和无极草堂发展的大项目,并不是因为你而启动的。” “无极草堂也有份?”孟谨行转过头来,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邬雅沁快速别转脸,说:“不错。我匆匆回申城,就是跟刘董签订合并协议,无极草堂整体入股创天集团。” 她说至此,把脸转了回来,“无极草堂在申城仿古街的总店不作为实物股权投入创天,而是单独划归你的名下,作为你救我一命的报答。” 孟谨行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以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邬雅沁,“你觉得我救你是图你报答?” 邬雅沁嫣然一笑,“你肯定不图,但我不报这恩会睡不着,这样我们可以两不相欠,放手合作开发桑榆。” 孟谨行简直没法儿理解她的思维,“就当扩大投资是创天自身的发展需要,也符合桑榆当前的利益需要,但你这救命之恩也报得太直接了,我没法收。” 邬雅沁促狭地看着他道:“救命之恩啊,你不肯收钱,那是想我以身相许喽?好啊,我嫁,但你愿意吗?你不会想让我欠你一辈子吧?” 孟谨行直接黑线,她这是早算计好了啊? 邬雅沁不再看着孟谨行,轻轻地说:“我们都是学经济的,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喜欢把人生的账都算清楚,你收下这个药堂,我也能心安。” 孟谨行没法儿再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了,他听懂了邬雅沁话语背后暗含的失落,也明白了那句“我嫁,你愿意吗”的份量。 如果他不肯收下仿古街的那个药堂,倒成了他欠她一份情债了,女人的逻辑总是不可理喻。 邬雅沁还在缓缓地说着她的安排,“……因为无极草堂入股创天,这个药堂转给你以后,必须换一个名称。我跟爱娇的母亲商量过,就以山氏药房命名,主营山氏药酒。另外,你不可能有时间进行管理,爱娇的母亲也不懂这些,我派人把爱娇从南方找回来了,以后她就是山氏药房名义上的管理者,对你全权负责……”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孟谨行根本没有仔细听进去,邬雅沁的整个交代,都让他有一种她要远行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莫名地烦躁。 “你其实早就有计划了!”他打断道。 邬雅沁一愣,很快就莞尔笑道,“干吗,送你一个店,搞得你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你清楚,问题不在这儿。”孟谨行道,“创天投资桑榆的事定下以后,你会是具体的项目负责人吗?” 邬雅沁摇头道:“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公司会另外派人过来,我接下去会常驻创天在都江的总部。” “也就是说,你以后很少会踏足桑榆?” “听上去,像是舍不得我啊?”邬雅沁咯咯笑道,“舍不得的话,你就娶我吧。” 孟谨行瞥她一眼道:“一定要说这种话?” 邬雅沁嘿嘿一笑,“这么不经逗!来得少是肯定的,但申城肯定是每周都会来的,我快结婚了,老公和家暂时都会在申城。” 孟谨行大惊,方向一偏,福特差点冲下山道。 “你别吓我!”邬雅沁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眼中却泛出一丝喜色。 孟谨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还当这位学姐对自己动了心,一边帮自己一边还为自己找好台阶下,搞半天竟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是真的把经济学给参透了,连人命都用价值衡量了。 只是,邬雅沁为她自己这条命定的价码是不是太低了?她的命难道只值一个药堂? 他收起心神,开始全神贯注地开车,不再与邬雅沁说话。 …… 车队开进桑榆前,福特开到了奥迪的前面,跟在开道警摩后面引路。 孟谨行很快看到了极为夸张的一幕:乡政府所在地的大洋村村口,彩旗招展,敲锣打鼓,大幅的欢迎标语立于道路两旁,何其丰、梁敬宗、姜庆春等乡领导带着全乡干部,和大洋村的群众,鼓掌高喊“欢迎欢迎”,夹道而立。 这样的场景,孟谨行的记忆中只出现在儿时,那个时候,都江只要来一名大领导,就会全城出动,打着喧天锣鼓夹道欢迎。 想不到,在二十世纪末尾的桑榆,自己还能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应该夸老百姓质朴,还是应该骂乡干部形式主义。 一行人下车,一一见面寒暄问候,郑三炮向翁灿辉、刘飞扬介绍桑榆的领导班子时,对何其丰的介绍完全是一带而过,却对梁敬宗过去多年的工作大加赞扬,令这阵子一直心怀不安的梁敬宗又有了重拾当年的感觉,心里对郑三炮很有点感激涕零,走在郑三炮身边帮忙给翁灿辉等人引路时,腰几乎是卑微得弓成了虾米。 第059章留得青山 翁灿辉因为急着赶回申城,陪着刘飞扬到桑榆后,便匆匆折返。 刘飞扬不是官场中人,不喜欢开会座谈这套虚把式,直接跟郑三炮提出到各村转转,尤其是观山村。 郑三炮当即让何其丰带其他人都回去工作,由孟谨行、梁敬宗跟随县委的陪同人员一起前往考察。 孟谨行上车前把何其丰拉到一边,低声说:“郑书记已经答应给我们三天时间,把请求让你留任的报告交上去,县里会在三天后重新讨论。你这两天抓紧让穆添把报告整出来,等我回来后走个过场,就带上报告去长丰。” 何其丰愕然之余喃喃地说:“你……这……,能行吗?” “能不能的都博一把吧!”孟谨行拍拍何其丰,赶紧上了车。 这一走,足足两天一夜马不停蹄,直累得县委一帮人和梁敬宗哭爹喊娘。 回到桑榆后,刘飞扬提了几点具体要求,并把早就拟好的投资意向书给了孟谨行,言明只要达到他所提的几点要求,半年内两千万投资将分三期到达桑榆。 孟谨行认为,创天集团所提的这几点要求,基本合理,唯独两千万资金分别投在凤山景区、下湾岩溶洞景区开发和桑申公路长丰段三个项目上,缺乏足够的资金评估依据。 他的建议是将这些资金先用在一个项目上,确保开发一个项目成功一个项目。 刘飞扬和邬雅沁却坚持认为,项目的开发不能只依靠自有资金,这些投资资金确切来说应该是项目启动资金,真正的后续开发建设资金还是需要大量依靠融资来解决。 孟谨行为此要求创天方面提供可信的项目评估报告,再确定具体的资金投入方式。 包括郑三炮在内的县委一干人,都觉得孟谨行在这件事上是小题大作,郑三炮甚至多次打断孟谨行,直接表示县委可以同意创天集团的所有要求,只要资金能立刻到位。 偏偏刘飞扬根本不尿郑三炮这一壶,他希望在资金划到桑榆以前,能就具体细节全部谈妥,这才是双方对桑榆发展真正负责任的态度。 郑三炮怒气暗生,找个借口,带着人先行离开,把刘飞扬等创天集团一干人直接撂在桑榆。 历来谈判就像口*交,费尽了口舌也就那点收获,双方拉锯了一个晚上,弄得人仰马翻,结果只拉出一个大致框架,原则上确定两千万的投资额度,至于具体的投资方向等等细节问题,双方同意等项目评估报告出来后再行商议。 年过半百的刘飞扬虽然连着两天两夜又是奔波又是谈判,却一直都是精神抖擞,丝毫不显疲态。 他通过近距离的接触,对孟谨行有了一个全面直观的印象,走前再三邀请孟谨行回都江时和他联络,增进彼此的互动。 邬雅沁临行多次欲言又止,但见孟谨行态度淡然,终于只是把千言万语吞回肚里,遗憾地上车离去。 送走创天集团一行人,孟谨行就提议召开乡党委临时会议,并在会上提出向县委请求由何其丰留任。 这一提议令所有委员在大吃一惊的同时,都暗暗认定他太不知深浅,竟然想让县委收回决定,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具体讨论的时候,反倒没有一个人提反对意见,包括梁敬宗、姜庆春都是甘送顺水人情,就等着孟谨行拿着报告去县里碰个头破血流。 何其丰也觉得孟谨行在政治上到底还不够成熟,而且他比其他委员更多了一层担忧,担心孟谨行因为此事受到重挫,那样一来,桑榆真的就彻底打回原型,要想政治局面有所破冰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把刚刚盖上章的文件递到孟谨行手里的时候,何其丰极度犹豫,他渴望留在桑榆,但目睹孟谨行为自己仗义执言,他心里矛盾万分,不忍让仕途刚刚起步的孟谨行往泥坑里跳,他在孟谨行拿住文件的刹那,一下缩回手。 “怎么?”孟谨行接了个空,诧异地看着何其丰。 “小孟,我思前想后都觉得此事不妥,我应该服从组织决定,这样无论对你对我对桑榆都好!” “我不这样认为。”孟谨行此时对何其丰直言不讳,“如果只是事关个人,能忍当然忍。但你的去留不只关系到你个人,还关系到桑榆未来的工作开展和人员稳定,我们就不能当聋子当哑巴。” 何其丰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孟,目前的情况,你我都不具备说话的资格,杠着脖子上不是不可以,但后果可能就是不仅我要调走,你也会受影响!桑榆马上就要大开发,乡里上下和老百姓都指望你带着大家共同富裕,我绝对不能同意你因为我而置前途于不顾!” “何书记……” “不要再说了!”何其丰摇头打断孟谨行,“你如果真把我当长辈,就听我的,这事到此为止。” 孟谨行还想再劝说几句,电话铃声大作,何其丰接起后很快递给孟谨行,“章书记找你。” 孟谨行接过电话,听完章广生的话,脸上微微变色,冲何其丰说:“章书记让我和派出所老邱马上去长丰。你的事先不要急于做决定,回来我们再商量!” …… 顾梦柯与郑三炮核对完当天的工作安排后,问道:“桑榆的报告一直没有递上来,待会的会议议程是不是继续?” 郑三炮也在纳闷,孟谨行那天闹了一场后怎么没有下文? “创天的人回都江了?” “我问过敬宗,说昨天连夜走的。” “既然没递上来,就讨论一下你那天的提议吧。” 顾梦柯会意,准备会议安排去了。 …… 肖云山获知何其丰的任免被暂时压下时,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荀志刚又汇报说,秘书科都在传,孟谨行为何其丰调职一事顶撞郑三炮,把郑老大气得不轻,他心里又暗暗欢喜。 眼看会议时间快到,肖云山急速思考如何应对今天会上可能出现的情况,荀志刚敲门进来向他汇报,“县长,蔡局来电话,说有重要事情汇报,问你能不能在会前给他十分钟?” 肖云山看看表,点了下头道:“你让他抓紧过来。” 荀志刚得了指示并没有立即走,而是有些犹豫地看着肖云山。 “还有事?”肖云山抬头看他。 “听说,桑榆到现在都没有把请求让何其丰留任的报告递上来。” 肖云山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意见统一不了?” “好像不是。” 荀志刚想说,“小孟昨晚还问过我,今天会前能不能安排时间让他见你。”话到嘴边立刻吞了回去,他觉得不能让肖云山误会孟谨行,“小孟昨天说会上通过了。” “你问问他,怎么回事。”肖云山有几分不悦,但又觉得孟谨行不该这么不靠谱。 荀志刚出去不到十分钟,又与蔡匡正走进肖云山的办公室。 “联系不上小孟,说是广生书记让他来长丰了。”荀志刚进门就说。 肖云山盯着荀志刚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随即指指蔡匡正,“坐,匡正。” “谢谢县长。”蔡匡正坐下将一个文件袋推到肖云山面前,直切正题,“金丝边等人有消息了!” “当真?”肖云山喜上眉梢,“布网没有?” “布了。不过……”蔡匡正压低声音说,“这里面好像有梁敬宗的事!” “梁敬宗?”肖云山一惊,“有证据吗?要是不确凿,就提都不要提!” “您看看袋里的东西。”蔡匡正得意地眨眨眼。 肖云山瞅他一眼,打开袋子,往桌上一倒,录音带、照片等一堆东西掉了出来。 他逐一看完照片,狐疑地看着蔡匡正问:“这些只能证明金丝边他们脱逃,责任不在李红星。和梁敬宗有什么关系?” “这些东西是以匿名的方式送到局党委成员家里的,每个人都有份收到,所以在确认东西的真实性后,当晚就控制了内鬼。”蔡匡正很是舒心地笑了笑。“竹筒倒豆子啊!” 肖云山明白了,梁敬宗是被供出来的。 他拿起桌上的烟扔了一根给蔡匡正,俩人点了烟吞云吐雾。 少顷,肖云山又问:“章广生什么态度?” “我来的时候,他去找郑三炮了。”蔡匡正咬着烟回道。 肖云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来得相当及时!” 话音刚落,电话铃响彻办公室,他与蔡匡正对视一眼接起电话,就听到郑三炮的声音传过来,“云山,有没有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有事?”肖云山心里暗笑,“马上开会了。” “我看今天的会暂时不能开了。”郑三炮的声音里透出压抑的怒气,“我们几个书记先碰一下。” “那我马上过来。” 肖云山放下电话,在烟缸里摁灭香烟,对蔡匡正说:“你先回吧。” 蔡匡正才站起来,肖云山又叫住他,表情严肃地说:“类似脱逃、自杀之类的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是!”蔡匡正正色回答后,快速离去。 ps:《宦谋》上传一个月,得到很多新老朋友的鼎力支持,许多《官门》时期的老读者更是一路跟读并各种支持,九月对各位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之余,只能更为认真地码文,为大家呈现一本不同于《官门》的官场小说,展现孟谨行那场值得回味的仕途人生。 另:本书字数即将破二十万,一直等待养肥的朋友们可以宰杀了,下月更新方式会有所调整,以配合大家追文。 第060章勾心斗角[加更 肖云山心情大好,拿着茶杯、哼着歌去郑三炮办公室开会,在走廊遇到也去开会的姜德才。 “看上去心情不错?”姜德才似笑非笑地问。 肖云山迈着八字步,笑眯眯地问:“你心情不好吗?” “好,当然好!”姜德才闻言回道,俩人随即相视而笑,并肩穿过施楠的办公室走到郑三炮门口,推开门,姜德才停下脚步让肖云山先行。 郑三炮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这俩位一前一后进门,利刃般的目光直插到姜德才脸上。 姜德才若无其事地扫一眼办公室,回头对外间的施楠道:“小施啊,你催一下梅书记和施书记。” 姜德才说话的工夫,肖云山已经发了烟,和郑三炮一起在沙发上落座,问要讨论什么。 郑三炮把一个文件袋扔到肖云山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肖云山明知这些一定是自己刚刚看过的东西,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地取出来,用极其惊愕的表情看完,然后一言不发地递给姜德才。 姜德才看完同样愕然地望着郑三炮说:“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吧?” 郑三炮瞟了姜德才一眼道:“广生拿来的,你觉得会不会是陷害?” 姜德才不说话,也坐下来抽烟。 另外两位副书记梅芸和施琳琳这时推门走了进来。 梅芸才一进门,就挥手皱着眉道:“知道我们要来,你们还抽啥子烟嘛!” “是喽,二手烟比一手都毒!”施琳琳接道。 梅芸睨了施琳琳一眼,抢上几步到郑三炮边上坐下,抬手拿了他的烟,一边在烟缸里摁着,一边催肖云山和姜德才,“你们赶紧灭了。” 肖云山和姜德才笑笑,果真掐烟。 郑三炮却一把夺回烟道,“嫌呛就坐远点,哪那么多事!” 梅芸一愣,脸上有点挂不住,扭着肥硕的臀部一直走远远地坐下。 施琳琳抿嘴偷笑,轻声言道:“开窗吧,通通气就行。” 郑三炮眼里向来没女人,丰腴的梅芸和骨感的施琳琳在他眼里,就是摆在县委的两只大花瓶,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把玩,用不着的时候晾一边当摆设。 肖云山靠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姜庆春揉揉太阳穴问:“人齐了,是不是开始?” 郑三炮深吸一口烟道:“等一下广生,他去打个电话。” 话才说完,章广生拎着大哥大走了进来,“各位头都在啦!”他朝大家点了下头,走到姜德才边上坐下。 “行,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有谱了,具体的就由广生说一下吧。”郑三炮心烦得厉害,懒得再绕圈子。 章广生正了正身子说:“专案组的同志三天前得到消息,金丝边等人会在来长丰的公路上伏击孟谨行,我们已经做了统一布置,沿路设下埋伏张网以待。各位头看到的这些照片,还有那个录音,是匿名举报人分别塞在我和其他局党委成员家信箱里的。因为涉及内部人员,专案组的同志对照片和录音都进行了技术鉴定,确认不存在伪造的可能,所以第一时间控制了朱跃强。” 梅芸坐得远,并没有看到照片,听了章广生的汇报,她立刻把刚才那点别扭扔了,走过来拿起茶几上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边看边呱噪:“哎呀,原来朱跃强才是内鬼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常看看他挺实在的,原来都是装的,竟然充当黑社会保护伞,性质太恶劣了……” “现在不是你发表意见的时候,让广生说完!”郑三炮不耐烦地喝住她。 章广生冲涨红脸的梅芸笑笑,继续说:“根据朱跃强的交代,他不但放走了金丝边等人,梁畅的死也和他有关。” 姜德才这时冷冷地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梁畅和他有关系吗?” “不是梁畅和他有关系,是梁敬宗和他有关系。”章广生说,“杀梁畅和放金丝边等人,都是梁敬宗托他办的。” 施琳琳惊愕地捂住嘴,老半天才喃喃地说:“梁敬宗手真黑啊,自己侄子也下得去手!” 肖云山绷着脸问:“我听说,是你安排孟谨行来长丰的?” 章云山点头道:“据朱跃强交代,梁敬宗三天前放出风声说孟谨行要去下湾,后又放风声说临时改了行程,使金丝边等人虽然扑了空,却确信消息不假,他自己则通过这个方式掌握了金丝边等人的行踪。昨天上午,他又放出消息称孟谨行今天要来长丰,让朱跃强暗中找人跟踪金丝边等人,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肖云山立刻问:“什么意思?” “金丝边等人下手后,立刻做掉他们灭口。”章广生说,“我们得到消息后跟孟谨行做了确认,他表示原来是有这个打算,但临时有些变化不来了。所以,我要求他按原定时间来长丰,配合我们诱捕嫌犯。” “灭口?你是说灭口!”梅芸瞪大了眼睛。 章广生点头,“对,灭口。前阵子他们绑架邬雅沁和姜琴芳不是初衷,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报孟谨行的举报之仇,梁敬宗为他们提供孟谨行的行踪也是为了泄恨。” “泄恨?”姜德才冷哼,“就因为孟谨行顶替他当了乡长?他以为桑榆的乡长是世袭的?” “不止。朱跃强交代,下湾采石场真正的幕后老板并非梁敬祖,而是梁敬宗。孟谨行砸了他的生意,夺了他的乌纱,让他不得不牺牲兄长、侄子,这些都是他恨孟谨行,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动机……” “咚!”郑三炮在茶几上重重地砸了一拳,打断章广生的话,痛心疾首地说,“目无法纪,目无法纪啊!” 众人目视着他均未说话,他仰脸长叹道:“梁敬宗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呐!”他说着转向肖云山道,“云山,这事,你来主持处理和上报吧,该我承担的责任,你们也不要客气!” 肖云山心里明镜似的,郑三炮说承担责任不过是以退为进,自己如果真接下这个活,不但讨不到好,很可能还会陷进麻烦中。 “老郑,作为书记,你面对的是全县党员的思想建设工作,怎么可能对他们每个小动作都查看到?如果全国的县委书记都事无巨细,又有谁来领导全局工作?我觉得,身正不怕影斜,你该怎么主持工作还是怎么主持,我们班子成员都支持你!”他说着朝其他人扫了一眼,“你们说呢?” 姜德才一脸严肃地点头,章广生也是随口附和,至于梅芸和施琳琳从来就是绣花枕头,大家怎么说她们怎么应。 郑三炮没吱声,点了支烟大口吸着,直到把一支烟都抽完了,才说:“把老魏叫来,让纪委参与你们的行动,立刻安排对梁敬宗的审查,务必从重从快处理!”他说着敲了一下茶几又道,“桑榆接连出事,对长丰的形象是个严重的打击,在广生和老魏把事情彻底查清前,我的意见是暂时不上报,你们的意思呢?” 肖云山与姜德才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节奏! 二人快速交换一个眼神,姜德才咳了一下开口,“我们肯定都是听你的!但就怕纸包不住火,到时候大家都被动。你不要忘了,广生拿到的这些东西,都是有人背地里塞过来的,这个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对方要是居心叵测,你的处境会很艰难!” 郑三炮的眼睛眯了起来,精光聚集,看着姜德才轻哼一声道:“还是你想得周全!”他说着站起来,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打给魏忠奎,让他过来一趟。 章广生的大哥大就在郑三炮打电话的时候响起,他走到窗口接起来,表情冷峻地听完后,转过来说:“抓住了!” 办公室内突然一片寂静,直到魏忠奎进门才被打破。 郑三炮让章广生马上回去提审金丝边等人、拘捕梁敬宗,并让他在路上跟魏忠奎沟通案件细节。 章广生与魏忠奎匆匆离去,肖云山想了想问郑三炮:“何其丰调职的事,是不是另作商议?” 郑三炮看他一眼说:“创天集团的资金是翁老板引进的,一旦孟谨行与他们谈妥细节,马上就要启动项目。小孟这个人有冲劲,就是太冲动,身边必须有个沉稳的人看着,暂时就让何其丰留在桑榆吧,调整的事缓缓再说也不迟,眼下是稳定压倒一切!散会吧。” 肖云山回到办公室就联系孟谨行,呼机打出去很久才回过来,说是在刑侦队做笔录。 “你人没事吧?”肖云山关切地问。 “谢谢肖县,我很好!”孟谨行答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书记会上决定,何其丰暂时留在桑榆!” “太好了!” “你晚上九点到县招来一趟,我们聊聊!” …… 孟谨行放下电话,看完笔录签上名字摁上手印,冲刚进门的姜忠华道:“恭喜你复职!” 姜忠华不太自然地笑笑道:“前阵子太忙,没到医院看你,对不住啊!我家老汉儿想请你吃饭,感谢你救了琴芳,今晚有空吗?” ps:突然发现,一个中秋假期,更新节奏全乱了。呵呵,好吧,虽然是周六,我们继续两更如何?加更感谢燕山塞外风等书友的pk票和139390等书友的贵宾票。 第061章佘山别墅 今天要请孟谨行吃晚饭的人还真不少! 他谢绝了姜忠华才离开刑侦队,人还没到楼下,李红星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揪住他道:“兄弟,晚上一起喝酒!” 孟谨行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悄声说:“改天怎么样?刚回你们局来的路上,答应蔡头了。” “头儿请你吃饭?”李红星压低声音朝四周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 “不清楚,也没说吃饭,只说让我下班时间去办公室找他。”孟谨行答他,“要不,改天你们到桑榆,我请!” “也好,搞点野味,嘴馋了!”李红星嘿嘿笑着拍拍孟谨行,走了。 福特开离县公安局,孟谨行找了个公用电话亭,传呼胡四海。 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胡四海的电话才回过来,一听孟谨行的声音,他立刻高兴地嚷道:“嘿,今天吹什么风想起呼我啦,大乡长?” “二哥就埋汰我吧!”孟谨行笑道,“有没有空,一起喝壶茶?” “嗨,今儿还真没空,老大在县委汇报工作,我得守着。”胡四海顿了顿问,“有事不?要有事,你就过来,咱哥俩车里聊会儿?” 孟谨行回道:“那我马上过来。” 胡四海虽然只是个司机,但领导的小车司机,多半都是人精,料想孟谨行这个点找他喝茶,绝不会是哥俩谈心这么简单。 孟谨行一到县委停车场,找到谭宇的车,敲敲驾驶室的车窗玻璃,胡四海当即放下窗,笑道:“上来吧。” 谭宇的座驾是辆老式红旗,这年头争相购买进口公务车的风潮中,谭宇这位财政局长竟然用的是郑三炮换下来的旧车,不管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孟谨行都对这位财神爷高看许多。 “听说创天要投资桑榆?”没等孟谨行坐稳,胡四海就问了。 “在谈了。”孟谨行递了烟过去。 胡四海接了扔仪表台上,“我们头不喜欢车里有烟味。”他朝孟谨行歉意地笑笑,“想跟我说什么?” 孟谨行理解地笑了一下,干脆把整包烟都扔给他,然后问:“还记得大哥跟你提过桑榆修学校的事吗?” “记得。”胡四海虽这么回答,但脸上露出不解,“你后来不都让陈运来搞定了吗?” “他是修缮。我是想,有没有办法让县财政贴补一下教育投入?我下乡的时候,遇到最多的问题就是民办教师的工资问题,这些人的境遇确实很差!要不是全凭信念支撑,早没人替我们教娃子喽!” “这个事你不用再特意找我想办法了吧?”胡四海越发奇怪了,“我听头提过,说市里转发了一个文件,从今年开始,国家的扶贫资金按项目申请,其中就有教育这一块,包括你们那个乡村公路,都可以申请……” 他说到这儿停住了,看着孟谨行有点发呆。 孟谨行也盯着他,“文件什么时候下来的?” 胡四海经常混在领导的司机们中间,深谙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 此刻,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孟谨行虽然混在长丰五虎的圈子里,但始终算不上真正的兄弟,胡四海还真怕话说得不妥,把谭宇给害了,再就间接害了自己。 “这事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胡四海干笑着用手搓着方向盘,“你也知道,我就一开车的,红头文件不会放到我眼皮子底下。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具体怎样,我还真说不上来。” 孟谨行把胡四海的表情看了个清楚,他知道对方的难处,也不想让对方为难,因而安慰胡四海一般笑笑,“你这个消息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对了,大哥他们这几天会去桑榆,你抽空一起来吧,前几次你都有事在身没来,太可惜了……” 俩人聊了一阵各人的近况,孟谨行又顺便打听了一下谭宇近期的工作安排,二十分钟后离开县委,回县公安局找蔡匡正。 蔡匡正说是让孟谨行下班来找自己,实际早就在等他,孟谨行前脚跨进他的办公室,后脚就立马被他带了出来。 “你开车了吧?”蔡匡正边走边问。 “开了。” “坐你的车。” 俩人下楼上福特,这一幕正好落在四楼窗前的章广生眼里。 …… 在蔡匡正的指引下,孟谨行开了二十公里的车,俩人一直到了位于佘山乡的佘山宾馆。 这是座落在深山中的连片建筑群,总共由三十多栋别墅组成,周围植被掩映,环境很是隐秘,但却是一名印尼商人开发的烂尾楼盘。 长丰县政府接下这个烫山芋后,原县长贾天德觉得这里环境清幽且隐蔽,是接待各类高级官员的理想场所,大笔一挥由县财政拨款,将当年的扶贫救灾资金用在这里,改建成了如今的佘山宾馆。 孟谨行跟随蔡匡正走在由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看着只有在大城市才能一见的豪华建筑,暗暗为长丰居然有这样的大手笔而心惊。 “那现在贾县长高升去市里了?”孟谨行问。 蔡匡正嘿嘿笑道:“锤子哦!高升是没得他的份,坐班房倒是真的!” 孟谨行点点头,暗道,靠扶贫过日子的长丰,一县之长不想着怎么发展经济,却在这里大搞奢侈小天地,他不坐班房谁坐? 绕过九曲十八弯,孟谨行早看不清来路,一个瓶型院门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低头跟着蔡匡正刚跨入院中,便有一位妙龄女子迎上来。 “蔡头,很久没来耍喽!”女子一口地道的长丰话,声音甜得发腻。 孟谨行打眼看去,人如其声,一米六的个子算是长丰一带的高个女子,不算突出的三围显出玲珑的味道,一张素脸上挂着甜到化不开的笑容。 “哟,这位小哥没得见过哦!”女子与蔡匡正打完招呼,注意到了新客人。 “小玉,给你介绍一下!”蔡匡正把小玉推到孟谨行跟前,“桑榆乡乡长孟谨行!谨行兄弟,这是咱们佘山宾馆的经理阮玉。” “玉姐儿好!”孟谨行咧嘴笑笑,看阮玉不施脂粉的皮肤白里透亮,还真有几分脂玉的味道。 “嗬,小哥嘴甜哦!”阮玉并不把孟谨行的身份当回事,围着他转了个圈儿,掩嘴笑道,“我还以为蔡头今天帮朱大哥请了明星来陪酒呢!瞧这哥儿的长相,还真有几分刘天王的风范,不过,个头上绝对是天王都要自愧不如啊!” 阮玉说笑了几句,无视孟谨行一脸被调侃的尴尬,兀自往前面引路,倒把蔡匡正乐得哈哈大笑。 孟谨行轻轻扯扯蔡匡正的袖子,悄声问:“还有其他人?” 蔡匡正瞄了一眼阮玉被旗袍包裹得浑圆的臀部,头凑近孟谨行,压着嗓子道:“市局的朱一飞副局长,我的老上级,小玉嘴里的朱大哥。另外应该还有人。” 孟谨行心里着实犯愣,“你把我拉来妥不妥?” “放心,朱局不点头,我也不会带你过来。”蔡匡正手朝着前指了指,“到了。” 孟谨行抬头,一栋青灰色三层别墅伫立在他们面前,阮玉站在台阶最上方,改良旗袍的短摆下春光若隐若现,孟谨行一口口水呛进肺里,咳得涨红了脸。 蔡匡正帮他拍着背,不明所以抬头,随即哈哈大笑,冲着阮玉道:“小玉,你这是勾引人犯罪啊,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办喽?” 阮玉咯咯直笑,柳叶眉轻扬,嗲嗲地回他:“那你得问问我朱大哥批不批准你办我。”说着纤手拉门,站立在侧催他二人,“我的哥哥弟弟哎,快点吧,朱大哥一会儿睡醒就来了。” 孟谨行有点佩服阮玉的镇定自如,讪笑着跟在蔡匡正后面上台阶进门。 别墅内部的奢华装璜与古朴的建筑外观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孟谨行不可控制地又在心里算账,这得花掉长丰财政多少钱,才能搞到如此程度? 他不由自主轻声叹息。 阮玉耳朵很尖,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冲孟谨行甜甜一笑道:“豪华吧?我寻思着,等长丰旅游开发启动了,这儿的价值才能真正体现出来,到时候应该能回馈长丰了。” 孟谨行一惊,这女人不简单,他一声叹息就能猜到他想什么,该不会学过读心术吧? 阮玉把他们引进的包间有三十多平米,青灰色碎花壁纸一铺到顶,俄罗斯地毯、欧风窗帘、巴卡拉水晶灯,十人位的圆桌上银质餐具锃亮鉴人…… 孟谨行觉得自己置身在讽刺笑话中。 “你们先坐着,服务员马上会来上茶,我再去看看其他人到了没有。”阮玉笑着闪了出去,厚重的木质弹簧门在她身后慢慢合上。 蔡匡正应该是常客,轻车熟路地看杂志,等服务员上茶…… 孟谨行在包间内四处走动着,打量周边的环境。 服务员进门前,阮玉再度出现,她的身后跟了四男一女,嘻嘻哈哈说笑着进来,蔡匡正立刻扔了手上的杂志,伸出双手迎过去,一脸欣喜的表情不加掩饰。 ps:最近鲜花不太给力啊,各位亲!来吧来吧,鲜花有木有? 第062章猥琐尝酒[加更 “老领导,真没想到你会来!” 蔡匡正双手握住的是一名中年男人的手。 此人方脸大耳,面如满月,剑眉星目,头发一丝不苟全部梳向脑后,一双大手回握蔡匡正,温和地笑着跟身身旁一名年龄相仿的男子说:“一飞,匡正还是老样子啊!” “呵呵,他啊,永远都是风风火火。”说话的男子体形偏瘦,却精壮干练,目光如电,望向蔡匡正的目光,三分欣赏七分威严。 “哟,别挤门口说话啊,各位领导!”阮玉这时候软糯地嗔了一声。 她边上的高挑女子立即在她手臂上轻拍一下道,“我认了门啦,一会儿过来敬酒。”说着又朝方脸男人轻声细语,“张县,那你们慢聊!我过去了。” “小柳,帮我问候郑书记。”方脸男人冲她点头说。 女人转身的姿势很优雅,美人肩儿轻摆,如细风摆柳,一条黑色高腰裙裤更衬得她婀娜娉婷,孟谨行看得有点呆,连被服务员撞了都没反应过来。 蔡匡正推了他一把,“出什么神呐?” “啊,没什么。”他忽然觉得那女人有几分面熟,似乎曾在哪儿见到过。 “快坐吧,别看了。”蔡匡正把孟谨行按在位置上,他立刻朝先他坐下的几位尴尬地笑笑。 原以为蔡匡正会做介绍,但直到酒菜上桌,孟谨行满耳朵听到的,都是申城警界过去的一些趣闻,偶尔也夹一些在座几位的英雄史。 不过,通过这些聊天,孟谨行还是知道了坐在主位上颀长精壮的男子,就是蔡匡正提过的朱一飞;主客位上系申城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冯海洋,他从出现就一直没说过话,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暗淡的凸眼包在厚重的眼皮内,令本就稀疏的眉毛显得更加无精打采;坐在陪客位上的方脸男人,则是原申城公安局副局长,现任莱阳县委副书记、县长张闻达。 这样的一个组合,令孟谨行很自然地想到了圈子。 参加工作以来,孟谨行的饭局是参加了不少,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却是第一次碰上。 面对这三位副处以上的干部,再看他们的架势,以及蔡匡正连介绍都省略的举动,他领悟到自己虽然今天被允许参与这样的饭局,但在领导们注意到他以前,他是必须做隐形人的,至于敬酒,在没有被点将前,更是要不得。 朱一飞最先敬了冯海洋,随后张闻达和蔡匡正也先后敬了冯海洋,朱一飞与张闻达敬酒时,冯海洋分两次喝干了杯中的白酒,等蔡匡正敬他的时候,他只意思了一下就放下杯子,转头听朱一飞和张闻达说话。 这时,包间门推开,阮玉与先前那女子又一起走了进来,一人手里端着个杯子,清澈的液体晃荡着,看不出是酒还是水。 “各位领导,我们来敬酒了!”阮玉人到声到,一阵香风拂过,已经与那位女子分别站到冯海洋的左右,举着杯子问朱一飞,“大哥,思涵可是难得敬酒,你得让大家把杯子都给上满了哈!” 朱一飞哈哈笑道:“是吗?小柳来市里时,我看她挺能喝的嘛!”他说着指了指蔡匡正,“匡正,你检查检查她们有没有作假!” 蔡匡正闻言立刻笑着站起来,“这个我在行啊!”他先是拿了阮玉的酒咂了一口,“嘿,小玉什么时候喝低度了啊?”他转身就去拿了酒柜上的茅台瓶子,“入乡随俗!小玉,换酒。” 阮玉桃花眼儿微眯,嗔道:“你说换我就换啊?我这一晚上,一个个包厢喝下来,要都上高度的,敬不到的包厢是你帮我去敬,对吧?” 朱一飞哈哈笑道:“算了,只要是酒,看在她是女人份上,饶她一回。”他说着低头问冯海洋,“你说呢,冯书记?” 冯海洋手里剥着花生壳,身体前后晃着,小眼睛斜视着阮玉,不吭不哼地点点头,算是认可朱一飞的话。 阮玉如释重负地剜蔡匡正一眼,“还是我朱哥够体贴。” “呵呵,小玉,我怎么听你这称呼不对味啊?”张闻达调侃,“幸亏你朱哥的体形不像我!” 大家嘿嘿陪笑,蔡匡正又到了女子身边,笑问:“柳馆长,能让我尝一口不?” “呸!”阮玉手撑在冯海洋的椅背上笑骂,“蔡匡正,啥子时候开始,柳馆长轮到你尝了?” 大家均是笑溢眼角,嘴里愣是没一个发声的。 孟谨行终于想起来,这女子是县文化馆馆长柳思涵,他曾在报上见到过她的照片,她当时带着自编的独舞进京比赛,好像得了个什么奖。 难怪身如杨柳。 大家的调笑令柳思涵粉腮染红,抿唇不敢接口,纤长的手指只是将酒杯握得更紧。 “匡正不能尝,那能不能让我尝尝啊?”冯海洋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思涵。 “这还用问,当然行啦!”蔡匡正一把拎起柳思涵捏着的杯子,递到冯海洋手里,“冯书记,别客气!” 孟谨行暗暗摇头,蔡匡正也有这么猥琐的时候。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冯海洋抿了一口酒后,闭目仰头状似陶醉轻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张眼瞟柳思涵一眼,把杯子递到张闻达手里,说了他进来后的第二句话:“闻达,你也尝尝,咱兄弟不分彼此。” 张闻达笑着轻轻一推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冯海洋薄唇轻撇把杯子举到朱一飞面前,“闻达太自爱,他这是嫌杯子喝的人太多啊!要不你闻闻?” 朱一飞嘿嘿笑着当真闻了一下,眉头微皱抬起脸来,不说话只是看着冯海洋。 刚刚还借着喝酒调笑柳思涵的冯海洋,此刻重重地将酒杯置在桌上,继续剥着花生说:“小柳,你要不想来敬酒呢,没人拿枪指着你。” 柳思涵的脸庞早在冯海洋放下杯子的霎间就变得苍白,樱唇哆嗦着,声音像打了结,在她喉咙口转着。 “哎呀,冯书记,别生气!”阮玉立刻喝了口自己杯中的酒,咂咂自己的嘴打圆场,“我说蔡头今天怎么那么容易就放过我,原来是我和柳馆长拿错杯子了呢!” 她放下杯子走到柳思涵边上,搂着她的肩,食指朝众人划了一圈道:“你们瞧瞧,瞧瞧,把我们柳美人吓的!” 朱一飞看着阮玉道:“原来是拿错酒啊?好嘛,都倒了,重新上酒。” 蔡匡正紧跟着说:“你们也别屁股下长钉坐不住,好好给我坐这儿,端正地喝几杯。尤其柳馆长,三杯完敬那是必须的!”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招呼服务员换杯子、拉椅子,又给俩美女倒上酒,才消停着坐下。 柳思涵也不是没经过一点场面,许是冯海洋本就长得欠招呼,加上言语猥琐身份特殊,才使她一时间乱了方寸。 阮玉既然救了场,她也缓过神来,打算补救。 冯海洋似乎存心跟她过不去,待两女落座,他就说:“老这样喝没意思。”他下巴朝孟谨行抬了抬,眼睛看向蔡匡正,“这是你那燕大毕业的兄弟吧?” 孟谨行愣了。 不仅仅是冯海洋清楚知道自己,还在于这个时候点自己将,难不成让自己和美女对酒? 蔡匡正马上回冯海洋,“冯书记好眼力!他就是桑榆的乡长孟谨行,帮我们破了大案。” 他说话的同时在孟谨行背上拍了一把,直接把孟谨行拍得站了起来,正式朝冯海洋他们打招呼。 三位领导这个时候总算正眼瞧了他一回,朱一飞笑笑说:“耳闻不如眼见。” 冯海洋扔了手里的花生,指指孟谨行说:“柳馆长不是文化馆的吗?咱今天喝酒就来点有文化的!你和小柳一人说一句诗,哪朝哪代都没关系,但必须有深刻内涵……嗯,小玉,你给做个示范。” 阮玉掩嘴咯咯笑一阵,睨冯海洋一眼说:“领导就是领导,明明想听点来劲的,还得整成内涵!”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马上说了一句:“我不是文化人,诗句是知道一些,内涵啥的就整不出来,大家将就点,反正对擂的是他俩。”她歪脖子想了想说,“这句吧:菜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窠。” “行行,这样的也算。”冯海洋脸上毫无表情,身体前后晃动更频,孟谨行估计这算得上是冯海洋的兴奋动作。 孟谨行不能不作应和。 但是,哪怕这俩女人看上去背景都有些复杂,要他直接弄些淫词艳曲来说,他实在觉得不够尊重她们。 他低头寻思良久,连朱一飞都催促了,才抬头说:“王维的这句吧——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这个不能算,什么都没有嘛!”蔡匡正立刻说。 张闻达却笑道:“匡正,这就是你眼界浅了!” “怎么说?”蔡匡正不解地问。 张闻达看朱一飞一眼,“你来给自己的部下讲讲?” 朱一飞哈哈一笑道:“其实这一句得前后连贯起来才能体会其中深意。” “是吗?”阮玉也来了兴趣,“朱哥,你快说,让我们都长长学问!” 第063章口头之欲 朱一飞呵呵笑着说:“这首诗的前两句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你们想想,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说话之人会干些什么呢?” 他提出问题后没有解答,而是暧昧地笑着指指阮玉,“请教得有点诚意,你要先喝一杯才成。” 阮玉被吊起胃口,半推半就着不想就她一个喝这杯酒,蔡匡正便起哄,让“朱哥”陪一杯,她才旋转着舞到朱一飞身边,与他喝了个交杯。 朱一飞喝了这杯酒,有点兴致昂扬,右手搭在阮玉的腰上,一路下探,左手搁桌上敲着桌面继续往下说:“王维听到声音自然是要去一探究竟,自然就探出好景致来了!我倒是觉得啊,第二句的上半句‘返影入深林’更耐人寻味些。”他说这话的时候,右手已经滑至阮玉的幽林处,嘴上更是颇有深意地问她,“玉儿,你说是不是?” 阮玉夹着两条腿不敢动弹,眼角瞟向坐着的朱一飞,嗲声道:“朱哥,你坏透喽!” 朱一飞哈哈大笑着伸出手掌在她臀上拍了一掌,把她赶回原位,冲着众人道:“下面的就不用说啦,你们应该能想像一下,王维看了这场景,会啥反应!” 阮玉在冯海洋身边站定着说:“整得太深奥啦,柳馆长,你来个一听就能懂的。” 柳思涵犹豫半天,樱唇轻启,吐出一句:“凤吹声如隔彩霞,不知墙外是谁家。” 她语声刚落,冯海洋与张闻达就同时拍手,冯海洋乜斜着她道:“吹笙至兴起,不知隔墙春心荡啊!呵呵,小柳能张口就来,一定也是此中高手喽。” 孟谨行既佩服朱一飞曲解的本事,更佩服冯海洋句句切中要点,靠一张嘴就吃了柳思涵豆腐。 同时,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冯海洋处处针对这个女人? 他正出神想着,冯海洋已经叫他:“你得喝酒!你那首虽有高度,但不容易理解。” “行,我喝。”孟谨行爽快答应着起来喝酒,蔡匡正却在一边笑骂,“你说这些古人,表面上都道貌岸然的,实际上好像都喜欢吸收天地精华啊,干活的时候也不避着人,老让这些个文人不是看去就是听去。” 孟谨行在一片笑声中喝了酒,只听冯海洋接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种事情,有围观才更兴奋。” 孟谨行无语着刚坐下,新一轮开始,蔡匡正和阮玉也加入进来,这诗来词去的,几个回合下来,孟谨行还真有了点燥热的感觉,包间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暧昧,男人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柳思涵不知是肚里没货,还是实在不愿意说,除了第一首,后面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结果喝了不少酒,七八轮下来已经面如春桃,眼神迷离。 待第九轮说至一半,她就奔了出去。 孟谨行这轮又被罚酒,加上前面被朱一飞指定替冯海洋喝了几杯,此刻胃里翻得难受,正好蔡匡正说要上洗手间,他便跟着一块儿勾肩搭背地去了。 蔡匡正今天不在状态,前面喝得又有点急,进洗手间就是一阵狂吐。 孟谨行虽然难受,却吐不出来,洗完手站在盥洗池前等蔡匡正。 “这工作我不干了……你别逼我……我已经忍了三年了,再忍下去我非疯了不可!你不要说了……你是男人,你婆娘在外边被人占便宜,你就一点不生气?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都忘了?” 孟谨行一愣,退出几步,将头探到外面,正好瞥到柳思涵满脸泪站在洗手间不远的走廊上说话,她对面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年轻男人,用嘴型轻声与她辩着。 孟谨行看清那男人的脸,瞳孔立时瞪大,这人是郑三炮的司机! 夫妻俩也看到了孟谨行,司机没好气地甩手就走,柳思涵孤零零地站那里独自垂泪。 孟谨行想不好是否上前劝慰,吐完的蔡匡正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问:“咋了?” “好像夫妻吵架。”孟谨行说。 蔡匡正朝柳思涵远远瞅一眼,推着孟谨行道:“走走,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咱管不了,还是继续喝酒。” 孟谨行被推着走,心里惦记着柳思涵垂泪时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自主脱口问:“我好像觉得,今晚的领导都不太待见她?” 蔡匡正停下看他一眼,想了想说:“喝多了还真一时半会儿挺不过来,要不先抽根烟再进去?” 孟谨行点点头,俩人便找了个僻静处,点了烟吞云吐雾地聊着。 蔡匡正说:“柳思涵这婆娘原本是佘山乡下面齐家坝齐老拐的儿媳妇,家里穷,十四岁上就过了门。齐家坝支书齐如龙嫁女儿的时候,柳思涵去帮忙,当时乡一把手彭天赐的司机闻鸣帮忙开花车,一眼就瞅上了这个俏媳妇。后来齐如龙的婆娘找机会把柳思涵骗到家里,让她给县里下乡的领导陪酒,齐家父子、闻鸣和郑三炮都在。” 他弹弹烟灰停下来,冲孟谨行摇摇头说:“接下去的事情呢,版本就多了。” “哦?”孟谨行还真没想到,这女人身上故事不少。 “一种说法是,那天喝了酒,她主动陪了郑三炮;还有一种说法,也是最普遍的说法是,闻鸣和齐如龙父子俩上了她,郑三炮作主让闻鸣赔钱给齐老拐一家,再娶了柳思涵;柳思涵起初自己的说法是,上她的那些人里有郑三炮,没有闻鸣。” “起初?后来改说法了?” “不是改不改,而是没声了。”蔡匡正冷笑一下道,“早年这事闹得挺大的,她一直告到市里。后来,她不但没声了,还由郑三炮一路安排,先是去舞蹈学校学了舞蹈,然后进了乡文化所,再到县文化馆,郑三炮走哪儿把她带到哪儿,闻鸣也由彭天赐的司机变成了郑三炮的司机。” 孟谨行叭嗒叭嗒抽烟,总觉得好好一枝鲜花给插牛粪上了。 不对!他暗想,花儿插在牛粪上还能长得更艳丽些,柳思涵这哪是插在粪上,简直是泡在毒水里了,迟早连芯都得烂空了。 蔡匡正笑问:“这下想明白了吧,为什么冯书记那么针对她?当年这案子就是冯书记办的,就因为她突然嫁了闻鸣,又去了都江上学,彻底就成了无头案。” 蔡匡正没说这背后更深的一些事情,那一年,其实是有机会令郑三炮下台的,可惜! 不过,就这些,孟谨行已经有点明白冯海洋他们的意思了,这几位是恨柳思涵坏事且不自爱,就干脆往坏里糟践她,来一场口头轮女干,既羞辱了她,也在思想意识上占了郑三炮的便宜。 俩人抽完烟,一起回到包间。 朱一飞看他们一眼,问蔡匡正:“去了这么久?” “实在够呛,在外面抽了支烟压一压。”蔡匡正在朱一飞面前很诚实。 朱一飞点头说:“今天喝得也差不多了,老领导想先躺一会儿,你陪他去看看房间。”说着又对孟谨行说,“我去看看一会儿唱歌的房间,小孟,你陪冯书记先聊会儿。” 孟谨行刚想说,看歌房这样的小事就我去吧,随即醒悟过来,自己和冯海洋头次见面,朱一飞竟然让他单独陪冯海洋坐一会儿,冷面的冯海洋也没反对,这应该是他们故意安排的才对。 他当下答应说好,并招呼服务员沏两杯佘山云雾来,又点了烟递给冯海洋。 人走净,冯海洋咬着烟说:“老邹头是你们乡的人吧?” 孟谨行很意外,特意让他留下来竟然说的是老邹头,难道这个上访专业户去市里告状了? 他朝冯海洋点头说:“对,我们乡五一村的。” 冯海洋稀疏的眉峰耸了耸,“你看看这个。”他把一封信推到孟谨行面前,“这是他一周前在市委招待所门口堵了我的车递上来的。” 孟谨行差点吐血,老邹头也太能了,怎么给他掌握到监察局长的行踪的? 他赶紧把信抽出来,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这一读,又让他浑身汗淋淋,全篇竟然都是白话文,之乎者也,像是私塾先生写的东西,而内容竟然都是状告乡长梁敬宗徇私枉法,中饱私囊,欺压百姓。 冯海洋用小拇指抓抓额头,吐着烟说:“你对这封信怎么看?” 他问了这个问题后,并不急于得到孟谨行的回答,而是借着烟雾的掩盖,仔细观察孟谨行,留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看到孟谨行抽完手里的烟时,主动摸出自己的烟扔了过去。 职业的原因,令冯海洋一直很有耐心,尽管蔡匡正一再跟他说,孟谨行人如其名,做事说话谨言慎行,他却不相信一个拥有高学历并且如此年轻的乡长,在连番差点送命的情况下,自尊心会不受到打击,能忍住不添油加醋地批驳梁敬宗,甚至对梁敬宗背后的力量发出质疑? 他等待着。 孟谨行由今晚冯海洋对待蔡匡正的态度、对柳思涵的言语侮辱,便对冯海洋此人印象不佳,就算蔡匡正解释了理由,但孟谨行还是认为,作为一名纪检干部,冯海洋的气量太窄。 现在,冯海洋单独跟他谈有关梁敬宗的实名举报,他却在心里犯起踟蹰,犹豫自己能不能将打击梁敬宗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ps:今天网站系统升级,定时更新可能会出错,故今天早上两更齐发,各位书友看的时候留意一下前后是否衔接,以免跳读。 第064章各司其职 抓梁敬宗是在书记办公会上作出的决定,肖云山在电话里只告诉孟谨行,何其丰暂时留任,孟谨行因而对梁敬宗目前的状况并不知晓。 正因为如此,他在不敢相信冯海洋这个大前提下,认为自己没必要冲在前面直接指摘梁敬宗。 他相信,以梁敬宗这些年做的事,举报人不会只有老邹头一个,由老百姓去说,绝对比他自己说更真实更具有震慑力。 何况,真正要办梁敬宗需要证据,老邹头可以靠嘴巴说说,只要上面真想办梁敬宗,没有人会在乎老邹头举报内容是否都有证据支撑,但他不同,作为政府干部,他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尤其在认定对手错误这种事上,更要高度谨慎。 而且,父亲曾经说过,他失败于政治幼稚病,并且是最要不得的不知变通。 事实上,孟谨行认为,变通并不意味着合流。 为此,孟谨行并不觉得梁敬宗个人有什么可怕,他也不在乎与梁敬宗个人彻底站在对立面,问题是他从下湾采石场事件后,已经清醒意识到,梁敬宗虽然是梁家名义上的掌舵人,在其背后却另有一个掌握着梁家人命运的圈子,而他,对这个圈子还一片茫然。 这种时候,他如果贸然进入冯海洋等人的圈子充当马前卒,实际上相当冒险,搞不好就成了过河卒。 因为他不仅对梁敬宗背后的圈子知之甚少,他同样不了解冯海洋这个圈子中成员的构成和背景。 理清思路,他掐了烟,看着冯海洋说:“我到桑榆时间并不长,举报信所反映的内容都不了解。冯书记如果需要我在乡里配合了解,我倒是可以提供帮助。” 冯海洋想法落空,着实意外,“你是不是有顾虑?” 孟谨行笑了一下道:“没有,我是真不了解。无论如何,梁敬宗同志都是乡人大主席,曾经为桑榆做过许多贡献,对于他的功过需要由事实来说话,我没权力凭一己猜测来左右组织上的判断。” 冯海洋端详着孟谨行,开始理解蔡匡正对这个年轻人的评判,也因此感到不爽,觉得孟谨行未免有些不识抬举,难怪葛云状对女儿与孟谨行谈恋爱一事讳莫如深,很可能就是孟谨行这种不肯立刻站队的态度,使他迟迟过不了考察关。 但他还是不死心。 “下湾采石场在桑榆存在多年,涉黑问题一箩筐,如果没有梁敬宗这棵大树罩着,又怎么可能一直平安无事?你就没有想过这中间的问题?” 孟谨行笑笑,“想过。但是组织上已经就下湾采石场的问题做出过决定,我个人的想法难道会比组织更高明?” “那如果组织的一部分出了病变呢?作为一名党员干部,你连坚持真理的勇气都没有?”冯海洋有点咄咄逼人。 孟谨行的目光冷峻起来,直视冯海洋道:“如果我没有勇气,冯书记认为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混入采石场?我是桑榆的代乡长,不是警察也不是纪检干部,我的职责是搞好桑榆的经济建设,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正如打黑有警察,调查干部问题有你们纪监,哪怕我认为某位同志十恶不赦,我也只能按组织允许的程序配合你们调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冯海洋薄薄的嘴唇向下拉了拉,嘴角浮现冷笑,“我现在却感觉不到一丝配合,你这是明哲保身!” 孟谨行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淡淡地说:“我个人确实不了解梁敬宗有没有做过举报信上所说的这些事情,冯书记如果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我可以向乡党委汇报后,安排乡纪检干部配合您约谈相关干部。我觉得,这应该算是各司其职。” 包间的气氛出现凝滞,二人只抽烟不说话,各自脸上都没有表情,谁也猜不出谁究竟在想什么。 蔡匡正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心有点往下沉,暗骂自己把事情办过头了。 冯海洋看到蔡匡正进来,立刻掐了烟站起来说:“匡正,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帮我跟你两位老领导打个招呼,我先走一步。” 蔡匡正连出口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冯海洋就已经甩着两条罗圈腿扬长而去。 “怎么瞧着像不欢而散啊?”蔡匡正拉开椅子在孟谨行身边坐下。 孟谨行也掐了烟,站起来朝蔡匡正笑笑,“没事。我也先走一步,肖县有事要跟我谈,你帮我跟两位领导打个招呼,请他们有空到桑榆坐坐,我到时再作赔礼。” 看着同样匆匆离去的孟谨行,蔡匡正懊恼更甚。 …… 九点整,孟谨行准时出现在肖云山在县招的房间。 “坐,喝红茶还是绿茶?”肖云山刚刚赴完一个饭局回来,面色酡红,态度亲切地招呼孟谨行。 “我来吧,县长。”孟谨行接过肖云山手中的两个茶叶罐,“您喝哪种?” “好,你来泡,就红茶吧。”肖云山在窗口的休闲椅上坐下,点了支烟问正泡茶的孟谨行,“听志刚说,你今晚和匡正在一起?” 孟谨行怔了怔,立刻自如地答道:“是。蔡局带我见了他的老领导。” “张闻达和朱一飞?”肖云山似乎很感兴趣。 孟谨行点头将茶递到肖云山手里。 “这家伙,一直很念旧。”肖云山说。 孟谨行此时心思转得很快。 张闻达是莱阳县长,跨界到肖云山的地盘上,只要这二人过去、现在没什么过节,张闻达应该会事先知会肖云山,尤其另外还来了朱一飞和冯海洋。 蔡匡正的快速提拔,有肖云山不少的努力在其中,如果肖云山与张闻达不对付,蔡匡正作为张闻达的老部下,是绝难成为肖云山臂膀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肖云山清楚知道张闻达等人来长丰,甚至他还知道在佘山别墅会发生些什么。 孟谨行的背上冒起一些冷汗,难道,是肖云山想对梁敬宗下手了,才把他推到冯海洋面前? “想什么,这么出神?”肖云山扔了支烟给孟谨行。 孟谨行连忙说:“县长说蔡局念旧,我一下想到他和张县、朱局他们见面的样子,的确很亲切温暖。” “是吗?”肖云山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茶,盖上杯盖笑着说,“冯海洋是个周身冒冷气的人,有他在的地方,温暖会大打折扣。” “您跟他们都一起共事过?”孟谨行心底空荡荡的,试探着问。 肖云山摇头又点头,“闻达和我有一段搭班的经历,算是相知颇深。一飞和匡正都是闻达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与我也都极投缘。”他笑笑道,“不然,我也不可能从一飞手里把匡正挖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冯书记呢?”这才是孟谨行最关心的。 肖云山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才说:“老冯人不坏,就是极端点,认死理,关于这点,葛书记也曾不止一次批评过他。” 孟谨行的心跳一下正常许多。 肖云山瞥他一眼问:“他有没有跟你聊几句?” 孟谨行点点头,直言:“桑榆有个告状专业户,向市纪委递了实名举报信举报梁主席,他向……” 肖云山挥手打断他说:“白天电话里不方便说,今天的书记办公会上已经决定,对梁敬宗实施拘捕,他的问题由公安、纪委同时介入。” 这个消息虽说迟早应该出现,但孟谨行还是感到意外,“公安方面这次动作很快啊!这么快就找到可以实施拘捕的证据了?” 肖云山摇摇手说:“有人匿名向公安局所有常委提供了证据,在今天让你配合抓捕前,他们已经控制了内鬼,拿到了梁敬宗犯罪的一手证据。” 孟谨行把烟点了起来,这中间的环节让他有些迷糊。 既然梁敬宗的犯案证据都已被掌握,冯海洋与他谈话闹的又是哪一出?而且,这个案子眼下所涉及的只是乡镇干部,远没有到需要市纪监部门插手的地步,冯海洋这么做,是不是表示上面不信任县委会正确处理这个案件? 肖云山心里也在犯难。 他今晚找孟谨行来,本意是商议桑榆接下去的工作安排。 但是,冯海洋的一个电话,让他多了许多忧虑。 张闻达与朱一飞来长丰前,并没有说冯海洋会出现,因而他很放心由蔡匡正把孟谨行引入自己这个小圈子,与张闻达等人慢慢熟悉起来。 但是冯海洋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葛云状等不及要动郑三炮了,没有事先知会他,就是向他释放一个信号,对他迟迟没有建树表示不满。 孟谨行不领会冯海洋真正的意图,没有配合着提供梁敬宗与郑三炮之间蛛丝马迹的关系,又令冯海洋大为光火,直指肖云山不但自己为人软弱,连用的人也扶不上台面。 肖云山虽然对冯海洋的做法不以为然,但如果他不能妥善处理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便有可能从此失去葛云状的信任。 这个时候,他尤其需要一个像孟谨行这样有头脑的得力助手,但他又犹豫是不是要点穿冯海洋真正的想法? 第065章单独汇报 肖云山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总是热血居多,即便明知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依旧很难接受某些做法。 他没有向孟谨行点穿冯海洋的想法,而是问他:“你跟云谣处得怎么样了?” 孟谨行相信肖云山找自己来绝不会是为他的个人感情问题,但在说梁敬宗和冯海洋的时候,突然冒出这个问题来,他很难不去思考肖云山动问的目的。 “还行吧。”他说,“只是我和她都忙,又不在一地,连打电话有时都奢侈。” 肖云山深深看他一眼说:“男人应该主动些,工作虽然重要,感情问题也要重视,有时间可以跑跑申城嘛。” 孟谨行稍一细想便明白了肖云山的用意。 肖云山关心他的感情问题在其次,希望他借着雷云谣的关系,多去向葛云状汇报思想和工作才是真。 他不会这么做,但他也不想拂肖云山的好意,因而笑着点了点头说:“我明白。县长,正好今天您叫我来,如果您没有别的指示,我想向您汇报一下和创天谈判的情况。” “叫你来就是想聊聊这件事。”肖云山看孟谨行避开这个话题,也没有穷追猛打,毕竟这种事情点一下即可,说多无益。 孟谨行于是详细汇报了与刘飞扬等人谈判的情况,最后说了自己的想法:“……创天的设想很庞大,如果真的运作起来,整个桑榆都将列入开发范围,我个人觉得目前的条件并不理想。” “为什么?” “创天设想的是一个十年远期规划,虽然与市里批准的长丰旅游规划有许多契合之处,但他们始终首先考虑的是企业利益,其中有不少地方与我们的需要是不配合的。作为政府机构,我们都不能保证在这么长一个周期内不产生变化,如果一定要以远期规划作为谈判要点,势必给未来的开发留下许多扯皮因素。” “你觉得应该从短期考虑?” “不尽然,我是希望长短期能结合考虑。我记得,伟人说过,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无论长丰还是桑榆,现在就处在这样的阶段。地方长远规划我们要做,来投资的企业应该只是这个规划上某些阶段的参与者,而不是直接的制定者,关于这一点,我坚持不能本末倒置。何况,桑榆现在最迫切的,是如何提高老百姓的经济水平,老百姓日子过好了,一切的发展才真正具备现实意义。与其因为资金把桑榆的未来与一家公司的未来全部捆绑在一起,不如把项目分块,按企业自身特长分头引进资金。” 肖云山有点吃惊地看着孟谨行,面对两千万的资金投入,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并没有利令智昏,反而胸藏万汇,为桑榆的未来与现在作充分思考,实在是难能可贵。 当然,作为肖云山本人来说,他更赞成短期规划。 毕竟一届政府时间很短,短期规划更有利于在任期内出政绩,后面的事留由后任去考虑那是最妥当不过的。 “你的想法是不错,但具体怎么操作,你有设想吗?” 谨行说,“我的设想是将桑榆引上一条旅游与药业发展并举的道路,按九个乡各自不同的特点,再侧重规划,采取各级政府、企业、当地村民共同参与的模式进行开发。” 肖云山笑笑说:“很理想化。你有没有想过,政府、百姓现在手上都没有钱,你又不让掌握资金的大企业拥有完全的话语权,这三者要如何才能捏在一起?” “商业历来最怕的就是垄断,如果我们引入竞争机制,让大企业知道自己并非一家独大,在一块巨大的利益蛋糕前,他们会做选择性放弃部分话语权。”孟谨行说。 肖云山颇为欣赏地点点头,“有点道理。但是,你如何引入竞争呢?现在无论从长丰到桑榆,在外界眼中,都是靠吃救济生存的穷汉,不是人人都愿意来穷山沟烧钱的!就拿创天来说,他们投资的契机就是长丰旅游开发,如果你不让他们参与旅游开发,对于市县两级布置下来的桑榆先行试点任务,你准备怎么完成?不要忘了,试点是你自己最先提出的。”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初突然回荷兰的付成名?”孟谨行问。 “他要回来继续投资?” “这个还没有消息。但是,付成名等人在申城设立了雁荡商会,当初把付成名引到桑榆的陈运来也是雁荡商会的人,他在付成名暂时搁置投资后,与其他商会成员在观山投资药材种植基地,鼓励村民与他合股搞种植,取得了不错的投资效果,很受村民信赖。雁荡商会的老板们有意合股成立旅游公司,参与双桑榆旅游业开发,我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在旅游和药材两个方向上跟创天展开一番竞争……” 肖云山静静地抽着烟,仔细聆听孟谨行的建议,内心渐渐有不同的想法。 西南经济虽然落后,但得益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山清水秀风光迷人,历来旅游业较为发达。 即使长丰县建国以来没有开展旅游业务,但从省到市再到县,旅游公司不在少数。 自从长丰旅游开发规划通过后,省内已有大小数十家旅游公司蜂拥来到长丰,频频与郑三炮和他接触,都想在长丰旅游开发项目上分一杯羹。 原本,创天有意在投资中囊括旅游项目,肖云山认为这是翁灿辉带来的企业,让他们做,谁也不能有什么意见,但他在省却人情麻烦的同时,也深刻体会到创天这种大企业在利益诉求方面的精明,其层出不穷的要求也是颇令人头疼。 孟谨行提出让雁荡商会与创天展开竞争,让肖云山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既然桑榆是试点乡,干脆放手让孟谨行折腾一下,一来可以挫挫创天的锐气,二来也能让那些想参与进来的旅游企业顺口气,三么,以孟谨行对邬雅沁的救命之恩在那里挡着,即使翁灿辉生气,这火也不能发出来。 他终于打断孟谨行滔滔不绝的叙述,“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有许多需要政策磨合的地方,不能操之过急。这样,你先弄份报告上来,把要点列清楚,我跟县委其他领导沟通后再作商议。” 孟谨行头一次向领导详细汇报自己的工作思路,因而说得又细又繁琐,务求让领导多方位完全了解自己的想法,直到被肖云山打断,他才猛然醒悟,自己面对的是上司,简明扼要的汇报方式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难得有机会单独向您汇报工作,一兴奋就胡言乱语。” “呵呵,我觉得很好嘛,年轻人就该有自己的想法,否则,我们的干部岂不都是暮气沉沉?”肖云山说完端起茶杯慢慢地吹着浮沫。 孟谨行立刻站起来说:“打扰您很久了,您要是没有其他指示,我就告辞了。” 肖云山放下杯子道:“也好。” “您早点休息。”孟谨行往门口走去,刚把门拉开,他突然想起一事,又转身看着送他的肖云山,不好意思地问,“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问?” 肖云山收住脚步说:“什么事?” “我听说,国家今年对扶贫资金申请有了新规定,不知道文件什么时候会下到我们乡里?” “你们没收到文件?”肖云山愕然地瞪大眼睛。 “没有啊!”孟谨行道,“会不会是我上任前下发的,我不知道?” 肖云山皱眉凝视着他,想了想说:“按照县政府的规定,这个月中旬要完成各乡的申报工作。你回去再查查,说不定下面还没汇报到你手里,你最近住院比上班频繁。” 孟谨行讪笑一下道:“那我再查查。县长再见!” 话虽应了,孟谨行回去的一路却直犯嘀咕。 如果财政所真的上报申请,势必要来让他签字,就算他住院,何其丰如果知道有此事,会想不到要利用这笔资金建乡村道路、扶持乡村教育? 这事太古怪! 胡四海话说一半的态度就说明,背后又有文章。 他一边开车一边叹息,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左右各种事情的方向,把本来好端端的各种政策,弄得面目全非。 回到桑榆,那幢破败的办公楼三层最东头的办公室,射出昏黄的灯光,孟谨行隐约看到何其丰在窗前抽烟,他下意识抬腕看了下时间:二十三点五十七分。 他停了车,快步奔上楼,直接进了何其丰的办公室。 “在等我?”他进门就问。 “总算回来了!”何其丰扔了烟,走到孟谨行跟前,两只手掌扶着孟谨行的肩膀,重重地摇了两下,“小孟,梁敬宗被拘捕了!” 短短两句话,孟谨行在何其丰的眼中看到无数流动的情绪,那是一种压抑许久的愿望得以突然实现的兴奋,也是一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 是啊,这一次,桑榆真的变天了! 孟谨行心想,何其丰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第066章得志勿狂 “我在县里得到消息了。”孟谨行说话间拔出烟分了过去,“县经侦大队指导员朱跃强指证了他,另外,”他看何其丰一眼点着烟,“老邹头也向市纪委实名举报他。” “老邹头?”何其丰刚放到嘴边的烟被他拿了出来,“他什么时候去举报的,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何其丰感到很后怕。 好在老邹头举报的是梁敬宗,如果是为其他事情到市里上访,又恰恰落在翁灿辉或汪秋实手里,那后果可不敢设想。 何其丰眼中突然隐去的兴奋没有躲过孟谨行的眼睛,他吸口烟说:“我也很意外。” “对于这些上访专业户,还是要多疏导。”何其丰说,“前段时间穆添和刘爱宝提出来的比武活动,我看得抓紧搞起来,并且要当作一项长期活动坚持开展。” “这个可以有。”孟谨行应道。 何其丰无奈地叹道:“人呐,就怕太闲,一闲就想东想西麻烦多。这类文化活动多开展一点,老百姓工闲时就不会无聊,是非就会少很多。” 孟谨行笑笑,“这些反正你看着抓,我从资金上支持。” 何其丰点头道:“这是肯定的,现在办什么事情不要钱!”他说着回自己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我等你回来,就是想跟你先商量一下,明天是不是开个全乡干部大会,先通报一下梁敬宗的事,然后再对乡里的人事进行一下调整?” 孟谨行打量着坐在桌后,跷起二郎腿,满脸迫不及待的何其丰,微微的失望从心底涌起。 诚然,何其丰在梁敬宗的跋扈之下隐忍多年,如今目睹梁敬宗倒台,这种大快人心的感觉不是才来桑榆仅仅不到半年的孟谨行所能感受的。 但是,何其丰作为一名坐在台上的领导干部,行走于台下的官场人物,孟谨行始终觉得,他既然能以太极精义提点自己,那就早该学会淡然处置宦海中的潮起潮落,否则,隐忍的意义何在? 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得志便猖狂,尤其是领导干部,任何时候都必须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孟谨行以理想主义的角度暗自感叹时,何其丰正以最现实的心情等待他的回复。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就该在这紧要关头抓紧时间全方位树立一把手的形象,消除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快速在这一次换届中稳住地位,然后争取下一届更上一层楼,这样,在年龄到限的时候,他就有可能以处级干部的待遇退休。 孟谨行内心虽然有些失望,但他始终把何其丰看作自己在仕途的启蒙师长,暗中感叹过后还是建议,在县委没有明确的指示前,还是在小范围内通报此事比较稳妥。 何其丰的现实是由他的境遇与年龄所决定的,这并不代表他会彻底让兴奋冲昏头脑,听到建议他虽然也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明白了孟谨行的用意,随即说:“也好。明天上班后,党委成员先开会通个气,先稳定一下人心吧。对了,陈运来今天找了你多次,后来实在等不及走了。” “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只是一再说,让你回来打电话给他。” 孟谨行笑道:“半夜三更了,他在山上信号又不好,打了也白打。”他看看表问,“接下去的工作是现在谈,还是明天上班谈?” 何其丰很想听听孟谨行接下去的工作安排,也真的想对乡里的人事进行一下调整,但孟谨行的态度让他的兴致一下降到冰点,索然地摇摇手说:“明天再说也不迟。” “那我回了,你也早点休息。”孟谨行说着就摆手出了门,直接去了走廊西头自己的办公室。 他急着去给雷云谣打电话,刚离开长丰的路上,呼机一直响个不停,都是雷云谣办公室的号码,他苦于半路没处回她,只好忍着,回来又看到何其丰在等自己,不得已又忍了许久。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我啊?”雷云谣接到电话就埋怨,“要不是我今天值班,你还让不让我睡觉?” “我在路上,也得有地方回你啊!”孟谨行道,“这么急有事?” “嗯。周叔叔后天到桑榆跟你谈投资的事,你把时间排一下,一定要亲自接待!” 孟谨行眸子一暗,道:“这次是真来?上回你说要来,结果声音都没有。” “周叔叔比我爸都日理万机,要来一趟当然不容易,你以为都像你们基层似的,闲得只有张家长李家短?”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孟谨行有点火起,“既然你这么看不起基层干部,你找我干吗?” 雷云谣最近电话里经常动不动就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他因为知道她向来任性,就一直忍着左耳进右耳出,但她也不知怎么了,越来越过火,要么老说他在下面尽做些芝麻绿豆的事,猴年马月才能干出点政绩来?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全盘否定基层干部的工作,似乎基层尽是一些光拿钱不干事的。 孟谨行好久没见到她,把跟她通话当作最大的感情交流,每回兴冲冲地跟她通话,结果都被她唠叨不停的埋怨弄得很是败兴。 电话那头的雷云谣大概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有一阵没出声,但接着就开始抽泣起来,搞得他又是一阵心烦,“你别动不动就哭,咱能不能有事说事?” “人家本来就好好地跟你说事呢,是你发火惹我,你还这么凶!”雷云谣哽咽着说。 他抚了抚额头道:“云谣,我不是你想的那么闲,工作每天占据了我大量的时间,和你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本来是我一天中最惬意的事情,如果你不是任性地埋怨这埋怨那,你觉得我会发火吗?” “我也不想埋怨……”雷云谣还是抽抽噎噎,“你哪里知道……哎,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你好好接待周叔叔就是了,我好不容易求他答应到桑榆投资,你可别浪费了这次机会。” 孟谨行心底长叹一声,淡淡地答应,“知道了。” 雷云谣又吸了一阵鼻子,带着哭腔说:“接下去几天我没空给你打电话了,邬雅沁结婚让我做伴娘,很多事要帮着办。” 孟谨行一怔,随即喃喃地应着,雷云谣也觉得这通电话打得闹心,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这一晚,夜色如墨,孟谨行在办公室桌前抽夜至天亮。 早晨,姜琴芳来帮他打扫办公室,推门便被满室烟雾呛得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止住咳,进门开窗通风,散了烟雾回过身来,姜琴芳才看到孟谨行胡子拉碴坐在那里,惊得连连拍着胸口说:“乡长,你怎么都不出声啊?” “你也没出声啊。”孟谨行伸个懒腰站起来,出去洗了把脸,又回宿舍换了身干净衣服、刮净胡子、在食堂吃了早餐,才重新回到办公室。 姜琴芳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帮他放好报纸泡好茶回党政办。 他刚站在桌前拿起报纸,刘明学在门口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 “有事?”他拿着报纸看刘明学。 “乡长,你有时间吗?我想向你汇报一下,你住院期间党政办的工作。”刘明学跨进门,抱着笔记本,诚惶诚恐地问。 “正好,你不来,我也要找你。”他笑了笑,示意刘明学进来坐。 刘明学眼里流露出欣喜,哈着腰跟在孟谨行身后,在木沙发上坐下,虽然只沾了小半个屁股,他的背却挺得笔直,双腿紧紧地靠在一起,一双手恭敬地搁在膝盖上握着那本本子。 孟谨行朝他点头说:“这是怎么啦,搞得这样拘谨?” 刘明学尴尬地笑笑说:“我过去仗着有梁家人撑腰,看人做事都眼高于顶,现在回过头才发现自己早就不知不觉犯了许多错。所以,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他这话说得直白,孟谨行端详他一会儿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党政办就该带好这个头。不过,这里就我俩,你也确实不用搞得这么战战兢兢。” 刘明学闻言终于扭了扭屁股,往里坐了点,又抬手擦擦额头,开始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 孟谨行认真听着,期间,穆添、刘爱宝来门口瞄了一眼,张继贞也来过,都被孟谨行挡回去,让他们回头再来。 刘明学汇报完工作,小心翼翼地看着孟谨行问:“乡长,我能不能再汇报一下思想?” “怎么,有什么想不通的?” “不是不是!”刘明学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这两天仔细检讨了这些年的工作,想向你具体汇报一下,希望组织上能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孟谨行眉头拢了一下道:“我虽然是党委副书记,但是资历毕竟还浅,而且主要是负责乡政府的工作。你在生活上或是思想上有想不通的地方与我交流,我肯定欢迎。不过,说到检讨,如果你真有需要检讨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向何书记汇报才是,你说呢?” 第067章六万补教 刘明学脸上的肌肉有点僵,嗫嚅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敢。” 孟谨行扫他一眼道:“你有勇气承认错误,为什么没勇气向何书记汇报?去吧,有什么事,你再找我也不迟。” 刘明学的眼睛一亮,看着孟谨行问:“我真的还能找你?” “为什么不能?”孟谨行笑道,“你是党政办主任,又不仅仅是党委办主任,除了对何书记负责,也要对我负责嘛。” 刘明学轻轻吁口气,但心里始终不太踏实,从笔记本里摸出一张存折来,推到孟谨行面前,小声说:“乡里的宿舍这些年好多空关着,我看闲着也是浪费,就租了几间出去,想着可以补贴一下乡里的开支,但因为不好做账,就一直以我私人的名义存着。几年下来,也积了不少的钱,你看是不是转到你的名下存着?” 孟谨行面无表情地拿起存折看了一眼数字,好家伙,整整六万,存了足足七年! 他沉吟着。 失去梁敬宗这棵大树,让刘明学感到了害怕,他今天的所言所行,都让孟谨行感到,刘明学内心深切的恐惧和挣扎。 刘明学是不是也参与在梁敬宗的犯罪活动中,孟谨行不得而知,也不能对刘明学这种惶恐背后的心理妄加猜测,但他能肯定的是,刘明学现在这种惴惴不安是过去犯下错误应得的后果,他不会让刘明学心存侥幸的希望,也不会掐断刘明学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把存折重新推回刘明学面前,“乡财政紧张是不争的事实,你能主动为乡财政出谋划策,精神值得表扬。但是,这个方式却不值得提倡!知道为什么不值得提倡吗?” 刘明学不安地看着他,喃喃地说:“请乡长批评。” 孟谨行道:“因为你同时破坏了乡里的行政制度和财务制度,尤其你作为党政办主任,犯这样的错误更是不应该!” “是,是!乡长批评得是,我以后一定严格按照各项制度办事,绝不敢越雷池半步。”刘明学连忙说。 孟谨行点下头说:“你能重新认识就好。既然这个钱是你为补贴乡财政而存,也不要再转存给我这么麻烦,直接提出来,以乡里的名义发放给各村的民办教师,让他们今年也可以过个舒心的新年。”他说着又补了一句,“具体发放的事,让小姜配合陆珊去办。” 刘明学目光中有诧异一闪而逝,随即口中连连答应回头就去办。 孟谨行随即又道:“类似于出租这种事,以后不要再私下去搞,完全可以放到台面上,由乡里统一安排。如果再有同样的事发生,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我都会要求乡党委追究当事人的责任!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了。”刘明学说着收好存折,赶紧站起来,走出一步又问,“那这六万块的事,我还要不要向何书记汇报?” 孟谨行瞥他一眼道:“你自己决定。” 刘明学尴尬地点头出门,与陈运来擦肩而过。 陈运来一边回头看着刘明学,一边对孟谨行说:“这谈话时间够长啊!” “你怎么来了?” “你不回我电话,我只能来捉你了。” 陈运来笑着递烟点火,穆添和刘爱宝一起走了进来,还没开口,孟谨行就冲穆添伸出手说:“单子呢?” “咦,乡长,你知道我们要干吗啊?”穆添和刘爱宝同时奇道。 “你俩一起来,除了为比武的事要钱,还能是啥?”孟谨行撇嘴笑说,“再不递过来,我不给钱啦。” “别啊!”穆添连忙将单子双手递上。 他这边还没签完,乡派出所接替徐明的新所长冯林就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冲着孟谨行嚷嚷:“孟乡,天越来越冷了,我们所才一台取暖机,干警们值班太辛苦,乡里给拨个一千块钱,让兄弟们添点取暖设备吧!” 穆添和刘爱宝拿了孟谨行签过字的请款单,冯林想瞄一眼请款单上的数字,刘爱宝却一把按住单子,朝冯林瞪了一眼,拖着穆添就要走。 “等等,爱宝姐,爱娇是不是回申城了?”孟谨行叫住她。 刘爱宝立刻高兴地点头说:“多亏了邬经理,幺妹儿能回家来,还有了这么好的工作做着,我们全家都替她高兴!老妈儿说了,请乡长和邬经理哪天闲了,一起上家里吃饭,她给你们做一桌好吃的!” “呵呵,替我谢谢她!”孟谨行目送刘爱宝和穆添离开后,笑眯眯地对冯林说:“派出所条件明显比乡里好嘛!你看看,我们从乡到村,哪个干部的办公室里有取暖设备?” “哎,孟乡,你可不能这么说!”冯林不满地看着孟谨行,“你得为咱们干警想想,他们整天下村扫黄抓赌的,连口水都喝不上,光脚底的鞋一年就得磨破多少双!成,乡里既然不兴取暖,咱也得同甘共苦,那你也得给点钱,给大家伙儿买几双鞋吧?” “就你们那抓赌,连老头老太一毛钱怡情的也当赌博抓回来罚款,早够你们买多少鞋了!”孟谨行不真不假地笑着,“冯所,啥时候你一毛钱的赌抓不到了,再来找我帮忙怎么样?” 冯林气得朝孟谨行手指点了又点,“这话可是你说啊!这以后,哪个村要是闹个什么事的,有人要去上访的,你也别来找我帮忙,我手下人都忙着自己找饭吃,没空帮你。” “那我找你们局里成吧?”孟谨行笑道。 “你!”冯林一甩手,气呼呼走了。 陈运来笑着说:“看你把他气的。你要是钱紧,我给他们捐几台取暖器吧,犯不着为了小事和派出所闹僵。” “别!”孟谨行立刻摇手说,“你可别插手这个,助长他们的坏毛病。你想想,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能有几个钱,他们也好意思抓来罚款!他新上任想给下面人一点甜头,又不敢去局里要,才来我这儿瞎扯,要帮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帮。放心吧,这个人我了解过,嘴恶心不坏。不说这个,你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 “付成名回雁荡了,春节后会过来。” “真的?”孟谨行一拍腿说,“太好了!” 陈运来略带歉意地说:“我知道,上次他突然这样走掉,让你很下不来台。” “说这些干吗?”孟谨行摆手说,“招商本来就不可能次次都谈成,生意人谨慎也是正常事。”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明天回雁荡,主要为投资的事。如果顺利,节前可能回来,如果不太顺的话,就要到节后才能回来。” 孟谨行没有立即接口,他知道陈运来既然这样说,应该是想走前讨些政策,这样回去筹集资金的时候也好说话。 但是,他昨晚在肖云山面前提起此事后,肖云山的态度不明朗,让他此时不敢在陈运来面前大包大揽。 建议陈运来搞旅游业的是他,现在不能拿出明确态度来,他有些过意不去。 陈运来见他迟迟不说话,担心事情有了变化,马上说:“这事是不是有难处?” 孟谨行也不瞒他,“我跟领导简单提了一下此事,领导还没表态。所以,建议虽然是我给你提的,但现在我还真不好跟你具体说什么。” “明白了。”陈运来点点头,“我听说,创天也想搞旅游这块?” “有这个意思,但还没谈妥,我给县里的意见是,无论哪个项目,都让投资商一起竞争,哪家有实力有专长,能给桑榆和长丰带来更多利益,就引进哪家。” 陈运来看他一眼,思索一会儿说:“我倒觉得,长丰是小地方,关键不是竞争或由谁来做,而是谁引进来做。” 孟谨行一震,果真是旁观者清! 陈运来不待他开口,接着就说:“这事你别放心上,我不会让你为难。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们要参与竞争也不可能只找你,只要有得力的人把我们引进来,你的压力也会小点。” “你有把握?”孟谨行问。 “不试更没把握。”陈运来说。 孟谨行很欣赏陈运来这种态度,也很乐意看到陈运来带着资金来投资,但他从桑榆发展的角度考虑,还是说:“运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非常欢迎你带着更多的资金投入到桑榆的开发中!但是,作为桑榆的乡长,我也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带来的团队必须要有运作项目的真本事,不然还不如不来。” 陈运来嘿嘿笑着说:“我办事,你放心!我砸谁的台,也不会砸你的台,咱俩的未来都还长着。” 孟谨行笑着点头,问起陈运来离开后,桑榆这边的业务都怎么安排? 陈运来立刻说:“老柴和马民都可以信任,有他们在,应该没问题。” “没想到,这俩一下就成你左膀右臂了。”孟谨行很欣慰,“他俩都不容易,能够重新堂堂正正做人,我也替他们高兴!” “放心吧,你冒死换来他们的自由,他们都懂得珍惜。”陈运来道。 言至此,刘明学过来提醒孟谨行开会,陈运来起身告辞,约孟谨行晚上一起喝酒,说李红星他们要过来。 孟谨行哈哈笑道:“大哥昨天就说嘴馋了,看来是真忍不住了!行,晚上一起喝酒,不见不散。” 第068章兄弟走个 当晚,陈运来定了芸香酒家的包间,孟谨行到的时候,李红星、徐旸都已经在座,连许久不见的崔牛也来了,老柴和马民、许力忙进忙出吆喝服务员拿这换那。 “怎么二哥还是没来?”孟谨行坐下来问。 “听说,”徐旸说,“县里上报扶贫项目的材料整好,他们头找肖老板签字时,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肖老板头一回拍了桌子。” 孟谨行一惊,暗想不会是因为昨晚自己多嘴问了这个事吧? 徐旸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头后来去找郑老大汇报,结果就被留下开闭门会议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肖老板拍桌子?夸张了吧!”孟谨行心不在焉地回他。 徐旸瞄他一眼道:“傻了吧!决定抓梁敬宗,绝对是郑老大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肖老板不趁现在拍桌子,更待何时?” 孟谨行摇摇头,低声说:“你就阴谋论吧!” “兄弟,别不信!”徐旸见孟谨行不信自己的话,就越想让孟谨行明白事情不简单,在孟谨行面前,他越来越把自己一贯不发表议论的原则抛之脑后,“谭宇那老家伙,向来不亲郑也不亲肖,两边打着滑。但扶贫资金在我们县,一直就是财政重头戏,两边都要在这上面动脑筋,他想躲都没地躲。” 他看了看其他人,见都各自聊着天,才放心地凑近孟谨行耳边,卡着喉咙说:“老二说,今年新政策一出来,谭宇就说要出事!” 孟谨行震惊地望向徐旸,只见他很认真地点点头,便料着里面是真有事,自己昨晚无论有没有提到这个茬,肖云山该拍桌子还得拍。 他偷偷吁出一口气,但随即就意识到,他自己没看到文件的问题可能出在哪儿,也不管徐旸什么反应,站起来就往外走,到楼下账台借了电话传呼姜忠年。 没两分钟,姜忠年从楼下的一个包厢出来,正想问谁打他电话,一看孟谨行站在那里,连忙问:“乡长,是你找我?” “来来来,到外边问你个事!”孟谨行把他招呼到店外,严肃地看着他问,“县里有没有转发过一份国发办的文件,有关申请扶贫项目的?” 姜忠年摇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你仔细想想!” 姜忠年道:“只要是和钱有关的文件,肯定得从我手里过,我这人过目不忘,没印象那就一定是没有。乡长,这文件很重要?要不我明天去问问?” “会不会财政所收了没跟你讲?”孟谨行又道。 “呵呵,不可能。”姜忠年说,“县里转文件下来,肯定先得从刘明学手上过,然后到我这里,最后才会到财政所。” 按肖云山所说,各乡这个月中旬就要完成上报。如果文件下来过,乡里应该早已完成上报工作,以正常程序来说,财政所统计、姜忠年审核、乡领导签字、刘明学盖章。 他想了想对姜忠年说:“明天你和财政所老许一起去趟县财政局,就说我们乡想申请扶贫项目,看看今年有没有什么新政策。” 姜忠年嘴上爽快地答应着,但孟谨行前脚走,他后脚就给姜庆春打了电话,姜庆春又把电话打到姜德才的大哥大上。 …… 姜德才、姜万才兄弟正一起在长丰吃饭。 姜庆春大致说了孟谨行问姜忠年的情形,然后问:“明天要不要让忠年去财政局?” “去,为什么不去?”姜德才阴恻地笑起来,“该争取的政策还是要争取嘛!” 姜德才挂机,姜万才随口问:“什么事?” 姜德才把事情一说,姜万才便道:“这事我记得你提起过,当时还说正好等我的新公司设立,可以挖两个项目做做。不过,怎么会下面不知道这事?” “郑三炮好日子过昏头了!”姜德才笑道,“不过,他不犯错误,我又怎么有机会?” “什么意思?”姜万才不吃了,干脆点了烟靠椅背上看着兄弟,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肖云山想把项目申请下来真正做点事,郑三炮想的是怎么把钱放自己口袋里,咱们想从当中分杯羹,本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那什么是问题?” “问题是,郑三炮太目中无人、太贪得无厌!我怀疑,他是怕人分他钱,干脆让手下人做假项目申报。你想,他要是这么做,还会让下面知道吗?” “他身边的人敢这么做,那只‘痰盂’不是胆子很小吗,怎么也敢搞这事?” “正因为胆子小,谭宇也不敢反对。”姜德才冷冷地哼道,“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这档子事也被翻出来,郑三炮有得难看了!” “你是想帮着孟谨行把这事翻出来?”姜万才问。 姜德才摇摇头,“不到最后不能翻出来。今天听说肖云山拍了桌子,我还一直在纳闷是什么原因,看来一定是这事情!孟谨行现在和肖云山走得很近,他要帮肖云山冲锋陷阵,就让他去冲,等郑肖二人斗得有些眉目,我们再决定站哪一边。” “我看不妥。”姜万才反对道。 “怎么讲?” “咱们和郑三炮虽然不对付,但这些年也算是分中有合合中有分,说来说去,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长丰人,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往肉里踩我们。” “你想说什么?” “我是觉得,只要他肯多放点血给我们,我们倒不妨仍跟他站在一面。肖云山这个人,我不相信他会给我们多少好处!” 姜德才轻哼一声道:“哥,眼光要放远。郑三炮现在站在风雨中,这一关能不能过还是未知呢!没有他的长丰,肖云山又算什么?” 姜万才的眼睛瞪如铜铃,怔怔地望着自己的亲兄弟,直到长长的烟灰掉下来,烫得他弹了起来,才一边吹着烟灰,一边讪讪地说:“你是想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没那么容易,但是跟着肖云山顺势上位应该不难。”姜德才淡淡地说。 …… 孟谨行回到芸香酒家二楼,顺道去了趟厕所,没进门就听到老柴和马民在说话,嘴张开想打招呼,他们的话题却让他闭了嘴。 “……人都抓了怎么就没一点风声呢?”马民的声音很响亮。 老柴似乎有意掐着喉咙,“你轻点,老板再三关照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小心隔墙有耳!如果不是官官相护,你觉得采石场能开那么多年?老邹头要是能一次告准就奇了!” “你说说,梁敬宗这次是不是死定了?”马民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我还真好奇,老板这计策怎么那么好使?这才几天工夫,人就抓了起来!” “废话,那么多罪状,搁谁身上都得好好查查!”老柴说,“就怕最后又被保下来。” 孟谨行在门外听得暗暗心惊,老邹头实名举报竟然是陈运来的主意! 他慢慢退了回来,靠在楼梯口抽了半支烟,看着老柴和马民从厕所出来,笑着说瘾犯了,吸完了再进去。 老柴和马民都是直肠子,孟谨行说什么他们听什么,俩人便陪着孟谨行闲聊,等他抽完了,仨人一起回包间。 李红星、陈运来等人此时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除了徐旸,一个个都把袖管挽得老高,李红星更是一脚踏在凳子上,指着崔牛嚷嚷着拼酒。 孟谨行朝服务员招招手,“再拿一箱五粮液来!” “你干吗?”徐旸马上问,“出去一趟受刺激了?” “狗屁!”孟谨行笑骂,“难得今天兄弟们都在,当然要喝个爽快!来,都捉对喝,我跟运来,你自己找对手!” “好,不醉不归!”陈运来一拍桌子站起来,收集大家的杯子,一并儿摆在中间,让服务员开了酒,全都满上,然后转着转台道,“都自己拿。自家兄弟喝酒就是图高兴,喝不爽今天不许散!” 大家哈哈笑着各自拿了杯子,真捉对儿喝上了。 孟谨行搭着陈运来的肩膀举起杯子,“来,运来,好兄弟,走一个!” 陈运来笑着和他碰了杯,都是一仰脖儿杯见底。 晚上十点,芸香酒家的老板娘看着二楼包间满地的酒瓶子,和东倒西歪哧溜在桌底下的一堆男人,苦笑不已。 “你们收拾收拾,用凳子搭一下给他们躺下。”老板娘指了指身后两个小伙计,“你,你,把孟乡抬回办公室去,记得帮他把脸和身子擦擦。” …… 孟谨行半夜觉得口渴,迷迷糊糊,就是睁不开眼,却隐约觉得有双温和的手,把自己的头扶了起来,平日里寡淡的白开水像甘露似地慢慢渗进嘴中,让火烧火燎的嗓子即刻清凉舒爽起来。 嗓子舒服了,他开始贪恋那双扶着自己头的手,不由自主转了转头搁得更舒服些,并抬起双手握住那双手腕。 有那么一两秒,那双手有些迟疑地缩了缩,但很快被孟谨行牢牢地抓在手掌中,当他感觉到那双手没有挣扎的时候,才畅意安适地重新睡去。 阳光洒进办公室的时候,孟谨行睁开眼,眼前赫然映着一张洁白如瓷带些婴儿肥的脸。 第069章萝莉出没 “邬菡!你怎么在这儿?”孟谨行一轱辘爬起来,举动太大撞了小丫头光滑的额头,引得她咯咯咯地笑,他不由咂舌道,“撞了头还能笑,你得多没心没肺?” “我是看你滑稽嘛!”邬菡撇撇嘴站直身子,小胸脯挺得老高,学着孟谨行的口吻道,“你得多没心没肺,才能把自己喝成死猪啊?” “咳咳咳!”孟谨行右拳抵在唇上,尴尬地掩饰着。 “谨行哥哥,别掩饰了,你这一身酒味儿,隔十里都能闻到,还是快去洗洗吧!”她说着煞有介事地皱皱眉,重重地叹口气说,“我要是你父母啊,还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这儿上班,打死喝死那可都是有生命危险的事呐!” 孟谨行狂汗,立刻说自己马上去洗漱,逃似地回了宿舍,把自己整干净了才回来重新站她跟前,“丫头,这下有人样了吧?” 问完,他自己先笑了,这不等于承认刚刚自己是头猪吗? 邬菡仰着小脸,认真地打量他一番,才眉眼儿一弯,甜滋滋地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谨行哥哥!”她说着就亲昵地挽上孟谨行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谨行哥哥,我坐了一晚饿坏啦,你不带我去吃点什么?” 邬菡这段时间个子窜得很快,站孟谨行身边头已齐肩,小胸脯在他胳膊上无意识地一蹭一蹭,令得他心头一阵狂跳,脸上也迅速发烫,赶紧地想把胳膊抽出来。 偏生小丫头还不依不饶的,“你干吗呀?昨晚还一个劲儿地拽着我的手不让动,今天让我挽个胳膊都不成啊?” 孟谨行一愣,脸上更窘,“我以为自己做梦。昨晚是你扶我喝的水?” 邬菡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泛出亮闪闪的光芒,“不然你以为睡,田螺姑娘?” “嘿,谁信你是田螺姑娘谁傻!”孟谨行挣不脱,只好老实地带了她往食堂去。 “为什么呀?”邬菡却一下放开他的手拦在跟前问。 “真是田螺姑娘来了,准会在我醒前把早饭准备好,哪儿会嚷嚷着饿,还要我带着去吃?”孟谨行笑着绕过她往前走。 邬菡抓抓自己的头,蹦跳着跑上来,小手掌一下牵住孟谨行,歪着头耍赖,“我这个田螺姑娘不喜欢下厨!” 孟谨行的手掌被这只软绵的小手握着,丝毫没有昨晚那只手掌的温和感,他的脚步滞缓下来,转头看着邬菡问:“是不是你姑姑带你来桑榆的?” “姑姑要准备婚事,才没空管我喽!”邬菡的小鼻子皱了皱。 孟谨行略有失望,“那你怎么来的,你家里都有谁知道你来桑榆了?” 邬菡突然停住脚步,拉住孟谨行的袖子,扑闪着长睫毛,小声说:“谨行哥哥,我要是告诉你,你不许送我回去!” 孟谨行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来的吧? 他皱眉看着她,又想到昨晚那双手。 不,应该还有人陪她来的!他很肯定那双手与邬菡的不同。 邬菡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期艾地撅着嘴:“家里都忙着为姑姑准备婚礼,根本没人搭理我,爷爷竟然为了跟未来姑父吃饭,第一次不去参加我的家长会!” “为这,你跑出来?”孟谨行打量着她,捕捉到她眼中狡黠的亮光。 “哼,我就是要让他们急一下!”邬菡嘟着嘴,一副生气的样子。 孟谨行摇头笑道:“我可不敢把你留在这里。回头你姑姑知道了跟我急眼,不给我们投资了,我还不哭死?” 他说着话进了食堂,有乡干部跟他打招呼,他一边笑应着,一边招呼邬菡先找座位坐下。 邬菡不愿意一个人先坐,扯着他的衣摆,像个小屁虫似地跟后面,惹来许多乡干部的偷笑。 何其丰刚打了粥取了馒头,瞧见他俩,呵呵笑着迎上来问:“谨行,这是你妹子?” 孟谨行“是”字还没出口,邬菡已经从他身后闪上来,冲着何其丰一鞠躬,抬头礼貌地说:“叔叔好!我是孟谨行的妹妹,请多多关照!” 何其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有趣!不过,我怎么知道咱们的孟乡只有个姐姐,没有妹妹啊?还是姐姐缩水成妹妹了?” 孟谨行哭笑不得,邬菡却不以为然地说:“妹妹的范围广了,老师没教过你吗?除了血缘关系的妹妹,还可以各种妹啊!” 何其丰忍俊不禁,指着孟谨行道:“各种妹?谨行,我今天涨知识了!” 他们这里说得热闹,早吸引了来食堂吃早饭的人,纷纷围着听得开心,刘爱宝挤进来把孟谨行拖到一边,小声说:“爱娇昨天回来取药酒,小姑娘闹着跟她一起回来,又听说你在芸香喝高了,非跟爱娇一起来送醒酒药,还留在你那边硬是不肯回!” “爱娇回来了?”孟谨行立刻转头往门口望去。 “孟乡,你别看了,在家呢!”刘爱宝说,“我老妈儿说趁她回来,晚上请你吃个饭,可那丫头非说上午就得回,店里走不开。” 她说着从包里摸出本账本递给孟谨行,“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店里的账,让你闲时看看,也好知道经营情况。” 孟谨行这才明白,昨晚扶自己的是刘爱娇。 他拿着账本在手上拍了拍道:“你让她放心大胆地干,我相信她能把店子做好!”说着指了指还在和何其丰聊着的邬菡,问刘爱宝,“爱娇回去时带她吧?” “应该带的吧。” 刘爱宝话音才落,就听邬菡跑过来说:“来都来了,我才不急着回去呢!” 孟谨行无奈地朝她看看,故意板起脸道:“那我只能给你爷爷打电话,然后让警察把你遣送回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邬菡一跺脚扭转身,早饭也不打算吃了,蹬蹬蹬又往回走。 孟谨行一阵犯晕,想跨步去追,刘爱宝一把拖住他,笑道:“我去吧,对付大姑娘小女娃,我拿手!” 孟谨行想想也是,刘爱宝是妇女主任,平时看她能言善辩的,两张嘴皮儿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搞定一个邬菡应该没问题。 当即点了点头说:“你等等,我去给她买点吃的,你说服她后直接带她跟爱娇汇合吧。” 说完奔去食堂窗口买了早点出来,交给刘爱宝,看她远远地去了,才回来招呼自己。 何其丰吃完早饭,坐孟谨行边上抽烟,脸上依旧挂着笑,“你哪儿去淘出这么个宝贝来,逗得厉害!” “她还真是个宝贝!”孟谨行哧溜溜地喝着粥,头也没抬,“邬晓波的孙女,邬雅沁的侄女,你说是不是宝贝?” “这是邬家的孩子?”何其丰愣愣地下意识朝门口张望一眼,“别说,跟邬雅沁有几分神似。” 孟谨行嘴里塞着馒头,口齿不清地表示赞同。 刘明学从门口跑进来,到他俩跟前,气喘吁吁地说:“书记、乡长,顾秘书长来电话,让你俩十点前赶到县里开会!” “十点?”何其丰与孟谨行同时抬手看表,看完,孟谨行就拍拍手站起来,生吞下嘴里那口馒头,一边跟何其丰一起往外走,一边问刘明学,“赶这么急,有没有说啥事?” “没有。”刘明学摇头。 孟谨行与何其丰立刻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打起问号。 上车前,孟谨行突然想到雷云谣的那位世伯要来,匆匆跑回办公室打电话,结果说她出去采访了,他只好留了个口信,然后将此事告知姜庆春,让他到时候安排接待一下。 刚上了车,孟谨行才吧钥匙塞进匙孔,邬菡钻进副驾驶室,“要我回去,你就送我!” 孟谨行回头看看被挤到后座的何其丰,无奈地冲邬菡道:“小菡,别闹了!我这是要去县里开紧急会议,没时间送你去申城,你跟爱娇姐姐坐公车走。” “我不!”邬菡竟然也犯倔,撅着嘴说,“我不妨碍你开会,开完了送我就成。” 孟谨行赶时间,没工夫再与她绕嘴,只好隔窗冲追过来的刘爱宝喊道:“你跟爱娇说一声,我开完会直接送小菡回去,你让她自个儿走吧!” 一旁的邬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有邬菡在侧,这一路倒是不沉闷。 她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路说个不停,仿佛永不知倦,也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学校同学到家人朋友,直说得孟谨行和何其丰都是苦笑不已。 眼看快到长丰的时候,邬菡突然问孟谨行:“云谣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干吗问这个?”孟谨行瞟她一眼,“你刚刚还说好奇害死猫!” “我不是好奇。”邬菡的小鼻子又皱了皱,似乎她每次表示不满都会有这个动作。 “那又是为什么?”孟谨行好奇了。 “她是伴娘啊,那你会不会当伴郎呢?”邬菡天真地问。 孟谨行笑起来,“好像没有规定伴郎伴娘一定得是男女朋友吧?再说了,我也不认识新郎啊!”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邬菡瞪眼张嘴,直直地看着孟谨行的侧脸夸张地说,“乡长不是归市长领导吗?” 孟谨行和何其丰同时大惊,孟谨行急问道:“你的未来姑父是市长?” 邬菡认真地点点头,随即一脸奇怪地问:“你干吗这么吃惊啊?姑姑没告诉你吗?” 孟谨行一下烦闷得不行! 申城一正四副五位市长,年龄都在四十五岁以上,邬雅沁嫁给谁都等于嫁了一个老头! 第070章领导斗法(1) 到县委后,孟谨行让何其丰先去顾梦柯那儿,他则带了邬菡拐到政府办公楼找荀志刚。 把邬菡暂时托付给荀志刚后,孟谨行把荀志刚叫到茶水房,小声询问今天开什么会。 “通报梁敬宗的事。”荀志刚轻声说,“市里现在两种声音,一种是由县纪委县公安局联合主办梁敬宗的案子,另一种声音是由市纪委市公安局接管。” “没定下来谁管辖?”孟谨行问。 “斗法呢,难说。”荀志刚看看他道,“快去吧,老板过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孟谨行点点头,朝邬菡摆摆手,大步流星地下楼。 …… 县委小会议室里气氛沉重,郑三炮黑着脸,平时梳得溜光的头发破天荒耷拉下来,隐约露出头顶小片的头皮。 肖云山威严地坐在郑三炮边上,紧抿着双唇,脸拉得老长。 姜德才坐在郑三炮的右侧首位,低头一口一口吸着烟。 梅芸正襟危坐,施琳琳剥着指甲,章广生在笔记本上画圈,魏忠奎斜叼着烟眯眼翻笔记,钟敏秀时不时抬手看表,何其丰埋头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墙根一溜座位上坐着各乡的一二把手和县公安局参与案件调查的部分干警…… 孟谨行跨进门,立刻感受到齐刷刷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欠欠身,在何其丰边上坐下来。 郑三炮扫他们一眼宣布会议开始,他的脸色阴沉晦暗,语气痛心疾首,不到十句话,就连着拍了三次桌子,并且一再敦促魏忠奎和章广生要从重从快处理梁敬宗涉黑买凶案,同时要求县公安局大力整顿干警队伍,确保人民警察队伍的纯洁。 章广生紧接着向参会人员通报了案件追查情况,最后他说:“梁敬宗到目前为止都拒不承认谋杀梁畅,但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充分说明他有足够的动机,蓄谋杀害梁畅。按照县委一再强调的,从重从快处理这一案件的指示精神,该案现已移送检查机关监督审查。另外,由于梁敬宗是县人大代表,我局已根据地方组织法,将所有批捕手续提交县人大主席团申请许可。” 魏忠奎的发言比章广生简短,内容主要集中在梁敬宗私开采石场违法经营,与朱跃强沆瀣一气草菅人命上,认定梁敬宗已经严重违反党章党纪,建议县委开除梁敬宗党籍、撤消党内一切职务,并提请县人大罢免其人大代表资格。 二人发言结束后,郑三炮表现出难得的低调,把脸转向肖云山道:“云山,要不你先说说?” 肖云山点点头道:“同志们,梁敬宗一案给我们全县的党员干部敲响了警钟啊!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好好想想,是什么原因导致一名党培养多年的干部,走上这条违法犯罪道路的?又是什么原因令他的犯罪事实长期得不到揭露?同志们,我们真该好好警醒了!切不可让那些犯了错的同志一错再错,最后走上不归路。” 他说着缓缓扫了众人一眼道:“我的建议是,这个案子不但要从重从快,更要深入挖掘,狠抓源头,令长丰正本清源!如果,县纪委,县司法机构的力量不够,就向市一级的相关机构申请协助,务必一鼓作气彻查到底!” “底”字出口的同时,肖云山在会议桌上重重地捶了一拳,震得所有人耳鼓嗡嗡作响。 这是县长向书记下的战书啊! 郑三炮的脸由黑转青,目光阴冷地看向肖云山——这位当着所有人面向他宣战的县长。 不止郑三炮把目光投向肖云山,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今天哪来的底气,敢于直接宣战? 肖云山既然说出这番话,就不会畏惧任何怀疑的目光。 他镇定地把笔记本下一直压着的一叠稿纸拿出来,举在手上扬了扬道:“这里一共是十一封举报信,其中七封都是实名举报梁敬宗在担任乡长、乡党委书记期间,贪污、侵吞、挪用、占用国家扶贫资金、专项救助资金,大肆收受贿赂,对举报上访人员实行打击报复等等!” 他把这些信递给顾梦柯,让其传给大家过目,并接着说:“在过去的近十年中,从县到乡都说举报信内容失实,甚至其中个别举报人还为此获罪!那么今天,就让咱们公安局和纪委的两位年轻同志,来跟大家说说,他们在调查梁敬宗的过程中,都获得了哪些铁证!” 姜忠华和一名极为瘦削的矮个青年被肖云山点名站了起来。 郑三炮的脸色慢慢苍白起来,他的眼睛眯成细缝,目光怨毒地扫过顾梦柯和姜德才,二人都是故意别过头,不与他的视线发生碰撞。 瘦矮青年首先自我介绍身份,其系市纪委纪检一室干部汪御风。 他们在调查市民政局一宗干部违纪案时,梁敬宗被牵涉其中,引起纪委和市委领导的高度重视,要求他们根据所掌握的材料顺藤摸瓜,弄清原委。 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调查,市纪委已经充分掌握梁敬宗违纪违法的大量事实,纪检一室已将案件情况汇报给市委领导,市委领导指示纪检一室配合长丰县委彻底调查,要求做到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孟谨行还来不及为肖云山今天有备而来的拍案而起暗中喝彩,就因为汪御风这番发言而大为震动。 原来冯海洋在找他以前,市纪委已经掌握了一手证据,那么找他到底意欲何为? “……我们在深入调查梁敬宗与金丝边等人合谋绑架一案时,发现梁敬宗名下不止拥有下湾采石场,位于桑榆的华清池虽然经营人是华玉环,实际产权人却是梁敬宗,系其虚报、假报优抚人员名单,套取国家优抚资金后投资开设……” 姜忠华在细数梁敬宗犯罪事实的同时,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还取出大量白条、**,“这些都是梁敬宗多年来在桑榆乡打下的白条和用于销核的**,所涉资金达二十三万元……” “咣啷!” 一声茶杯砸于地面的脆响打断姜忠华的陈述,郑三炮嘴唇发紫地站起来,右手食指冲天而指,大声道:“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他的食指快速地指向章广生,怒目而视,“广生,我现在以县委书记的名义责令你,一周内彻底查清梁敬宗一案,给市委,给长丰和桑榆百姓一个明确的交代!” 章广生朝着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具体的表态,也没有任何反驳。 郑三炮发完指令,双手撑着桌面道,“今天的案情通报会,我们要讲的不止是梁敬宗,还要再讲讲其他一些违纪违法案件!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开这样一个专门会议,还要特地把各乡的一二把手也都叫来?就是我们不但要像云山同志说的那样把警钟敲起来,还要敲得够重够响,这样才能起到震慑作用,”他这时突然站直身子,用右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环视会议室内的每个人,“让大家的脑子清楚起来,知道身为长丰的国家干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孟谨行皱眉想着郑三炮加重语气的最后一句话的内涵,只见这位书记又一把抄起桌上的笔记本,指指魏忠奎,“忠奎,把你们这段时间查的案子一个个列出来,让他们都好好听听!” 郑三炮瞬间改变局势方向。 姜忠华与汪御风被尴尬地晾在那里,直到在肖云山的眼神示意下才坐下。 魏忠奎点头戴上老花镜,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然后又抬头从镜片后扫了大家一眼,开始说话。 他点到的几个案子并未对外通报过,听他的措词,基本都是因举报信而起,涉及的内容以男女关系居多,也有贪污挪用的,但无一例外,这些当事人都写有自述书,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这些当事人不少是姜德才一手提拔起来的乡镇干部。 魏忠奎说完以后,会议室有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郑三炮故意不说话,以增加在座众人的心理压力,气势蓄够了,他面色一寒,怒声道:“我们长丰现在真是很风光啊!哪个乡都不甘落后,非要在市委那里折腾出点名声来!桑榆的事情闹得市委领导要亲自过问,负面影响时至今日还没有消除,这几个乡又跟着闹出这几档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县的干部组织工作出现了不容忽视的纰漏!” 郑三炮矛头直指组织部,将刚刚在肖云山这里差点翻船的怒气,一板子拍在钟敏秀身上。 孟谨行暗暗替肖云山和钟敏秀捏了一把汗。 郑三炮此举显然也是早有防备,即用这些不痛不痒的违纪案例掐住姜德才的咽喉,又用打钟敏秀板子的方式剑指肖云山。 钟敏秀描摹精致的眉毛全拧在了一块儿。 这个临时扩大会议,议题是案情通报,但通知常委们开会的时候,口头上说的仅是梁敬宗的案子,谁也没想到郑三炮留了一手,以防会上有人捅他一刀。钟敏秀此刻明知郑三炮借题发挥,但她除了沉默以受,不能作任何应对。 郑三炮一举扭转刚才几近灰溜溜的退败局面,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回到他的身上,在他眼中,姜德才就是他手心里拽着的一只蛤蟆,想落井下石实在还嫩了一点,肖云山更是毫无根基自取其辱! 第071章领导斗法(2) 肖云山性格沉稳,既然出手,必不会让郑三炮如此一反击就倒下。 何况,他也清楚,今天如果一击不中,日后想再找这样的机会就渺茫了,姜德才今后也未必肯再施以援手。 郑三炮拿姜德才的人做文章,那么肖云山今天就送姜德才一个人情。 他这个时候咳了几声,右手轻敲桌面,不紧不慢地说:“郑书记说得非常对,组织部确实应该引以为鉴,严格干部提拔任用标准。不过,长丰全县近万大小干部,副科以上干部就一千多,如此庞大的干部队伍,我们不强调组织部管理人手是否够,就事论事大家也能理解这些害群之马只是个别中的个别,咱们不能以偏概全,将偶然现象看成必然现象。” 肖云山把魏忠奎后来说的几个案例定为偶然现象,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大家,作为偶然现象就没必要像梁敬宗案一般大张旗鼓地追究责任。 孟谨行心头低叹,这些案例并非空穴来风,涉及的干部也确实是犯了错,但肖云山为了战胜郑三炮,三言两语让整件事发生质变,可见他也是一个官场老油条。 但他也暗问自己,如果换作他处在目前的境地,要怎样扳转局面? 他心中发出苦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肖云山的选择还是正确的,变通不等于合流。 姜德才有肖云山打了底,立刻接过话茬说:“不错,我们不能因为个别特例,就对组织部这些年的工作成绩一棒子打死!尤其敏秀同志上任以后,组织部的工作还是相当有建树的。” 钟敏秀暗吐一口气,轻瞥郑三炮,看他下一步准备如何接招。 郑三炮听了肖、姜二人一唱一和的发言后,心中浊气再度上升,横了一眼刚刚毫无预兆倒戈的顾梦柯,朝梅芸使了个眼色。 梅芸向来讨厌钟敏秀一脸清高的样子,得到暗示,立刻冷冰冰地说:“肖县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历来提倡奖功罚过,组织部做的好的地方不用说都能看到,同样,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是有目共睹。桑榆出了非法雇工、绑架等恶性案件和造假事件后,组织部都干了些什么?让违纪、违法的人挪挪屁股底下的位置,就算把事情揭过去了,这叫什么?姑息养奸!” 钟敏秀差点吐血,梅芸竟然如此闭着眼睛说瞎话,将郑三炮授意顾梦柯在常委会上提出的建议,变成屎盆子直接扣在组织部头上,这让她几乎就想拍案相对。 但她很快看到了肖云山阻止她的目光,只好埋下涨红的脸,将一腔怒气憋回心里。 梅芸看到平时像只骄傲孔雀的钟敏秀埋下头时,心里甭提有多带劲了,再看到郑三炮向自己投来的赞许眼光,更加飘飘然,眼角现出些许春风,不由自主扬着下巴,抬手很有型地拢着自己的狮子头。 梅芸说了话,郑三炮的铁杆们自然不甘落后,施琳琳、魏忠奎先后跟着呛声,章广生虽然也发了言,但他一改以往的果敢风格,刀切豆腐两面光,两面都帮又谁都没帮上。 顾梦柯关键时候反出郑三炮的阵营,知道郑三炮不会轻饶自己,刚刚这个屎盆子看似扣在组织部头上,但他作为当时的倡议者,真要追究责任将难辞其咎。 所以,在肖、姜二人没有进一步扭转局面前,他不敢出一丁点声音,生怕继续惹祸上身。 坐在墙根的一群人都没想到今天能开眼,亲见县委这帮大佬斗法,因为事关各自前途命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竖直耳朵,不肯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会场形势到此时,对肖云山、姜德才并不有利,甚至由于常委们的相继发言,他们在常委中的弱势渐渐显露出来。 姜德才脸上已经流露出焦急的情绪,肖云山却似信马由缰一般瞟了常务副县长邝阳一眼,邝阳立刻会意地张嘴发言:“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啊,其实,组织部就算千错万错,但终究是在党委领导下工作,任何一名干部的任免,都离不开党委的集体决定。尤其像刚刚梅芸同志提到下湾问题造成恶劣影响后的干部任免,那更是少不了县委主要领导的亲自关心过问!所以,这个嘛,呵呵,我还是不多说啦。” 孟谨行嘴角一弯,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好个邝县,一个妙传,皮球直接踢回郑三炮怀里! 一众乡干部和干警有跟郑三炮的,有跟肖云山的,有跟姜德才的,也有哪个都不跟的,这个时候当真是笑的、愁的、看戏的,各种心态不一而足。 郑三炮此时已经意识到,当这么多人开战是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原以为自己凭着十几二十年的根基,对整个常委班子是具有绝对操控能力的,今天看来,那是自己屁股底下一直擦得够干净,才没有人敢露头挑战自己。 如今,被梁敬宗这个孙子糊了一墙的臭狗屎,擦哪儿都得沾一身臭,这帮狗东西闻着味就上赶着来踩了。 他正想着是不是先让下面的人都回去,自己再继续收拾组织部这帮不听话的东西,平时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宣传部长杨枫,竟然也懒洋洋地说话了:“我看啊,就是这句话,下面人犯错,在座常委都有责任,谁也别埋怨谁。依我的意思,抓紧查案抓紧结案才是正理,至于领导责任嘛,也不要在这里讨论了,县委开个民主生活会,让钟部长代表组织部在会上做一下自我检讨算了。” 钟敏秀这个时候不含糊,立刻应声:“我一定在会上,代表组织部虚心接受同志们的批评,深刻检讨。” 肖云山侧过身看着郑三炮,慢条斯理地说:“老郑,我看就这样吧。另外,案情也通报过了,不如早点散了,山路不好走,让下面的同志趁天亮着回去也安全些。” 郑三炮那个气啊! 不但没有修理成钟敏秀、顾梦柯,最后反倒责任都赖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话都让肖云山给说尽了,他第一次感到无比的羞愤。 他很不甘心地把目光扫过全场,希望再抓个常委出来帮自己说话,但是他的目光扫到哪里,哪里亮给他的就是一个黑脑壳,没有人愿意再继续当着基层干部的面,再斗下去,太难看了。 他略带怒意地挥挥手说:“既然大家的意见比较集中,那就改日开民主生活会的时候再开展内部批评。现在,除常委外的其他同志先散会吧!” 肖云山与姜德才这个时候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在猜测,郑三炮让常委继续留下的用意是什么? 墙根的一溜人陆续走尽,顾梦柯起身去叫人来给常委们添了茶水,然后关了门又发了一圈烟。 郑三炮慢吞吞喝着茶,心里耻笑着肖云山、姜德才这种昙花一现的胜利,他很快就会让他们明白,长丰永远是他说了算! 他喝完茶,重重地盖上杯盖放到桌上,眼神冷然地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肖云山脸上,“云山,桑榆的事让我痛定思痛啊!尤其昨天去向市领导汇报工作后,我觉得真的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桑榆的班子了。” 肖云山的浓眉轻轻挑了一下,“哦?” 众常委都暗暗吃惊,郑三炮迅速反击肖云山的手段,竟是直接动桑榆的班子。 谁都知道眼下桑榆的何、孟二人都是肖云山的人,而且这二人是导致梁敬宗下台的关键人物,尤其那个孟谨行,更是一次次有意无意将梁敬宗逼上了绝路。 郑三炮这个时候动桑榆领导班子的理由是什么? 姜德才第一个表明自己这种想法:“老郑,眼下何其丰、孟谨行这个老少组合,加上其他班子成员,应该能够保证桑榆未来的平稳发展。何况,梁敬宗的案子还没有结案,基层干部群众想法很多,这个时候再动桑榆的班子,会人心不稳。” 郑三炮瞥他一眼道:“桑榆班子的问题是从根里烂出来的,并不是其丰和小孟两个人就能力挽狂澜的!云山刚才拿出来的十一封举报信对我触动很大,梁敬宗真的本事大到能一手遮天?我看未必!关键是人心向贪,他抓住了别人的弱点替他打掩护,才使他能一直安稳地保全自己。我们不能坐等纪委的同志查出点东西来,再被动地去处罚任免干部,而是应该未雨绸缪制定出新的制度,来适应这种市场经济条件下,干部**的新动向,将一切不良因子消除在萌芽状态。” 肖云山感觉,郑三炮这个提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仅仅是今天会上受挫后的反击这么简单,当下掐了手里的烟,看着郑三炮问:“你有什么提议?” 郑三炮这时看着肖云山,口气极为无奈地说,“云山啊,我知道你到长丰这两年,没少为了桑榆停滞不前的经济在市委挨批,也想了不少的办法,遗憾的是,他就像一架沉重的旧机器,不但拖垮了自身的发展,也严重拖垮了长丰的整体经济。” 他说至此,又端起杯子来慢慢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继续说出自己的建议:“所以,我的意见是,撤销桑榆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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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都是弯道,不能停车!”孟谨行皱眉,还真是不能表扬,刚刚在心里夸她可爱,回头就出幺蛾子!“你先说,又出啥事了?” 邬菡双眼圆睁看着他说:“你一会儿进城就把我放下吧,别送我到家了!” “那怎么行?”孟谨行狐疑地瞟她一眼,“你不会想在我放下你之后,又偷偷离家出走吧?不行,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家,亲眼看你站在家人身边才行!” “哎呀,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乖乖回家还不行吗?” “不行,我相信眼见为实!” “哎哟,那样也会让你眼见为实的!” “瞎扯什么?”孟谨行瞪她一眼,“现在开始,老实坐着,再二十分钟就到了!” 邬菡用一种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说:“谨行哥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送我回家,否则你会很惨的!” “丫头,我告诉你,你谨行哥哥啊,别的没有,就是胆大!所以,你不用吓唬我,没用的。” “我真不是吓唬你!”邬菡苦着脸说,“这个时间回去,你们的市长大人肯定在我家讨论他们的婚事,你和姑姑会被抓现行的!” “越说越不像话!”孟谨行心里也愣了一下,照这样,似乎是不去打照面的好,但小丫头这句“抓现行”让他极度别扭,他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现行好被抓的? 邬菡看他脸有愤色,大人似地叹口气,“看来还没明白啊!唉,你现在开的这辆车,就是市长送的,当时就说当聘礼。” “吱——” 一声难听的尖啸,福特刹停在山道上,引得交会的来车司机一阵怒骂。 孟谨行看看这辆自己开了有日子的坐驾,再望望邬菡很认真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暗骂邬雅沁有病,把人家给的聘礼塞给自己。 “那正好,我给他们把车送回去!” 他重新发动车子,咬牙切齿地说。 说完了,他又好奇,哪个市长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一台几十万的进口豪车? 他终于下决心问邬菡:“你一直市长市长的,说的是哪位市长?” “市长还有哪位?当然是翁灿辉啊!”邬菡仰头说。 孟谨行手一抖,车差点往坡道翻出去。 他惊魂未定地看了邬菡一眼道:“开玩笑吧?我记得当时就是你说的,送这台车的人还因为你姑不肯接受,到你家来哭过。堂堂翁市长怎么会做这种事?” “你不信啊?”邬菡生气了,“行哦,那你就送我回家吧,见到了你就信了!” 孟谨行信了,不然,翁灿辉怎么会突然就带着刘飞扬到桑榆来呢? 这一想,他又惊出一身汗。 那天从长丰到桑榆的一路,邬雅沁就坐在邬菡现在的位置,岂不都看在翁灿辉的眼里? 他暗暗叫苦,这算什么事啊,莫名其妙沾身麻烦,果真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碰不得,这车从一开始就不该收! 但他转念就觉得这种情绪纯属多余。 别说他和邬雅沁只是校友,就是这车也一直在无极草堂名下,自己不过是借用,有什么好担心的? 邬晓波在申城中医院工作时期分到过一套房改房,自从邬雅沁将无极草堂在申城的总店转赠孟谨行后,邬氏父女就带着邬菡一起回到碑林街的医院宿舍居住。 孟谨行将福特开至楼下,与邬菡一起下车往楼上走。 邬菡惊异地看着他边走边问:“你真敢上去啊?” “我没偷没抢干吗不敢上去?”孟谨行理直气壮地睨她一眼。 邬菡老成地点点头,“也是啊!” 二人直上三楼,咚咚两声敲门后就有人来开门,“老妈儿,我回来喽!”邬菡直接扑了进去。 等邬菡亲热完,孟谨行才看清邬菡的母亲三十**岁的样子,中等个子,虽然身材微微发胖,但一脸光泽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以及光亮饱满的额头,无不体现她的优渥生活。 “您好!我叫孟谨行,是……” 孟谨行自我介绍才进行了一半,邬晓波就被邬菡拖出来,打断了他的介绍,“谨行,快进来!储芬,快给谨行拿鞋子啊!” 一顿纷乱的招呼,孟谨行总算换好鞋进了门,一眼就望见客厅沙发上端坐的翁灿辉和邬雅沁。 “翁市长也在?”孟谨行故作不知地看向邬晓波,“你们谈事的话,我改天再来拜访!” “呵呵,没事没事!”邬晓波立刻说,“他们商量婚事呢!” 邬雅沁此时已站起来朝他招手,“谨行,这边来坐。自己家里不必拘束,等我结婚后啊,私下里灿辉就不是什么市长,是你的姐夫了!” “原来学姐要嫁的是翁市长,那我先给二位道喜了,贺礼等下回来时再送上!”孟谨行冲着翁灿辉道。 翁灿辉笑了笑说:“你就不要送贺礼了!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对雅沁的救命之恩呢!” “姑父,谁说你没谢过?”邬菡在一边插嘴。 “我谢过了吗?”翁灿辉诧异地问。 邬菡笑着离开邬晓波身边,一下跳过去挨着翁灿辉坐下来,笑眯眯地说:“当然谢过啦!谨行哥哥现在开的福特啊,就是姑姑以你的名义借给哥哥代步的。” 孟谨行讶然,这小丫头脑子够活的,竟然撒谎都不带眨眼的,小看她了,真是有其姑必有其侄。 翁灿辉和煦地朝邬雅沁笑笑说:“还是你想的周到,这样甚好!” 储芬给孟谨行泡了茶来,翁灿辉又笑问:“我听雅沁说,你们和创天的投资还没有谈妥?” 被问及此事,孟谨行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他向肖云山建议拆分投资项目的时候,并不知道翁灿辉与邬雅沁的这层关系,自然就不会把其中的利害考虑进去。 本来,能这样近距离私下接触翁灿辉,是一个向他进言的绝好机会,但他此时完全把握不准邬雅沁是怎样一个立场。 从私人角度来讲,她确实对他出手够大方,虽然他博了命救她,但人家也用无极草堂的总店作了回报,也算对得起他了。 “哈哈,看来,咱们的小孟乡长对我有点畏惧啊,连问题都不敢回答我!”翁灿辉不真不假地笑起来。 孟谨行附和着干笑两声,终于咬咬牙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们的确还没谈拢,而且,我对桑榆招商引资这一块工作有一个整体设想,希望创天的投资能在这个设想的框架内进行。” “哦?能说来听听吗?”翁灿辉颇感兴趣地问。 “哎哟,怎么这就谈起工作来了?”邬菡不满地抱怨。 邬雅沁也笑笑说:“是啊,在家还是别谈工作了。你们要是真想聊,一会儿出去找个地方慢慢谈。” 第073章接受挑战 翁灿辉果真接受了邬雅沁的提议,离开邬家前询问孟谨行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去喝杯咖啡,孟谨行接受了。 孟谨行对翁灿辉的印象完全停留在徐旸等人对他的评价上,也因为长丰过于严重的派系斗争,使他很当然地、狭隘地把翁灿辉定位在葛云状的对立面。 闲聊一阵后,孟谨行发现,翁灿辉很健谈,私下场合并没有多大的架子,尤其听说他是西南政大七八级的毕业生时,孟谨行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父亲也是西南政大毕业的,不过他是五八级的。”孟谨行说。 “呵呵,说起你父亲,我跟他其实有过几次短晤。”翁灿辉慢慢搅着咖啡,现出回忆的表情,“记得第一次是我刚进校那一年,他们一批老学子回校祝贺学校复学,他作为校友代表上台发了言,很是激情澎湃。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学校,那是四年前了,我和他都参加了学校的四十周年讲座,他话少了许多啊!” 孟谨行心里一阵黯然,翁灿辉几句话便道出了父亲二十多年的仕途沧桑,也恰好戳中他心底深处最敏感的部分。 “他现在还好吧?”翁灿辉问。 孟谨行点点头,“挺好的,每天一杯茶一张报纸八个小时,然后在家种种花养养鱼,还算逍遥。” 翁灿辉笑笑说:“希望我有一天也能过上这样清闲的生活。” “您正直事业黄金期,现在想这个为时过早吧?” “呵呵,人生难料,仕途更难测,谁知道呢。”翁灿辉感慨道。 孟谨行沉默了。 俩人默默喝了一杯咖啡,翁灿辉似乎从短暂的伤感中拔了出来,问孟谨行:“你还没有告诉我,对于创天的投资,到底是怎么想的?” 翁灿辉的平易近人,让孟谨行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听完孟谨行的设想后,这位市长沉思许久才缓缓地说:“我一直以为,创天到桑榆投资是你和雅沁商量好的。”他略带自嘲地笑了笑说,“看来,我得好好了解一下你这位年轻乡长了!” 翁灿辉这样想,孟谨行一点都不奇怪,是男人都有嫉妒心,尤其是看到自己未来的老婆,要拿着大把的钱去砸一名年轻乡长的政绩,翁灿辉要是没想法就是神仙,什么报救命之恩的说法,在感情面前是不会被理智对待的。 “您要愿意,可以慢慢了解我。”孟谨行说。 “听说,你跟老葛的女儿在谈恋爱?” 孟谨行愣了一下,才回道:“我俩是在恋爱,不过,没见过家长。” “为什么?老葛反对?” “不是,是我觉得自己现在一无建树的,就这么让云谣跟我,太委屈她。” 翁灿辉呵呵笑起来,“自尊心很强啊!” 孟谨行再度发愣,他猛然发现,在感情这件事上,他确实还是想保留最后一点自尊。 “很好,这不是什么坏事!”翁灿辉说,“男人嘛,就该让女人觉得可靠安全,这样,人家家人也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对吧?” 他说着又笑道:“这事你可以让雅沁帮你敲边鼓啊,她跟老葛的夫人私交颇厚,应该能帮你说上好话。” “呵呵,以后吧。”孟谨行抓抓头,“起码得做出些成绩来,不然学姐帮我说话,声音也不响啊!” “也是。”翁灿辉眉毛跳了一下,“你刚刚说的那个项目分拆引资,有跟老郑、云山汇报过吗?” “跟肖县提过。” “他怎么说?” “他让我先打报告上去,县委讨论一下。” 翁灿辉本来低着头在点烟,听到这话,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瞄孟谨行一眼道:“云山什么时候也变滑头了?” 孟谨行心说,创天是你大张旗鼓带到长丰来的,肖云山再怎么是葛云状的亲信,也不敢明着跟你过不去吧? 但这话只能心里说说,嘴上他一个字都没敢讲,非但不敢讲,连表情都不敢有。 翁灿辉重新低头点上烟,忽然想到什么,马上又在不锈钢盘中把烟摁灭了,讪讪地说:“这种西餐店就是规矩多,我平时最怕到这种地方。” 孟谨行奇道:“那我们刚刚可以去火锅店啊!” 翁灿辉眼睛一亮,“你也喜欢火锅?” “喜欢啊,西南人大都喜欢嘛!” 翁灿辉立刻摇摇头说:“雅沁就不喜欢,她留洋几年,别看中医那套没丢,生活早就西化了。” 孟谨行忽然有些动容。 翁灿辉应该是真心喜欢邬雅沁,才会这么在乎她的感受,即使她不在场的情况下,还是自觉按她的喜好要求自己,实在算是难得之极。 翁灿辉很自然地又把话题拉回孟谨行的设想,他说:“云山应该是相当欣赏你的。前些天到市里汇报工作,还特意跟我提到申桑公路建设的事情,提了你的一些个设想,我觉得非常好。正好,我们最近正和省交通厅、辽元市洽商共同修建申辽高速,四自公路的设想虽然用不到这上面,但你那个招商引资建公路的想法还是启发了我。” “您觉得有用?”孟谨行欣喜不已。 翁灿辉点头道:“不错。”他停了停道,“小孟,如果,我是说如果,把你调到市里来工作,你自己怎么看?” 孟谨行张口结舌地看着翁灿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反应不过来。 “吓着你了?”翁灿辉笑道,“省委选调生放在基层是为了磨炼你们的心智,你这段时间的表现的确是可圈可点,市委不可能让你长期待在下面,把你放到合适的岗位上才能真正发挥你的才智啊!” 孟谨行还是有点懵,嗫嚅着说:“就算您设了一个‘如果’,我还是觉得有些突然。至于说到可圈可点的表现,我也觉得惭愧,到桑榆半年,其实真没做什么。” 翁灿辉道:“年轻人懂得谦虚是好事,但面对机会也绝不能错过,不是吗?” 孟谨行看着翁灿辉泛着亮光的额头,觉得自己真有做梦的感觉,不由自主甩了甩头,讪笑着说:“您能这么看得起我,我打心里感激!可是,我这么年轻没经过事的人,到市里能干什么呢?” “呵呵,我既然说了如果,就表明这是一个有前提的建议。至于前提,就是你在桑榆的建树!”翁灿辉正色道,“如果你能让桑榆的经济在一年内大有起色,市里就一定有更适合你发挥的舞台等着你!” 翁灿辉敲了敲桌面道:“怎么样,年轻人,敢不敢接受挑战?” 孟谨行大为震动,强势市长果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翁灿辉显然是深谙用人之道的。 如此短暂的交流时间内,他就从孟谨行对待事业、感情的态度上,对孟谨行有了直观的认识,所提的建议既尊重了孟谨行不惧挑战的个性,也恰如其分地拨动他心底对更高平台的向往之弦。 孟谨行沉思一阵后,郑重地朝着翁灿辉点头,“我接受。” “有志气!”翁灿辉赞许地笑道,“回去好好地干,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 “谢谢市长!”孟谨行欠身道谢,整个人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醒过来。 与翁灿辉分开后,孟谨行打了个传呼给雷云谣,得知她在报社,立刻驱车前往。 初冬的夜晚,冷风已冽,接到电话后的雷云谣,穿着件薄毛衣就跑到报社门口翘首等待情郎的出现。 孟谨行老远就看见在风中来回跳动的雷云谣,心里一暖,开始为自己前晚电话里的态度后悔。 从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其实就知道她和姐姐、母亲不是一类人,是那种有点心机又有点任性的女孩,也正是她不同于家里两位女同胞的特点,才吸引着他选择了她,所以,还真不该对她时常出现的埋怨感到不满。 他停了车,从驾驶位上跳下来,连车门都没关就跑了过去,把她一双冻红的手合进自己的大手掌内,心疼地说:“傻不傻?穿这么点在这里等!” 雷云谣嘻嘻笑了笑,小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问:“跟周叔叔谈得怎么样?” 孟谨行僵住了,“你的同事没帮我传口讯吗?” “什么口讯?”雷云谣讶异地看他,一双手抽了出来插进裤兜。 孟谨行一阵头晕,心说怎么有这么不靠谱的人? 他解释了一下早上的情况,然后说:“我马上打电话回去问问庆春吧。” “问什么问!”雷云谣俏脸含怒,“你要是真把这事放心上,开完会就应该打电话回去问,还用等到这时候?” 孟谨行心道,你这么重视这人,可他也不见得重视这件事,要不然上次不来怎么就一点交代都没有?这可不是诚心做生意的生意人风格。 只是,他想着雷云谣在风中等自己,不忍心把这话说出来让她更感不快,便放下身段连连道歉。 雷云谣却不领情,“你也别道歉了!我算看出来了,就你平常油嘴滑舌不肯吃亏的样,肯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也不是为我,纯粹是看我爸的书记身份!” “雷云谣!” 孟谨行万料不到这样刻薄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一声断喝过后,头也不回地上了福特,绝尘而去。 ps:在书评区设了一个置顶的纠错楼!每次新章节上传前虽然都会再三检查,但过些日子再来看,还是会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让我很感纠结。想想还是觉得众人拾柴火焰高,设一纠错楼,恳请书友们发现书中问题及时来书评区指正,使我能及时修正。当然啦,这么做还有一个私心就是,真的非常希望大家不要只是默默看书做无名英雄,能走到前台和我多交流,这样才能让《宦谋》真正活起来,我也能真实感受到各位无穷的力量! 第074章意外消息 孟谨行发着火上路,油门一脚到底,速度直奔二百码,在临近午夜的公路上左闪右突没有减速的迹象,白色福特所过之处喇叭声响成一片。 直到驶上山道,他的怒气才渐渐压下来,车速也慢慢降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正视雷云谣这种动辄问咎的态度了,这中间肯定出了某种问题,才使自己在她面前做什么都成了错的! 到桑榆已是凌晨,孟谨行没有进乡政府,而是把车开到大洋村村口的石桥边,打开车窗,呼吸着山间的清新空气睡去。 …… 次日才上班,孟谨行就接到邬雅沁的电话,她的声音透着疲倦,“昨晚云谣骚扰了我半宿,你再生气也不能甩手就走啊,多让女娃子下不来台嘛!” “我要不走,得跟她在报社门前吵架。”孟谨行轻抚着额头叹气,“在桑榆的时候,她虽然也任性,但大方向上是很有分寸的。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看我哪儿都不顺眼!” “你体谅她一点,她也是心里憋屈才会这样。” 孟谨行一激灵,“学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老妈儿不知什么原因,坚决反对你们的事,你说她一个女娃子,遇上这种事,心里得是多大的压力?” 邬雅沁一说原因,孟谨行反而镇静了。 “怎么不说话?”邬雅沁问。 “她可真傻。”孟谨行道,“不就是大人反对吗?干吗不直接告诉我,让我和她一起面对?她妈妈如果觉得我现在没出息,那我就做出点成绩来给她看嘛。” “谨行……”邬雅沁犹豫了一下,“我和雷卫红关系不差,也替你们探过她口风,可是她在这件事上好像态度很坚决,而且只字不说原因。” 孟谨行握着话筒皱眉,“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妈妈要棒打鸳鸯,也得搬出个理由来吧!” “我是想帮你们一把,现在看来帮不上,只能靠你们自己。”她说,“所以,你也别怪云谣,她心里的烦是你所想像不到的。” “行,我知道了,回头我就打电话给她。”孟谨行说着问道,“市长应该跟你说了吧,我想分拆项目招商的事?” 邬雅沁随口就回道:“说了。不过,私下咱们就不聊这事了,反正什么事都需要磨合,我理解。” 孟谨行最欣赏邬雅沁的就是这点,永远不会公私混谈,当即就说:“那好,下次商谈的时候,咱们再正式讨论……” 他这边和邬雅沁还聊着,姜庆春走了进来,他匆匆结束电话,问姜庆春:“昨天的客人走了?” 姜庆春扔了支烟给他,“吃完晚饭回的申城。” “谈了些什么?”孟谨行问。 “聊了聊桑榆旅游开发的事,以及他想在小凤山建休闲山庄的事。”姜庆春停下来点烟,点完了才接上,“听他的口气,是想参与桑榆的整体旅游开发。”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孟谨行桌上,“这是他的名片,让你得空的时候联络他,再具体谈谈。不过……” 孟谨行听他突然拖腔拿调的,立刻说:“有话直说。” 姜庆春干笑两声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位周老板应该跟葛老大关系不浅,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多钱都以小雷的名义来投资。所以,这天富和创天两家公司都要参与我们的整体旅游开发,不是我说啊,哪边都不能得罪,是吧?” 孟谨行一耸眉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想那么多还能干事吗?” 姜庆春闻言又是一阵干笑,“还是孟乡有魄力!我是担心,都知道桑榆的旅游开发要先行一步,除了这两位领导带来的老板,会不会还有其他领导再介绍人来?那就更摆不平啦!咱们在老百姓眼里也许是个官,可在上面那些人眼里,屁都不是啊,得罪哪个都是死胡同。何况,最近风向吹得又乱。” 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张望一番,又回进来,压低了声音问:“乡长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什么风声?”孟谨行诧异地望着他,“老姜,别搞得神神秘秘的,有话就直说。” 姜庆春的佝背挺了挺,眯眼看了孟谨行一阵,才又嘿嘿讪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都是空穴来风,我也真是活回去了,跟你说这些。孟乡,你就当我放了个响屁,风一吹,啥都没了。” 说完,这家伙就背着手,摇晃着去了,搞得孟谨行莫名其妙。 “丁铃铃……” 铃声唤醒孟谨行,他接起电话,“你好,我是孟谨行。” “谨行,大事!”荀志刚的声音很急切地通过电波传送过来。 “怎么啦?”孟谨行朝门口姜庆春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风是不是吹来了? “昨天你们走后,常委会一直开到晚上。” “这么久?” “郑老大提出要撤销桑榆乡。” “什么?” “吃惊吧?”荀志刚道,“老板和其他常委也没有想到!” “那结果呢?” “会撤!”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随即问:“这样的事,县里不能擅自决定吧?” “原则上是如此。不过,他这个提议很是时候。” “怎么说?” “省里现在提倡推动城镇化,全国各地都在搞撤乡并镇,省市两级也一直有这方面的打算。他趁着桑榆最近接连出问题的机会,把这件事提出来,本身胜算就不小,再加上年终各类数据汇总,领导们正为长丰经济停滞不前恼火,他又把这个停滞原因扣在桑榆头上,一下子让所有人肩上的压力小了不少。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反对?” “也就是说,市里也会支持他的提议?” “不是也会,而是已经口头同意,肖县昨晚求证过。” 孟谨行一震,脱口问:“一二把手都同意?” “对,不仅如此,市委还专门为此事开过闭门会议,原则上都不反对。” 孟谨行伸手摸过桌上的烟,单手点了,脑子里快速回想着昨晚翁灿辉对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并不是真正看重自己,而是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 “四哥,你觉得会和哪个乡合并?” “这个目前意见不统一,老板的意思是强弱相济,郑老大要把几个弱的并一块儿。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乡领导的位置一下会少很多,因为精简干部队伍、减少财政开支是郑老大提出撤乡并镇的理由之一。” 孟谨行大口地吸着烟,心道,傻瓜都明白这道理,不仅位置会减少,两个正职位置更是会抢得头破血流。 “谨行,我不多说了,你自己早做打算。”他临了又补了一句,“我估计,肖县会找你谈话,你到时候千万别谦虚!” 孟谨行道了谢,挂掉电话,吸烟沉思。 如果,按肖云山的意思进行合并,那么作为经济排名在长丰挂尾巴的桑榆一二把手,自然是不可能争到新建镇的一二把手位置的,孟谨行不明白,自己如果手里没有足够的权力,又怎么去挑战翁灿辉提出的目标? 要是按照郑三炮的意思,几个弱乡合并,财政开支虽然有所削减,但各自的积欠问题不会减少,谁执政都是一件头疼的事,而且几个乡被分流掉的人员,要想安抚住也是件极费神的事,总之,那个位置会烧屁股。 这样一想,他有点明白了,郑三炮向市里汇报的时候,已经同时提交了合并的方案,翁灿辉之所以给自己提出挑战,就是基于这个来的。 也就是说,他如果想坐上这个位置,翁灿辉会支持,但前提是那个一年目标。 而这个一年目标,表面上只提到经济提升,实际上理顺关系也是重要一环,关系不顺,工作就不能开展,更谈不上埋头搞建设。 他这才发现,这个挑战还真是高难度。 想清楚这些环节,他暂时把此事扔在一边,打电话给雷云谣,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显然昨晚一直在哭,他心全乱了。 “云谣,昨晚我不该一走了之,你骂我吧!”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你!”雷云谣声音轻得像猫,一下下挠在他心上。 “休息天我去申城找你,我们一起去见你妈!” “不要!” “云谣,除非你自己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否则,这个问题我们始终要面对!你妈再怎么反对,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你就不怕她羞辱你啊?”雷云谣低声道,“我妈刻薄起来,那话肯定比我昨晚说得更难听。” 他沉吟数秒,郑重地问她,“云谣,你现在摸着自己的心,认真地告诉我,你确定要跟我吗?” 听筒内传来咝咝的电波声,有点像他不规则的心跳,时间在这个时候显得漫长难熬。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雷云谣的声音很轻很缓,却无比坚定。 “咚,咚,咚……”他把一只手抚到胸膛上,想要按住那颗快跳出来的心脏,“云谣,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一定能说服你妈!一天不行等一月,一月不行等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三年地等,只要她爱你,总有一天会被我们感动。” 第075章现场直播 与雷云谣聊完情话后,孟谨行让她通过报社的网络查了国发办的那份文件,结果一点不假,不但有这个文件,她还通过高长明证实,所有项目的申报都已经上报到市财政局,一月底前将上报省财政厅,其中长丰县几乎申请了文件允许的所有项目。 “乡长!乡长!” “啊,忠年!” 孟谨行回神朝姜忠年点点头。 “乡长,我和老许去过财政局了,他们说没有新政策。”姜忠年觉得今天孟谨行的神色有些奇怪,但还是道明来意。 “没有?” “你们找的是谁?” “农改办,老莫那里。” 孟谨行点了下头说:“你和琴芳碰下头,弄个报告,就说按国发办24号文,向县里申请乡村公路建设和教育经费补助两个扶贫项目。”他摇摇头又说,“再加一个推广家庭养殖补助。” 姜忠年瞪大了眼睛,嘴张了又张没把话问出来,赶紧找姜琴芳去了。 孟谨行看了看表,拿起电话打给何其丰,“我想去一趟县财政局。” “这个时候去财政局干吗?”何其丰在电话那头说,“你要有时间,就过我这儿来聊聊。” “你是想说撤乡并镇的事吧?” “听说了?” “嗯,刚听说。” “那你还不把心思多花点在这上面?财政局那边有什么事,让忠年他们去搞,反正好坏现在都没关系了。” “这可不是你当书记该说的话哈!” “谨行,我年龄不小啦,这次真这么一弄,这辈子也就到头了!”何其丰说得很是沮丧,“上面一句话,我们就得拍拍屁股滚蛋,母亲都不管我了,我还管那么多干吗?” “何书记,这话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外面还真别露出来。”孟谨行道,“先别说才只是一个消息,即使到最后关头,结果也不一定能保证,现在认输是不是早了点?” “呵呵,到底是年轻人,精神头永远是向上的。”何其丰揶揄道,“随便你吧,你要想站好最后一班岗,我不拦你。” 孟谨行知道何其丰是失了斗志,三言两语根本不能让他重振精神,便也不再多说,挂下电话转拨胡四海,确认谭宇的行踪。 “你要找我们头?” “嗯,我上任也有段时间了,还没正式拜会过咱们的财神爷,今天正好有点时间,就不知道能不能幸运撞上他?” “没有也要给你创造条件啊!”胡四海倒是仗义,“你先赶过来,到了给我电话,他要在,你就直接去,如果跑外边,我想办法让你们见面。” “那谢谢二哥了!对了,上回你说最近老是腿酸乏力,回头我给你带瓶药酒来,保管有效。” “真的?”胡四海惊喜地问了一声,紧接着就道,“那你有没有那个壮肾的?” “啊?哈!”孟谨行笑起来,“你不会腿酸乏力是让嫂子剥削狠了吧?” “瓜娃子!”胡四海笑骂,“我倒是想啊,可惜老田耕多了,早不肥了。” “那你要这干吗?”孟谨行不笑了,正色问。 “是我们头!”胡四海压低了声音,“年纪一大把,找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夫人,夜夜新婚,靠伟兄一年四季撑着,迟早得疲不是?” “原来是这样。行,我记下了,保证带到。” 孟谨行搁了电话就出门,直接去找山玉娇,说了想要的药酒,山玉娇皱着眉看他半天,直看得他心里发毛,连连声明是别人要,不是他自己。 回到乡里,姜琴芳正好写了草稿来找他审核,俩人站在办公室里商量了一阵,姜琴芳拿去改完打印了几份又拿来找他签字去盖章,一顿忙乎下来,他总算在上午十点带着报告上路,到长丰已是午后。 胡四海接到传呼很快就回了他,说正好,他陪小夫人买完东西,正陪她吃饭呢,让孟谨行赶紧地汇合。 孟谨行把车开到长丰唯一的正和百货大楼,停了车拐进正和背面的小街,找到胡四海说的广汉火锅,脚刚跨上台阶,眼角余光似瞥到街角正和女人打kiss的男人有几分面熟,不由转过头去多瞧了一眼。 男人似也感到有人瞧自己,嘴上一点没松劲,脸却转过来,扔给孟谨行一个大大的卫生球。 这一看,孟谨行完全瞧清对方的脸,是柳思涵的老公闻鸣。 孟谨行下意识去瞧那女人,虽然看不到她的正脸,但光从身材就能断定绝对不是柳思涵,不由得摇摇头往台阶上走,想来,柳思涵这女人也真是遇人不淑,尽碰到渣男。 一路想着进了大堂,就看到胡四海一个人坐在角落一张桌上,朝他挥手。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位小夫人呢?”孟谨行近前坐下问了,将手上两瓶药酒搁桌上,又举手招呼服务员添碗碟。 “楼上,这儿老板娘是她小姐妹,每次陪她买完东西,铁定要来这里找她叙旧,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题。”胡四海无奈地笑笑。 “嘿嘿,你够辛苦的啊,侍候完头还得侍候夫人。” “可不?” 俩人呵呵地笑,胡四海拿了药酒看,“真灵?” “应该是。” “啥子叫应该哦?” “我没试过,但制这东西的人是老行家,要不你自己先试验一下?” “别!”胡四海立刻摇头,“回头你嫂子反倒当我做了亏心事,回家特意补偿她呢。” 俩人吃了一个多小时,谭宇那位小夫人还是没下来,胡四海也不好意思去催,孟谨行等得气闷,上楼去放水,这倒霉店子只有一个男女混用的厕所,等半天没动静,臭气倒是熏出十条街去,他只好跑到走廊尽头窗口去抽烟,远远看着厕所的门。 只是,这烟抽得不安静,尽头的包间里动静挺大,孟谨行起先听着声音怪异,“啪啪啪”的声音像是肌肉相碰,说是掌脸吧,声音太闷,说是够干脆吧,又觉得频率太高! 直到听得一阵暧昧的女声,娇喘连连地喊“快点,死人,用力,用力,嗯……”孟谨行才知道这里面不是吃饭,是干活。 他瞧了瞧包间墙面,只一眼就知道是那种最省事的夹板,难怪能搞现场直播。 厕所的门终于开了,他扔了烟过去,经过包间,发现那门竟然因为震动开了手掌宽的缝,粘在脸上的直长发、撩至胸上的绿衣裙、弓成弧状的蜂腰、高高抬起的丰臀、裸露的麦色笔挺长腿,配上一张充满**的年轻鹅蛋脸,就这么赫然撞进他眼中,那张脸上一对墨黑的瞳孔在瞧见他后陡然放大。 他尴尬地快速闪过,那姿势,不是母狗被搞时常用的吗? 这么想着,嘿嘿坏笑着进厕所放水洗手下楼。 “怎么去了那么久?”胡四海已经结了账,嘴里叼着根牙签,站在账台边等他。 二人一起站在谭宇那辆红旗边抽烟聊天打屁,十分钟后,胡四海一指广汉的门说“来了”,扔了手里的烟就转身去开车门。 孟谨行与那位小夫人在胡四海开车门的时候都僵住了。 孟谨行心思电转,暗叹老天帮忙之余,一步上前,“哎呀,我还以为谭局的小夫人是哪位,原来是你!” 胡四海一愣一愣的,“你们认识?” 孟谨行已经站上台阶,扶着那位小夫人的肩膀笑着回胡四海,“是喽,多年不见的小妹妹,想不到这么出息了,能当局长夫人本事不是盖的。” “哈哈,认识就好,认识就好。”胡四海道。 “二哥,你带路,让我这妹妹坐我的车,正好让她陪我一起见见妹夫。”孟谨行不由分说,搂着那位小夫人的肩,上了自己的车。 “你什么人,想干什么?”小夫人紧捏着自己的绿裙,发现胡四海的车都开走了,孟谨行的车并没有动,心里越来越害怕。 “别紧张,我只是想看清,刚刚跟小母狗交配的那条公狗,到底长啥样!”孟谨行眼角含着笑,转头睨她一眼说,“你身材不错!” “你……”小夫人哆嗦一下,急道,“你是不是要钱?要多少?我给你!” 孟谨行挑挑眉毛,“嘿嘿,难怪能抓住财神爷……啊,还能同时绑住县太爷,除了活好,还善解人意啊!” 他的目光此刻一路从广汉转向街尾,紧随着那个熊背顶着个半谢的脑袋,穿出小街消失。 “你说个数字吧!”小夫人已经镇静下来,对于一个要钱的人,她一点都不害怕,尤其再仔细看看,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坏了点,长得倒是极为养眼,不由得春心又荡了几分。 “不用你直接给钱。”孟谨行打着车子,缓缓驶出小街,“把我介绍给谭宇,就说早年在都江认识的哥哥,怎么认识由你编。” 小夫人觉得这事有趣,眼珠子一转,左手搭到孟谨行肩上,搔首弄姿地睨着孟谨行媚声媚气地问:“那哥哥总得先把名字告诉妹子吧?” 孟谨行一边开车,一边抖落她的手,“桑榆乡长孟谨行。你呢,什么名字?” “景田。” 孟谨行呵呵笑,“田中风光无限哈。” “哥哥想不想欣赏田野风光呢?”景田再度腻了上来。 “我不喜欢被别人耕过的田。”孟谨行嘴角一斜,一脚油门,福特陡然飞窜,景田尖叫着花容失色,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076章官场人妖 谭宇见过孟谨行,但看他和景田一起走进自己办公室,还是愣了一下,“你们认识吗?” 景田踩着猫步扭到谭宇身边,挽了他的胳膊,像条无骨鱼似地靠在他身上,“早些年我在都江的餐馆打工时,被人揩油,幸亏这位孟哥拔刀相助,才逃过一劫呢!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碰上他。” “有这事,没听你提过啊?”谭宇拿开景田的手,招呼孟谨行坐。 “这都很多年前的事了,跟你提了,你能帮我找到孟哥替我报答?”景田剥着指甲走到谭宇身边,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搭着二郎腿娇声说,“老公,我可是好不容易碰到孟哥,他又正好遇到难处,你可一定要帮帮忙!” 孟谨行没想到这小女人不仅说谎不打底稿,还不打一点埋伏就直奔主题,不由得皱眉咳嗽,朝谭宇摆摆手说:“景田说得夸张了,也是赶巧,今天来找谭局正好碰上,才知道她成了嫂夫人!” 谭宇瞄孟谨行一眼呵呵干笑两声问:“孟乡,不知道找我什么事?” 孟谨行把报告拿出来递给谭宇,“不为别的,按新政策,申请扶贫资金。” 谭宇一哂,“孟乡,什么新政策啊?” 孟谨行说:“谭局,既然你是景田的老公,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国发办24号文没错吧?我就针对这个做的申请。” 谭宇瞳孔一缩,嘴紧闭着,从鼻孔里“吭吭”出了两下气,有些尴尬地拍拍景田的手背说:“宝贝,到外面去转一圈,我跟孟乡谈点正事。” 景田不满的嘟着嘴不想出去,孟谨行笑眯眯地说:“妹子,你要帮哥这份心呢,什么时候都用得上!下回你去都江,我带你去看那两条狗,它们可欢实了。” 景田脸腾地一红,立刻掩饰着抬手拉头发遮脸,借机狠狠瞪孟谨行一眼道,“你们男人的事我还不乐意听呢,有这工夫,还不如找姐妹多打几圈麻将。” 她说着拍拍谭宇的肩膀,“老公,没钱了,拿一千给我。” “我早上不才给你一千吗?”谭宇惊得弹起来,碍于孟谨行在场,他又尴尬地坐回去,摸出皮夹来,翻了翻拿出五张百元,“我也就这点了。” 景田一把拿过钱,不屑地说:“还财神爷呢,五百块就把自己婆娘当小狗小猫打发了。” 孟谨行听了这话差点笑出来,眼神促狭地看她,她一见就知道自己这话落孟谨行耳朵里是什么意思,当下跺着脚拿起包愤愤地走了。 谭宇摸摸额头的汗,问:“我们刚刚说哪儿了?” “24号文。” “对,对,24号文。”谭宇喃喃重复两声后说,“孟乡,你是不是弄错了?你们乡已经报上来了。” 孟谨行笑笑说:“是吗?那我可不可以向谭局要个人情,让我知道一下我都不知道的申请,到底申请些什么?是谁递交上来的?你们局又是谁经办的?” 谭宇干笑道:“孟乡,我很忙,没时间跟你开玩笑。你不知道这件事,只能说明你们桑榆的管理有问题,你不该来找我发难。” “谭局,我要是没把握呢,是不敢来向你要这个人情的!”孟谨行似笑非笑地说,“而且,你收下我这报告对你自己有利无害,你何必这么排斥?” 谭宇打量着孟谨行,掂量出这是话里有话。 肖云山那天朝他拍桌子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郑三炮后来说的那个补救措施,在他看来也不太靠谱,为这他也有日子没睡安逸了。 孟谨行对谭宇的沉默并不在意,而是把谭宇放回他面前的那份报告又推了过去,“正确的报告在于它永远经得起检查,是不是,谭局?” 他说完站起来,拉拉衣摆,笑着告辞。 胡四海在院子里擦车,见孟谨行出来,拿着擦车巾迎上来,“谈得顺利吧?” “还行。”孟谨行递了支烟过去,“景田有没有联系方式?” “你没有啊?”胡四海咬着烟问。 “好多年没见早丢了,刚刚我跟你们头有话要谈,把这给忘了。” “哦,我找给你。”胡四海除了路,其他什么都记不住,从口袋里摸了本迷你电话本出来,沾着口水翻了两页指给孟谨行,“呶,这个。” 孟谨行看了一眼就说记住了,出了财政局先给李红星打了电话,沿路找了家茶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李红星。 不到十分钟,李红星就到了。 “怎么着?”李红星把钥匙往桌上一搁,“我有任务,就二十分钟。” “够了。”孟谨行说,“谭宇的老婆景田你认不认识?” “新讨的那个?听说以前香韵楼的雪花促销小姐,不知怎么和痰盂好上了,事情闹得挺大的,要没这事,痰盂早升上去了。” “那女的还有个相好,你想都想不到是谁!” 李红星一震,“让你撞上了?” 孟谨行竖了竖大拇指,“这个!” “卧槽!”李红星骂了一口,“连襟啊这是。” “小街那个广汉,估计是他们常去会的地方,二哥说那女的每次逛街买完东西必去。” 孟谨行说到这儿,突然皱了下眉。 “还有什么?”李红星看到他的表情问。 “算了,闲事不管。”孟谨行说,“你查查吧,说不定能搞到些什么,也别把事情搞大,我就是想把桑榆明年的扶贫资金拿到。” 李红星惊道:“你是想用这个吓他?” 孟谨行摇头,“吓他就傻了,他能坐到现在这位置就不是等闲人!” “那你……,啊,我明白了,你想用来吓那个女人?” “嗯。看得出来,谭宇对这个女人很紧张,那位是不是也紧张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不能冒这个险。” 李红星喝口茶,拿了钥匙站起来说,“交给我,你就当没这事,走啦。” 孟谨行送他到茶馆门口,然后返回在柜台上借了电话,打给钟敏秀。 “这个时间喝茶?”钟敏秀怔怔地看下表,本能地想开口批评孟谨行不务正业,但稍一想又觉得是该与他见见,办公室最近又确实不方便,“等我半小时。” 结果,孟谨行等了一小时,才把钟部长给等到。 “你很有闲情啊,上班时间喝茶,还胆敢约领导!”钟敏秀坐下就瞪了他一眼。 孟谨行给她叫了壶花茶,嬉笑着说:“前两天给夏叔打电话,说起你了,姐要不要听?” “真的?”钟敏秀眼睛一亮,随即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便轻轻哼了一声,低头倒茶。 “真的。他说,你的那篇文章帮你发到内刊上了,一月号上会登出来。领导看样刊的时候说很有见地。”孟谨行道。 钟敏秀不镇定了,她想见孟谨行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自从上次都江拜会夏明翰后,一直没有下文,她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夏明翰有没有把她的文章拿出去,又不能为这事打电话问,弄得心里像猫抓似的。 “这么说,我下月能收到内刊了?”钟敏秀问。 “应该是吧。”孟谨行看她一眼问,“大姐,你的文章写了什么啊?” 钟敏秀灿然笑道:“是一篇探索基层组工工作新方法的文章。” “噢……”孟谨行点点头,“能不能先说来让我学习学习啊?” “你请我喝茶为这个?”钟敏秀笑道,“别跟姐来虚的。” “嘿嘿,姐是火眼金睛啊!”孟谨行摸摸头,“其实啊,我就是想请姐帮我指导一下桑榆未来的工作。” 钟敏秀睨他一眼道:“还在跟我打哈哈!你是想知道撤乡并镇的事吧?” 孟谨行道:“我是不知道能不能问啊。” 钟敏秀不屑地剜他一眼,“装吧!” 她这话说完就转了话题,存心把孟谨行给急上了,“你们那个旅游开发,听肖县的意思,你想搞大招商?” “有这想法。姐有没有大金主介绍给我?”孟谨行没办法,只好顺她的话题说。 “我介绍给你,你肯定能让人家进来做?”钟敏秀似笑非笑。 孟谨行一惊,他随口一问,她却是有意动问,心里不由暗责自己大意了。 “姐说得对,我还真决定不了,能不能进的,其实全在于这些企业自身,实力够了才水到渠成是吧?”他跟钟敏秀打上了太极。 钟敏秀轻笑,“实力够不够,还不是你评判的?就像干部上下,领导那句行还是不行就是关键,那是一个理啊!” 孟谨行发现了,钟敏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想也是,能在官场上混出境界的女人,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是人妖,那性别色彩绝对需要根据场合随时转变,该柔则柔,该刚则刚,时不时再来几下刚柔并济。 不过,就是姜庆春那句话,桑榆开发,许多企业想分一杯羹,想把企业引过来的领导肯定不会只有葛云状和翁灿辉,县委一二把手要碍于市领导的面子把心里想法藏起来,但其他县领导私下里不会那么老实,甚至很可能就是替不能出面的头头打点。 他连着摸了摸头笑答她:“姐就别考验我了,谁不知道,任何决定都是组织集体决定的,决策是如此,干部上下也是如此,关键时候还是组织意见为重!” 第077章猪的丧礼 钟敏秀有些尴尬。 在她看来,孟谨行就是嘴巴甜了点,人会来事,下湾和金丝边的事,那是赶巧让他撞上了,实际他还年轻没经多少事,现在又是自己找上来要想知道撤乡并镇的动向,她不利用这机会,就可惜了。 但孟谨行一句话就点破了要害,令她不敢再小看这个小兄弟。 她喝了几口茶才抬起头来,没事人似地说:“算你有见地。县里已经在打报告了,准备将桑榆、佘山、龙平三乡合并。” “嘿,这是弱弱相扶啊。” “别弱不弱的,桑榆才是最弱的!”钟敏秀道,“比起跟大乡合并,这样你的机会倒还多一成。” “才一成?”孟谨行马上道,“姐,我给你讲啊,正因为桑榆现在一穷二白,所以接下去的大开发,对桑榆以及合并后的佘山、龙平来说,那就是在白纸上画画啊!他们会因为跟桑榆合并而受益良多,真的。” “你这么想?” “难道不该从这个角度想吗?”孟谨行看她,“佘山和龙平多的是什么?是平原陆地上的农田。在不开发的状况下,他们的确会比桑榆拥有相对好看的经济状况,但这并不能改变环境闭塞给他们带来的落后。反倒是桑榆,市里已经批准旅游试点开发,各方的投资资金也已经在洽谈中,一旦三乡合并,他们将共同享有开发成果!你还能说机会只多一成吗?” 钟敏秀做惯组织工作,从来不会去算基层的经济账,孟谨行从经发展角度跟她谈自身的机会,让她大有眼睛一亮的感觉。 “这个切入点是不错。”她说,“不过,你吃亏在资历浅,任职时间太短,如此大项目一旦放到合并后的新镇上去,估计会有不少人提出要沉稳一点的干部来压场。” 孟谨行笑了,“好啊,我们一直不都提倡党领导政府吗?书记就该是老成持重的,乡长年轻一点闯劲足点,这样的配置岂不很好?” 钟敏秀看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不由莞尔,“你倒是一点不客气!” “这时候我要是客气,很可能这段时间辛苦争取来的资金、项目,最后都会大走样。”他说。 钟敏秀沉吟了一阵道:“我试试吧,肖县找你谈的时候,你在这个基础上,最好再设定一个目标,那样才能真正体现你的魄力。” 孟谨行心道,没这个合并我都已经被翁灿辉逼上梁山了,眼下是更不用说了。 “好,我回去仔细再合计合计。”他说。 正事谈完,钟敏秀看时间已经不早,随口问:“要不要和姐一起吃晚饭?” “不啦,今晚得赶回桑榆,明天市旅游局的人一早就到,要实地察看下湾的岩溶洞和其他一些景点,我得陪一下。” 于是,钟敏秀先行一步,孟谨行结了账驾车回桑榆。 一夜无话。 次日天才蒙蒙亮,孟谨行就被一阵喧天锣鼓吵醒,披了衣服开门到阳台上,正遇上同被吵醒的何其丰,俩人对视一眼,同声问:“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孟谨行把手伸进衣服袖子,人往楼下去。 刚下到最后一级楼梯,差点与正欲上楼的冯林撞了个满怀。 “你这是从哪儿来?”孟谨行一把推住冯林。 “你没听出这锣鼓声从哪儿来?” “你从门口来?”孟谨行朝乡政府大门方向望了一眼,和冯林一起往外走,“发生什么事?” “老邹头家30多头猪打完针的当天晚上,就陆续有绝食死亡的现象,前后死了近20头成猪,流产猪崽近10头,估计损失不下五万。”冯林说,“老家伙心疼得比死了老妈儿都难过!” 孟谨行听到数字吓了一跳。 这点钱对于桑榆任何一家家庭来讲都是巨款! “门口敲锣打鼓就是为这事?”他已经完全听清,乡政府门口方向传来的锣鼓声是哀乐! 冯林点头苦笑道:“说是给猪办丧事呢!” “给猪办丧事?”孟谨行吃惊不小。 “是喽。”冯林道,“我打电话到鲁大勇家里,说是昨天就去了五一村,到现在都没回来,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我又没有,只能让所里弟兄先在门口顶着。” 此时,穆添也被吵醒,从宿舍跑了出来,追上孟谨行他们。 孟谨行见到他,二话不说,让他马上去想办法联系兽医站副站长周耘,同时把党政、社会事务办的人都召来。 说话间,二人离大门口已不过二十来米。 一眼望去,乡政府大门外直直排着两队白衣素服的村民。最让孟谨行觉得啼笑皆非的,是空中阵阵喧天的唢呐与锣鼓和出的哀乐中,时不时冒出的几声哭丧。 姜琴芳就在这时从大门外跑了进来,冲到孟谨行跟前,兀自喘个不停,“乡长……不得了啦!刘……刘主任,被敲破……脑壳了!” 孟谨行与冯林同时一愣,随即交换一下眼神,冯林立刻跑了出去,孟谨行问喘过气来的姜琴芳:“你把原委都跟我说一遍。” “食堂老柳平时都是向老邹头买的猪,昨天接到老邹头电话,说猪死了不少,以为老邹头嫌我们出的价格便宜不想卖了,故意霍他,就骑了车去老邹头家,结果看他们在村里给猪办丧事,还嚎嚎着要到乡政府门口哭丧,他立刻就回来向刘主任汇报了这事。” “老刘为什么昨天不向我汇报?” “哪里哦!”姜琴芳说,“他看你不在,就去找了何书记,何书记就让陈乡去五一村看看。他想陈乡既然去了,何书记又知道了此事,就不给你打电话喽。” “那后来呢?” “陈乡是带着鲁站长一起去的,半道上恰好遇到青坪村的李家兄弟俩,愣拦着他要为一块山地的界线讨个说法,鲁站长就一个儿去了五一村。陈乡回来后一直没听得鲁站找他汇报,早起给鲁站家里打电话,才知道他莫得回来,就打电话让刘主任先到乡里等他,回头一起再去五一村……” 后面的事,姜琴芳不说孟谨行也大致能猜到了,他挥手打断她,“外面来了多少人,人员构成知道吗?” “大概有二三十人,都是青壮汉子。”姜琴芳说。 孟谨行一皱眉,“你不要出去了,马上回去告诉穆添,两办的女同志都不要过来了。” 说完他就往大门口走出去。 老邹头披麻戴孝跪在纸糊的祭屋前,把黄纸一张张扔进火堆里,看见孟谨行出来,一声长腔拉起,哭调浑然天成,“猪啊,你们死得好冤,死得好冤喽!千刀万剐的鲁大勇,黑心黑肺的兽医站,谁能为我们作主,为我们作主!” 孟谨行看他哭得煞有介事,干脆先不打扰他,目光扫过人群,确信基本都是五一村的人,他的心稍微放下些。 老百姓有事喊冤,其实并不可怕,怕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掺在中间造事,这种现象到哪儿都比比皆是,孟谨行不得不防备。 观察完情形,孟谨行干脆走到老邹头身边,拍拍裤腿,“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老邹头的哭调戛然而止,愣怔地瞧着孟谨行。 孟谨行只当没见他的反应,从他面前的地上拿起三根香点了,朝着祭屋中的猪牌位举了举香然后插进土里,朗声说:“猪啊,你们好好安息!只要你们真是冤死的,这冤气我帮你们出!” 老邹头右手一下推住孟谨行的左肩,看着他的眼睛问:“乡长,你这话当真?” “当真!”孟谨行点头。 “兹事体大,你莫要霍我们!” “老邹头,你觉得我孟谨行像霍人的人不?” 老邹头吸溜一下鼻子,不吭气。 孟谨行道:“老邹头,有冤要诉是对的,你把猪当孩子,我也理解!但是,你也要为全乡那么多父老乡亲的脸面想想,也要对得起大家那么多年对你的尊重!” 老邹头不哭了,瞪眼道:“锤子!我哪里有对不起大家喽?难道我家的猪冤死喽,连哭都不允许?乡长,你可不要给我扣帽子!” “我不是给你扣帽子!”孟谨行面对他说,“桑榆要搞旅游你知道不?” “知道,咋喽?” “这些天,上面经常有人要来考察,也有不少老板还是带着钱来的,他们要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你觉得他们会作啥子感想嘛?” 老邹头一呆,随即歪着脖子嘴硬,“那你就帮我把杀猪的凶手抓出来嘛!凶手抓出来喽,我自然会回去!” “路归路,桥归桥。”孟谨行道,“你是读书人,这个道理应该明了,可千万不要让我小看了你。” 孟谨行话音甫落,哭丧队伍中一个后生娃子喊了起来,“日你仙人板板的!啰嗦啥子,叫兽医站那个骚婆娘出来,看我日不死她!” 孟谨行闻言站起来,望向那个后生,“你想干啥子?” “劳资就是要揍死你们这些当官的,看你们还人模狗样地欺负人不!”后生从队伍中窜出来,挥拳直奔孟谨行面门。 惊呼声、叫好声同时响起,老邹头也一下站了起来。 第078章都失踪了 冯林和所里的民警在哭丧队伍外围,等看到这个后生朝孟谨行冲过去,赶上去帮忙也还是嫌晚。 孟谨行倒是镇定自如,双手探出扣住后生的前臂卸了对方的来势,力运双臂向上一振一翻,把后生整个人往后震推数步傻在当场。 “瓜娃子,你也不向观山村的人打听打听我的身手,自己想好喽有没有本事打我再动手!”孟谨行瞪后生一眼,“回去练练好,有这身力气就到比武赛的时候,到台上去使出来,到时候我再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后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进退两难,孟谨行笑着上前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我答应把猪的死因弄清楚,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到那个时候,如果你们还是不满意,你再来打我也不迟,而且我绝不还手!” 后生听到这里,赶紧踩着台阶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每一个都听得真切,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村民们同声响应,有人问:“乡长,你们乡干部,说话颠来转起像打屁,你得给我们一个时间,可不能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又把我们一哈儿都霍喽!” “就是就是!” 孟谨行抓着头道:“我不像冲壳子的人吧?”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笑起来。 老邹头走过来说:“乡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和梁敬宗不一样,我们都晓得!但是,你一个儿架不住底下人天天动歪心思,这事儿要是你查不准,我还是会带人把这丧事办下去,不但要在乡里摆,还要摆到县里去!” 孟谨行尴尬地陪笑:“老邹,你放心,我一定查清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老邹头这才点点头,招呼村民们回去。 党政办和社会事务一帮人纷纷帮忙收拾东西,目送着哭丧队伍举着幡子浩浩荡荡离开,众人才算长吁一口气,陆续返回乡里上班。 孟谨行突然想起有事没问,一个人又重新追了上去。 穆添和冯林走在一起,用肩膀轻轻顶了冯林一下,挤着眼说:“冯所挺仗义哈!” 冯林不解地瞅着他问:“啥意思?” “我们都以为你上次没要到钱,真不会再来管这种事。”穆添悄声说。 冯林轻哼一声道:“他小气,我还跟他一起小气?”说完了自己嘿嘿地笑,“其实你们乡长很够意思。” “咋说?”穆添不解。 冯林冲上指指说:“他自己没给我们钱,但是帮我向局里要了补贴政策。” 穆添恍然道:“怪不得,原来还是他大方你才大方的。那你们那个一毛赌还抓不抓?” “瓜娃子!”冯林举手在穆添头上拍了一下,“抓个屁哦!你们乡长一肚子鬼主意,居然让下面村里搞什么麻将比赛,赢了有奖品,可不比一毛丰厚又名正言顺?” “你知道这事了啊?”穆添笑问。 “你以为我们不下乡是不?”冯林瞪他。 俩人说笑着上了楼,冯林去了会议室,参加临时办公会。 何其丰、孟谨行一刻钟后先后进来,各部门负责人都已到位,何其丰宣布会议开始后,就把会场交给孟谨行。 孟谨行也不废话,直接讲了老邹头办猪丧的事,要刚刚赶到的周耘详细说说事情经过。 周耘汇报的内容与姜琴芳一早向孟谨行汇报的大同小异,只是另外补充了兽医站向县畜牧局汇报的内容,“……昨天事情一出来,县局就派人下来查了,猪本身的问题当场就排除了,疫苗抽样检测报告还没下来,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疫苗的问题还是其他因素。” “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孟谨行问。 “大概要一周吧。”周耘说。 孟谨行皱眉,“你待会就派人去县里,不管用什么方法,两天内一定要拿到数据先汇报过来!” 周耘愣了愣,才点头。 随即,孟谨行要求党政办、农办一起动起来,与村干部一起上门做好安抚工作,看看乡、村两级能提供些什么帮助。 他说,“……是,我跟你们一样,也知道村民们每天找我们的事情不仅多而杂,有不少还都是婆婆妈妈、家长里短,但这不能作为我们怠慢的理由。我们啊,是时候改改工作作风了!像这种事,一出现,就该乡村两级联动,把关怀送上门,你让人家心里舒服了,人家好意思把猪丧办你门口来?” 一桌子人低着头不说话,陈为民略带不满地说:“我第一时间就下去了,老鲁到现在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你是乡长,也该关心一下自己手下的兵吧?”他很是不屑地斜眼看着孟谨行道,“我倒是觉得,一帮刁民无理取闹就该对他们来硬的,像这种乡长给猪的牌位下跪的事,传出去才是丢我们桑榆的脸!” “刁民?”孟谨行眼神一凛望向陈为民,“老陈,知道太祖当初闹革命的时候,最看重的是哪一类人吗?” 陈为民有些茫然,但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屑。 孟谨行摇摇头,“我建议你还是要多看多读太祖的书!这个我们不扯开去,大家抓紧把工作落实下去,另外,兽医站的工作暂时由老周主持一下。”他说着凑近何其丰交流了几句,又道,“老姜、老冯、老周留一下,其他人散会。” 会议室一阵杂乱的凳子推动声音响起,两分钟后人散尽,孟谨行扫一眼剩下的人道:“鲁大勇昨天傍晚五点半就已经离开五一村,但是到目前为止,既没有上班也不见人,通讯工具也联系不上,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你怎么知道他五点半离开的?”姜庆春问。 “我以为老邹头他们扣了他,就追上去问他要人,才知道他昨天就离开了。”孟谨行道。 周耘有些紧张地问:“会不会老邹头诓你?” “应该不会,但我不能打保票。”孟谨行把目光投向冯林。 冯林立刻说:“没到24小时,我们不好处理。” 何其丰沉吟着说:“这事蹊跷。我看,把老钮找来再仔细问问,平白无故这人丢了又是大事情!” “也好。”孟谨行说,“老周,你们所里没什么变化吧?” 周耘想了想说:“好像昨天开始就没再见着沙玉梅。” “哦?”孟谨行与何其丰对视一眼,“你最好去问问,谁最后一次在什么地方见的她?还有,打电话问问沙玉海。” 何其丰指指周耘,“现在就去我办公室打。散了吧,各忙各的,旅游局的人也快到了。” 五人都收拾着出门,冯林走到孟谨行身边,悄声说:“我暗中派人去看看吧。” 孟谨行看他一眼表示默许,加快步伐跟上何其丰。 周耘把电话打到沙玉海办公室,一直无人接听,又把电话打到了办公室,聊了一阵后脸色有些难看地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何其丰问他。 周耘看看何其丰,又看看孟谨行,喃喃地说:“石局、沙队也快一天不见人了。” 孟谨行隐隐觉得这四人同时不见,其中一定有关联,但这个关联节点究竟是独立的,还是另外有延展,他缺少分析的依据。 三人正沉默着,姜琴芳冲了进来,“书记、乡长,刘主任在乡卫生院被人劫走了!” “什么?”何其丰与孟谨行同时跳起来,何其丰急道,“怎么劫走的?劫他的都是什么人?” 姜琴芳摇着头道:“我们几个女的看门口的事帮不上门,就陪他去乡卫生院包扎,包扎完后,我去付钱,陆珊陪他在药房门口等,等我回去,就只剩陆珊在那儿哭了。” “陆珊人呢?”孟谨行问。 “办公室呢!”姜琴芳答。 几个人立刻都去了社会事务办。 三十出头的陆珊是社会事务办的文教干事,当过村小教师,素来胆小,突然碰上这样的事,吓得不轻,已经连续哭了大半小时。 “小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得跟我们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冯林坐在陆珊对面严肃地说,“把刘明学带走的人都有什么特征?人数是多少?说了些什么?这些你都要告诉我!” 陆珊一边抽泣,一边抬头说:“他们来了五个人,全是男的,清一色灰茄克,一过来就用身体把我和刘主任隔开了,有个瘦老头好像说‘刘明学同志,我们有点事要向你了解,请跟我们走一趟’,对,是这么说的。” 孟谨行一愣,看何其丰一眼,转过头来问陆珊,“你确定那老头说的是‘刘明学同志’?” 陆珊点点头。 冯林站了起来,回身看着孟谨行和何其丰,低声道:“我怎么觉得,咱们该跟县里沟通一下,会不会上面查什么把他们都撸走了?” 孟谨行心里正是这种想法,用目光询问何其丰,后者点点头,俩人一起走出社会事务办。 穆添跟上来喊住他们,“书记、乡长,旅游局的领导到了!” 孟谨行看向何其丰,何其丰道:“我们分分工吧,你和为民、继贞他们陪旅游局的同志,我和庆春负责这边的事,有什么事情我们再沟通。” “也好。”孟谨行点头与穆添一同下楼。 第079章过期兽药 市旅游局这次来桑榆考察为五人团队,由崔牛带队,其中有俩人系旅游协会人员,也就是说,她们的身份其实是旅游公司的代表。 孟谨行等人陪同这一行人实地查看了大小凤山、下湾的地貌特征和景点资源,并在观山村村委召开了座谈会。 孟谨行代表桑榆乡政府在会上发言,向考察组介绍了观山和下湾的基本情况,以及小凤山景区、下湾岩溶景区建设的初步构想,两个村的部分村民代表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崔牛代表考察组和市旅游局讲话,对这两个景区的开发和建设提出了具体的要求,重点强调规划的重要性,他特别指出,桑榆的旅游开发一定要彰显历史和民族文化,将游览和休闲功能充分结合,兼顾经济建设的长短期目标,同时注重大投资商和当地村民收入增长两方面的利益,确保桑榆旅游开发长远发展。 孟谨行非常注意听崔牛讲话的内容,但凡能被拿到公开场合说的话,一般都已是相关单位内部统一认可的官方措词,是未来工作的指导方向。 所以,当孟谨行听到“注重大投资商和当地村民收入增长两方面的利益”时,心里微微松一口气,仅此一点足以证明,崔牛并不像他的名字一般“吹牛”,他多次来桑榆,对桑榆的民风民情是做了充分调查了解的,不然不可能着重把村民收入增长特别列入进去。 当然,作为官场人物,崔牛也不可避免地要兼顾其他利益团体,对于维护大投资商利益这一环同样没有掉以轻心。 座谈会后,考察组人员在观山村参加了颇有当地特色的流水席,这使得那俩位旅游公司代表颇为兴奋,认为像这样的流水席,今后完全可以作为一项民俗旅游项目,让游客自主参与,在增加当地村民收入的同时,又让游客体验一把原汁原味的民俗生活。 她们的这项提议,让观山村从上到下都很是兴奋了一把,姜炳才为此挨个敬酒,直到最后躺到桌底下,嘴里还在叨叨“观山真的要走出去了”。 按照孟谨行的事先安排,考察组人员当晚分别就宿于村民家中,第二天返回时,有成员又向孟谨行提了一个建议,他觉得观山的民居很有特点,有一种历史厚重感,如果能够稍加整修,把整个观山村的住宅修整成家庭旅社,既可以解决想夜宿山村游客的需要,也可以扩大村民收入。 把考察组送离桑榆前,孟谨行在车下拉着崔牛的手,感激地说:“五哥,你帮桑榆大忙了!尤其是为桑榆老百姓出了那么多金点子,你可真是运财童子呐!” “哈哈哈,你才是童子喽!”崔牛笑完,靠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次下来前,我们头把我叫去,特意嘱咐好好办这事。所以,要谢得谢他!” “都要谢!”孟谨行笑道,“我们准备了一些礼品,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山里的一些土货野味,放在你们的车后箱里了。回去除了帮我再谢谢考察组的同志,也帮我好好谢谢你们头,下次去申城市,我再去拜访他!” “没问题,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崔牛挥手上了车。 车一消失,孟谨行就收了笑容,急匆匆走进办公楼。 …… 何其丰在孟谨行前往观山、下湾的时间内,打了无数的电话,最后甚至直接去了长丰。 孟谨行就是接了何其丰好多个传呼,在送走崔牛等人后,立刻回办公室与何其丰联系。 “这几个人的事情有点复杂。”何其丰沉重地在电话里说,“都是被县纪委的人带走的,但具体带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也不说法律、党纪了,这起码的规矩总要有吧?”孟谨行有点恼火,“一声不吭把人带走,畜牧局的人我们管不着,鲁大勇、刘明学、沙玉梅是我们乡的人,带走总得跟党委打个招呼啊!” “你别急。”何其丰说,“我估计他们都牵在梁敬宗的事里面,才会被带走。” 孟谨行皱眉,“梁敬宗交代了?” “我打听了一下,好像什么也没说。”何其丰说,“问题就出在这儿,你感觉到没有?” 孟谨行沉默着不说话,事情的确很复杂。 何其丰继续说:“谨行,我的意思是,咱俩就当啥也不知道。反正,冯林那里已经按失踪立案了,由他按程序查就是了。” “你不准备向县里汇报这事?”孟谨行问。 “报什么报啊?”何其丰道,“你还不明白吗?有人要借梁搞上头那个,梁嘴里挖不出东西,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总会有个把不顶事的会说漏嘴,到时顺藤摸瓜就啥都出来了。至于为啥选这个时候,那是更明白不过,上面要动,下面也要动,大家都想找个好位置坐着。” 何其丰说的这些,孟谨行岂会不明白,但他想得更深一层。 “我知道撤乡并镇的事让你心里很不舒服,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硬拉着你留下来,那样的话,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其他地方当一把手,不用趟这个浑水了。” “谨行,说这话你就见外啦!”何其丰立刻说,“要不是我自己也想留下来,也不会由着你去折腾,这事啊,就是命。”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现在不是消极的时候!所以,这事,咱们怠慢不得,一定得往上报,让上面去处理,捂着反而会捂出事来。” “能有什么事?”何其丰不解。 “我也说不好。总之,你听我的,赶紧去找老板汇报这事,咱别自己扛着,这种事扛不了。” 刚挂了电话,周耘走了进来,随手就把门锁了,走到孟谨行身边,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才站直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深吸一口气,拿起外套,“走,去兽医站。” 兽医站在大洋村村口,孟谨行坐在周耘的自行车后座上,颠到兽医站门口,没等周耘停下就跳下来,直接奔了进去。 一楼经营部西面有一间储藏室,平时是沙玉梅用来存放各类疫苗的仓库,孟谨行进去的时候,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姑娘正弯腰检查土窖。 孟谨行直接走到她身边问:“能查出来吗?” 姑娘吓了一跳,直起身来惊恐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突然蹦出来的!” 孟谨行也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对方突然起身,而是被她的样貌吓着了。 进门时看她弯腰的背影,算是身材极佳的类型,实没料到,转过来的脸却是如此吓人,疙瘩痘痘遍布整张脸,要不是公事在身,孟谨行早落荒而逃了。 “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周耘进来解围,“苏主任,这是我们孟乡长。孟乡,这是县局防疫监督处的苏眉苏主任。” 苏眉? 孟谨行真替这种长在深海的暖水鱼抱屈,枉把名字借给这姑娘了,竟没让她的脸也长得像苏眉一般动人。 苏眉听周耘作了介绍,别不再理会他们,重新弯腰检查,嘴里开始回答孟谨行先前的问题:“这种人工土窖用来储藏疫苗其实很不稳妥,尤其是大批量储存的情况,造成疫苗变异的可能性极高。但是,我现在发现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这个窖上!” “是什么?”孟谨行问。 “售过期疫苗!”苏眉直起身斩钉截铁地说。 “你怎么知道?”周耘问。 苏眉举起手里两支疫苗,“这是我进来后分别在土窖和后面的垃圾堆发现的,刚刚我查了你们的台账,证明两个月前沙玉梅进过一批疫苗,批号与瓶身上的批号完全吻合。我与厂家联系过,这批批号的疫苗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过期,厂家的库存早就销毁,他们并没有卖给沙玉梅这批货。” “厂家是想抵赖吧?”周耘说,“现在的疫苗厂家经常做这种事!” 苏眉轻哼一声说:“不一定。这家厂一直信誉很好,他们刚刚把申城地区的批发商电话给了我,打过去对方就直接承认了,他们是卖了一批刚到期的疫苗给沙玉梅,当时合同上列明,沙玉梅两天之内就把这批疫苗全部打完,否则出现任何后果他们都不承担责任。” 周耘懵了,“她胆子也太大了!” 苏眉把两个空瓶放进一个塑料袋封好,“我拿回去做一下对比试验就知道了。” 整理完东西,苏眉对孟谨行道:“孟乡,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老周。不过,这事我觉得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销售商有合同捏在手里,不可能赔养殖户钱,最多只是由市局罚罚款。我们局领导现在人又不在局里,何况,这是沙玉梅作为承包人的个人行为,有点难处理。” 苏眉的认真态度,让孟谨行对她好感大生,暗为自己刚刚以貌取人而自责,“谢谢你苏主任!放心吧,这事,我们乡里会处理,如果有需要你们局出面的事,到时候我们再麻烦你。” 送走苏眉,孟谨行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决定好好梳理一下这一连串发生的状况。 第080章险恶目的 何其丰再度来电话时,天已经擦黑,孟谨行在办公室已坐了半天。 “我向老板汇报了,事情和我想像的有点不一样。”何其丰说。 “老板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他问了魏书记,魏先说不清楚,后来回复过来说有这么回事,不过是请他们去协助了解一些事情,了解完了就会让他们回来。” “……” “你怎么想?”何其丰思路不太顺畅,“说真的,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老板有没有指示给你?” “他让我们谨慎处理老邹头家的猪丧,千万不要让事态扩大化。” 孟谨行摸起烟点了抽上两口后说:“老周带县畜牧局一个姓苏的主任来过,说沙玉梅应该是卖了过期的疫苗给老邹头。” “也就是说,老邹头的猪是因为这死的?” “现在还不能下这个结论。”孟谨行说,“何书记,你有没有想过,鲁大勇、沙玉梅被带走,并不是因为老邹头家死猪的事?” “想过。但是……” “又觉得这个时间点太巧合,是吗?” “不错!”何其丰肯定道,“早不带走,晚不带走,恰恰在死猪事件出现时被带走,不仅是巧,而且是蹊跷。” “你什么时候回来?”孟谨行忽然问。 “我准备吃完饭就赶回来。” “要不,你明天早上回来吧?”孟谨行说,“我想,咱们应该尽快知道那位苏主任今天带回去那两支疫苗的检验结果。” “你是说畜牧局今天又取样了?” 孟谨行详细说了苏眉的判断,然后说:“我下午又打电话向她请教了一下,按这些疫苗注射的时间来看,超过保质期实际只有两天时间。如果猪的体质稳定、疫苗没有发生异变,理论上即使注射了过期才两天的疫苗,也不应该发生大面积猪死亡事件。” “那会不会是运送过程中出了问题?” “苏眉也说这会是原因之一,但需要一项项排除。” “所以你希望早点知道她的检验结果?”没等孟谨行回答,何其丰就说,“可以,我去等她出结果。还没问你,崔牛他们看了以后反响怎样?” 孟谨行眉毛跳了跳,虽然这是很不起眼的一句问话,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何其丰的斗志回来了! “效果很好,还替我们出了不少的金点子,两个村的人都很兴奋。” “太好了!”何其丰道,“回来我们再聊。” 放下电话,孟谨行站起来开了灯,推开窗,站在窗口吸着烟。 何其丰的信息证实了孟谨行部分推测。 石男生、沙玉海、鲁大勇、沙玉梅四人的失踪,并非是单个独立的事件,这四个人的共同纽带是梁敬宗,魏忠奎的回答从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他们的确是牵连进梁敬宗的案子。 但是,郑三炮再三强调从重从快处理梁敬宗案的潜台词,其实就是要把所有不良因素都控制在梁敬宗身上,不能扩大影响面,魏忠奎作为郑三炮的得力干将,不会不明白郑三炮的真实意图。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把这四个人牵扯进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四人是某些人与梁敬宗之间的关键人物! 只有把他们的嘴都堵上,才能真正使梁敬宗一案的影响处于可控范围之内,这也是为什么连肖云山都不知道人被带走的原因。 然而,五一村老邹头家的死猪事件使得鲁大勇、沙玉梅突然成了众矢之的,要弄清猪的死因,自然要找到这两个人,这招先下手为强忽然就站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再则,桑榆撤乡在即,因梁敬宗而造成的负面影响尚未消除,再发生任何不良事件都会令何其丰、孟谨行的政治前途受到影响。 所以,一个死猪事件,哪怕它的发生是独立的,发展至此,也已经成了关系到处于漩涡中各人的诉求改变。 更有甚者,如果是有人人为操纵了这件事,用老百姓养家糊口的营生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孟谨行认为幕后操纵者简直是其心可诛。 为了事业的发展,妥协、变通,甚至是和对手合作,在孟谨行看来都是必不可少的方式,唯独对于绑架百姓利益这一点,是他深恶痛绝的行为,完全走出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这个人,必须要揪出来! 想到这里,他把手上的烟狠狠地摁在窗台上,重重地碾灭,转身走到电话旁拨打电话。 …… 老柴正在工地上,和一帮工友在工棚前用砖块和木模板搭成的桌前,架了火锅喝小酒暖身,几段带料的笑话把一帮长时间饥渴的兄弟抓拔得下腹热腾腾的,一张张黑脸膛上全是酒精和骚动带来的亢奋。 呼机这个时候“滴滴滴”响起,老柴嘴叼着烟,眯眼举着崭新的呼机看号码,一读全数字便“蹭”一下站了起来就跑,嘴里的烟被他一口吐在地上,“兄弟们慢慢喝,哥去回个电话。” “柴哥,是相好家的小妹妹想你家小弟弟了吧?” 工地上空响起一片轰笑,随即又是一片划拳吆喝点缀进来。 …… 孟谨行打完电话总算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看时间食堂早关门了,又不想一个人去饭馆,便坑了包泡面出来对付。 乡国土建设办的孙飞在他快吃完的时候出现在门口,“乡长,我来了。” “快进来!”孟谨行擦擦嘴,“不好意思,刚想起没吃饭。” “你就这么对付着吃会把胃弄坏的。”孙飞瞟了孟谨行的面碗一眼。 “纯属偶然。”孟谨行笑着点烟,“你抽不抽?” 孙飞摆摆手,他的工资不高,不必要的花销一直都是能免则免。 “叫你来随便聊聊,不会影响你业余休息吧?”孟谨行倒了杯水递给孙飞。 孙飞眼中闪过惊色,赶紧双手捧住,“不会不会,领导找我聊天是看得起我。” “我俩年龄相差不多,你可能还年长我几岁,私下不用领导领导的叫。”孟谨行道,“你几几年的?” “六八年的。” “哦,那长我好些呢,看上去你倒还是一副学生样!”孟谨行笑道。 “哪里,主要是人长得矮,又是娃娃脸,才会显得小些。”孙飞苦笑着说,“就为这,以前梁老大经常说我不成熟。” “呵呵,是吗?”孟谨行道,“成熟与否在于言行,不在于长相。听说,你也是本科生?” 孙飞脸上现出一丝自豪,“运河大学土木系毕业的,当初入学的时候,我是申城的理科状元,西南省第三。” “呵,厉害!那怎么没去华清,倒去了运河?” “那一年华清建筑系在西南不招生,我又特别想上这个专业。”孙飞叹口气低头搓着手,“早知道,还不如去华清。” “后悔了?” 孙飞头埋得更低,“我不知道乡长为什么来桑榆这个穷山沟,我只知道像我这样没权没势的人才会被扔回这种地方,美其名曰建设家乡,实际上学的东西到最后一点用都派不上!” 孟谨行看孙飞一直低垂的脑袋,就像看一颗充满失望的心,“孙飞,这些年,你的专业在这里的确没有用武之地,但如果你真想做些什么,不会真的一无用处。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埋怨环境,却很少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发现自己缺少些什么。” 他看到孙飞抬起头来看自己,便和煦地笑笑,继续说:“我啊,不跟你讨论过去,人要往前看才能进步,咱们说说未来,桑榆的未来,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孙飞惊讶了,“我在这里能有什么未来?这里不像平原发达地区,国建办形同虚设,老百姓建房连手续都懒得来办,更不要说制度建全,或者提供技术支持这些了。” “如果连你也这么想,我倒是更能理解老百姓为什么懒得办手续了。”孟谨行说,“好的干部,要学会宣传引导,你不仅要把你的专业用到工作上,更应该把正确的、先进的观念传播出去!” 孙飞张嘴想辩解,孟谨行朝他摆摆手说:“人最怕的是给自己各种借口。为什么南方沿海城市发展得好,发展得快?难道仅仅是因为政策?不是。这中间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思想观念,我们干部首先要转变观念,才能带动老百姓改变观念,发展经济。” 孙飞讪笑道:“乡长,这些和我有多大关系呢?” “桑榆开发跟你有关系吗?”孟谨行问。 “说有也最多因为我在桑榆吧。”孙飞回道。 孟谨行略带失望地摇摇头说:“孙飞,学历看上去是很漂亮的东西,但如果不懂得如何学以致用,本科生可能还不如一个小学生。” 孙飞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苍白,咬着嘴唇不说话。 孟谨行掐了烟,看着他正色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打击你,而是希望你振作起来,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被埋没的人材!” “拿出本事来?”孙飞喃喃地重复孟谨行的话,突然有所醒悟地看着孟谨行,“乡长,你是说,我可以对桑榆的旅游开发拿出自己的设想来?” 孟谨行笑了,缓缓点着头道:“在市里批准的规划框架下,拿出适合我们自身发展需要的建设规划!” 孙飞的心沸腾了。 这一晚,孟谨行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窗上有两个人影不停晃动着,有点手舞足蹈的兴奋。 第081章过度报导 次日,孟谨行突然接到夏明翰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马上来一趟都江? 虽然孟谨行眼下真的是百务缠身,但夏明翰的召见他不得不重视,立即答应下来,然后向陈为民、张继贞等人交代了一下工作,与何其丰通了电话后,匆匆前往,并于下午五点左右到达都江。 按事先约定,六点在花园城饭店见面,孟谨行看还有点时间,干脆先回了趟家。 孟清平的工作已属于养老,下班极为准点,孟谨行到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忙活,对儿子突然回家极为惊讶,举着两个湿乎乎的手,冲孟谨行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有事?” “被夏叔叫来的,我看离约定还有点时间,先回来看一眼。” “你这孩子,既然约好了,就先去准备,回来干吗!”孟清平瞪儿子一眼回了厨房。 孟谨行嘿嘿笑着跟进去,想要搭手,却被推开,“少捣乱。最近怎么样?” “挺忙的。”孟谨行帮不上忙,拿了筷子夹一个虎皮尖椒塞嘴里,吸溜着嘴继续汇报,“我们乡要跟另外两个乡合并了,原来那个乡长抓了,反正最近事挺多。” 孟清平手上的锅铲挥得麻溜,眼睛瞟一眼儿子,“都不是小事啊,看你说得轻松,应该现在是应付自如了?” “我是顺势而为,要说应付,永远也应付不完。” 孟谨行低着头还在挑东西吃,孟清平却因他这句话动作慢了下来,“你成熟不少。” 孟谨行闻言立刻抬起头来,“有吗?” 孟清平重新专注炒菜,“知道夏明翰叫你回来干吗?” “不知道,早上突然来电话让我回来一趟。”他放下筷子看着父亲问,“是不是省里最近有什么风声?” 孟清平把菜装入盆,关了火,端着菜边往餐厅走,边说:“就听说你们那边要搞什么旅游开发,上报省里搞什么重点项目。”他说着进了书房,一会儿拿了张报纸出来,点着上面一篇报道说,“就是这个,听说省领导看了很感兴趣。” 孟谨行一愣,拿过报纸定睛一看,是钟辉写的一篇长丰发展的深入报道,其中专门提到了桑榆的旅游开发,描绘的前景非常之灿烂,远超孟谨行的设想,大有一旦开发落后即除的架势。 孟清平见他看着看着眉毛拧成一堆,便问:“不是这么回事?” 孟谨行合上报纸苦笑道:“宣传是好事,可以让上面领导重视,甚至给予适当支持。问题是,过度渲染的后果就是后继乏力!” 孟清平笑道:“宣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嘛!项目在这时候被提出来,不就是要被当作政绩记入某些人的功劳薄的?至于是不是完得成,那是后继之人的事情,谁还管这些?” 孟谨行撇撇嘴道:“这是政客所为,不是政治家所为。” 孟清平一愣,随即道:“小行,官场是容不得理想主义的!” “爸,这不是理想主义,是现实!”他看看表道,“这问题咱们有时间再聊吧,我得走了。” “晚上回来睡吗?” “看情况吧。” 孟谨行匆匆出门赶到花园城,比约定时间提前一刻钟进入包间,要了一壶茶静待夏明翰。 六点过十分,夏明翰走进包间,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刘飞扬。 孟谨行很是意外,忙起身热情招呼。 “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刘飞扬笑问。 “有点。”孟谨行也不隐瞒。 “早上去看小夏,说起桑榆,说起你,兴致一来就把你给叫来了。”刘飞扬呵呵笑着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传给孟谨行道,“挑几个自己喜欢的!回头我先喝三杯,感谢你远道而来!” 孟谨行微笑着递回菜单笑道:“还是请刘董和夏叔点吧,我不忌口。” 刘飞扬笑笑拿回菜单,也没有征求夏明翰的意见,直接点了几个菜,让服务员把他寄存的酒拿上来。 夏明翰进来就接了几个电话,直到孟谨行帮他们都倒好茶,他才坐下冲着刘飞扬说:“大哥,我发现啊,这手机有还不如没有!” “怎么说?”刘飞扬抖着餐巾问。 “走哪里都能被人抓住啊!”夏明翰指指孟谨行说,“倒不如像谨行他们,山里什么信号都没有,人还清静些!” 刘飞扬哈哈笑道:“都有利弊。就拿谨行当初救雅沁的时候,如果有手机在侧岂不省了许多麻烦?很可能他也不用重伤住院了。” 夏明翰这才正式问孟谨行:“你的伤都好了吧?” “谢谢夏叔,早没事了。”他顿一下道,“夏叔,这事还请帮我瞒着家里。” “你没告诉家里?”夏明翰瞪大眼看了他一下,“也对,远水救不了近火,干脆不让他们担心。” 孟谨行笑笑。 菜上齐,服务员倒了酒,刘飞扬果真要敬孟谨行,孟谨行连忙端了杯子表示不敢,见他执意,孟谨行只好说自己也陪饮三杯。 三人互敬一圈后,都点起烟,边吃边聊。 对于聊天,孟谨行基本只带耳朵不带嘴,被问及了才回一句。 夏明翰与刘飞扬讨论的,基本都是省上近期的官场新闻,偶尔刘飞扬也提几句京中动向,俩人都没有急于道明把孟谨行叫来的目的。 席至一半,刘飞扬才突然提到,他听说长丰县有意图搞撤乡并镇,问孟谨行是不是有这方面的传闻。 孟谨行笑说:“如果有这方面的消息,也该是夏叔早我一步知道。” 夏明翰呵呵接道:“谨行,下面锻炼半年成长很快啊!” “那也是夏叔您肯教导我的结果。”孟谨行道。 “这小子!”夏明翰朝着刘飞扬指指孟谨行道,“整个一马屁精啊!” “我这可是肺腑之言。”孟谨行道。 “行行,肺腑之言!”夏明翰道,“那你说说看,你们桑榆那个旅游开发你有多少信心?我看了钟辉写的那个报道,前景广阔,但是做好不易啊!” 钟辉那篇文章过于夸大这点,不但孟谨行看得出来,夏明翰也是看明白了才会有此一说,但是孟谨行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怂,必须表现出对桑榆开发的绝对信心,才能争取夏明翰在撤乡并镇的时候对自己的全力支持。 同时,他也必须对这种信心有个充分的估量,海口容易夸,出不了成绩那会比不表态死得更难看。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看着夏明翰说:“如果组织上给我三年的时间,我可以让桑榆依托开发优势完成自给自足的过程,不再向各级部门要扶贫支持!如果给我五年,桑榆就有可能走入长丰经济排名的前列。” 夏明翰审视着孟谨行,很久才转头看着刘飞扬道:“大哥是不是对桑榆重建信心了呢?” 刘飞扬淡淡一笑道:“重建信心靠的不是小孟乡长一句话就行的。不过,我倒是愿意拭目以待!” 话题就此并没有再深入下去,孟谨行从他二人的对话中,大约推测出,钟辉的报道以及撤乡并镇之举,让刘飞扬对投资桑榆产生了某种动摇,夏明翰今天急召他来都江,似乎就是为了让刘飞扬重塑信心。 他的这种推测,很快就由夏明翰本人为他作了证实。 饭后,刘飞扬先行离去,孟谨行陪夏明翰进入花园城的洗浴中心消费,二人要了一个僻静的双人包厢,浴后在包厢内再度聊起这个话题,夏明翰的态度变得开诚布公。 “申城已经把撤乡并镇的申请报上来了,这项工作是省里最近大力提倡的,应该很快就会下发文件。我了解了一下,三个乡当中,桑榆的经济实力是最差的,你又是目前在职的乡一级主要领导中资历最浅的。”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跟云山交换过意见,他还是很倾向于由你来担任镇长,但这样一来,会产生很多问题。如果真是这个结果,你对由此生出的一系列问题,也要有个心理准备。你有没有信心把工作做好?” 孟谨行道:“有。我会尽一切所能把工作做好,不给您丢脸!” 他很清楚,到了今天,他不能在夏明翰面前藏着掖着,无论夏明翰曾经怎样在父亲面前拿过架子,但从大的角度来说,夏明翰既没有忘却父亲过去的帮助,也一直在帮自己,他不能跟夏明翰来虚情假意那一套。 夏明翰点头说:“这就好!小孟,这半年你成长得很快,快得连我都感到意外。所以,叔叔想提醒你,当你手里的权力一天天变大的时候,你每走一步都会牵涉到百姓利益,影响到组织形象,你一定要慎之又慎,千万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夏明翰会说出这番话,还是令孟谨行感到了惊讶,他不由自主要想到跟父亲去求他帮忙时的情景,他很难想象,可以坦然收下父亲的钱和礼物的夏明翰,会有如此高的思想境界。 然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夏明翰此时起身,从一直随身携带的包内,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地放到孟谨行面前,“这是我们初见面时,你父亲落下的。” 孟谨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有谁听说过,送出去大半年的礼会被退回来? 第082章不留余地 夏明翰在休闲床上躺下,没有看孟谨行,半闭着眼说:“我对你父亲是有所了解的,他在位时期算得上是清高之人,像那晚的举动若非是爱子心切,断不会从他身上表现出来。” 他侧过头来,睁眼朝孟谨行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如果那晚你没有大声说不要照顾,这钱我当场就会退回,甚至从此不再与你们父子来往。” 孟谨行暗暗心惊,完全没料到夏明翰是这样看待那晚的拜访。 他心里同时升起莫名的酸涩,为父亲一生英名毁于此。 夏明翰似乎看穿了孟谨行的想法,“你父亲其实应该欣慰,你秉承了他年轻时的豪情与勇气!这些东西并不完全天生,它们还取决于早期教育,从这个角度来想,你的父亲仍然是成功的。” 孟谨行接道:“我爸的教育成功与否其实还不好说,我的人生还很长,虽然我希望自己可以永保热情,但理想在现实面前往往显得不堪一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在现实面前快速强大。” 夏明翰带着欣赏转脸看他:“只要你常怀自省之心,你就能够很快成长。记住,一名好的干部,不仅仅自身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还要学会用人,善于用人。而这个用人,并不仅仅是纵向的,它还体现在横向关系上!” 说至此,夏明翰突然叹了口气,面对孟谨行有点讶异的目光说:“其实,你父亲可能一直没有想透,他失败的真正原因不在于环境,而是在于用人。” “用人!”孟谨行喃喃地重复。 “自己慢慢消化吧。”夏明翰道,“至于钟辉的那篇报道,省里有不少看法,你心里也要有数。我们提倡务虚,是要对政策进行宏观把控,而不是把政策变成门面进行装饰。你今天的回答就很中肯,有利于树立投资者的信心,在接下去的工作中务必要把这种精神贯彻始终。” 夏明翰说话不像何其丰、肖云山之流在基层摸爬的干部来得直接,但就他今天这一番话,完全是用大道理讲了大现实,体现的是他对孟谨行的推心置腹态度。 孟谨行的眼中竟有了潮潮的感觉,半年来在桑榆单打独斗的强烈孤独感,一下都变得充满价值。 他真诚地对夏明翰道:“夏叔,谢谢你!你的话我会牢记在心。” …… 回到家已是子夜,父亲和姐姐都已休息,母亲刚刚夜班回家,正坐在沙发上揉着脖子,看到儿子虽然欣喜,却难掩疲惫之色。 孟谨行过去帮母亲揉了一会儿肩膀,又下了一碗面给她,趁她吃的时候与她聊了一阵,才各自休息。 次日天未亮,孟谨行就早起替家人做了一顿早餐,然后匆匆赶往长丰。 他没有直接回桑榆是因为昨晚睡前接到何长丰的电话,苏眉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同批次的两支疫苗,土窖中那支尚未变异,垃圾堆那支已经发生变异。 这个结果等于告诉孟谨行,疫苗的问题出在运送过程中或是送达老邹头家正式注射前。 老邹头接收疫苗后的过程容易了解,并且老邹头家用剩的疫苗检测结果也是正常的,唯一可能就出在沙玉梅的运送环节。 但是,沙玉梅如何运送这些疫苗,何其丰向周耘了解后才发现,一直以来,兽医站的经营部因为沙玉梅的承包早成了独立王国,她的任何举动都没有人了解,要想知道原因只能找到沙玉梅本人。 到长丰正是午饭时间,孟谨行直接去了香韵楼,老柴和李红星已在此等他。 “听老何说你去了都江,我还以为你来不了。”李红星见他进来,立刻替他倒了茶。 “柴哥,老邹头那儿都听到点什么?”孟谨行拿着茶杯并没有喝。 “疫苗是沙玉梅自己送去的,用一个卖冰棍的箱子装着,连箱子一起给了老邹头。”老柴说,“本来那天沙玉梅把侄女沙丽丽留下帮着注射,但那女娃子跟五一村的一个小哥儿在搞对象,看她姑一走,后脚也溜喽。” “那针是老邹头自己打的?”孟谨行问。 “打是他自己打的,不过不是当天打的,是第二天才打的。”老柴答。 “为什么?”孟谨行问。 “因为青坪村的李家兄弟突然来找老邹头,说是要请他帮忙写上访材料,他们要到乡里县里告状。”老柴说。 “又是青坪村的李家兄弟?”孟谨行皱眉。 “你也觉得这俩人不妥吧?”李红星接道,“我跟冯林聊了这事,他说陈为民跟鲁大勇一起去五一村的时候,也是被这俩给半道截下的。” 老柴立刻说:“老邹头跟我详细说了那俩兄弟要告状的事,我跑了一趟青坪村,一圈问下来,说地界纠纷是有,但没严重到要上访。” “冯林让他们支书私下找人了解过,俩兄弟都说上访是唬人的,他已经把这俩兄弟带回去调查了。”李红星说。 “有没有准信?”孟谨行问。 李红星摇摇头,“耐心点,先吃饭。” 他说完要叫酒,被孟谨行拦了,“冯林有了准信的话,我要去见肖县,不适合喝酒,要喝你俩喝。” “那我们也不喝了,陪你吃个饭。”老柴马上说。 李红星酒瘾大,但绝对是分轻重之人,当下简单要了几个下饭的菜,各人扒了俩碗饭后,抽着神仙烟等冯林的消息。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冯林才把电话打到李红星的大哥大上,“招了,是姜忠夏让干的。” “怎么做?”李红星觉着事情棘手,“要不要让冯林马上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把姜忠夏先带回去调查?” 孟谨行点点头,“证据、口供什么的全都准备好,你先去跟蔡头扯扯这事,必要的时候是不是撑冯林一把。柴哥,你忙自个儿的事去吧,后面的别掺乎了,问过的事也全忘了!” 老柴答应着直接走了,孟谨行出门前被李红星拉住,关切地问:“你想好啦?姜炳才这儿子是出了名的草包,这事未必是他的主意,牵一发动全身。”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就事论事,姜忠夏算不算犯罪?” 红星说。 “那就行了。”孟谨行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在别人的猪栏动手脚造成如此恶劣的事件,其行为早已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竞争,我要看看,谁敢为他说情!” 李红星意识到死猪事件踩到孟谨行的底线了。 孟谨行走出两步,重新回身说:“大哥,你跟冯林商量一下,看这个事能不能让云谣弄个小稿件。” 看着孟谨行大踏步离去,李红星暗暗吃惊,一向温和的孟谨行一旦出手,竟然是招招进逼不留余地。 姜忠夏这事只要一上报,不管篇幅大小,那节奏,绝对是让姜家人无从搭救。 他不由得暗中庆幸,幸亏与孟谨行是兄弟,如果是对立面,哪天把这家伙惹毛了,还真不好对付。 …… 福特开到县政府门口,孟谨行突然犹豫了,到底要不要把事情的发展汇报给肖云山? 如果现在去向肖云山汇报,等于是让肖云山就此事表态。 孟谨行知道肖云山与郑三炮之间是有严重分歧的,但他不清楚肖云山与姜德才、姜万才是怎样的关系,在梁敬宗案中姜家兄弟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姜忠夏制造死猪事件的真实目的是不是如自己的推测?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未知的。 在这种未知状态下,贸然去找肖云山汇报冯林的调查结果,很可能会让肖云山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他虽然强烈地想立刻将炮制死猪事件的人绳之于法,但同时也清楚知道,如果这个事件不是孤立的,那么他的汇报很可能就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微妙影响。 肖云山的态度一定要拿出来,但孟谨行觉得应该替对方找一个合适的表态机会。 他打着车子,快速驶离县政府,找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雷云谣打电话,告诉她,如果冯林向她提供案件信息,希望她在稿件中点一下过期疫苗的问题,并且在出稿前先与郑三炮、肖云山分别沟通一下样稿。 打完电话,他直接回了桑榆,到乡政府正值下班时间,福特刚在院内停下,冯林就迎了上来,孟谨行与他对视一眼,一起快步上楼。 冯林跟在孟谨行身后进办公室,随手关了门,即刻道:“乡长,你可害死我了!雷记者要是把文章真登出去,我要是砸了饭碗,你得养我们一家老小!” 孟谨行扔了支烟给他,“没问题!就算是你没砸饭碗,我也再给你个碗盛饭!” “真的?”冯林把烟夹耳朵上,冲到桌前看着孟谨行,两眼放光地问,“什么碗?” “你婆娘不是没工作吗?” “对对!”冯林猛点头。 “大洋村山玉娇家的幺妹儿在申城开了个药店,缺人手,让你婆娘去那儿干吧,包吃包住每月八百。” “八百?我个娘哎!”冯林叫起来,“我才几个钱一月!孟乡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第083章书记萎了 自从撤乡并镇的风声传开后,郑三炮家的门槛快被踩烂了,不仅白天晚上都有人提溜着东西上门,有人为了能跟书记打上照面,甚至在下半夜来家门口守着,就等他一早出门时见面说上句话。 全长丰那么多干部,郑三炮根本不记得谁谁是谁谁谁,就连自家亲戚,在他官做大后,也变得队伍壮阔起来,站面门前他都认不得是谁。 好在,这些事情由家里的婆娘管着,他也懒得操心,家里堵门的人一多,他嫌心烦,干脆就住在县招不回家,每日里身边环肥燕瘦的,倒比在家更逍遥自在。 就是活干多了,掏空得厉害,以前看见柳思涵就想操,这些天就算她乖乖躺身子底下也力不从心。 偏生景田这个骚婆娘花样多,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种药酒,抹了之后居然雄风大振,搞得他在广汉种了一下午的田,撒了大把的种,直把那个小包间搞得地动山摇的,差点没散架。 本来郑三炮吃过晚饭准备回县招好好睡一觉,结果吃到一半,魏忠奎来电话,说石男生嘴巴很硬,使了不少招,半字没吐,放回去了。 他的精神头一下又旺了,非要跟景田再大战几个回合,把这婆娘吓得花容失色连着求饶,哭着喊着要他找其他姐妹来救场。 柳思涵被闻鸣拉了来,郑三炮看到柳思涵那表情,就觉得这婆娘是个欠操的货,二话不说,拎过来就当着闻鸣、景田的面干起来。 当着人面强干这一口,让郑三炮越干越来劲,正鬼哭狼嚎嗷嗷叫得欢实,闻鸣把响了的大哥大递到他跟前,他正想开口骂人,一听是个小娘们的声音,态度立马暧昧不少,等到听清电话内容,萎了。 柳思涵扯过衣服穿上,哭着就跑。 景田坐在一边儿浑不吝地抽烟。 闻鸣小心翼翼凑近郑三炮,递上衣服,看着老大发青的脸,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心说谁的电话威力这么强劲? …… 肖云山在县招的房间看文件,电话响了接起来,就听到雷云谣一声甜甜的“肖叔叔”,立刻笑问她,这么晚找自己是不是打听情郎的动向啊? 雷云谣咯咯咯地乐,乐完了就正色道出姜忠夏的事,说已经知会过郑书记,样稿也已经传到县委办了,想听听肖云山的意见,报导能不能发? 肖云山握着电话问:“谁给你的消息?” “政法线上的记者得到消息,跟那边派出所核实了真有其事,因为谨行在那边,所以我请同事帮忙先压着,想听听您的意思。” “云谣,谢谢你!”肖云山说,“长丰最近啊,事太多,尤其桑榆,是再不能出事了!叔叔请你帮个忙,想办法把这稿子压下来,成吗?” “我尽量吧。” 雷云谣挂了电话,肖云山立刻打电话给郑三炮,响了半天才听到郑三炮肝火大旺的声音传过来,“你接到电话了?” “马上开会吧,这事得立刻消除影响!” “把桑榆那几个混蛋东西也都叫上!” 郑三炮怒气冲冲挂了肖云山的电话,肖云山嘴角往上微翘着拿起外套去办公室,今晚看来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 凌晨时分赶到县委的何其丰、孟谨行、姜庆春和冯林,老老实实坐在县委会议室,埋着脑袋听郑三炮拍桌子骂人。 姜德才、魏忠奎各自阴着脸抽烟。 章广生和肖云山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带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希望郑三炮冷静看待此事。 荀志刚拿着肖云山的大哥大推门进来,肖云山接了以后,挥挥手让荀志刚出去,然后用松出一口气的语气说:“报社那边来电话,稿子压下了。” 郑三炮瞟肖云山一眼,坐下点烟。 肖云山对顾梦柯道:“梦柯,你找个时间和杨枫一起去趟申城,谢谢那个政法版的记者。” 章广生立刻道:“既然是政法线上的记者,还是让我们局办的人去吧,梦柯他们去阵仗太大,会吓着人家。” 肖云山看他一眼点头道:“也好。既然稿子已经压下,那我们就讨论一下善后处理吧!” 没有人吭声。 肖云山环视一圈道:“报导压下毕竟是暂时的,因为大家对那个老邹头不可谓不熟,如果不能正确处理姜忠夏,只怕是难以服众,党委政府的形象也会受到严重损害。” 姜庆春壮着胆子说:“村民之间的纠纷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市里的记者没见识过才会小题大作。要我说,这事就由我们乡政府调解一下,让姜忠夏赔点钱了结算了,老邹头闹来闹去还不就为几个钱?” “啪!” 郑三炮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放屁!他跟人老邹头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挖空心思把人家猪都给弄死了?” 他指指章广生道:“按我的意见,依照法律严肃处理!” 姜德才掐了烟,不轻不重地说:“我同意老郑的意见。” “二叔……” 姜庆春刚张嘴叫出口,姜德才就狠狠瞪他一眼道:“这是哪里?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不要把家里那套搬县委来!” 姜庆春的背佝得更厉害了。 肖云山道:“既然德才也是这个意思,那就全权交给广生处理吧。” 姜德才随即又开口道:“报导被压下,不代表事情一定过去。兽医站虽然是差额拨款单位,毕竟财政每年也承担了一定的费用,承包人员一边拿着国家的钱,一边用过期疫苗赚取昧心钱,良心何在?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好好查查,相关负责人更要承担相应的领导责任!” 郑三炮黑着脸问肖云山,“云山,你的意见呢?” 肖云山道:“查查也好,有事没事,总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那就查!”郑三炮一拍桌子站起来,手指指着何其丰他们几个划了一圈道,“你们几个,真不知道每天在办公室坐着都干些什么!回去都给我写份检查,深刻反省!” 他说完拂袖而去,孟谨行他们四个看着陆续站起来的县领导,都坐着不动。 章广生离开前点了点冯林,“你跟我来。” 冯林干咳两声,起身跟去。 何其丰点了支烟问孟谨行:“回还是怎么地?” 孟谨行道:“不回了,我得去趟建设局,谈谈规划的事。”他看一眼何其丰和姜庆春,“你们开我车回去吧,我到时候坐公车回。” “我还有事,各走各的吧。”姜庆春站起来,背着手迈着沉沉的步子走出会议室。 眼见没其他人,何其丰对孟谨行道:“被市报这么一搅和,算是把上面这几位都得罪了!我劝你啊,撤乡并镇的事没定下来前,规划啊什么的就放放吧!不是我倒你胃口,这回的竞争太激烈,万一最后你当副手,人家未必会按着你的思路走,现在这些岂不都白干了?” 孟谨行笑道:“没听郑老大骂我们不干事吗?找点事做,显得不难看。” “你小子!”何其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我好意提醒,你跟我打哈哈。” “何书记,任何事情都在于争取。我这人,不到最后绝不做放弃的事!”孟谨行笑着站起来,“走走走,去吃点东西,饿死了!” 二人找了个早点摊,要了两碗红油抄手,何其丰边吃边问:“为什么突然去了趟都江?” “没什么,家里突然出了点事。”孟谨行道。 何其丰点头没再问下去。 “哎……快去看,江边浮起女尸啦!” 突然有人喊了起来,早点摊上不少人扔了碗去看热闹。 孟谨行与何其丰无奈地摇头,何其丰更是以鲁迅笔下麻木的国人来比喻此刻奔向江边的人群,说究其实质还是没有改变骨子里的那点味道,仿佛这种死亡带来的是一场集体狂欢。 二人吃完付了钱,欲要分手,姜忠华开着警车路过他们身边,放下车窗与他们招呼,何其丰随口问了声,“出警?” “江边发现的女尸,说是死前被强女干过。”姜忠华说着向二人挥挥手驾车驶离。 二人闻言皆摇头叹息。 孟谨行随即到县建设局找到李蒙,这歪才竟然还记得孟谨行,殷勤地接待之余,主动询问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 孟谨行也不急,先递上烟,闲聊几句,才转到正事上。 “孟乡,你啥脑壳啊?”李蒙瞧着孟谨行直瞪眼,“都在传,你们要并了,你还有心思搞这个?” “就算合并,这些事也得有人做啊!” “你管那么多干吗?”李蒙道,“你能来找我,说明你看得起我李蒙,所以,小哥儿,做哥哥的得提醒你啊,这种时候得赶紧得向组织靠拢啊!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先把位置搞定了,工作成绩才是你的,不然你是栽花给人戴啊!” 孟谨行讪笑,“李局,我再怎么靠拢都是资历最浅的那个,以后也还是跑腿办事的料。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把工作先做好,你说是吧?” 李蒙听这话,立刻生出一些同病相连的感觉来,捧着杯子道:“说得也是,咱啊,都是干活的命!兄弟,啥也不说,需要哥哥做什么,只管开口,我一定开足了马力帮你!” 第084章公子不善[加更 李蒙的确够意思,不但把规划科的人找来,当天就陪孟谨行一起去申城建设局,咨询相关的各项手续。 三人到市局后,直接去找了李蒙的战友——市局规划科副科长楚远。 楚远为人豪爽,属于自学成才的专业干部,但比起科内其他科班出身的同事,他常有自惭形秽之感,故而自尊心反而极强,一向把是否受人尊重这点看得相当重。 李蒙带着孟谨行来访,讨教桑榆在旅游开发过程中需要办理的一系列手续,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部展现出来。 得益于此,孟谨行不出一小时的时间,内心对所有手续都有了底,当下邀请楚远一起喝酒以表谢意,得到应允后又打电话给邀约崔牛。 崔牛说晚上已经有安排,建议孟谨行干脆把吃饭的地点跟他定同一家,到时候串门方便点。 当下,几个人在楚远办公室抽烟喝茶闲谈,坐等楚远下班。 “这么热闹?” 说话声突然打断孟谨行等人的聊天,孟谨行转头向门口望去,这一看,暗道冤家路窄。 来人是姜忠义。 孟谨行与他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冤家,但就当初在观山村姜忠义围着邬雅沁转的神情,以及后来的言行来看,此人心胸狭窄,不是什么好鸟。 姜忠义也同一时间看清了孟谨行,立刻讥笑道:“哟,这不是观山那个卸任的代村长吗?听说,你那位学姐要嫁给市长啦,你不待在观山自我安慰,跑这里来干吗?” 楚远平时就对这位公子哥的高高在上深恶痛绝,加上姜忠义不学无术还自恃身份,经常对科里的人颐指气使,俩人可以说一直就针尖对麦芒。 孟谨行是李蒙带来的,虽然身为乡长、燕大高材生却在楚远这个电大生面前不耻下问,在楚远眼里直接就是百分百的朋友了,姜忠义对他的朋友出言不逊,楚远的脸立马黑得比锅炭更墨。 “姜公子,你自己追不到女神,就不要跑这儿来泛酸!”楚远冷声说,“人家堂堂燕大高材生,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会和你一个眼光档次?再说了,别以为在咱们局当个规划科长有多了不起,人家是卸任的代村长没错,但人家卸任那是因为高升啊!乡长知道吧?正科级干部!” 他说着还特意冲同办公室另一位副科长问:“对了,小石,咱们科长年初那个正科后来评上没有?” 石副科长心里偷笑,脸上很正经,“这个,要问领导。” “哦……”楚远拉长了音调转回头又看着姜忠义,“领导,评上了吗?” 姜忠义脸红耳赤瞪着楚远,“楚远,不要太过分!” 李蒙开始打圆场,站起来发烟,搭着姜忠义的肩膀道:“姜科,别理老梦,他就是嘴臭,来抽烟!”他指指孟谨行又说,“我们陪孟乡来问桑榆旅游开发建设的规划手续。” 姜忠义一把推开李蒙的烟,板着脸冷笑,“桑榆开发建设?老李,你脑壳坏了吧?我可是听说了,桑榆要并给其他乡了。开发不开发的,以后哪还轮得到这位来说长道短的?” 他说着冲石副科长抬抬下巴,“老石,我有的事,出去一趟,有事打我手机。”接着又瞟着楚远道,“老楚,别怪我不提醒你,他们三乡合并的事没下文前,最好什么也别做,你要是做了,我也不会批的。” 姜忠义说完嚣张地在门上砸了一拳,甩手出门。 “混蛋东西!”楚远军人出身,口无禁忌,石副科长听了赶紧低头干活。 孟谨行心里却有了另外一番计较。 桑榆以后许多手续要与规划科打交道,今天与姜忠义照了面,再经楚远一番义愤的嘴仗,日后无论谁来办这块手续,到姜忠义手里都会是凶多吉少,他必须要另作打算,否则此后烦恼无穷无尽。 酒店是李蒙打电话定的,放在创天国际酒店,说是市里领导不少应酬都在这家酒店,来申城总不能白来一趟,至少也得找机会敬敬领导。 及至到了酒店,孟谨行才知道崔牛和他们局长也在此招待报社一帮人,钟辉、雷云谣都在。 见到孟谨行,钟辉便叫住他不让走,调侃说哪有让小情侣分开吃的道理,李蒙一到酒桌上就爱凑热闹,加上也与雷云谣一桌吃过,便嚷嚷着要叫领班来拼包厢。 如此闹哄哄一番,大家伙儿翻了场子,总算坐定下来,各自介绍着身份,孟谨行发现主客位一直都空着,雷云谣便凑他耳边说:“高长明要过来。”、 孟谨行扫了一眼这一大桌人,暗道如此鱼龙混杂的场面,高长明亮相也显得太滑稽了。 “刚刚怎么不说啊,早知道他来,就不该这么多人凑一块儿。”孟谨行低声道。 “你还说呢!”雷云谣剜他一眼,“他在我妈面前很说得上话,我是指着他帮你一把,听崔牛说你也要来,才把他硬叫来的。” 孟谨行一阵头晕,他最怕的就是雷云谣自作聪明搞这些,“其实,说服你妈可以有很多方式,实在不必在这样的场合,拖高长明进来。” “你的意思是怪我喽?”雷云谣略略提高了嗓音,一桌子的人齐刷刷看向他二人。 孟谨行连忙朝众人讪笑一下道:“没事,没事,我惹恼她了。” 雷云谣虽然任性,但也知道不能当从让孟谨行下不来台,也立刻跟着笑道:“别听他瞎说,只有我惹他恼的份,我可不敢惹他。” “哈哈哈……”旅游局长迟刚笑道,“你们继续惹来惹去,我们看不到也听不到!” 正说着,高长明推门走了进来,众人一起起身,他连连拱手说抱歉,堵车来晚了。 一番寒暄坐定,高长明直接问雷云谣:“云谣,你不给我介绍介绍?” 雷云谣脸一红,嗔道:“高主任,你眼光那么厉害,只怕一进门就知道了,哪还用我介绍啊!” 孟谨行笑着起身朝高长明欠欠身,“高主任,我是桑榆的孟谨行,头次见面,还请多关照!” 高长明嘿嘿笑道:“你要这么说,待会得罚酒!” 孟谨行一时没明白,倒是李蒙先反应过来,“是啊,孟乡,这酒你该罚!你别忘了,我和高主任都是同一天认识你的!” “哎哟,瞧我!”孟谨行一拍脑袋干脆道,“我认罚!” “态度不错。”高长明朝钟辉笑道。 钟辉连忙应道:“孟乡岂止态度不错,还一表人才啊。” 大家哈哈笑着,酒席就算开了场。 李蒙依旧是满场飞,喝多了满嘴跑火车,一来二去竟说到了姜忠义下午的不友善言词。 雷云谣这段时间满心都是想着怎么说服母亲接受孟谨行,很少关心长丰方面的消息,徒然听得桑榆要与其他乡合并,很是吃惊地问孟谨行怎么没跟她说这事? 孟谨行正被楚远拖着喝酒,随口回她:“不就合并吗,别大惊小怪的。” 雷云谣一听便生上了闷气。 高长明虽然在听李蒙数落姜忠义,他俩的互动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打断李蒙,问孟谨行:“你忠义有过节?” 孟谨行一震。 高长明果真眼光毒,光听李蒙一番传话,就已经分析出姜忠义跟他有矛盾在先。 但这问题真是不好回答。 要说他和姜家人的关系谈不上好,实际也谈不上恶,无论是挺姜忠华、救姜琴芳,还是设计治姜忠夏,都是基于形势需要,与工作多少有关。 唯独与这位姜公子的过节,与工作毫无关系,还牵扯到邬雅沁,往往这种事是最没办法解释的。 孟谨行一阵犯难,最后只能当众扯谎:“应该没有过节。我与他在观山只见过一次,还是因为他家叔的私事很短暂的碰面,我还真不觉得和他有什么摩擦。” 高长明没说话,楚远插了上来:“姜忠义就是见谁咬谁的主,仗着姜副市长,他以为自己也是副市长了。” 高长明闻言,脸颊轻微跳了跳,孟谨行捕捉到了,心头又是一沉。 他真是深悔不该把这些人全凑一块儿喝酒,明知楚远是好意,却也架不住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雷云谣也意识到今天的事走偏了,这李蒙和楚远两个就是俩没有城府的莽夫,能当官至此全凭那点冲锋陷阵的劲头,到一定阶段后,自身认识不能提高,也就止步不前了。 她心里暗暗埋怨孟谨行,怎么跟这样的人混一块儿了?这不是自贬身份嘛! 孟谨行虽然也觉得楚远、李蒙有点坏事,但他和雷云谣的想法还是有区别的,从内心来讲,他欣赏这俩人的直爽与简单,也因此明明看出高长明对楚远有了想法,他还是说:“姜科的态度的确是有些傲慢。这也难怪基层同志经常抱怨,到市里办事,个别部门门难进,脸难看了。” 他此言一出,满座沉默。 高长明和钟辉同时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迟刚端起茶杯喝茶,崔牛则暗暗皱眉。 雷云谣更是瞪大了眼睛,愕然看着他。 只有李蒙和楚远没察觉任何不妥。 第085章四个巴掌 孟谨行料到自己这番话会让高长明等人觉得很不合适,但他依旧说出来,其目的就是要让在座这些将来有份参与桑榆旅游开发、并且已经投了关注进去的大小干部们意识到,姜忠义的态度将来会影响到项目的推进。 果然,高长明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点头道:“基层干部办事难在一定范围内也是实情,所以,老迟、老李、老楚啊,你们平时可要多下去走动走动,多多了解基层的需要。” 钟辉经高长明这一说,也忽然想明白了,随即道:“市委最近不是提倡送服务下乡吗?旅游局和建设局为什么不搞个联合下乡活动?” 楚远直性子,想也不想就说:“钟大记者,你就别寒碜我们啦!迟局是领导,这种活动能拍板,我和老李什么身份?这种事得头说了算!” 迟刚是老狐狸,孟谨行正跟雷云谣处对象,高长明这话又明摆着挺孟谨行,他既然要跟着葛书记的步伐前进,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小楚,这有什么难的?”迟刚道,“回头我给你们张书记打个电话,联合活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怎么样,有没有勇气挑这个担子?你要是有,我向张书记推荐你。” “好哇!”楚远一拍桌子站起来,“迟局,你这么看得起我,这杯我干喽!” 包厢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孟谨行借这个机会,大致扯了一下规划设想的事,高长明和钟辉都听得很仔细。 行尽尾声时,孟谨行借上洗手间的机会,去服务台结账,却被服务员告知已经有人结了,另外还给了他一张贵宾卡。 他拿着淡绿色的贵宾卡出神,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雷云谣从后面探过头来说:“我就猜你来结账了。” “知道你还跟来?”孟谨行将贵宾卡放进口袋。 “他们都在抽烟,熏死了!”她扇了扇鼻子说,“申城什么时候也禁烟就好了!” “呵,可别,男人要是不能抽烟,活着得多无趣啊!”孟谨行拉起她的手就返回。 “你们男人啊,就是作死。”雷云谣瞪他一眼,“把个肺熏得黑黑的,还容易得气管炎,有什么好的!” “妻管严好啊!”孟谨行笑道,“多符合你们女性对男性的定位。” “去你的!”雷云谣笑着推他一把,“尽瞎扯。” “呵,我说谁这么眼熟,原来又是孟大乡长!”姜忠义双眼血红、满嘴酒气突然拦在二人面前,“这不是云谣吗?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雷云谣对姜忠义没好感,加之刚刚饭桌又听说他下午拿话挤兑孟谨行,因而拉拉孟谨行的胳膊,示意他快走。 孟谨行也不想搭理姜忠义,可惜走廊就那么点大,姜忠义身后还跟着两个胖子,像两块大石头拦着去路。 “姜科,请让让,我们要过去。”孟谨行将雷云谣拉到自己身后,直视着姜忠义说。 “让让?”姜忠义故作没听清状,“大路朝天各走各,我又没拦着你。”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冲着孟谨行身后的雷云谣轻佻地说:“云谣,你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跟我在一起才对嘛!咱们姜葛联姻,才是强强联手啊!” “姜忠义,你要不要脸?”雷云谣杏眼圆睁呵斥道。 “打是疼骂是亲!”姜忠义的确是酒喝多了,后面俩胖子一起扯他袖子,他照样嬉皮笑脸地冲着雷云谣调笑,“云谣,我当你亲我了!” 孟谨行眉毛挑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既然姜科说没拦我们的路,云谣,我们走吧,反正对恶狗一类的挡道是不必客气的。” 他话音未落,手起掌落,两个响亮的巴掌扇在姜忠义脸上,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打是疼,姜科,瞧我有多疼你!”说着又是两巴掌。 “你怎么打人啊!”两个胖子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居然有人敢打姜公子,一下冲上来,又哪里是孟谨行的对手? 雷云谣先也是发愣,随即看两个胖子冲过来又替孟谨行担心,但见孟谨行气定神闲地就把俩胖子给制了,立刻笑得灿如桃花。 她正叫着好,举手欲替孟谨行鼓掌,嘴巴却很快张成o型僵住了! “雷云谣,你在干什么?” 雷卫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一幕! 自己的女儿竟然跟一个扇姜忠义耳光的家伙在一起,还兴奋地要拍手叫好,这还是自己一直想培养成淑女的女儿吗? “妈……”雷云谣放下手,低声叫道。 孟谨行听到这声叫,整个人像跌进冰窖,要不要这么倒霉?第一次见未来丈母娘,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你给我过来!”雷卫红对着女儿轻吼。 雷云谣扭捏着不愿意过去,软绵绵的手不由自主握住孟谨行的大手掌。 孟谨行心头一震,轻轻回握她的手,抬头看着雷卫红道:“阿姨您好!我是孟谨行,刚才……” “你就是孟谨行?”雷卫红一下眯起眼,仔细打量这个挺拔英俊的年轻人,比起那日路灯下远远的一瞥,此刻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女儿喜欢的青年,心里的恨意也不由自主多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地望向雷云谣,“跟我回家,还是跟他留在这里,你自己决定!” 孟谨行僵在那里,他没想到雷卫红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邬雅沁说雷卫红毫无理由反对他和雷云谣时,他还不太相信,认为天下不会有这样不讲理的母亲。 这一刻,他不得不信了。 但是,这世界上除了男女之间的爱情,父母亲人之间的亲情,没有任何爱恨是无缘无故的。 所以,当他相信雷卫红这种不讲理的表现时,他同时也开始好奇,雷卫红为何不接受自己? 是因为自己地位低下?还是她心目中早已有了女婿的人选? 他的手被雷云谣紧紧捏着,他能感到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越来越潮湿,他不想让她挣扎在爱情和亲情之间。 他把她往前拉了拉,低声在她耳边说,“跟你妈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雷云谣的眼眶红了,不舍地看着他。 “快回家,我会跟钟老师说的。”孟谨行朝她笑笑。 与姜忠义一起吃饭的不止那两个胖子,此时已陆续围了过来,纷纷问怎么回事? 挨了打的姜忠义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了,胆气不免又壮了起来,捧着脸对雷卫红说:“雷阿姨,这小子太野了,您真不能把云谣交给这种人!”说着又冲围在身侧的同伴道,“还不帮我报警!” “现在不许报警!”雷卫红大声道,“我不想云谣扯在里面,你要报也等我们走了再报。” 她边说边过来一把拉过雷云谣的手,一路拖着往前走。 雷卫红母女一走,姜忠义立刻又嚷嚷着要报警,他的同伴里则有人叫嚣着直接打回来,一人一脱皮也把这个不开眼的给揍欢实了。 雷云谣离开使孟谨行松了一口气,姜忠义等人再怎么叫嚣,在他眼里都是跳梁小丑,干脆点了烟冲姜忠义道:“报警还是打架,你快点决定,我还有客人,没空跟你耗。” 孟谨行的态度极大刺激了姜忠义,恨不得立马把孟谨行揍倒在地踩扁了。 一帮人嚷嚷着朝孟谨行围上来时,酒店的保安出现在走廊里,并快速地过来劝架,一名西装男子挤进人群,朝孟谨行看了又看问:“你没事吧?” 孟谨行以为他是保安经理,又觉得面熟,便点点头说:“没事。” 姜忠义却叫起来:“徐秘,你什么意思啊?现在是我被打,你倒问他有没有事!” 两个胖子也说:“徐秘,真是这瓜娃子打人!” 男子却笑笑说:“说起来都是国家干部,你们觉得在这儿打架脸上很光彩?还是想让姜市长或是翁市长亲自出来说,你们才满意了?” “我爸才不会管这种事!”姜忠义脱口道,但转念便问,“翁市长今晚在这里?” “孟乡出来久了,翁市长让我来看看。”男子抬手看看手表道,“要不你俩一起进去,自己跟市长解释?” “算了算了,这点事闹翁市长那里,我回头又让我爸骂。”姜忠义狠狠地瞪了孟谨行一眼,“孟谨行,我记住你!” 孟谨行叼着烟道:“彼此彼此!” 看着姜忠义带着人走远,孟谨行才掐了烟问男子:“你是翁市长的秘书?” “徐非凡。”徐非凡自报家门,然后指了指走廊顶上的摄像头道,“奉劝孟乡一句,凡事要谨慎,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徐非凡说话的表情很冷,孟谨行突然想到与邬雅沁初识那晚的西装男子,“我们在无极草堂见过!” 徐非凡道:“你很爱管闲事。” 孟谨行一愣,“今天不是管闲事,姜忠义对我女朋友出言轻薄,我如果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不能保护,就枉为男人了。”他打量徐非凡一番后说,“是邬雅沁让你来的吧?” “你倒是淡定。”徐非凡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孟谨行的问题,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同时摸出笔在背面写下一串号码,“有事直接和我联系。” 孟谨行接过名片瞄了一眼,除了名字和刚写下的号码,什么也没有。 第086章错案背后 “我说你怎么走了这么久!”崔牛出现在孟谨行身后,看着徐非凡离开的背影问,“那不是徐秘吗?” 孟谨行点点头,和他一起回包厢,进门就冲钟辉道:“钟老师,云谣家里有点事,先走一步,让我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这么匆忙?”钟辉皱眉,高长明也是一脸的询问。 孟谨行苦笑,若换了其他人自然不会让这俩人这么紧张,雷云谣作为一把手的千金,说家里有事连饭也不吃了,他们不紧张才怪。 他看高长明一眼后说,“她妈妈临时叫她走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高长明立刻会意了,点头收拾东西说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其他人虽然好奇,但没人多嘴,纷纷起身送高长明的同时,随着崔牛去下一个场子。 孟谨行接了冯林的的传呼,没有与崔牛等人同行,将车开到县公安局门口,将早已等在门口的冯林带上,一起回桑榆。 平时嘻嘻哈哈的冯林,上车后出奇的沉默,孟谨行指了指仪表台上的烟说:“自己拿来抽,我开车不方便替你拿。” 冯林点头,从烟盒内摸了两支烟出来一起点了,一支自己叼着,另一支塞进孟谨行嘴里。 沉默着抽完烟,冯林用手掌重重抹了下脸说:“估计我这身衣服穿不长了。” 孟谨行一震,朝窗外吐了烟蒂,回头问:“什么事要扒衣服这么严重?” “三年前有个案子,是我经手的,案犯判刑八年。章书记今天告诉我,最近抓了个逃犯,犯过的案子全交代了,其中就有三年前那个案子。”冯林叹着气说。 “我靠!”孟谨行低骂一声说,“意思是你办了冤案?” 冯林沉声说:“如果我说,我没办冤案,你信吗?” 孟谨行心头一滞,他还没有到如此信任冯林的程度,但冯林能问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对三年前的案子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你是警察,应该知道凡事讲证据,我信与不信都不能改变什么。”孟谨行说,“如果你认为当初那案子办得没问题,你得想办法证明。我想,章书记既然能亲自找你,就说明他手上也有切实的东西证明,刚抓那个逃犯的口供具有真实性,对吗?” 冯林仰头长叹一声说:“太突然了,我真的没法相信,自己错办了人!” 回到桑榆,冯林什么也没说,挥挥手就走了。 孟谨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能理解冯林此刻的糟糕心情,并不仅仅在于是不是扒衣服,而是事实真相如果真如逃犯所言,被冤判了八年的案犯将成为冯林永远的阴影。 无论冯林是不是真办错了案子,都必须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以便作出适当的应对。 他到办公室给蔡匡正打了电话,岂料蔡匡正的态度是大为意外,“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会不会事情没汇报到你这里?”孟谨行不了解公安局内部的程序,犹豫着问。 “谨行,冯林的事交给我处理吧,你就不要操心了。”蔡匡正想了想说,“我只问你,万一,最后确认是冯林办了错案,章广生坚持要扒冯林衣服,你能不能给冯林找条路?” 孟谨行心情立刻沉重起来。 蔡匡正虽然没把话往明里说,但孟谨行强烈地感觉到,在蔡匡正的意识里,所谓的错案很可能只是一个借口。 他觉得自己突然站在了十字路口。 他不可能亲自去追查这个错案的真实性,也非常不愿意把这个突发状况当成姜忠夏一事的后续反应,尤其这个反应来得如此迅速和顺理成章。 但是,蔡匡正强烈的暗示,让他不能不面对冯林可能要面临的处境,并且必须拿出一个正面的态度给他们。 “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孟谨行最后说,“但如果真到了这一步,为他找一份有保障的工作,我应该还能做到。” …… 隔日一早,桑榆乡政府门外又传来喧天的锣鼓,老邹头带着五一村的一帮村民,又一次浩浩荡荡地聚焦到乡政府。 不同的是,这回响彻天空的,是喜庆的锣鼓。 何其丰、姜庆春代表乡党委在会议室见了老邹头一行,当何其丰从老邹头手里接过书有“为民作主好政府,党的恩情永不忘”的锦旗时,心情有说不出的复杂。 姜庆春更是心中恨得不行,脸上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凛然来。 孟谨行这个时候正召集乡国建办的人开会。 孙飞果然不负孟谨行所望,找同学帮忙,结合长丰旅游开发规划,已经拿出了桑榆旅游开发的规划草案。 听完他的汇报,孟谨行讲了昨天从楚远那里了解的相关政策,要求孙飞等人在政策框架内进行下一步的规划。 他把李蒙和楚远的联系方式交给孙飞,让他全权负责与他们的接洽。 孙飞这么多年终于能一展所长,工作干劲空前高涨,接了指示就领着人去忙了。 何其丰就在这个时候送走了老邹头等人,走进孟谨行的办公室。 “都走了?”孟谨行给何其丰泡了一杯茶,递上烟。 何其丰点了烟道:“这件事冯林真做得欠考虑,怎么可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样捅给报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边咳一边说,“多事之秋啊!桑榆三番五次闯祸,撤乡并镇以后,我俩就准备靠边站吧。” “冯林跟我通过气。” 冯林目前处境堪忧,孟谨行不想让他再背这个黑锅。 “你知道这事?”何其丰手一哆嗦,烟差点失手掉落。 “不然云谣怎么可能事先跟县里打招呼?”孟谨行道。 何其丰眯眼,目光深邃地望着孟谨行,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他原以为孟谨行与自己一样,对冯林的举动一无所知,此刻才明白孟谨行不仅知道,而且是通过雷云谣作了事先安排。 那么这种安排的背后,应该就不仅仅是替老邹头伸张正义这么简单,孟谨行此举应该还旨在破局。 他用脚趾想想都知道,以姜家养殖场的规模,姜忠夏根本没必要行此下三滥的手段去算计老邹头的那些猪,只有那些不了解内幕的村民才会当作是竞争所致。 姜家人此举的真正用意,应该是想在县乡两级同时制造麻烦,逼迫郑三炮或肖云山在某些方面让步。 冯林捅给报社的一则消息,却让本来放在桌子底下的暗战,直接升格为台面上的明战,昨天县委会议室郑三炮与姜德才的你来我往就是最好的证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何其丰猜想,此一战,肖云山应该就是那个渔翁了。 何其丰不由暗叹自己老了,到桑榆两年多,身边不但一直没有聚集起可信的人手,即使和孟谨行一样觉得死猪事件蹊跷,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勇气,更不要提为领导创造有利的形势了。 但他认为,孟谨行这么做,等于站到了姜家人的对立面,“你就不怕庆春他们一大家子人记下这笔账?” 孟谨行笑笑,弹了一下烟灰,“我问心无愧。老姜和姜家其他几位领导的思想高度肯定都在我之上,孰是孰非,他们心里应该比我更明白。” 俩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这种沉默,孟谨行接了电话,传来钟敏秀的声音:“老何不在乡里吗?” “在我这里呢,要他听?” “算了,跟你说也一样。”钟敏秀在电话那头斟酌了两三秒,“市里的文件下来了,佘山、龙平、桑榆合并为凤山镇。” “凤山镇?”孟谨行难掩声音中的激动,如果市里不把工作重点放在桑榆的话,是不会以凤山镇来命名这个新镇的。 “文件很快会下来,接下去三个乡的工作重点会放在人员稳定上。县委再三强调,千万不能因为分流出乱子,尤其是桑榆!” 孟谨行放下电话,何其丰就紧张地问:“合并批下来了?” “批了,凤山镇。”孟谨行说。 何其丰喃喃重复着“凤山”二字,脸上的表情极度复杂,他来回走动几圈后,朝孟谨行挥下手,走了出去。 肖云山的电话随即也到了,“小孟,肖云山。” “肖县,您好!” “三乡合并成立凤山镇,你对接下去的工作有什么打算?” 孟谨行吸口气道:“如果站在一个镇长的角度,我会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继续贯彻推进桑榆旅游开发,争取在三年内让桑榆脱贫,五年让桑榆经济翻番。” 肖云山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问:“如果站在非镇长的角度呢?” 孟谨行稍稍一愣便道:“遵照镇里的工作安排,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为凤山镇的发展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肖云山赞道:“能有这样的认识不容易。我希望你记住自己今天对我说过的话,准备挑起更重的担子!” “我不会让您和组织上失望的!”孟谨行道。 …… 孟谨行先后接到钟敏秀、肖云山电话的当晚,长丰县委的常委们又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有关三乡合并后的人事安排,在会上争得不可开交。 第087章以退为进 郑三炮这两天头发稀疏许多,而且白发增加不少。 由于姜德才的坚持,肖云山的支持,再加上高长明的过问,因为配合调查被魏忠奎带走的鲁大勇和沙玉梅、沙玉海姐弟,一下成了桑榆兽医站疫苗案的关键人物,监察局和畜牧局成立了联合调查组专门调查此事,这俩姐弟一下被转到监察局长包天龙的手里。 包天龙在县纪委有个绰号——“包龙图”。 这个绰号的得来,并不只是因为他姓包,名中又带龙,而是缘于他的铁面无私。 无论谁在他这里都没有人情可言,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把妻儿老小从农村老家接出来,但为了能公正办案,硬是不让他们进城,一个人常年住在十平米的单身宿舍内,杜绝一切可以左右他办案的因素。 当年轰动申城的贾天德案就是由他一手经办,涉及大小官员二十多人,让长丰百姓拍手称快的同时,也为他自己制造了一身的麻烦,类似于自行车胎被扎破是家常便饭一般的小儿科,被贾天德保护的漏网黑道人物甚至还绑架过他,砍了他一截小指,也没能把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吓住。 在长丰百姓和官员心中,什么贪腐案子只要到了包天龙的手里,那就必破无疑! 郑三炮和姜德才心中都有数,一个疫苗案就算查清也没有多大问题,大不了把沙玉梅踢出事业编,罚桑榆兽医站一点钱,再治沙玉海、鲁大勇一个渎职,事情就可以划上句号。 问题的关键是,这三个人的嘴巴到底有多紧,他们的抗压力有多强? 郑三炮不敢想。 石男生通过魏忠奎的考验,的确让他当时狠狠兴奋了一把,但另外那几个人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尤其那个刘明学,被带回来后整个人像筛糠一样,闭着眼睛什么都说。 虽然刘明学与疫苗的事没牵扯,但郑三炮听说,沙玉梅到包天龙手里不足两小时,就老实交代了承包兽医站经营部期间所有的非法经营活动,以及打点相关领导的时间地点等等,刘明学也被牵连在内,包天龙因此已经向魏忠奎提出要与刘明学谈话。 此外,郑三炮得到消息,冯海洋最近与包天龙见面频繁,更让他觉得心惊胆颤。 当年柳思涵的事,他差点被冯海洋整下台,冯海洋的不甘心他是最清楚的,何况现在…… 郑三炮思前想后,再三权衡,他觉得只有釜底抽薪这一招,才能让他在劣势中脱困。 常委会上,他提出了凤山镇镇长的人选——包天龙。 他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桑榆这段时间接连出事,佘山、龙平两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三乡合并虽然有利于减轻财政负担、有利于长远发展,但必须要有政治素质绝对过硬的同志去坐镇,才能让县委放心大胆把凤山镇未来的发展大计压下去,放眼整个长丰县,只有包天龙同志是最合适的! 肖云山下决心要让孟谨行担任凤山镇的镇长,因而在书记的人选问题上,他早就打算好在原则框架内向郑三炮做适当让步,让他大感意外的是,郑三炮并没有先提书记的人选,而是先讨论镇长人选,并将包天龙推了出来。 包天龙当镇长,在肖云山看来弊大于利。 从个人角度来讲,肖云山打心眼里佩服包天龙的为人,但佩服归佩服,放到具体工作中,他认为像包天龙这样的人过于刚硬,一名不知变通的政府一把手,对于将要大发展的凤山镇来说,有可能就是一头领着大家一条道走到黑的蛮牛,勇气有余谋略不足。 最为关键的是,郑三炮此时提名包天龙,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在按发言顺序他不必第一个表态,其他常委表态的过程,让他可以进一步结合形势作出更清晰的判断。 三巨头中的姜德才也在快速盘算。 他掂量过姜庆春的份量,在三个乡的党政领导中资历不算最老,但胜在从未犯过任何错误,算是除去何其丰外最稳重的书记人选。 所以,他的想法是先给何其丰找个位置安置了,姜庆春才有资格和其他人一争高下,死猪事件中有一环就是为姜庆春所备——拉下石男生、顶上何其丰。 肖云山要想让孟谨行上位当镇长,必然要和他联手才能压住郑三炮。 郑三炮目前焦头烂额的状况下,姜德才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但是,郑三炮没按常理出牌,不但暂时压下书记人选的讨论,还直接扔开三个乡原有的党政干部,把包天龙抛出来,让姜德才有点猝不及防。 包天龙出任凤山镇镇长,姜德才无论如何不能同意。 姜家整个一族的利益重心都在未来的凤山镇,如果包天龙当了镇长,未来无论凤山镇的书记是谁,都镇不住这个人,姜家人的日子就只能如坐针毡了。 这样的理由,他不能拿到台面上说,那么唯一可以作为反对理由的,自然是包天龙不懂经济。 这种时候,他不能再坐等肖云山先支持姜庆春成为书记人选,而是必须抢在众人发言前先定下自己一方和肖云山一方的调子,把孟谨行先推出来,表明自己与肖云山联手的态度,才有机会让肖云山和他***消郑三炮这个念头。 他顾不得发言顺序,抢先发言:“我先来说两句!”他清了清嗓子,无视众常委中某些异样的目光,“我们合并三个乡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在座的同志都很清楚,郑书记也在会上强调过,那就是减轻因为这三个乡给长丰带来的财政负担,让未来的凤山镇借助长丰旅游开发的东风,大力发展地方特色经济。” 他故意停下来,环视在座众人一圈,才继续说:“不错,我与郑书记一样,认为包天龙同志绝对是个政治素质过硬的干部!但是,”他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同志们,我想请大家注意一点,郑书记现在提出来的是镇长人选,包天龙同志从参加工作以来,从没有从事过政府部门的工作,一直奋战在党的思想教育战线上,近些年更是主要担任纪律监察工作。由他带领新成立的凤山镇,我觉得思想建设上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能不能让经济有所起色,我有点担忧……” 姜德才发了言,常委们的发言顺序自然就换了个,施琳琳没等他把孟谨行推出来,就点着头抢过他的发言表态道:“德才讲得有一定道理。” 她此话出口,不仅肖云山和姜德才同时把目光扫到她脸上,所有常委也都极为意外地看着她。 施琳琳和梅芸这两樽大花瓶,平时开会就是郑三炮的应声虫,有谁在哪里看到过她们跟郑三炮唱反调? 她这句话虽算不上反对郑三炮,但也多少与郑三炮的提议有些相左,似乎在透露着某种信号。 姜德才猛然在心里大呼上当,郑三炮这是以退为进啊! 其他常委也都立刻反应过来。 梅芸平时与施琳琳争风吃醋,这种时候却拎清得很,“我也赞成德才的说法!尤其他刚刚说到天龙同志历年的工作时,我产生一个想法,大家看看是不是这样更好一些?” “常委会就是让大家一起讨论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郑三炮很适时地接口。 “那我说了。”梅芸笑笑,“既然包天龙同志的政治素质是大家一致公认的,他又长期从事党委线上的工作,我觉得应该让他挑起更重的担子,做凤山镇未来的舵手,带领整个班子前进!” 章广生接道:“这个想法我赞成。天龙同志的长处是显而易见的,有他掌舵,可以确保凤山镇在经济大潮中始终航行在正确的思想航线上。” 钟敏秀偷眼看了肖云山一眼,只见他双手抱在胸前,眼皮紧合,没有任何一点表情提示。 包天龙这个人选无论出现在书记还是镇长人选的举荐上,对钟敏秀、肖云山来说都是个意外。 钟敏秀不知道肖云山现在怎么想,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估算接下来的形势。 她相信,无论包天龙担任镇长还是书记,都不是姜德才想看到的结果。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和肖云山同意梅芸的提议,就意味着可能会失去接下来姜德才对孟谨行的支持,这一点不可取。 但如果,她和肖云山反对梅芸的提议,郑三炮还可以继续退一步坚持让包天龙担任镇长,即使姜德才与他们联手推选孟谨行,郑三炮照样可以一票否决,理由还相当堂皇。 她手上的笔不停旋转着,快得像她高速运转的思维。 “敏秀,你们组织部是什么想法?”郑三炮终于点了她的名。 “郑书记是指书记人选呢,还是镇长人选?”她装糊涂拖延思考时间。 “我们现在就说包天龙同志,该推他当镇长还是书记?”郑三炮道。 钟敏秀忽然眼睛一亮,抬头看着郑三炮道:“我看哪个都不适合!” 肖云山紧闭的眼睛“刷”一下睁开,炯炯地看着钟敏秀。 郑三炮脸上赫然变色,姜德才心里大喜过望,众常委惊讶得合不上嘴。 第088章云山太极[鲜花加更 “钟敏秀,你什么意思?”梅芸的战斗意识很强烈,察觉到郑三炮脸色有异,她就立刻进入战备状态,“照你这说法,书记们都没有眼光喽?” “梅书记,不要歪曲我的意思!”钟敏秀不客气地回敬她,“我只是从组织工作的角度出发看待这次的推荐。包天龙同志的强项是办案,不是做思想工作,也不是经济工作,他继续待在纪委或监察局的作用,一定远远大于他去凤山镇的作用。” “咳咳……”章广生连咳数声后说,“天龙在纪委的时间不短了,难得有他这样政治过硬的同志,我倒觉得敏秀不必拘泥,可以让天龙下去试试,说不定他能让我们耳目一新呢?” “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钟敏秀一步不让,“什么叫试试?那是关系到近两万人口未来的重要岗位,你让他去试验自己有没有经济特长,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小钟,你这么说就极端了!”魏忠奎插了进来,“我们考察干部首要原则是什么?不就是政治素质吗?其他的东西,完全可以先放一放。再说了,如果天龙去当书记,主要还是把控方向,经济建设还有镇长和一班班子成员,你担心什么?” 钟敏秀根本不往魏忠奎的套里转,而是坦然地看着郑三炮说:“我建议由原桑榆乡党委副书记姜庆春同志、孟谨行同志分别担任书记和镇长。” “小钟部长,你这个提议也有点问题。”常委会上几乎不太发言的人武部政委谈培突然开腔,令郑三炮大有意外之喜的感觉。 谈培是在座常委中年纪最大、资格最老,也是最不爱说话的人,每次只要他开口,立场都处于不偏不倚的位置,所以各方都会给他面子。 他今天直指钟敏秀的提议有问题,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知道钟敏秀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把这老家伙给得罪了。 往往话少的人,都很善于观察,谈培就属于眼睛很毒的那类人,大家此刻目光中所透露的含义,他更是一看便知。 他道:“天龙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我看他一路成长,办了不少大快人心的案子,也得罪了不少人,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对于这种刚正不阿的干部,我觉得组织部门应该多从人性化的角度考虑,适当的时候也给他们挪挪地方,干点别的工作。我们的政策和法律都没有硬性规定,政工干部不能抓经济,小魏刚刚提到抓经济要靠班子的决策,我觉得有道理。退一步说,小钟提的这个姜庆春,同样不是没搞过经济?从政治素质来说,包天龙应该还要优于姜庆春吧?” 他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孟谨行那个小娃子很有胆魄,他当镇长合适!” 郑三炮哭笑不得,搞半天,谈培还是各打五十大板,对他和肖云山不偏不倚,他要让包天龙当书记,但他可没想过要让孟谨行当镇长。 “咱们一项一项地讨论吧。”他斟酌后说,“既然大家都觉得书记人选关系到凤山镇今后的方向把控,那我们就把镇长人选推荐先放一放,着重讨论书记人选。不过,今天时间有限,每个人选都这样漫无边际地讨论也不是个事,还是举手表决吧。同意推荐包天龙同志为凤山镇党委书记的请举手!” 他说完先把手举了起来,章广生、梅芸、施琳琳、魏忠奎、谈培先后举了手,十三名常委,他拿到六票。 郑三炮有点气结地看向肖云山,暗想,好啊,你是要明了与我作对呐! 哪知肖云山毫无愧色地接住他的目光,沉着地说:“我弃权。” 会议室立刻全部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肖云山的弃权意味着姜德才对姜庆春的提名也不能落实,每个人都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肖云山坐正了身子,用笔在桌上轻敲一下道:“我来说说想法吧!这三个乡呢,一直是我们长丰经济的老大难,县委和县政府动了不少的脑筋,一直没能很好地改变它们的面貌。把他们合并起来,固然有减轻财政负担的考虑,最重要的还是想借长丰旅游开发的契机,推动凤山新镇的发展。所以,无论是凤山镇党委还是政府的班子成员,都应该由政治素质过硬、具有开拓精神和敏锐经济头脑的干部来担任!” 他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吐出一团烟雾后,眯着眼又道:“要同时具备这几个要素的干部,我相信在咱们长丰是有的,但不会很多,而且一时三刻不可能就位。那么,我们就束手无策了?我的回答是不!班子,班子,说的就是团体。我们不能让咱们每位干部变成一专多能的超人,却可以让咱们各具特长的班子成员聚到一起,发挥他们各自的作用,共同推进凤山新镇的开发建设!” 他用手指关节在桌面上轻敲两下说:“所以,我认为未来的凤山镇党委书记不懂经济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具体到到包天龙和姜庆春两位同志,都是政治上过硬的好同志,无论他们谁来担当这个职务,我觉得都可以胜任有余。” 众常委听到这里都领悟过来,肖云山在打太极,他根本就不想在这俩人之间做选择,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态度。 果然,他最后说:“市委市政府对凤山镇的设立工作也非常重视,作为申城第一个撤乡合并而成的新镇,市领导对干部的任用一再要求我们谨慎细致。出于对凤山未来的负责态度,我建议把天龙和庆春同时上报给市委,请市委给予正确批示!” 会议进行至此,郑三炮、姜德才谁都不可能再打破僵局,肖云山此举对他们二人来说,反倒又成了一个会外下工夫的机会,当下都不再表示异议。 在讨论镇长人选时,郑三炮认为孟谨行太年轻,从他上任乡长以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就证明,这个年轻人还需要假以时日的锻炼,可以考虑让他担任副镇长,正职他建议由佘山乡党委书记彭天赐来担任。 形势似乎调了个,郑三炮、肖云山各自推荐了彭天赐和孟谨行,姜德才的态度成了关键。 姜德才明知肖云山刚刚的态度实际是给了自己机会,但他还是认为肖云山不识时务,郑三炮如今在长丰已是强弩之末,肖云山完全应该和自己充分联手,直接阐明立场,而不是继续充当和事佬明哲保身。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他想也不想就采取与肖云山相同的做法,把推荐镇长人选这件事同样推到了市委。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郑三炮要想同时在市委为包天龙和彭天赐争到位置的可能性很低,在二者保其一的情况下,姜庆春的胜算就会加大。 接下来的讨论相对顺利许多,三个乡除了年龄到限的,其他没被提名为正职的几名原正职干部,年龄大的被提议安排到人*大和政*协,年纪轻一点的,都安排了副职,考虑到干部思想稳定,这些人又都保留了原有的正科级别,但总体来讲,表面上都降了职。 唯有何其丰,似乎被所有常委遗忘了一般,没有任何人提及他的安排问题。 会议一直开到凌晨四点多才散会,常委们疲惫不堪地离开会议室后,县委三巨头的小车先后悄悄离开长丰,相继去了申城。 肖云山此番前往申城是去见市委书记葛云状单独汇报工作。 他一上车就利用有限的时间打盹,荀志刚早就替他备了毯子,看他钻进车就闭目养神,立即帮他把毯子轻轻盖上,然后才去开车。 离申城还有二十多公里时,肖云山醒过来,开始整理思路,盘算着该如何向葛云状汇报长丰的现状。 他很清楚,葛云状在申城的处境不比他在长丰好多少,翁灿辉虽然不像郑三炮那般跋扈,但这位市长的强势,再加上汪秋实、姜佑才等人的花样百出,葛云状并不能百分百掌握申城的话语权。 这个时候,他如果把郑三炮的问题摊到葛云状面前,葛云状是否能狠下决心拔掉郑三炮这棵烂了芯的朽木? 肖云山猜不到结果,因此对此行充满忐忑。 他睁开眼问荀志刚道:“老郑提名包天龙当凤山的书记,你怎么看?” 这已经不是肖云山头一次问荀志刚这种问题了,荀志刚比谁都明白,每到这样的情况,都是肖云山内心犹豫不决的时候,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坚定内心的想法。 荀志刚轻声说:“说不好。不过,包局在监察线上干得好好的,现在又在亲自负责案子,匆匆忙忙调走,案子能放下?” “是啊,案子才是包天龙的强项呐!”肖云山长叹一声,重新闭上眼,低声说,“到了叫我。” 初升的阳光穿过晨雾,照在车窗上,淡而无力,却又给人一种温暖的力量。 荀志刚相信,肖云山一定会作出对长丰最有利的抉择。 第089章桃色人命 李红星突然来桑榆,把孟谨行叫到冯林的办公室,关起门放了一段录像给孟谨行看。 看完录像,孟谨行没有说话,而是静等李红星的下文。 “本来是想直接找景田秽气的,但那天柳思涵冲出去后出了事……”李红星有点说不下去,他也没料到郑三炮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 孟谨行心里抖了一下,伸手拿了遥控器倒带,看到屏幕右下角的拍摄时间后,那种不好的预感变得清晰起来,“那天跳河的人是柳思涵?” 李红星点点头。 “姜忠华查得怎么样了?”孟谨行进一步问。 “有人看到柳思涵是从广汉跑出来的,但是闻鸣一口咬定当时夫妻俩在广汉吃火锅,吃着吃着为琐事吵了架,柳思涵想不开跳了河。” 孟谨行点了支烟道:“我那天遇到姜忠华,他说跳河的人死前曾被**过,闻鸣对这点怎么解释?” “他说自己这方面向来要求强烈,去广汉前,俩人刚刚做过。”李红星回道。 “简直是猪狗不如!”冯林“嘭”一拳砸在桌上,“郑三炮和闻鸣都他妈不是东西,这种人要是还让他在台上坐着,就是老天不开眼!” 孟谨行心里感到堵得慌,他清楚看到录像中景田拿给郑三炮那瓶药酒,正是自己交给胡四海的那瓶。 虽然,柳思涵自甘欺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不是这一瓶药酒导致她自杀,但他总觉得自己对柳思涵的事也是有责任的。 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孟谨行的沉默像一张网笼罩着冯林的办公室,李红星和冯林分明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像一个不断鼓胀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破的可能。 冯林不敢出声,一个劲地拿眼睛瞟着李红星。 李红星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问孟谨行:“还要不要找景田?” 孟谨行吸了最后一口烟,依然低垂着头,“不要找她了,会打草惊蛇。知不知道郑三炮后来接的那个电话是什么内容?” “不清楚。”李红星摇头,继而又问,“那要不要把这个录像给姜忠华?” 孟谨行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李红星说:“金丝边的事后,我不敢再相信这个人。” 冯林急了,“难道就算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孟谨行叹口气站了起来,眸色深沉地看着李红星道:“这个由你处理吧!”他说完在李红星的左臂上重重拍了两下,大步离开。 “哎……他这是什么意思?”冯林莫名其妙地指着孟谨行的背影问李红星。 李红星若有所思地枯站许久道:“我得去找蔡头!”说完取出录像带,也急匆匆地走了。 …… 蔡匡正看完李红星拿来的录像,怔了许久才问:“孟谨行真什么也没说,就是让你看着处理?” 李红星郑重地点头说:“他现在不相信姜忠华,冯林又刚刚被章广生揪住辫子,我是经侦的碰不了这案子,所以我的的理解是他让我来找你。” “如果仅仅让你找我,从正常渠道插手这个案子,以我们和他的关系,他完全可以直说。”蔡匡正瞅着李红星的脸问,“他为什么不明说?” “这……”李红星一路回来也再三想过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想明白。 蔡匡正在办公室里抱臂踱步,陷入了沉思。 李红星喃喃发问:“会不会是我想多了,他其实没别的意思,纯粹让我看着办?本来他是想通过景田让谭宇把桑榆的扶贫项目报上去,但我听徐旸说,这次常委会上吵得挺凶,他可能轮不上正职的位置,毕竟年纪还轻,想想做那么多最后可能是帮他人做嫁衣,有点心灰意冷了吧?” “鹿死谁手未可知啊!你不要忘了他的女朋友是谁,他又救过谁的命,有这两个女人站在他身后,就算他这次做不了正职,那位置迟早还是他的!” 蔡匡正走到录像机前取出带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这个东西如果没有摊上命案,对郑三炮来说不会成为致命武器,最多只是形成一个政治污点,只要郑三炮无意于往仕途更高层发展,安于在长丰当土皇帝,那么这种污点甚至还会成为郑三炮夸耀自己雄风万丈的资本。 但是,柳思涵死了! 不管她是自杀他杀,是投河嗑药,哪怕柳思涵的命贱如稻草,这棵草也足以把县委书记的宝座彻底压塌。 蔡匡正的眼中迸射出凌厉的寒光,他不想再去猜孟谨行留下的哑谜,采取行动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 “红星,把这个盘子再拷一份妥善保管好!然后找人将东西送给冯海洋。”他说。 李红星立刻瞪大眼睛问:“你觉得他是这意思?” “猜心是最困难的!”蔡匡正道,“与其浪费这种精神,不如干点实际的。冯海洋不是一直在找郑三炮的毛病吗?这回有了!” …… 姜琴芳在楼梯上遇到从派出所回来的孟谨行,立刻调头跟着上楼,一边走,一边就悄声问孟谨行:“乡长,撤乡并镇的事你知道吧?” 孟谨行放慢脚步让她跟上自己,同时回她:“你哪儿听来的?” “家里人都在说这事。”她低低地说着,跟孟谨行进了他的办公室,回身一下关上门。 孟谨行皱皱眉道:“把门开着吧。” 姜琴芳愣了一下,脸“刷”一下涨得绯红,回身把门重新打开,嘴里却嗫嚅着辩解:“我是担心有些话让别人听见。” “没关系。”孟谨行道,“撤乡并镇的事已经批下来了,大家迟早都要知道。” “我不是说这个。”姜琴芳立刻说。 孟谨行苦笑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她很犹豫,内心的挣扎清晰地写在脸上。 “你是不是想问问自己今后的岗位安排?”孟谨行猜测着给她递上一杯水。 姜琴芳没接杯子,而是拼命晃动着两只手否认,“我不是为自己,是为……” 孟谨行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我……”姜琴芳很是纠结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眉头打成死结一般,两根手指反复绞着衣摆。 孟谨行终于有点明白了,试探着问:“是不是和我有点关系?” 姜琴芳抬头对着他重重地点了一下。 “呵呵,看把你纠结的!”孟谨行笑道,“在哪个岗位都是工作,我很想得开,你不必为我担心。” “不是!”她急了,“我听庆春哥的意思,县里讨论了书记和镇长的人选,吵得可凶了,好像,好像……”她一跺脚道,“我二叔他没同意你当镇长的事,现在要等市里决定呢!” “这不就是一个意思吗?”孟谨行道,“琴芳,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去忙你的工作吧。” “乡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姜琴芳觉得孟谨行舍命救人的时候明明很男人,怎么一到了争位置的时候反而怂得像脓包呢? 她咽了咽口水快速地说:“庆春哥为了当书记跑得腿都细了,你却整天忙着乡里的大小事务,就是不忙自己的位置!我听说邬经理就要嫁给翁市长了,放着这么好的大腿你不去抱,整天瞎忙乎,哪天位置成了别人的,你这些忙乎还有啥意义?” “琴芳!”孟谨行正色看着她道,“我当乡长一天就得对得起自己的工作一天,这绝对不是什么瞎忙乎!由谁来当凤山镇的书记和镇长,是上级组织该考虑的事情,轮不到我个人挑拣,我也不能因为这而放下当前的工作,那是对桑榆老百姓不负责的表现。还有你,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该干吗就干吗去,如果我发现你工作没干好,当众批评你,你到时候别哭鼻子!” “你!”姜琴芳脸上当场就挂不住了,转身冲了出去。 孟谨行轻吐一口气,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满脑子都是柳思涵愁眉深锁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在佘山别墅的时候就有机会拉她一把,却偏偏坚定地当着一名旁观者,看着她从思想到**都受着不同男人的羞辱,最终走上不归路。 即便他无心伤害她,但还是在无意中做了帮凶。 冷漠,有时候就是一把杀人的利刃,他心中叹息道。 得知柳思涵就是那个投河的女人时,孟谨行有一刻像冯林一样愤慨,恨不得立刻冲到郑三炮面前揍扁这个衣冠禽兽。 但是,惯有的冷静告诉他,打郑三炮一顿只能解一时之气,还会令与自己已经产生各种关联的人同时陷入危机。 拳头的确能解决一些问题,但仅仅是限于那些信奉暴力的人,对于郑三炮这样的人,暴力不会让他屈服,只会让他生出新的坏水。 他慢慢地点起烟,推测李红星拿着录像带会去干什么?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推测,他觉得无论李红星走哪一步,应该最终都是把郑三炮从台上拉下来的节奏。 牵一发动全身呐!一个桃色事件,一条人命,再加上梁敬宗案上那些欲盖弥彰的举动…… 好好由纪委的同志去查吧,他的嘴角斜斜地翘起来,露出冷冷的笑意。 第090章乡长真牛 市旅游局和市建设局果然搞了一个服务送下乡活动,专门成立一个活动小组到长丰开展为期十天的服务。 楚远并没有出现在这个小组中,姜忠义和崔牛分别为小组正副组长。 孙飞带着做好的方案前往长丰找到李蒙,并由李蒙陪着报给服务组办理相关申报手续,崔牛还没有看到方案文本的一个角,姜忠义就以方案不符合市里的控规为名,把申请手续全都扔了出来,孙飞气得饭都没吃就直接回桑榆找孟谨行汇报。 孟谨行听完孙飞的汇报,只问了一句:“姜科所言是否属实?” 孙飞很肯定地回说“子虚乌有”。 他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找出徐非凡的名片,按上面的电话打过去,“你好,徐秘!” “我在开会,孟乡请长话短说。”徐非凡的声音很轻。 “请帮我跟市长安排一个时间,我想向他当面汇报一下桑榆旅游开发的规划方案。” 徐非凡那边沉寂了大概数十秒,孟谨行便听到翁灿辉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小孟?” “市长!” “规划方案中有超越政策的新内容?” 孟谨行越级向市长汇报方案,任谁都会觉得方案中有让地方部门感到棘手的地方,才需要更高层的领导来拍板,他在打电话前就料到翁灿辉无论见不见自己都会有此一问。 所以,他直接说:“桑榆的规划是严格按照市里的控规来操作的,我想向市长当面汇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这个在长丰先行一步的旅游开发项目,能更多地受到市级各部门的支持,让它可以在各方的努力下顺利实施。” 翁灿辉沉吟一阵说:“我最近不一定抽得出时间。这样吧,我让小徐安排一下,组织和这个项目有关的各部门到市里开个专题会议,你们尽一切可能把这个方案的亮点在会上展示出来,让大家了解这个项目的可操作性。我到时候尽可能抽几分钟露个面,对你们的工作表示一下支持。” “太感谢市长了!”孟谨行道。 “你把这个项目做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具体的事情,你和小徐商量着办吧,他有经验。” “哎!那您忙,我回头跟徐秘再联系。” 徐非凡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具体跟孟谨行商量邀请的部门名单,他重点让孟谨行事先与肖云山做好沟通,到时候肖云山一起参与这个会议,效果会更好。 与徐非凡商量妥当,孟谨行挂了电话,让孙飞立刻与设计单位开会,进一步完善方案,争取到市里汇报前,先在乡里和县里开会讨论一下,多征求各方意见。 孙飞兴奋地从孟谨行办公室里出来,正遇上刚下乡回来的穆添,瞧着他一脸的灿烂,笑问:“干吗,捡到宝了?” 孙飞嘿嘿笑着凑近他说:“我发现咱乡长真不是一般的牛!” “你才看出来啊?”穆添笑着递上一支烟。 “是啊!”孙飞一点不介意穆添善意的嘲笑,悄声说自己今天被市里那个规划科长批得不能见人,以为方案的事麻烦大了,谁知回来乡长一个电话直接找了市长,他说,“……我听见他说要见市长时,还暗自寻思,他是不是太托大了,这样的事他不是该请县里帮忙出面吗?谁知道,啧啧……” “别卖关子啊!”穆添听得来劲了,“市长同意听乡长汇报了?” “何止啊!”孙飞说,“要召集市里各部门听我们介绍方案呢!市长的秘书还特意打电话给乡长,讨论请那些部门参加,你说牛不牛?” “牛!”穆添重重地点头,“我早就觉得咱乡长是个人物。” “牛个屁!”梁学军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很不屑地接口。 梁敬宗被抓后,梁学军被纪委叫去调查了大半个月,上周才回来重新上班。 但是,何其丰、孟谨行平时都自己开车,姜庆春等人又大都习惯叫姜世峰开车,他就成了无业游民一般闲晃着。 穆添听到说话,回头见是他,立刻反唇相讥,“是喽,有谁及得上梁家大小牛?死的死,吃牢饭的吃牢饭,真牛!” “姓穆的,有种你再说一遍!”梁学军过去有梁畅罩着,在乡里也是横行无忌惯了,如今梁家人失势,他没了依傍的感觉相当闹心,虚张声势之余,对造成梁敬宗下台的孟谨行更加恨恨不已,“你们只管拍孟谨行马屁吧,等三乡合并完了,有得你们哭!” “梁学军,别以为你能回来,就可以做梁敬宗复辟的梦!”孙飞在梁敬宗时代一直不得志,这回有机会也是可劲儿地出气,“无论桑榆合并不合并的,都没你们梁家人什么事了!” “笑话!”梁学军道,“难道有孟谨行的事?我劝你们,有时间还是抓紧去拍拍姜庆春的马屁,人家上面有人,就要当新镇一把手了!” 穆添和孙飞先是一愣,随即一起爆笑,穆添指着梁学军道:“你发昏吧?这种事你现在还能听到风声?你是组织部长?” “切!”梁学军一声冷笑,“姜家养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女娃子啊!姜琴芳听说自己的堂兄会抢了孟谨行的位置,屁儿颠地跑去报信,谁知人家不领情,被骂了出来!” “梁学军!”姜琴芳一声尖利的断喝,直冲到梁学军面前,“你要不要脸?这么大人竟然听墙根!” “你们没关门,我又恰巧路过,这也算偷听的话,你现在算不算偷听?”梁学军无耻地笑着耸耸肩,一步三摆地离开,脑袋晃晃悠悠,嘴里还在数落姜琴芳,“倒贴不值钱哦!” 姜琴芳眼里的泪一下涌了出来,逃似地跑下楼,走廊上的穆添和孙飞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 …… 姜万才在大洋村和姜庆春合建了一幢小楼,平时都姜琴芳住,他难得来住一回。 就是难得来,他也没闲着,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电话与姜佑才说话:“……你放心,忠义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比我们家忠华都听话,不会惹事的。” “不省心呐!大哥你还是帮我多看着点。” “没事的,年轻人情啊爱的,喊喊就过去了。你要相信他懂轻重,不会去傻到去跟翁灿辉抢女人。” “也是他妈多事,怂恿他去追这个女人,搞得现在风言风语传得不知道多难听。马上换届了,我很多事情不能出面说话,这小子又天生爱惹事,跑出去一天我都担心。” “在长丰不就跟回家一样,你担心什么?” “翁灿辉的秘书前两天找过我,说他没事又去惹葛云状的女儿!我问他一句,他却一口咬定是桑榆那个姓孟的乡长挑衅他……对了,我上回记得你说孟谨行救了琴芳,你有意想促成好事,有进展吗?” 姜万才不由在心里骂兄弟老奸巨滑,眼看儿子追邬雅沁没希望了,就想坏了孟谨行和雷云谣的好事,让儿子调转枪头去抢雷云谣,这边还心心念念不忘拉拢孟谨行,要他把女儿搭上。 “琴芳好像是有点意思,不过,看上去姓孟的没那意思。”姜万才摸着自己的眉毛说。 “呵呵,女追男隔层纱。现在时代变了,女娃子不要太保守,否则乘龙快婿都是人家的了。你跟琴芳讲,她要是真嫁了孟谨行,叔给她置办全部嫁妆!” “拉倒吧!”姜万才心里冷哼,“你自己戴真的劳力士金表,送兄弟们a货,炳才他们不识货,你以为哥哥我也是二货?” 想归想,嘴上他还是说得客气,“那我可要代琴芳先谢谢你这当叔……” 话没说完,姜琴芳哭着冲了进来,扑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连电话那头的姜佑才也听到了,追问这是咋了? 姜万才匆匆挂了兄弟的电话,过去询问宝贝女儿,姜琴芳抽抽嗒嗒把孟谨行的话说了,又讲了梁学军耻笑的事,接着又吸溜着鼻子伤心,“……这话传开来,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姜万才拍拍她的背道:“那就干脆嫁他不就行了?” 姜琴芳立刻不哭了,大眼睛瞪着姜万才,没好气地说:“老汉儿,你也作贱自己娃儿啊!” “怎么叫作贱呢?”姜万才道,“你老实告诉老汉儿,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孟谨行?” 姜琴芳咬咬唇,沉默了一阵还是点了头,但马上又说:“喜欢有什么用啊!人家早有女朋友了,还是市委书记的千金,我拿什么去跟人家比嘛!” “比什么比!”姜万才道,“抢才正确!” “抢?”姜琴芳嗔道,“人家都不肯正眼看我,我拿什么抢?” 姜万才嘿嘿笑道:“你说说,当官的男人最爱惜什么?” “还用问?羽毛呗!”姜琴芳立刻道。 姜万才一拍大腿道,“着啊!只要你制造机会给大家造成一个印象,是他对你怎么着了,你非他不嫁了,他正在一心往上爬的当口,还不得给你一个正确交代?” “你到底是不是我老汉儿啊,出这种主意!”姜琴芳又羞又气,气完了却开始低头沉思,孟谨行英挺挺的样子,就晃荡在她眼门前。 第091章飞来艳福 正在办公室听刘爱宝汇报各村比武大赛情况的孟谨行,没来由地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惹得刘爱宝笑言:“是有人在记挂乡长了吧?” 说完捂着嘴“吃吃”偷笑。 孟谨行正嘿嘿干笑,门外很不标准的南方普通话响起来:“可不是我在惦记孟乡!” 孟谨行一下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冲门口进来的陈运来大步走过去,双手一把扶住陈运来的肩膀道:“哎呀,我正在想呢,你到底年前能不能回来,你就到了!” “哟,原来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想来想去啊!”刘爱宝咯咯笑着替孟谨行招呼陈运来坐,又赶紧帮忙泡了茶,才道,“乡长,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行,你去吧,决赛那天我会去的。”他呵呵笑说,“我手也痒了。” 刘爱宝闻言又是一阵笑,圆咕隆咚的身体卷着一阵风消失了。 “看样子,你是筹到钱了?”孟谨行接住陈运来扔来的烟问。 陈运来道:“我们一批申城的商会成员上周刚刚与省青旅合资成立了天马旅游公司,我是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三天前和青旅的老总吴南一起到申城,分别和葛书记、翁市长谈过,他们都很欢迎我们参与桑榆旅游开发,上午高秘书长陪我们一起到长丰的,他们下午跟县里几位领导在茶话会,我急着见你,就先来了。” 孟谨行很是佩服陈运来的雷厉风行作风,“你真是说干就干,而且还进行得如此周全!” 陈运来挥下手说:“这得感谢付成名。” “他也来了?”孟谨行问。 陈运来点点头,“他通过省侨办的一位朋友替我在省里牵了线,不但帮忙跟申城的领导打了招呼,还为我们和青旅的合作出了力,这件事才能办得如此顺利。” 他说着停下来细瞧孟谨行,把孟谨行看得莫名其妙,上下左右自己查看了一遍奇怪地问:“干吗,这些日子不见,不认识我了?” “呵呵,”陈运来笑起来,“我在长丰碰到李红星了,他说你们在搞三乡合并,你到底能不能当上镇长还是未知数。我怎么看着你的样子,完全是一副笃定腔调啊?” 孟谨行一哂,“这种事又岂是我自己急能急来的?” “这倒是。”陈运来说,“付成名人在申城,他看中了一块地,准备开发房地产。他问你有没有兴趣做他的招商引荐人?” 孟谨行眼睛一亮,马上明白过来,“他也听说我们撤乡并镇的事了?” “县招商办的人一直盯得他很紧,最近差不多每天跟他通一个电话,说桑榆要撤乡了,让他还是考虑把资金投在长丰县城,免得换个领导换种说法,投资政策不能顺利落实。” “简直是扯淡!”孟谨行有些恼怒,“有他们这样拆自己台的吗?” 陈运来吐着烟圈劝道:“消消气!你换个角度想,也幸亏他们拆台,才让付成名得了消息想帮你一把。” 孟谨行道:“无功不受禄,他这番帮忙我受之有愧。” “哪儿的话!”陈运来道,“他也一直为上次不告而别过意不去,这次就当他答谢你当初的一番诚意。” 他瞄了孟谨行一眼,又慢慢吐出一句话:“有他的资金垫着,市县两级在任命新镇的领导时,也得掂量一下对吧?” 比起把资金投在申城,孟谨行更希望付成名直接把钱投到凤山新镇,他觉得无论自己能不能当上正职领导,凤山未来的发展肯定与自己的前途密切相关,能把资金引入凤山无疑会使自己未来的工作多一些能动性。 陈运来猴精,就在孟谨行的短暂沉默中猜到他心里的想法,随即就说:“他这次回去得相当及时,荷兰当地有几笔投资资金想找项目,一旦凤山新镇的班子稳定后,他会把投资商介绍给你,具体是不是要引进,则由你自己把控。”他眨眨眼道,“这笔资金整整有一千万,不是人民币,是美刀!” “太好了!”孟谨行的脸上终于露出兴奋,“你小子是我福星啊,带来的尽是好事!” “你该说桑榆是我俩的福地才对!”陈运来道。 孟谨行与他相视而笑,俩人同时想起了李红星,没有李红星当日敲陈运来一笔竹杠,二人又怎么可能成为至交? 陈运来接着又把付成名看中那块地的情况跟孟谨行说了说,孟谨行与付成名短暂通了一个电话,各自聊了聊近况。 通完电话,孟、陈二人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一看时间已是晚七点,随即互相取笑着去了芸香酒家。 一进芸香,孟谨行就看到在楼下大堂独自斟饮的冯林,便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打了招呼。 “孟乡?”冯林撑开已经喝得血红的双眼,瞅着孟谨行道,“才……来吃……饭?” 孟谨行看一眼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子,料他心里苦闷喝了不少,就朝老板招手,请他叫几个伙计把冯林弄回宿舍。 送走冯林,二人上了楼上小包间,点了四菜一汤,要了两碗老板自酿的白酒,慢慢喝着。 “冯林这是怎么了?”陈运来连吃边问。 孟谨行简单说了陈运来走后发生的一些事,说完就是一声长叹,一口喝了碗里的酒。 陈运来低声道:“要知道那个逃犯有没有扯谎也不算难。” “……”孟谨行张张嘴没问出来,只是拿眼瞅着陈运来。 陈运来笑了笑道:“你也别问了,反正官有官道,民有民道,这事我来帮你弄清楚。” 孟谨行看陈运来一阵,抬起手与他击了一掌,但随即还是嘱咐了一声:“不管官道还是民道,犯法的事不能做,这是原则。” 陈运来点点头没言语,走到门外喊伙计拿酒,嘴里咧咧着,“这自酿酒还真他妈劲足!” 俩人喝喝聊聊,直到十点多才一起回孟谨行的宿舍。 孟谨行急着解手,将钥匙交给陈运来,自己跌跌撞撞地去了厕所,陈运来也是晕晕糊糊的,开门进了孟谨行的宿舍,直接跌上床,倒头就睡。 月亮照着二楼直敞着的宿舍门,慢慢地开始羞涩起来,偷偷躲到了云层背后,再也不敢露头。 陈运来一觉睡到近天光,醒来后懵了!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臂弯里躺着一具**,以滑腻程度和身高来讲,他肯定此人不是孟谨行,只一低头,更是一阵女儿香直冲脑门,撩得他一阵心神激荡。 “有没有搞错!”他心里暗骂,“不会是孟谨行的女人错把自己当情郎了吧?” 这一想,他吓出一身冷汗,猛地坐起身找孟谨行。 一看之下,才发现哪儿有孟谨行的影子,倒是躺床上的女人他也认识,竟是姜琴芳! “靠!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一边跟书记家的千金谈着,一边有无极草堂的女小开捧着,这边又把人家姜家的闺女睡了……”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坐起来这么大动静,姜琴芳怎么就没一点反应? 他把手指伸到姜琴芳鼻孔边上,随即拍拍胸口喘口气,还好是活的。 陈运来想想还是先穿好衣服找到孟谨行再说,伸手拿衣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浑身不得劲,像散了架似的,不由暗暗吃惊地看了姜琴芳半裸的身体一眼,暗想,“该不会真是稀里糊涂地把她干了吧?” “嘭嘭嘭!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像擂鼓似地敲响,把正捧着衣服愣神的陈运来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下床去开门,跌撞到门口,方反应过来,眼下这情况不能随便开门。 他一边穿着裤子,一边胆颤心惊地问:“谁啊?” “琴芳,你是不是在里面?快开门,我是老汉儿!”姜万才的大嗓门在外面急躁地吼着。 门内的陈运来冷汗直冒。 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回头看着床上死猪似的睡美人,真当是有苦说不出,飞来艳福果然不好消受! …… 孟谨行被一阵杂乱的声音惊醒,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厕所的地上,当即窘迫不已地扶墙起身,看看天色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厕所,轻吁一口气,还好没人看见,要是传扬出去说乡长在厕所人事不醒睡了一晚,那可是丑大了! 走廊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像是有人在砸门,间或还有几句喊话,不一会儿还传来何其丰的声音。 他走出厕所去看究竟,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门口围了一堆人,不由吓了一跳,不会是陈运来昨晚出什么事了吧? 他拔腿想跑过去,才发现根本使不出力,“他娘的,下回再不喝这种自酿酒,劲也忒足了点!” 好不容易走近了,他的眉却皱了起来。 姜万才的声音直冲他的耳鼓:“姓孟的,你要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你有种藏着我女儿,就没种认吗?” “姜老板,不要激动!”何其丰在劝,“你不能仅凭猜测,说不定琴芳不在呢?” “芸香的伙计亲眼看见他们昨晚一起进的门,何书记的意思是我造谣?”姜万才怒气冲冲质问何其丰。 孟谨行一肚子怒火也腾了起来,自己明明和陈运来一起喝酒回来,怎么到他们嘴里成了和姜琴芳一起回来? 他正了正精神,跨步上前拨开人群。 第092章琴芳赖嫁[鲜花加更 孟谨行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何其丰沉下脸对姜万才道:“看到了?孟乡好端端地站这里呢!”他随即转过脸朝着芸香的伙计道,“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到孟乡和姜琴芳一起进去的?知不知道孟乡可以告你诽谤?” 孟谨行睨着姜万才道:“没人告诉你们,我爱睡办公室吧?这一大早的,到底闹哪出?” 姜万才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见风使舵的本领不是盖的,立刻苦着脸一副慈父的模样,“我也是急的啊!琴芳昨晚一夜未回,这瓜娃子说她跟你来宿舍了,我一下就信了!”他故意瞟孟谨行一眼,加一句,“谁让她平时尽跟我念叨你呢!” 好好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孟谨行不能再责怪姜万才一大早来闹事,而且开始为姜琴芳担心,转脸正好看见姜忠华也在,便道:“那是不是让派出所的人找找?” 姜家人正下不来台,孟谨行动问,姜忠华立刻把气撒芸香的伙计头上,“你眼睛长后脑壳上的?没事跟我乱指认!” 哪知,那伙计急了,指天发誓说姜琴芳肯定在孟乡的房间里! 所有的目光一下都落在孟谨行身上。 孟谨行眼瞅那伙计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样,心里不由打起小鼓,该不会姜琴芳真在屋里吧? 再看那紧闭的房门,他也是一点没辙,钥匙给了陈运来,现在除非陈运来开门,否则连他自己也得破门而入才行。 而且,这门破了,里面没有姜琴芳还好,要是她真在里面,自己就是生了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郁闷无比地看着门,门“吱”一声开了! 陈运来穿着一条竖条纹的短裤,裸着上半身,挠着鸡窝似的头发,醉眼惺忪地看着众人问:“这是干吗?”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间的孟谨行身上,“孟乡,不是吧?说好借一晚宿舍的。你想看弟妹是谁,也不用一大早带人搞围观吧?” 孟谨行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意思,里面真有女人?还是自己昨晚喝糊涂了,说什么做什么都忘了? 姜万才父子看到陈运来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姜忠华一把推开陈运来闯进门,冲到床前猛然刹住脚步,转过身背对着床,一巴掌脆脆地拍在自己脸上。 何其丰大概猜到屋里的光景,立刻把众人驱散了,瞧一眼姜万才,摇摇头回了自己房间。 姜万才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又不甘,半晌朝着屋里的儿子吼道:“忠华,把这小子抓回去,我要告他强女干!” “老汉儿,你到底还让不让我活!”屋里突然传来姜琴芳的哭声,“你们走,你们都走,我不要看到你们!” 姜忠华退了出来,姜万才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狠狠盯着门口的陈运来看了两眼,又朝屋里喊:“琴芳,老汉儿和你哥在楼下等你。” “走!”姜琴芳歇斯底里地吼道。 姜万才眸色一暗,与姜忠华垂头丧气地离开。 孟谨行见人走尽,一把将靠在门框上的陈运来拉了出来,悄声问:“怎么回事?” 陈运来有气无力地看着他道:“你倒是挺精神,我现在四肢无力啊!” 孟谨行道:“别贫了,我也软塌着呢……”他忽然觉得陈运来是话里有话,连忙问,“你什么意思?” 陈运来嘿嘿笑笑说:“明白过来了?我俩被人下药了,包括里面那位,也是吃了药睡进来的!” “这么狗血?”孟谨行瞪大眼睛朝自己的房间瞧了一眼,“你编电视剧啊?” “不信你自己进去问。”陈运来白他一眼,“反正人家是冲着你来投怀送抱的,白让我温香软玉抱着睡了一晚,你要的话,就还给你。” 孟谨行抬手一巴掌劈陈运来头上,“什么人啊,睡了人家还往外推!” “天地良心,天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睡她,醒来就在怀里躺着,睡得跟死猪似的。”陈运来撇撇嘴,“你还好意思说我,刚刚要不是我开门认下这事,你现在有嘴也没处说去。” 孟谨行嘴巴朝屋里呶了呶问:“有没有说这是要干吗?” “我是用两杯冷水把她浇醒的,醒来她自己也懵了,然后就哭着说没脸见人了。”陈运来说。 孟谨行凑他耳边小声说:“去验验吧,要是真把人睡了,娶了她算了,姜万才给的嫁妆应该不会少!” “你就缺德吧!”陈运来狠狠踩了孟谨行一脚。 孟谨行跳着脚歪脸咧嘴地闷声怪叫了一番,才安静下来看着房间道:“怎么一点没动静,不会想不开吧?” “要不你去安慰安慰?”陈运来朝他挤挤眼。 “滚!”孟谨行瞪他一眼,“快去看看,她这么一直待着也不是事儿,还是得让她先跟姜万才父子回去。” 他说完探头朝楼下看了一眼,姜万才父子果然站在楼下的警车旁,丧气地抽着烟。 陈运来也探头瞧一眼,立刻把头缩回来,唉声叹气地说:“昨天就不该说桑榆是福地,一说就不灵了,这算什么事啊!” 他说着就手轻脚摸回屋子 孟谨行站走廊上想抽烟,裤兜里摸出来一看,整盒都是潮的,再看右裤腿全是水,才想起昨晚躺厕所的地上,估计是躺水堆里了,架不住一阵恶心,越加指望陈运来快点把姜琴芳安抚好了离开,让自己可以换一身干净衣服。 他焦急不安地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陈运来才陪着姜琴芳走了出来,姜琴芳的头一直埋到胸前,孟谨行根本看不到她一点表情,他想安慰几句,又觉得这事实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闭上嘴看着他们在走廊尽头消失。 陈运来年少就孤身出来做生意,也算是年轻的老江湖,和孟谨行开玩笑是一回事,到楼下见着姜万才父子时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要说昨晚这事,纯粹是我俩孤男寡女喝多了才会抱一块儿去,但究竟有没有干那事,我们自己都不清楚。你们要是不信呢,我马上和她去医院验验!如果真做了,我认,赔钱、坐牢都行,就是别叫我娶她。” 姜万才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怒指着陈运来的鼻子道:“什么东西!你想娶还得问问我肯不肯!” 姜琴芳突然哇一声哭出来,冲着陈运来道:“你要不娶我,我马上出去让车撞死!” 陈运来一下怔住了。 他怎么也料不到,竟然就这么被赖上了! 他一把将姜琴芳拉到边上,低声说:“怎么回事啊,刚刚在屋里我不是对你说了吗,让我负什么责都行,哪怕坐牢也没问题,就是结婚这个事得讲感情,我跟你都不来电,结个鸟婚啊?” 姜琴芳抬眼看着他低声回说:“你是说了,我没答应啊。我们这儿小地方,女娃子的名声很重要,这事就算你坐牢也没有用,除非你娶我。” 陈运来张口结舌,抬掌在自己额头上一顿猛拍,原地连着转了三圈,发狠似地问她:“就算我以后在外面寻花问柳,你也非嫁我不可?” 姜琴芳抽抽鼻子,含泪点点头。 陈运来无语了。 姜琴芳道:“你可以考虑三天,如果三天后你还是不打算娶我,我就死给你看,你今后也不用在长丰立足了。” 陈运来心里抖了一下,这女子说得凄切,实际却透着狠劲,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他一眼不发地转身上了楼,在孟谨行一脸的疑惑中倒在床上,掩面长叹。 刚换好衣服的孟谨行,将陈运来拉起来,逼着他把下楼后的事一说,也呆了。 他隐隐觉得陈运来是当了自己的替罪羊。 如果昨晚在床上的是自己,那么现在被姜琴芳逼着娶她的人就是自己! 姜琴芳从那次被救后不时流露出来的好感,他不是一点没有感觉,也故意跟她拉开了距离,并且时常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面对她,按说,只要是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投怀送抱、逼人结婚的事来。 他就不明白了,姜琴芳怎么突然就生出这想法来? 他把目光移到陈运来身上,陈运来此时也看着他,俩人不约而同点了下头,同时说:“你想到什么了?” “你说。”孟谨行道。 “投怀送抱不是她自愿的,不然她不会被下药!”陈运来说,“但是逼我结婚是她真实的想法,因为她丢不起这个人!” “不错。”孟谨行道,“当初爱娇明明是受害者却远走他乡,也是因为继续待在这里生活会被人指指点点,她们俩都是旧思想的牺牲品。” “那是谁下的药?”陈运来道,“不会是冲我来的,下药的人应该是想对你下套。” 二人同时想到了芸香的伙计,再度同声说:“走,去芸香!” 芸香酒家的门板还挂着,二人从侧院敲门入内,老板娘正帮女儿扎辫子,看孟谨行脸色阴沉,小心翼翼地询问什么事? “你们那个有点口吃的伙计呢?”陈运来说,“我们有事要问他。” “哦,你们找小许啊?”老板娘见乡长不是找自己秽气,松了一口气,“早上突然跟我说家里出了点事,不干了,结了工钱匆匆走了。” 第093章钱是老大 孟谨行与陈运来失望地返回乡政府。 “去吃点东西?”孟谨行问。 陈运来摇摇手说:“没胃口。” 这事搁谁身上都开心不起来,孟谨行能理解陈运来此刻的心情,只能无言地陪着他一路行至自己的办公室,刚拿了钥匙开门,就听得里面电话响个不停。 匆匆开门入内接了电话,是蔡匡正打来说局里下达了对冯林的处分决定,衣服没扒,但所长是当不成了,要调去县自行车管理所当指导员。 陈运来在一旁听了这事,立刻把自己的烦恼给抛一边儿去了,看着孟谨行小声道:“这不等于以后屁都不是了?按这世界的发展速度,以后几个人还骑自行车?” “总好过直接扒了衣服。”孟谨行说,“他年纪还不算大,谁说一定翻不了身?” “也是。”陈运来点下头,立刻说,“你忙吧,我去趟观山,好久没见老柴马民他们了。” “老柴也在观山?” “嗯,昨天过去等我的。”陈运来挥挥手,“走啦。” 陈运来一走,何其丰很快就进来了,“咱俩聊聊。” 孟谨行看他有话想说的样子,点头去关了门,泡茶递给何其丰问:“想说什么?” “早上那事,你不觉得蹊跷?” “这事还是不要提吧!”孟谨行看何其丰一眼,“姜琴芳毕竟是姑娘家,她应该也不想毁了自己的名声。” 何其丰叹口气道:“我听说,县里讨论了新镇的班子,报市里去了。你和老姜都是人选,早上的事,会不会……” “打住!”孟谨行一扬手道,“何书记,咱们还是别猜这些个东西了,没意思。” 何其丰随即笑笑,“好吧,不提。那就说说兽医站的事。” “调查结果出来了?”孟谨行问。 “算不得出来。不过,我监察局的战友说,沙玉梅在里面说了不少事儿,包天龙去纪委找刘明学谈话了,扯出不少梁敬宗的事,好像还提到了当初到小凤山查雷云谣养娃娃鱼的事。” “哦?”孟谨行一直没听出来,何其丰说这些的真实目的。 “估计,里面还有不少石男生的事!”何其丰又补了一句,“昨晚,石男生又被叫监察局去了,这回怕是放不回来了。” 孟谨行隐约有些明白了,但还是试探着说:“猜测吧?” 何其丰压低了声音说:“真的。石男生看到坐自己面前的是包天龙,当场就镇不住了!” 何其丰前段时间意志消沉,很快又突然振作起来,孟谨行当时猜想他是找了后路了,但事后看他一直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打听情况,便打消了猜测。 荀志刚在县委常委会后与他通过电话,谈到何其丰的任职问题时,荀志刚明确说没有一个领导提起这事,孟谨行估计何其丰自己也听说了,此刻知道石男生可能会下台,怕是盯上石男生的位置了。 果不其然,何其丰见孟谨行一直不吭声,又道:“谨行,我也不瞒你,我是真着急!我不比你还年轻,就算这次轮不上位置,也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博,我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呐!县里那天开会,谁都提到了,就是我没着落,我的心啊,一直悬到嗓子眼了。” 孟谨行安慰道:“你换个方式想想,怎么可能那么巧,领导对你集体遗忘?我倒是觉得,上面应该对你另有安排。” “你这样想?”何其丰看着孟谨行道,“你和钟部长关系不错,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是想,如果石男生这次真下来,要不我就……” “我试着打听一下,但不保证一定能问到。”孟谨行说着略微斟酌一下又道,“你真觉得自己去畜牧局合适?” 何其丰苦笑一下道:“反正我也上不去了,畜牧局虽然是事业编,好歹正职都是公务员。那边待遇灵活,在位的时候收入福利倒比机关好,混到退休按公务员标准享受退休待遇,也就不考虑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了。” 孟谨行看着这位就在大半年前还跟自己讲授太极精义的书记,心里忽然生出些许伤感,当一个人追求大半生的东西一旦知道再也无望更进一步时,是可以一下变得如此消极的,眼下的何其丰与那些混吃等死的普通公职人员真的是毫无区别。 何其丰离开后,孟谨行就给徐旸打了电话。 无论何其丰现在是什么心态,孟谨行觉得自己都该帮他一把,但最近这一时期太敏感,他不能直接去问钟敏秀,只能通过徐旸旁敲侧击。 徐旸大致听明白孟谨行的用意后,也是沉吟了老半天才开口:“具体消息我没有。不过,最近县里有几个局的正职都在调整,大部分都有了明确的动向,就是县旅游局一直没说起怎么安排。” 他停了一下又说:“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上面没有态度其实也是好事,至少还有保留正职的希望。”但他忽然也叹了口气,“其实,干部上上下下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以后的路肯定比我们走得都远,这样的事会碰到很多,得学会看淡些。” 孟谨行一震,不由想起父亲。 是啊,比起父亲所经历的人生跌宕,何其丰目前的经历真不能算什么,何况全国上下每天有那么多干部上下,岂能人人都如意? …… 徐非凡的工作效率很高,两天时间,就把会议通知下发到各级政府和相关单位,收到通知的人都多少嗅出了某种味道,小道消息立刻漫天飞扬,佘山、龙平两个乡的党政一把手一下都坐不住了,三天两头往县里跑,连带着下面的工作人员也是心思散乱,老百姓想办个事都找不到乡干部。 孟谨行还没来得及去找肖云山沟通会议的事情,荀志刚的电话就来了,通知他肖云山要见他。 孟谨行立刻交代了一下工作,就赶了过去,进入长丰地界后,他找电话打给荀志刚,说是到了,在哪儿见合适? 他知道这段时间县里人多眼杂,直接去肖云山办公室不合适。 荀志刚果真说离省道十公里处往东开二十公里有个北云饭庄,让孟谨行在那里等他。 一个小时后,孟谨行在北云饭庄等到了荀志刚。 荀志刚一见面就说:“老板陪市领导和付成名去佘山了,让我陪你在这里等他们。” 虽然已经知道付成名有意帮自己一把,但这个消息还是让孟谨行有些意外,“付成名怎么会去佘山?” “你不知道?”荀志刚举到嘴边的茶杯停在半空,“他跟老板一再强调,是你向他分别推荐了桑榆、佘山、龙平的环境,请他来凤山新镇投资的。” 孟谨行大吃一惊,这个付成名,真动起来,动作还不是一般地快! 荀志刚突然笑了一下说:“这人也有点意思!估计是上次半道走掉,怕我们不相信他是真来投资,还特意让银行开了个资信证明,你猜猜有多少钱?” 孟谨行笑笑举起一根手指道:“一千万美刀。” 荀志刚立刻一拳砸在孟谨行胸前,“你小子!刚刚还跟我装模作样,明明清楚得很嘛。” “呵呵,我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才说起这件事,就来了。”孟谨行帮荀志刚续了茶,表情随意地说。 荀志刚热情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有如此强大的资金给你当后援,凤山镇的老百姓有福啦!” 正说着,荀志刚的呼机“滴滴滴”叫响,他离座去回电话,三分钟后返回来拉着孟谨行往外走,“来了。” 俩人刚到外面院子里,一辆经过改装的进口考斯特缓缓驶进来,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后,一名头发梳得精光,约摸三十多岁的青年人率先下车候在门口,随后孟谨行便看到肖云山、高长明先后下车,付成名在车上与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谦让一阵后也先后下车。 付成名一眼看到孟谨行,立刻就要过来与他握手。 荀志刚极有眼色,先付成名一步走到门边的青年人身侧指了指孟谨行,青年人立刻到最后下车的中年人身旁耳语一番,中年人立刻扫了孟谨行一眼,朝他招招手道:“小孟,来,见见你的老朋友!” 孟谨行瞧中年人眉宇间似有几分相熟,高长明又出现在这个场合,便估计他就是市委书记葛云状。 他快步上前,正看到荀志刚在中年人身后用嘴型向他示意,便心领神会地朝中年人欠欠身招呼道:“葛书记。”继而伸手给付成名,“付老板,欢迎你再度来长丰!” “哈哈哈……,孟乡长,又见面了!”付成名握着孟谨行的手晃了晃道,“我看了一圈,果然如你所言,未来的凤山新镇大有发展前途!” “有你这样的热心华侨来投资,凤山新镇的未来指日可待啊!”孟谨行笑道。 “嘿嘿,孟乡长先别急着给我套高帽!”付成名笑着摇摇手指,“这地方是不错,但我还是要再看看。” “咱们别站这里说话,进去坐下来可以慢慢聊!”高长明立刻插了进来,并且不时给孟谨行使眼色。 孟谨行会意,立刻请付成名往饭庄内去。 付成名一路拉着孟谨行的手在前面走,葛云状等一众领导倒似成了陪衬,孟谨行心中暗笑,如今看来有钱才是老大啊! ps:晚上看到新书榜,《宦谋》到了13的位置,狠狠高兴了一把!各位真的是无比给力,写作动力就是靠你们的这种支持而来!我的报答很直接,零点加一更,两更齐发!!八点十二点的更新会照常送上,如果鲜花继续像这两天一样给力,加更依旧会送上,不欠账! 第094章被捧杀了[进榜加更 重新再走入饭庄内,孟谨行才发现,市委办早有工作人员在包间内等候,一应的招待规格都是外交礼宾级的,可见付成名这次来享受的待遇与前一次相比,也是明显提高了几个层次。 钱,真是好东西! 主宾入座,饭庄一应酒水菜肴的传递都只到门口,包间内的服务工作都由市委办接待科的工作人员完成。 孟谨行观察下来,这些工作人员的服务水准,绝不亚于五星级酒店专业服务员水平,单说酒这一项,就是他到申城以来头一次看到如此讲究的,与他在乡镇乃至县里都不能同一而论。 主宾寒暄后,这一餐负责侍酒的工作人员左腕上搭着餐巾,左手扶酒瓶口,右手托瓶底,专门向大家介绍了将要推荐给客人们饮用的是哪款酒,详尽到产地年份都一一报了上来。 介绍完后,这位工作人员极其礼貌地弯腰欠身询问是不是现在开酒,在得到应允后,虽然又是切割铅封,又是拔瓶塞,但让孟谨行感到佩服的是,这家伙居然一直都面带笑容面对众人,那瓶酒的酒标一直处在正面,一丝转动都没有产生。 用餐巾擦完瓶口后,这家伙问“是否需要现在过酒?” 把众人都听得愣愣的,幸亏付成名应对得快,向葛云状问了句通俗易懂的:“葛书记,我们是现在醒酒还是等一会儿?” 葛云状倒是诚实,呵呵笑道:“这种洋玩意儿我还真搞不清楚!”他指着工作人员说,“你就全套给我们弄完得了!” 工作人员笑着欠身应了,转身取过醒酒器,再度正面站立在大家面前,一手稳托瓶底,一手握着醒酒器的把手,举在离身体大约十公分的位置,开始缓慢地把酒倒入醒酒器。 孟谨行有点咂舌地看着他,那酒瓶与醒酒器在他手里相距足有三十公分,酱红色的液体就这样以完美的抛物线在他手中实现了腾挪转移,而他的双手居然始终没有一点抖动,可谓功力精湛。 “各位领导,各位贵宾,这瓶酒已经有一定的年份,酒底留有沉淀物,虽然这些都是天然无害的,但为保证大家的口感,这部分沉淀物不再倒入醒酒器。”工作人员在将酒倒至瓶底一小部分时笑着作了说明,“现在酒已经倒入醒酒器,需要一定的时间唤醒,让它焕发出活力,还请各位耐心等候。” 葛云状在他话音落下后第一个拍起手来,在座众人于是跟着一起拍手,仿佛这不是在吃饭,倒有点像看一场表演。 众人利用醒酒的时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孟谨行终于知道那位最先下车的青年是葛云状的秘书方天岳,与高长明都是龙平老乡。 醒完酒,换了两名女性工作人员给大家倒酒,她们的臂力也相当不错,整个倒酒过程,醒酒器的口子从未与杯口相碰,更未见有哪怕一滴酒倒在杯外,加上俏语莺声请大家品酒,确实令人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葛云状举着酒杯说了几句祝酒词,无外乎欢迎付成名来申城投资等等之类的套话,但第一口酒喝过后,他倒是说了句大实话,“享受这么繁琐的服务后,任何身份的客人都会变得矜持起来,这就难怪外国人喝酒喜欢慢慢来了。” 这话不确切,也算不上幽默,但因为说话的人是一把手,陪同人员立刻都哈哈哈地开始陪笑,同时举杯喝酒的姿势都不约而同地优雅起来。 孟谨行此时却想起李蒙说的一个酒桌顺口溜:“乡镇干部喝黄酒说黄话看黄碟,县级干部喝白酒摸白腿打白条,地级干部喝红酒亲红唇收红包……” 他此刻想想自己参加工作以来所见所闻,这个顺口溜虽然有点以偏概全,但也确实从侧面反映了部分现状。 主宾按着顺序轮流敬了酒,话匣子也就慢慢打开了,葛云状的态度始终很矜持,说话斟字酌句,但大致意思始终是希望付成名能把买地的事情定下来,政策方面肯定是能给予最优惠的待遇。 付成名三句不离孟谨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他这次重新来申城就是冲着孟谨行来的,吹捧得孟谨行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才好。 在座的除孟谨行外,个个都在官场摸爬过一定年头,看人辨色的眼力自然是毋庸多论,付成名如此旗帜鲜明的态度,他们更是了然于胸了。 葛云状自然是不会作任何导向性的表态,但高长明还是说了颇有含意的话:“……桑榆作为此次凤山新镇开发的排头兵,小孟他们已经作了相当具有前瞻性的规划方案,市政府方面还准备在最近召开一个专题会议,听取他们的汇报。付老板到时候不妨也到会听一听,看看咱们凤山新镇未来的领导向你展示怎样一幅蓝图!” “哦,那我到时候洗耳恭听了!”付成名笑道。 葛云状席间冷不防问了孟谨行一个问题:“小孟啊,你既然向付老板推荐了佘山和龙平,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两个乡的特点在哪里,今后适合往哪个方向发展?” 肖云山、荀志刚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偷眼看向孟谨行,心里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孟谨行在付成名一再吹捧自己时,就在想,如果换了自己处在葛云状的位置,必定得好好考考这个被投资商捧上天的乡长,就算不出一个难题刁难,也得让这位手下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所以,当葛云状把这个问题向他抛出来的时候,他没有肖云山他们那种紧张,更重要的是,他从知道三乡合并开始,就一直在有意识地收集佘山和龙平的资料,也利用空余时间去这两个乡转悠过几次,手上还是掌握了一些一手资料的。 但他知道,就算他掌握这些资料,也不能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卖弄,简单直接地回答领导的问题,留有余地才是适合的分寸。 他坐正身子,面向葛云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佘山人杰地灵有历史底蕴,龙平山清水秀藏龙卧虎,它们与桑榆结合在一起珠联璧合重点发展旅游业,以我不太成熟的眼光来看,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葛云状眯眼看着他微笑道:“你用了一个词——‘不太成熟’。”他的手指朝其余人划了一圈,“这里在座不少是你的领导,你这么评估自己的想法,会让大家觉得你不太自信哦!” 孟谨行暗道,您就算考我也不用这样断章取义吧? 但这话不能说啊,他捏了捏鼻子道:“我之所以说自己的眼光不太成熟,是因为我现在仅站在桑榆看这两个乡,角度可能有偏颇。凤山新镇未来究竟应该怎么发展,我相信市县领导胸中都早有丘壑,一定能带领我们把眼光锻炼得更纯熟。” “哈哈哈……”葛云状笑起来,指指肖云山说,“云山,他这是把我们都架上了,万一哪天凤山建设得不好,那可是我们的责任呐!” 孟谨行心里一阵发颤,怎么这话听上去那么不是味呢? 肖云山赶紧接过话茬:“要说真有什么建设责任,那也是我们县政府的问题,在领会市委决策方面做得不够到位所致。” 高长明这时打起了哈哈,“呵呵,书记,再说下去啊,他们一大一小就差要开自我批评会啦!” 葛云状闻言放声大笑,肖云山、孟谨行心有尴尬,但也只能跟着陪笑。 付成名到这个时候总算是回过味来了,政府虽然欢迎你来投资,但你想用自己手里的钱来谈条件,甚至左右官场人事安排,那就大错特错了。 葛书记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足以让下面的干部冷汗直流。 直到离开长丰,葛云状都没有再提起土地的事,付成名心里反而打起了突。 送走葛云状、付成名一行,肖云山与荀志刚同时留了下来,荀志刚安排了一个单间,让肖云山和孟谨行单独谈话。 肖云山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谨行啊,凡事过犹不及!” 孟谨行知道他指的是付成名今天在葛云状面前的言行,不由苦笑一下,没有作任何辩解。 其实他与付成名的关系根本谈不上亲近,付成名何以会如此抬举自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由于付成名的举动,他今天无疑成了葛云状面前被捧杀的对象。 肖云山主动递了支烟给他,“市里那个专题会议,是你向翁市长建议的?” 孟谨行心头一沉。 看来,今天葛云状的态度,并不仅仅缘于付成名,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肖云山心里只怕也有芥蒂。 他想了想,觉得在肖云山面前与其搪塞,不如坦白。 当下,他拿着烟,把自己与姜忠义之间起过节的原因,以及姜忠义在桑榆旅游开发上的刁难、翁灿辉对桑榆旅游开发的态度,等等,都向肖云山一一道明。 他说:“……越级向翁市长请求支持是我不对,我愿意向您检讨。但是,我始终觉得,这样更利于快速解决问题,也避免您因为我和姜忠义的个人恩怨影响工作。” 第095章强势市长 孟谨行的坦诚让肖云山很欣赏,两人随即就桑榆的规划方案具体谈了一下看法,肖云山又把荀志刚叫来,根据市里那个专题会议的时间,调整了自己近期的工作安排。 确定肖云山能参加专题会议后,孟谨行才正式告辞离开。 …… 桑榆旅游规划方案专题讨论会于四天后在申城市政府一号会议室召开,孟谨行提前一天带着孙飞到申城,最后再与设计人员、县建设局相关人员一起开了个碰头会,就有关细节进行最后调整。 会议当天,市计委、市财政局、市建设局、市旅游局、市招商局、市侨办,以及水电交通等部门的主要领导都参加了会议,付成名没有出现在当天的会议上。 孙飞看着偌大的会议室里一个个油光锃亮的脑袋,他的小腿肚子就一阵阵地发紧。 工作那么多年,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而且还要担当方案介绍人,他真担心自己怯场把事情弄砸了。 孟谨行把孙飞的紧张尽收眼底,适时将一杯热茶推到孙飞面前,并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会议由市计委项目办主任朱东升主持。 徐非凡代替翁灿辉参加会议旁听,虽然没有作任何发言,但他身份的特殊性,令所有参会的各单位领导都调起十分精神对待会议的议题。 孙飞有了孟谨行的鼓励,正式开讲后逐渐镇静下来,并且越说越进入状态,很好地向所有参会领导展示了方案的特点。 就像孟谨行向翁灿辉汇报时说的那样,整个方案是在长丰旅游开发的控制性规划内展开的,各项设计也符合申城现阶段的政策,因而到具体讨论阶段,各相关单位都对方案予以了充分肯定,纷纷建议尽快进了下一步各项手续的申报工作。 唯独电力局副局长程鸿提出一个问题,也是方案中提到的,有关整个桑榆的电力建设问题。 他说:“我们局根据市里的九五规划和省局的总体安排,确实有计划利用长丰的水资源优势,开发建设水电站,解决长丰部分地区至今无供电的现象。但是,到目前为止,前期选址工作尚未完成,类似桑榆乡这样交通闭塞的乡镇,还暂时未被列入考虑范围。我希望这一点能请桑榆乡给予谅解,短期内我们还解决不了该区域的供电问题。” 程鸿刚发完言,翁灿辉恰好走进会议室。 一阵小骚动后,翁灿辉落座听徐非凡小声简要汇报了情况后,直接指着程鸿说:“桑榆这个项目会是今后几年市里的重点项目,电力部门还是应该大力支持的!如果和省总局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地方,你约个时间,我亲自和你一起去一趟。据我所知,你们那个计划安排还是有调整余地的。至于说到交通闭塞的问题,正好,交通上老赵也在,你可以问问他,申桑公路的建设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交通局局长赵丰收立刻接道:“立项、建设审批手续都已经完成,目前正和银行谈贷款,长丰和桑榆方面自筹的资金均已经到位,农历年后马上可以开工建设。” 翁灿辉马上又指着孟谨行问:“你们不是要搞乡村公路建设吗,进展如何?” 孟谨行没法在这样的场合说县财政向市里虚报了这个项目,而且翁灿辉的用意旨在说服电力部门先行在桑榆选址建电站,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明年市里的扶贫资金一下来,项目马上就能动工。 “怎么样,程鸿?”翁灿辉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交通问题的解决只是时间问题,你们建不建电站则直接关系到桑榆接下去的开发能不能顺利进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电力部门针对长丰制定的九五规划是要在2000年底前完成5.3万千瓦的小水电装机容量,年供电量要达到1.28亿千瓦时,对不对?” 程鸿略显尴尬地朝翁灿辉点了点头,“是。” “那么,现在九五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你们完成了多少?”翁灿辉停顿了一阵,见程鸿不吱声,就又接道,“侨办的同志正好也在,你可以问问他们,荷兰的投资商是不是有意向投资凤山新镇。我告诉你,如果因为你们电力部门不肯跟上节奏,导致招商工作完不成,我就唯你是问!” 被翁灿辉步步进逼,程鸿有点受不了啦,开始叫屈:“翁市长,这事情得一分为二来看。首先,不是我们不想建!其次,说交通问题是时间问题,那我们建电站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如果我们和交通部门同期建设,从高电压等级拉下来的设备线路等等投资成本,肯定与交通建成后有所不同,我们不计成本投入的结果就是最后的农村电价怎么定,您是不是也能这样当场拍板?” 参会众人此时已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翁灿辉在推进桑榆开发的问题上,态度会变得如此积极,更没想到的是,申城一直以来的农电矛盾问题会因为这次会议被一下翻到桌面上来。 翁灿辉对程鸿的态度似乎是早有准备,“行啊,趁今天大家都在,那干脆就扯扯这个问题。”但他并不回答程鸿的问题,而是指一下肖云山问,“云山,如果由你们县自行投入建设这个水电站,行不行?” 他此言一出,程鸿彻底急了,“翁市长,我也没说不建,用不着搞成这样吧?” 肖云山倒是乐了,趁火打劫挤兑程鸿,“只要市里支持我们,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建电站!” “是嘛!”翁灿辉道,“县里出部分钱,哪些乡、村要用电的,自己再筹措一部分,长丰那么丰富的水资源,会建不起电站?” 程鸿蔫了,懊恼地点起烟来,吧嗒吧嗒吸着。 孟谨行实是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也没整明白,翁灿辉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要这样近乎不讲理地逼迫程鸿,而肖云山又为什么在听到翁灿辉让县里投资建电站时如此高兴? 就算长丰水资源丰富,但长丰各乡分散,又大多是山区,整体投资绝对不会是小数目,一个靠扶贫资金过日子的贫困县,孟谨行真不明白,肖云山哪来的底气砸锅卖铁? 让他意外的是,程鸿抽完一支烟后,态度就有了改变,表示这件事他回去就向局党委和省局汇报,争取更改明年的计划安排,先上桑榆水电站项目。 翁灿辉并没有让步,而是让肖云山回去正式商讨长丰自行投资建水电站,必要的情况下,市政府也可以参与投资,他希望和电力部门双管齐下,确保桑榆的旅游开发能顺利推进。 会议结束前往酒店吃饭,孟谨行与肖云山同车,终于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肖云山呵呵笑着对开车的荀志刚道:“志刚,你跟小孟说道说道。” 荀志刚便道:“谨行,你有所不知。咱们省凡是水利资源丰富的城市,在农电这一块上基本都是自发自售,申城许多经济好的县都是这么干的,每年这一块的财政收入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咱们县一直以来没有投资资金,小水电这块就始终没能跟上,吃了不少的亏。县供电局每年向省里买了电过来倒腾,一进一出赚得流油,县里只能拿点税收,用电紧张的时候老板还得好言好语跟他们商量,下面的老百姓还因为电价骂娘,那叫一个令人气愤!” “说这些干吗!”肖云山马上截住荀志刚,“前阵子葛书记的一位老朋友来长丰看我,谈到了小水电建设的问题,他有意在这件事上帮县里一把,今天翁市长恰好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机会,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对孟谨行道:“你应该跟周老板见过了吧?” “周老板?”孟谨行稍稍一愣后突然想到雷云谣经常提及的周叔,“哦,您说的是周伯韬周老板?” “对,就是他!”肖云山说,“省内不少水电站都有他的投资,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可谓相当丰富。” 孟谨行直到此时才明白,小小一个电站,本是惠民的一项基本建设工程,背后却牵扯到这么多实际问题。 晚上这顿饭,虽然摆在申城,作东的却是长丰县政府,宾客自然是当天参加专题会议的各位领导,翁灿辉没有来,派徐非凡作了代表。 孟谨行跟在肖云山后面一一敬酒,听着那些云里雾里的褒奖,直喝得天旋地转,最后怎么回的酒店他都全然不知。 第二天醒来,看着旁边床上俯趴着不停干呕的孙飞,他苦笑着伸手往兜里掏烟,烟没摸着却摸出一把名片来,细一看,全是昨天参会的领导们不对外公开的名片,清一色“9”字当头的模拟手机号码,意味着孟谨行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找到他们。 翁灿辉的影响力果然是强大的,昨天之前,孟谨行无论走进哪个部门都和这些领导搭不上话,昨天以后,他却拥有了与他们直接联系的资格。 所以,官场之上,将才自身本领强固然重要,能在适当的时候遇上明主也极为重要。 当然,翁灿辉算不算明主,孟谨行也不敢肯定。 第096章白楼探谣 孙飞被留在申城趁热打铁办理相关手续,孟谨行到市政府取了自己的车,本想马上返回桑榆,但想到雷云谣说过这几个周六都在报社值班,立刻往报社开去。 到报社门口,他从传达室打电话进去,结果出来的是钟辉。 “钟老师今天没休息?”孟谨行以为雷云谣在后面,一边问,一边向大门里面探头张望。 “别看了。”钟辉说,“小雷请了几天假,好像是病了。” “病了?”孟谨行自那晚在创天国际与她分开后,一直没联系上她,知道她生了病,心一下慌了,“要请几天假,那是病得很重?”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她妈妈帮她请的假。”钟辉说。 “谢谢钟老师,我去看看!” 孟谨行说完转身就跑,钟辉似乎在他后面说了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听见。 市委领导大部分都住在位于东郊的“小白楼”,那是建于九十年代初期的一片别墅区,十六栋建筑通体白色,故而得名。 福特在小区门前被拦了下来,门卫大爷很认真地查询孟谨行的身份,他在手套箱里一顿翻找,才把上次来时雷云谣给的小白楼专用出入证找了出来。 “年轻人,你很少来啊,我们年纪大了记不住脸,还是把证贴在玻璃上吧。”大爷把证还给他,善意地提醒道。 孟谨行嘿嘿笑着应了,依旧把证放回手套箱,他还是觉得贴玻璃上太张扬。 谢过大爷,他缓缓把车开到三号楼前停了下来。 据说,一、二号楼是前两任市委书记住过的,作为申城人民对他们所作贡献的感谢,这两幢楼一直没有被收回,但也再没人来住过,两位老领导即使来申城也是住宾馆。 孟谨行关上车门,快步跑上台阶,直接摁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位四十出头的阿姨,腰上系着花围裙,头发往后梳成干净的发髻,上下打量着孟谨行礼貌地问:“请问找谁?” “您好!”孟谨行欠欠身说,“我叫孟谨行,是云谣的朋友。听说她病了,特意来看看她!” 他说话的同时,将刚刚路上买的水果篮拎到阿姨面前。 阿姨的脸上现出了狐疑,并没有接孟谨行递上来的果篮,而是说:“请稍等。”说着还把门重新关上了,差点磕了他的鼻尖。 孟谨行愣愣地站在那里。 当年孟家也有过阿姨,他不知道是否也曾这样对待过上门的客人? 足足过了有四五分钟,门开了,阿姨面无表情地看孟谨行一眼说:“请跟我进来。” 冰冷的语气令孟谨行不由自主背生寒意,他轻轻吸一口气,举步跟上,并顺手关了门。 穿过宽敞的玄关和内廊,跟着阿姨刚拐进客厅,孟谨行就看到沙发上开心说笑的雷卫红和一名中年妇人,在她们的身边分别坐着雷云谣和姜忠义。 雷云谣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是雾霭,孟谨行从里面读到的尽是难过与无奈,让他稍感宽慰的是,她看上去并无病容。 姜忠义得意地跷着二郎腿,双手平伸搁在沙发背上,小眼睛里尽是不屑与鄙夷。 “阿姨,我听说云谣病了,来看看。”孟谨行上前将果篮放到茶几上,然后交手放在襟前,直立于雷卫红面前。 雷卫红看都没看孟谨行,而是对站在沙发外围的阿姨说:“小毛,帮我打个电话到门卫问问,现在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放进来?” 小毛答应一声正要走,雷云谣一把握住雷卫红的手说:“妈,你别为难人家大爷,是我给了谨行出入证。” 雷卫红闻言,冷冽的目光终于落在孟谨行脸上,“进小楼的出入证是要到机关事务局办理的,我们每家都是按人头领的。云谣把她的出入证给了你,哪天门卫换了人,她就有可能回不了家。所以,小孟乡长,你懂的!” 孟谨行从小听惯母亲与姐姐的温言软语,即使过去忙于读书不太接近其他女孩,但凡是认识他的人大都愿意与他亲近,从未碰到过像雷卫红这般态度的,如果对方不是雷云谣的母亲,他肯定自己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 “我一会儿走的时候会把出入证给云谣留下。”他说。 “也别一会儿了。”雷云谣道,“你也看见了,云谣很好,没什么病,你直接回吧。” 她说着就吩咐小毛:“小毛,你跟他出去拿一下出入证。还有,让他把这水果拿回去,我们家没人吃这个。” 孟谨行的心脏一阵紧似一阵,双手指关节用力绞在一起瞬时变得惨白,他用自己的教养努力维持着礼貌:“阿姨,那我先告辞了。” 他伸手去提那个果篮,余光扫到姜忠义幸灾乐祸的笑容,一口钢牙不由咬得生疼。 就在他的手握住篮把的时候,雷云谣温软的手覆到他的手背上,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地对着雷卫红说:“这些水果都是我喜欢吃的,不需要再提回去!出入证我既然给了他,当然也会给自己另外办一份。” 雷卫红保养得体的脸上立刻布满了黑云,当着外人的面她不便发作,只能按着怒气道:“云谣,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雷云谣已经走到孟谨行边上,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朝他看了看后,面对雷云谣说:“妈,我不清楚你为什么非得这样,但我很清楚自己要选择什么样的男人,我爱谨行,谁也不能改变!” “雷云谣!”雷卫红终于按捺不住,一下站起来,伸出手指着女儿,“你不是我的女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让啸天的脸往哪儿搁!” 中年妇人和姜忠义同时窘迫得无地自容,姜忠义恶狠狠瞪着孟谨行,满腔不甘全都撒在孟谨行身上,中年妇人倒是很快调整了情绪,到雷卫红面前,把她一直伸着的手按下来,扶她坐下,充当起和事佬:“雷部长,消消气!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样,说起情啊爱的,嗓门都比我们大!等你过一阵再问他们呢,说不定连谁谁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和我们那会儿是大不一样了!” 雷卫红对女儿当着外人忤逆自己,实在感到难以容忍,而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之所以敢于这么大胆,自然全是孟谨行的功劳,这更让她所有的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她绝不能便宜这小子! 但是,雷卫红不是普通的妇人,这个经历过人性沦丧年代的中年女人,今天不仅仅是市委书记的夫人,也是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更是都江市委书记慕新华的秘书葛红云的母亲。 她大半辈子致力于塑造一个权力家庭,自然也深谙如何打击敌人才是最正确的。 孟谨行正为雷云谣的勇敢既高兴又担心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刚刚还暴怒不已的雷卫红,快速的,在中年妇人的安慰下重新变得从容平静。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但语气已经有了缓和:“不是我棒打鸳鸯,实在是咱们和老慕一家早就默认了云谣和啸天这小俩口,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来,我跟老葛怎么向老慕他们俩口子交代嘛!” “妈,那本来就是我们小时候大人开玩笑的说法,哪家没有过这样的事?说不定他们自己早把这回事忘了,你倒还记着!”雷云谣看母亲口气有所松动,立刻回了过去。 孟谨行心头并没有因为雷卫红这番话而轻松起来,反而变得更为沉重,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慕啸天。 似乎孟家父子与慕家父子上辈子有仇,多年以前慕新华挤垮了孟清平,大半年前慕啸天抢走了孟谨行的留校名额,如今居然连这个女朋友都是被慕家预订的! 雷卫红瞟了孟谨行和自己的女儿一眼,长叹一声低头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傅阿姨说得对,你们现在这帮年轻人啊,我们是看不懂了!我也懒得管你们的事。”她说着忽然又抬起头来,严厉地看着他俩,沉声说,“无论你们多不理解我们大人的心情,我都希望你们记住,我们和慕家都不是普通家庭,如果你们要坚持在一起,就必须获得慕叔叔俩口子和啸天的谅解!否则,我死也不会同意你们的事!” 孟谨行的手变得冰冷,寒气一点点透过他的手指往上行走,钻入血管深处。 雷云谣一下放开孟谨行手臂,跑到母亲身边重新坐下,晃着她的臂膀,开心地问:“妈,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慕家人没意见,你就不会反对我和谨行的事?” 雷卫红目光阴恻地划过孟谨行的脸,落到女儿脸上时,却充满了慈祥,她抬手轻轻抚摸着雷云谣的面颊,“傻姑娘,当妈的谁愿意为难自己的女儿?但你也得为你爸、为你哥想想,是不是?” 雷云谣重重地点点头,即便她再聪明,也绝想不到母亲会对她耍心思,在她心里,妈妈到底还是爱她的妈妈。 她抬起脸,充满憧憬地望向孟谨行,“谨行,你下次回都江时,我们一起去见见慕叔叔吧!” 第097章暗自神伤[鲜花加更 姜忠义越来越觉得无趣,皱眉对中年妇人说:“老妈子,我们回吧。” “亚芬,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雷卫红拉着已经站起来的傅亚芬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送这母子俩。 雷卫红返回的时候,孟谨行礼貌地说:“阿姨,我也告辞了。” “不送。”雷卫红淡淡地回他,看着女儿跟孟谨行一起到门口,又扬声说,“云谣,一会儿还要赶飞机,少说几句。” “知道了!”雷云谣应了一声,推着孟谨行一起到门外。 “你要出去?”孟谨行问。 “嗯,妈妈同学的女儿嫁了个港商,我们去香港喝喜酒。”雷云谣仰脸看着他,“我香港回来后,我们就去趟都江吧?” 孟谨行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看情况吧,我最近很忙。如果不是听说你病了,我早该回桑榆了。” “工作重要,人生大事也重要啊!”雷云谣这会儿心情很好,没有注意到孟谨行的强颜欢笑。 “以前从没有听说你和慕啸天认识。”他说。 雷云谣咯咯咯笑起来,“故意不告诉你的。” “为什么?”他诧异地看她。 “因为你们是同学啊!”她笑得很灿烂,“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你问我怎么知道你是燕大高材生的事吗?” 孟谨行点点头,依旧看着她。 “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我爸才知道的。”她说,“其实,我开始仅仅知道你是燕大的,向慕啸天打听以后才知道你读书的时候是风云人物,燕大不知道你的没几个,而且你还是自愿回西南的。” 孟谨行苦笑一下,是啊,他是自愿的,慕啸天说得真贴切。 “你怎么这表情啊?”雷云谣终于注意到他的神情,“是因为要去跟慕叔叔说明情况吗?别这样,反正你和啸天是同学,慕叔叔为人和蔼,他会理解我们的。何况,我和啸天本来就没什么!” 孟谨行咬了咬牙,直视着雷云谣道:“云谣,我和你的感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尤其是不相干的人。” 雷云谣一愣,“你什么意思啊?” “我……”他狠了狠心,快速地说,“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向慕新华作任何说明。” 雷云谣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喃喃地问:“你难道刚才没听见我妈说什么吗?” 孟谨行点了点头。 “既然听到了,你就该知道,这不是向慕叔叔作交代,说穿了是为了让我妈心安!”雷云谣陡然提高了声音,她完全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孟谨行居然不愿意做。 孟谨行吞了吞口水,拉着她的手说:“云谣,我说过,只要你爱我,我们迟早能感动你妈。虽然她今天提出这个条件,但比起原来一味的反对不是已经有松动了吗?我们再耐心点,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无条件接受我们的爱情。” 雷云谣一下甩脱他的手,委屈地说:“不就去跟慕叔叔说一下吗,你至于这么坚持?我妈都肯退一步了,你为什么就不肯退?孟谨行,我真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 “云谣……”孟谨行向她走近一步,想再度拉住她。 雷云谣快速地后退着,“你不要靠近我!明明我们可以更快地,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你非要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孟谨行咬着嘴唇仰头望天。 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解释他和慕家父子的过去,一些能够清楚感知,却始终摸不着看不透的恩怨。 他的沉默让雷云谣更加难过,气恼之下,索性扔下他转身回家。 “砰——” 重重的关门声砸在孟谨行心上,令他胸口隐隐作痛。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车上,开着车窗,默默地抽了一根烟,发动车子,驶离小白楼。 福特在申城兜了几圈后,停在了仿古街,街口正有一对年轻人旁若无人地相拥着喁喁私语。 孟谨行看着长长的巷子,和那对你侬我侬的年轻人,心里生出些许伤感。 人家谈恋爱,他也谈恋爱,情境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细细想来,他和雷云谣相识以来,一切就像水到渠成一般走到了一起,他有为她心动,更多的却是她主导着他们感情的进展,在这个过程中,又似乎争吵总是多于甜蜜。 他这么想着发呆,许久才听到有人在拍车窗,转过脸来发现,刘爱娇焦急的脸映在车窗外。 他立刻放下车窗,就听到刘爱娇急切地问:“我拍了这么久,你都没反应,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想些事情入了神。”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透出疲惫,“你从外面回来?” “嗯,去了趟卫生局。”刘爱娇再度细瞧他一阵,直起身子说,“进去坐会儿吧,我接手到现在,你一回也没来看过。” 孟谨行点头关上车窗下车,锁了车门与她并肩同行。 “还习惯吗?”他没话找话。 “挺好的。”刘爱娇朝他笑笑,“雅沁姐常会回来转转,教我一些经营之道,我自己也报了卫生局的培训班,正在学习中医课程。” “看来挺充实的。”孟谨行欣慰地看她,正遇上她晶亮的目光。 “这都得感谢你和雅沁姐!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这辈子就废了。”她真诚地说,“上天也算待我不薄,有所失去,也有所获得。” 她的话让孟谨行高兴起来,“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已经放下了,我为你高兴!” “呵呵,那一会儿,我做几个菜,我俩喝一杯,算庆祝我重生?” “好啊!” 俩人说话间已跨进山氏药房,员工们和刘爱娇打着招呼,对孟谨行只是投以淡然的目光,刘爱娇意欲招呼众人介绍孟谨行,立刻被他拦住,“这样很好,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手上有这么一摊生意。” 刘爱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坚持,把他领到她的办公室,泡了茶让他自己随便看,她去做饭。 “我跟你一起去吧。”孟谨行环视一眼办公室,心里毫无归属感。 “你去干吗呀,碍手碍脚的。”刘爱娇笑道。 “你还别小看人,”孟谨行卷起袖子道,“我做菜还是很有一手的。” “真的?”刘爱娇抬起有些婴儿肥的脸看他,鹿眼中闪出俏皮的笑意,“那我给你打下手,今天你上灶,敢不敢啊?” “嘿,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说话明显胆大了嘛!”孟谨行笑着往外走。 刘爱娇跟在后面柔声道:“不然重生啥子嘛!” 二人进了山氏药房后院的小食堂,这儿原是邬家人的厨房,刘爱娇接手后,与边上两间厢房打通改造出一个员工食堂,每天亲自下厨给大伙儿做饭。 俩人说说笑笑地洗菜做饭,看着刘爱娇一扫过去的阴霾重拾欢笑,轻盈的身子在眼前跑来跳去,孟谨行突然就有了一种温馨的感觉,没有强烈的心情起伏,却有淡淡的温暖流淌。 为药房的员工做完大锅菜,二人弄了几个小炒,带着两瓶大曲重新回到办公室。 刘爱娇不会喝酒,但也拿了个杯子倒了一些,陪孟谨行喝两口,主要还是为了敬他,表达一直藏在心里的谢意。 孟谨行心里装着事,不喝酒还好,一喝酒,所有愁绪被勾起,大有愁肠百结之感,喝到后来,硬是要拉着刘爱娇到屋顶上去对着月亮喝。 刘爱娇在巷口敲车窗玻璃时,就感觉孟谨行今天恍惚得厉害,现下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便二话不说陪他上了屋顶。 邬氏父女是很懂享受生活的人,无极草堂装修的时候,整个屋顶都被他们改造过,假山亭台水榭一应俱全,颇有些江南园林的风格,刘爱娇接手以后虽然很少上来,但因为实在喜欢屋顶的别具一格,故而这部分的装修被她原样保存了下来。 孟谨行手握酒瓶坐在亭子里,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任辣辣的酒液一路烧过喉咙,直落到胃部,掀起火烫火烫的烧灼感。 刘爱娇看他如此喝法,有点慌了神,忍不住上前握住瓶子,劝道:“你要是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可不能这样灌自己,会喝坏身体的!” 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刘爱娇,想像着,如果此刻雷云谣站在眼前,她会不会也这样劝自己? 会的,一定会! 他这样想着露齿一笑,轻轻挣脱刘爱娇的手,又大大地喝了一口。 “乡长,你真不要喝了!”刘爱娇双手同时握住瓶子,使出浑身的劲把酒瓶从他手里夺了出来,“你不知道越喝越愁啊?” 孟谨行被夺走酒瓶,倒也没有要抢回来的意思,挥挥手站起来,晃到屋顶扶栏边,抬头望天长吐一口气,久久不语。 刘爱娇看得揪心,放下酒瓶走到他身边,犹豫再三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静静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愁肠百结,她也不是会说话的人,不懂如何开解他,除了握着他的手传递自己的安慰,她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当刘爱娇的手触碰到他的手背时,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邬菡来桑榆的前一晚,这双温和的手就曾扶着他度过酒醉的夜晚,他几乎以为那是邬雅沁的手…… 第098章冯林辞职 刘爱娇陪孟谨行在屋顶坐了大半夜,近天光的时候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东方渐亮的时候,孟谨行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心里已经敞亮许多。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太多精力放在感情上,他更相信自己不会看错雷云谣,只要给她些时间,她一定会慢慢明白,他俩自己坚持携手,家人终有一天会送上祝福,除此之外的人,只要他们的感情没有去伤害谁,就无需对谁做任何交代。 他在山氏药房吃了早饭,刘爱娇送他出来时,他笑着说:“你也不小了,村里很多你这个年纪的女娃屁股后面都跟着一排的娃了!在申城要是有对眼的,就好好谈场恋爱把自己嫁了,到时候,哥送你一份大礼!” 刘爱娇抬脸也笑着回他:“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倒是这药房,你总得找个日子正正你自己的身份啊,再这么下去,别人都当我是老板了。” “那就你当老板呗。”孟谨行笑道,“学姐这份礼送出来,她自己心安了,我收着却不安。我心里有个想法,希望以后把这个药房变成公益性质的,除了养活你们这些工作人员外,其他的都用来帮助孤老贫病。” “你怎么会有这想法啊?”刘爱娇惊讶地望着他,“这个药房值老多钱了,你都捐出去也不心疼?” “学姐给我的时候也没心疼啊。” “那不一样呀,你那是用命换来的!”刘爱娇正色道。 孟谨行呵呵笑道:“我救她可不是为这。不过,具体怎么操作我还没有相好,所以暂时你就当这个代理老板吧,反正我自己是不会来管的。” 刘爱娇低着头绞着两个大拇指,等孟谨行上了车,她才扶着车门说:“你如果真不想要这药房,不如就转给我们家吧,我觉着正好可以把外公祖传的药酒都推出来。” 孟谨行也有过这想法,但因为这里曾是无极草堂的总部,不是自己的原因,邬雅沁绝计是不会把它剥离出来,她把刘爱娇找来管理,目的也是希望孟谨行把这里一直保有下去。 但是,这个资产在孟谨行手里,还是在其他人手里,在邬雅沁心里的性质肯定是不一样的。 孟谨行让药房发挥公益作用不会引起邬雅沁的反感,但如果他把这里转让了,无论转给谁都是对邬氏父女的不尊重。 “爱娇,如果你想扩大山氏药酒的知名度和经营,我可以答应你三年内不把这里转作公益,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打好基础积累资金,然后开山氏药房的分店。但这家药房,是你雅沁姐送的,我得尊重她的一番心意,可以用它作公益,却不能随便转让,你明白吗?” 刘爱娇不太理解孟谨行的想法,但她没有再坚持,“你是老板,当然你说了算。”她展颜朝他摆摆手,“路上慢点开。” 二人道了再见,福特瞬间消失在巷口。 …… 周一才上班,孟谨行刚跨上三楼的走廊,就看到冯林在自己办公室门外徘徊,地上扔了一地的烟头。 “早就来了?”孟谨行走过去开门。 “睡不着就早点过来等你。”冯林说着跟进门,拿了扫帚、畚箕出来把烟蒂都给扫了,才重新回进孟谨行办公室,拍拍手在孟谨行对面坐下。 “是有重要事要跟我讲吧?”孟谨行看他的样子,料是内心纠结不轻。 冯林点头道:“我辞职了,周五那天下午递的报告。” “什么?”孟谨行吓了一跳,“不就调个地方嘛,干吗辞了呢?” “局里谁都知道,调自行车管理所那地方,就等于是边缘的边缘,基本就属于猪鼻子插葱——装相。我都这岁数了,往那地方一蹲,跟提前退休没两样,收入还低得能让你哭。与其不死不活的,倒不如辞职下海,说不定倒有点奔头。” “你准备下海?”孟谨行再度一怔。 冯林扔根烟过来,孟谨行接了拿手上看着他点烟,一口口吸着,便说:“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就开口。” 冯林摇摇头,吐出一口烟说:“我想过,和婆娘一起去刘爱娇那边打工,但细一想,从体制里出来了,好歹也得混出个样来,怎么着也得到海里扑腾两下,就算呛几口水,至少也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吧!再说咱这儿不是要开发了吗?能干的事应该不少。” “那你想过干什么了吗?”孟谨行把烟点了起来。 “我大半辈子跟罪犯打交道,别的都不会,就是司法线上熟,我想着就弄个法律服务社,你看怎么样?” “法律服务社?”孟谨行笑道,“你这家伙能不能靠谱一点!你知道法律是没错,但不是说脱了警服的人就一定有资格玩儿这个吧?你有律师证?” “切,这玩意儿咱哥们去考还不是松得菜似的?”冯林恢复了以往的乐天,朝孟谨行眨着眼道,“再说了,谁跟你说我这个服务社就非得正儿八经的律师来搞?” “你不会一脱离警队就干那些个踩线的事吧?”孟谨行有种大跌眼镜的感觉。 “踩线的事咱肯定不干。”冯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跟你讲,孟乡,我研究过,别看咱长丰是个贫困县,但这几年啊,离婚率一直噌噌往上窜啊!我不干别的,就帮人家在这方面出出主意,那钱也不会少啊!” 孟谨行一口烟急喷出来,指着冯林道:“你可真有出息!” 冯林呵呵儿地乐,乐完了,正色对孟谨行道:“孟乡,我知道,我这事让你心里也存了疙瘩,老觉得对不住我。其实吧,你换个角度想想,我这也算因祸得福不是?” 孟谨行心里一暖,动情地说:“老哥,你能想得开是最好的!那天看你一人喝闷酒,你真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堵……” “啥也别说了!”冯林摆摆手道,“小江北故意犯事进去,我就知道你想暗中帮我查真相,这份心我冯林这辈子都记下了!” 孟谨行一震,立刻问:“小江北进去了?” “周五上午,局里一朋友告诉我的,说有人托了他,搞个机会可以让小江北和那个逃犯关一块儿。” 孟谨行的太阳穴一阵猛跳,这应该就是陈运来说的办法,把小江北送里面去,再想法套出真相来。 他不禁暗叹,如果事情可以简单到这样就能套出来,冯林就绝不会是被冤枉的,否则,设计的人肯定也暗中盯着呢。 他这般想着,冯林也是如是说,并且还道:“……不过,听了这消息,我一下想通了。有些黑锅该背就得背,时间能把这些黑巴巴一点点刷走,我现在该干吗就该干吗去!” 孟谨行明白了,真正促成冯林辞职的,恰恰就是小江北进局子这件事! 冯林的想法简单而直接,他要让这件事到此打住,不再把人一个个牵扯进来。 果然,冯林又说:“孟乡,我坚信自己没办错案,这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不希望哪天局里替我平反了,结果却因为我一直想要个真相,反倒把其他人给连累了!”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透亮的了,俩人都不再多语,抽尽了烟不约而同站起来走到一块儿,使劲儿拥抱了一下,又互举着拳头对击一拳。 “我在芸香酒家置了一桌酒,晚上,还请孟乡赏个光!”冯林走前发出邀请。 “一定的。”孟谨行一直把冯林送到楼梯口,转回来看到姜庆春站自己办公室门口,烧着烟看他。 他摸了烟出来,走到姜庆春边上,递上一支。 姜庆春接住烟夹耳朵上,把自己手里的烟借给孟谨行点火,嘴里问道:“听说冯林辞职了?” “是啊,够突然的!”孟谨行把烟还回去,咂着嘴巴吸自己手上的烟,“正好要合并了,省得派新所长过来。” “上周市里那个会,听说开得挺成功的?” “还行吧。”孟谨行弹了弹烟灰,“市县两级都挺支持的。” “还是你们年轻人有魄力,直接儿就走了市长的道,以后就算建了新镇,这项目也得由你负责吧?” 孟谨行看看浑身冒酸味儿的姜庆春,笑了笑说:“做再好也是大家伙儿的功劳,你可别不承认自己没在这项目上费心思!” 姜庆春嘿嘿嘿干笑数声,“我承认有屁用,领导承认才是正理。”他话头一转道,“琴芳铁了心要嫁陈运来,这事儿你怎么看?” 孟谨行知道他站这里等自己准没好事儿,“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俩咋回事,我到现在都没整明白,能有什么看法?” 他顿了顿道:“你一直做思想工作的,这个你比我在行,你咋想?” 姜庆春掐了烟叹口气:“在乡下地方,你跟老百姓整那些大道理没用!琴芳这辈子也算是毁在那小子手里了,心里乐不乐意的,都要先顾全了名声啊!” 他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 孟谨行看着他的背影,狠抽几口烟弹走烟蒂,进办公室给陈运来打电话。 第099章三顶帽子 他手刚碰到电话,铃声便一阵大作,令他快速地拿起听筒放到耳边,“你好,桑榆乡政府孟谨行,请问……” “谨行,郑三炮双规了!”徐旸快速打断他的礼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并且有点变调,“就在半小时前,在办公室被带走的,当场就在冯海洋面前跪下了。 “市里带走的?” “对!同时带走的还有魏忠奎和施楠、闻鸣,据说,章广生被堵在自己办公室问话呢。”他语速很快,仿佛在赶时间,“另外,你的任命直接由市里定下来了,县招商办主任兼新成立的县招商局局长,同时就任桑榆旅游示范区筹建办主任。” “你再说一遍!”孟谨行吓了一跳,这个消息与一直以来得到的信息大有出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意外吧?”徐旸此时的声音响亮了一些,“别说你了,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市里发了个文,鉴于桑榆是长丰旅游开发的先行区域,又是市重点项目,为确保各项政策的充分落实,三乡合并后的建制归属凤山镇,但有关示范区内所有与旅游开发有关的工作直接向市政府负责。老弟,你牛啊,三顶帽子!” 孟谨行听得有些懵,“那我到底以后听谁领导?” 徐旸嘿嘿笑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太复杂喽!” “我听这意思,凤山镇看来是没我什么事了?”孟谨行问。 “你一定想不到,谁来凤山当书记!” 听到这话,孟谨行便知道凤山的新书记不会是大家知道的人选,“别卖关子了!” “咱们申城一秘方天岳!” “他?”孟谨行愣了,“太屈才了吧,平调?” “那可不一样。”徐旸再度神秘地压低声音,“书记兼镇长,党政一把抓,绝对权力!” 孟谨行吸了一口气,“那其他人怎么安排?” “鲁大勇的位置不是腾出来了吗?彭天赐过去正合适,他是地区农校毕业的老人了,搞畜牧正在行。” 孟谨行最关心的是何其丰,“老何呢?”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铁娘子早有意让他去旅游局,上下都替他做了工夫,好像目的还是为了你俩配合默契,桑榆接下去的开发有很多地方需要旅游局配合,上面都有这方面的想法。” “原来这样。”孟谨行轻吁一口气,“那老姜?” “原地踏步。”徐旸说,“姜炳才这个儿子生得太不争气,进去后三两下就吓尿了,愣说给老邹头家的猪下药的事,是姜庆春暗中示意他做的。姜庆春这回能保住原位算是不错了……要开会,就这样吧,回聊。” 徐旸没说囫囵就挂了电话,孟谨行呆站了半天,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头上的官帽一变变成了三顶,尽管级别还是那点级别,但明显这权力是又有所提升,他的心里还是窃喜了一把,嘴角也不由自主微微上翘,眼梢蕴上了笑意。 他呼啦啦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件摆齐整,又离开办公桌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走了几圈,总觉得一颗心像要蹦出来,恨不得能有个人听自己吼几声。 “滴铃铃……” 电话铃二度响起,他扑过去接了起来,“谨行,有时间吗?县长要见你。” “有!”他响亮地答道,手已经摸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大概下午上班前能到。” “好,我在办公室等你。”荀志刚挂了电话。 孟谨行这才想起,荀志刚并没有说肖云山为什么要见自己,连忙又重拨过去,“这个,四哥,能不能透露一下,老板找我什么事?我路上好想想。” 荀志刚很难得地轻笑了一声,“反正不是坏事,你不用多想,只管来就是。” 孟谨行心里一下踏实了,不用问,郑三炮双规了,肖云山现在是老大,这次找他是任前组织谈话。 他三步两步出了门,小跑着奔下楼,正遇上何其丰开着破普桑下乡回来,伸出头问他:“你这是去哪儿?” “哦,肖县让我去一趟。”他回答着钻进驾驶室。 “正好,钟部长找我,载我一起去,我的车水箱坏了,跑一段就得停下降温。”何其丰停了车过来,直接上了副驾驶位。 福特驶出大洋村,何其丰将点着的烟塞孟谨行嘴里,试探着问:“听到消息了?” “什么?”孟谨行叼着烟,问得含混。 “郑老大双规。” 孟谨行点了下头。 何其丰叹口气道:“世事无常啊,就是几天前也没人能想到郑老大会被双规!” 孟谨行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可能会去旅游局。”何其丰主动说。 “听说了,恭喜!”孟谨行转过头真诚地回他。 “你自己的去向也该知道了吧?”何其丰问。 “估计肖县找我就是为这事。”他说。 二人都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到了县委,分头去见肖云山和钟敏秀。 脚刚跨进荀志刚办公室,荀志刚就迎面上来在孟谨行肩上重重地捶了一拳,“今天晚上不许走,兄弟们订好了地方,要一起聚聚!” “没问题!”孟谨行笑着从包里摸出烟,整包扔了过去,眨下眼进了肖云山的办公室。 “县长!” 孟谨行朝低头审阅文件的肖云山打了个招呼,肖云山抬头看他一眼,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小孟来啦?坐。” 孟谨行哎了一声,放下包,看看肖云山的杯盖开着,茶早没了热气,便拿起来到门口的脸盆里倒掉茶水重新泡了放肖云山桌上,自己也找了个杯子倒杯水,这才坐下来静等肖云山忙完。 坐了十来分钟,肖云山放下手中的笔,合上文件把荀志刚叫进来,关照了几句递上文件,这才看着孟谨行说:“开门见山吧,组织上决定让你把县里的招商工作负责起来,综合县委县政府的意见,同时让你负责桑榆旅游示范区的筹办工作。招商办、招商局、筹建办三副担子,副副都很重呐!小孟,有没有信心?” 孟谨行把肖云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得相当仔细。 “组织上决定”应该意味着招商工作这一块让他负责,并不是县里的意思,是市里的想法,县里不过是执行决定;“综合县政府的意见”则表示,桑榆旅游示范区的那块工作,是市里与肖云山达成的妥协,让孟谨行专门来负责;“三副担子副副都很重”,是不是又表示这三副担子被不同的领导盯着? 他不由暗暗惊心,这哪是当官啊,简直是深入火线嘛,肖云山这好比是战前动员! 领导战前动员都做了,战士就得表态啊,他摸摸自己的头朝肖云山呵呵笑着说:“不管担子有多重,反正有您在前面指挥,我肯定有信心!” “呵,你小子,想让我替你挡枪啊?”肖云山瞪他一眼。 “哪能啊,您是指挥官,您定好方略,冲锋陷阵的事当仁不让得由我上啊!”孟谨行立刻说。 “这还像话一点。”肖云山道,“我是真想把凤山这个担子都交给你!但是,组织上的想法是正确的,一来你还太年轻,二来是你短短半年就吸引了付成名这样的大客商来投资,足见你在招商方面的突出才能,不给你一个平台好好发挥就太可惜了!咱们的干部原则之一就是人尽其才啊!” 这话又有深意,首先表明肖云山是想把孟谨行放到凤山镇的,只不过组织上没有同意他的想法,谁让孟谨行这么本事,从付成名手里拉了那么多钱来不算,还得到付成名如此推崇?市里为那些钱着想,也得让孟谨行在招商这块工作上好好发挥一下才能嘛! 孟谨行此刻要是再不知道这个“组织上”具体代指了谁,那他就是不折不扣脑壳坏了。 他真是恨不能直接把付成名拉眼前来揍一顿,没事在葛云状面前瞎吹捧什么嘛! “县长,我能有今天,每一步都离不开您和组织上对我的培养!无论组织上让我去哪个岗位工作,只要有您坐镇,我相信自己到哪儿都能干好!” “哈哈哈……”肖云山大笑道,“你这算是对我有信心呢,还是对你自己有信心呢?” “当然是都有啊!”孟谨行道。 “行了行了!”肖云山摇摇手说,“少给我嘴巴抹蜜,听着就假。话说回来,你也的确是块搞招商的料,好好干吧!当然啦,我还是希望你把主要精力放在桑榆的旅游开发上,把桑榆的牌子打出去,也不枉你燕大经济系高材生的身份。” 孟谨行悬到胸口的大石总算放下不少,肖云山的意思很明确啊,桑榆这块经济牌才是孟谨行该花大力气树起来的大碑。 当然,离开肖云山办公室的他,心情已经没有来时的那种欢快了。 领导说话都是简明扼要,肖云山与他谈话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这一刻钟所传递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孟谨行越是领悟其中的真味,心情就越加地复杂。 对于铁心入仕想有番作为的他来说,在仕途每前进哪怕很小的一步,都会令他内心充满喜悦。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逐渐发现,伴随着每一次进步而来的,从来没有宽阔笔直的坦途。 初到桑榆时两顶官帽从天而降,接踵而至的就是错综复杂的基层宗族利益之争,如今虽然层次提升了,放眼望出去,过去的矛盾没有完全清除,新的问题却已经接踵踏来。 “一出来就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荀志刚拍着孟谨行的肩膀说,“钟部长来过电话,让你与县长谈完后直接去她办公室。” 孟谨行一愣,这谈话节奏跟得够紧! 第100章傲娇湿身 钟敏秀新理了头发,是时下极为流行的boyishstyle,孟谨行前次回都江时,发现满大街都是这样的清爽短发,女同胞们无论老幼都似乎在一夜间爱上了这款发型,连他母亲也剪了这个头。 本就个子高挑的钟敏秀,加上保养得当,去掉过去一成不变的女干部发型,让刚进门的孟谨行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当即笑赞道:“部长越来越年轻了!” 女人天生爱美,无论处在什么身份地位,听到夸赞都会心情大好,无非流露方式有差异罢了。 如果此刻换一位领导这么夸钟敏秀,她多半会表现得很矜持。 但孟谨行在她面前已不是头一次说这种话,并且为她和夏明翰牵线出了不小的力,她在心里就没把他当外人,即使现在身处办公室,她还是眼睛放光,走到屋子中间,笑着转了个身说:“真是这样?” 她这一离座旋身的动作,恰到好处地又把自己的身材展露了一番。 长丰的冬天很冷,她的办公室在空调的暖风吹送下温暖惬意,累赘的厚外套自然被她挂在了衣架上,身上一袭黑色紧身高领毛衣搭一条裹臀的微喇薄呢长裤,衬着她如雪的肤色,宛如一只傲娇的黑天鹅。 孟谨行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身体的某处竟然毫无预兆地火热起来,他立刻背过身舔一下唇,佯装受不住屋内的空调温度,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并快速地说:“我什么时候在部长面前说过假话?” 钟敏秀轻轻一笑,走到门口的矮柜前,拿起一个茶叶罐问:“要不要喝茶?前两天有位朋友送的寿眉,非常润滑。” “这是好茶啊!”孟清平喜好饮茶,孟谨行自己虽然没这爱好,但还是从父亲那里知道不少名茶,他走过去从钟敏秀手里接了茶罐道,“这样的茶给我这种只懂大口喝水的人喝,简直就是糟蹋!部长倒不如整罐给了我,让我以后用来招待客人。” 钟敏秀斜瞄他一眼道:“哈,你空着两只手来,还想顺我东西!” 孟谨行笑看着她问:“你看我像空手来看你的人吗?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给不给吧?” 钟敏秀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赶紧走回办公桌后面,“你要就拿去喽,柜里有整盒的,这罐给我留着。” “谢谢部长!”孟谨行将手上的罐子放下,不客气地打开柜门将茶叶礼盒拿出来放在柜面上。 钟敏秀坐在大班椅内,手捧着一杯花茶,随意地问:“去过肖县那里了?” “嗯,刚刚去过。”孟谨行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那应该是不需要我多说了,文件明天就会发下去,你回去交接一下,下周我陪你去招商办报到。” “你就不对我提点具体工作要求?”孟谨行笑问。 钟敏秀横他一眼,“跟你姐来这套!” 孟谨行收了笑,正色道:“我是说真的。突然给我这三副担子,我心里没底啊!肖县面前我是不敢露怂,你是我姐,有话我当然不能藏着。” “你担心什么?”钟敏秀受他影响,态度也认真起来,放下杯子端坐好问他。 “我始终对这个筹建办不太明白。”孟谨行看她一眼说,“这么讲吧,有关这个桑榆旅游示范区,以后哪一块工作要向凤山镇汇报,哪一块该向市里汇报?” 钟敏秀沉吟一下,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道:“都要。” 孟谨行明白了。 方天岳就是葛云状的眼睛,向方天岳汇报就是向葛云状汇报。 向市里汇报自然是直接向翁灿辉汇报,谁让这个项目现在是市长督办项目呢? 而钟敏秀这一句“都要”,孟谨行又觉得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想到了肖云山。 肖云山放弃让他当凤山镇镇长的妥协原因是什么?必定是让肖云山不肯轻易放却的东西,如果孟谨行估计不差,肖云山会接替郑三炮成为书记。 那么,对于肖云山从当县长时期就关心的桑榆旅游开发,肖云山会甘心让方天岳在葛云状跟前抢了自己的功劳吗? 孟谨行认为不会。 所以,钟敏秀的“都要”应该还另外包括了向肖云山汇报。 他不由暗暗喟叹,三顶帽子就数这顶是最难戴的。 “部长,担子很沉啊,能不能提个要求?” 钟敏秀嘴角轻轻一扬道:“你也别提要求了,我给你透个底。桑榆别看现在只有个筹建办,但小麻雀五脏齐全,该有的部门它都有,人员全部另行调配,所以干好干坏啊,全在于你自己!” 孟谨行瞳孔立时放大。 她这话是大有学问的,无异于在提醒孟谨行,只要干好了,示范区就有升格的机会。 “明白了?”钟敏秀笑道,“县委充分考虑到你工作的难度,不但老何去了县旅游局,另外还在筹建办给你搭了帮手。” “谁?”孟谨行好奇了。 “楚远。”她说。 孟谨行一愣,“你把他要过来了?” “我前段时间见过高秘书长,听说你和楚远对桑榆建设的理念上有许多共同认识,就通过他向市里要了这个人过来。应该能帮到你吧?” “谢谢组织上考虑得如此周到。”他中规中矩地回答了钟敏秀这个问题。 楚远算是个人材,但对于孟谨行来说,他更愿意用孙飞,他试探着问:“你刚刚说筹建办的人员是另行调配的,我可不可理解为,我能决定要哪些人过来?” “具体要哪些人过来你可以提出想法,由各县局委派,这些人员的编制留在原单位,包括你自己今后的人事关系也是在县招商局。”钟敏秀想了想,低声道,“给你提个醒,招商办迟早要撤。” 孟谨行一听,好嘛,搞不好筹建办、招商局都会变成收容所啊! 他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姐要替我把关,怎么着也得给我弄几员猛将,才能把这个示范区折腾出样子来吧?” “你别拿话堵我。这么着,让徐旸过去,由他帮你把关,你该放心啦。他这几年勤勤恳恳干得不错,我也一直没找着合适机会让他作更大的发挥,借你的平台让他再上一层楼,你看怎么样?” “好啊!”孟谨行觉得这主意妙。 钟敏秀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响,她接了电话,听着听着脸上便现在无奈、懊恼的表情,最后说:“……行行,您别急,我马上亲自过来!” “怎么啦?”孟谨行看她合上手机就去拿外套,也跟着站起来问。 “你有开车?”钟敏秀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我住的那房子是八十年代的县委老宿舍,这样那样的问题总是层出不穷,下面住的老夫妻又是县里的老书记俩口子,一有问题电话就打个不停。” “找个人去处理不就完了?”孟谨行也拿了外套穿上,和她一起往外走,倒也没忘了顺上那盒寿眉。 “心烦就心烦在这儿,谁去他们都不信任,每回都非要我自己去了当面承诺,然后数着日子看我解决了才行。” 孟谨行一听笑了出来,“老爷子肯定是个细致人。” “可不是!” 二人上了车,钟敏秀想起在办公室没说完的话,“徐旸那事,最好由你向县里提出来。” “我明白。”孟谨行点头,“其他岗位,你没有建议给我?” 钟敏秀笑了,“算了吧,就那么几个位置,你到时候只怕都嫌安排不过来。” 孟谨行怔了一下,心道,就这么个小庙,各路神仙都要瓜分,自己还活不活? 到了位于曙光路的老县委宿舍,按着钟敏秀的指示,福特停在最南边一幢五层楼下,孟谨行从后备箱取了给她带来的一些滋补药材,跟着上到二楼,敲开东面的门,见到了那对老干部。 俩老人拉着钟敏秀看卫生间滴个不停的水,唠唠叨叨说了许久,二人才脱身上楼进了钟敏秀的屋子,进到卫生间一看,呵,水笼头坏了,放了整一缸的水,一直渗到地上。 既然跟着来了,孟谨行自然得充当干活的角色,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先放了水,又让钟敏秀取来工具,有模有样要帮她修笼头。 也是太自信,尽管从未干过这活,他料想应该不难,拿起扳手就劳作,结果越修越坏,直至水柱直喷,把二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不算,又把楼下俩老引上来砰砰砰把门敲得像擂鼓。 钟敏秀正关水阀,孟谨行只好去开了门,站门口好一通说,又一身湿漉漉地跟着俩老下去帮他们清干净屋子。 等他牙关打着颤跑回来,竟意外发现钟敏秀已经自己修好了水笼头,正清理地上的水渍。 “我这回不仅是班门弄斧,简直是丑大了!”他靠在门框上,看她蹲在那里,一下下擦着地,湿衣服沾在身上,每动一下整个背部弧线就像一张弓似的一开一合,不由脱口又道,“姐,有没有人说你的背影很漂亮?” 钟敏秀的身体弧度明显有数秒的僵硬。 很快她便站起身绞干抹布回身看他一眼说:“快把衣服脱了烘一下,不然明天感冒得骂我了。” 孟谨行突然觉得嗓子眼很干,她的湿毛衣上隐隐顶着两个小凸点,直接刺激着他的眼球,令血脉瞬间有引爆的感觉。 第101章有些霉味[鲜花加更 钟敏秀注意到他眼光有异,低头一看立时脸涨得通红,举着手里的抹布就朝他拍过去,“你的眼睛不老实!” 孟谨行偏头躲过抹布,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心道,你当我愿意不老实啊? 这一握,俩人的身体距离立刻消失,各自的凸点在上下位置分别顶着对方,让二人心里都生出千万个猫爪,挠挠得又痒又不自在。 孟谨行虽然读书的时候早被同寝的同学们**得百毒不侵,但在雷云谣之前他毕竟没谈过恋爱,与雷云谣也至多只到拉手亲吻的程度,也没有起过生理反应,他自己都没法解释怎么会对着这个半老徐娘起了这么大反应? 这样的感觉让他束手无策。 钟敏秀到底是结过婚的人,最初的窘迫尴尬后,她很快找到了解决双方难堪的办法,用她的双臂干脆地抱住孟谨行,感叹着说:“你很像我弟弟小时候,不枉我认下你这个弟弟。”说着便轻轻推开了孟谨行的身体,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拿着一件睡衣出来,一边闻着一边语带双关地说,“我老公穿过的,放了很多年,有些霉味儿,你将就披一下,衣服烘干就好了。” 孟谨行接过衣服,是那种很老土的毛巾布睡袍,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故作随意地问:“从来没听姐提起过姐夫?” 钟敏秀的眼睛立刻失了神采,“牺牲在老山了。” 他有些局促,“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不知者无罪。也就为这,我才锻炼得什么活都能干了!”钟敏秀自嘲地笑笑,催促他,“快去换上吧。” 孟谨行快速进了卫生间,等他出来的时候,钟敏秀也已经换了衣服,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对着取暖器烘起来。 他坐在桌边,点了支烟,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她的脖子很长,此刻穿着一字领的毛衣,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的白净秀美。 正看得出神,钟敏秀回过头来让他递裤子,撞上他的目光,他立刻深吸一口烟站起来,把裤子递给她,躲到阳台去了。 衣服烘干出门,孟谨行又退回来,在带来的滋补药材中挑了几样,到二楼又敲开那对老夫妻的门,说是我姐一个人住,家里没个男人少不了经常会给二老添些麻烦,还请多担待着点,一点小礼品表示对二老照顾我姐的谢意,希望二老健康长寿。 钟敏秀站一边儿看他跟老夫妻说话,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如此一折腾,等二人返回县委,已是临近下班时间,荀志刚早已打了两三个传呼催促孟谨行。 晚上这一顿,除了孟谨行,就是长丰五虎。 孟谨行抽个冷子跟徐旸说了调动的事,徐旸当场就感激涕零,并为具体调哪些人过来出了不少的主意。 所有人当晚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孟谨行和李红星,二人心照不宣,把一切融入酒中。 胡四海是情绪最低落的一个,谭宇虽没有牵涉在郑三炮的案子里,但对于郑三炮的许多违规做法他都没有顶住,作为财政局的一把手,他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加上他的老婆竟是郑三炮的情妇,令他的大光脑门上一下长出一片青汪汪的绿草,领导形象大打折扣。 有传言他这一届会下来,胡四海自然就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发愁了。 谭宇和景田被拖进郑三炮的案子,固然有他们自身的原因,但孟谨行心里多少存了些歉意,特别是谭宇的地位变动还连累到胡四海,他更觉得过意不去,有心想要帮一把,但徐旸却悄悄说最好先按兵不动,还是等胡四海自己求上门来,不然以后作为兄弟在手下工作,孟谨行肯定会碰到不少有嘴难讲的麻烦。 孟谨行觉得这话有理,便按下了心思,在胡四海面前暂时只字未提。 由于喝酒过多,他没有连夜回桑榆,而是在荀志刚的安排下,在县招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动身返回。 孟谨行、何其丰的调任消息已经传到乡里,三乡合并消息传出以来最平静的桑榆乡,一下变得不再安静,大小干部们都在猜测,一二把手同时离开,会带哪些亲信走? 二人的办公室、宿舍这两天几乎没断过人,汇报思想的乡干部,比他们在任的时候多出n倍,尤其是孟谨行这里,连半夜、清晨都不被人放过。 当然,谁都知道,所谓汇报思想不过是个幌子,每一个来的人,真正的目的都是希望跟着他们中的一个离开,因而没有人空着手上门,各种礼品五花八门地塞满了二人的宿舍和办公室,既推不掉,也瞒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二人有一天不约而同坐到一起说起此事,何其丰长吁短叹说这是逼着他犯错误,孟谨行则出了个主意,“你不是要节后才走吗?不如趁春节前,组织大家搞一次慰问送下乡活动,也不用让辛枫、刘爱宝他们买什么慰问品了,咱俩收的那些就是现成的,你看行不?” “行!”何其丰眼睛大亮,他是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在这敏感时期收东西,搞不好就是一颗意想不到的地雷,孟谨行能有办法把这地雷送出去,他是求之不得。 说干就干,利用年终表彰会的机会,何其丰宣布了活动想法,按排辛枫统计出全乡的五保户、贫困户名单,乡四套班子成员在春节前分头下乡送温暖,至于送温暖的礼品、现金则由全乡干部捐赠。 刚听到大家捐赠送温暖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觉得何其丰走都要走了,还要大家掏腰包为他脸上添金。 但当孟谨行拿出一个名单,让辛枫到时候张贴在乡布告栏里时,大家才明白这个捐赠一说从何而来,各自心里都蔫蔫的,觉得想跟着这二人走基本是没戏了,不然人家干吗把钱给推出来搞这样一个活动? 这个会一过,孟谨行与何其丰终于重拾安静。 周五晚间,乡里举办欢送会,欢送孟谨行迁任县招商办主任,一派难舍难分的场面,不但观山村突然来了不少人,连老邹头这个老状讼也来了,说是无论如何要敬孟乡一杯自酿的酒,给孟乡壮行,希望孟乡能把桑榆旅游示范区建设好,带领大家伙儿一起发家致富。 在一片欢乐气氛中,参宴的姜家诸人都显得极为落寞和不甘,姜庆春和姜炳才还因为姜忠夏的供词而闹起了别扭,席间差点争执得打起来。 何其丰、孟谨行费了好大劲才把二人劝开,姜庆春气咻咻地拂袖而去,临走还扔给孟谨行一句:“我还不需要你这青沟娃子来猫哭耗子!” 周六时,孟谨行本打算去趟申城看看雷云谣是否从香港回来,结果又被陈运来、老柴等人拖住,喝了一天的酒。 姜琴芳似是粘住了陈运来,无论他走哪里,她都跟着,孟谨行头一次发现,女人固执起来根本不能用正常思维加以衡量。 陈运来对姜琴芳这种追踪,表面叫苦连天,暗地里却对着孟谨行偷笑,说其实细看姜琴芳算得上黑里俏,关键是屁股够大以后好生养。 孟谨行听了连连笑骂他过分,行不行的都给人一个准话,干吗这么吊着人家大姑娘? 哪知,陈运来又说了一句让他大跌眼镜的话:“我跟她仔细谈过,她的确不喜欢我,但这里的乡情不容许她再有别的想法,她只能认命。而且,这次县里大换届以及三乡合并,姜家人都没捞到好,姜家每个人都需要为家族利益分担责任。所以在她看来,我和你关系不错,嫁给我,可以在凤山建镇后,让姜家多个倚仗。” 孟谨行当时就觉得喝进嘴里的酒味全变了,仿佛无数苍蝇拥进嘴里,吐不出也咽不下,胸口堵得发慌。 陈运来素来善察颜色,随即就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啦,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何况还是一个跟我不来电的女人?反正姜家财力也不弱,娶她不失为一件好事,至于她想的事情,我会跟她约法三章,保证今后我不会因为他们姜家来麻烦你!” 孟谨行心下大暖。 他虽不完全认可陈运来的说法,但得这样一位能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兄弟,孟谨行想不为之动容都难。 这天的酒喝到后来,一群人又都是不辨东西南北。 孟谨行后来每次回忆桑榆工作的时光,总是玩笑说,那时候几乎人就是泡在酒缸里的。 宿醉直到周日下午方清醒,孟谨行终于打点整齐行装,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开着福特离开桑榆去了长丰。 此后的日子虽然桑榆依旧是他的工作重点,但这样长期蹲在山间的日子,还是一去不复返了。 荀志刚那晚帮孟谨行订的县招房间一直没退,孟谨行因为尚未到新单位报到,正好借这里暂时落脚,倒也多了个接近肖云山的机会,当天晚间二人就一起在县招吃饭,并在房间杀了一晚的国际象棋。 周一一大早,孟谨行就到县委组织部,随钟敏秀前往县招商引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就任。 [本卷终 第102章误入花丛 县招商办与县招商局实际是两块牌子一套领导班子。 为什么要这样搞,原因其实很简单。 首先,长丰年年谈招商,月月跑招商,招商项目却像在天上飞一般,花了无数的招待费,就是引不来金凤凰,骗子倒是来过几拨。 县领导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扩大招商工作人员的队伍,撒大网才能大鱼小虾一起捕进来。 其次,这几年一直在讲精简机构,分流掉不少人员,因此引起的上访问题不计其数。 成立一个招商局既是形势需要,又可以安排一部分分流下来的人员,让他们利用过去积累的人脉出去招商,重新发光发热,双赢!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办一局的方式出炉。 同时,为了适应新形势下的招商工作特点,县财政拆借建设资金给招商局,单独建了一幢大楼,使一办一局于两个月前迁入新落成的,长丰目前最气派的办公楼。 因而,招商办在县政府虽然留有一个主任办公室,钟敏秀为了让孟谨行及时亮相,直接带他去了位于五福路的招商大楼。 孟谨行没有开自己的福特,而是坐了市委组织部的小车。 俩人刚从车上下来,孟谨行就被眼前的阵仗搞懵了,两列娘子军在大楼前,着装整齐,迎着寒风,静候他们到来。 他只扫了一眼就暗暗咂舌,高矮胖瘦,黑的白的,娇的媚的,秀的俗的,再加上缩在边上零星几位男士,足足一个加强排。 “呵,这么隆重啊!”钟敏秀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个场面,调侃起领头的女子,“曹萍,我上次来也没见你这么隆重地迎接我。” 曹萍二十五六岁,直发长及臀部,个子比其他人都长得高些,再踩着**公分的高跟鞋,差不多能与孟谨行平视,她笑眯眯地回钟敏秀:“部长,这你可不能怪我,实在是大家急着看看咱们未来的红常青领导,拦都拦不住。” 红常青? 孟谨行哂然,这果断就是误入花丛嘛! 还有,边上那几位男士算什么,非人类? 直到上楼在会议室坐定,孟谨行都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钟敏秀代表县委县政府宣布了任命决定,孟谨行作了简短的就职讲话,招商办副主任兼招商局副局长曹萍也代表全体干部和工作人员发表了欢迎新领导的讲话,整个会议历时一小时,算是短平快的履新会了。 钟敏秀离开时,孟谨行送她到楼梯口,她居然坏坏地掩嘴笑道:“一直忘了提醒你,招商办向来有‘夫人军团’之称,设局以后队伍更是有所扩大,又多了一个‘家属院’的称号,你好好保重!” 她说完咯咯笑着蹬蹬蹬踩着高跟鞋快速下楼,连头也没有再回,孟谨行真有哭笑不得之感。 见面会后很安静,似乎大家列队看了新领导后,好奇心瞬间持平了。 孟谨行打电话给徐旸,劈头就说:“你和铁娘子都是好样的啊,竟然都不告诉我,这座小庙都供了哪些菩萨!” 徐旸在电话那头哈哈地笑,笑够了才说:“以你的相貌和学识、能力,要征服如来佛都不是问题,何况是一群小妖?”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说庙小妖风大呢?” “嗨,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徐旸又是一阵笑。 “正经点,赶紧给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孟谨行没好气地说。 徐旸这才把招商这块的人事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孟谨行。 孟谨行会到招商填这个坑,除了葛云状的用意外,也是因为原主任陶斯亮进京顶了驻京办主任汪明轶的缺。 陶斯亮在长丰官场素有“集美高手”之称,从他进入招商办开始,招商办就成了娘子军的天下,有权的,有钱的,有貌的,都被他收罗进来。 他这一手段,在招商办成立之初确实起了些作用,无论是县里向市里要政策资金,还是当地老板回哺家乡,又或者外地商人来长丰投资,娘子军们各展所能,拉了一定的资金,为他坐稳主任宝座立下了汗马功劳。 久而久之,女人们的天性在这个地方也充分展露,争功啦,吵嘴拉,吃醋啦,等等,等等,反正是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就是再没人愿意去拉一分钱进来,生怕干了活大家一起分功劳。 招商成绩一年不如一年,中间还有县里几个部门被假投资商骗了几百万,领导们不会责怪家属,矛头全部指向陶斯亮,大会批小会骂,就是骂不出火红一片的招商成绩。 陶斯亮经营招商办几年,终究是积累了一定的人脉,惹不起总得躲得起,干脆往京城动了脑筋,拍拍屁股走人。 连招商办第一美人、他一直以来的最爱——招商股股长丰玉儿也事先毫不知情,一直到他都上任报到了,她才知道自己一腔柔情付了春水,陶斯亮和所有向情人痛诉黄脸婆诸般不好万般恶的男人一样,都是拔**无情的主。 徐旸说起这些领导家属如同背书,“……管招商的曹萍是市军分区司令曹震海的女儿,二十八了还没对象,说是信奉独身主义;管服务的韦霞是邝县的爱人,很古板;管考核的是郑三炮的正宫,现在包天龙手里接受调查,这个估计你要考虑接替人选;招商股长丰玉儿是陶斯亮的小蜜;服务股长施莉莉是施琳琳她妹,毛氏企业老板毛福生的婆娘;财务上的会计汤蓓是梅芸的女儿,听说和郑三炮也有一腿,前两天刚谈话回去上班,出纳姜兰兰是姜德才书记的女儿,这丫头受过刺激,不太爱说话……” “哎,算了算了,你不要说了!”孟谨行听得头发晕,这一堆婆娘真的都是各具身份,“由我自己慢慢了解吧!你还是抓紧帮我把示范区的人事先捋顺,在我把你要来前,先把孙飞、周耘、穆添他们仨给调过来。” 挂了电话,揉着太阳穴,孟谨行苦笑连连,葛云状还真是给了自己一个好差事,就这一堆女人背后所仰仗的关系,简直就是把市县两级的领导、商人都涉及到了,整个一小社会,稍有不慎,他就可能阴沟里翻船。 抽了一支烟,慢慢吸完后,他去了曹萍的办公室。 他相信,在这么错综复杂的一群女人中间,能稳稳坐着招商办副主任、招商局副局长位置的曹萍,应该不仅仅是倚仗了她那位市委常委的司令父亲,一定也有着她自身的过人之处,否则,这帮太太小姐们岂不早掀翻天了? 曹大小姐正坐在办公室里试着一堆香水的味道,边上围着一圈太太小姐,听到门口礼貌的敲门声,先是有人说“门开着进来就是,敲什么敲!”紧接着门再被敲响,所有人抬头看去,发现竟是新来的一把手,立刻都悻悻状,一哄而散。 曹萍完全是没事人的样子,朝孟谨行笑笑问:“领导找我有事?”及至看到孟谨行目光落在那堆琳琅满目的小瓶子上,又随意地说,“全都是香港客商送的,领导可以挑一瓶送给女朋友。” 孟谨行拿起一瓶闻了一下,挑挑眉说:“老外因为狐臭多才发明了这玩意儿掩饰体味,咱们的女同胞有难闻体味的也很多吗,要用这东西?” 曹萍噗哧一笑道:“这话不像燕大才子说的,倒像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老农说的。” 孟谨行抬头看着她道:“国人普遍意义上来说,都是老农民,我是你也是。不然,以你的身份,也不像是在办公室闻香水的人。” 曹萍怔了一下,很迅速地将一堆小瓶子撸到一边,脸上挂着笑问:“领导说得对。请问,有什么具体指示?” 孟谨行撇撇嘴拉开椅子坐下来,“找你学习!” “找我学习?”曹萍哈哈笑起来,“领导你开我玩笑吧?” 孟谨行拉拉衣襟,一脸诚恳地面对她问:“你看我的样子有几分是开玩笑?” 曹萍瞅了他一会儿说:“是不像。” 孟谨行见她就是不愿意正经说话,只能进一步引入,“我工作时间不长,招商工作也没有经验,你是一办一局的老人,又是主管招商一块工作的,无论管理还是招商,你都是有丰富的经验。所以,我是诚心来向你求教,想听听你对今后工作的意见!” 曹萍轻轻笑了一声道:“领导,你这话真是比骂我还狠啊!知道组织上不批准我当主任的理由是什么吗?管理经验不丰富、招商成绩薄弱!” 孟谨行心一沉。 有过这话,徐旸怎么没有提醒自己? 除了对曹萍的直率有几分意外,他一下就理解了曹萍不正面接自己茬的原因。 只是如此一来,要想先从曹萍这里了解整个部门状况,怕是不太容易了。 孰料,正当他犹豫着该如何把谈话进行下去时,曹萍倒是主动说:“你大概是想了解一下办里的情况吧?” 孟谨行意识到,这是一个爽直的人,与其跟她兜圈子,倒不如坦诚相见,反而更能促进双方的认知。 他于是朝她认真地点点头说:“是。还希望能坦诚相告!” 她嘴角轻牵勉强一笑道:“你跟我来。” 第103章有打人吗 曹萍带孟谨行走出办公室,一路往走廊西头走,她的脚步很稳,鞋跟有力地敲击着地面,的笃的笃一路响过每一个办公室。 孟谨行跟在她后面,如同巡视一般看到了每一间办公室的情况:两间副主任室一间开着一间闭着都没人;财务股外面装着大铁门,里面的木门虚掩着,经过的时候有听到里面桌凳相撞的混乱声音;招商股的门敞得很直,里面花枝招展的美女们聚一起正聊着什么,听到鞋跟声快速地各就各位;服务股不时有烟雾飘出来,副主任韦霞站在屋子中央拿着一份文件正跟坐着抽烟的两名男子说话,边上几张办公桌后坐着的工作人员看上去挺忙碌;最西面的局办公室里坐着两名男士,一个架着老花眼在看报,另一个正弯腰擦皮鞋的年轻人,发现他们出现,惊得把皮鞋刷给扔了,慌慌地站起来看着孟谨行…… 曹萍并没有因为年轻人的惊慌而驻足,转身又往回走。 孟谨行走进局办,弯腰帮年轻人捡起皮鞋刷放在桌上,走出来重新跟上曹萍,在服务股门口正好碰到走出来的韦霞。 “孟主任。”韦霞停住脚步打招呼。 “领导要了解情况,我带他看一圈。”曹萍耸耸肩。 霞随即道,“那我去忙了。” 服务股里面抽烟俩男子听得声音立刻走了出来,哈着腰敬烟,肥头大耳的估计是老板,拼命睁着只见肉不见眼仁的眼睛,堆着满脸谄笑说:“您就是新来的孟主任吧!我叫毛福生,施琳琳是我婆娘,这是我助理朱小强,我们来咨询几项政策。” “你好,毛老板。”孟谨行礼貌地与毛福生握了手,“你可是我们长丰的著名企业家,希望你一如既往支持长丰的发展建设!” “小意思!”毛福生见孟谨行客气,立刻人就抖了起来,啤酒肚挺了挺又道,“孟主任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哟,真是不巧,晚上已经约了。”孟谨行说,“改天吧,改天我请毛老板。” “那就一言为定。”毛福生神气地撸了撸刮满摩丝的头发。 “那你继续咨询,我还有事,失陪了!”孟谨行做了个请的姿势,看毛福生神气活现地带着朱小强走进服务股,才挑挑眉毛回身,恰看见曹萍饶有兴味地靠在财务股门口看着自己,不由朝她耸了耸肩。 “领导就是领导,刚来就有饭局。”待他走近,曹萍似笑非笑地说。 孟谨行呵呵一乐,凑近她压低声音道:“骗他的。” 曹萍故作惊讶地说:“你骗我们的衣食父母,不怕招商成绩完不成啊?” 孟谨行道:“他虽土豪,但也不至于笨得看不出来我是推脱,反正他已经长了面子,也不吃亏。但凡有一点点成就的人,都有可取之处,智商不会低得让人捉急,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为一顿饭就得罪了他。” 曹萍撇了撇嘴,朝财务股呶了呶嘴说:“老何在监察局接受调查,一办一局的人事资料都在汤蓓手里,你要想再详细了解情况,得找她。” 孟谨行微微皱眉,“招商办原来的人员编制……” “呵呵,我们这儿,除了你和我是公务员,其他人都是事业编,招商股和局下面还有一些聘用人员,这些人都是因为引资安排进来的,多少都和投资商有点关系。” 正说着,孟谨行看到一名男青年从楼梯上来拐进韦霞的办公室,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拍桌子和骂人的声音,夹杂着韦霞气得发抖的话音:“……政策摆在那里,你拍我桌子也没用!” 孟谨行想过去,曹萍一把拉住他,“别去,你管不了。” “让他们吵?”孟谨行指指韦霞的办公室问她。 曹萍放下自己的手说:“你不信就去试试,陶斯亮为这事已经装聋作哑大半年了,能解决早解决了。” “年轻人是干吗的?”孟谨行竖耳听着韦霞那边的动静,年轻人的嗓门很高,骂的尽是些人身攻击的话,他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史瑞年的儿子,局招商股的聘用人员,仗着史瑞年为县里要来的一笔财政资金,吃了几年老本了,整天忙着为他那些难兄难弟出谋划策,想着怎么钻政策空子。” “难兄难弟?”孟谨行看向她。 “狱友。明白了?”曹萍轻哼一声。 “咣啷!” 突然一声杯子摔裂的声音从韦霞办公室传出来,刺耳地打破走廊上的对答,孟谨行不再理会曹萍的劝告,大步朝副主任室走去。 “住手!” 他到门口就冲着正举起椅子要摔的史云海大喝一声,并快步上前劈手夺过椅子扔在一边,星目怒视着张牙舞爪的史云海道:“你以为这是哪里,可以为所欲为?” “你谁啊?”史云海手一扬,呸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道,“一个小小的县招商办有多了不起?我还就为所欲为了,你怎样?” 他说着顺手抄起桌上的镇纸哗啦一声将桌上的东西悉数扫到地上,韦霞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史云海道:“史云海,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史云海靠近韦霞一步道:“跟谁说话?跟狗啊!你们不都是邝阳的狗吗?哈哈……啊!” 孟谨行甩手直接给了史云海两个大耳刮子,“劈啪”声既清脆又响亮,把屋内的韦霞和屋外的曹萍同时给吓了一跳,史云海则捂着脸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打了! “日你仙人板板的!”史云海回过神后立即朝孟谨行冲过来,举拳直捣孟谨行面门,被孟谨行双手夹住往前一送,脚底一滑直接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嘴里一句“反了你敢打爷爷”才吐出前面仨字,就被他自己换成了“哎哟喂!” 曹萍在门口闷笑,拦住那些来看热闹的工作人员,“都回去工作,有什么好看的!” 史云海好不容易站起来,呲牙咧嘴摸了屁股顾不了脸上的火烧火燎,眼神复杂地看着孟谨行问:“你是谁啊,跑这里管闲事?” “孟谨行!”孟谨行冷冷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回头对曹萍说,“回头找办公室的人搞些地毯来铺上,地砖太滑!好在摔的是咱们自己的工作人员,要是摔了客商,黄了投资,谁负责?叫司机陪小史去医院看看,有没有摔伤。” 韦霞对孟谨行当面扯谎的做法惊得目瞪口呆,看看史云海又看看孟谨行,总觉得不能睁着眼瞎说,心底又隐隐觉得史云海该打,罪过远大于孟谨行打人。 她这边在纠结,史云海早跳了起来,“主任第一天上任就动手打人,你真有种啊!怎么着,敢打不敢认啊?” 孟谨行嘴角一扬,问曹萍:“刚刚这里有人打人吗?” 曹萍双手一摊道:“没看见。” “你!”史云海手指连连点着曹萍,“好样的,曹萍,了不起了,终于找到个跟你一鼻孔出气的主了!” 他恶狠狠地回过头看着韦霞道:“你最讲原则,你说呢?” 韦霞嘴唇一哆嗦,犹豫着看看曹萍,又望望孟谨行,咬咬牙道:“你自己滑倒的!” “好哇!”这下轮到史云海气哆嗦了,他不停晃着脑袋道,“你们够种,劳资报警!” “你受伤了,我替你报警吧,是报给蔡头呢,还是报给章书记,又或者直接报市局?”孟谨行一脸认真地问,“要不请示一下史市长,问问他这情况报哪里、报给谁更合适?” 他说到做到,果真直接走到电话前,摸出裤兜里的通讯录,翻到史瑞年的电话,开始拨号码。 才摁下两个号码,史云海就顾不得浑身的痛,扑上来一把卡住插簧,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撂下这仨字,史公子一手捂着脸,一手捧着屁股,蹶蹶拐拐地走了。 走廊里很快传来几声低骂和看客的唏嘘。 曹萍走进来,与孟谨行一起帮韦霞收拾弄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 三人六手,一会儿工夫,屋子就恢复得井井有条,韦霞朝孟谨行道谢,孟谨行却指指曹萍说:“你去忙吧,我和韦主任聊一会儿。” 曹萍点头走了出去,孟谨行也不跟韦霞客气了,坐下来直接问:“跟我说一下你们争执的原委。” 陶斯亮向来的作风就是见功劳上、遇事就躲,整个一办一局的人都习惯了他的作风,孟谨行初来乍到不仅打了史云海,还直接顾问矛盾原由,让韦霞有点不适应,静想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起因道了出来。 史云海有三个牢友在上山前就是长丰的老混混,都颇有些家底。 下山后也都不愿进工厂,做小生意又嫌辛苦,想收保护费又苦于蔡匡正三天两头搞严打,觉得世道越来越难混。 他们和史云海喝酒时吐苦水,史云海拍胸脯说有办法让他们挣快钱,当下四个人就商议着搞了一个八方公司,开始套钱的勾当。 “我们能有让他们套钱的政策?”孟谨行奇了,史云海看来是个钻空子的高手。 第104章招商漏洞[鲜花加更 韦霞叹着气说:“县里有条招商优惠政策,就是以租赁方式使用国有或集体用地的工业项目,可以无偿用地,租期可达二十年,重大项目还可以延长至国家规定的最高年限,土地的租金由同级财政支付。” “那他怎么钻空子呢?”孟谨行问。 “八方公司引进了一家板材加工厂落户,套的就是这条政策,总计租赁用地60亩,合同投资金额两千万,达到了县里定下的投资一千五百万以上为重大工业项目的规定,土地租赁合同签的是最高期限。然后他们先期申请建设办公楼,项目批下来后办了抵押,接着又把整个项目转让给了八方公司,八方公司再拿着项目找县委谈困难,结果把这幢办公楼弄成了固定资产投资项目,又按现有政策从县财政拿到了固定资产投资额百分之二的奖励……” 孟谨行一言不发仔细听着韦霞的述说,发现史云海的整个运作过程中,八方公司没有拿出过一分钱,自始至终,他都利用人脉背景在玩政策游戏,把一块白白拿来的土地上的项目,换来改去,套用各种招商政策把钱纳入八方公司的腰包。 最后,韦霞终于讲到她和史云海争执的原因,“……咱们办招商和服务是分开的,他们把企业引进来签完合同,后面的事就不管了。我们服务一块接上后,小到办证,大到帮企业与县领导沟通大小优惠政策,都要像保姆似的替他们办到。八方这个项目,从签合同到现在已经前后五年,从财政拿走的钱、从银行贷走的钱,前后加起来不下两千五百万,他今天又跑来说引进了先进设备和新技术投资,要求实施奖励政策,你说我能应他吗?” 孟谨行捏捏下巴问她:“你不应他的理由是什么?” “这还用问?”韦霞瞪起眼睛道,“他们连房子都只是搭了个架子,哪来的先进设备和技术?” “那他凭什么来谈的?” 韦霞闻言递给孟谨行两份合同副本和一份专利,“呶,就是这些,设备购买合同和专利技术转让合同。” 孟谨行翻了一下,心里不得不佩服史云海脑子聪明,此人要是把聪明用在正途上,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关于这条政策,有没有具体指明必须凭哪些条件来申报?”他边看边问。 “没有。” “那你的反对有点站不住脚啊?”他抬起头来看韦霞。 韦霞的脸一下涨红了,“你认为我做得不对?” 孟谨行笑笑说:“你别急,我们现在讲的不是对错,是要找到症结解决问题。你总不希望这样的事一而再地发生吧?” 韦霞紧抿着唇不说话。 孟谨行笑着摇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过去你也是这么反对,然后县领导拍板放行,主任签字你照办,走的是这样的流程,对吧?” 韦霞的眼皮跳了一下,但还是没出声。 孟谨行心里有数了,拿着那两份合同和专利证书站起来,“行了,这事交给我吧,你别管了。” 他拍着手上的几份东西,一路走到门口,听得韦霞在背后突然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孟谨行回头朝她笑笑反问:“你说呢?” 韦霞有点茫然地看他消失,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老公邝阳。 …… 晚上,孟谨行约了蔡匡正、李红星在佘山别墅吃饭。 李红星一进包厢就说:“鸟枪换炮哈,当了招商办主任,招待我们的规格都变了!” 孟谨行只当没听见,对进来招呼他们的阮玉说:“玉姐儿,菜你看着替我们配吧,我们谈点事,半个钟后开始上菜就成。” “行,你们聊。”阮玉见多了这样的情形,走到门口,同时把服务员都带了出去,只留一人在走廊端头守着。 “你小子摆鸿门宴?”蔡匡正接住孟谨行扔过来的烟,边点边调侃。 孟谨行开门见山,“史云海当初是犯什么事?” 蔡匡正火点了一半,手停在半空。 李红星嘿嘿笑道:“你问对人了!”他的嘴巴朝蔡匡正撇了撇,“蔡头办的案子。” 孟谨行笑了,“牛人!待会我先敬你一杯。” “少寒碜我!”蔡匡正不领他的情,“不是我牛,是史瑞年地道。” “哦?”孟谨行一下竖起耳朵,这个信息太重要了,史瑞年本人怎么看待他儿子的为人行事,直接影响到他今后**史云海这小子的方式,“给我仔细说说。” 蔡匡正瞄了他一眼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上任就盯在他身上?” “我把他打了。”孟谨行说。 李红星一口茶喷地上,抹抹嘴,瞪着孟谨行问:“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做这种疯事了?” “牛的人是你啊!”蔡匡正趁机揶揄他,“你倒不担心自己穿小鞋?” 孟谨行摆摆手说:“我今天到那里才发现,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以我的资历要短时间镇住这帮娘们,腾出身来做点事,不用点非常手段,呵呵……” 李红星嘿嘿贼笑道:“别人怕去家属院,你不该怕啊!” “为什么?”蔡匡正和孟谨行同声问。 李红星拍拍孟谨行的胸口,对着蔡匡正说:“看见没有,蔡头?就他这身板,当男模绰绰有余吧?那帮家属院的太太小姐,连郑三炮、陶斯亮那样的料她们都甘当胯下鞍,在他面前还不神魂颠倒?” “老没正经!”孟谨行捅了李红星一拳,仨人同时哈哈大笑。 李红星还不忘补上一句:“我们都在打赌,你在温柔乡里能坐怀不乱多久?” 孟谨行心头一跳,无论李红星这句话是真是假,他都得引起重视,小心驶得万年船,在一办一局阴沟遍布的地方,还真得把舵给掌稳了,翻船可就亏大了! 这一来,他不免又想起雷云谣,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想什么?”李红星坏笑着顶他一下,“是不是在想哪个最够劲?” “我真不明白,你这身警服怎么穿上去的?”孟谨行摇头,冲着蔡匡正道,“抓紧说正事吧。” 蔡匡正点下头道:“还真是经济案子。这小子脑子好使得很,专干空手套白狼的事,被人告诈骗,一查又牵出偷漏税的事,判了五年。你特意找我们应该不会就问这个吧?” 孟谨行吐了口烟,点头说:“他和几个狱友搞了个八方公司,你们知道?” “呵,八方公司在长丰的名声大了。”李红星冷笑着道。 蔡匡正说:“徐飞、张翔、余万声,长丰有名的地头蛇,早年因为欺行霸市都先后坐过两次牢,史云海就是在第二次遇上他们的。” “有没有查过这家公司?”孟谨行问。 “怎么查?”蔡匡正苦笑,“监狱绝对是所好学校!但凡长点脑子的,进去一次肚子里的坏水就多一升。这四个人钻一块儿,没事就是找法律政策的漏洞,否则也不可能一个项目搞那么多年,什么也没弄起来,钱倒给他们套去不少,愣是谁也拿他们没辙。” 李红星接道:“就算史瑞年正直,架不住下面的人护短骗他,背地里说不定还收了他们的钱。” “这种没证据的话就不要讲了。”蔡匡正说着问孟谨行,“你是什么想法吧?” “除了史云海,那三位始终是街头混混出身,社会关系复杂,现在玩的其实还是拆白党那一套,我不相信他们会把屁股都擦干净了。”孟谨行说,“这个公司牵涉的事情太复杂,再搞下去,史市长会毁在他儿子手里,县委县政府估计也会背骂名,我们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我想捋捋顺。” “从这三个家伙下手?”李红星问。 孟谨行点头,“摸摸他们的规律,从生意到生活都摸一下,然后找个切入点整一手重的,先把他们的合作打散了再说。” “也好。”蔡匡正道,“趁郑三炮这顶保护伞倒掉的时间,正好收拾一下这几个家伙。” “史云海不动?”李红星问。 孟谨行笑笑说:“本来想暂时不动的,但听了你们刚才的话,我觉得还是一起动动的好,蜡烛不点不亮,是吧?” “嘿,你想帮老史教育儿子啊?”李红星和蔡匡正也笑起来,蔡匡正紧跟着补了一句,“那小子要是能走正道,老史睡觉都要笑醒了。” 话音刚落,“咚咚咚”三声轻响过后,服务员端着几盆冷菜走了进来,孟谨行抬手一看表,半小时不多不少,不由笑道:“玉姐儿还真是贴心,帮我们掐着表呢!” “这还用说,我可是想着你能常来呢!”阮玉应声飘了进来,一阵香风扫过,斜歪歪地靠在孟谨行椅背上,半个身子挤挨着他的后背,随着她的一串笑声,就像有漏了气的皮球从他背上滚过。 他往背后伸手把她拉到边上坐下,“希望我常来,就陪我们喝一圈,是吧,蔡头?” “嘿嘿,我可不敢让她喝酒,回头又到朱局那里告我一状。”蔡匡正立刻侧过脸,不接招,倒让孟谨行没了往下说的理由。 “给我拿杯子,今天陪小哥儿好好喝一圈!”阮玉却主动接了招,招呼服务员拿酒杯。 蔡匡正与李红星同时睁眼张嘴,大呼太阳升错地方! 第105章他玩素的 蔡匡正与李红星虽然身在警界,但也毕竟算是官场中人,脑子稍稍一转,也就明白阮玉为何愿意陪孟谨行喝酒了。 讲穿了,她和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没有本质区别,喝这个酒也不是冲着孟谨行这个人,而是冲着他现在的身份。 招商这一块,如今无论在哪一级政府都是重头戏,尤其长丰这样的贫困县,更是全民动员搞招商,恨不能掘地三尺挖出几个千万富翁来投资,所以为了故老板们的关,花在招商上的招待费用每年呈几何级数上升。 此外,孟谨行搭着旅游示范区这一块,县里已经有传言,为了推动旅游示范区的筹建,财政会先期提供一笔筹办费,一个在贫困县手握重金的筹建办主任,到哪儿都会成为香馍,谁都想掰一口馍放自己嘴里。 佘山别墅靠宴请招待这一块是重要的赚钱渠道,由于来往的都是要员,考虑到各方面因素,这儿不是所有生意都接,也就难怪阮玉肯自降身份陪这顿酒了。 好在,孟谨行这人不会轻易对女人动情,但却不吝啬两张嘴皮子上的功夫,阮玉起初还只是为了生意陪着,到后来是越喝越开心,眉梢眼角一派春意盎然,心底连连庆幸今天这酒是陪对了。 头一次跟蔡匡正来佘山别墅时,孟谨行作为圈子外围人物,连吃都是谨慎的,所以对整个佘山别墅的内里乾坤并不了解。 这回不同,他请客,酒又喝得高兴,把阮玉哄得晕晕乎乎,最后反倒请他们仨又是唱歌、又是洗澡、又是马杀鸡的,直玩到凌晨两点,才各自在佘山别墅的套房内休息。 以孟谨行现时的酒量,当晚他只喝到三分,故而所谓马杀鸡对他而言,是既干净又纯洁的保健行为。 他前脚从推拿房出来,阮玉后脚就跟了上来,一脸歉意地问他是不是对安排不满意,才搞得这么守身如玉? 他听了呵呵儿笑,心里起了促狭的念头,逗弄她说:“我满脑子都是玉姐儿那日着一身旗袍站在台阶上的样子,谁还入得了我的眼啊?” 阮玉听闻,立刻又像那日站在青灰小楼台阶上一般咯咯地笑,笑完就嗲嗲地说:“这可就麻烦了,你得问问我朱大哥是不是同意你这么想入非非。” “想入当然得飞一飞啦!”他有意曲解。 阮玉轻啐,“你想入就能入吗?胆儿还真不小!” “谁让你今儿陪我喝酒来着?这就叫酒壮怂人胆!”他凑近了搂着她的肩说。 “得了吧!”阮玉半推半就扭扭腰枝儿,身体反倒贴近了些,“要不我陪你回房间再喝杯酒,当作陪个不是?” 孟谨行哈哈哈笑道:“你不怕我借酒耍疯,在房间里吃了你?” “别说你现在清醒得很,就是真醉了,估计你也不敢。”阮玉笑道。 孟谨行嘿嘿笑着放开她,从她手里抽出房卡说:“女人不能太聪明,太聪明了不好玩。晚安,玉姐儿!” 看着他摇摇晃晃往套房去,阮玉心里不踏实起来。 她不了解这个年轻的招商主任,只知道一个道理,但凡能在官场迅速窜升的人,后台都是杠杠的,而能坐到招商一办一局一把手位置上的人,就更是不仅要玩转官场,还要玩转商界才行。 她虽然有朱一飞罩着,但到底还需要长丰的土皇帝们撑她,朱一飞不可能顾她面面俱到,得罪这个新贵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迅速在心里盘算着,或许真可以去房间把他灌醉了,然后假装陪他睡了,以后拿着他的短? 打定主意,阮玉便追了上去。 孟谨行哼着歌,刚要开门,房卡就被两根葱管儿似的手指给夹走了,他光闻闻那背后传来的香味就知道是阮玉跟来了,立刻暗自后悔刚才耍她玩来着。 阮玉开了门,靠在门上悠悠地冲还站在门口的他说:“我不能让客人带着遗憾离开佘山别墅!所以,诚心再陪你喝杯酒,亲自为你推拿一次,补足你想入而入不得的遗憾。” 孟谨行尴尬了,摸着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 阮玉是真不把他这句话当真才是,径直走进房间,在酒柜前看了看,挑出一瓶人头马,拿了两个拉丝杯,兀自走到沙发旁,将杯子置于茶几之上,开瓶倒酒一气呵成,回身静静地看着孟谨行,“小哥儿,还不快来?” 孟谨行朝走廊两边看看,挠着头举步进房间,把门直堂堂地留在身后。 阮玉抿嘴轻笑,终于信了他前面说的那句话,心里一下踏实了,暗怪自己差点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一想,又觉得孟谨行说女人聪明不好玩,还真是有点道理。 孟谨行走到茶几前,看着那杯淡金色的液体,皱眉道:“我还情愿你请我喝白酒,外国人这玩意儿喝到嘴里就跟喝焦炭似的,一个字怪,俩个字太怪,仨字还是怪!” “噗!”阮玉闷笑出声,“说出去没人信你是京城读书回来的人,竟然喝不惯这个!我还特意挑了瓶vsop,算是比较温和的了。” “你自己喝吧,我不喝,这酒太呛,不如烧刀子爽劲。”孟谨行说着干脆退到床边,倒了下去。 阮玉嫣然一笑,居然到这种时间,还能看着美女不动心,酒放在眼前不想喝的男人,她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干脆去关了房门,拐进浴室洗澡了。 哗啦啦的水声扬出来时,孟谨行已经在酒精作用下打起轻鼾。 阮玉裹着浴巾出来看到这个状况,突然心底就升起一些失望,站到镜前转来转去打量自己,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人老珠黄到只能吸引朱一飞这种老男人的地步? 照完镜子,她不甘心地走回床边,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孟谨行的睫毛颤得厉害,立时爆出一阵笑声,直接扑上去抽了枕头往孟谨行身上打,“叫你装睡!叫你装睡!” 孟谨行装睡不成被枕头一通乱砸,翻来翻去躲不过,只好伸手胡乱抓出去,一把扯飞了阮玉身上裹着的浴巾,随着她的一声尖叫,房间内顿时春光明媚。 孟谨行躺床上,瞪眼张嘴,懵了! 除了幼年吃母亲的奶,他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真切地看到一个女人的一对半球,如此浑然天成,傲然耸立。 阮玉好奇心促使想再试孟谨行一把,没想到玩出火,直接露了点,好在最最关键之处有小蕾丝护着,让她心里安慰不少,顾不得再开玩笑,她伸手一把拉过浴巾胡乱裹了逃去穿衣服。 孟谨行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定力再好,哪经得起互相之间这番你来我往的挑逗?当下已是口干舌燥,想吞口水都不得,火苗直窜四肢百骸。 听着卫生间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他浓眉深锁,心里挣扎不已。 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放她走,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男人了! 可不放她走,他又觉得碰这样的女人是极度对不起雷云谣的一件事! “砰……” 关门声为他的纠结下了注脚:下半夜他将与煎熬为伍。 …… 上午九点,客户服务员开始收拾房间,佘山别墅九号楼的一间套房内,凌乱的床单上大块大块的印渍令中年服务员皱紧了眉,自言自语地抱怨着:“又是这种东西,再多84洗起来都嫌麻烦!” …… 蔡匡正与李红星吃完早餐都没见到孟谨行出现,在总台打了传呼,回电过来才知道,人家早就端坐办公室上班了。 “这家伙,”李红星笑道,“到底是玩素的,早睡早起健康生活啊!” “那是他还没体验三味真火!”蔡匡正抽着饭后神仙烟,与李红星并肩走出大堂,“等尝到其中滋味,哼哼,哪个英雄不是甘为花下囚的?那个赌,不许赖啊!” “你看我像赖账的人吗?反正半年为期,看看咱们这位在家属院里能不能守住童子身!” 俩人随即大笑不已 …… 佘山别墅令孟谨行煎熬难忍的夜晚,也是史云海满腔懊恼操妞无力的夜晚。 徐飞、张翔、余万声三位长丰地头蛇,一人一个妞搂着,在香韵楼的k房内,有一搭没一搭地开解埋头喝闷酒的史云海。 宽大的茶几上,两名一丝不挂的小姐互浇着啤酒,扭动蛇身互相舔食…… “海娃子,想开点!”徐飞咸猪手一刻不停,还不忘宽慰史云海,“屁大点事,找几个兄弟拆瓜娃子几根骨头不就是了,值得这么一晚上有歌不唱有妹不上的?” 史云海一口喝了瓶里剩下的啤酒道:“拆骨头都嫌便宜他!” 余万声是三人里头的老大,这个时候推开身边的小姐,给史云海又开了瓶酒道:“老弟要是想揍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天一亮,我就安排人过去!你现在先把酒喝好了,回头带俩妹子回去好好泄泄火!” 听到这话,茶几上俩女立刻凑了上来,一边一个舔着史云海的脸,娇喘着毛遂自荐:“海哥,带我们去吧!” “滚滚滚!”史云海打不过孟谨行,凶女人挺有本事,两手一掀把二女同时甩开,“劳资今天没心情!” 他抄起扔沙发上的手机,快速摁了一串号码,开口第一句就是:“老妈子,我被人打了!” 徐、张、余三人相顾摇头,少爷就是少爷,挨了打竟然还要找老妈子告状。 第106章玉儿的吻 楚远上午拎着大包小包来报到,孟谨行一头让办公室老徐帮楚远落实住处,一头则立刻和他商量筹建办的事。 “你来了就好了!”孟谨行道,“我这边刚刚到任,要理顺的事情太多,筹建办这边人又都还没到位,千头万绪啊!” “要我做什么你直接说!”楚远毕竟军人出身,说话做事都不含糊。 “筹建办当前的头等大事,正好与你的专业相符,所以在专业一块上我一点都不担心。主要是,你到这里来可不仅仅做这点工作,有这个思想准备吧?” “嘿嘿,能到你这里来,让我搬砖挑瓦都没问题!我这人不讲究,投脾气就行。” “话虽这么说,你好歹以后也是筹建办的领导,该威风的时候还是要拿出威风来,我还指望你的军人气概帮我镇着底下的猴子呢!” “只要你信任我,我保证干好!”楚远有点激动了。 “老楚啊,你能够自学成才就足可证明你是脑子特好使的人,所以我坚信你当好领导没问题!” 孟谨行特意加重语气说这话,楚远领会到孟谨行明里捧自己,实际有点敲打的味道,这是希望他管理上也动脑子呢! 楚远说话办事直爽,甚至有时候还有点冲,但毕竟活了些岁数,也经历了一些事,多少有点明白直来直去那一套在官场混不下去。 而且,他一到,孟谨行就指出这一点,在他看来是领导对他寄予了希望。 他当即实话实说:“主任,我这人好冲动,有时候做事说话的确不太过脑子,这毛病我以后一定克服着改掉!不过,这过程可能要些时间,还请你到时候能直言批评。” 孟谨行很满意楚远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放心吧,大家都是在摸索着干,你是我也是。为了让你有多点时间放在筹建工作上,我想向组织部申请把孙飞调过来,这样你可以在城建一块上把控方向,具体工作让年轻人去做,你觉得呢?” 楚远笑笑说:“那是最好了!孙飞这个年轻人不错,做事认真踏实又专业,是个搞城建的好苗子。” 楚远对用孙飞没意见,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孟谨行当即把其他两个准备调过来的人介绍了一下。 最后他说:“……多的我也不说了,就是筹建工作给你个大方向,具体的事情我就依靠你操持了。” “请指示!”楚远立即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孟谨行心里的石头放下大半,他最担心的就是楚远不肯低头的脾气,现在看来有点多虑。 “示范区当前几方面的工作必须要先抓起来:一是社会事务问题,由于划分区域的关系,整个示范区与凤山镇实际很多地方是重叠的,各项社会工作需要县里有个明确的划分,否则会出现乱象;二是财政问题,县里目前明确现阶段示范区的财政纳入凤山镇,这个阶段到底多长要有具体的时间,搞清楚究竟什么时候分出去,基数定多少,是从凤山镇分还是从县财政分,人员工资水平、工资关系等等,我们都要有个事先考量,向县里要个说法,尤其这个筹建经费,给多少什么时候给,都是个问题;三是社会管理权限怎么定要明确,否则以后会出现踢皮球的状况,我们没法应付;四是四自公路、小水电站、饮用水到村的建设都要抓紧推动,基础设施不完善,什么开发都是空谈。” 他一口气说了四点,看楚远记得差不多了,才又道:“还有一件事就不要记录了,但是你心里要有数,这事情很重要,我们要常提,但不能操之过急。” 楚远奇怪地看着孟谨行,“什么事?” “把示范区从凤山镇分出去。”孟谨行若有所思地说。 楚远惊讶地张大了嘴,他没敢问出来,刚刚合并怎么可能分出去? 但他再一看笔记,就明白了,孟谨行有这个想法,但也清楚不可能立刻实现,所以才会说常提但不能急,他前面提到的四条,其实头三条都是围绕这一点来的。 楚远暗暗咂舌,年轻主任真是胆大敢想! 招商大楼足够大,办公空间富足有余,示范区筹建办就设在大楼的三层,楚远领了指示,随即就去找老徐,落实办公室和住宿问题了。 孟谨行本想在楚远走了以后,好好研究一下县里这些年的招商政策,但文件没打开五分钟,陈运来、付成名就来了。 昨天办公室擦皮鞋的年轻人叫赵涛,司机兼内勤,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孟谨行这里刚来了客人,他就已经快速地过来泡茶摆水果忙活了一通。 孟谨行人虽年轻,干工作却喜欢分工合作,尤其作为一把手,虽然付成名、陈运来都是他招来的客商,他却深谙工作要大家做,自然功劳也要大家一起得的道理。 他一个电话把曹萍和丰玉儿叫了过来,给大家作了介绍,一起谈了投资的方向,让曹萍和丰玉儿接下去主要跟进这件事,中午又安排了饭局请陈、付二人吃饭。 去香韵楼的路上,俩女坐在他手福特内,他笑言,“他们的资金哪天落地,我哪天给你们发奖金!” 曹萍愣了一下没出声,丰玉儿一对秋瞳却泛起晶光,十指轻压在嘴唇上问:“这项目我们能拿钱?” “我只有双手双脚一张嘴,干不了那么多事,活得靠你们大家干不是?”他笑道,“所以,你们可别让我小瞧了,好好把接下去的事情干好。不光你们,其他几个股把后续服务跟上,客商满意度高,也会有奖励!” “哇!”丰玉儿在后座一下窜起来,直接把头伸到前面,在孟谨行右脸上“叭”一下印了个香吻,“主任,你真是太好了!” 孟谨行突遭袭击,方向一个没把稳,福特直接偏到对方车道上,吓得他一身冷汗赶紧打正方向将车刹停在路边。 曹萍一副看戏的样子坐在副驾上,丰玉儿在后座吐着舌头朝他做鬼脸。 福特急停使紧跟在后面的一国辆白色昌河也紧急刹停,随即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下了车,一个个绿夹克前襟内鼓鼓囊囊。 三辆警车在大汉们下车的第一时间也停在了昌河左右和后方。 一时间,道路上尽是驻足看热闹的路人。 福特内的孟谨行心中冒火,他可不想跟丰玉儿玩这套,这一窝的娘们要是真能碰得,陶斯亮也不用远遁京城了。 他正色道:“小丰,虽然你我都是年轻人,思想观念都开放,但咱们这个单位毕竟是政府部门,有些行为该检点还是要检点!尤其你刚才的做法,搞不好咱们就是车毁人亡,我希望再没有下次!” 二女都没想到他对这事会如此郑重其事,要换了以前的陶斯亮,准保会把另一边的脸凑过去再要个吻。 丰玉儿尤其郁闷,本来是讨个好,结果却落了错,当下锯嘴不说话了。 曹萍轻轻捅孟谨行一下,指指后面的丰玉儿,意思是话重了是不是安抚一下? 孟谨行重新发动车子,同时通过后视镜瞅了丰玉儿一眼,心道,美女就是喜欢恃宠生娇,他可不会惯她们这种脾气,得让她们知道来一局一办是工作的,不是钓凯子的! 他的眼角余光在后视镜中扫到后面乱哄哄的人群,立刻脚踩油门抓紧离开,免得长阻碍交通。 直到走进饭店落座,孟谨行都没有给丰玉儿好脸色看,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帅哥主任和陶斯亮是大不一样的,心底竟然就开始想念起陶斯亮过去种种的好来,不过态度上总算端正不少,饭桌上开始把主攻方向对准了付成名,到底还是要把金主搞定争取拿到资金才是正章呐! 有美女在座喝酒,气氛果然暧昧而融洽,付成名跟孟谨行聊起市里那块土地,付成名冷笑道:“老弟啊,你是不是你还没把你们大书记的女儿搞定啊?不然怎么把你弄到这位子上!” 孟谨行几不可见地皱眉,付成名说话还真是相当不分场合,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有钱未必是老大的道理,可见葛云状晾他是正确的。 “我到哪个位置是组织决定,个人左右不了的,付兄是想多了。”他举起杯子,“来来来,喝酒不谈工作!” 陈运来也是连连轻咳,一个劲向付成名使眼色,“付叔,别光顾着谈事冷落了边上的美女,咱们以后还要仰仗她们呐!” 付成名许是有点喝多了,听到这话,立刻又去敬曹萍和丰玉儿,包间内气氛再度热烈。 酒尽菜虚,各自散去。 陈运来临走香韵楼门口递给孟谨行一张请柬,“春节在老家办酒,来参加吧,正好考察一下我们当地的几家企业,看看有没有你觉得合适引进来的。” 陈运来连结个婚都想着帮孟谨行招商,这让孟谨行充满感动,伸手在陈运来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道:“费心了,我一定去!” 看陈、付二人上车离开后,孟谨行对曹、丰二女道:“我下午要去组织部,你俩自己想办法回单位吧。”说完便独自登上福特,绝尘而去。 丰玉儿气得跺脚,“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做事就这么不男人呢!” “你觉得男人应该什么样?”曹萍好笑地问她。 第107章来者不善 孟谨行来组织部是为了办里那个副主任的空缺,以及筹建办人员抽调的问题。 推门进入钟敏秀的办公室,孟谨行才发现里面有客人,对方转过身来瞧他,他才发现是方天岳。 “谨行,你先坐一会儿,我和小方再聊几句,你随意。”钟敏秀与他打完招呼又转向方天岳,并没有注意到方天岳一闪而过的不悦。 孟谨行熟门熟路地取了杯子倒水,顺手帮他们俩也续了杯子里的水,然后拿了张报纸到沙发上坐了看报。 不过五分钟,钟敏秀就结束与方天岳的谈话,站起来送方天岳的同时,指指孟谨行道:“谨行,你和小方该找机会碰个头啊,以后你们需要协调的工作太多了。” 孟谨行放下报纸走过去,伸手给方天岳道:“还请方书记以后多关照示范区的工作。” 方天岳没有与孟谨行握手,而是出其不意地问:“你喝了酒?” 孟谨行稍稍一愣收回手道:“中午请客商,确实喝了点。” “呵呵,到底年轻好啊,不拘小节!”方天岳脸上浮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换了我可不敢喝了酒来见美女部长,显得既不尊重领导又不尊重女性。” 孟谨行嘿嘿笑着抬起手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挑眉撇嘴道:“方书记看来是个走在时间前面的人,以至于常常公而忘私,把休息时间用来谈公事,我该向你学习!” 他说完干脆转过身回到沙发上躺了下来,拿过报纸遮在脸上说:“姐,借你地方睡一会儿醒醒酒,上班时间到了记得叫醒我,免得影响你正常办公。” 方天岳眸子中闪寒光闪过,快速地朝钟敏秀笑笑说:“我不知道部长与孟主任私交深厚,部长不要见怪!” “呵呵,现在知道也不晚。”钟敏秀得体地微笑道,“那你慢走,我不送了。” 方天岳一出门,钟敏秀就走到沙发边,一把拉掉孟谨行脸上的报纸,在他头上轻拍一下道:“起来,越来越没形了!” 孟谨行一轱辘坐起来,一脸的坏笑。 钟敏秀心里五味杂陈,佯装愠怒道:“小方要是想歪了,你和我以后都被人戳脊梁骨!” “你想那么多干吗?”孟谨行摸出烟瞧瞧空调又塞了回去,“他都已经这态度了,摆明是来者不善,我难道还指望他回去帮我们脸上抹粉?” 钟敏秀看他一眼,“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些年没少被人背后指摘,当然也就无所谓了。你不同啊,谨行!小雷是你女朋友,小方要是到葛书记面前添油加醋,你的事业爱情都会出问题。” “姐,你也太小看葛书记的智慧了吧?”孟谨行笑道,“要是他没有这点辨别能力,我也得考虑考虑他是不是适合当我的老丈人。” 钟敏秀讶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狂的一面。” 孟谨行挑眉道:“当你是姐才真情流露,你可别卖了我!” “姐卖谁都不会卖你!”钟敏秀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赶紧掩饰着坐回办公桌后面,拢拢头发问,“你找我有事吧?” 孟谨行点头道:“我想把刘爱宝调办里顶郑三炮婆娘的位置,能不能行?还有桑榆原来的派出所长调自行车管理所去了,最近交了辞职报告,我想请你和章书记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人调筹建办来。” 钟敏秀沉吟一会儿说:“我知道了,尽快给你答复。”她扫他一眼道,“徐旸的事,你什么时候跟肖县提?” “志刚说肖县今晚没活动,会留在县招,我晚上找他谈这事。” “你打算就一直住县招了?” “嘿嘿,你不觉得住那儿靠近组织吗?”孟谨行笑笑站起来,“走了,哪天我想吃家常菜,去你那儿蹭饭。” “你不嫌我做得难吃,可以天天来。”钟敏秀站起来送他。 回到招商办,孟谨行一个人关在办公室,研究了一下午招商政策,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唤,才意识到天色渐暗,早过了下班时间。 他将文件塞进包里,准备吃过晚饭带回房间,晚上再继续研究。 锁了门穿过曹萍的办公室,一个打扮时髦狂浪的女孩子背着个大包匆匆忙忙从财务股出来,正拿着钥匙要锁门,看到孟谨行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才喃喃地说:“主任,才下班啊?” “你是?”孟谨行昨天没见到这女孩,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单位里的人。 “噢,我是汤蓓,财务股的会计。”女孩马上说。 “你好,汤会计。” 孟谨行打量着她,脚上一双紫色的浅口低跟皮鞋,牛仔一步裙黑色渔网袜,黑色薄网眼衫外罩牛仔棉夹克,耳朵上两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耳环,一把马尾高高地侧扎在脑袋的右侧,鲜红的嘴唇黑色的眼影…… 这完全不像是机关工作人员,倒像从某本港片里走出来的小太妹! “很多工作要做吗?”孟谨行看她肩上背着大包,手里还抱了个大纸袋。 “还好,刚加了个班都完成了。”她急急地说完,“主任,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孟谨行摇头看她飞奔下楼,心里想着要是刘爱宝真能调过来,得让她好好整顿一下机关作风,这帮太太小姐外加小蜜的,真的是太杂了。 刚钻进车里,传呼一阵猛响,他连忙从包里翻出老徐下午给他送过来的手机,按着传呼上的号码拨过去。 “喂?” 蔡匡正不确定的声音传过来时,孟谨行笑了,“我今天新配的,以后直接打这个号码。” “对嘛,你早该弄一部了,每次找你都千辛万苦。” “夸张了哈!有事?” “晚上继续佘山?” “还去?”孟谨行眼前一下晃过阮玉的小半球,立刻吞了下口水道,“今天不去,有点文件想看完。” “这样啊……”蔡匡正拖着音,“我过去,主要是有个事跟你说。” 孟谨行感觉到蔡匡正的声音很郑重,立刻也认真起来,“我现在去县招小食堂,你一起过来简单吃点。” 十分钟,俩人一前一后在县招小食堂打了饭菜坐下。 “上午余万声他们派了人去打你,在县前街被带回来了。”蔡匡正放下饭盆并没有吃,而是点了支烟小声说,“理由当然是说你紧急刹车,他们差点撞车,才要想教训你。” 孟谨行一愣,敢情上午瞄到车后乱哄哄的,是为这个? 他摇头冷笑道:“就这水平,居然能让他们把一个项目玩这么些年,陶斯亮真是够可以的。” 蔡匡正叼着烟道:“说这个只是给你提个醒,我是担心下面人万一有疏忽,你双拳难敌四手。要说的正题不是这个!” 孟谨行正低头吃着,闻言抬头看他,“啥?” “今天有人到局里报案,说前两年外出打工,家里承包的山头和旧宅都荒着,现在老人在外面跑不动了想回来住,结果发现山和旧宅都被人占了,找村里说理,结果还被打瞎了一只眼睛。” “哪地方的?”孟谨行问 山民耿直火气大,但像这样无法无天的行为就不是简单能归结为脾气原因,同为乡邻一般的界线问题争执是常事,占山占宅伤人就是违法了。 “齐家坝。” 孟谨行太阳穴一跳,“柳思涵原来那村?” 蔡匡正抽完了烟,开始拨弄着饭菜,“占山占宅的就是齐如龙的儿子齐天明。” “这齐家父子还真是占山霸女啥事都干!”孟谨行吃完也点了烟。 “重点不在这儿!”蔡匡正轻敲一下饭盆,“徐飞是齐天明的小舅子,换句话说,这事儿和徐飞也沾边。” 蔡匡正瞧他一眼加重语气道:“这事现在不好处理。” “为什么?”孟谨行奇了,“人家的宅子人家的山,凭什么他们占着?难怪齐家人嚣张,你们不作为也占了很大原因啊!” 蔡匡正闻言有些尴尬,“有事说事,你别扩大打击面。” “我不针对你个人。”孟谨行道,“是,下面的事是比较复杂棘手,过去又有郑三炮给他们撑着,你们不好管。现在郑三炮下来了,你们还不好处理?” “老弟啊,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凤山镇和你那个筹建办是交叠的,三个派出所也要撤并,上面没个具体说法,这段时间谁肯伸手管这种烂事?” “所以人家投诉无门告你局里来了啊!”孟谨行道。 “你还别尽往我这儿推!”蔡匡正来气了,“我是有胆管,你有没有胆一起管?” 孟谨行失笑,“你兜这么大圈子就是激我和你一起出头嘛,你几时见过我在涉及老百姓利益的事上怂过?老哥,放手博!我倒觉得这时候闹这一出,是好事!” “你真这么看?”蔡匡正打量他,“万一方天岳觉得你和我手都伸长了,你就不怕以后在你未来老丈人面前和方天岳不好见面?” “拉倒吧!”孟谨行摇头,“方天岳要就这水平,也对不起葛书记用他的这份心意。” 他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五六秒,再正色道:“不过,这事你得让我先知道来龙去脉,另外给我点时间摸一摸,再决定管还是不管,管又怎么个管法。另外,想法儿把冯林的辞职压下来,把他借给我们筹建办!” 蔡匡正心底暗叹,这家伙到什么时候都冷静细致,他要做不成事,就是老天没眼了。 第108章狭路相逢 蔡匡正走后,孟谨行回到房间放下包,拎了上次从钟敏秀那儿顺来的寿眉,去了肖云山房间。 肖云山好茶是出了名的,见到寿眉当即就让孟谨行烧水,俩人摆起了茶摊。 他虽不爱喝功夫茶,好在从小受孟清平感染,有关茶的知识却一点不少,与肖云山在交流上不仅不存在障碍,还能时不时引起肖云山一些共鸣。 聊各地的名茶,聊高山茶,再聊到长丰当地的茶叶,又说到桑榆示范区能不能向台湾人学学,试着搞一下高山茶的种植…… 话题一路扯开去,有涉及爱好,也谈工作设想,气氛随意融洽,孟谨行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与肖云山就徐旸的调动、示范区的社会事务管理、管理权限等问题逐一达成了共识。 …… 隔日,孟谨行抽了个时间,带着国土局抽调过来的蔡强和刚刚来报到的孙飞、周耘,由赵涛开车,一起前往佘山。 临出发前,他还打了蔡匡正的电话,让他也派两个人分头过去。 齐家坝位于原佘山乡西部的山岭谷地,汽车开到半路就没了道,五人只能弃车步行前往。 刚下过一场冬雨,山路湿滑难行,足足花了五十多分钟,一行人才进入村子。 村子不大,被一条叫南槽的沟涧切割成南北两片,南片的房屋建在山脚下,北片屋少都零星散在坡地上。 一抹水田坝子挨着村子的缓坡地铺开去,弯弯曲曲纵横交织,应该就是齐家坝人赖以生息的当家地了,这个季节虽然没种水稻,却依旧绿汪汪的一片,走近便看清是蚕豆和油菜子。 孟谨行见到田埂边停着鸡公车,有老农在地里拾掇,索性挽起袖子上前搭话帮忙,孙飞等人见状也立刻上前搭手,老农一脸的褶子笑成了深冬的墨菊,忙完活,吧嗒着水烟坐在田埂上,指着眼前已经有2000多年的水田坝子,自豪地与他们细数齐家坝的历史。 聊完过去聊现在,老农脸上的墨菊立刻败落了,脖子沉得像挂了重穗,脑袋耷得低低的,“齐家坝出了不孝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啊!” “老叔,跟你打听个人成不?”孟谨行问。 “成啊。”只要不说齐家坝的现在,老农的精神又缓了过来,他看看眼前的五个人,“你们是进村来找人的吧?” “我想找一个叫齐庆成的人。”孟谨行说。 老农的眼睛即使早已混沌,孟谨行还是在刹那间看到了黯然之色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 “庆成家没了,人也废了,说是上县里告状,去了回来就一病不起,看那样子是活不长喽!”老农在鞋底上重重地磕着烟斗,“也不知道他儿子媳妇来不来得及回来见最后一面!” 孟谨行心一沉,“他现在住哪儿,您能给我们指条路吗?” 老农忽然意识到什么,仔细打量孟谨行一行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县里来的干部?” 他把目光投向最年长的周耘,“你是大领导吧?庆成可算盼到作主的人啦!” 周耘有点发窘地指指孟谨行:“老叔,这才是我们领导,你有啥子晓得的话,可以跟他讲!” 老农一愣,再度打量孟谨行,稀疏的眉间拢出深深的“川”字,满眼睛不加掩饰的怀疑,“领导咋啷个年轻嘛!” 孟谨行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老叔,你瞧着我不像坏人吧?” “坏人是不像,就是青沟娃子能办啥子事?还不够齐家那货打你一脱皮的。” “老叔,我们领导很本事的,有事你就放心跟他讲,他有法子办好!”穆天在边上道,“市长知道不?我们领导啊,有市长电话,就算他办不了,不还有市长吗?” 老农将信将疑,抬手朝北山腰一指,“庆成的侄子早几年迁长丰住了,房子虽然塌了半边,但总比住荒郊野外强。” 孟谨行他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望上去,正北完全背阳的山腰上,一座孤零零的土房,周围没有一个近邻。 孟谨行朝老农微笑着说:“老叔,谢谢您!”他朝穆天他们挥一下山,“我们上去吧。” “我领你们上去,到那屋子的路,两年前滑坡毁了,得沿西面绕过去。”老农说完将烟杆插在裤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去推鸡公车,孙飞立刻抢了说:“我来推,您前面领路就成。” 老农也不客气,立刻与孟谨行一起走在头里,往西面山上走,孙飞摇摇晃晃推着鸡公车落在最后。 看似不远的路程,因为绕道,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半山腰的小院。 这座小小的四合院,院门朝南而开,坐北的正屋是土坯、稻草和成的墙面,毛竹和稻草盖的顶,东厢和西厢两间都塌了,只有正屋的两间卧房还留着,如今一间做了灶间,一间睡着齐庆成。 孟谨行一行在老农带领下,进了齐庆成的房间,光线很暗,窗上糊着塑料纸,竹榻架在石块上,能看到褥子底下铺着的稻草。 孟谨行感到齐庆成的生活仿佛停滞在了五六十年代。 老农附在齐庆成耳边说了几句,齐庆成缓慢睁眼,吃力地转身望过来,孟谨行赶紧到床前蹲下来,看着因高烧而脸颊生红的齐庆成道:“齐叔你好,我是桑榆示范区筹建办的孟谨行,听说你的事情,专程来看看你。” “你……好!” 齐庆成艰难地支着身子,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逼出来,让孟谨行很是心酸。 他抬手抚上齐庆成的额头,“这么烫!”他抬脸看老农,“老叔,借你的车子用用,我想送齐叔去医院!” 老农连连点头,齐庆成却哑声拒绝:“谢……谢……啷个……干……部,我……没得……钱,不去……” “齐叔,你不用担心钱!”孟谨行站起来指挥孙飞、穆添他们抬人,周耘帮忙收拾了被褥准备让齐庆成路上盖。 下山途中,老农终于和孟谨行说起齐天明占山占房的事。 齐庆成原来承包的山头南坡上长了不少有年头的老树,一年前有几个开着吉普车的外地人到山里玩,看到这些树后满村找人问山头的主人是谁,说是要把这些老树买走。 村民告诉外地人,说是主人外出打工很多年了,人都不在不可能卖树给他们,叫他们死了这个心。 那几个外地人很执着,找到村支书齐如龙,恰好那天齐如龙不在,齐天明在家,一听外地人要买树,当即就谈了价钱,带人上山帮忙砍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拉走了四十多棵老树。 “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孟谨行问。 老农摇摇头说:“记不得啦,只知道老值钱,四十多棵树,听说一棵就值两千呐!” 孟谨行看周耘一眼,周耘立刻问老农:“老人家,那个山头的位置在哪儿?” “就那!”老农指指南片的山头,“这儿望过去洼了一片的地方,原来就是长老树的位置。” “这种树还有没有没被砍走的?”孟谨行问。 “原来是有,不过上半年那几个外地人又来了一回,都砍走了。”老农摇摇头,“齐家的瓜娃子,连一分钱都没给庆成。” 孟谨行沉吟一下问:“是不是村里有政策,抛荒的田啊山的,上了一定年份要收回?” “这些山头,哪家的协议不是签了三十年的?几时看到协议上有这条了!”老农语带怒气,“就算山林抛荒要收回,这房子总不能也收回吧?齐如龙一家都是流氓啊!也不知道乡上的领导是聋了还是瞎了,硬是看不到这些,任由这父子俩在齐家坝为非作歹。” 孟谨行与老农一路走一路聊,心里对事情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快走出村口的时候,一帮身穿绿夹克,脚踩旅游鞋的年轻人,一个个斜肩塌腰地站成一溜儿,将孟谨行一行给堵了。 “鲁黑子,这些人要爪子?”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麻杆儿冲着老农问,孟谨行一行终于知道老农姓鲁。 “没得爪子,你要爪子嘛?”鲁黑子干干地回道。 “你管劳资爪子!”麻杆儿还是个吊眼,瞟孟谨行等人一圈,走到鸡公车前看看齐庆成,又冲鲁黑子道,“把他给劳资放下,他家哥子还欠我钱撒。” “你就霍吧!”鲁黑子指指孟谨行,冲麻杆儿道,“这可是县里来的大干部,你最好喊你家老汉儿出来招呼,不要在这儿大呼小喝的。” 麻杆儿转脸看着孟谨行,“外头那车是你们开来的?” 孟谨行不出声,赵涛接道:“你想干爪子?” “哥几个不小心把轮胎给弄破了哈!”一帮年轻人同时爆笑,麻杆儿又道,“我听说县里开这辆福特的人很牛逼,鬼哦!到我齐家坝来,就是郑三炮也要喊我老汉儿一声齐叔,叫我一声小哥子,这瓜娃子竟敢动手打史公子!” “齐天明,你莫要批杂!人家干部是要带庆成去看病。”鲁黑子怒冲冲地嚷道。 “看病?”麻杆儿不屑地撇撇嘴,朝着孟谨行说,“死都要死了,还看个锤子!我要是没得猜错,你就是孟谨行喽!我教教你哈,做人呢,尤其是当官儿,要会看人的脸色,啷个可以动,啷个不可以动,你要学会分辨!” 齐天明不但在自己要带齐庆成去看病的关键时候弄坏了福特,而且说话不仅嚣张又没有人性,孟谨行心里怒气越积越盛,目光变得冷冽而阴沉。 第109章心如火烹 孟谨行冷声道:“人命大如天!我不管你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最好马上把路让开,否则一旦因为你贻误对病人的救治,不用说我,法律就不会放过你!” “嗬嗬,我好怕哦,法律!”齐天明也沉下脸道,“有本事你来嘛,我看看你能弄爪子?” 齐天明昨晚在长丰才从姐夫徐翔那里听说,孟谨行打了史云海还赖地面太滑,余万声派人替史云海报仇结果那群小弟连人带家伙全进了局子,还暗自腹诽姐夫他们真是老人,手段越来越软塌。 他正想着怎么找机会整整孟谨行,在姐夫面前露把脸,没想到这个不开眼的就一头撞进了齐家坝。 他倒也想过,胆敢打史云海的人,要不长得五大三粗,就是有点年纪不惧史云海的背景。 没想到!此时看到的孟谨行竟是与自己一般的瘦个儿,甚至看那张脸比他还年轻,这样的小屁沟子居然余万声收拾不了,他都替余万声脸红! 这个时候,他不由在心里再度感叹,真是麻批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姐夫这辈人说老就老喽,以后该是自己打天下给他们瞧瞧喽! 孟谨行一耸眉,强忍着心头的怒气道:“你家老汉儿好歹是村支书,你如果懂点事,就该为你老汉儿长点脸!像这样强拦着路,不让村民去治病的行为,连三岁的娃子都不好意思做,你懂吗?我劝你,要么赶紧让路,要么就等着警察抓你!” 齐天明闻言连连大笑,朝孟谨行一指道:“你以为自己是啷个?我可知道,佘山现在归凤山镇管,和你没有毛线关系!倒是你们,来齐家坝绑架我们村的村民,那才是犯法!” “无知!”孟谨行黑脸道,“齐家坝属于桑榆旅游示范区,我是示范区筹建办主任,我就有权照顾示范区内遵纪守法的每一位老百姓,齐家坝还轮不到你齐天明放肆!” “哥子们,给我上,把人抢回来!” 齐天明毫无预兆,突然大喊抢人! 他身后一帮兄弟听得喊,立刻就分成三拨,一拨围住当前的孟谨行和鲁黑子,一拨围住穆添、周耘和赵涛,还有一拨则冲向鸡公车。 孙飞生怕这些人伤着齐庆成,立刻双手松了鸡公车的推把,扑过去抱住齐庆成,连人带车一起翻在地上,手却一直紧搂着齐庆成不肯松开。 孟谨行也没料到齐天明出人意表发难,眼看自己这边的人被分隔开,孙飞和齐庆成摔倒在地,齐庆成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心如火烹,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暴喝飞身而起,两条长腿直接朝围着自己的其中一人胸口踹去。 齐天明等人绝没想到孟谨行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敢动手,更料不到他会身手,一招旋风脚在他的急怒之下完全脱离太极腿法的拘束,以凌空之势直接将人踹飞,连爬都爬不起来。 包围口子一撕开,孟谨行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向齐庆成所在之处。 齐天明发了令后本想静观孟谨行被制,哪料到这家伙原来真是个硬茬,当即不敢怠慢,操起路边的石块也加入战局,往孟谨行脑门上拍来。 孟谨行才冲出两步,就被齐天明的几个小弟截住群攻,斗得正酣,余光扫到齐天明举着石块从右面冲来,正要偏头卸肩躲过这一击,左面又有拳头扫了过来。 情急之下,他仰身后倒避过左右夹击,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脚刚着地,就听得身后风声传来,背部已然挨了一棍。 踉跄几步才勉强稳住,齐天明拎着根树棍又到了。 孟谨行一边格档闪身,一边观察周围情况:孙飞还抱着齐庆成躺在地上,周耘和穆添、鲁黑子在旁边吓得不知所措,赵涛则和几个绿夹克在缠斗。 他不及细想,冲孙飞大喊:“小孙,带齐叔离开!” 这一喊,围殴他的人立刻有两个冲回孙飞这边,他压力陡然减轻,心情却反而沉重,拼死博击之余也竭力呼喊赵涛一起朝孙飞那边移动。 齐天明眼见自己人多势众,大有意气奋发之感,一手拎树棍,一手举石块,指挥着手下弟兄,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山涧谷地里,呼喝声回响,前追后堵,人心不齐,求援无门,孟谨行大有独立难支之感。 山穷水尽之际,三辆警用摩托隆隆开到,冯林驾着摩托后载一人,一马当先冲入打斗人群,摩托在围圈中央一个原地飞旋后刹停,“都给我住手!” 随着冯林的断喝,另两辆摩托已把打斗众人冲散,五名警察手举警棍吆喝着制住那些依然不停叫嚣的绿夹克。 齐天明功败垂成,不甘心地冲冯林叫嚷:“你们哪儿的?齐雄呢?把齐雄叫来!” 冯林走到他面前,抬起右手拍拍他的脸颊道:“哥儿,为满足你的好奇心,告诉你一哈,哥是县局的,你如果觉得抓你委屈,回头你跟我们蔡头哭去,现在别妨碍我执勤,否则我办你个妨碍公务罪!” “日批的!”齐天明还在骂,“我要见齐雄!” 冯林本已往孟谨行走去,听得他嚷嚷,回身在他屁股上踹一脚,喝道:“老实点!” 孟谨行背部痛得冒火,点了烟站在一边抽着,看冯林过来,把手里捏着的烟盒扔给他,“身上就这些,先给弟兄们发一圈。” “小张,接着!”冯林把烟盒扔了出去,走到孟谨行近前,“你的车在外面车胎全瘪了,我绕乡里打电话叫了辆车,来晚了!你没事吧?” 孟谨行摆摆手,朝齐天明那边抬抬下巴道:“挨了这小子一闷棍,不碍事。” 正说着,这边闹了许久都没露面的齐如龙出现了,身后还小跑着跟来一名警察,人没到跟前就冲冯林嚷嚷,“冯林,你要爪子?啷个把天明给带走了?” 冯林指指孟谨行,“老齐,你怨不得我,谁让齐天明殴打政府工作人员?” 齐雄朝孟谨行看看,把冯林拉到一边低声问:“我眼拙,那个是谁?” “示范区筹建办孟主任晓得不?” “孟谨行?”齐雄最近听最多的就是这名字了,“他来做啥子嘛,也不和齐支书打招呼?” “开玩笑!”冯林笑道,“你以为你哪个,村支书又是哪个,他来还一定要跟你们事先招呼?” “冯林,爪子意思?”齐雄极度不满,“佘山乡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再说了,谁不知道你调自行车管理所了,就算要出警也轮不到你吧?” “你有所不知,我今天刚刚接到调令,离开自行车管理所,调示范区筹建办喽!” 冯林这边把齐雄刚惊着,赵涛和孙飞把齐庆成送上车后折了回来,赵涛对孟谨行说:“主任,乡里有个风炮店,我去找人来补胎,你和其他人一起坐警车先回去吧,我修好车帮你开回来。” “也好,我就坐冯林的两轮。”孟谨行说完弹了烟蒂,拍拍冯林的警用摩托,“我还没坐过这铁骑,正好过过瘾。” “这山路,你坐上去倒的确会过瘾。”冯林笑着上了车,孟谨行紧随他跳上车,摩托拉着警笛呼啸而去。 孟谨行背上有伤,这一路颠簸回来,他终于知道冯林嘴里的过瘾,与自己嘴里的过瘾,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齐庆成被送入长丰县医院,后又转入申城市一医院,确认为吸入性肺炎引起的急性心力衰竭,再晚点送到就真的与世长辞了。 齐天明一帮人直接被带进长丰公安局,蔡匡正亲自过问此案,要求参案干警从重从快处理暴力阻碍公务的带有黑社会性质人员。 周耘虽然胆小,但工作尚算认真,趁赵涛在佘山修车的时间,也留下来陪着赵涛修好车,又让赵涛陪他去南坡的山上,查看那些被砍伐的老树,一查之下大惊失色。 孟谨行于第三天在自己办公室听到周耘的汇报,也是差点掉了下巴,“你说被砍的树都是三百多年树龄的金丝楠?” 周耘点头,“他们不是砍的,完全是连根挖!要不是有一株部分根部没被挖尽,让我找到了,否则到底被挖走的是什么都弄不清。” 周耘把仅存的一小块根部带了回来,孟谨行接过来放鼻子边上细闻,立刻有一股自然清冽的幽香似有若无地钻入他的鼻孔,绵绵无尽的感觉令他瞬时心旷神怡。 “你拿到阳光下看看。”周耘说。 孟谨行拿着树根站起来,走到窗口亮光处,纹理间有氧化后形成的金丝呈现在他眼前,他反来覆去地看了多遍,喃喃地说:“太不可思议了!我记得以前有导师说起过金丝楠,按史书记载,金丝楠很早就绝迹了。当年乾隆爷要修宫殿,寻此楠而不得,结果拆了明皇陵取金丝楠!想不到,齐家坝竟然有这宝贝。” 他转身将树根递给周耘,“你辛苦一下,跑一趟都江,找专家再鉴定一下。如果确认无误,那齐家坝这起盗伐事件就是要案了,三百年的老树,一棵就价值不菲,这五十来棵树是什么代价?” 周耘答应着离去,孟谨行“咚”一拳头砸在桌上,暗道:“齐天明啊齐天明,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救自己了!” 第110章自作聪明 齐如龙来找孟谨行,为儿子求情。 孟谨行一个电话把刚从都江回来的周耘叫过来,然后指着周耘对齐如龙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具体的你就跟周耘聊,他知道怎么处理。” 周耘一听这意思就是把黑脸套自己头上了,立刻对齐如龙道:“去我办公室吧。”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齐如龙朝孟谨行一阵点头哈腰,去了周耘办公室,没出两分钟,老徐提着一堆烟酒也进了周耘的办公室,冲着齐如龙说:“主任说你忘拿东西了,让我帮你提过来。” 齐如龙立刻面如土色。 周耘公事公办,将行政处罚决定书推齐如龙面前,“经省林业专家鉴定,齐庆成承包的山头上那五十二棵老树均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金丝楠,并且是国内极为罕见的300龄老料。齐天明的行为已经构成盗伐国家珍稀植物的犯罪行为!他人在公安局,我们林业这边的罚款,你先帮他交了吧。” “周……周科长,这得罚多少?罚了以后,人能不能放回来?”齐如龙惶惶地问。 周耘敲敲处罚决定,“多少上面写着。至于放人不放人的,我没权,那是公安局的管辖范围,你得问他们。” “可这林子不是你们农林管的吗?”齐如龙急问一声,拿起处罚决定一看,心立刻跳到嗓子眼,“这么多?那些树卖都没卖这么多啊!” “亏你还是当支书的!”周耘道,“咱们长丰没几个村子像你们这样胆大的,敢问也不问查也不查就把这么多老树砍了卖掉!你以为这种钱这么好赚?不抓到是你命大,抓到了当然得罚死你,不然你下回还不得再砍?” “我们哪敢有下回嘛!”齐如龙无力地辩解,“那山也不是我们的,天明咋知道会是保护树木?” “你还是快别给我说这话,说了我都替你们害臊!你还真当齐家坝是你私家领地啊?人家的山,人家的房,你们说占就占,现在倒来说你们不知道,霍你自己还行,霍别人不可能。” 齐如龙立刻说:“那是齐庆成儿子欠了天明的钱一直不露面!” 周耘没打算再说下去,指着处罚决定,让齐如龙赶紧签字来交钱。 齐如龙磨磨叽叽好话说了几篓子,看着实在无望,背一下伸直了,两手一扯就把处罚决定撕了,冲周耘恨恨道:“我就不信我没地方说理了,咱们走着瞧!” 说完往外冲,冲两步又回来,拿起那袋子烟酒,咣啷当全砸在地上,“我这些东西就用来喂狗!”他想想又有些舍不得,蹲下把烟捡出来夹在腑下,灰着脸去了。 周耘不顾满屋子酒味和满地的碎玻璃渣子,直接去孟谨行办公室。 孟谨行在接电话,高长明的电话。 “……示范区的建设虽然是市重点项目,由市长亲自督办,但是不代表示范区可以特立独行,你们还是要树立全局观念,在工作上与凤山镇多沟通、多协作,一起把示范区建好才对!” “秘书长这是在敲我警钟啊,我一定牢牢记住您的提醒。”孟谨行应得言不由衷。 高长明果然轻哼道:“你最好是真记住!筹建办刚刚成立,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不要把自己弄得跟小混混似的,今天打这个,明天揍那个,哪还像个国家干部?” 这话已经明得不能再明了,打史云海,与齐天明他们干架,都传到葛云状耳朵里了,人家告状的速度都比他快! “秘书长,这些事我不解释,相信时间可以证明。”他看见周耘走了进来,捂着话筒指指椅子,“长丰基层的情况,其实您比我心里更清楚,当初报社钟老师他们的一手资料应该能充分说明问题。我倒是想请您有时间来示范区走走,给我们一些意见指导,让我们工作起来更有方向。” 高长明沉吟着嗯了一声,扔下一句“好自为之”,挂了电话。 “走了?”放下电话,孟谨行就点了支烟,并把烟盒扔给周耘。 “走了。”周耘接住烟盒,却放了回去没有抽,“处罚决定被他撕了,看样子会往上找人。” 孟谨行点点头,“让他去找吧。” 周耘顿了一下说:“其实卖都卖了,我们不说也没人知道,让齐家父子把钱赔给齐庆成,房子也还回去不就是了?” 孟谨行瞅他一眼道:“你觉得林业法是儿戏?” 周耘噤声不语。 “去忙吧,就算有压力,该顶着的人也是我,不是你。” 周耘脸露尴尬,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去,几乎把正要进来的徐旸撞倒。 “看着点!”徐旸笑着推住周耘,看他匆匆离开后,冲孟谨行道,“刚刚训过?这么失魂落魄的。” 孟谨行摇头站起来,去帮徐旸泡茶,“胆子太小,没办法。” 徐旸将手里的包放下,坐下道:“你是指跟齐天明打架那事?” “胆小的人,什么情况下都胆小,不会仅仅指打架。”孟谨行把茶放徐旸面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怎么样,能报到了?” “组织考察结束,县委也讨论过了,手续办完估计要下周。”徐旸说,“我是正好路过,过来跟你聊一会儿。” 孟谨行看他一眼,“听口气,应该有事?” “冯林的事,上面意见不一致,闹得挺凶。” “不是已经下调令了吗?” “问题不在县里,是市局那边,认为长丰的做法逾越了,而且筹建办配备警力没有先例,他们认为太过!” “都哪些人反对和支持?” “首先提出反对的是市局党委副书记马兰花……”徐旸小声道,“她是史市长的爱人!朱局肯定是支持的,我问过蔡头,他说你俩沟通过,他也事先向朱局汇报过。” 孟谨行心说,难怪余万声之流会跟史云海混在一起,这是找了一顶大保护伞啊,可见史云海的所作所为还是有其家庭因素的,没出在史瑞年身上,而是出在了马兰花身上。 “想什么?”徐旸问。 孟谨行摇下头弹着烟灰说:“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你就说冯林的事,会不会再起变动?” 徐旸脸现难色,“不好说。她现在就是抓住冯林办的那个案子做文章,提出即使筹建办真要配备警力,主要负责同志也不能用办冤案的干部。” “这个我知道了。”孟谨行说,“其他还有什么?” “噢,市里正式发文,郑三炮免了,肖县暂时县委政府统抓。”徐旸说起这个,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诡秘,“这段时间,市领导们都躲起来了,全市各县换届的位置大体都有定论了,突然冒出这么个空缺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呐!” 孟谨行默默抽完烟,站起来去续水回来,捧着杯子沉思良久,才看着徐旸说:“别操心上面的事了,我们自己这儿还一大堆头疼的问题,你真得抓紧过来,我是真分不了身啦。” “我有数。对了,铁娘子找方天岳谈了,关于抽调人手过来的事,方天岳当场就打了葛老大的电话,认为县委的做法是要把凤山镇抽空了……” 孟谨行一愣,随即心里暗叹,方天岳就这水平? 徐旸还在继续说,“……你知道葛老大说什么吗?嘿嘿,你想都想不到!方天岳自作聪明,开着座机的免提当面打小报告,自以为自己当过一秘,领导就一定会护着他,偏偏葛老大只说了一句,就让他无地自容了!” “什么?”孟谨行确实很感兴趣,葛云状会说什么。 “他说,我这个为人民服务的书记,什么时候成了为你方天岳服务的书记了?” 孟谨行闻言忍不住笑起来,能因为付成名的吹捧把他扔到招商办来,葛云状绝对是能对方天岳说这种话的人,他暗想,葛云状还真绝! “你不知道,当时我正好进去找铁娘子签字,看到方天岳当场脸都绿了。”徐旸又补了一句。 孟谨行暗道,你哪是正好去签字,分明是故意进去探听情况! 不过,他无心戳穿徐旸,而是摆摆手说:“到此为止,不要再传了,对你自己影响不好。” 徐旸补那句话的目的就是怕孟谨行把话传出去,方天岳知道了记恨自己,听孟谨行这样说立刻放心不少,连连点头说因为兄弟才说的,别人就是用锥子也别想从他嘴里把这事撬出来。 孟谨行笑笑。 二人又扯了些徐旸到位后的工作安排,徐旸说中午有饭局,先走了。 才又接了蔡匡正一个电话,聊了聊冯林的事和齐天明的案子,又听丰玉儿来汇报了付成名的资金到位情况,以及其他几个招商项目的进展,张翔和徐飞代表八方公司突然来访,并且坚持要见孟主任。 曹萍找了几个借口都挡不住,只好打电话请示孟谨行是否有空见见这二位? 没想到,孟谨行一口答应,说投资商来了,当然要见! 张翔和徐飞也稀奇,曹萍刚把他们带进孟谨行的办公室,他俩就上前先后热情地握住孟谨行的手,连连道歉,“惭愧啊!孟主任愿意见我们,没有责怪我们这些年迟迟没有把项目搞起来,真是让我们羞愧不已!” 第111章八百礼金 孟谨行眼睛一眯,脸上挂着笑,连说二位言重了。 待赵涛进来泡了茶,出去替他们关了门,三人都坐定点上烟,孟谨行才道:“本该我跟招商股的同志去拜访三位老板,没想到你们却跑在我前头了。” “哪里!”张翔说,“我们已经来晚了,孟主任上任都没及时来恭贺,还望多多见谅!” “二位太客气了。”孟谨行指指茶杯,“请喝茶。” 张翔、徐飞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不约而同夸说好茶。 孟谨行心里暗乐,有求于人或想做阴事的时候,驴尿灌嘴里估计这二位也会说成仙水,何况这菜市场里十块钱一斤的茶叶? 他笑看着他们就是不说话,张、徐二人憋不过,张翔先开了口:“孟主任,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为投资商服务是我们招商局的份内工作,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二位只管开口!”孟谨行大方地回他。 张翔嘿嘿干笑一声,心里却恨不得直接把孟谨行给日了,“是这样,昨天我们收到招商股的通知,要求我们立刻资金落地,否则要撤消财政租赁土地的优惠政策……”他观察一下孟谨行的脸色,“我们想,这件事能不能通融一下?” “哦,有这事?”孟谨行现出惊讶的表情,“我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张翔、徐飞皆是一愣,心想你就装吧,你要装不知道就最好,看你帮不帮我们办! 徐飞呵呵笑道:“我说呢,孟主任名声在外,谁都知道你对投资商的优惠政策很重视,怎么会突然说撤消就撤消?”他嘴里叼着烟,从随身的老板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推到孟谨行跟前,“前两天去市里看望史市长和兰花书记,他们还提到,要我们有困难多找你沟通。” 孟谨行对他推过来的信封视而不见,反而说:“徐老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没想到,你们和县政府的合作协议签了五年了,据我所知,优惠政策也享受了不下几千万,就是前两天好像云海还在为你们争取政策的事跟韦局拍桌子,怎么搞半天,你们的资金竟然没落户?” 张、徐二人脸色同时一僵,张翔深吸了一口烟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政府的政策三天两头在变,每次我们资金要落户了,你们又出变化了,这一来二去就拖延了。” “噢……是这样!”孟谨行点下头,“那么政府哪些政策变化了呢?” “多了!”徐飞抢道,“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孟主任,你就给我们一句话,是不是落户的事再拖拖?我们正好有位朋友也要来长丰投资,如果县里是因为资金紧张急着要我们资金落地,我们可以帮你们先引进别的项目!” 孟谨行笑了笑说:“我先代表县政府招商局谢谢二位的支持!不过……二位觉得我们花大力气招商是为什么?” 张、徐二人不吱声。 孟谨行也没指望他们回答,“其实,招商股的通知并不针对八方公司,凡是资金没落地的企业都收到了通知。长丰是个贫困县,招商的目的就是希望引进资金发展经济!为了把你们这些老板留住,明明整个县财政都勒紧裤腰了,还尽一切力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不折不扣把优惠政策给你们落实到位,二位是不是也该体谅一下政府的难处?” 张、徐都是混社会出身,虽然这几年收手玩起了动点脑子的活路,但要说玩政策、文字游戏,离了史云海的帮助,他俩觉得真没法和孟谨行玩下去,孟谨行这货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啊! 他俩使劲浑身口舌,想把资金落地的事拖下来,同时把孟谨行套进新的招商游戏中,孟谨行却始终脸带微笑,与他们打着太极,绕来绕去,绕到最后,中心意思就一个:资金必须落地、欢迎新投资。 二人出了孟谨行办公室,走一路,把孟谨行骂了一路。 孟谨行送走客人,坐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信封,想了一会儿,打电话把韦霞叫过来,指指茶几上的信封,“大姐,纪检一块也是你负责的吧?” 韦霞点头的同时,已经明白他意思了,拿起信封打开,抽出一叠现金,数一下,整八百。 她笑笑说:“不多啊,比上次拿来砸我们老邝的少多了。” 孟谨行也笑,“这是问路呢,如果收了,还办了事,以后交道就好打了。” 韦霞撇撇嘴,信封啪啪拍在手掌上,“我替你登记了!” 孟谨行摇下手说:“你再找个人来,最好是对你也有点意见的人,一起证明一下这个事。” 韦霞不解地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别误会。我是想证明完了,咱一起带着这钱去医院慰问史云海。” “什么?”韦霞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孟谨行,“你这是违反规定!政策明文规定,上交的行贿款不能挪作他用,你没学习文件吗?” 孟谨行一阵头晕,这女人果然像徐旸说的,古板! 看来,要想拿着这些钱去惊动一下史云海,是不可能了。 他无奈地装聋作哑,“有这个规定?呵呵,看来我真是疏于学习了!行,那就按规定来吧。” 韦霞看他马上收回想法,心里也松了口气,拿着信封就走,人都到走廊了,又探头进来问:“这个……慰问史云海还去不去?” 孟谨行心说,去个屁啊,你以为我真想去看他? “你和老徐去吧,在办公室里摔跤,怎么也算是工伤,应该慰问一下。”他回道。 韦霞怪异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走了。 …… 史云海小病大治,在医院已经躺了六七天,既然孟谨行说他工伤,他不多花掉一点公款,就太对不起孟大主任的工伤认定说了。 韦霞与老徐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正靠在病床上,借着护士给他量体温的机会,偷偷估计对方的三围,并yy着这妞儿脱了衣服上床会是啥样儿? 两位单位领导的出现,明显是打破了他的好事,让他心头很是不爽,态度立刻冷得像瓦楞上的冰棱。 老徐是个不愿多事的人,领导说要来看望,他就来看望,说的话当然也就是干巴巴的几句好好养病之类的,比嚼蜡好不了多少。 韦霞更是不想多逗留,等老徐说完,她就摸出一个信封递过去,“上午八方公司张、徐两个老板过来,听说你住院,硬是拿出八百元要主任替他们感谢你这些年对他们的帮助!” 老徐愣怔之色一闪而过,也补上一句:“总算你这些年没白帮他们讨了那么多政策!” 史云海看着韦霞放柜子上的信封,暗自恨得牙痒,心说老妈儿尽出馊主意,还探孟谨行虚实呢?简直是送上手段去让人家明了黑着自己! 韦霞、老徐这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让史云海好生养着,一转眼就走得人烟都不剩。 回到单位,韦霞让老徐一个人去向孟谨行汇报,她自己直接回办公室,关上门就给邝阳打电话,一听到邝阳声音,她就迫不及待地说:“这种事以后真不能再做,我的心到现在还砰砰跳个不停!” “瞧你!”邝阳说,“史云海什么反应?” 韦霞摸着胸口道:“你还别说,看见我们时脸色是青的,等看到那钱,脸直接成黑的了。哎,你真觉得孟是想敲山震虎?” “呵呵,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邝阳道,“我要是没估计错,史云海的麻烦还在后头。” “真的假的?”韦霞有点不敢相信,“陶斯亮算滑头了,也玩不过史云海的心思,你是不是受肖的影响,太看好孟了?” “你不懂!陶斯亮自己屁股没摆正,所以会让史云海牵着鼻子走。小孟你别看他打了史云海,以他接下来所有的表现看,分明是想过才下手打的,为的恰恰是后面打开局面。” “唉,我是弄不明白你们这些弯弯绕的想法。”韦霞挂了电话,坐那里出神。 …… 申城市公安局专职党委副书记办公室。 马兰花这位外人眼中的马列主义老太太,已近退休年龄,革命一辈子,人生起伏,个中三味难与外人道。 这几年重返工作岗位,把养子史云海视为生命的全部,其他的事在她眼里早都成了云烟。 但她刚刚接到儿子从长丰县医院打来的电话,埋怨她出了馊主意,她心里对那个姓孟的招商主任越来越讨厌,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现在哪个地方的招商没有假幌子?反正论招商成绩的时候,讲的是合同金额,你管它落地不落地? 老太太想到儿子被打得到现在还躺在医院,心就痛得要淌血,这个姓孟的还要对儿子的生意赶尽杀绝,这是完全不把她和老史放眼里啊,找高长明敲打他算是白找了! 说来说去,基层的事,还得靠基层干部解决。 她越想越生气,拎起电话打给姜德才,“德才啊,我是你马阿姨。” “哟,马姨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姜德才很是恭敬,充分表现了一名党员干部对老同志的尊重。 “有个事啊,你替阿姨关心一下……” 第112章哥子曹萍 刘爱娇与徐旸同一天报到,孟谨行分别召集一办一局和筹建办的人,为这二人各开了一个欢迎会,并在会上宣布了新的分工。 会后,他与刘爱娇谈话,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把工作思路梳理了一遍。 第二天,一办一局的工作人员就发现,新上任的刘副主任开始放火了。 第一把火是整顿机关工作作风,文件下发的同时,办公室老徐领了第一个任务,给每一位工作人员做春夏冬三季工作服,在工作服下发前,所有工作人员必须着正装上班,违反规定者一律按旷工一天处理。 新文件出台第二天,曹萍第一个撞枪口上,与刘爱娇好说歹说半天,半个情没讨到,只好虎着脸回家休息,第三天老老实实穿了正装来上班。 本想看出好戏的太太小姐们,见曹萍不战自败,只好也都开始按要求着装上班。 第二把火是清理各部门积欠工作,开展内部财务审计,凡是违反单位财务制度的,限期半月纠正,逾期未纠正的,在编人员行政记过一次,累计超过三次一律辞退,聘用人员逾期未纠正的直接辞退。 这把火又烧到了曹萍,事情不大,但也很难看,虚报订购书目,将两百多块钱放进私人口袋。 曹萍一周后将钱交到了出纳姜兰兰手里。 太太小姐们开始议论,原以为走了陶斯亮,曹萍要上位了,没想到不但上位不成,现在连个新来的副主任都能在她头上拉屎屙尿了。 那些天,她的办公室人进人出,安慰她的人络绎不绝。 财务股的门开开合合也很热闹,但进出的人大都选在人少的时候快进快出。 第三把火是调整内部工作流程和考核标准,招商局改过去招商、服务分立的传统,变为招商服务合并,成立招商一股、二股和三股,分别负责外资、内资的招商服务以及向上级部门争取项目和资金,招商办的架构不变,但人员仅保留几位主要领导分别把控政策,其余人员全部列入招商局。 这把火烧大了。 招商股在丰玉儿的带领下,首先跳了起来,一股脑儿涌进主管领导曹萍的办公室。 “欺人太甚了!”丰玉儿单手叉腰,甩着那份新文件,“她搞过招商吗?一来就这么指手画脚搞合并!她也不想想,我们这些人全国各地跑项目的时候,她躺在深山里在干吗!” “就是嘛!”施莉莉剥着指甲附和,“我们累死累活,喝得吐死,哪有时间去研究那些政策?叫我们自己接的项目自己服务,开玩笑嘛!” 招商科另一位叫金梦的工作人员,看丰玉儿、施莉莉说完都看着自己,马上也附和,“这样的政策定出来,也该先征求一下意见才是。” 丰玉儿把文件甩在曹萍桌上道:“曹主任,你要不是前两次都忍了她,她也不敢得寸进尺!这次,说什么我们也不能让步了,你能忍,我也不能忍!” “那你想怎样?”曹萍又在闻香水,头也不抬就问。 丰玉儿愣了一下,一屁股坐下,夺掉曹萍手上的香水,“我的好姐姐,你还有心思闻这个?人家夺权都夺到你碗里来了,你可真沉得住气!” 曹萍不以为然道:“你们觉得她哪来的底气这么干?” “还不是孟谨行给她撑的腰!”施莉莉道。 “这就是了。”曹萍从丰玉儿手里拿回香水,“这些文件,表面上是她发的,实际都是头儿想干的事!你们以为他上任来干吗,耍着玩吗?把自己拉资金得来的奖金发给你们,真以为这钱能让你们白拿啊?” 她不屑地瞟了她们一眼,“你们啊,都用点脑子吧!他上任第一天,史云海就给他整了一出好戏,他要不拿出点手段来整顿一下,他还不如去把陶斯亮请回来继续陪你们耍呢!” “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认了?”丰玉儿愤愤地看着曹萍。 曹萍双手一摊道:“他是正职,他要这么干,我除了支持没得选择。” 丰玉儿一下站起来,“哗啦”一下扯下胸牌扔曹萍面前,“我辞职,谁爱干谁干去!” 施莉莉不剥手指了,也摘下胸牌过来扔桌上,“我听玉儿的。” 金梦犹豫着咬咬唇,挪过来,慢慢摘下胸牌,轻放到桌上,手停在那儿半天,忽然取了回来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找主任反映反映,不要急于辞职。” “叛徒!”丰玉儿丢下一句,拉门愤然离去。 施莉莉对金梦满脸讥讽地摇摇头,扭着屁股追随丰玉儿离开。 金梦眼眶蕴泪,不知道应该把胸牌拿起来还是放下。 “要不放我这里,我替你保管?”曹萍见她的犹豫劲看着难受,“头儿让步了,你跟着一起收回去,要是不让步,你再看她们究竟怎么做再最后决定?” 金梦张大嘴,瞪着曹萍,满脸的难以置信。 曹萍笑着摇摇头,“你还是这么单纯!她们是想搞集体辞职,逼头儿让步,心里可没想真的不干。” 金梦皱眉道:“那我还是拿回去,我不干这样的事。” 曹萍忍俊不禁,“梦姐,你傻不傻啊?我不和她们站一条道上,她们拿我没辙,你就不同了,以后还得天天与她们相处,日子会很难过的。” “我不怕。”金梦说。 曹萍一愣,金梦也有倔强的一面,她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以你的性格,你玩不过她俩。” “那我也不干这种事。”金梦坚持,“其实,我觉得这制度没什么不好,反倒可以理顺许多过去工作上的麻烦,而且有奖有惩,大家凭本事吃饭,更公平!” “你真这样想?”曹萍打量她。 金梦点点头,但又补充道:“我就是觉得,直接下文的方式霸道了点。如果先出一个讨论稿,让大家提提意见,就不会有这么大反弹了。”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懂点管理心理学。”曹萍笑起来。 金梦不好意思地咧咧嘴,“曹主任,你就别笑我了。咱们单位就数我最笨了!” “你一点都不笨。”曹萍说,“如果没别的事,去工作吧。” …… 同一时间,韦霞在孟谨行办公室据理力争,强烈反对招商与服务合并。 “……你不是跟我反映过,招商和服务分割有很大弊病?”孟谨行问她。 “这是两回事!”韦霞说,“县里成立招商办的时候,对机构设置是下了文的,我们不能扔开县里的文件,说改就改。” “那如果原来的机构设置有问题,一定要改呢?”孟谨行也来气,这女人真是固执死板得可以,明明她本人也觉得有问题,偏偏就是抱残守缺不肯改变。 韦霞愣了愣回道:“那至少也得先在内部开讨论会,形成统一认识的意见稿,然后提交报告给县委请求对原文件作出调整。” 孟谨行真是太无语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才三十六岁的青年女干部,怎么就满脑子僵化思想呢? 他很好奇,陶斯亮原来是怎么对付她这套死守阵规态度的? 韦霞看孟谨行不说话,以为他是夹在两个女下属之间为难,自作聪明道:“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去跟小刘说,把这个先拿党组会上讨论,定出一致意见后再上报,这样才符合规矩。” 孟谨行真是服了她了。 “这件事,不是她自己能定的,事先与我讨论过。”他抓抓头皮道,“要不这样,你和曹萍再碰碰,听听她的意思,她如果也反对,我们开会讨论。否则,也没必要开会了,对吧?” 韦霞想想也是,立刻去找曹萍。 曹萍听明她的来意,两手一摊道:“我弃权。” “小曹,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韦霞急了,“正反两面,你总得有个意见吧?” “弃权一向都算是个态度吧?”曹萍笑道,“韦姐,你知道我的,以前陶主任在的时候就这样,从不反对头儿的决定,你们还真别把我拉进去。” 韦霞打量着曹萍,悠悠地说:“我还以为换个领导,你转性了呢。” “你不也没转性吗?”曹萍不真不假回她。 韦霞轻哼一声,往外走,“当我没说过。” 韦霞前脚走,曹萍后面就拎起电话,拨内线号打给孟谨行,“你这三把火,整个是把我毁了。说,怎么报答我?” “你划道道吧!”孟谨行回她。 “是你说的啊!”曹萍笑起来,“陪我去练散打吧。” “散打?”电话那头孟谨行完全出乎意料的感觉,“你一女娃子,练什么散打啊?” “女娃子怎么啦?我老爸都一直把我当小子养,你敢看不起我!”曹萍不客气地回敬他。 “成,成,哥子,咱回头找个时间,一起去。”孟谨行呵呵直笑。 曹萍满意地挂了电话,拿起桌上的香水瓶,得意地哼起歌来。 …… 孟谨行这边徐旸在偷乐,“假小子拉你当壮丁了?” “壮丁?”孟谨行立刻警觉,“哥儿,你不地道啊,还瞒了啥没说?” “嘿嘿,对别人也许是噩运,对你这会功夫的,说不定是好事呢?”徐旸一脸的坏笑。 第113章姜三发难 姜德才突然下来调研,主要调研两个地方:凤山镇和桑榆旅游示范区。 市委办一个电话,要孟谨行去凤山镇政府参与接待工作。 正和楚远、孙飞一起与水利、电力部门召开协调会的孟谨行,接到电话只得把会议交给楚远把控,匆匆叫上赵涛赶往凤山镇。 全新的帕萨特进口b5到招商办那天,正是陶斯亮调令下来的日子,陶主任一次没坐就转到了孟谨行手里。 孟谨行内心并不太喜欢这车,一来自己不能上手开缺少感觉,二来车子太过内敛显得四平八稳少了点突破,远不如福特suv来得霸气。 凤山镇镇政府定址佘山,各级领导及相关部门就位以来,孟谨行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车子驶入凤山镇政府的院子,孟谨行一眼就看到了姜德才的三号车,他下车整整衣服,快步走上台阶。 会议室内,姜德才正在侃侃而谈,在坐的除了凤山镇四套班子成员,还有姜德才的跟班秘书范玉书,县法院副院长刘文战、镇法庭庭长左志丹,县公安局刑侦队长姜忠华。 孟谨行进会议室,一眼看到这人员构成,心里就雪亮一片。 “小孟,你来晚了,自己找地方坐。”姜德才不冷不热地说。 孟谨行点点头,看会议桌前早已挤得满满当当不留缝隙,他更加清楚自己今天被叫来参加会议的真实待遇。 他没事人一般在靠墙的座位坐下来,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认真聆听姜德才的讲话。 原来一脸春风和煦的姜德才,在孟谨行进门落座后,突然话锋一转,“……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干部工作作风问题!无论凤山镇也好,还是桑榆旅游示范区也罢,都是新班子新领导,是经过县委精挑细选派出来的干部,你们的工作作风直接关系到县委领导们的眼光是否正确!” 他说着说着,手指就在桌上重重地敲击起来,“就在我决定来这儿调研前,突然听说,我们有的干部到下面考察,不仅开着豪华私车下乡,还罔顾事实与村民大打出手,私自动用警力粗暴执法,完全无视党纪国法,忘了自己作为一名党员干部应该遵守的行为准则……” 官场上最怕领导、同事说什么? “听说”! 这一个“听说”,莫须有就顺理成章,事后还不用负具体责任。 孟谨行估计到姜德才今天要涮自己,却没有想到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开炮,还上纲上线,几句话就给他定了性。 “……同志们,我很痛心呐!咱们好不容易培养挑选出来的年轻干部,刚刚坐上独立工作的位置,手上有了点点权,就原形毕露了,与过去的谦虚谨慎判若两人。我是忍不住要怀疑,这样的同志,我们的组织部门是如何挑选出来的!” 姜德才一语三停,不但对孟谨行在佘山的举动定调子,还对肖云山的眼光、钟敏秀的工作都作了不同程度的质疑,反而让孟谨行镇静下来。 很明显,姜德才对换届中能否上位已经失去耐性,急于要找到突破口借题发挥,给肖云山上点眼药,从而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 “……从爱护年轻同志的角度出发,今天的会上,我就不对这位同志具体点名了。但是,我希望他会后能好好反省,充分认识自己在工作中所犯的错误,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不要让组织、让领导,甚至让老百姓失望!”姜德才一通批评完成,指指方天岳,“天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抓紧,完了我们再到各处看看。” 方天岳态度谦卑地点点头说:“那我就简单提两个事吧。一,齐家坝村支书和村民均反映,由于同村村民齐庆成的诬告,县公安局自行车管理所所长冯林私自带领几名警员,用暴力的方式强行拘押了齐天明,县招商办的几位同志也参与其中,造成极大部分村民的不满,要集体到市里上访。经过村委会的集体努力,目前虽然安抚住村民的情绪,但他们希望镇党委能与县公安局沟通协调此事,严惩当事干警,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方天岳说得气定神闲,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孟谨行一眼,“二,县招商办引进的八方公司项目,由于招商服务工作一直跟不上,导致项目迟迟不能全面开工建设,给投资商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投资方希望我们即将上马的小水电项目能优先为他们提供接入服务,使他们能够及早完成项目建设并投入生产,为长丰经济发展作贡献。” 他说完两条,朝姜德才道:“姜书记,我就提这两点,请指示。” 姜德才手一拍桌面道:“正好,今天法院、公安、示范区的人都在,你提的两点,可以让他们先谈谈看法。”他一指姜忠华道,“忠华,齐家坝的问题,究竟在你们县公安局一块,由哪个部门负责?现在难道乱到自行车管理所也有这样的执法权?” 姜忠华“嗯哼”一声,开始发言:“这个事情,我先澄清一下,冯林同志在去佘山前已经调到示范区筹建办负责治安工作,带县局治安大队的同事过去处理纠纷,是经过蔡副局长同意的,他本人应该不存在擅自执法一说。但是,现场是否有暴力执法行为,我不清楚,不能妄言。回局里后,我会把今天会议的情况汇报给局领导,由局领导定夺后给凤山镇一个合理的答复。” 姜忠华表面上打了个太极,实际把蔡匡正给扯了出来,等于告诉方天岳,我们局的问题是蔡匡正惹出来的,你不用找我去找他。 刘文战没等姜德才点名,直接就说:“我倒觉得,镇里可以牵个头,让村委干部和村民代表与我们镇法庭的同志开个座谈,看看能不能从法律途径解决这个诬告的事,不要弄上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上访来上访去的,最后不还是要来找法院?” 刘文战说完,整个会场突然静得出奇,大家都在等孟谨行发言,姜德才的目光森冷地落在他脸上,他却淡淡回应:“方书记讲的第一条,我认为法律会有公论,不需要我摆个人想法,至于第二条……”他朝方天岳看看说,“小水电建设是在市政府专题会议上确认的项目,项目从选址到建设都必须符合示范区的统一规划。整个示范区,那么多的投资企业都有这方面的实际问题,如果为八方开一个口子,其他企业怎么办?何况,建水电站首先考虑的是农用电,不是工业用电。” “你的意思是,你反对为八方公司优先接入?”姜德才追问。 “我的意思是,按规划逐一安排接入企业。”孟谨行不肯入姜德才的套,“当然,我同时作为县招商办主任,可以说一句,如果!八方公司能在春节前将投资资金全部落实到位,我们招商办愿意替他们协调单独兴建问题。” 姜德才面色有点难看。 他没料到,孟谨行一下把方向引到了八方公司投资资金落地的问题上,片刻便粉碎了他替八方公司这一问题转移视线的打算。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重重地放下杯子,扫视众人一圈道:“刚才,天岳同志提出的问题,很及时。忠华、文战两位同志的发言也很中肯。尤其天岳同志,到任时间才短短一周,已经做了很多工作,动了脑筋、付出了努力,很值得我们在座每一位学习。现在,我就刚刚会议谈到内容,讲几点意见。” 所有参会的人,表情立刻都变得相当严肃,个个手握着笔,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下达指示。 “一,齐家坝的问题,县公安局应该进行彻查,该谁负的责任,就要让谁负起来,绝不能循私,更不能枉法。” “二,八方公司的问题,建议由凤山镇牵头,与电力部门进行协调。投资商的资金能不能落地,是需要我们政府切实做好服务工作的,没有良好的服务,投资商又怎么能放心把钱投进来?这个项目是县里的招商项目,不属于示范区的范围,没必要在示范区的小水电建设基础上考虑。” “这个会就开到这里吧!”姜德才没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宣布结束会议。 孟谨行在记下姜德才的两点建议后,突然站了起来,就在姜德才宣布结束会议的同一时间,他说道:“姜书记,我再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他并没有等候姜德才的允许,而是直接说:“听了姜书记的两点建议,我感触很深,觉得有必要在这里,当大家的面,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他也说了两点:“一,有关齐家坝所谓暴力执法的问题,我认为本该是清者自清的事情,不需要作过多解释。但既然姜书记已经在会上作了不点名批评,我认为我还是应该有明确的态度,那就是,希望组织上就这一问题展开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以前,我愿意暂停一切职务。二,把八方公司资金不落地的原因归咎于招商服务不到位,这是明目张胆的嫁祸!目前招商局正在开展内部审计,县招商办会将审计结果提交给县公安局经侦部门,对于以招商名目窃取国家资金的假投资商,绝不能采取姑息纵容的态度。所以,在该公司问题没有查清楚前,建议县镇各级财政不再为该项目开任何绿灯!” 他说完没与任何人打招呼,拿起自己的东西扬长而去。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 第114章倒打一耙 孟谨行丝毫不含糊,这种时候他必须以最快速度去见肖云山。 帕萨特在山道上快速行进,转入国道后,孟谨行的手机有了信号,他立刻打电话给荀志刚,表示要马上见肖云山。 肖云山正在会见外商,荀志刚让他十五分钟后再打过去,他用这个时间与蔡匡正通了电话,简单讲了会上的情况,问道:“冯林的事,你那边顶得住吧?” “应该没问题,章广生受郑三炮一案的影响,这段时间说话办事都很谨慎,以他的性格,轻易不会站在任何人一边。马兰花虽然是老同志,但在市局的影响力并不高,她主要是仗着老史的威信,冯林这样级别的调动其实根本不必由市局讨论,她除了向下面施压,断不敢请老史出面。”蔡匡正想了想道,“不过我觉得,史云海这事还是应该先知会老史,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严重。” 孟谨行问:“除了资金问题,还有事?” “当初他们引进的那个外商,我们这次根据他的资料摸下去,恰好从南景市警方得到消息,他们刚刚抓了这个人,居然是缅甸过来的毒贩。徐、张、余三人这回是洗不干净了,里面有没有史云海的事,现在还不清楚。”蔡匡正道,“但据红星他们的调查,和你们提供的审计材料,八方公司的事有可能会让史云海喝一壶。” “我现在正去县委的路上。”孟谨行说。 蔡匡正那头立刻问:“你真想撂挑子?” “怎么可能?不过……”他顿一顿,“我现在的位置不尴不尬的,姜德才会上不仅公开批评了,还把老板、铁娘子都扯了进来,自请组织调查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可以为你和老板这边争取点时间。” “会不会有点冒险?”蔡匡正有点担心,“葛老大对长丰这盘局的态度似乎不是很明朗,方天岳这个时候与姜德才抱在一起,我担心你这一自请,到时被真挂起来,就得不偿失了。” “舍不得孩子掏不得狼。”孟谨行道,“挂了。” 刚挂掉蔡匡正的电话,荀志刚的电话主动打进来,告诉他肖云山可以给他半小时的时间。 “小赵,开快点。”孟谨行合上手机,催促赵涛。 车窗外连绵的群山起起伏伏,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车到县委,孟谨行正正精神,没作任何迟疑,直奔肖云山办公室。 …… 肖云山在孟谨行进门的前一刻,刚刚在电话中被姜佑才大骂一顿,要求他严肃处理孟谨行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干部。 直到放下电话,肖云山除了知道孟谨行给他捅了篓子,其他一无所知。 看到孟谨行进门,他正要拉下脸询问,葛云状的专线电话拨了进来,他赶紧接起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葛云状声音严肃地说:“云山,长丰下面一个村的群众上访问题,如果也需要我来替你解决,那么你,还有你手下那些兵可就太令组织上失望了!” “啪!”一声挂机的重响震得肖云山耳膜发震,他眯起眼打量着站在桌前的孟谨行,想不出这家伙干了什么,让市委两位领导在不到五分钟内先后摔了自己的电话? “说吧,你捅什么篓子了?”他问。 孟谨行听肖云山如此问,便知道已经有人抢在头里告了状。 他不想费心去猜告状的人说什么,他只想让肖云山明白发生了什么! 肖云山听完孟谨行关于凤山镇会议的情况汇报,眉头深锁,心情极为复杂。 “你的确应该停职!”他说,“作为一名党员干部,公然在会议上顶撞县委领导,无论你的理由多么站得住脚,都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回去写检查,准备晚上过来开会,在会上作深刻检讨!” 没有激烈的批评,二人心里都很清楚,真正的斗争在后面,孟谨行必须要背下黑锅,至于这个黑锅有多大,就要看肖云山手里握有多大的牌了。 孟谨行领命而回,肖云山立刻着荀志刚召集县委常委于晚上七点召开临时会议,专题讨论佘山齐家坝村民上访问题。 章广生、蔡匡正于会前被叫到肖云山的办公室,闭门开了个短会,此后,包天龙也进了肖云山的办公室。 直至会前,姜德才、方天岳都没有就下午凤山会议的情况,以及齐家坝所谓上访问题向肖云山作专项汇报。 晚六点半,肖云山早早就进入会议室入座,表情肃然。 县委十一名常委因郑三炮一案,目前在家只有七名常委,其中一名常委何淼系市委刚刚下派才两天的新任纪委书记。 方天岳和孟谨行参加会议旁听。 七点整,肖云山看看时间,直接宣布开会,参加旁听的方天岳缺席,也未请假。 “同志们,这么晚还叫大家来开会,想必你们心里都打着问号。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满肚子疑问,想要弄个明白!” 肖云山的开场白既直接又充满悬念,他的目光划过众人,“就在今天下午,我接到两个电话,两位市领导在电话中对我们基层干部的工作作风作了严肃批评,但是事情的原委让我摸不着头脑!” 他指了指章广生,“直到会前,我找了广生同志,才知道前因后果!下面,先请广生同志具体说一下,我们再来展开讨论。” 章广生挪了挪屁股朝众人看看,开始一字一顿地说起齐庆成到县局报案,县公安局派员前往齐家坝调查,遇到县筹建办干部与齐家坝村民打架,当场拘留肇事人员的经过。 他说,“……大致经过就是这样。据送齐庆成去医院的干警回来反映,齐庆成如果再晚点送达医院,很可能会不治而亡。另外,省农林研究所的专家已经证实,齐庆成原来承包的山头上的五十二棵金丝楠,都是300龄的珍稀老料,在国内已属罕见。” 姜德才在向姜佑才汇报孟谨行在凤山镇的表态时,就已经料到,肖云山一旦挨了姜佑才的骂,一定会马上开会想办法进行反击,以图保住孟谨行。 所以,他事先对齐天明的盗伐问题,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章广生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抢先发言,“广生,能不能讲详细点,省农林研究所的专家是如何确认这批树的?” “筹建办农牧科的人,带着从齐家坝拿到的证据,去都江请专家做的鉴定。”章广生道。 姜德才眉毛一挑,紧迫发问:“农牧科的人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章广生撇撇嘴,“关于这个问题,应该问问筹建办的小孟。” 姜德才把脸转向旁听的孟谨行,亲切地说:“谨行啊,你能给我们说说吗?” 孟谨行看着好像下午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姜德才,内心不得不佩服其变脸功夫绝佳。 “农牧科的同志在盗伐位置找到的、当时没有挖尽的树根。”他回答道。 “就这么简单?”姜德才问。 事实如此,孟谨行朝着姜德才点点头。 “我怎么听起来,这事就这么站不住脚呢,广生?”姜德才看向章广生,“难怪村民们上访称,咱们基层干部工作方式简单粗暴,还真是有原因啊!” 邝阳插进来,“老姜,大晚上的,有话就直接点说,别绕来绕去的浪费大家时间。” 姜德才瞟他一眼,继续对章广生道:“我下午在凤山镇开完会,就直接去了齐家坝,亲眼去那个山头看了,也亲耳听了村民们的反映,与广生的调查似乎有些出入。” “哦?”章广生道,“愿闻其详。” “我在山上看不到任何迹象证明,那里生长过老树,这是其一。其二,据村民反映,齐庆成的儿子欠了齐天明大笔钱,曾写信回来同意将房子、承包的山头抵债,无论是齐庆成的儿子,还是齐天明,都不知道山上有老树,更不知道金丝楠的存在。” 他说着瞄一眼孟谨行,“倒是不少村民反映,筹建办人员坚称齐天明占山盗伐古树,要对他处以重金处罚,在处罚遭到拒绝后,又对齐天明大打出手。齐家坝村民对此反响很大啊,方天岳同志到现在还蹲在齐家坝,努力做群众的安抚工作,消除不良影响!” 姜德才说着拿出两份夹在笔记本中的材料,让荀志刚递给肖云山,“这里一份是齐家坝村民写的上访材料,有村民们的签名,另一份是齐庆成的儿子写给齐天明的信。” 两份材料在参会人员中传递了一圈,姜德才敲着桌子说:“各位常委,我真认为咱们要好好整顿一下工作作风了!现在就连我们的公安部门,在调查案件中也偏听偏信,实在是要不得。下面有的机关同志,甚至一点批评都听不得,公然在会议上撂挑子,如果我们的干部都是这个样子,何谈建设长丰,发展长丰经济?” 章广生的脸沉了下来,姜德才的借题发挥未免打击面太大。 其他各常委,素来都与肖云山关系较近,但他们都摸不透肖云山开这个会的真实意图,没有人敢贸然发表意见。 就是钟敏秀,虽然明知姜德才把鞭子抽在孟谨行身上,鞭锋却扫向肖云山和自己,她也一样只能先按捺住内心的焦急,等待会议进一步的深入。 孟谨行在后排闭着眼睛,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肖云山做了怎样的安排,更不知道自己这次是不是冒险冒大了? 所有人都在等,等肖云山的态度。 第115章停职决定 肖云山坐得身板笔挺,听得很认真,尤其姜德才递过来的的材料,他看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 这二十多分钟内,会议室内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以及他每次翻动页面所发出的簌簌声。 当他把材料递给章广生,抬头看向众人时,包括姜德才在内所有参会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如果没有再要发言的,那就我来说说。”肖云山慢慢开口,“德才同志说得很对,我们的工作作风的确需要好好整顿一番,这是党委下一阶段的一项重要工作!” 他目光扫过会场的每个角落,“具体到齐家坝发生的问题,这个工作作风更是严重地反映出工作程序的脱节。我很好奇,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长丰的干部,养成了直接向市委领导汇报工作的习惯,以至于我这个书记、县长要最后一个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谁可以告诉我?” 他目光寒冷地看了姜德才和章广生一眼,然后轻哼道:“正是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工作方式,才导致有些年轻干部自以为是,动不动顶撞领导撂挑子!” 姜德才正端着杯子喝茶,听到这一句,一口茶直接吞进气管,脸憋得通红,一阵狂咳之下,茶水喷得会议桌上到处都是,他身后的范玉书立即站起来替他拍背,又忙着找抹布擦桌子。 肖云山视而不见继续讲话,“……德才对年轻同志太客气,不肯直接点名批评。我认为正是这种客气,才助长了他们目无领导的歪风!”他把脸转向孟谨行,“我对干得好的同志从不吝啬表扬,但对于做错事的同志也绝不会姑息。类似孟谨行同志在凤山的会议上,公然顶撞德才同志的行为,我要在今天的会议上提出严肃批评!” 众人尽皆愕然。 只有姜德才觉得不对味,他的意思不知不觉被肖云山篡改,甚至大有调转风向的味道。 肖云山根本没有让孟谨行在会上检讨,而是在提出批评后,继续以低沉而严厉的语气说:“我们长丰有不少出色的干部,并不是缺了谁就不能运转!既然,有人自请停职,我们也不用讨论了,我今天就在这个会议上批准了!从今天起,孟谨行同志暂停桑榆旅游示范区筹建办主任一职,他停职期间该办的一切工作,由组织部另行指定办内其他负责同志履行,孟谨行同志在停职期间必须对自己目无领导的行为作出深刻检讨。” 不少人同时暗暗蹙眉,肖云山似乎有点小题大作,让孟谨行停职的理由竟然是“目无领导”?即使真因此引起停职,似乎也该找个合适点的理由。 但他们很快回味过来。 齐家坝这件事惊动了市委两位领导给肖云山打电话,肖云山事后才知道事情经过,姜德才却在会前就握有大量的资料没有报给肖云山,连方天岳作为今天会议的旁听人员,既没有到会,也没有向肖云山报告原因,反倒是姜德才说了方天岳不到会的原因。 如此种种,明显是姜德才、方天岳在打肖云山的脸。 肖云山看似小题大作狠治孟谨行,实际上却是给了姜德才等人一个信号,他今天可以整治自己的爱将,明天就能整治你们。 何况,孟谨行停的只是筹建办主任一职,一办一局的职务并没有动,而这个筹建办,谁都看得出来,职能上与凤山镇冲突太厉害,是方天岳心里一根刺,孟谨行暂停职务恐怕还是利大于弊。 其他人能回味过来,姜德才当然也不会例外,立刻思虑着接下来如何砸了肖云山的算盘,先令孟谨行在筹建办没有复职的希望。 肖云山根本没给姜德才继续在会上表现的机会,而是说:“齐家坝的问题目前说法不一致,德才同志了解到的情况与广生同志掌握的情况有很大的出入,为了慎重起见,尤其是为了对齐家坝的百姓负责,我建议县公安局即刻抽调精兵强将,重新复查齐家坝的问题,争取一周内还齐家坝百姓一个真相。” 他说着把脸转向章广生,“广生,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章广生道。 “散会!”肖云山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会议,并且直接走人。 姜德才反应过来时,肖云山已经消失在会议室门口。 钟敏秀被肖云山叫到办公室,就筹建办临时负责人的问题交换意见,同一时间,荀志刚连夜被派往齐家坝了解目前的情况,章广生从县公安局抽调两名警员陪其前往。 孟谨行回到县招的房间,虚脱般直接倒在床上。 手机此时一阵急响,是个陌生来电。 他犹豫着接起来,听到一个客气而低沉的声音:“是孟谨行同志吗?” “我是,请问您哪位?” “你好,孟主任!”对方确认他的身份后,立刻礼貌招呼,并很快说明身份和来电目的,“我是葛书记的秘书李云舒。葛书记要和你通话!” 孟谨行在床上一下坐直了身体,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葛云状浑厚的声音,“小孟?” “葛书记,您好!” “怎么样,桑榆旅游示范区的筹建工作开展顺利吗?” 孟谨行心头砰砰乱跳,葛云状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个时候找自己,问的还就是示范区的工作,用意何在? 电话那头等着他的回答,容不得他慢慢分析,他只能以最直接的方式判断,葛云状是明知故问,且不管他用意如何,实说自己现在的状况应该不会错。 “对不起,葛书记,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他说,“我刚刚在县委临时常委会上被停去筹建办的职务。” “哦?什么事要闹到开常委会停你职?”葛云状的声音平稳厚重。 孟谨行心想,既然你要问,那就干脆借这机会,说说齐家坝和八方公司的事。 他把下午凤山会议讨论的主题,以及他所了解的齐家坝现状和八方公司存在的问题,一一向葛云状作了汇报。 当然,有关马兰花在中间所起的作用,他只字未提。 葛云状听完后沉默很久才说:“如果你讲的都是实情,那么我倒认为你在凤山会议上的发言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云山的处理方式也是正确的,毕竟事情需要进一步查明才能有定论。这段时间,你还是着重把招商一块的工作理理顺,年轻人要有耐性,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要把暂时的委屈放心上。” 一阵暖流淌过孟谨行全身。 他做梦都想不到葛云状会来电话,更是没法儿想像葛云状会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即使他一直谨慎细致地待人对事,但他的阅历还没有深厚到足以识透每个人的人心,尤其处于上层的、很少能接触到的葛云状,对他来说一直是个威严而难以捉摸的形象。 甚至,他明知今晚肖云山是不得以拿自己开刀,但那种当众被点名批评并停职的感觉,令他这个从读书以来一直享受各种赞誉的燕大才子,还是在心里蒙上一层浓浓的阴影。 葛云状此刻就是那个及时把阳光洒到他身上,替他拨开心头浓雾的人。 他情不自禁,鼻尖泛酸,“谢谢葛书记的鼓励,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回报您和组织上对我的信任!” 葛云状挂掉电话很久后,孟谨行手里还捏着手机回味葛云状说的每一个字,直到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才恍然惊醒,看看时间已近凌晨一点,谁会这个时候来访? 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望去,肖云山手拿两罐啤酒站在门外。 又是一阵意外,住县招这些日子,肖云山还是头一次来他房间。 才开门,肖云山就说:“回来看你房间还有灯光,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罐?” “好啊!”他把肖云山让进屋,关门随手在吧台上拿了两个杯子进来,放到茶几上。 肖云山却笑说:“喝啤酒还搞得这么斯文,直接喝才爽快!” 孟谨行也笑了,俩人一人拿一罐,启了拉环,对碰一下,各自饮下一大口。 肖云山窝进沙发里,打开电视,头也不回地问:“能理解我今天会上的做法吗?” “理解。”孟谨行坐床沿上说。 肖云山回望他一眼,“那我就放心了!市委姜书记一再要求严肃处理你,如果不拿出一个态度来,以后的工作很难开展。”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而是问孟谨行,“筹建办这边的放一放也好,你可以先把精力放在招商上!到一办一局也有些日子了,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一说这个,孟谨行马上来了精神,从内部整顿讲到各种招商计划,把他这些日子脑子里一些成型的想法都说了个遍。 “你想再设一个宣传科?”肖云山问。 “对!”孟谨行肯定道,“虽然老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像长丰这样藏在深山中的明珠不计其数,只有自己走出去做推广和宣传,才能让外界充分认识到长丰的发展潜力,仅靠一些私人关系进行招商始终是有局限性的……” 两个对长丰发展同样具有满腔热情的人,谈到各种设想,都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晨光透过窗幔漏进来,二人才发现竟是一夜未眠。 第116章辞职闹剧 孟谨行一早精神抖擞出现在办公室,令一办一局的太太小姐们都极为惊讶,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故作潇洒? 曹萍借汇报工作的名义,进了主任办公室,随手就关了门。 孟谨行是最讨厌关门办公的,尤其进自己办公室的是女同事,哪怕曹萍作风男化,二人私下以哥们相待,但工作时间,他同样不能接受关门私聊。 “把门开着!”他头也不抬地说。 曹萍没理他,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我觉得我要问的话,不适合让人听见。” 孟谨行看她一眼,亲自去开门,“关门反倒容易隔墙有耳。”他回来坐下问,“要说什么?” 曹萍无奈地瞟他一眼,“听说你被停职了?” 孟谨行呵呵一笑道:“估计一办一局的人要失望,我被停的是筹建办的工作。” “真的?”曹萍眼睛亮了。 孟谨行摇头道:“搞招商工作,信息收集却这么不健全,我看你要反省。” “你不批评人会死啊?”曹萍道,“别以为你上回散打赢了我就了不起!” “这能扯一块儿说?”孟谨行摇头,“问完了,咱们谈谈工作。我春节准备带团去雁荡招商,你让小丰她们准备一下,定一定考察团的组成人员。考察方向主要集中在矿产和药业、旅游三大块上,你跟县工业局联系一下,请他们推荐相关产能低下但有发展潜力的企业,参与此次考察。” 曹萍愣愣的,连她都一直认为,孟谨行被肖云山公开批评并下令停职,一定会消沉一段日子,没想到他竟跟没事人似的,这心理素质也忒强大了点。 “发什么呆?去啊!”孟谨行敲了敲桌子。 曹萍终于回过神,立刻说:“小丰和施莉莉为老刘定的那个新制度,正闹辞职呢!” 孟谨行皱下眉,“你怎么处理的?” “那天就想向你汇报的,但你一直不在……” 孟谨行一挥手打断她,“我不在你就不工作了?招商是你主管的,这个责得你负。我给你个原则,爱宝发下去的新制度必须执行。在这个前提下,你继续用她俩,还是换人,我不过问。总之,三天内,把去考察的名单初稿交给我。” 曹萍怔住了。 孟谨行让她很是摸不透,私下里他可以谈笑风生,与一般年轻人别无二致,一到工作上,他不仅霸道,还滴水不漏,让你绝对说不出话来。 换了过去的陶斯亮,遇上丰玉儿她们辞职这种事,肯定会自己想办法去安抚,根本不需要曹萍去费心思,但反过来从工作角度讲,她这个主管副主任往往因此就成了透明人物,在上下级之间不过是个双方用来做戏的道具。 她很快站了起来,整整装,大声道:“那我三天后给你名单。” 孟谨行已经低下头看文件,头也没抬就说:“如果涉及到什么具体制度上的问题,你跟爱宝先碰碰头。” …… 丰玉儿两天后被曹萍叫办公室的时候,施莉莉瞧着左右无人,一溜烟进了孟谨行的办公室,同样因为关不关门的问题闹了个大红脸。 由于门开着,施莉莉首先心里就发虚,生怕有人过来看见她在这里,说话声音也有点抖,全然不似她平时那副贵太太派头。 “主任,我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其实我没想辞职……”她看到孟谨行抬头瞟她的目光很冷,心里不由自主发颤,腿肚子立刻有了抽筋的感觉,“是,是玉儿,是她逼我陪她的!” “你们要辞职吗?”孟谨行问了一声,马上道,“可以啊,你们这些年的成绩一直上不去,我本来还不好意思换掉你们,既然……” “主任,主任!”施莉莉这时已完全顾不得有没有人发现她在这里了,急得双手乱摇,一个劲地喊停孟谨行的说话声,“我没要辞职,真的真的!我心里是支持局里搞改革的,你相信我!” “不辞职你来找我干吗?”孟谨行朝她挥挥手,“工作上的事找你们分管领导。” 施莉莉听了老公毛福生的话,想到孟谨行面前打个小报告,暗踩丰玉儿一脚,没想到竟听到领导原来就有意要辞了自己,哪里还有心思顾其他的,现在见他没说炒掉自己,在孟谨行话音未落之时就赶紧跑了出来。 刚跨到门外,就看到丰玉儿走进招商股,她立刻蹑手蹑脚去了曹萍的办公室。 曹萍奇怪地看她,心想丰玉儿才出去,不会动作快成这样,已经告诉她了? “玉儿跟你说了?”曹萍问。 施莉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什么?”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管丰玉儿要与自己说什么,她只想快点从曹萍手里拿回胸卡,“曹主任,我来找你拿回胸卡,毛福生都把我骂死了,说我脑壳进水了才会辞职!你把卡还我吧。” 曹萍心里发笑,谁不知道毛福生是个耙耳朵,借他几个胆都不舍得骂施莉莉一个字! 她朝施莉莉笑笑说:“卡已经给玉儿了,你找她吧。” 施莉莉一听这话,立刻长长吐了一口气,还抬手在胸口连拍数下,待发现曹萍正看着她,旋即讪笑一下,赶紧回招商股找丰玉儿去了。 不出一刻钟,施莉莉回来了,红着眼睛冲曹萍嚷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存心整我?” “这是怎么啦,刚刚还好好儿的?”曹萍拿了纸巾递过去。 施莉莉一把扯过纸巾,一边擦眼睛,一边没好气地控诉:“丰玉儿这个骚婆娘要解聘我!”她乜视着曹萍问,“她要没跟你商量好,会这么做?” 曹萍捧起茶杯道:“莉姐,你这么说可不公平!你在咱们局这几年,我待你怎么样,你该心里有数的。对,刚刚我是叫了玉儿来,让她把你们的胸卡拿回去,也说了招商服务合并调整成三个股后,要解聘一部分人员,具体解聘哪些人,由各股负责人决定……” 施莉莉呛白道:“我们单位什么时候下面的科长权利变大了,都可以决定下面人去留了?” 曹萍道:“新领导新作风,权力层层下放嘛。” “陶斯亮当初要我们毛福生回来投资的时候,我的工作问题可是投资条件之一,你们要是让我走,我们就立刻撤资!”施莉莉威胁道。 曹萍不搭理她,一个电话把丰玉儿又唤了来,指指施莉莉对丰玉儿说:“你处理好!” 丰玉儿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火,不敢冲曹萍发出来,憋着气与施莉莉解释:解聘是根据五年来累积业绩打分定的,不特别针对谁。 施莉莉根本听不进去,俩人一言不合吵起来,最后竟发展到互抓着头发打架。 吵架声响彻走廊,大家都跑来看热闹,招商局了热闹的菜市场。 孟谨行闻声打电话过来,让曹萍把人领他办公室去。 “怎么回事?”他看她俩脸上都抓出了血痕,头发乱糟糟像马蜂窝,暗叹别看女人们平时爱漂亮,一旦打起架来,什么形象礼仪都被她们扔月球了。 他才问了一句,丰玉儿与施莉莉同时抢着要回答,他脸一沉道:“你俩再不闭嘴,就都给我滚,像什么样子!” 他这一吼,俩人全吓住了。 “你说!”他指着曹萍道。 曹萍把经过一说,孟谨行分别瞅了曹萍和丰玉儿一眼道:“上来就搞一刀切,你们也不怕步子迈大了摔着!” 曹萍心下暗哼,这不你说让我自己处理吗?还是不肯放权啊! 孟谨行冲施莉莉道:“我们谁也不能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过日子,小丰这个末位淘汰的办法很好,符合新的招商形势需要。当然,考核标准出台,也要给大家一个适应过程,不能抱着过去的成绩过日子,也不能简单地以过去的成绩定一个人的去留。” 他看看她们仨道,“我给你们一个建议,就以三个月为期,在内部展开招商业绩考核,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这样公平。” 施莉莉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当场让她走人,办法可以后面再想,大不了让毛福生再给弄两个协议搪塞一下,能应付考核就行。 丰玉儿与施莉莉一起离开,曹萍却没有走,很是不满地敲着孟谨行的桌子说:“好人全让你一个人做了!” 孟谨行看她一眼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做这个好人,要等我打电话叫你们过来?” 曹萍哂笑着,不敢接口了。 “别耍这种小心计,不符合你副主任的身份,也影响我们的工作配合。”孟谨行正色道,“让两个下属在自己的办公室,像泼妇一样大打出手,传出去影响的是你自己的威信,大家没空去责怪她们,倒会质疑你的工作能力。” 孟谨行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同时态度诚恳地说:“我一直觉得你性格爽朗,又具备女性特有的细致,会是一名很好的搭档!在我的任内,只要大家摆正各自的位置,权力下放不会是句空话,我希望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 曹萍嘿嘿嘿地笑起来,抱着茶杯冲他道:“我服你,这种事绝不再有!只要你在一天,我们绝对会是步调一致的好搭档!” 孟谨行笑着拿起自己的茶杯,与她手里的杯子轻轻一碰,“哥子,为搭档,走一个!” 第117章案件告破[贵宾加更 虽然被停了筹建办主任的职,但筹建办的一应工作还是会汇报到孟谨行这儿。 组织部定下暂时负责筹建办的人为楚远和徐旸,钟敏秀与他俩分别谈话,重点强调孟谨行的停职只是暂时的,事情一旦查清就会恢复工作,希望他们恪守本分。 楚远实在,徐旸精怪,虽然二人对钟敏秀这番话的理解各有不同,但二人做出的举动却是一致的,每天都会在晚上去县招找孟谨行汇报工作,有时二人还会撞上,各自嘿嘿一笑。 这晚,三人又在孟谨行房里边喝酒,边聊工作,楚远的情绪很大。 “方天岳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口口声声抬出市里的文件来,说示范区建制落在凤山镇,我们不管谁负责筹建办的工作,都应该向凤山镇汇报工作!” 徐旸也点头,“最近这两天,把我叫去四趟了,要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进来,一个字,烦!” 孟谨行抓一把花生米在手里,一颗颗往嘴里送,“市里那个文件的确不能视而不见。工作上的事,老楚倒不妨向他多请示,如果他存心做好工作,我们也多一个出主意的人。人事方面嘛,三哥你是老组工了,还会找不到办法?” 徐旸呵呵一笑,“我是担心你以后说我逾越。” “多虑了。”孟谨行慢悠悠道,“关键岗位就算我在,也得征求组织部的意见,其他的位置你要是应付不来,当初调你来的意义就没有了。” 徐旸不吱声了,楚远却道:“我来筹建办就是冲主任你来的,其他人我还真不服!尤其这个方天岳,屁都不懂,就知道耍笔杆耍嘴皮,还一天到晚要我们改这个规划那个规划的,他以为自己当了领导就专家了!” “老楚,注意用词啊!”孟谨行道,“一个领导一个思路,这事情很正常,多沟通多磨合就是了,不要一天到晚在背后批评领导,有失你的形象。水电站的事怎么样了?” “难了!”楚远显出几分为难,“市里上午来电话,说这个项目市里要直接管理。” 孟谨行手和嘴都停了下来,看了楚远一阵问:“谁打来的?” “朱东升。”楚远道。 孟谨行蹙眉,“没提出投资比例的问题?” 楚远马上道:“你怎么知道?提了!” 孟谨行心中轻叹,问:“市里想怎么调?” “市40%,县和市电力局各15%,示范区10%,凤山镇8%,各村合起来12%。” 楚远刚说完,徐旸就道:“这么一来,以后的电价就由市里定了?” “不止这个,”楚远为难地看着孟谨行,“听朱东升的意思,市财政有可能还需要我们下面垫付这笔投资。” “我靠!”徐旸瞪大了眼,“翁老板也太狠了吧?” “主任,这事怎么答复啊?”楚远头都大了,让他搞城建没问题,就怕算账和斗心思。 “有没有向县里汇报?”孟谨行问。 “我跟荀秘沟通过,他说书记知道这事。”楚远道。 孟谨行与徐旸都没出声。 荀志刚说肖云山知道,却没有下文,那就说明两种可能性,一是肖云山还没有应对之策,二是肖云山与市里还没有谈妥。 但无论如何,朱东升上午来电话,就说明翁灿辉没有让步的打算。 孟谨行不能淡定了,花生米被他哗啦一下扔在茶几上,人也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一个水电站项目,搞出这么多投资主体来不算,最大的投资主体一分钱没有,捏着钱的市电力局却只出这么点投资,翁灿辉不是在建水电站,是在抢钱! 翁灿辉的魄力,以及对邬雅沁的真情都让孟谨行佩服,但行事方式却让他实难接受。 他竭力提出水电站建设,除了扩大招商硬件,最重要的一点是希望给示范区的老百姓带来生产、生活的便利! 眼见这个项目实施在望,投资协议却让他感受不到一点喜悦,反而心情极为沉重。 这样的投资下,即使把电接到老百姓的生产、生活场所,在经济毫无起色的长丰山村,有几个百姓能承担得起高额投资成本下的电价? 楚远和徐旸都不敢说话,他们不知道孟谨行此刻焦虑的是什么,但他们都能肯定,他对这个协议有自己的想法。 来回踱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他才重新坐下,问他俩,“还有没有别的事?” 楚、徐二人知道,这是下逐客令人,赶紧都拍拍大腿站起来,向他告辞。 他俩一走,孟谨行就打了邬雅沁的电话。 “婚礼日期定了吗?”电话一接通,他就问。 “延期了。”邬雅沁的声音有些疲倦,“创天在南海岛的投资出了点问题,我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孟谨行愣了一下,原来有很久没跟她联络了,居然都不知道创天出了状况。 “会影响在桑榆的投资吗?”他问。 “不会,桑榆动用的资金对创天来说连零头都算不上。”邬雅沁说,“你找我有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翁老板对示范区的水电站建设很感兴趣,我有些想法,想透过你跟他探讨一下。” 邬雅沁略有沉默,“如果不急,等我回来行吗?” “我吃不准急不急,因为我目前在筹建办的工作处于停职阶段,很难以正常渠道发表意见。” “怎么会停职的?”邬雅沁显然有点吃惊。 “这个一时半会讲不清。” “那你先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孟谨行将自己的设想说了一下,邬雅沁许久都没有开口,被孟谨行催了一声,她才说:“谨行,我理解你的出发点,但恐怕说服他有难度。” 孟谨行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而且,这个事情我出面也不适合。”她顿了一下,“这样吧,你跑一趟都江,跟我干爹谈一下,他出面的成功率会比我高许多。” “你是说刘飞扬刘董?” “对。你去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把情况跟他说一下。”邬雅沁说着打起哈欠,略带歉意地说,“两天没睡了,很困。” “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孟谨行挂了电话,点起烟。 他并不想去找刘飞扬帮这个忙。 如果换一种建设方式,肖云山会不会支持自己的想法? …… 曹萍把考察名单放孟谨行面前的时候,孟谨行刚接起荀志刚打来的电话,“给你通报个好消息!”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孟谨行笑问。 “常委们正讨论恢复你在筹建办的工作。” “这么快?”这停职才几天啊! “县公安局把齐家坝盗伐珍稀林木、八方公司诈骗的案子都报到了市公安局,市公安局又上报市委,葛书记亲自作了批示,限期破案严惩犯罪分子。” “也就是说,案子破了?” “对。章书记早上来汇报,一汇报完,老大就召开会议商量你的事。具体案子情况我还不清楚,你问问蔡头或者大哥。” 孟谨行刚合上手机,座机又响,说曹操,曹操到。 蔡匡正听到孟谨行声音就说,“案子破了!买那批老料的人,你想都想不到,是马兰花的弟弟!” “怎么查到的?”孟谨行连忙问。 “案子一报到市局,马兰花就急了,想让老史出面保儿子和弟弟,老史大发雷霆,当场拍桌子给老马两条路,要么离婚,要么大义灭亲。” “自首的?”孟谨行对史瑞年充满钦佩,和平年代,尤其是经济发展时期,人的物欲越来越占据主导的时代,这样的干部绝对算得上精神楷模。 “老史亲自陪着小舅子去的市局,并打电话给章书记,如果史云海也触犯了法律,不用顾及他的面子。” “领导不容易。”孟谨行低低地说,“他儿子这件事有份参与吗?” “齐家坝有金丝楠这事,是他透露给他舅的,但具体接触他没有参与。”蔡匡正道,“这小子对法律、政策都吃得很透,盗伐和八方公司的事,他都有影子,但真正查下来,具体操作都跟他挂不上边。” 孟谨行轻哼一下道:“也算是人才。” 蔡匡正突然停了一下问:“我怎么老有个感觉,你想用他?” 孟谨行抿抿嘴道:“有这么想过。不过,这次的事如果不能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后还会走歪路,用他不得。” “这还不简单!”蔡匡正笑起来,“这事我来搞定,准保让他记忆深刻,一辈子都不敢再做错事。” 孟谨行一皱眉,“别乱来!” “你看我像乱来的人吗?咱们都希望老史将来退下来,还能儿孙满堂吧?” 孟谨行叹口气挂了电话。 “史云海?”曹萍试探着问他。 孟谨行抬眼目光深邃地瞅她一眼,竟然忘了她一直在沙发上坐着! “确切地说是齐家坝盗伐和八方公司诈骗两个案子都破了。” “真的?”曹萍面露欣喜,“可算是把这些可恶的骗子绳之以法了!那钱能追回来吗?” “这就不清楚了,公安方面跟财政会协调吧。”他抓抓自己的眉毛,“等案情公布后,组织局里的同志开个宣教会,给大家敲敲警钟。招商要出成绩,也要睁大眼睛提防各类骗局!” 他这边与曹萍说着话,心里想得最多的却是肖云山。 如此快速地解决这两个案子,证明肖云山是有准备的,那天开会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肖云山的一个姿态,会后要做的才是他的本意。 而翁灿辉在水电站建设上的强势压境,可能更促进了肖云山加速让孟谨行复职的决心。 他在佩服之余,对自己向肖云山提出新的水电站投资设想,信心大增。 :解释一下,因为贵宾票中有部分是九月自己抢车位形成,所以书友累计投票数落后于页面显示数据。感谢老朋友方永昨天一气投了100贵宾达到第一次贵宾加更标准,让大家看到今天的零点加更! 第118章回归原位 复职决定下来的当天,肖云山在办公室召见孟谨行。 “水电站那个投资比例你怎么想?”肖云山未等孟谨行坐稳,就开门见山。 孟谨行想了想道:“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县委怎么想,老百姓怎么想。” 肖云山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审视孟谨行,他的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重的回响,“这个项目45%的投资比例都来自县区镇各级财政和村集体,再加上给市里垫付40%的投资,对我们来说是不小的压力,尤其示范区目前的财政捆绑在凤山镇,你如果没有想法,项目如何为继?” “市里不是说要直接管理吗?干脆全由市里投资吧!”孟谨行两手一摊道,“长丰的财政能力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如果有能力承担这85%的投资,又何必费力搞什么协作?直接都自己来不就妥了?” 肖云山一愣,“你真是惯于撂挑子啊?” “这不是撂挑子,是对自身实力的充分估计。”孟谨行道,“明明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非要自不量力挑起来,后面的麻烦就会源源不断。” “如果市政府也像你这么想,最后岂不是项目流产?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你竭力建议搞水电站,市电力局还反对过这个事,你怎么向那些翘首期盼的老百姓交代?” “我没说不建水电站。”孟谨行道。 肖云山一皱眉,“你直接点!” “如果县委同意建水电站与招商相结合,我想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仔细说说。”肖云山来了兴趣。 孟谨行于是把新的设想向肖云山作了汇报,肖云山听完兴奋地站起来,连连说好,让孟谨行甩开膀子去干,他和县委县政府一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 孟谨行立刻嘿嘿笑道:“那您就先把原先答应给筹建办的启动资金划过来吧,老是让手下一帮人去凤山镇报销,真是不太方便。” “呵,条件提得够快啊!”肖云山道,“把报告递上来,我给你们签字。” 孟谨行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份报告放到桌上,“您现在就给我签吧?” 肖云山愣怔一下,随即无奈地笑起来,“你小子有备而来啊!”说完拿起笔,在报告上刷刷签下大名,把报告递还给孟谨行,“满意了?” 孟谨行对着报告上的签名吹了吹,然后郑重地放回包里,同时摸出另一份报告递给肖云山。 肖云山狐疑地看着他,接过报告说:“你别得寸进尺啊!” “怎么会!”孟谨行笑道,“这是春节去雁荡考察的招商团成员名单,给您过目一下,看是不是合适?另外,求您给个指示,县里哪些领导带队,要不要邀请市领导?” “就你上次说的那个?”肖云山记得孟谨行那晚跟他聊通宵时,提过此事,“行,这个先放着,我和其他几位领导商量一下答复你。说起外出招商,我记得你上次提过,要成立宣传科,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你。” 孟谨行快速瞅肖云山一眼,说:“您推荐的人一定错不了!” 肖云山笑笑,很温暖的那种笑,“县委宣传部的一名年轻女干部,西南广播学院毕业的,曾经在县广播台广告科工作过,文笔很了得,应该能帮到你。” “哦,您把名字告诉我,我去向钟部长要人。” 肖云山立刻摆下手说,“还是让她先来见见你,你觉得符合你的用人标准,再定不迟。我可不想你哪天说我影响了你的判断!” 孟谨行呵呵笑着应了,离开肖云山办公室,在荀志刚那儿又坐着抽了一支烟。 “听说,那晚你去齐家坝了?”他随意地问。 “消息灵通啊!”荀志刚笑着吸口烟,“替老大去看看天岳同志有没有要帮忙的。” “帮上忙了?”孟谨行问。 “他这么有能力的镇领导,哪需要我的帮忙?”荀志刚自嘲一下,又道,“齐如龙被他批得头都抬不起来,我到那儿没五分钟,他就把齐如龙的村支书免了。” 孟谨行心头震动,到底是一秘出身,方天岳的政治嗅觉比姜德才灵敏多了! 他的目光与荀志刚撞在一起,后者看懂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下头,又说:“蔡头他们能顺利破齐家坝的案子,不仅仅史市长起了大作用,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怎么说?”孟谨行吃惊不小。 “他身边有几个能人,颇有几分上天入地的本事,把齐庆成那个在全国各地到处打散工的儿子找了出来,不但在齐庆成床前尽了孝,还让蔡头他们成功作了笔迹鉴定,证明齐如龙提供给姜书记的信都是假的。” 高! 孟谨行心里暗喝一声,方天岳不动声色间既用姜德才打击了他,又使姜德才自己落了圈套,为这次齐家坝事件背上了失察的过错,一箭双雕啊! 不对,何止一箭双雕?这是一箭四雕! 方天岳还同时为他自己在齐家坝百姓中博得了口碑,又轻而易举化解了当晚不参加会议、不作汇报的过错,让肖云山发不出脾气来。 用他积极调查事情真相的态度,向孟谨行表达出一种宽容公正的大将风度,用无形的气势向孟谨行宣扬他的高明。 他暗叹,得与失永远是一对孪生兄弟,本以为以退为进不仅可以牢牢坐急筹建办主任的位置,也可以利用这一次齐家坝和八方公司的真相打击方天岳的锐气,为筹建办脱离凤山打下基础。 然而,方天岳轻松破局,让一切回归原位。 他非常怀疑,方天岳在钟敏秀的办公室用免提给葛云状打电话的举动,是故布疑阵迷惑自己。 “栽花不栽刺!我帮你牵个线,找时间,你请他吃顿饭,感谢他澄清事实,使你顺利复职。”荀志刚提醒孟谨行。 孟谨行嘿嘿一笑道:“我想他不缺这顿饭。我还是去办公室感谢比较有诚意!” 荀志刚眉一挑,“你不担心他让你下不来台?” “面子都是自己给的。”孟谨行掐烟告辞,直接往凤山镇拜会方天岳。 果不出他所料,二人的第三次见面颇为融洽,双方都是谈笑风生,似乎对于凤山镇、示范区的权限问题完全不存在任何的隔阂。 孟谨行应方天岳之邀,中午在镇政府食堂吃午饭,镇四套班子的主要领导都有出席,描着花儿灌孟谨行的酒。 他心中雪亮,知道这帮人是要出一口气,谁让他一直不肯让筹建办拜倒在凤山镇门下? 好在有赵涛开车,他也不怕喝醉,来者不拒,一顿海喝。 方天岳也喝了不少,但他与孟谨行的越喝脸越红刚相反,几杯下肚脸就开始泛白,越喝越白,配上他瘦削的脸庞和架着的眼镜后面那对黄豆小眼,彻彻底底成了白面书生。 酒足饭饱,孟谨行在自己的车里睡了一觉,下午参加方天岳专门召开的一个座谈会,就示范区开发过程中,凤山镇和示范区的配合协调定定具体程序。 比起上午的一派和气,以及中午酒桌上的豪气,下午的会就有点暗影涌动了。 看着四套班子那些领导一个个面红耳赤,不时打着酒嗝剔着牙,方天岳皱眉暗骂这些家伙实在是乌合之众,同时又暗暗佩服孟谨行竟然独战群雄后,只一个午觉就能恢复旺盛的精力投到会议中。 他哪里知道,孟谨行自从得了山玉娇的解酒药后,喝酒早就成了千杯不倒,再多酒喝下去,倒头睡二十分钟,立刻和没事人一样。 不过,方天岳做秘书出身,心思极为细密,与孟谨行喝酒的人绝不会被他当作下午开会的主力。 他不会让自己准备许久,一直等着孟谨行来的会议,就因为几坛酒给毁了。 会上,他手下一班人提出三个建议,中心意思其实只有一个,示范区必须纳入凤山镇的管理。 孟谨行能来见方天岳,就是准备与他就这个问题展开一次正面对接,他可以在待人处事上低方天岳一头,让方天岳赢回面子,但对于示范区的管理权限,他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 会议不了了之,唯一的收获是孟谨行与方天岳都对对方的处事风格有了初步了解。 官场之上,对于这样的权限争执,向来都是只见刀锋不见**的拉锯战,二人都明白,路还长,磨合需要时间。 但这种心知肚明,让孟谨行内心很不畅快,他知道一天不解决这个问题,筹建办的工作就会时不时遇到掣肘! 离开凤山镇前,孟谨行突然接到雷云谣的电话,她回来一周了,一直在等他的电话而不得。 “要不,我现在去申城看你?”他其实很想念她,无非不想在见不见慕新华的问题上让步。 雷云谣虽然主动打了电话,但依然纠缠在老问题上,“你想好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慕叔叔?” “这事儿能不提吗?”他一阵心烦,方天岳那里累积的负能量已经够他消化的了,他实在没心情再跟她讨论这事。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固执什么?”雷云谣不满地低声责问,“慕叔叔得罪你了吗?” “对,他得罪我了!”孟谨行恼怒地“啪”一声合上手机。 仅仅半秒,铃声又响,他接起来,冲着手机怒道:“你要想好下去,就别再跟我提这事!” 第119章家常便饭 手机另一头传来的是钟敏秀的声音:“你确定这话是对我说的?” 孟谨行有些微尴尬,但怒气并没有抽离,说话生硬而无感:“是你啊。” 钟敏秀犹豫一下问:“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我做几个家常菜。” 他这个时候的确非常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待着,钟敏秀难得温柔的语气,以及家常菜的提议,让他的怒气消减不少,“好,我回来就过去。” 到长丰,他让赵涛将车开到招商大楼,取了福特,自己驾车去钟敏秀家。 半道上,他在一家水果店买了些香蕉,另外挑了些芒果,分两个袋子装了。 赶到老县委宿舍,已是华灯初上,孟谨行上到二楼先敲了那对老夫妻的门,说是来看姐姐,顺便给二老带点水果,把老夫妻乐得合不拢嘴。 到钟敏秀门口敲了半天门,她才扎着围裙、举着锅铲来开门,并且直接跑回厨房,嘴里还嚷着:“我正起着油锅呢!” 孟谨行换鞋放下东西,跟进厨房,看她忙得不亦乐乎,便问:“要不要我帮忙?” “你还是洗了手自己去柜子里挑瓶酒,我马上就好!”钟敏秀头也不回,满屋子辣子香。 他依言先洗了手,再凑近她身边一看,锅里正炒着辣子肉片,长丰人的最爱,“这个下饭。” 她闻言侧过脸朝他笑,鼻尖几乎触到他的脸,痒痒的,让他心里抖了一下,赶紧去餐厅找酒。 “嘿,你这儿的酒可以开展览啦!” 孟谨行站在柜子前,有点瞠目结舌,没想到她有藏酒的爱好。 厨房传来的回答打破他的猜想,“我弟弟卖酒的,这些都是他卖不掉拿来塞给我的,指望我给他推销出去。” 他这才注意到,酒很杂,红的白的黄的,进口的国产的,手酿机制的,除了大杂烩的感觉,还真没有一瓶是上得了台面的。 “那你怎么没帮他销出去?”他拿了两瓶出来比较着。 “销谁?”钟敏秀大声说,“我可不想为这些酒欠人情。” 孟谨行闻言一笑。 他实在不能确定哪瓶好喝,想想钟敏秀是女人,就挑了瓶红酒,找启子开了,又寻了两个高脚杯倒上。 刚摆好,厨房里的钟敏秀也忙完了。 俩人对坐桌前,孟谨行看着一桌的菜忽然笑了。 “笑什么?”钟敏秀的表情竟有几分紧张,“是不是做得不好?我好多年没下厨了!” “好多年没下厨,你就敢做给我吃啊?”孟谨行道,“拿我当小白鼠,你可要付出代价的。” “狗咬吕洞宾。”钟敏秀瞪他一眼,“那你别吃,柜里有泡面。” “那怎么行,我多久没吃家里做的饭菜了!”孟谨行摇摇头,“不行,今天不该喝酒,我去盛饭,得多吃几碗。” 钟敏秀噗哧一声笑,“刚刚还笑我做得不好!” “你理解有误!”他真的去厨房打饭,“我笑是因为这桌菜太家常了,不适合喝酒。” “这样啊,那我也吃饭。”钟敏秀道。 孟谨行于是打了两碗饭出来,俩人也不出声,竟是吃得津津有味。 钟敏秀能一口气吃两碗饭,倒是让孟谨行有些意外,他吃饱点起烟时说:“以前听江南来的同学说‘薄皮棺材膛子大’我还不理解,今天看你吃饭,体会一下变深刻了。” 她正泡茶,听这话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人不胖,但能吃啊!”他笑。 “胆子真是天天见长啊!”钟敏秀把茶杯重重搁他面前,“不仅敢在电话里吼我了,还敢当着面损我!” 孟谨行的笑容一下没了,“你知道我不是吼你。” 钟敏秀一怔,“看样子,这顿家常饭也没让你心情好起来,我没辙了。” 孟谨行心里一暖,抬头看她,“想让我心情好起来?” “是啊是啊,你的心情现在直接影响到长丰的招商工作,影响到示范区的建设,多重要啊!”钟敏秀玩笑道。 “这么重要啊?”他咧嘴露出满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陪我跳个舞怎么样?” “跳舞?”钟敏秀为难地看他,“我这儿只有老掉牙的二喇叭录音机,磁带除了邓丽君的就是龙飘飘的,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放出声来。” “没关系啊,在哪儿,我们先放放看。”他说着把烟含嘴里,起来拉她。 钟敏秀无奈地摇摇头,带他进房间,在床边的书桌上,果真放着一台宫灯牌二喇叭录音机,旁边一个有机玻璃的盒子里,满满一盒几十盘磁带。 他连续挑了几盘都没能放出来,不禁有些失望,正想着放弃,录音机里那盘带子在长时间的沙沙声后,竟然响起了音乐,甜润醇厚的女声立刻旋绕在房间内。 钟敏秀的脸上绽出欣喜,“没想到还能放出来!这是龙飘飘的《寒夜的街灯》。” “探戈啊,会跳吗?”孟谨行掐了烟低头问她。 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只会跳些三步四步的,这也是因为前几年下来工作的领导晚上必要安排跳舞,才被逼出来的。” 孟谨行呵呵呵地笑,“那岂不是很痛苦?”他随即摆好姿势,“来,我教你。” “真要学啊?”钟敏秀一脸为难,“我都什么岁数了,还学这个!” “落伍了啊!人家七八十的老头老太都能学,你这么年轻怎么就不能学?”他坚持,“来来来,我这老师水平绝对不是吹的,不学你后悔!” 钟敏秀拗不过,硬着头皮上阵,没走两步就踩了他的脚,头更是甩得像小鸡啄米,音乐乍一停,她就一下跳开嚷嚷着不学这个,太受罪! 孟谨行看她一脑门的汗,嘟着嘴完全是一副耍性子的小女人样,心跳骤时快许多。 “月儿像柠檬,淡淡地挂天空……” 歌声适时又响起,他上前又拉过钟敏秀的手,“小步舞曲应该没问题了,你自己说的,让我心情好起来。” 钟敏秀突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微妙,本能地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但手被他牢牢地握着,在她已是用尽全力的挣扎,到他铁钳似的大掌内根本没动弹。 孟谨行感到她的挣扎,男人的征服感在这个时候占了绝对上风,此时的钟敏秀在她眼里不是什么组织部长,更不是什么铁娘子,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居家小女人,一个在此刻他想掌握手中的女人。 他有些蛮横地把她的一只手掌放到自己肩膀上,用腾出来的手掌握住她的纤腰,软绵绵的感觉立刻向他袭来,没想到这个已近中年的女人,竟然有这般柔若无骨的腰身。 一曲《月儿像柠檬》很轻快,钟敏秀的一颗心却依旧像在跳着探戈,强度鲜明而跳跃,甚至在每一次身体相互间有意无意的碰撞中,心便有一种要从口腔中窜出来的感觉。 她默默祈祷曲子快点终结,好结束这种让她心慌失措的状态,她甚至后悔把孟谨行请到家里来吃这顿家常便饭。 虽然身处自己家中,但是连磁带似乎都不帮钟敏秀,一曲终了,不仅孟谨行没有放开她,《美酒加咖啡》又紧接着响起,轻歌慢舞令房间内充满旖旎情怀。 孟谨行完全忘却了年龄与身份的界限,缓慢挪动舞步的同时,把钟敏秀一点点拥进怀里,头埋向她的肩窝,淡淡的体香钻进他轻轻耸动的鼻翼,情不自禁地释放自己真实的体会,“真香!” 他的双臂立刻感受到她在怀里颤动,带着点战栗的感觉,令他整个人瞬间燃烧,一双手变得不再规矩,从她的腰一路往上游移,感受着她背部因为紧张而造就的紧绷,他忽然有一种小小的快感。 此刻的他,每一句话都不假思索,“你害怕?” “别这样!”钟敏秀鼓足勇气阻止他,借着他双手忙于其他,对她疏于控制的机会,用力推开他的胸膛。 不知道谁说过,女人无力的拒绝,对于男人来说形同sayyes。 孟谨行觉得钟敏秀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 他不退反进,重新抓住她的手。 不!确切地说,是不由分说将她的手腕扣向背后,为他自己又一次腾出一只手掌,探索她身上的奥秘。 钟敏秀脸涨得通红,喉头发紧,两条腿胡乱地蹬着,“不要,你快放开我……喔……” 他用嘴上行动回答她的拒绝,坚决而不带一丝犹豫,面对她用牙关紧咬的方式拒绝他进一步入侵的举动,他的嘴角升起一抹她无法看到的坏笑。 “喔喔……” 一股奇异的痛感从她的山峰的四周传来,如一股强电流,刹那击垮她的意志,在呼喊间成就他的长驱直入。 孟谨行讶异地发现,在亲吻这件事上,钟敏秀比雷云谣还要生涩,她此刻就像一只急于逃跑的小兔,一路东躲西藏,勾起他无边的雄心。 当他的大手肆无忌惮地探向禁地的时候,他终于遇到了强烈反弹,她狠下心咬了他的舌,使他吃痛后退,失去掌握。 她慌乱地看着孟谨行,捂着胸口哽咽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孟谨行一激灵,心底涌上莫名的暗恼,到了这一步,让他收手还不如直接打他一巴掌。 然而,她却突然喃喃地吐出两个字:“我怕……” 第120章势如破竹 孟谨行直到充分领略完策马奔腾的快感后,才愕然发现,他似乎不是把种子播在一块抛荒已久的旱田上,倒像是开垦了一块从未被人认识的处女地! 这样的发现让他既感到一丝窃喜,又让他充满疑问。 几十年来第一次领略男人滋味的钟敏秀,此刻像极了温顺可爱的小种犬,软软地趴俯在他的胸口,细长的食指轻轻地在男人胸口画着圈。 孟谨行没法让疑问压在胸**炸,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托着她惫懒的脑袋,问:“你怎么比我还生疏,这种事长久不做也会做不来吗?” 她本就蕴满绯色的脸,一下羞如百丈红,继而又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我新婚那晚,部队开拔老山前线,我们酒席也只办了一半……” 原来这样! 他终于明白她害怕什么,心里立时对她生出疼惜。 能够十几年守身如玉,即使放在未开放的年代,也不是哪个女性能轻易做到的,何况她容颜姣好还身处官场? 他一言不发地吻上她的唇,温柔地一寸一寸拂过她的身体,这一次,他不再疯狂挺进,而是用满腔温柔连她的心一起征服。 福特在深冬的寒风中停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初晓,才由它的主人驾着离开曙光路。 饱受雨露的女人早饭后春风满面的下楼,遇上二楼的老夫妻晨练回家,向她直夸她弟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更令她心花怒放,脚踩彩云。 …… 孟谨行绝然没有想到,对于女人,尤其是钟敏秀这样的女人来说,身体交付的同时,也意味着灵魂的交付。 而一个交付了灵魂的女人,只要遇上主人的事,她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铁娘子第一次让孟谨行真正见识了她的行动能力。 就在二人彼此付出第一次之后的第三天,钟敏秀在县委常委会上质疑凤山镇与示范区交叉并行的体制,认为这样的设置会严重阻碍示范区的健康发展。 这是一次让所有常委全然没有准备的发难。 面对姜德才、章广生的反驳,她干脆利落地表示,她前两天刚刚就此事写了一篇感想,发表在申城日报的内参上,市委葛书记看到后作了重要批示。 众常委传阅了她带来的内参,均惊讶地发现,葛云状的确批示,应该理顺类似凤山镇与示范区这种职能交叉的现象,并建议示范区先行一步将区域内的社会事务管理起来,为其他同有此类情况的县区开发区树立一个样板。 这个批示正中肖云山下怀,但即便这样,他也对钟敏秀的举动大感意外。 当天晚上,肖云山召集筹建办、凤山镇的班子成员,在县委一号会议室开会,由县委常委成员听取他们对示范区开发的工作汇报。 孟谨行在接到会议通知的下一分钟,就接到荀志刚的电话,得知钟敏秀在常委会上的表现,总算有些明白,过去梅芸为什么会那么维护郑三炮了,从某种程度上讲,男女之事对女人的意义远大于对男人的意义。 方天岳对这个会议的真正目的并不清楚,第一次得到参加这个汇报会的通知,他一路上还颇有几分得意。 老话说得好,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拿到汇报会的入场券,对他来说,就是向笑到最后的胜利迈出第一步,孟谨行迟早有一天要向他臣服。 到达一号会议室,仗着曾经申城第一秘的身份,态度一向倨傲的方天岳,破天荒地与常委们客套寒暄,连筹建办的楚远、徐旸等人也得到了他发来的香烟。 对会议导向心中有数的常委们对他的表现暗暗好笑,就连最近与他走得颇近的姜德才,心里也为接下来将看到方天岳的懊丧而生出几丝暗爽。 可见高傲或嚣张之人,总是容易成为公敌。 方天岳很不幸,并没有在一张张老谋深算的脸上发现端倪,直到肖云山走进会议室,才停止在大多数人眼中看似皇帝新装般的演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认真地打开笔记本准备开会。 既然称作汇报会,发言主体当然是孟谨行和方天岳。 肖云山也难得使了一次坏,让方天岳先行发言。 能够先发言,在方天岳眼里就是掌握了主动权,这令他大有踌躇满志的感觉,不由自主挺起单薄的身板,很有风度地推动着眼镜,开始大谈他对示范区的一些看法和建议,更是谈到了筹建办工作中的一些不足和改进建议。 孟谨行在接下来的发言中,比他直接了当。 他很干脆地重提社会事务管理、财政分立、管理权限三大问题,着重强调示范区从凤山镇分出去的想法。 方天岳对孟谨行在汇报会上提这些要求的做法嗤之以鼻,认为孟谨行不仅缺乏足够的耐性,政治上的表现也是极其幼稚。 肖云山最后总结发言,很套路地表扬了方天岳,又表示希望筹建办听取各方意见完善工作。 刚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方天岳内心充满得意,他认为孟谨行今天的发言绝对算得上是败笔。 肖云山紧接着读了葛云状的这个批示,指出市委领导的指示精神很及时,为示范区的工作指出了明确的方向。 前段时间齐家坝的事情就充分说明,两头都管与两头都不管具有同样的危害,要求筹建办先把社会事务管理起来,凤山镇在过渡时期应该从大局出发,不讲条件,大力支持筹建办的工作,视筹建办的困难为凤山镇的困难…… 方天岳的心开始下沉。 肖云山的讲话还在继续,他旗帜鲜明地表态,财政分立只是个时间问题,财政局可以在今年做预算时把这个问题考虑进去。 对于权限问题,他表示,与市政府、市编制办都讨论过,将采取授权的办法,一旦示范区管委会成立,将由县政府全面授权,如果时机成熟,则不排除由市政府授权的可能。 这两条让方天岳大吃一惊,尤其是最后一条,一旦市政府授权得到实现,将意味着整个示范区的规格是拔高的,示范区管委会将成为与县政府平起平坐的部门! 方天岳想破脑袋也想明不白,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孟谨行突然乘上破竹之势,一举推进了示范区分立,还为未来的仕途埋下如此漂亮的伏笔? 他郁闷难当! 光眼下迫在眉睫的财政分立,一旦实施,凤山镇就失去经济依傍,在示范区光环的笼罩下,他就算领着凤山镇闯出点政绩来,也会被示范区的光芒所掩盖。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不顾自己是否适合再在这样的场合发言,硬着头提出异议,“示范区的建设对当地老百姓和长丰县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但是,就其区域分布来讲,百分之八十以上与凤山镇叠合,这样的情况下谈财政分立,我希望组织上能三思!” 他在肖云山讲话间隙抢声,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肖云山倒是面不改色,干脆给他机会说下去。 “县里把社会事务管理权交给筹建办,将财政又分出去,说实话,我想不明白,凤山镇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来干吗?”说到激动处,他甚至表示,如果财政分开,他情愿罢官回家,“组织上如果坚持要这样做,就请批准我的请求。” 钟敏秀当场就抢在肖云山前面表示,他可以马上递报告,她一定第一时间替他递上去,“……云山书记已经明确设定了前提,希望凤山镇以大局为重!你作为镇党委书记、镇长,还提出这样的请求,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全局观念了。” 方天岳气得差点吐血,如果此刻对他步步相迫的是孟谨行本人,他一定会拍案而起,偏偏这个一步不肯相让的人是县委组织部长,对于这样一个同时还套着女性干部身份的部长,他如果反唇相讥只会落得在座众人的耻笑,耻笑他既不尊重领导又无度量。 肖云山扬扬手道:“天岳啊,不要意气用事!你和谨行都是我县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市领导为什么让你到凤山镇而不是让谨行留在凤山镇?就是看中你优于其他人的稳重,希望通过你不懈的努力把凤山的经济搞上去!困难是难免的,但要是什么困难都没有,还要我们党员干部干吗?” 方天岳有苦说不出,肖云山明显是打个巴掌给颗枣,明里贬了孟谨行,实际却将了他一军。 如果他再说不干之类的话,传出去就成了他方天岳畏难。 他熄鼓了。 君子不争一时之气,还是那句话,笑到最后才是真英雄。 方天岳无比刻毒地看了孟谨行一眼,把一颗黑色的种子深埋进心里。 孟谨行尽管正低着头,但他还是感受到方天岳投给自己的滚烫目光。 他很清楚,随着今天的会议,他和方天岳之间的权力之争将会传遍长丰,官场同仁们将大肆渲染孟谨行如何把方天岳斗得片甲不留。 而他在短暂的快感过后,竟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如果在筹建办设立之处就划分清楚权责,何来这一场争斗? 很多时候,身处漩涡之中,斗争的双方都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所推动,不得不跨出自认为正确的方式,在漩涡中打着转,无力而渺小地挣扎着。 第121章该哄就哄 但凡男女之事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就好比开了弓。 孟谨行与钟敏秀这段日子,不是我去你家,就是你来我房间。 当然,钟敏秀如果到县招,总能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先去向肖云山汇报工作,然后再顺便关心一下小孟主任。 今天,孟主任又被她刚刚好一番关心,搞得房间里两张睡床像才被大搜查过,凌乱得触目惊心。 临近中年才被唤醒身体机能,加上一直以来保养得当,钟敏秀堪比下山猛虎,永远是饥饿胜过疲累。 也是孟谨行血气方刚,又一直练武,才得以回回能治得她服服帖帖,让人人眼中的铁娘子在他面前温顺得像没脾气的宠物。 这会儿大战过后,乖乖儿在那里收拾满屋子的狼籍。 孟谨行歪在床上,裸着上身吸烟,看刚洗过澡的她着一条薄毛衣在那里忙来忙去,胸前波涛起伏,山顶一点高翘,不由笑起来。 他记得第一次去她家,她淋湿了身子,就是这样子! “你平时都真空吗?”他吐着烟圈问。 “最大号的戴上都勒得胸口发闷,只要不是夏天,罩外套的日子,我一般都不戴的。”她说着话,手上的活却没停下。 “嘿嘿,这样省事。”他坏笑。 钟敏秀拎起他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就摔过去,“你就实足的小流氓!” “你不就喜欢我流氓?”他不以为意拿开砸脸上的衣服,干脆直接穿上,跳下床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反正流氓了,我得流氓够本……” 话说一半,他就亲了下去,怀里那个干脆还没吻下来,就瘫了。 正闹着,门铃脆响。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间,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汇报工作? 孟谨行立刻放开钟敏秀,估计又是肖云山来找自己喝酒。 他一边回头笑着示意她赶紧整理衣装,一边跑到门口朝猫眼瞄出去,看清外面的人,凉意立刻在他身上满世界乱窜,慌忙回头重新检视房间和钟敏秀的状态,临时又跑回床边将长裤套上,理理头发回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我还以为你不在。”雷云谣一袭白色羽绒服站在门口往手上呵着热气,脸蛋是被寒风吹过的红,透着血丝印。 孟谨行立刻有了愧疚,一把将她拖进来,“怎么来也不打电话给我呢?” “还说呢!”雷云谣眼睛往房间里瞄去,“手机关了,房间电话始终没人接!” 孟谨行一阵心虚,先前玩疯了不想被人打扰,电话线都拔了。 他掩饰地指指一直站在房间中央的钟敏秀,有点无力地解释,“钟部长找我谈话呢,怕被人影响,电话线拔了。” 雷云谣刚刚那一瞄已经瞄到手挽大衣,身材饱满挺拔的钟敏秀。 女人天生的敏感,让她很自然地对钟敏秀有一种敌意,尤其当她想起孟谨行到报社门口买花送钟敏秀那一幕,她更加对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充满怀疑。 “小雷,好久不见。”钟敏秀已经体会到雷云谣目光中的猜疑,立刻主动打招呼,并提出告辞,“一谈工作就忘了时间,都这么晚了!小孟,不打扰你和小雷了,我回了。” 孟谨行连忙将门拉开,“钟部长慢走。” 钟敏秀刚跨上走廊,“砰”地一声门响让她身体不由抖了一下,鼻子无端就酸起来。 屋内的雷云谣一言不发,从内廊走进房间,又从房间走进卫生间,再从卫生间回到房间的床前站定,弯腰捡起枕头上一根根头发,拎到孟谨行眼前,“怎么这么多头发?” 孟谨行一阵心慌,强作镇定看一眼头发,又不禁庆幸钟敏秀理了一头短发,谎言很顺溜地从他口中滑出来,“想你加上工作忙,最近头发掉得厉害。” 雷云谣狐疑地审视他,看得他心里发毛,干脆一把将她拖进怀里,直接啜住她的樱唇。 这一招果然灵光! 雷云谣只小作挣扎,别放弃了所有的怀疑,沉溺在他霸道的深吻中,只道他是思念得狠了,全然不顾温柔,作风也粗暴起来。 孟谨行用强蛮掩饰了自己的心虚,渐渐的,随着雷云谣的回应,开始投入起来,蓬勃的身体反应让他忘了怀里的对象是雷云谣,一双手开始到处游走,一路伸进她的衣服。 雷云谣终于被他异于往常的举动吓着,在他的手压上双峰的时候,奋力挣脱,一巴掌重重掴在他脸上,俩人同时怔在当场。 “你以前不这样……”她喃喃地说。 孟谨行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壳,转过头不敢直视她。 他难道说,对,我现在已不是纯情小男生了,当然会不一样! 这样说纯粹找死啊! 他没法答复她,只能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摸了烟点起来抽上。 雷云谣觉得有点不认识孟谨行了,傻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吧嗒嗒就掉了下来。 孟谨行从认识雷云谣开始,最怕的就是她哭,每回她一哭,投降的总是他。 可这次不同,他自己也乱了,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能任由她在那里掉眼泪,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吸烟。 雷云谣抽噎许久,没有等来他的道歉,心里没着没落地慌起来,终于扑过来一把抢了他的烟扔进烟缸,尖着嗓子质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 孟谨行无奈地低头看她哆嗦着嘴唇,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牵起她的手说:“瞎想什么呢?我要不爱你会那样?” 她的脸瞬间飞红,甩脱他的手道:“读书人讲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你要爱我,就不该越矩。” 孟谨行差点噎住,“小姐,你私塾出来的?竟然讲究这个!我只知道情之所契,如铃合欢。” “你怎么学这样了啊?”雷云谣蹙着黛眉,“一定是那个李蒙,整天满嘴胡说八道,尽是些带色的东西,把你也给带坏了!” 我去! 怎么说着说着扯李蒙头上去了?这种事情连傻男人都是无师自通,他孟谨行好歹是个正常男人,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人教! 可这话,对从真空箱出来的雷大小姐不能说,说也会说不清楚。 孟谨行除了转移话题,没其他办法,“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突然来了?” 雷云谣一撇嘴,“怎么,看到我来不乐意啊?” 孟谨行忽然发现,男女之间就不该谈恋爱,太麻烦!这都什么心思,好好儿一个问题,到她嘴里又变了味道,雷云谣绝对是曲解别人心思的高手。 “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乐意?”腹诽归腹诽,该哄还得哄,“累不累?我给你去放水洗个热水澡?” 雷云谣眼神立刻戒备起来,“你想干吗?” 孟谨行抓狂了,合着刚刚就那么摸一下,自己脸上就贴上坏蛋标签了? 照这么算,钟敏秀说自己流氓还真是一点不过分。 他无语地倒向床上,打开电视,反正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果然,他一安静,雷云谣又不安了,走过来摇着他的胳膊说:“我饿了,下午从申城出发,晚饭还没吃呢!” 这傻丫头! 孟谨行真拿她没辙。 他略一沉吟,起身拿外套穿上,“走,我带你吃宵夜。” “不用了,你要有泡面,我就能对付。”雷云谣这会儿倒善解人意。 他却挠挠头,坏笑道:“我现在脸上贴着坏人的标签,估计只有到广阔天空下,你心里才能踏实点儿。” 雷云谣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举起粉拳抡过来。 他抓住这只根本没使出一点力道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啜一下,抬眼拍拍她脸颊,“别闹了,带你吃东西。” 她展眉露齿,朝他嫣然一笑,很是乖巧地偎进他怀里,那小模样令他砰然心动。 俩人搂着步出县招,一路逛荡着,直走到小街才算看到一溜儿的小吃店,挂着24小时营业的牌子,门口清一色站着吆喝客人的妹子,手里拿着餐牌,时不时报一个小店的特色菜。 俩人选了一家看上去人气旺的,进去点了两荤两素一个汤,孟谨行要了瓶啤酒,帮雷云谣叫了碗炒手,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雷云谣是真饿了,饭一上来,话也顾不上说,没三五分钟就给扫荡了。 “慢点,没人跟你抢!”孟谨行笑着替她扒掉嘴角的饭粒。 雷云谣朝他甜甜一笑,扯了张纸巾抹干净嘴巴,摸摸他下巴上的胡茬,嘟嘴道:“你真是越来越邋遢了,连胡子都开始不刮了。”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冲她眨眨眼,“我现在好歹一身兼三职的正科级干部,留胡子给人感觉老成一些哈。” 她嘿嘿直乐,“就你一肚子坏水的,不用装也够老成的了!” “什么话!”他横她一眼,“有你这么说自己男朋友的吗?” “那要不方天岳怎么上赶着一周三回跑我家来告你的状?”她直接塞他。 孟谨行一震,“你为这事来的?” “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她抿嘴挑着盘里的菜,“我爸告诉我,我妈为什么反对我们的事了。所以,我决定不向慕叔叔作什么交代了,来告诉你一声。” “真的?”孟谨行双眼放光,随即又追问,“那你妈为什么反对这么激烈?” 第122章爱很简单 雷云谣筷子举在手里,目光在孟谨行脸上打了几个转,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转而说:“算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起来我都觉得丢人。反正我俩好,别人爱谁谁去!” “呵,这话我爱听!”孟谨行笑着摸摸她头,“我的女人,就该和我一个想法!” 雷云谣一把打掉他的手,“什么你的女人?我几时成你女人了?我看你真是下面待久了,越来越往俗里走。” 孟谨行佯作生气捏她鼻子,“不想做我的女人,你来干吗?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风雅过?我本来就是大俗人一个!” 雷云谣好不容易让自己的鼻子脱离虐待,手指一边搓着,一边瞪他:“这种话像燕大才子说的吗?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又不是黑涩会!你是国家干部,又是有高学历人才,就算生活中不可能经常吟诗作对,起码也讲究风度和斯文吧?” 孟谨行皱眉了,他这哪是找女朋友,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位风纪教育先生回来。 “又不吭声?”雷云谣也不满,“你现在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是乱七八糟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云谣,咱俩从认识开始,我就是这个调调,不是我变了,是你以前视而不见。”孟谨行瓮瓮地说,“你从小活得一帆风顺,接触的尽是阳春白雪,不会理解我从小就经历的人生变化,那些变化促使我很早就认清人该如何生存。说直白点,燕京名校又如何?离开校门,一旦被扔进社会大学,就得按社会大学的规则来学习和生存,否则,除非我们一心做学问、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然路就走不下去。” 雷云谣想也不想就说:“你不和我一样吗,上学、工作、谈恋爱,和平年代能有什么人生变化?你别跟我说文革啊什么的,那些上辈人的经历,到我俩出生以后想轮也轮不着,影响不到你。我看你就是找借口!” 孟谨行涌起一些失望。 他发现,雷云谣不属于他的思想世界。 所以,他俩才会常常鸡同鸭讲。 “云谣,这不是借口。”他正色道,“我想,我俩都有必要重新认识对方……” “你什么意思?”他话没完,雷云谣已经叫了起来,引得小店一众食客侧目,“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其实你就是变着法儿想分手,是吧?” 孟谨行张嘴望着已然站起来俯视着自己的雷云谣,陡然意识到,女人是不是讲理这件事,和一个人的学识素质毫无关系! 尤其恋爱中的女人,一旦钻牛角尖,智商真连三岁娃儿都不如。 “老板,结账!”他不想和她在大庭广众起争执,也不想这时候安抚她,宠坏她的脾气。 店老板也怕他们在店里吵架影响他做生意,手脚极其麻利地与他结了账,一应零头全数抹除,如同送瘟神似的,把这对小情侣送出店门。 “我给你在县招另外开个房间吧?”孟谨行冲走在自己前面的雷云谣说。 “不用你假好心,我直接回申城。”雷云谣赌气道。 “这时间没车。”他说。 “没车我睡车站。”她坚持。 “最近治安不好。”他又说。 “被人欺负了是我活该!”她生气。 “那还不如被我欺负……” 她一下停住脚,转身指着他,“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他上前拉她的手,被她甩脱,再拉,她挣了一下,他便握紧一下,捏得她有点痛,朝他委屈地跺脚,“我是欠你的啊!怎么你就从来不肯顺着我呢?” 他笑笑把她搂进怀里,下巴磕着她的头顶,低声说:“你再耍脾气,我就去欺负别人,你可别哭鼻子。” “你敢!”她一下仰起头,凶巴巴地瞪着他。 他乐了! 谁说相爱的人必须有思想火花? 那是思想家们不食人间烟火的遐想。 眼前这个小女人的确和他没多少共鸣,但他就是爱了,爱情就这么简单。 他不假思索地俯头在她两只眼睛上各亲了一下,“不许这样瞪你的男人!” “我不喜欢用这样的称呼!”她的别扭依然如果。 “我喜欢!”他霸道地说,“爱你所爱知道吗?” 雷云谣抿抿嘴看他,“我真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但她的表情瞬间转换,眼眉蕴起灿烂的笑意,“不过……我喜欢你这种腔调!” 孟谨行坏笑,“我有两个理解,一是你在夸我,二是你有被虐倾向。” “你找死!”她在他怀里抡起粉拳,一阵乱捶。 “你这是挠痒啊?重点!”他笑道。 “讨厌!”雷云谣不擂了,脸蹭上他的胸口,悠悠地说,“谨行,你一定要对我好,否则,我会难过死!” “这话该我说吧?”他有点心虚地歪曲她的本意,“你看你从来到现在,一直都在批斗我!该是你对我好点吧?” “我说真的!”她就像没听见他说的话,兀自强调了一遍。 孟谨行心头一颤,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 那一刻,连他都开始在心里盼望,就此天荒地老。 回到县招,雷云谣坚持睡孟谨行的房间,“不是有两张床吗?正好练练你的定力。” 狠! 孟谨行对雷云谣时不时爆出来的一些天真想法,真有点哭笑不得。 他自问,今天如果没有与钟敏秀尽欢,与青春焕发的雷云谣共处一室,他绝做不到像纯情男娃儿似的,本着尊重女士的精神甘当柳下惠。 没尝过其中滋味时,他曾经觉得吻是最美妙的。 等他把钟敏秀吃干抹净后,终于知道,为什么李蒙之流连嘴巴功夫都不放过,实在是真枪实弹与过嘴瘾到了一定境界,都能产生令人**的感觉。 他看着因为赶路累得已经睡着的雷云谣,不由猜想,如果她知道自己此刻脑子里真实的想法,又会是怎样的表情与反应? 他走到她床边坐下来,伸手抚弄着她紧闭的眼睑,自言自语道:“小东西,这辈子你只能认了,就算我是流氓,你也必须当我的女人。” 替她掖好被角,他回到另一张床上,关灯入睡。 雷云谣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隔着夜色,看了他大半宿。 …… 次日孟谨行早起练拳回来,雷云谣还在熟睡,他摇头去唤肖云山一同吃早饭,回房的时候,替雷云谣带了早餐。 “没吃饱吗?”肖云山看他另外取了鸡蛋面包牛奶,奇怪地问。 “云谣昨晚来了,到现在还在睡,这是给她带的。”孟谨行想也没想回他。 肖云山一愣,“她住你房里?” 孟谨行突然有些尴尬,知道肖云山误会,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正踌躇,肖云山拍拍他肩膀道:“虽然你们发展快了点,但如果是真心相爱,早点结婚也好,单身干部在组织考察过程中总是会吃亏些。” 孟谨行含混地应着。 肖云山笑笑直接去上班,孟谨行上楼进房间,看雷云谣依旧在睡,便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找纸笔给她留了条,匆匆出门上班。 …… 组织部的人一大早上班就发现,铁娘子今天脸上阴云笼罩,与前些日子的春风拂面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早会上,每个部门的干部都挨了批,言辞犀利直戳人心窝子。 散会出来,整个组织部上下人人自危,纷纷暗中揣测,是谁摸了老虎屁股害大家倒霉? …… 徐旸上午十点半走进孟谨行办公室,把一叠文件袋扔孟谨行桌上,耷着脸道:“我跟了她那么久,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明明都跟她沟通过的,说不批就不批,这女人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什么事气成这样?”孟谨行扔烟给徐旸,同时开始翻看那些文件袋,“这些人我们不是考察意见都递上去了吗,有什么问题?” 徐旸点了烟,吐出一堆烟雾,“没理由,就说让你自己去。” “啊?”孟谨行怔住,“谁说的?” “就最后一关签字了,除了铁娘子还有谁?”徐旸凑近他道,“你不知道,我今天到部里,一片愁云惨雾,大清早就开始训人,愣是无论亲疏谁都没跑过,不知道发什么疯!” 瞧这不问情由就把人事批核资料扔回来的架势,显然他也成了钟敏秀今天发火的对象之一。 可是,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孟谨行心突突乱跳起来,该不会是因为雷云谣吃醋了吧? 他背上一阵冷汗直冒,如果真是,也太公私不分了。 他的手下意识摸上车钥匙,想着是不是去灭下火? 转念又觉得,女人惯不得。 老辈人常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虽然现在提倡妇女半边天,但这古语自有古语的道理,今天惯了她,以后指不定闹成什么样,说不定最后把俩人的前途都毁了! 他觉得陶斯亮就是个活生生的前车之鉴,虽然他现在吃的不是窝边草,但钟敏秀如果坏起事来,那杀伤力绝对超过一办一局这些娘们的总和。 他松开了车钥匙,对徐旸笑笑道:“你还算是结过婚的人,不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得了吧!”徐旸也笑,“她第一天成女人?以前可不这样。” “难说,以后就这样了。”他敲一下文件袋说,“放几天,我来处理。” 第123章严厉惩罚 跟徐旸正聊着,刘爱宝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秀气的女孩,披肩直发,小而亮的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窝下,蒙着一层水灵灵的雾气,藕荷色开司米毛衣配烟灰色薄呢裙,将她本就骨感的身材装点成一株弱柳。 徐旸站起来大声招呼,“这不是曲主持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曲姓女孩朝徐旸腼腆地笑笑。 刘爱宝与徐旸点了个头,冲孟谨行道:“主任,这位是宣传部的曲素素。”她说着又朝曲素素道,“小曲,这就是我们主任。大胆点,我觉得你这份策划,他一定会喜欢!” 这不是肖云山介绍给自己的宣传科长吗? 怎么没来找自己,反倒跑刘爱宝那里去了? 有点意思! “请坐。”孟谨行冲曲素素点下头,又问徐旸和刘爱宝,“有其他事吗?” 俩人同时说没有,相继出门。 孟谨行没有问曲素素为什么去找刘爱宝,没找自己,“你做了什么策划要给我看?” 曲素素没有坐下,甚至表情有点忐忑,把手里紧捏着的一叠纸,双手递到孟谨行面前,“请孟主任指点。” 孟谨行是见过领导打过招呼塞进来的关系户嘴脸的,像曲素素这样拘谨的,他倒是头一次看到。 而且,除了雷云谣,多数时候,温柔内敛的女人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曲素素给了他不错的第一印象,他捏着她的策划文案斜举着看一眼,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这么厚一叠,我估计要看一会儿,站着会腿酸。” 曲素素脸一红,低声说:“谢谢!”继而轻抹衣服后摆,款款落座。 孟谨行起初用眼角余光打量她后,有几分失望,觉得她的坐姿太拘束,像小学生一般双手平放在腿上,与他希望的宣传科长那种开拓奔放的性格有点不符。 但接下去,他的目光完全被吸进了策划案,以至于他完全忘了办公室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看到共鸣处,忍不住还会用手指在桌上敲击一番。 看完整份策划,早已过了上午下班时间,孟谨行却没完全从策划案中抽离出来,摸过烟点上,靠在椅背上又从头梳理了一遍,觉得哪些应该再完善,哪些可以去除…… 当所有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后,烟头已经烫到了他的指头,终于使他意识到,曲素素一直在等他回复。 “呵呵,不好意思,太专注了!”孟谨行赶紧摁灭烟蒂,歉意地说。 曲素素莞尔一笑,“没关系。” 孟谨行拍着方案打算与她深入交流,腹中一阵空鸣使他立刻抬腕看表,“哟,都是午饭时间了!” 他看看曲素素,突然有点为难。 因为对策划案的高度认可,他希望与她一起吃工作午餐,顺便讨论一下,但是雷云谣那傻丫头如果等他回去一起吃饭而不得,晚上又不定要怎么闹别扭了。 他想想说:“我想和你马上讨论这个方案,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中午跟我和我女朋友一起午餐?” 孟谨行的直接,让曲素素有些吃惊。 但她还是接受了。 开着福特,载曲素素一起到县招,在餐厅点好菜,请她稍等,孟谨行上楼去叫雷云谣。 推门进房却意外发现,早已是人去屋空,电视摇控器下压着一张纸条,雷云谣回申城了。 她嘱他安心工作之余,留了三不准则:晚上不准带女人回房间(包括工作谈话)、工作中不准与女下属嘻嘻哈哈、走在外面不准看别的女人。 孟谨行拿着纸条哈哈大笑,说她天真果然天真得厉害! 曲素素看他一个人回来吃饭,立刻问:“是不是你女朋友不喜欢外人一起吃饭?” 敏感果真是女人的天性,他想。 “不是,她有急事,回申城了。” “她不是长丰的啊?”曲素素问了,又连忙摇手说,“我没打听你私事的意思。” “呵呵,没什么,又不是秘密。”他说着边吃边谈起了方案。 曲素素也是边吃边回答他的问题,不知不觉一餐饭吃了个把小时,但是对于方案,俩人却形成高度统一的认识。 “马上来上班吧,我想尽早实施。”孟谨行点起烟说,很快发现曲素素不经意地挥了挥烟雾,“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讨厌烟味。”他立刻掐了烟。 “烟对身体不好,主任还是尽量少抽或不抽。”她红着脸小声劝了一句,接着又回他,“马上上班估计不行,我手上的工作移交需要时间,人事手续办理也没那么快。” 孟谨行一挥手说:“你只要告诉我工作移交要多久?人事手续我会让人去办。” 曲素素看他一眼说:“大概一周吧。” “太久,给你三天。”他说。 曲素素一愣,“太仓促了,不行的……” “我的词典里没有‘不行’这俩字,你要来我这里工作,也得学会说‘行’,否则你就得考虑是不是适合过来。” 曲素素犹豫着问:“你一直这样时而细致时而霸道吗?” 孟谨行没想到她看似柔弱,却会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当即说:“大多数时候我并不霸道,但对于认定并且一定要做的事情,我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霸道。” 曲素素很为难,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接口。 孟谨行已经直接站起来,问她:“我回去上班,需要送你吗?” 曲素素有些仓皇地站起来,朝他摇摇头:“我也直接回单位。” 三天过去。 徐旸带回来的人事资料还在孟谨行的桌上,曲素素也没有按他的要求来上班。 徐旸来过几次,看着桌上的资料,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孟谨行本人对这些资料根本正眼都没有瞧一下。 快下班的时候,钟敏秀打来电话,“我晚上做饭,你来吗?” 回了一个字,就挂了电话。 他在看那份方案,心头有些火气,曲素素果然和其他关系户一般目中无人,说三天不来还真是不来! 徐旸就这个时候又给他电话,“那个叫曲素素的,手续都差不多了,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回来找你签个字。” “我马上要出去,这事先放放。”他站了起来,决定早点去钟敏秀家。 “哎……不是你说要三天办好吗?你今天不签,我来不及在下班前搞定!” “来不及就来不及,又不是什么高端人才。”他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手机烟盒钥匙,拎了外套,锁门下班直奔曙光路。 …… 钟敏秀本指望孟谨行会来安慰自己一番,没想到他根本就是不闻不问,连那一堆人的调动手续被扔回去都没一点反应,这可把她气得不轻,天天在单位发飚。 飚完了,她关上门又一个人想起小男人的种种好,立刻又自怨自艾自己生不逢时,要是晚生十几年,她才不管雷云谣是谁的女儿,非把孟谨行抢过来不可! 她飚了三天,也憋了三天,还是决定投降。 孟谨行电话里虽然惜字如金,只给了她一个“好”字,她却立刻有了阳光当头照的感觉,放下电话就去洗脸,回到办公室又关上门抹粉擦唇一番忙活,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和颜悦色地关照办公室,说有事先走一步,有重要工作就打她手机,没重要事就不要找她了。 当她三步并两步,步履轻盈地离开组织部,空袭警报解除的通知立刻响彻整个组织部,不少人还不约而同站到窗口,对笼罩在她头顶的云彩作进一步确认。 她在菜场买完菜,刚进家门,孟谨行就到了。 他进了门并不说话,先去洗了手,然后坐客厅看电视新闻。 厨房里那位忐忑不安地往外偷瞄,手上做菜的速度比平时快几倍。 好不容易把菜做齐了摆上桌,他虎着脸坐下,端起碗吃一口就眉头深锁,停了数秒又一言不发继续吃。 钟敏秀此时整颗心被孟谨行牵着走,看他开吃了,才戚戚地捧起碗也吃起来,旋即却一口全吐出来,冲孟谨行道:“哎呀,都这味了,你怎么还吃!” 她站起来夺了他的碗,“难吃你不会说啊?” 他抬眼看她,“那你难受会不会明说啊?” 钟敏秀一怔。 “你这回很离谱!”他说着从她手里拿回碗继续吃。 “别吃了!”她再度夺下碗,“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哪里错了?”他现在必须得当一回老师,像训小学生似的把她给训乖了。 “不应该吃雷云谣的醋!行了吧?”她觉得很委屈,气呼呼地坐下来,老大个人,眼泪都跑出来了。 “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他道。 她愣了,“你是说,我可以吃醋?” “吃醋不是问题,表现方式严重有问题!”他瞪她,“明白没?” 钟敏秀瞬间雨转天晴,“明白了,以后保证不再公报私仇!” “光认错还不够!” “还要怎样?” “严厉惩罚!” “不要……啊!” 尖叫声起,撞翻一桌碗盘,随后响起噼啪声无数。 …… 次日,组织部的人惊诧地发现,视工作为生命,连休息天也上班的铁娘子,继昨日早退后,居然请假一周! 据说是摔一跤伤了臀部,只能趴不能坐。 徐旸、刘爱宝一起以探病名义上门,终于让她在那些被扔回来的人事材料上签了名。 第124章突水事件 曲素素第四天也没有出现,孟谨行破天荒有些不淡定,把刘爱宝叫来询问。 “我也不清楚啊!”刘爱宝一脸茫然,“她找到我,说是想来我们这儿工作,又担心自己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在正式见你前,请我先帮她看看方案是不是符合我们的需要。我因为听你提起过宣传部有人想过来,就接待了她。” “就这样?”孟谨行问。 “就这样。”孟谨行挥手让刘爱宝去忙。 难道是因为没让她待在一办一局,把她的手续落在筹建办,她不愿意来? 孟谨行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牵强了点。 他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肖云山,说挺满意这个人,但说好三天来上班,她却一直没出现,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肖云山也是一头雾水,说等问了再告诉他。 荀志刚在下午下班前来电话,“宣传部有个下乡活动是她策划的,按原定ri程,今天下午回来,但不知为什么,一团人到现在都没有返回。” 孟谨行暗责自己什么时候变多疑了,人家果然是手上工作交接不了,难怪嫌他霸道。 “去了哪些地方,都联系过了?”出于歉意,他礼节xing地过问道。 “宣传部说今天最后是从下湾回来,有可能是老省道也不太好走才耽误了。”荀志刚说,“不过,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凤山镇一个人都联系不上。” “下湾?”孟谨行顿一下道,“那段老省道不是封了吗?” “听宣传部的同志说,往那儿走要快,虽然封了,有不少车为了节省车程,还是会往那儿走……哎,不说了,老大叫我。” 荀志刚一挂电话,孟谨行随手就打下湾村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他想起马民他们这帮施工队的人,这段时间在下湾建村级道路,于是又打马民的呼机。 过了五六分钟,有电话进来,声音却不是马民。 “谁找小马哥?”对方的声音无jing打采。 “我是孟谨行,马民的朋友。” “噢,孟主任!”声音主人立刻jing神起来,“你找小马哥是为突水的事吧?” “突水?”孟谨行怔了下立刻追问,“什么突水?” “你不知道啊?”对方充满惊异的声音传过来,“就是隧道外壁的包水破了,积存的水冲破隧道壁,这个在我们施工上叫突水。一般隧道施工中发生挺多的,像这样建成的发生这种现象不太多,反正我是没见过。” 孟谨行心头一凉,“在什么地方?” “就在下湾和观山交界处,老省道30km+450m的麻岭隧道,昨天晚上发生的,十几辆汽车压里面,我们施工队的人都去帮忙了,我拿了小马哥的呼机留守。” 孟谨行很是震惊,这么大的事,从昨晚到现在,县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整个路面和通讯都断了? 不对啊,就算回电话这个人没心眼,马民知道带人去帮忙又知道留人值守,那就更该想到帮忙报jing啊! “现场有zhèngfu领导在指挥吗?” “小马哥他们就是被镇里喊去帮忙的。” 孟谨行再问现场情况,对方都答不上来了。 “谢谢!” 孟谨行挂了电话匆匆下楼,把一直坐在帕萨特上等自己的赵涛叫下来,“开我的车,我们去麻岭隧道,快点!” 赵涛接了钥匙立刻去换车,孟谨行站在楼下马上给荀志刚打电话,“我刚刚得到消息,麻岭隧道昨晚发生突水,十几辆车封在里面,现场情况现在不清楚,我正赶过去。” 荀志刚一听就急了,“昨晚的事怎么到现在才知道?老大现在正接汪副市长的电话,这事……” “我也是打听曲素素他们的行程才知道的。”孟谨行道,“不多说了,你去看着点,他一打完就向他汇报。最好是能联系各相关部门赶过去,我是担心一直没消息过来,可能一个是没通讯,还有个可能是施救有困难,顾不上汇报。” “行,这边我会安排。”荀志刚道,“如有可能,尽量保持联络。” 福特正好在他打完电话时停在身边,他立刻上车吩咐赵涛,“尽量开快点!”随即打传呼台给冯林留言,让他马上到省道入口与自己汇合,又联系曹萍,说自己另外有事,饭局由她cāo控。 …… 就在福特载上冯林的同一时间,县委三号车从佘山别墅开出,驶向麻岭隧道。 十分钟后,章广生的专车与另三辆jing车,交通局、安监局、公路局、路政大队以及消防大队的车辆,同时离开各自的单位,从不同的方向驶往麻岭隧道。 凤山镇党委办主任夏江风,终于打通了方天岳那只关了将近一天的手机。 半小时后,肖云山尚未与汪秋实通完电话,翁灿辉的电话打到他手机上,声sè俱厉命令他立刻赶往麻岭隧道事故现场。 ……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福特终于驶近麻岭隧道。 孟谨行从车上望去,有一些村民模样的人,拉着结有小红布条的长麻绳,权当jing界线。 jing界线内,停了几辆小车,jing界线外,有被拖出外面的毁损车辆。 “都是凤山镇的牌照。”冯林看着小车的牌照,皱眉说,“他们早来了,怎么不吱声?” 孟谨行一言不发,和他一起下车,往隧道走去。 “你们哪儿的?”一位中年村民jing惕地打量孟谨行和着jing服的冯林,上前一脸严肃地盘问。 另一头有一正冲着山坡尿尿的,回过头瞟了孟谨行他们一眼,立刻抖抖身子,拉着裤子就跑过来,“孟主任!” 孟谨行发现是小江北,立刻问,“里面什么情况?” “救了二十多个人,有四个受伤的,另外有两个死了,还有辆车压在最里面,车上有一个在里面失踪了。” “谁在里面指挥?”冯林问。 起先来盘查他们的村民说:“镇里的几个副镇长都在。” “方书记呢?”冯林朝塌掉的隧道口看了一眼。 孟谨行已经往里面走,冯林立刻跟上去,小江北和那个村民都跟在后面,那村民回道:“听说方书记去申城了。” 孟谨行猛然想起,雷云谣说过,方天岳这些ri子老往她家跑,不禁摇摇头。 隧道里面一片狼籍,到处是突水带来的泥渣和砂砾,姜庆chun等人就站在临时清理干净的隧道入口处,看到孟谨行带着冯林赶到,都是吃了一惊。 “孟主任!”姜庆chun毕竟老辣,短暂的惊讶后,立刻一脸沉重地迎了上来。 “老姜,情况怎么样?”孟谨行一边询问,一边推手拒绝了张继贞递来的烟。 “总算还好,该救的都救出来了。”姜庆chun说。 孟谨行立刻注意到,跟在身侧的小江北看姜庆chun的眼神带着愤sè,想到他刚刚说有一个失踪,立刻问:“你确定都救了?” 姜庆chun咳了一下,回身问张继贞和其他几位副镇长,“是没有了吧?” 几个人看看他,然后相继点头。 孟谨行手一挥道,“一起进去再看看。” 凤山镇的一帮人脸上立刻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姜庆chun则道:“里面淤泥能陷你半条腿,而且人都出来了,你就别去了。” “清理工作谁在做?”孟谨行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姜庆chun无奈地跟了两步,“请了陈运来的施工队在帮忙……” 越往里走,淤泥越深,姜庆chun所言非虚。 小江北递了根木棍给孟谨行让他一边走一边探路,孟谨行只看到零星几个人在清理,并没有见到马民。 他回首看到除了冯林、小江北,其他人都没有跟上来,拢眉问小江北:“马民和其他人呢?” 小江北朝姜庆chun那里远远望了一眼,低声说:“姜庆chun骗你!马民想把失踪的那个找出来,但是他们这帮当官的,非说里面淤泥太深,车砸成那样,就算没被泥陷死,也被车压死了,硬是不让他带我们找。失踪的还是一孩子,老妈儿哭得死去活来就差跪下了,这帮狗养的,愣是不同意再找,最后还让派出所把那老妈儿连同伴都抓了,马民和其他几个帮他们讲理也一起让逮了。” 小江北注意到孟谨行瞟了他一眼,立刻解释,“我当时帮詹副镇长的家属去拦车了,回来才知道的。” 孟谨行挥下手,“不用解释。詹副镇长的家属也是从隧道救出来的?” 小江北这下声音更低了:“那是詹副镇长的老妈子,他们车上的人一个都没事,就是车胎爆了。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却愣说自己心脏病犯了,要我们替她找车回佘山!” 冯林立刻说:“其他伤亡人员呢?” 小江北低头道:“死掉那两个,派出所说找不到身份,让在附近山头就地埋了,受伤的那几个我不清楚。” “简直是乱弹琴!”孟谨行怒不可遏,回身指指冯林,“你立刻去找人手,一部分来这儿找孩子,另一部分去把死者挖出来送殡仪馆,并把他们的身份弄清楚,尽一切可能联系家属!还有,让派出所马上放了孩子的母亲!” 冯林答应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孟谨行跟小江北道:“我俩先进去看看,你大致位置清楚吗?” “就是那里!”小江北将手里的应急手电照向前方十多米处一辆被压住的小车。 :颈椎病与偏头痛同时发作,对不住各位,九月需要缓口气。十月下旬更新调整,周一至周五每天双更,时间为0、8点;周六周ri为8点单更;加更标准不变。 第125章隧道救人 在黑暗的隧道中,发散的手电光线并不能帮助二人视物,孟谨行将手里的木棍往前探了探,发现每前进不到半米,淤泥深度就有所增加,到车子附近,以他的身高,泥也会没到腰部,如果失踪的孩子年龄很小的话,存活的机会的确不大。 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愿意什么都没做就放弃搜救。 “小江北,你去把外面当jing界的绳子拿来,再带个把人过来。”孟谨行说。 小江北立刻把手电交他手里,自己摸着黑出去了。 孟谨行打着手电往四处照了照,又俯身捞起一把泥渣漏尽水分,仔细看那些砂砾。 水电光照shè下,部分砂砾泛着晶体特有的光芒。 他的脑海中不时盘旋着马民施工队那位工人的话,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个建成多年的隧道突水? 这一带的采石场因为景区开发都停采了,景区的施工建设也尚未开始,会不会是最近才下过雨,包水超饱和? 他正出神,小江北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弯腰撑腿在那里喊他:“孟主任,那些混蛋不让我拿绳子,冯所也还在洞口跟他们吵架!” 孟谨行一听就火了! 砂砾被他随手揣进裤兜,然后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问:“冯林跟他们吵什么?” “那些混蛋说搜救工作他们已经完成了,现在只要封道不让社会车辆过来就行,派出所jing力有限,目前都在劝说不明真相的群众离开这一带,没空来帮手,叫冯林不要瞎指挥!他们还说,领导正在路上,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做,县领导来了会有具体指示……” “放他娘的屁!”孟谨行听不下去,加快了在淤泥中行进的速度。 姜庆chun等人正与冯林争执得不可开交,看到孟谨行半身泥浆出现在面前,不由自主,眼神都缩了一下。 孟谨行直接走到简易jing界线前,拔起树杆子一抖,整根麻绳呈弧线腾起来落到他手里,他拿了绳一边朝洞中走,一边对冯林吼道:“让赵涛开车,去派出所给我把人拉出来,哪个敢拦,你们就给我直接铐了,出了事我负责!” 姜庆chun等人目瞪口呆。 詹福辉不是桑榆出来的人,只听说过孟谨行行事作风隐忍内敛,前些天又见他降下身段到凤山镇拜访方天岳,心里认定孟谨行不是个有血xing的人。 见他发作嘶吼,只当是作秀给他们这帮凤山镇的人看,当下就朝另三位龙平、佘山出来的副镇长使眼sè,四人一起朝孟谨行围过去。 “孟谨行,注意你的言辞!”詹福辉说,“能救的都已救出来,你进去纯粹是浪费时间,还可能造成个人的生命危险!不让你去,是为你好。” “是啊,你自己不要命,不要害我们跟你倒霉!”副镇长甲yin恻恻地说,“到时候你倒牺牲成就一世英名,我们却因为你背一辈子骂名。” 副镇长乙立刻跟上:“你要逞英雄,应该早点来现场,或者等领导来了再演练也不……”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感到火辣辣一阵疼,孟谨行手里的麻绳,结结实实在他脸上扫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孟谨行怒目喝骂:“没有人xing的东西,你们枉为一方父母官!” 这些人平时对百姓作威作福,骨子里却都是欺软怕硬的货sè,孟谨行这一麻绳抽出去,让他们直接体会到这位筹建办主任并非一味隐忍的人,而且发起怒来真的是说动手就动手! 当即退立一旁,敢怒不敢言,看着孟谨行的背影消失在隧道的黑暗中。 孟谨行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即扑入淤泥中,他不知道这一耽搁,失踪的孩子还能不能找到,更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命大得足以等到自己把他救出来! 小江北紧紧跟在孟谨行身后,眼中尽是钦佩之sè。 前一次半途溜掉的中年村民带着两个看守jing界线的村民也跟了进来,准备一起帮忙拉麻绳给孟谨行当后援。 腰上绑着打上结的麻绳,孟谨行将手电咬在嘴里,握着木棍,探着深度,一点点靠近那辆小车。 正如小江北说的,车里没有人。 他四下打量,隧道的另一头已经因为突水封死,并且由于地势一路向下,封死的那头洞口处于最低位,突水涌进隧道的泥浆都涌向低处,如果孩子被冲到下行方向,那是绝无生还之望。 就是孟谨行想下去把孩子的尸身捞出来都没有可能。 那是灭顶! 他站在齐腰的泥浆中,比当初在小凤山救罗阿婆老夫妻时,更感到一种强烈的心痛! 天灾与**,总能把人逼到绝境! 小江北远远地喊过来,“孟主任,你小心点,实在不行就回来!” “知不知道娃子大概多高?”他向小江北喊。 “只知道是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娃!”一位村民回他。 孟谨行吸口气说:“我再往前走走。” 他现在就希望孩子长得高些,并且没有被一直卷到下方。 内心如焚,但为了尽可能不遗漏,他只能沿着整个隧道横向来回搜索,手电不时能照到没拖出去的汽车,摩托车,甚至是拖拉机。 泥浆已经没至孟谨行腰上两寸! 浮在表面的泥水齐至胸口! 孟谨行的胸中布满寒意,水中的压力连同胸腔中的愤懑,焦虑,失望,无助……都一起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转到一台冲翻在隧道壁近旁的拖拉机边,靠着倒竖的车身,看着隧道深处没顶的泥浆,整个人都淹进了悲哀中。 再往前,泥水会没过他的脖子,连他自己都不能确保安然无恙! “救……命……” 孱弱的呼救声突然钻进他的耳朵。 他浑身一震! 幻听? 他竖起耳朵。 “救……命……” 是人声! 有人在呼救! 声音来自拖拉机背面! 孟谨行激动地几乎落泪!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他大声喊出的同时,往拖拉机背面移动,“不要说话,保持体力!” 他看到了! 在拖拉机竖起的翻斗与隧道壁之间的夹缝中,手电光照到一张稚嫩的脸,浑身泥浆坐在肩膀上…… 孟谨行四肢百骸一阵颤栗! 那孩子下面的泥浆中还有一个人! 他拼命地靠过去,把孩子抱到怀里,想把下面那人同时拖起来,但那身子沉得像灌了铅,毫无一点生气。 “叔……叔……很……很久……没说……话了……”孩子吃力地吐着字。 孟谨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在孩子的脸上。 “别怕,叔叔带你出去!” 孟谨行吸一下鼻子,紧搂着孩子,开始向外挪动。 小江北等人逐渐看到孟谨行从黑暗深处走出来,尤其当看到他手上抱着的孩子时,小江北立刻跑进泥浆去接人。 …… 冯林与赵涛在半道就先后遇上了姜德才和章广生的车,调头一起赶回麻岭隧道。 姜德才一脸沉痛地下车,双手叉腰站在洞口,听姜庆chun、詹福辉等人汇报事故经过、凤山镇在家干部英勇施救的壮举,以及孟谨行、冯林事后赶到,胡乱指挥搜救工作、动手打骂干部的恶劣作风。 听完汇报,他高度表扬了凤山镇大部分班子成员,在这次突发事故面前,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与果敢!并且严厉谴责孟谨行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土匪工作作风! 他表示,回县委将要求召开临时常委会,对方天岳在事故发生期间脱岗提出严肃批评,更要追究孟谨行作为筹建办主要领导的领导责任! 随后赶到的章广生,站在姜德才身侧,目光深沉地看着隧道深处,面无表情地听姜德才做着正确指示。 冯林听得忍无可忍,陡然插嘴:“什么叫个人英雄主义?什么叫土匪作风?我看是凤山这帮畜生草菅人命才对!” 姜德才猛然转身,目光yin冷地刺向冯林,“你就是冯林吧?上次齐家坝打村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更不知道什么叫组织纪律了!” 冯林不屑地瞥他一眼,“你还代表不了整个组织!” “你!”姜德才气得七窍生烟,转脸看向章广生,“广生啊,这还是我们的人民jing察吗?” 章广生没接他这个问题,而是冷静地说:“让我带来的人,再进去看看情况吧。” 姜德才直觉一口痰堵在了胸口,脸刹那憋得像猪头。 章广生开始向身后的干jing布置任务,突然冯林喊了声“出来了”,就朝着洞口飞奔过去,站在远处的赵涛也同时发力赶上。 章广生凝眸朝洞口望去,一个高大的泥人,怀抱着一个小泥人,步伐有力地一步步走来,他的身后留下长长一串泥浆脚印。 姜庆chun的脸颊抽动着,眼角余光瞥到詹福辉的嘴唇正一阵阵地哆嗦。 孟谨行把孩子交给围上来的jing察,“最好再组一队人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死亡的人,不排除还有个别幸存者。” 章广生闻言从兜里摸出一条手帕给孟谨行,自己则立即指挥人进行第二轮搜救。 因为现场人手、工具都有限,干jing们在小江北的指点下,就地取材,学孟谨行先进行简易搜救。 一队人刚进入隧道,由安监局、交通局、路政队、消防队、卫生等部门组成的车队,在县委一号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赶到了。 第126章山雨骤来 由于现场只有孟谨行曾深入到隧道内部积淤最深处,如何展开最正确高效的搜救,他的意见就显得极为重要。 顾不得满身泥浆,孟谨行蹲在路边,把交通局带来的隧道施工图纸铺在地上,在上面一个个作标记,就他估计的泥浆深度,周围的隧道破坏程度等等,都一一标明。 后他站起身说,“隧道出口处应该设法尽早打通!那个位置已全部没顶,水最初涌进来的时候,很可能有人、车被卷过去。据那娃子说,他和司机就是跑错方向,跟着水跑才会被困住的!” 作为临时设立的事故指挥部总指挥,肖云山神sè凝重,根据孟谨行提供的情况,快速向全体参与搜救的人员布置了任务。 麻岭隧道突水事故发生将近18小时后,长丰县的搜救行动正式全面展开。 孟谨行直到此时,神情才略微放松一些,向肖云山要了一支烟,靠在山坡上大口大口吸着。 他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那孩子坚持要告诉他事发时的情况,他的气息那么弱,说两个字就要喘上很久,并且流着泪请他帮忙找他妈妈。 他立刻用目光搜寻到章广生,扔了烟走过去。 “章书记!”孟谨行在章广生身后喊了一声,“手帕洗干净再还你。” “没关系。”章广生回头看他一眼,“你本人没事吧?” 孟谨行摇摇头,“刚刚救出来那娃子的老妈儿,和一批在这里帮忙搜救的施工队人员,你能不能让凤山派出所放他们出来?” 章广生猛然侧过头看他,“他们为什么在派出所?” 孟谨行朝姜庆chun等人扫了一眼,叹口气道:“先放人吧,至少该让娃子的母亲马上去医院,那个小车司机为救娃子去了,对娃子的心灵冲击很大,现在最需要大人在身边。” 章广生目光一寒,朝自己的司机招招手,“你替我跑一趟凤山派出所,让齐雄来见我,同时把从这儿抓去的人都给我放了!” 司机快速离去,章广生与孟谨行都没再言语,默默互相点了烟,站在路边。 肖云山的车成了临时办公场所,各搜救小组的信息不时反馈过来,隧道中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尸体被抬出来,送上救护车。 肖云山无力地在车里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从政以来,遇到的最大事故! 不仅如此,这还是他从政以来最大的耻辱! 作为县委书记、县长,他竟然在近17小时后才知道事故发生!而他所接到的通知竟是市长传达的!他到现场的时间整整晚了县委副书记书记和县政法委书记半小时! 半小时,从搜救生命来计算,它将远远超出其本身具有的时间意义! 半小时,从政治斗争来计算,它完全可以让很多事情发生质的改变! 肖云山睁开眼,看向窗外,那一具具陆续被抬上车的尸体,像一块磐石压在他胸口。 翁灿辉的怒吼盘旋在他的耳边:“……如果这次事件因为你的疏忽而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你就等着我撤了你的职!” 他长叹一声,看向yin霾笼罩的山顶,又将是一场暴雨腥风啊! …… 整个搜救工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全部结束,参战人员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登上车离去时,隧道另一端的洞口终于打通,奔泄而出的泥浆中,时不时地露出几具尸体。 截止这一刻,第二次搜救发现死亡人员十一人,没有找到任何幸存人员。 回长丰的路上,孟谨行接到章广生的电话,说医院传来消息,小男孩因肺部形成不可逆的纤维化和呼吸衰竭,不治身亡,今天正好是他十四周岁生ri。 两行泪水滑下孟谨行刚毅的面庞,将板结在脸上的一层污泥冲出两条沟壑。 驾车的赵涛猛吸着鼻子,冯林怒道:“这帮畜生应该上绞架!” 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 孟谨行紧抿双唇在心里发誓,他要为小男孩、为那些本可以活下来的生命,索回公道! 天悲悯地下起雨,一阵紧过一阵。 福特穿行在山道上,如同出鞘利剑,无惧风雨肆虐。 …… 赵涛按孟谨行的吩咐,将车开到长丰县医院,孟谨行与冯林下车直奔停尸房。 他们在门口遇到了那位悲痛yu绝的母亲,几位女jing在一旁安慰她。 陪伴这位四十出头妇人的,还有一位看上去颇为干练的五旬妇女,得知孟、冯二人的身份,立刻千恩万谢,“……县里的jing察告诉我们夫人的,是孟主任坚持把小冬带出来,才使夫人能见上小冬最后一面!” 听其口气,这该是位保姆。 妇人此时强忍悲痛,抬起脸看向尚是泥人的孟谨行,哽咽道:“大恩不言谢,孟主任的恩义,ri后我与爱人定当重报!只是,现在请二位原谅我失子之痛,礼数多有不周。” 质彬彬的话语,与女人温婉的脸庞上透出的悲戚结合,令停尸房外的气氛更显苍白与悲怆。 孟谨行没有多言,而是用手机给刘爱宝打电话,想让她帮忙打点后事,才拨出两个数字,他愕然发现走廊那头,曲素素一身零乱地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孟谨行合上手机迎上她问。 曲素素见到这个满身板结泥块的泥人,先是吓了一跳,听到他的问话中特有的霸道,立刻意识到眼前之人是孟谨行。 “我和这位秦女士一同被带去派出所的。”曲素素说。 孟谨行一愣,“他们也是你们下乡宣教团的人?” 曲素素摇头说:“不是。我和同事跑散了,碰到她们发疯似地冲回去找儿子,我怕她们出事,就去请jing察帮忙。谁知……” “怎么样?”孟谨行的确想知道当时现场的真实状况。 曲素素却有些不愿意说,眼神躲闪着,“jing察也是怕她没救出儿子,自己也陷在里面,才把她们带回去的……” 保姆听了,突然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单子,“这位小姐,我们和你素昧平生,虽然你一片好意,但我们不需要你帮忙,你请回吧!” “阿姨……”曲素素委屈地叫了一声,目光触及秦姓妇人的眼神,她立刻闭了嘴,搓着手朝孟谨行看看说,“那我先回了,我家人打了好多电话找我了。” 孟谨行浓眉深锁,看着慌忙离开的曲素素,对冯林低声说:“你去送她,顺便多了解一点情况。” 冯林离开,他重新拨打刘爱宝电话,让她立刻在一办一局挑几个能干点的,到县医院来帮忙。 电话打完,手机恰恰没电。 保姆在边上又好一阵谢,孟谨行道:“阿姨不要再说谢了!听口音,你们是外地过来的,本是长丰的客人,却让你们经历这样的悲痛,作为当地干部,我内心愧疚啊!” 保姆立刻说:“同样是干部,同样是jing察,行事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就说刚刚那姑娘,说自己是你们这儿宣传部的,让我们相信她,她很快会叫jing察来帮我们。可事实呢?jing察哪是来帮我们的?我们要救亲人,他们不但不帮忙,还一个劲地阻止,最后干脆把我们弄派出所了!” 秦姓妇人在保姆手上轻摁一下道:“这些都不要说了!孟主任忙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过,还是让他快回去休息吧。你给我找纸笔来。” 保姆去找纸笔,秦姓妇人抬头道:“小孟主任,我打算尽快将儿子火化,带他的骨灰返回京城。但是,遇难之人身无长物,你能不能安排人手来帮忙的同时,帮我和阿姨办理返京事宜?”她解释道,“我们的身份证件钱物全遗失了。”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孟谨行立刻点了头。 保姆很快拿了纸笔回来,递给秦姓妇人。 秦姓妇人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和两个手机号,然后递给孟谨行,“这是我和我爱人的手机号,你哪天如有需要,可以打这两个号码找我们。” 孟谨行心里难受,接过纸张,只略略扫一眼“刘战”、“秦婉华”两个名字,便将纸张折好,夹在手机翻盖内,朝秦婉华点点头,“那我失陪了,还请节哀!” 秦婉华同样点头回礼,与保姆目送他离开后,再度陷入悲泣之中。 孟谨行回到县招,把全身冲洗干净走进房间,给手机换了块电板,很快,屏幕上跳出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翻看号码,有雷云谣的,有钟敏秀的,有曹萍的,还有一帮兄弟的,最多的是肖云山和荀志刚。 他想了想,拨给肖云山,电话关机。 打荀志刚,也是如此。 再看他们的来电,都在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他手机正好没电之后几分钟内。 他皱眉试着打钟敏秀电话,又是关机! 想了一阵,他拨了曹萍的手机,通了! “哎哟,你总算开机了!”他还没说话,曹萍就开了机关枪,“你没事吧?翁老板亲自来长丰了,县里四套班子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他抓了开会。” “有没有通知我开会?”他立刻问。 “肯定啊!”她说,“你赶紧去县委,徐非凡找你倒把我电话打爆了!” 他扔了手里的毛巾,胡乱穿上衣服,抓了车钥匙,飞奔出门。 第127章集体逼宫 下午四点。 长丰县委二号大会议室内,气氛沉重。 孟谨行进入会议室时,头发上还滴着没有擦干的水。 满脸怒气的翁灿辉瞟他一眼,冷冷道:“你还有时间洗澡!” 孟谨行一震,极度不爽地吞下这句批评,冲偷偷朝他招手的荀志刚走去,在靠墙的位置刚坐下,就听翁灿辉威严的声音再度向他砸来:“坐前面来,躲那里怕我批评你吗?” 孟谨行无奈,只好重新起身到会议桌桌尾坐下,目光扫开去,呵,到得还真够齐全! 市里和事故处理有关的部门领导全在座,县委四套班子领导一个不拉,凤山镇四套班子也悉数到会,就是示范区筹建办才来了他一个人。 再看这些人的脸sè,一个个全是霜打的茄子,连肖云山也不例外,显然都是刚刚挨过翁灿辉的批。 这让从事故发生后一直满腔愤怒的他,心里微微有了些舒畅。 但是,仅仅批评还是太便宜凤山镇那帮人! 他这边还在兀自生气,翁灿辉的大炮却向他轰了过来。 “作为示范区筹建办主任,孟谨行,你都干了些什么?”翁灿辉大声质问的同时,大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要权力你比谁都积极,市县领导也给予你充分的信任,你却辜负了所有人对你的期望!” 孟谨行先是发怔,继而窝火! 从知道事故开始,他一刻不停,为搜救抢到了宝贵的时间,怎么到最后,自己反而变成罪人了? 他瞅到了方天岳嘴角的那抹冷笑! 是了! 现在示范区的管理权限在筹建办,也意味着麻岭隧道成了示范区的管辖范围,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样大的事故,筹建办主任自然难辞其咎! 孟谨行感觉自己背后吹起一阵冷风。 历来,出现任何事故,除了主要责任人要承担行政或刑事责任外,主管领导必然要承担相应的领导责任,严重的丢官都不稀奇! 先前忙于搜救,他根本没时间细想,姜庆chun等人为何敢于不展开全面施救,为何前一晚发生的事故到第二天下午还不上报? 原因就在于此! 他们都在现场搜救,有足够的理由表明他们作为凤山镇的班子成员,已经用了最大的力量配合筹建办的工作,实践了肖云山在示范区从凤山镇分立的会议上对他们的指示——无条件支持! 他虽然到了现场,但他去晚了,而且人手不够、准备不足,导致救援拖延,充分显示出他领导能力的低下,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薄弱! 果然,翁灿辉讲话的字字句句,无不切中在孟谨行的这些推测上,他道,“……我作为市委副书记、市长要对这次事故发生后的搜救工作作出检讨,你们长丰县委班子更应该对干部的不当任用作深刻检讨!对于这样不称职的干部,我的建议是——就地免职!” 孟谨行的脸sè瞬间惨白。 他即使能猜到姜庆chun等人yin暗的用心,但却万万想不到翁灿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刷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我不服!” 翁灿辉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起立顶撞,一怔之下,犀利的目光如刀锋直插孟谨行胸腔,“这个决定即时生效!谁替他求情,一同免职!”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不少人都把目光悄悄瞄向肖云山,无论友敌,都想看看肖云山对于爱将被灭会作出什么举动。 肖云山在会议之前已在自己的办公室,被翁灿辉狂斥一番。 并且,翁灿辉会前已就事故原因定下了天灾的基调,以肖云山对孟谨行的了解,这样的基调在没有事实证据的支持下,孟谨行必然会给所有领导制造出一系列麻烦来。 换届工作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容不得任何关节再出现任何问题。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桌尾的孟谨行。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政治永远下的是大棋,棋盘上任何一颗棋子,当它失去作用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放弃,必将深受其害。 “我支持市委的决定。”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令孟谨行跌落冰窖! 一种强烈的背叛感,牢牢地抓住他,令他的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出父亲被免去都江市副市长那天的表情,他瞬间明白了被一个充分信赖的人出卖,是一种怎样的锥心之痛! 他怒极反静,慢慢坐了下来。 人处危时方显情之真假。 他倒要看看,还有哪些人,准备踩着他的尸身爬上去! 钟敏秀脸sèyin沉地站了起来,她一眼都没有看孟谨行,而是直直地看着翁灿辉,用冰冷而坚定的语调说:“翁市长,如果对孟谨行就地免职是您的个人意见,我希望您三思!如果这是组织意见,作为一名普通党员,我拥护组织决定!如果,孟谨行同志的任命是错误的,作为县委常委、县委组织部长,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和考察责任,所以,请组织考虑,同时免去我的职务!” 孟谨行的心抖了一下,这个女人,关键时候确有铁骨! “钟敏秀同志,请注意你的身份!”翁灿辉对肖云山的表态是满意的,却没料到钟敏秀会斜刺里杀出来,力挺孟谨行,“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对组织的威胁!” 钟敏秀冷然一笑:“既然我已经提出这样的请求,组织上任何批评我都接受。” 翁灿辉大怒:“你以为组织上会接受你的威胁吗?好!我同意你的请求!” 会议室立刻起了一阵小sāo动。 十分钟之内,不仅免了风头正健的正科干部,还把组织部长都免了,翁灿辉还真是下得了狠手。 在座所有人都还记得,在不久前市府专题会上,就是这个强势市长,还大力支持过孟谨行,这风向也变得太快了吧? 方天岳以及姜庆chun等人,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蜜舒爽。 没想到,一个麻岭隧道突水事故,不但把孟谨行彻底扒了下来,竟然还连带着削掉了组织部长,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个时候,他们觉得在孟谨行到会前挨的一番骂,与孟、钟二人的免职比起来,那可真是花拳绣腿没一点力道嘛! 翁灿辉对自己免孟谨行职这一点,不存在任何担忧,即使葛云状动问,最多找个小乡把他扔过去就解决了,也免了他自己心底深处的一些担忧,倒是钟敏秀,他话虽这么说了,心里却清楚得很,没有葛云状点头,免了也是白免,人事那可是葛云状的地盘,还轮不到他大耍威风。 为免再度节外生枝,他决定宣布结束会议。 然而…… 章广生突然也不温不火说话了:“葛市长,我得说两句,不然骨鲠在喉!如果说,这次的事故在搜救方面有责任,那不仅仅是示范区筹建办一家的责任,我们在座的都有责任。至于说到领导责任,我们县委一班人,似乎都比孟谨行官高一级吧?怎么处理都不该先处理到他头上。” 肖云山的眼皮跳了一下。 钟敏秀终于坐下来,朝孟谨行远远望了一眼。 章广生话音刚落,邝阳立刻接道:“不错!广生同志说得对,要说承担责任,我们县委更应该承担。” 何淼与杨枫同时瞟肖云山一眼,相继表示大家应该冷静,支持市委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谈培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大声说:“我支持小钟、广生和小邝的意见!” 肖云山突然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火烧火燎的烫,目光不由自主移向还未表态的顾梦柯。 顾梦柯的心里正激烈斗争,他没想到章广生也会跳出来支持孟谨行,但当几个常委都表态后,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表态,而是已经发展为顺势而上的斗争! 钟敏秀的用意,他猜不透。 但是以他对章广生的了解,这绝对不是章广生惜才保护孟谨行,而是章想利用这个机会,把责任引向肖云山! 县委集体承担责任一旦形成意见,就会成为目前同时坐着县委一、二把手两把交椅的肖云山,在高速航行中突然遇上的暗礁,沉船很可能会变成分分秒秒的事情。 而对于一个被拉下权位的人来说,在最关键时刻出卖爱将的做法,会成为肖云山永远洗不脱的污点,将没有人再会愿意替他奔走效力谋图翻身。 从这个意义上说,顾梦柯知道自己应该坚决地站在章广生这边。 但是! 他是从郑三炮阵营反出来的人,哪怕郑三炮受了审,一般人却不会宽待他的反水,如果他再度踩肖云山一脚,帮了章广生,却未必是帮了自己。 帮与不帮,现在对他来说都是死路。 既然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做个彻头彻尾的墙头草又有何不可? 他选择了——帮! 到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发言的姜德才后悔之极,为自己没有抢在章广生前面捞孟谨行一把而懊恼! 比起彻底毁了孟谨行,他当然更希望有机会把孟谨行笼络到自己麾下,那是个一往无前的将才啊! 可惜肖云山胆子太小,在关键时刻不敢拿自己头上的乌纱赌一把。 不过,就算落后章广生一步,大势所趋之下,他理所当然要站在多数人这一边——墙倒众人推嘛! 翁灿辉气得发抖,长丰这帮人竟然公然叫板,他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指着章广生道:“你们这算什么?集体逼宫?” 第128章天地为庐 章广生在常委的一圈表态之后,俨然成了中心人物。 他在长丰经营十多年,经历贾天德、郑三炮先后倒台,能够依然屹立不倒,其政治眼光与手腕,本就已是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翁灿辉的暴怒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姿态,根本不足虑。 他态度平和地回应道:“翁市长息怒!我们只是恳请组织上给年轻同志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你既然能让脱岗连现场都没到的小方同志改过,怎么就不能让小孟也拥有同样的机会?实在一定要找个人承担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大家都不要再争论了!” 章广生不仅拿方天岳跟孟谨行作比较,还愿意以自己的职务保孟谨行,让方天岳大愕之余,看孟谨行的目光更加充满怨恨。 他丝毫没有想到,在这场事故中,他和孟谨行一样,都是被算计的对象。 肖云山意识到自己在长丰大势已去,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抱臂于胸,仰头闭上了眼睛。 大厦倾于一夕间呐! 翁灿辉虽然强势,但也不是莽撞之人。 他今天对孟谨行作出的免职决定,是顺势而为之下的临时决定,有其过往动因,但现场因素绝对占了上风。 不过,钟敏秀扰了他的局,一切都走了向。 堂堂市委副书记、市长,被一帮县委常委搞得骑虎难下,的确让他很难咽下这口气。 但是,他又的确没有绝对权力摘掉这些人的乌纱,至少连理由也不够充分。 何况,他定了天灾的基调后,等于投鼠忌器,把自己和这帮人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尤其,他也明白了章广生等人的用意。 肖云山与孟谨行这两个人,如果让他选择,他会坚定地选择埋葬孟谨行! 肖云山虽然有些政治头脑,但为人自私,对乌纱极其看重,为了顶上乌纱,常常会作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这样的人只要拿住他的帽子,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孟谨行不行! 这个人的xing格在隐忍中透着坚韧,辅以其才华与眼光,未来必是一匹前途不可限量的千里驹。 关键还在于孟谨行最不同于其他人的一点,此人对钱的态度天生超然,利益很难捆绑住他,虽然他也看重仕途,却比肖云山有底线。 对于一个有底线的人,掌握他并不容易。 所以,只要有选择的机会,他必然会一击击垮孟谨行。 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肖云山杠这个黑锅。 作为葛云状的亲信,在关键时刻却出卖了葛云状的未来女婿,他也很想看看,葛老大会不会像肖云山刚刚那样,也来一出挥泪斩马谡? 盘算停当,他的脸sè便缓和下来,重新坐下拿起茶杯,慢慢地喝着,借以调整酝酿情绪,同时恢复塑造会议气氛。 翁灿辉的举动,使每个人都感到很紧张。 姜德才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兴奋,这是他们盼了多少年的事情,让那张代表着长丰县最高权力的一把手交椅空出来! 在经过那么多的斗争之后,希望不但就在眼前,还一空空出两把椅子! 并且,通过这次的表态,他们自认与孟谨行之间又创造了握手言和的机会。 美妙啊! 会议室内的紧张气氛就在翁灿辉盖上茶杯盖那一刻,达到了顶点,所有人,包括孟谨行,都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像等候审判的囚徒,等待翁灿辉作出最后决定! 翁灿辉的目光一寸一寸挪过每一张脸,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在心中冷笑,哪怕你们长了胆子敢挑战我的权威,最后决定取舍的还是我,不是你们! “同志们……” “市长,您的电话!”徐非凡在他刚刚开口的时候,突然神sè紧张地递上电话。 翁灿辉把秘书的神sè看进眼底,心里画起问号,接过电话,只“喂”了一声,倨傲的神态立刻收敛,人也弓着背站了起来,步出会议室,态度恭敬地接着电话。 满满一会议室的人,都充满好奇地望着门口。 是谁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又是什么样的人,能令翁灿辉低下头恭敬待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姜德才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期盼着翁灿辉快点把那把大刀落下来,要么斩断他的希望,要么解救他腾升。 章广生握笔低头在本子上疾笔书写,字迹缭乱一片。 钟敏秀的心始终堵在嗓子眼上,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谁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她只关心谁能让她的小男人度过这一关。 方天岳的目光始终在一脸沉静的孟谨行脸上游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是这么好命? 他在葛云状身边近三年,费尽心机想追雷云谣,却连一个好眼sè都没得到过;像狗一样讨好雷卫红,换来雷红卫替他争取的凤山镇党政一把手的位置,却落得个有名无实;走遍长丰每个角落,为葛云状出谋划策希图能得到重用,却连一句表扬都没捞着过…… 罄竹难书,罄竹难书! 他咬牙切齿地诅咒葛云状一家,诅咒有眼无珠的肖云山,诅咒那些帮孟谨行的人! 孟谨行此时已经镇静下来,会议的形势在他心里也有了充分的估计,他不清楚翁灿辉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但他相信,到了这一刻,翁灿辉不可能再坚持决定。 他把目光投向那个不时望向自己的女人,心里充满感激,如果没有她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形势未必会朝自己有利的一面发展。 他相信包括章广生在内,后来每一个挺自己的人,都只是因势利导罢了,只有她,遵从了内心对他的支持。 二十分钟过去,翁灿辉依旧没有走进会议室,原本安静的众人开始变得焦虑,开始担心会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一些人心里更是有些隐隐的害怕,害怕事故的基调被推翻。 一直闭着眼的肖云山忽然睁开了眼睛。 急转直下的形势令他一时失了分寸,但迟迟没有返回的翁灿辉却给了他一个清醒的机会! 别人害怕的东西,他也曾经害怕! 但他的船触礁沉没前,难道不能再拉上个把垫背的? 他的嘴角浮上冷笑。 会议室内泛起浓浓的不安情绪,徐非凡走了进来,“市长说,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去忙吧。” 所有人都哑然! 怎么就成了不了了之呢? 章广生第一个叫住收拾东西要离开的徐非凡,“徐秘,今天的会议纪要……怎么总结?” 徐非凡朝他摇摇头,“市长没有指示。” 没有指示? 窃窃私语之声立刻充斥会议室的角角落落。 那到底孟谨行撤还是不撤? 救延误责任由谁承担? 这些没有结论,接下去的工作如何开展? 除了肖云山、钟敏秀和孟谨行,每一个人都仿佛从云端直坠而下,难以接受这没着没落的结果! 章广生第一个采取行动! “我去市委找葛书记负荆请罪!” 他要把今天会上的成果落到实处,否则未来处境堪忧! 众人反应过来时,他早已消失不见。 肖云山朝荀志刚点点头,“你去备车,我们也去市委!” 钟敏秀与孟谨行对视一眼,先后离开会议室,不约而同走入平时不用的消防楼梯间,孟谨行在后面追上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密集的吻如同雨点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他没有语言,只想用行动告诉她,他感激她今天的勇敢! 楼梯间里没有灯光,两具热切的躯体被各自的内心焚烧着,点燃起所有的火焰吞噬彼此。 他用全身的力量把她挤压在墙上,完成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碰撞,彻底腾空了大脑中所有的情绪,把一切都回归成最原始的索求。 当她即使背靠着墙面都无力支撑住身体时,他完成了最后一波冲击,一把托住她完全无骨的身体,在她耳边说:“走,回家!” 她被他整个抱起,连同凌乱的衣服。 下到底楼,他才轻轻放下她,帮她整理好衣服,在她耳边亲了亲道:“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她惶惶地站在安全门内,激情尚未褪却,内心并存着可能被人发现的害怕。 短短五分钟,孟谨行再次进来,把她抱出去放上车,快速驶离县委。 她此刻的内心是欢快的,为他勃发的激情,和难得一见的温柔。 “我不想回家。”钟敏秀说。 孟谨行侧过头看她,手摸上她的脸,“想去哪里?” “只要你在,哪里都好!”她说。 “嘿,有个地方可以去!”孟谨行偏下头,眼睛里的不加掩饰。 “哪儿?” “丰水河。” “那儿好偏哦。” “相信我,你会喜欢那个地方!” 位于佘山南面的丰水河,是都江的源头,被西南人称作都江的母亲河。 孟谨行每次去佘山都会路过,感觉周边环境幽静,充满野趣。 半小时多的车程,福特停在丰水河畔的河滩上。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 他放下车座椅背,躺倒身体,朝她笑笑,“来吧,天地为庐,让我们忘却一切烦恼!” 第129章安然不动 回到曙光路钟敏秀家,已是下半夜两点。 孟谨行把虚脱无力的钟敏秀抱上楼,在她那里又冲了个澡,没有接受她的挽留,还是回了县招。 他没能入睡,也根本睡不着! 与钟敏秀一场淋漓尽致的野合,既是对她的感谢,也宣泄了他自身的愤懑。 欢爱过后,冷静回驻。 他需要梳理一遍前后经过,在县委一班人的争斗中,找到自己生存的位置,也要让那些为了权位,无视生命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东方渐白时,他的案头已经积了满满一缸的烟头,心头如同天sè,渐渐明朗。 上班后,刘爱宝进来向他汇报,秦婉华的儿子已经火化,由于她和保姆的身份证件都丢失,不能购买机票,她们又急于返回,刘爱宝作主让赵涛开车送她们带着男孩的骨灰返京。 孟谨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刘爱宝看他一眼跨出办公室,犹豫一阵去了曹萍的办公室。 …… 曹萍刚和丰玉儿确认完年底团拜会邀请的客商名单,看到刘爱宝进门,立刻笑说:“你来得正好,朋友送了我一些花茶,刚泡了,现在喝正好!” 她站起来取了一个小玻璃杯,替刘爱宝倒了一杯递过去,另外又从抽屉里取了一袋未开封的,让刘爱宝拿回办公室喝。 刘爱宝心不在焉地接了,拿着杯子出神。 “怎么啦?”曹萍推推她,“有心事?” “我昨晚开始眼皮老跳,你说主任会不会出事?”刘爱宝认真地问曹萍。 说到这个,曹萍的表情很难得地认真起来,“不好说!” “你能不能向你家老汉儿打听打听?”刘爱宝凑近了问,这就是她来找曹萍的目的。 曹萍瞅她一眼,“你对主任不止是忠心啊!” 刘爱宝愣一下,随即叹道:“你不明白!如果不是他,我幺妹儿可能就没了,我老妈儿也不会晓得那些祖传药酒可以让她发家致富。总之,他对于我们家来说,就是大恩人!” 曹萍不知道在刘爱宝家和孟谨行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当即非要她把来龙去脉都跟她说说。 当听说孟谨行单枪匹马闯采石场,她惊讶得嘴都张大了,“原来下湾当时的事情是这样的啊!” 刘爱宝不解地问:“什么叫这样的啊?” 曹萍马上笑了笑说:“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主任这么英雄!对了,你幺妹儿现在……” “靠邬经理的帮忙,她现在在申城的山氏药房工作。”刘爱宝说。 “哦!”曹萍点点头,“邬经理就是翁市长的未婚妻邬雅沁吧?” “是啊,就是她……”刘爱宝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 曹萍笑笑说:“你看你,放着这么好的大腿不抱,倒来我这儿绕弯子。” 刘爱宝立刻放下杯子,“谢谢你。” 曹萍看着刘爱宝匆匆忙忙离开,手里的小杯子不停地转动着,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 刘爱宝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急忙到桌前抓起电话,给在申城的刘爱娇打电话。 “姐?” “幺妹儿,主任可能要出事!” “啥?”那头的刘爱娇吓一跳。 刘爱宝立刻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在电话里说了,然后道:“你找下邬经理吧,让她跟翁市长求求情,可不要开了主任!” “我知道喽,马上找她!”刘爱娇一下挂了电话。 刘爱宝轻轻吐了一口气。 …… 钟敏秀尽管浑身无力,但还是一大早就赶到组织部,交代了工作,让司机送她前往都江。 …… 章广生这次发了狠,到申城后直接将车开到小白楼,在外面守了一夜,让他等到了早起陪雷卫红买菜的葛云状。 葛云状虽然很不喜欢下面的人用这种方式来见自己,但听章广生一路追着自己,说事关长丰的稳定,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让雷卫红单独去菜场。 …… 肖云山没有章广生的幸运,到申城后一直守在县委,想等早上葛云状上班,第一时间进去汇报,结果等了一天也没见到葛云状。 …… 姜家兄弟云集申城,在姜佑才家里商量对策,考虑应对各种可能状况的办法。 …… 方天岳、凤山镇的副镇长们…… 所有人都在动! 唯有处于暴风中心的孟谨行,却安然坐在办公室内,与到访的付成名、吴南谈笑风生,丰玉儿捏着三份报告,陪坐一旁,聊得正欢。 根据付成名和天马旅游分别与桑榆旅游开发示范区筹建办事处签订的投资协议,三家将联合开发下湾岩溶洞景区的餐饮、酒店和交通业,分别成立下湾天马酒店、下湾天马巴士公司和下湾天马索道公司三家公司。 丰玉儿此时手上拿的,正是这三家公司的验资报告,报告中清楚列明,三家公司的注册资金分别为五百万、两百万和三百万,均由付成名和天马旅游以现金注入方式实现。 长丰全县到97年底的统计数据显示,财政总收入仅仅才两千七百多万不到三千万,这三家公司一千万的注册资金几乎达到长丰一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丰玉儿干了几年的招商,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哪家公司如此豪气,而且还是与zhèngfu合作的项目,这么爽气就把真金白银给摸了出来,她终于认识到孟谨行的确比陶斯亮高明。 中午吃饭,钟辉应孟谨行早上在电话中的邀请,从申城赶到长丰,参加了饭局。 宴散后,钟辉到孟谨行办公室喝茶,俩人就招商引资落地的报道作了进一步的商量后,钟辉略显疑虑地问孟谨行:“你和小雷有结婚打算了吧?” 孟谨行一愣,但当即笑道:“她如果想结,并且双方父母都同意,我是没一点问题的。” 钟辉笑了笑,“这就好!小雷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 孟谨行有些心慌,毕竟和钟敏秀的关系摆在那里,钟辉又是钟敏秀的亲大哥,万一钟辉有所察,这两句话就显得有深意了。 但没人会傻得自己认这种事,何况钟辉提到的始终只是雷云谣,他便点头答道:“那是肯定的。” “其实,这次的报道,你可以让你们宣传上的人弄好传给我。”钟辉换了话题,“我听说县委宣传部的小曲调你们这儿了?” “有这么个事,但我们还没最后定下来。”孟谨行说,“我们还是希望宣传口的人,能够具有多面xing,并且在个人形象上也能体现我们示范区积极开拓的状态。” 钟辉显然愣了一下,随即道:“我还当你们已经定下了,前阵子传得还挺是那么回事的。” “是吗?”孟谨行依旧只是笑了笑。 曹萍经过门口,看到钟辉在,进来也一起闲聊了一阵,钟辉才起身告辞,孟谨行立刻叫办公室老徐送送钟辉。 一刻钟后,钟辉打电话过来,“谨行,太客气啦!” “呵呵,没什么,应该的!”孟谨行道。 “那就谢谢啦!”钟辉说着又道,“样稿一出来,我就让小雷先传真给你看看,如果没问题,我们会马上发稿。” “太感谢啦!下次去申城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孟谨行搁了电话,曹萍看着他道:“你看上去很淡定啊!” “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孟谨行低头点烟,没看她,“晚上一起去打拳怎么样?” “好啊!”曹萍刚应了,立刻笑起来,“你心里有火,可不许拿我撒气。” “你是那么好欺负,肯让人轻易撒气的?” “那可说不准。”曹萍挑挑眉,“我中午刚刚得到消息,省里有人下来过,好像是有京城的大领导家属途经长丰突然失去联系,省里帮着来找人,翁灿辉昨晚急忙回去,好像是为这个。” 孟谨行心里动了一下,继续吸着烟。 “你给点反应成不成啊?”曹萍皱眉。 “我在听你说呢!”孟谨行看她,一副让她继续的样子。 曹萍瞪他一眼,“不过,肖老大今天在市委待了一天都没见着葛老大!”她突然很神秘地凑近孟谨行,“葛老大好像人间蒸发了。” “别胡说八道!”孟谨行朝她喷口烟,呛得她边骂边躲,“领导的行踪要都让你全盘掌握,那还叫领导啊?” “呵,这么看来,你不是领导。”她开始低头剥指甲。 孟谨行一怔,“你意思,我的行踪你都掌握?” “丰水河夜景不错吧?”曹萍头没抬,嘴里笃悠悠地吐出一句。 她是态度悠然,孟谨行却像被当头砸了一锤,只觉得脑袋嗡嗡乱响。 没听到回答,曹萍抬起头来,朝他瞄一眼道:“你这表情,活像雷劈了啊!” 孟谨行tian一下嘴唇,干干地说:“你也喜欢那里的风景?” “不喜欢。”曹萍说,“乌漆麻黑的,有什么好看的!真搞不明白你,大半夜跑那儿去干吗?如果心情不好,找我练拳啊,再不行给你个沙包尽情撒气也成啊!” 孟谨行被她说得心里一颤一颤的,她到底几个意思? 是看到昨晚的现场直播了?还是根本没看见? 这曹哥子从来都是没真没假,饶是孟谨行够眼光,也不免时常觉得看不透她。 第130章查与不查 孟谨行和曹萍这边斗着心思,门口徐旸和荀志刚、蔡匡正、李红星一起走了进来。 曹萍也不逗留,和他们打个招呼,就走了。 徐旸忙着倒茶端水上烟,孟谨行拿了茶杯招呼他们到沙发那儿坐。 蔡匡正点完烟就说:“章广生这次真是出乎意料啊!” 孟谨行笑了一下。 “他从市里回来后,就提出要搞事故原因调查。”荀志刚说这儿,眼睛朝李红星瞄了一眼,李红星立即起身拉徐旸,说是头们谈事,他们聊他们自己的去,荀志刚看他俩走了才又继续,“肖老大气sè不太好,但章书记会上提出这事后,他大力赞成弄清事故原因。” 荀志刚是肖云山到长丰后,县委安排给他的秘书,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一直都不是肖云山真正的亲信。 目睹肖云山在会上抛弃孟谨行的举动,荀志刚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谁知道哪天肖老大会不会这样对自己? 他很庆幸,这三年一直都没有白白lang费肖云山秘书的身份,身边笼络了一批人,也结交了像孟谨行这样有前途的,万一肖云山倒台,他应该不至于无处可去。 所以,今天来见孟谨行,可以说是他主动联系蔡匡正共同成行的结果。 孟谨行听了他的话,略微迟疑一下说:“查不查的,由他们去搞,你们都不要参与。” 荀、蔡二人都愣了。 蔡匡正问:“这么好的转移视线的机会,不利用太傻了吧?” 孟谨行摇头:“章广生和你共事不是一天了,你觉得他昨天为什么竭力支持我?即使最后没有定论,他还要再去申城?” “这还用问,他想上位呗!”蔡匡正不假思索地说完,立刻问,“你是觉得他等这机会很久了,出手就是要成功而回?” 荀志刚道:“有道理!贾天德、郑三炮两个案子,他都差点牵进去,结果都是安然无恙地坐在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他的城府不是一般人能比。” 孟谨行道:“你们都是只看其一不看其二。”他没说自己究竟还在章广生身上看到些什么,他觉得对荀、蔡二人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 “总之,肖老大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有反击的机会,白痴了才不用。”他说。 “对啊!”蔡匡正立刻道,“那你还等什么?一起利用啊!” “你觉得我们的能量大,还是他俩的能量大?”孟谨行问。 蔡匡正立时住嘴了,他自问自己没有章广生的力道,就是在局里,如果章广生不支持他,他的ri子也艰难,就像上次章广生挺姜忠华,他就差点翻了船。 荀志刚也点点头说:“这个事已经定下了。” 孟谨行看荀志刚一眼,“市里也同意查?我听说你们没有见到葛书记?” “正因为没见到,章书记又一回来提议开会讨论这个建议,肖老大才打算博一博吧,应该赌的就是章书记得了葛书记的指示。”荀志刚说。 “等等……”蔡匡正突然举起手指指孟谨行和荀志刚,“他们坚持查事故原因,是吃准这张牌能打啊!难道这场事故人为的?” 荀志刚有些震惊,孟谨行则挥挥手说:“就算不是人为的,如果有人害怕有人为因素而事先定调子,这样的调子要是被做起文章来,也挺头痛。” “不错。”蔡匡正点头,“事故前那段ri子连雨都没有下过一场,还是搜救结束那天倒下了场雨。一条用了那么久的隧道,突然出现这样的事,确实让人心里挺没底的。” 荀志刚问:“那我们就旁观?” 孟谨行相信蔡匡正,但不能全然相信荀志刚。 “由领导去处理吧!”孟谨行说,“顾好自己,别让麻烦再缠上才是。” 荀志刚点头,正想再问,呼机响,去用座机回了,转头对孟谨行道:“肖老大找我,我得回去。” “让红星送你?”蔡匡正坐着没动。 荀志刚想了一下说:“也好,我自己去叫他。” 他一走,蔡匡正就问孟谨行:“你刚刚是有话藏着没说吧?” “不愧是jing察,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孟谨行笑笑。 “没看出来,是感觉。”蔡匡正道,“觉得不像你的xing格。” “我那天在突水位置周围捞了一把砂砾。”孟谨行说着站起来走到桌子后面,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回来递给蔡匡正后重新坐下,“你拿回去分析一下成分。” 蔡匡正打开一看,惊讶地看着孟谨行,“你什么意思?” “我有位高中同学在国外读大学,前年做一个课题研究,就是关于爆破对于岩溶洞隧道围岩及溶洞的影响。因为我们国家是岩溶洞分布最多最广的,西南又是其中之最,他当时请我帮他在国内收集资料,我闲来无事也略微看了一下相关的学术献,虽然没完全弄明白,但有一些初步了解。” 他指指蔡匡正手里的东西,“查查碎渣里面有没有炸药成份,或者再专业一点,看看这些碎岩的xing状是不是爆破状态下形成的。” 蔡匡正眼瞪得老大,看看孟谨行,又看看手里的碎渣,有点难以置信。 “当时搜救人员都到后,交通局的图纸我看过,麻岭隧道周围都是岩溶洞。”孟谨行继续说,“根据国内外的研究,即使没有出现爆破,在这样的地质条件下,岩溶隧道也会受天然形成地质状态很大的影响,类似地下水、地应力等等,都可能破坏围岩稳定xing。” “所以,你认为,这次事故存在两种可能匡正接道,“有可能是自然破坏,但也有可能是爆破后果?” “我只是假设。”孟谨行抓抓头皮,“我想给那些惨死的人一个交代!这两天,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个男孩的眼睛,不查清楚,于心不安。”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真有点问题。” “你想到什么?” “麻岭隧道建成的时间并不长,从去年开始突然实行封道,也没有给出具体的原因,来往那条线的司机都有怨言。”蔡匡正若有所思地说,“长丰到桑榆总共就这两条路,麻岭隧道建成的时候,还被宣传成长丰的交通命脉,封道意味着什么想都不用想。” 孟谨行点下头道:“这件事,你最好自己亲自去查。” 蔡匡正看孟谨行瞧自己的眼神颇有深意,立刻点头说:“你放心,我自己去省地院找专家查这件事!” “对了,还有个事。”孟谨行想想说,“事故那天,齐雄抓了那个男孩的老妈儿和保姆外,还把宣传部那个曲素素也带了去。但我后来让冯林向她了解具体情况,她非说齐雄他们是出于好意……” “噢,这事我找人在凤山派出所了解过,是有个姓曲的当时叫他们去帮忙,但男娃的老妈儿非要救儿子,齐雄就请示姜庆chun他们后抓了人。章广生的司机去提人的时候,包括马民他们在内,都被关禁闭呢!” 孟谨行猛然皱眉,“曲素素也一起关着的?” “冯林特意问过马民,当时我也在,听讲是这样。”蔡匡正看看他问,“有什么问题?” 孟谨行掐掉烟说:“这女孩是肖老大介绍过来帮我搞宣传一块的,本来我挺看好。但昨天在殡仪馆,那孩子的保姆说她在现场的处理方式,以及你刚刚讲的和她自己讲的竟会有差异,你有没有莫名其妙的感觉?” 匡正立即点头,“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她这种行为,应该是一种害怕的表现。” “害怕?”孟谨行一怔,“怕什么?怕派出所jing察报复她?” 蔡匡正耸耸肩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民不与官斗。一弱女子被关了十多小时,害怕很正常。” “开玩笑,还民不与官斗。她本身是宣传部的,后台是肖云山,她有什么好怕的?”孟谨行不以为然。 “你这么想知道,问问不就是了?”蔡匡正笑得有点耐人寻味,“是不是长挺漂亮?” “你不认识?”孟谨行奇道,“徐旸倒认识她。” “这证明两点,一,她是守法良民,没到过我手里,二,她的组织调动到过徐旸手里。”蔡匡正冲孟谨行眨眨眼站起来,“走走,吃饭去,饿了!” 孟谨行呵呵笑着也起身,心里想他说得倒也在理,没准,曲素素就是胆小。 二人下楼到徐旸办公室门口,叫上他和李红星,一起坐了蔡匡正的车前往香韵楼。 与孟谨行初次来这里吃饭时一样,香韵楼门口车满为患。 一办一局在香韵楼有常年订下的包厢,在酒店门口也有专用车位,因而,四人虽然没打电话预订,却并不影响他们在饭点上一路畅通无阻。 孟谨行现在手里握的资金,在长丰官场是无人能比的,他自己虽然并不把这当回事,但从官场到商界暗地里都已把他视为财神,他脚才从蔡匡正车上下来,早有保安用对讲机汇报给了经理,人一入旋转门,经理就已经笑容可掬地迎上来敬烟陪笑亲自领路。 四人跟经理后面说笑着走上楼梯,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下来:“匡正!” 第131章马列兰花 一名方头大耳,戴着发套,麻坑满脸,五十开外的男人站在孟谨行等人上方的楼梯上,他的旁边是章广生。 徐旸立刻在孟谨行耳边说了一声“贾天德”。 “贾县?”蔡匡正仰头惊讶地朝贾天德迎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被拉下来了,就不要这么叫啦!来,这是我现在的名片。”贾天德边说边开始发名片。 孟谨行和徐旸、李红星也走了上去,分别和章广生打了招呼,徐、李二人又跟贾天德打招呼。 贾天德给蔡匡正他们三个发完名片,拿着名片指指孟谨行,回头看章广生:“这位是?” “呵呵,这可是我们长丰的后起之秀,招商一办一局和示范区筹建办现在当仁不让的当家人孟谨行!”章广生走下一步楼梯站到贾天德边上,“我来介绍一下。谨行,这是咱们长丰的老县长贾天德。” “哈哈哈,后生可畏!”贾天德大声笑着,双手递上名片,“以后还请小孟主任多关照!相请不如偶遇,不知道各位给不给老家伙面子,一起喝顿酒啊?” 蔡匡正他们仨瞧着孟谨行。 过去贾天德在位,他们根本边都摸不上,跟他客套过也就算仁至义尽了,喝不喝他这顿酒,那可得看孟谨行乐不乐意。 孟谨行捏着名片,看上面的头衔是天德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估计是牢里出来后准备捣腾资金游戏玩儿了。 他呵呵笑着婉拒道:“贾董是县里的老领导,现在又做投资生意,理该我请你喝酒才是!不如,改天我带咱们一办一局的姑娘们,请贾董一起好好喝一场。今天,我们这些小辈就不扫贾董跟章书记的兴了。” “广生啊,小孟主任不愧是搞招商的,还真是周到得很啊!”贾天德朝章广生哈哈笑道。 章广生浅浅一笑,“也好,大家各吃各的。不过,谨行,待会你得过来敬敬老县长,我们在333!” “好,我一定来!”孟谨行答应了,与蔡匡正他们仨目送二人先行离开,才一起往包厢去。 徐旸一边走一边摇头,“大熔炉都去过了,还老县长老县长,搞得像退下来似的。” 李红星道:“你不知道,有传言,他出来的那天,翁灿辉亲自去接的!” “真的?”徐旸瞪大眼问,孟谨行也是一愣。 蔡匡正点点头,“是真的。监狱局的人传出来的,那天去的人不少,政商两界的人都有。所以,嘿嘿,现在各种说法都有。” 四人说话间进了包厢,落座一阵忙乱后,老话题继续,徐旸追着蔡匡正问:“贾天德出事的时候,我还没调过来,后来才听说他很硬气,全扛了,愣是什么人都没扯进去。” “可不是!”李红星道,“你看他那身材,与在位的时候比,只胖不瘦。可见,他的坐牢,只是没ziyou,其他……nǎinǎi的,就跟住宾馆差不离。” “还白了。”蔡匡正揶揄一句,四人一阵笑。 徐旸朝蔡匡正点点头说:“蔡头,透露点!他当时到底怎么进去的?好像很少人说这件事。” “那是因为各单位都下了死命令,不听谣不传谣。”李红星说。 “切!”徐旸道,“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什么谣不谣的。” 蔡匡正摸起手边的湿巾朝他扔过去,“不待组织部了,说话也没把门了,难怪铁娘子把你踢出来!” “说起铁娘子,”徐旸看孟谨行一眼,“我今天听部里老同事说,她去都江了。谨行,为你的事吧?” 孟谨行瞟他一眼,“迟早我也把你踢出去。” “嘿,这话说的!”徐旸一挥手站起来,拿了茶壶,“我给各位倒茶成了吧,谁让我说错话呢!” 李红星臭他:“不是说错,是想都不能想。” “喝你的茶!”徐旸把茶杯塞李红星手里,重新坐下说,“你们说,贾天德那投资公司搞些什么玩意儿?” 没人回答他,服务员进来上菜、倒酒,李红星早把话题扯到吃上面去了,四人嘻嘻哈哈地说着喝着,期间孟谨行带蔡匡正去333敬了酒,在那儿抽了根烟,算是跟贾天德有了初步接触。 回办公室打了个瞌睡才上班,来了两位客人——马兰花、史云海母子。 马兰花进门就上下左右一番打量,看完了又从下到上把孟谨行审视一遍,这才对孟谨行说:“你就是小孟同志吧?我是云海的母亲,市公安局马兰花书记。” 孟谨行暗道,这老太太还真逗,你既然是史云海他妈,就是不说自己身份,我也知道,还“马兰花书记”! “您好,马书记!”他指着沙发道,“请坐,我给您泡茶。” “不必了,我说几句就走。”马兰花一本正经地拒绝,拉开孟谨行桌前的椅子坐下来,看看孟谨行道,“坐啊,站着干吗?” 史云海对他老妈儿的行径早已习以为常,但这回蔡匡正狠狠让他拘留时在里面吃了点不能对外人道的苦头,让他不敢再生造次之心,老实地站在他妈身边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没搭理马兰花的假客气,还是给她泡了一杯茶放桌上,坐下后问:“您今天来是?” 马兰花轻咳一声道:“小孟同志,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作为一名无产级老战士,我还是要批评你!” 孟谨行吓了一跳,连孟清平都不会提什么“无产阶级老战士”,马兰花比孟清平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开口闭口这个调调? 他无奈地说:“您批评。” “云海年轻,犯些错误是难免的,你作为书记、主任,应该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他多教育、多鼓励、多关心!而不是在他犯了错以后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你这种行为是什么?是缺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对同志对人民缺乏满腔热忱,一副高高在上,漠不关心,麻木不仁的……” 孟谨行就看见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喋喋不休地吐出一串串说辞,仿佛犯了错的不是她儿子史云海,是眼前这位一心想替史瑞年教好儿子的主任。 “……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认真在听?”马兰花似乎察觉到孟谨行走神,吊着眼睛,声sè俱厉地质问。 “听,在听,您继续。”孟谨行忽然有些可怜史瑞年,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马列老太太当老婆,又摊上那么一个尽出事的儿子呢? “我说到哪儿了?”马兰花自己接不上了,“算了,你们这些年轻同志啊,就是平时学习不够,才会变得如此脱离群众!小孟同志,老史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今后多学习,多关心同志,不要让我们这些老同志失望。” 这算完了? 孟谨行被她弄得有点发懵,“您说得是,我一定努力改正,不辜负您和史市长的期望。” 兰花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那我就把云海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关心,帮助他成长!” 她说完站起来,对史云海道:“儿子啊,冷啦、饿啦、缺钱啦,都记得给老妈儿打电话,别自己死扛着啊!” “哎哟,您不烦我都烦了!”史云海皱着眉道,“回吧,司机还等着呐!” “革命同志就是互相帮助的,等点时间如果都不愿意,他就应该想想白求恩……” “老妈儿,你有完没完?”史云海忍无可忍地把他妈推出门,“走走走!” 马兰花还是一步三回头,嘴里说个不停,看走廊里金梦走过,她立刻挺挺胸,挽好包,十分女干部地下了楼。 孟谨行憋了一肚子的笑,马兰花绝对算得上是时代造就的产物,而且是行将消亡的品种。 史云海撇嘴站在孟谨行面前,低着头道:“我老妈儿就那样,你别理她就成。” 孟谨行挑挑眉,摸起烟盒问他:“抽不抽?” 史云海眼睛一亮,拘留所那帮王八蛋,给钱都不让他抽烟,他都老多ri子没闻到过烟味了,别说抽喽! “来一棵。”他伸出手接过烟,竟然手还有些抖。 孟谨行其实很好奇,蔡匡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这小子一下变乖了?既然有这手段,早为什么没用? “拘留所ri子不好过?”他问。 史云海刚点着烟,脸一下如菜sè,看孟谨行的眼光也有点躲闪,给孟谨行的感觉,既不像犯错,又不像受了教训,倒像是误吞了苍蝇有苦说不出。 “哪个拘留所都不会好吧?”史云海说。 “呵,你是局子都蹲过的,会怕这个?”孟谨行故意刺他。 史云海看他一眼道:“孟主任,他们跟我说了,这次多亏你捞我,我才能出来,这个谢啦。但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别以为救我一回,我就能忘了你也打过我!” “嘿,挺记仇的!”孟谨行自己也点起烟,“我早说过,那是你自己摔的。你要还拗不过来,想去局子里待着,我也没意见,反正我这人还真是习惯xing对同志漠不关心。” 听孟谨行这么说,史云海倒笑了,“别说,你这人吧,有些地方还真和我对胃口。” 孟谨行不理他这茬,直接说:“你那个事业编的位置是开了,不过,我要在筹建办成立一个综合处,要聘人,你来不来?” 第132章重要一环 史云海终于坐了下来,贪婪地吸一口烟,又看看烟身,“3字头中华,呵,长丰这小地方,没几个人抽得起这个。” “朋友送的,我倒情愿抽五块钱一包的天下秀。”孟谨行顺手从抽屉里拿出陈运来送的烟,整条扔过去,“你爱抽就拿去。” 史云海接住烟,欣喜不已,“真给我?” “不想要就还我。”孟谨行道。 “送出来了还想要回去,你像不像头啊?” “我就是头,不用像。” 史云海呵呵笑,“综合处干吗的,能问吗,头?” “类似办公室,不过,你的工作重点在于各种合同、协议的审核,以及研究将来示范区管委会各项政策的制定。” “哗,这是脑袋机构啊!”史云海吐口烟,看着孟谨行的脸,“你就不怕我黑了你?” 孟谨行瞥他一眼,随意地说:“在我这里,我就是头,你最多是我的眼睛,眼睛想黑脑袋,除非眼睛瞎了。” 史云海愣了一下道:“你狠!这么看来,我也不用谢你捞我了,多半你早想好了。” 孟谨行倒不在意他这么想,对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史云海这样的,跟他讲规矩就是自己找死。 “你明白就好。”他说,“反正记住了,走正道,咱一切好说,我肯定让你活得对得起你自己。” 孟谨行说完就打电话给徐旸,让他给史云海把手续办一下,随即让史云海自己下去找徐旸。 这边史云海刚走,电话进来,竟是夏明翰。 “小孟,最近工作好吗?” “谢谢夏叔关心,还算不错。” “还算?”夏明翰反问一声后道,“钟敏秀刚刚离开我这里,谈了长丰的一些情况,听起来,你的处境应该是不容乐观啊!” “困难和问题肯定是有,但应该没严重到要惊动您的程度。”孟谨行诚恳地说。 “你确定?” “确定。” 夏明翰在电话那边轻轻笑了一声,“嗯,有点你爸爸当年的风范!chun节回都江时,记得来家里和叔叔喝几杯,你阿姨的菜做得堪比大厨。” “嘿嘿,我一定去!”孟谨行道,“先给您和阿姨拜个早年,祝您全家新年快乐!” “哈哈哈,好,替我向你爸妈也拜个早年,祝他们身体健康!” 孟谨行放下电话,心里暗暗叹气,钟敏秀果然是去找夏明翰。 在是不是找夏明翰帮忙的问题上,孟谨行与钟敏秀的意见并不一致。 钟敏秀的心情,他是理解的,但他认为她现在属于感情cāo纵理智,分析问题不客观。 先不说那天会议并没有就免职作最后决定,就是以孟谨行本人来说,虽然是省管选调生,但其级别毕竟只有科级,职务任命问题不仅县里就可以决定,市领导一句“就地免职”更能起直接作用,夏明翰虽为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却是不适合在这样的问题上发表任何意见的。 尤其在换届的敏感时期,基层干部的位置变化,也会影响到各自所属领导,孟谨行在申城不属于任何派系,但谁都清楚他和夏明翰之间的微妙关系,在没有看清具体状况的时候,贸然请夏明翰为自己出面说话,无异于将话柄送到有所图的县市干部手里,反倒会陷夏明翰于被动。 再看麻岭隧道突水事件,从各方自事故发生以后的表现、会议上的各种态度来看,不仅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也说明麻岭隧道背后的问题绝不简单。 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章广生既然在会上率先跳了出来,孟谨行就非常想看看,这位一直很少走到前台的政法委书记,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会办成多大的事。 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在思考分析,心里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一点,上位需要团队合作,这种合作,不仅需要一批与自己有着相同价值观的同志,同样需要一批在某个时期,有着共同诉求的同僚,个人的作用在宦海之中就是一叶扁舟,根本经不起风lang。 从这个角度来说,章广生在这个时候站到前台,绝不会是机缘巧合之下的时机把握,恰恰应该是一种蛰伏已久的表现。 而且,在是否能够改变翁灿辉的决定这一点上,章广生在会上的言辞应该只是个前奏,章广生背后的力量才是关键。 贾天德的出狱,看似是必然结果,但一名获罪的、曾经的县处级干部,出狱的时候竟然得到各级在位干部的迎接,并且依旧被奉为座上宾,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来说明这一情况:一是贾的入狱本身就是替整个利益团体背黑锅,二是他用自己守口如瓶的代价跟整个利益团体交换了下半生发达的保障。 但无论这一现象说明的是什么,从翁灿辉亲自接贾天德出狱,到章广生请贾天德吃饭,并特意要求孟谨行去给贾天德敬酒,孟谨行隐约感觉,贾天德会是章广生这次走到前台来的关键人物,甚至还会是左右翁灿辉对孟谨行那个“就地免职”决定的重要一环。 …… 申城市zhèngfu,市长办公室。 翁灿辉正接待从长丰来看望他的贾天德,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气氛略显沉重。 “老贾,原本你开口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说个‘不’字。但是……”翁灿辉有些为难地看着贾天德,“广生那天可是让我威信扫地啊!” “灿辉,有些事心知肚明,何必多说?”贾天德吹了烟头上的烟灰,睨着翁灿辉道,“做官讲的是进退有度,这话,是你对我说过的吧?” 翁灿辉干笑一声,“此一时,彼一时。老哥就不要拿过去的老黄历说事啦!” 贾天德摇摇头,身体前倾着,将烟掐灭在烟缸里,然后重新靠到沙发上,歪着头看了翁灿辉一会儿问:“听说你那天会没有开完就回申城了,什么大事让你没作出最后决定,就赶回来了呢?” “这个就不必问了吧?”翁灿辉道。 贾天德笑了笑,抬起右手不停地撸着自己的脑门,“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京城某位领导的家属,途经长丰突然失去联系,省里派了人下来寻找。”他停了一会儿,打量着翁灿辉,“非常凑巧,广生他们后来从麻岭隧道清理出来的车子里,就有一辆京牌小车,至于那车牌号嘛……” 翁灿辉浑身一震,凝视着贾天德,“广生没有向我汇报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一直没有做正确决定吧。”贾天德说。 翁灿辉随即道:“广生也真是的,我是那么量小的人吗?他惜才,坚持扛下责任,这个我理解。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老葛已经去省里汇报工作,具体怎么处理,等他回来先听听他的意思吧!只要他采纳广生他们的意见,我不会持反对态度。” 贾天德笑一下道:“灿辉,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凡事都在一念之间啊!” “我有数。”翁灿辉也笑笑,随即改弦易辙,“怎么样,有没有想好,接下去准备干点什么?” “房地产。”贾天德很干脆地说。 翁灿辉愣了一下,“刘飞扬这次在南海岛亏了几乎半副身家,你还敢在申城搞这个,你不怕血本无归啊?” 贾天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这人与刘飞扬不同,不喜欢吃独食。” 他瞄了翁灿辉一眼说:“这次出来,各位都还能这么抬举我,我自然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有钱肯定也是大家赚的。” 翁灿辉道,“你说这话就见外了!申城谁不知道你老贾为人仗义?” “现在都是年轻人的世界啦,仗义这个词儿,也快成黄历喽!”贾天德道,“我想过了,新公司,我们五个,各占15%股份,另外25%则划在我儿子名下,你看怎么样?” “这怎么好意思?”翁灿辉说,“老哥现在好了,身在体制外,赚钱名正言顺,我们几个还是不能太肆无忌惮啊!” “这个好办。”贾天德说,“你们分别找几个可靠的人担任股东就行。” 翁灿辉笑笑,“这事回头一起聚的时候,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也好。”贾天德喝了口茶突然问:“你跟那个姓孟的小娃子关系不是很好吗,为啥一定要拉他下来?” 翁灿辉的眉头轻轻一皱,“你才回来,不了解。” 贾天德哈哈大笑道:“你真当老哥很瓜的说?你那辆福特,当初拿到手的时候,有多少兴奋,我会不知道?用自己的心头好去笼络的人,说要让他就地免职,不但广生不信,我也不信!那天他这么坚持,要说起来,你自己也有一半原因。” 翁灿辉一怔。 如果说贾天德误会翁灿辉与孟谨行关系不一般,以为他那天会上的举动是做戏给众人看,章广生有这样的想法就不合理了。 当初福特的车辆手续都是章广生帮着办的,落户落在邬雅沁头上这件事,章广生是相当清楚的。 而且,孟谨行到桑榆后,因为无极草堂的投资,他与邬家父女的接触,在长丰官场就不是什么秘密,章广生应该不会错误地认为,福特是翁灿辉赠予孟谨行的。 如果章广生真有错误判断,那也一定是因为翁灿辉即将娶邬雅沁,使章广生认为翁灿辉不可能真的想让孟谨行下台。 他心中暗暗苦笑,孟谨行的确是命好,这也能歪打正着。 第133章红颜错爱 晚上十一点多,招商大楼顶层东首的办公室,灯光通明。 孟谨行坐在办公桌前看书,雷云谣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才听说翁灿辉要撤了你?”她接通电话就急切地问。 “没有最后决定,别担心。”孟谨行说。 “怎么能不担心呢?”雷云谣道,“翁灿辉这人跋扈得很,仗着他的那点政绩,省里又有人给他撑腰,经常连我爸都要让他三分。” “呵呵,你想多了。”孟谨行笑道,“你爸那不是让他。” “那是什么?” “自己慢慢去琢磨。”孟谨行笑,“钟老师的样稿出来没有?” “呀,差点把正事忘了。”她轻叫了一声,“给我传真信号,我先传给你。” 孟谨行这边刚接收完样稿,雷云谣又把电话拨了过来,“你这人有个坏毛病!” “又怎么啦?”孟谨行眼睛看着稿子,心不在焉地问。 “这么大的事,换了别人早就想尽办法消除影响了。你倒好,没事人一个,还这儿搞什么招商报道!” “我的帽子能不能戴牢,不是个人能左右的。” “所以你得想辙啊!”雷云谣道,“我白天回家才知道,章广生昨晚在我家门口守了一夜呢,你瞧瞧人家的jing神!” 孟谨行心头一动,放下样稿问她:“你爸见他了?” “应该是的。”雷云谣道,“听阿姨说,他们在书房聊了很久,后来都要出门了,接到一个省里来的电话,我爸脸sè很不好,让章广生马上回长丰调查,他自己连市委都没去,直接去都江了。” 他没再问下去,“稿子没问题,你跟钟老师说一声,可以发。” “好。你的事,要不要我跟爸爸谈谈?”雷云谣问。 “这事你别掺和。”孟谨行立刻道,“咱俩谈恋爱归恋爱,别跟工作搅一块儿去。” 雷云谣轻哧一声,“扯得开吗?就我现在手里这稿子,也是工作吧?” 孟谨行失笑,“不跟你瞎搅和,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乖,快挂了,去给钟老师回话!” “行行行,你最公正!”雷云谣没好气地说,“我挂了。”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嘿嘿,不亲你男朋友一个,就挂电话,你好意思?” “哎呀,才不咧!”雷云谣的声音瞬间透出笑意。 “快点,不然不让你挂电话!” “不要,太难为情了,边上还有同事呢!” “要!你给不给?”孟谨行促狭道,“你要是不给,我明天跑你们办公室亲你去,我做得出来哈!” “臭流氓!” “那你是希望我去耍流氓喽?” “哎呀,好啦好啦,怕了你啦!”雷云谣一阵嚷嚷,然后听筒那头传来很轻一声“叭”,一瞬即逝的那种。 “快点啊!”他还是催。 “亲过啦!”她压低声音说。 “哪有?我没听见!”他毫不迟疑地回她。 “你怎么这样啊!”她的声音既无奈又喜悦,接连数声“叭”响亮地传过来后,电话“啪”一声断了。 孟谨行拎着电话还在回味,阵阵忙音让他觉得很煞风景。 与雷云谣这么一,他再也没心思看书了,见时间也已近午夜,干脆拎起衣服准备离开,拉开门,钟敏秀正好在门外举手yu敲门。 “你果然在这里。”她说着闪进门。 “去过县招?”孟谨行接了她脱下的大衣,放在沙发上,把她搂进怀里,“手这么凉!” “饿的。”她说,急着赶回来,她连饭也没顾上吃。 孟谨行正jing虫上脑,一下就想偏了,“简单,我喂饱你!” 嘴上说着话,手里早动了起来,伸进她的毛衣,一把握住花房,嘴吸住她正想发声的唇,一阵轻吸,令她整个人都弓了起来,不由自主发出呻吟。 在他透气的间隙,钟敏秀喘着气道:“你怎么就想着这个啊!” “男人和女人,不想这个还想什么?”他扳正她的嘴,“吃饭说话不消化,专注点!” 她一声“唔……”,嘴再度被封上,人也被顶到了办公桌上。 这一刻! 俯伊憔悴首,探汝双玉峰。一如船入港,又如老还乡。 除却一身寒风冷雨,投入万丈温暖海洋。 深含,浅荡,沉醉,飞翔。 大战过后,二人偎在沙发里说话。 “夏明翰来过电话吗?”钟敏秀问,“他答应跟葛云状沟通一下,但说要先跟你再了解一下情况。” “打来过。”孟谨行抽着烟,“不过,我请他别管这事。” “什么?”钟敏秀一下坐直身子,夺了他手里的烟,“你疯啦?就知道你自己不好意思跟他说,我才急急赶过去,好不容易说动他主动问你了,你连摆个困难都不愿意?” “姐,你听我说!”孟谨行把她拉回怀里,拿回烟,将他对整件事的分析说了一遍,然后道,“……你仔细想想,这样的情况,让他开口合适吗?” 钟敏秀沉吟好些时间,才慢悠悠地说:“有些事,看似不该做,其实却是必须做的。” 孟谨行嘿嘿笑起来,“你呀,关心则乱!”他掐了烟,拖她站起来,“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钟敏秀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看了看办公室内有没有未清理干净的地方,这才接过孟谨行递来的大衣穿上,她来回奔波三百多公里,而且连续两天没睡着,刚刚回来又大战一场,实在是又点撑不住了。 坐上福特,开出一段路后,钟敏秀随口问:“一直没问过你,这辆车从哪儿搞来的?” “呵,翁灿辉送给雅沁的,她看我来去不方便,借给我的。”孟谨行也是随口就答。 “他俩出手都是豪阔啊!”钟敏秀道,“邬雅沁有钱不稀罕倒是能理解,以我们翁市长的收入,应该也买不起这车吧?” 孟谨行一愣。 这问题,在邬瑶菡告诉他翁灿辉是赠车人时,也想到过,但后来就被他抛开了。 经钟敏秀现在这一说,他忽然觉得应该认真想一想这辆车的问题了。 没等他去想,钟敏秀已经先替他说了:“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把车还了。上一次齐家坝打人那次,已经有人拿你这车说事了,说不定哪天他们找不到治你的把柄,又会把脑筋动到这上头。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翁灿辉有点阔绰过头,他要没事还好,如果有事,你也会因为这辆车而被烧到。” “我会看着办的,你放心。”孟谨行点头,正好将车停在老县委宿舍门口。 告别钟敏秀,回到县招,刚将车开到停车场,黑暗中有两盏车前灯突然照亮,光线逼得他刹停了车子,心头不由火起,什么人这么没车德? 他将头伸出车窗,yu喊话过去,却看见对车的暗影里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款款向他走来。 “学姐?”他赶紧推门下车迎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晚上到的。”邬雅沁一脸的倦sè,“在这儿等了你大半夜啦,冻都要冻死了!” “你不会开空调啊?”孟谨行看她脸、唇都有些发紫,虽然穿着大衣,里面的着装似乎很单薄,“看来真是冻着了!你把车灯关了,我先停好车,我们去房里说话。” “不用了,在你车上坐一会儿,我还得连夜赶回去。”邬雅沁说着先了上福特,孟谨行这才注意到,邬雅沁的车一直没熄火。 上车坐定,孟谨行蹙眉问:“为我的事回来的?” 邬雅沁点头道:“我跟翁灿辉谈过了,他说实在是惨死的人太多,事故xing质恶劣,才会一怒之下作出那样的决定。好在当时长丰县委班子大多数人还是支持你的,会议最后并没有把决定落实下来,他跟葛云状也电话沟通过,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县委承担起主要领导责任,你应该不会有事。” 孟谨行其实并没有太留心她说什么,而是更多的陷于感动之中。 创天现在正面临困难,她却千里迢迢为他的事赶回来,这份情意,他实在无以为报。 “有没有听我说话?”邬雅沁看他的样子完全不在状态,黛眉轻拢缓缓道,“想什么?” “没什么。”他说,“以后碰到这样的事,不要再为我千里奔波,我会过意不去。” 邬雅沁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微笑道,“也是,你如果过不了这关,也不是我认识的学弟了。不过,也难为了爱娇那丫头,一天四五个电话来向我打听,任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孟谨行咧咧嘴,“她是个单纯的女孩。” “看样子,你的烟越抽越凶了。”邬雅沁突然说。 “怎么突然这样说?”孟谨行不解地看她。 “我记得第一次在无极草堂外看到你时,你还是红唇白牙,这才半年时间,瞧你浑身上下,不修边幅就算了,还满嘴黄牙,唇都是黑紫了,看上去就是个几十年的老烟枪。” “呵呵呵,学姐真细心!”孟谨行笑完,很认真地看她,“是不是变得惨不忍睹了?” 邬雅沁莞尔一笑,“那倒也不是,看上去反倒更阳刚些。”她停了停道,“烟始终多抽无益,能克制尽量克制吧。” 孟谨行点了头,随后有点艰难地说:“原来不知道,这车是翁市长向你求婚的车,我开着不合适,所以……” “交给许力吧。”她笑得清浅,“反正是无极草堂在观山投资的一部分,他们也用得着。” 她说完就推门下了车,站在门边冲他摇摇手,一步步走进黑暗中。 第134章谎定军心 翌ri,孟谨行刚上班就接到荀志刚电话,肖云山要见他。 孟谨行一路上都在想,见了面应该说些什么? 背叛,从小就是他深恶痛绝的一种行为。 哪怕他明知肖云山在那样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可能内心也会有所挣扎,但他相信换做他本人断不会这么做。 他想,肖云山现在见他,应该是想为那天的事做出一点解释,以期为双方的关系做一个修补。 然而,当他坐到肖云山面前,他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幼稚了。 肖云山没有丝毫的愧sè,依然是那个面sè沉静的上位者。 他甚至提都没有提那天的会议,而是将孟谨行向他请示过的招商考察团名单递过来。 孟谨行接住名单,看到上面已经清楚列明,这个考察团将由翁灿辉带队,成员组成包括姜佑才、高长明、徐非凡,以及建设、国土、招商局的局长,市报、电视台的记者,长丰参与考察的人员则为姜德才、邝阳、杨枫和孟谨行、丰玉儿、金梦、曲素素。 肖云山在孟谨行看名单的时候说,“市府办会与雁荡市zhèngfu衔接双方互动事宜,你们主要负责好招商局在雁荡的接待工作。” 孟谨行表示会尽快作好安排并向肖云山汇报,肖云山却道:“报给梦柯就行。” 他说完就把头埋进了文件,不再理会孟谨行。 孟谨行见状便起身告辞,肖云山从鼻管里哼出一声模糊的应答,头并没有抬起。 荀志刚看孟谨行出来,将他送到门口,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孟谨行拍拍手里的名单,“去雁荡的名单定了,我得抓紧去安排。” “就这事?”荀场刚惊讶地看了眼肖云山紧闭的办公室门。 孟谨行点头,“走了,有事联系。” 昨天下午刚从京城回来的赵涛,驾着帕萨特等在县委大楼外,看到孟谨行从大楼内出来,立刻开了过去。 昨晚与邬雅沁说了归还福特后,孟谨行今天一大早就通知赵涛,以后每天除了上下班,其余时间都需要他随时待命。 赵涛为此竟然颇有喜sè。 刚开出县委,孟谨行就接到蔡匡正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招商大楼,他在孟谨行办公室。 孟谨行回说马上到,挂了手机就让赵涛开快点,他如果猜得没错,蔡匡正应该已经完成了那些碎渣的鉴定。 果然,他才踏进自己的办公室,蔡匡正就一脸沉重地走到他身后合上门,把他拉到窗边,将鉴定报告交到他手上。 孟谨行心突地往下沉。 虽然早有估计,但内心深处,他一直都希望这次突水是由自然环境变化造成的,没有其他人为因素在里面。 蔡匡正低头大口抽着烟,这样的鉴定结果也非他所望,如果查下去,难以料想会牵扯到多少人。 “哐啷啷……” 一阵玻璃被撞击的声音吓了蔡匡正一跳,他猛抬头,只见孟谨行的右手紧握成拳,搁在窗户的碎玻璃上,鲜血一直从指缝间渗开来,一滴滴挂在玻璃上。 “你疯啦?”他立刻扔了烟过去把他的手拿下来。 门也很快被推开,曹萍和刘爱宝、韦霞同时闯进来,异口同声地问:“出什么事了?” 孟谨行朝他们摇下头道:“动作幅度大了点,撞上玻璃了。” 三女一起围过来,看到蔡匡正用茶水倒他手上清理伤口,韦霞一脸后怕地张着嘴,曹萍抿嘴打量孟谨行和蔡匡正,刘爱宝则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只一会儿,刘爱宝就拿了个小药箱走进来,身后一下又涌进好几位太太小姐。 孟谨行皱眉,冲曹萍道:“都该干吗干吗去,别大惊小怪的。” “走走,都工作去。”曹萍很配合地开始赶人,自己也一起走了出去。 韦霞犹豫一下也跟了出去。 只有刘爱宝,把蔡匡正推开,动手替孟谨行清理干净玻璃渣,用碘酒消了毒,然后简单包扎好,才说:“以后小心点,这也太生猛了,撞一下会撞成这样!” “谢谢,你去忙吧。”孟谨行冲她歉意地笑一下,“我和蔡局还有事谈。” 刘爱宝点头离开,在门口略一滞步,替他们重新拉上门。 蔡匡正点了烟递给孟谨行,孟谨行摇摇手说:“想试试戒了。” “没事戒这个干吗?”蔡匡正奇道,“不会小雷反对你抽吧?” 孟谨行没解释,而是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先从偷采这方面入手。”蔡匡正道,“有胆子偷采的,镇里肯定会事先铺好关系,出了事也好有人撸平,凤山镇那帮人,屁股底下肯定不干净!” 孟谨行道:“这次事故闹得这么大,就怕都藏起来不露头,你无从下手。” “省地院很厉害,连炸药成分都提炼出来了!”蔡匡正道,“我想从这条线索开始查。” “章广生那边调查得怎么样?”孟谨行抚着包成馒头的手问。 “没什么进展,他们一直在做外围调查,主要jing力都扑在隧道的施工和设计上,看起来应该是做做样子,最后弄个专家报告就结了。”蔡匡正说,“他那天就强调搜救责任,所以大方向应该还是会放在事故发生后、到你出现之前,都有谁做了哪些违法的事情!” 孟谨行看他一眼,“他是领了尚方宝剑回来调查的,会这么敷衍了事?” “这不是敷衍了事。”蔡匡正摇摇头,“你想,如果你没有突水成因方面的知识,又没有从隧道带回那些碎渣,在隧道清理完成之后,我们这些门外汉要想查事故原因,第一想到的会是什么?” “施工图。”孟谨行说。 “对啊!交通、建设方面的专家,除非是从省里……哦,不,除非是从部里请来的,也许会认真追查原因,否则,到现场第一件事,他们想的应该就是先排除自身责任。” 孟谨行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官级升得是快,但他还不可能看到每个行业的方方面面,因而蔡匡正这番话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是市县两级的专家出于本位主义,偏帮本地施工、设计部门,还能理解。省里的也会这样,夸张了吧?”他问。 “夸张?那是你没见到过,才会这么说!这些省道谁设计施工的?哪一家不是省里的企业?这些企业的老总,一个个都是手眼通天,他们的本事,很多时候,咱们这些人都是望尘莫及!” 孟谨行无语沉默许久,“扯远了。既然这块不是你查的方向,就不要讨论了,章广生插手这件事,本来就是政治目的大于其他。” 蔡匡正的表情突然现出一丝犹豫,“我听说,铁娘子从都江回来了,她这趟去应该还顺利吧?” 孟谨行猛然一震。 终于领悟到,钟敏秀昨晚那句“有些事,看似不该做,其实却是必须做的”所包含的真实意思。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在阅历上,与钟敏秀是有巨大差距的。 钟敏秀早就看到了孟谨行身边的人,会考量情势变化,从而确定接下去该如何行动,她就是要用她的都江之行,为孟谨行稳定军心。 事实证明,因为他还远远不够强大,所以身边的人都还不能充分依赖他,需要通过不断地评估环境来作出他们认为正确的选择。 虽然他对形势有充分估计,也有足够的胆量认为没有夏明翰的支持,他这次应该能够在各方斗争的夹缝中存活下来,但面对蔡匡正的犹豫,他不得不选择用撒谎的方式来安抚蔡匡正,“可以算不虚此行吧!” “真的?”蔡匡正常年与罪犯打交道,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目光不停地在孟谨行脸上打着转,看他始终一脸真诚,蔡匡正的瞳孔里才算放出光芒来,“这样就好!” …… 肖云山在办公室看着上午未来得及看的《申城ri报》。 头版的左下方,有一篇钟辉亲自cāo刀的文章,大力宣扬长丰县近半年的招商成绩,着力渲染了肖云山在县委班子出现重大问题后,一方面大抓干部思想建设,一方面拓宽思路招商引资,年末岁初,三大项目同时落户长丰…… 肖云山眯眼靠向椅背。 他很明白,这篇文章是经过孟谨行cāo作的。 他没想到的是,孟谨行有如此博大的胸襟! 又或者说,孟谨行缺的是阅历,有的是城府? 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看到这篇报道,不然,上午还可以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作一番姿态。 …… 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章广生也在看《申城ri报》,坐在他对面的,是局办主任朱华。 “这篇文章是孟谨行授意的?不会吧!”朱华不可置信地拿着报纸看了又看,“肖老大在会上当那么多人面壮士短臂,是人都会寒心吧?他还为肖老大当吹鼓手,除非疯了吧?” “亏你还是搞刑侦出身的,连这点分析能力都没有。”章广生道,“以钟敏秀的个xing,在会上力挺孟谨行就等于跟肖老大撕了脸,断然不会再让自己的大哥为肖老大呐喊助威,而且以时间上来说,肖老大在这段时间内一直疲于应付市里的轰炸式批评,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弄这篇文章,荀志刚也不是这个料。”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孟谨行干的啊!” “你连这都看不明白?在长丰,现在能请到钟辉动笔的,还有几个?别忘了,雷云谣是钟辉的徒弟!” 朱华恍然,但也更加迷惑,孟谨行是不是脑壳进水了? 第135章逼良为娼 曲素素来报到,孟谨行让徐旸给她办了手续,并通知她做好chun节跟招商团去雁荡的准备。 名单里会有曲素素的名字,孟谨行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肖云山已不是郑三炮时期的肖云山,某些时候流露出强硬的态度,就是要树立权威,哪怕目前的肖云山正身处政治危机,却并不影响他利用一切方式巩固自己的影响。 …… 一办一局的团拜会终于举行,长丰政坛要员、商界富贾云集,肖云山作为长丰最高领导在会上致辞,感谢商界朋友对长丰经济建设的支持,鼓励全县招商干部共同努力争取再创佳绩。 晚上,团拜晚宴在香韵楼举行,县四套班子领导均到场,向为长丰经济作出贡献的企业家们表示感谢。 宴会现场,弧光交错,气氛热烈。 宴散时,每位宾客都领到一袋礼品,包括长丰各地的土产和一份98年度招商项目指南,以及这些项目所能享有的优惠政策。 孟谨行作为一办一局的领导,当晚不仅要敬遍所有客商,还要时不时替县四套班子的领导们挡挡酒,娘子军们虽然也发挥了各自的作用,却还是架不住一轮轮的各方进攻,自然是大醉而归。 从这天开始,长丰年末岁初的拜年活动拉开序幕,招商局成了县领导们个个盯牢的钱袋子,但凡要去市里拜访哪位领导、哪个部门,无一例外都会叫上招商局的人,并要求招商局安排一应礼品。 也得亏刘爱宝到任后对招商局内部的机构调整已经完成,作为主管向上级部门争取政策和资金的招商三股,在这个时候当仁不让担当了这项工作。 三股成员大都来自原来的服务股,虽然股长肖海峰是没有背景的教书匠出身,但其他股员个个都是有着大小背景的太太少妇,如章广生之妻周芷、魏忠奎之妻白凤、贾天德儿媳钮灵秀等等。 白凤自从魏忠奎双规后,在招商局内部立刻成了有毒病菌,人人见了她都是避之三尺,生怕沾上魏忠奎的秽气。 如此一来,倒让这个平时自大惯了的白夫人,体会到了某些人生真谛,工作一下就比过去认真投入许多,希望由此保住自己的饭碗,不被其他在位者的家属排挤出招商局。 哪知,这更引得周芷等人不快,觉得白凤爱现,事事抢功,目的就是引起孟谨行重视,好在老公倒了以后找个新靠山。 丰玉儿有一次陪孟谨行一起拜访申城雁荡商会的企业家,回来的路上把这些事当笑话讲给他听,甚至还添油加醋:“……白凤也不看看她自己长那样儿,游泳圈都双份儿的了,脑袋架肩膀上都看不到脖子,还一天到晚抢着去出风头,也不怕领导们看了她吐!” 孟谨行皱眉道:“你说话一直这么刻薄?” 丰玉儿愣一下,红着脸道:“我说的是事实嘛!现在的客商、领导,谁不喜欢看养眼的?派她出去,人家去一趟就能办成的事,说不定到她那里就要十来趟,还不定办不办得下来。过去,人家那都是怕着魏忠奎手上的权利,尊称她一声大姐,现在,她倒过来叫人家大爷,人家都不一定想搭理她!” “你们都这样想的?”孟谨问。 “不是我们想不想,是现实如此。”丰玉儿瞥孟谨行一眼,“不然,陶斯亮为什么招一堆女人来招商?为什么我们股里个顶个都是美女?” 孟谨行闭上眼睛道:“那行,以后你们股招的项目,一律没有优惠政策,看你们这帮美女的本事了!” “什么啊!”丰玉儿立刻大叫起来,“主任,你可不能这么害我们,你这样和逼良为娼有什么两样!” 赵涛“噗”一下笑出来,“丰股,就怕最后白让人piáo了,也没能把资金拉进来,那才叫真惨!” “你别跟着起哄!”丰玉儿恶狠狠地瞪赵涛一眼。 孟谨行依旧闭着眼,不温不火地说:“你说得那么牛气哄哄,我还以为你们几个的美貌可以横行天下了,原来还是要借着政策才能突显水平啊?” “主任,你不是认真的噢?”丰玉儿推了推孟谨行的胳膊。 “不要跟我发嗲,这套对我不管用。”孟谨行睁眼睨她。 “我承认自己错了,主任!”丰玉儿双手合掌,冲着孟谨行一个劲儿的拜着,“以后我再也不背后说白凤了!你高抬贵手,千万别取消我们股的优惠政策。” “不能这么简单。”孟谨行摇摇头。 丰玉儿急了,“那还要怎样?” “那就看你的领导水平了!”孟谨行扯扯嘴角,坏笑道,“只要再让我看到或听到,有谁故意孤立白凤,我都算在你头上,政策照样取消。” “这太不公平了!”丰玉儿土着脸嚷道,“我们自己股里就算了,别的股我怎么管得了?” 孟谨行挑眉撇嘴道:“你原来也是个没上进心的啊!这样看来,局里的培养对象得换换!” 丰玉儿嘴一下张老大,赵涛把车都开出百来米了,她才突然“哇”地大叫一声,一下抱住孟谨行的脖子,在他脸上又是“叭叽”响亮地亲了一口,“主任,我太崇拜你了!你看我的,我保证让局里这帮婆娘不再势利眼儿!” 孟谨行伸手擦擦脸上的口水,摇摇头再度闭上眼,没有像上次那样训斥她。 丰玉儿在局里倒还真有几分煽动xing,没过几天,白凤在局里的ri子一下改善许多,至少在表面上,没有人再故意疏远她,至于暗地里的工夫,孟谨行是不会再去管了,毕竟白凤也不是三岁小孩,连这点应变处事能力都没有,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只长岁数不长阅历。 节转眼就至,蔡匡正的调查工作还没有进展,章广生却雷厉风行地,以搜救工作不力、严重违反jing纪的名义,处理了凤山镇派出所一班人,所长齐雄被扒了衣服,其他人从指导员开始,都受到了党纪政纪的处分。 县委常委也开会讨论了凤山镇瞒报事故的处理意见,方天岳、詹福辉等人都受到了党内jing告处分,姜庆chun作为下令抓捕秦婉华及其他民工的领导,受到严厉的党纪处分——撤销党内所有职务,同时还受了政纪处分——撤销副镇长职务,具体工作待节后另行安排。 孟谨行也因为示范区的安全防范工作不到位,受到了jing告的政纪处分,有点冤,但因为是所有与事故有关部门中受处罚最轻的领导,而且翁灿辉那个免职决定并没有最后落到孟谨行身上,也就没有人觉得这个处分有多不合理。 倒是谁也没想到,姜庆chun会被一下撸了个jing光,而且姜德才、姜佑才都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 凤山镇、筹建办领导都受到处理后的第二天,市委也就麻岭隧道突水事故召开常委扩大会,以安监、交通、建设三方专家的报告为依据,认定此次事故系天灾所致。 在确认事故原因的基调上,葛云状宣读了省委省zhèngfu领导的严厉批示,常委们又就灾后搜救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对长丰县委提出了严肃批评,肖云山在会上做了深刻检讨,会议最后以举手表决方式一致通过对肖云山的党内jing告决定。 长丰县各级机关在临近放假前,都开展了最后一次党委学习活动,其内容就是吸取麻岭隧道事故的教训,传达学习省市县三级党委、zhèngfu的文件。 一办一局和筹建办也分别召开了学习会。 在筹建办开完会后,孟谨行在徐旸办公室小坐。 徐旸感叹道:“肖老大做梦都不会想到,都要临门一脚了,还会被截球!” 楚远也在,抽着烟唉叹,“所以,任命的红头文件到手,也不能高枕无忧,还有组织程序这一环!这下好了,一个党内jing告,年后上来想扶正的希望彻底泡汤了!” 孟谨行和徐旸都不作声,楚远又道:“不是我在这里挑刺,那个专家报告也不靠谱!早些年申城城建、交通两个系统就有说法,说这个麻岭隧道有胎里毛病。什么天灾不天灾的,搞不好就是原来设计施工有问题!” 孟谨行立刻挥下手道:“越扯越远!传言能当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种话老百姓茶余饭后说说没问题,你说就会出问题!” 徐旸也点点头,“老楚,头说得有道理。你是搞城建的,这话一说,容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碰上几个居心不良的,到外面一传,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楚远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嘿嘿讪笑两声,与徐旸一同目送孟谨行走出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孟谨行把曹萍、韦霞和刘爱宝叫来,对节ri期间的工作又重申了一遍,然后四人一起到各部门转了一圈,给所有工作人员拜了个早年,然后就算是放假了。 赵涛替孟谨行从县招取了换洗衣服过来,准备送他回都江,俩人刚走到门口,桌上电话一阵急响,孟谨行回进去接了,竟是葛云状的新秘书胡云舒打来的,让他立刻到申城见葛云状。 “……书记让你直接去小白楼。”胡云舒最后补了一句。 第136章坐过山车 小白楼的门卫大爷因为挨过雷卫红的严厉批评,对孟谨行印象深刻,帕萨特被拦在外面,孟谨行上烟道歉递出入证都没被放进去。 孟谨行无奈,打胡云舒手机。 “咦,书记说你有出入证。” “呵呵,上次来过,大爷挨了批评,这回有证也不让进了。” “哦,那我出来。” 不到三分钟,胡云舒出现在传达室,大爷终于认可孟谨行没撒谎,放他进去。 胡云舒要去买些东西,借孟谨行的车一用,孟谨行立刻让赵涛陪他跑一趟,自己则单独往三号楼走去。 短短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孟谨行走得有点沉重。 他不知道葛云状为什么事见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在家里见他? 按他内心对葛云状的认识,葛云状选择在家里见他,应该不是为公事。 如果是私事,那应该就是与雷云谣有关,为什么雷云谣事先没有向他透露一点风声? 在他和雷云谣的关系上,葛云状自始至终没有发表过意见,葛云状和雷卫红会一样持反对态度吗? 这些问题,从长丰到申城,孟谨行想了一路,想不出任何答案。 此刻,一步步走近三号楼,他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内心除了忐忑还是忐忑。 走上台阶摁门铃前,他连着做了三次深呼吸,才勉强令内心平稳下来。 开门的还是那位毛阿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说不清是讨厌,还是鄙视,反正说不出来的一股味道,令孟谨行觉得浑身不舒服。 厅里空无一人,毛阿姨让孟谨行稍等,她去书房向书记汇报客人到了。 听了她这话,孟谨行倒有点想笑,原来,在领导家里当保姆久了,也会习惯xing用上“汇报”这样的词。 很快,毛阿姨出来领孟谨行去书房。 书房门虚掩着,毛阿姨推门让到一边,孟谨行定定神走进去,便看到葛云状坐在书桌后面,戴着老花镜正看书。 “书记!”孟谨行站在桌前喊了一声。 葛云状抬起头,将眼镜往下拉了拉,“来了朝依旧站门口的毛阿姨道,“小毛啊,给小孟泡杯茶。”说完又架起眼镜看起书来。 孟谨行看见这架势,心里那点忐忑劲又上来了,根本没敢托大坐下来,依旧双手垂着站在桌边。 直到毛阿姨泡了茶进来放下杯子,又出去替他们带上门,葛云状才重新抬起头看看还杵在那里的孟谨行,“怎么还站着?坐下说话。” 孟谨行这才“哦”了一声,在葛云状对面坐下。 葛云状摘下眼镜扔桌上,双手撑在太师椅扶手上,直视孟谨行问:“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孟谨行心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忐忑成现在这样? 他只能老实地摇头。 刚刚看上去还算和善的葛云状,见他一摇头,脸立刻拉下来,沉声道:“我都把你叫来了,你居然不知道为什么?孟谨行啊孟谨行,我真是小看你了!” 这话怎么说的? 是不是葛云状觉得他和雷云谣的事已经满城皆知了,他却一直没有正式上门见家长,让葛大书记生气了? 孟谨行一颗心立刻晃来荡去,只觉得底下坐的那张椅子硬得简直硌屁股。 他挪了挪屁股,想想是男人就得豁出去,都到这份上了,不就是正式亮明关系吗? 这想法一旦跑进脑海,他立刻“蹭”一下站了起来,冲葛云状大声说:“我真猜不出您为什么事找我。但是,既然来了,我有一事向您恳求!” 在孟谨行进门前,葛云状一直努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火气,刚刚那一句正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然而,孟谨行突然大声爆出这一句,葛云状倒想看看这小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哦,你倒是不放弃任何机会!”葛云状不无讽刺地说,“说说看。” 葛云状说罢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慢慢地吹着浮沫,借以平复自己的怒火。 孟谨行深吸一口气,又大大地吞了一口干唾沫,才一脸真诚地看着葛云状道:“我爱上了您的女儿雷云谣,请您允许我与她发展正式的恋爱关系!” 闻听此言,葛云状勃然大怒,茶杯被他重重地摁在桌上,“时至今天,你居然跟我说这话!孟谨行啊,孟清平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孟谨行浓眉微皱。 他自认自己这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何以葛云状要如此生气? 而且,他说的这句话,与父亲孟清平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突然一颤,以葛云状的口气,应该和父亲是认识的! 这一发现让他惊讶不已,为什么父亲从未提及? “没话说了?”葛云状的样子一看就是气得不轻,眼中蕴满了怒气。 孟谨行再度吸口气道:“我只是在想自己这个请求哪儿不妥当,以至于令您如此生气?” “呵,你……你……” 葛云状气得发抖,即使他身为市委书记,生活中依然只是位父亲,孟谨行的态度在他眼里不仅仅不端正,更对不起女儿的感情。 他的手指朝着孟谨行点了又点,“你还真是让马大姐说对了,是个做得出却不敢认的人!” 孟谨行一阵狂晕,怎么又和马列老太太扯上了? 难道,让他来并不是谈私事,而是谈公事? “书记,您别生气!”他只能先道歉,把事情弄清楚再作计较,“我是晚辈,哪里做得不对,您直接批评就是,千万别先气着自己。” “你不用来这套!”葛云状道,“你和付成名这种人走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踏实。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不踏实,个人作风也相当成问题!” “咯噔!” 孟谨行只觉得一块巨石从天而降,一下实实地压在心头。 他开始急速地回想与钟敏秀在一起的每一个环节,排除一切可能被发现的因素,唯独那次在丰水河后,曹萍似是而非的问答,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明明一心想着要娶雷云谣的,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陷进钟敏秀的温柔乡了呢? 眼下,他该如何面对葛云状的质疑? 连父母认可都没有获得就开始拈花惹草,任谁家父母都要发怒吧? 何况,雷卫红从来就没有同意过! 孟谨行的额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手心也cháo得可以挤出水来。 事已至此,逃避不是办法。 “对不起,书记!我承认,我在这方面意志薄弱,没有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他说。 虽然他认了错,葛云状一口气还在胸口难以咽下,手指重重地敲着桌子道:“你的确年轻,甚至比我们云谣还小两个月,但你的职务不低啊!年仅24岁的正科级干部,不要说整个申城难找第二个,就是全省、全国也没几个!肩负着国家交给你的重担,你得时时刻刻清醒地认识自己的身份,检点你作为一名党员干部的行为!任何意志薄弱的借口,都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孟谨行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 葛云状这番话,等于是铁定无疑告诉他,发现了他的作风问题。 作风问题,放到普通人民群众身上,那就只是家庭内部矛盾。 到了领导干部身上,那绝对是能分分钟钟秒杀政治前途的利器。 葛云状把他叫家里说这件事,说明并不想把这件事扩大化,但以葛云状的处事方式,也断不会这样简单地放过他! 他悲哀地想,不会是以此逼我和云谣分手吧? 他咬咬牙,坚决地看着葛云状道:“我不为自己的错误辩驳,恳请组织上对我进行处分!但是,也请您容许我继续和云谣在一起!” 他这话出口以后,葛云状突然沉默了,身体重新坐进太师椅,再度捧起茶杯慢慢地抿着。 良久,葛云状问:“你这是真心话?” 孟谨行冲他重重地点点头道:“真心话!” 葛云状突然叹了口气道:“小孟啊,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知道吗?” 孟谨行有点愣怔,都说大领导说话玄乎,也不该玄乎成葛云状这样吧? 葛云状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作风问题到某个阶段就不是问题,只不过现在成问题? 他的心里又开始发毛,葛云状看来是不会让他和雷云谣在一起了,不然怎么能讲这话? 好在这次葛云状没等他回答,而是又道:“云谣的妈妈虽然反对你们的事,但怎么架得住云谣这样一意孤行?你chun节回家,跟父母说说你们的事吧,如果你父母不反对,我希望你们早点把婚事办了,别弄得满城沸沸扬扬,影响不好。” 意外,太意外了! 想不到葛云状明知他不轨,还会同意他和雷云谣在一起,而且还催他结婚! 一阵惊喜过后,他心头瞬间又涌起寒意! 雷云谣一意孤行是什么意思?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不会用自杀要挟父母吧? 他想起那晚在县招,她抱着自己,一再地说,要他对她好,否则她会很难受…… 他的心脏突然缩成了一团,这个傻丫头啊,不会真干了这种傻事吧? 孟谨行感觉从踏进葛云状的书房,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一忽儿荡在半空,一忽儿被甩到云端,一忽儿又直坠谷底…… 第137章云谣假孕 孟谨行想了想说,“如果云谣方便,我想假期带她去趟都江,认识一下我爸妈。” 葛云状摇摇手说:“见面的事先不急。你回去先跟家里说一说,听听你父母的意见,如果你父母同意你们在一起,再让云谣去见他们也不迟。” 孟谨行想说不用这么复杂,父母都是开明之人,应该不会反对自己的婚事。 但他看葛云状的态度很坚持,就把话咽了回去。 葛云状此时看看他又补充一句:“你父亲的意见尤其重要!” 孟谨行马上点头,并犹豫着问:“您是不是有话要我帮忙带给我爸?” 葛云状明显愣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没有没有。”他看看孟谨行嘴张了张,结果什么也没说,又捧起茶杯喝茶。 孟谨行试探着问:“我和云谣的事……雷部长不反对了吗?”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了。”葛云状说。 “什么叫只能这样了!” 门突然被推开,雷卫红一脸怒气走了进来。 孟谨行看到雷卫红头皮就一阵发麻。 他是打心眼里不喜欢雷卫红,就她那势利相,比起自己的母亲真是天壤之别。 可她是雷云谣的母亲,他除了接受,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的感觉,让他在面对雷卫红的时候,总处于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 “卫红!”葛云状仿佛急于阻止妻子接下来的举止。 “我就知道你和云谣那个死丫头一鼻孔出气!”雷卫红横眉怒扫葛云状,“他有胆子让云谣未婚先孕,就不要怕我去告他!” 未婚先孕? 孟谨行这下惊得非同小可! 原来葛云状怒气冲天不是因为他与钟敏秀之事,而是雷云谣未婚先孕! 但是,他就摸过雷云谣一次,怎么可能是他让她怀孕的呢? 孟谨行有点yu哭无泪。 葛云状还在劝雷卫红,要为女儿的名誉考虑,也要为家庭的声誉考虑,何况时下年轻人试婚的越来越多,既然俩孩子是两情相悦,就顺水推舟算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雷卫红一把推开葛云状,“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儿子!当娘的不要脸,儿子也一个样!” 孟谨行的脸霎时涨红。 说他流氓都没问题,因为他承认自己在男女这件事上的确不地道。 但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要归罪到他母亲头上? “阿姨,请注意你的措辞!”他冷然道,“我做得不对我认!请不要把我母亲牵扯进来!” “你看看,你看看!”雷卫红指着孟谨行冲葛云状嚷道,“你还帮他说话,就他这态度,他还以为自己出身在多了不起的人家呢!” 孟谨行再好的涵养,也怒了! “如果您因为云谣怀孕而生气,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向组织举报我,但这不代表您因此就有权诬蔑我的家人!请您为刚刚的话向我家人道歉!” 雷卫红在单位、在家里,都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孟谨行这番话气得她血气骤然上涌,高血压发作一下晕了过去。 葛云状见妻子晕倒,也急了,朝一旁兀自气怒未消的孟谨行怒道:“还愣着干吗?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孟谨行这才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拨打120。 一刻钟,120呼啸而至,医护人员对雷卫红实施了紧急救助,在她舒醒后,才把她放上担架抬上救护车,再度呼啸着前往医院。 葛云状上救护车前,拍拍孟谨行的肩膀道:“回去跟你父母谈谈再说吧。” 孟谨行站在三号楼的空地前,看着救护车绝尘离去,有种冲天骂人的冲动。 他把手伸进裤兜,才发现因为戒烟,身边现在根本找不到一根烟! 他步出小白楼,在大门外站了十来分钟,帕萨特便停在他身边,胡云舒下车来,赵涛帮忙从车后拎出大包小包的年货,放在传达室。 孟谨行与胡云舒打过招呼便上了车,帕萨特直奔都江。 一路上,孟谨行越想越觉得恼火。 刚被葛云状叫去的时候,他认为有可能是为工作上的事找他,所以没有给雷云谣打电话。 及至知道找自己是因为雷云谣怀孕,他已经不可能在葛家打电话给雷云谣了解事情原委,此刻回想整件事,被葛云状骂倒还在其次,问题在于他莫名其妙替谁背了黑锅? 他拿起手机拨了雷云谣的电话,才响了两声就听到她的声音:“回家路上了?” “你不去医院?” “干吗去医院?” “你妈气得高血压犯了,刚刚送医院。” “怎么回事啊?”雷云谣急切地喊了一声,随后马上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被你爸叫去的,他们说你怀孕了!”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不准备说些什么?” “谨行,这个事情三两句说不清,我待会再打电话给你。”雷云谣一下挂了电话。 孟谨行这下真给气着了! 好端端弄了这么大顶绿帽让他戴着,还愣是不给解释,雷云谣还真是够种! 他想起雷卫红说他母亲的那句话,不由就恶狠狠地想,雷云谣这未婚先孕又是像谁的呢?还没怎么着就给男朋友一顶大绿帽又像谁呢? 这么想完了,他又觉得自己的确不地道,好歹雷云谣没嫁给自己,有选择的权利,何况自己也背着她睡了钟敏秀,说起来也顶多是个扯平。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确实堵得慌! “赵涛,有烟吗?”他憋不住了,没烟还真扛不过。 “您不是说要戒吗?”赵涛嘴里这么问,手还是从仪表台上摸了烟盒反手递过来。 他接了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支,没点,放在鼻孔下来回嗅着。 从葛云状与雷卫红的语气来判断,他们与他的父母应该是认识的,孟谨行心里忽然害怕起来,雷卫红如此强烈地反对他和雷云谣在一起,会不会就是和父母有关? 他记得雷云谣上次来长丰时说过,葛云状跟她说明了雷卫红反对的原因,但她当时并不愿意向他言明原因,会不会是她觉得这个原因可能让他退缩?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雷云谣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她用的是手机,听筒里不时有车辆来往的声音,想来是在路上打的电话。 “谨行,事实是,我没有怀孕!”她说。 孟谨行又是一惊,“你骗你父母?” “对!”她肯定道,“我妈的反对理由我不能接受,可是要说服她很难,这是我唯一能想的办法。” 孟谨行恍然大悟,“你上次来,是故意要睡我房里,目的就是给所有人一个我们同居的假象?” “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她低低的说。 “你真傻!”孟谨行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为刚才心里那样怀疑她,“你等于是拿脏水往自己脸上泼啊!” “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在乎这些。”她说,“只要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就够了!” “云谣,听我说,”他整理了一下措词,“我听你爸爸的意思,似乎,你妈反对的理由,和我的父母有关,是吗?” 雷云谣在那头犹豫着说:“我爸没说具体原因,就是说我妈过去与你妈有不小的误会……事实上,我妈和你妈曾是高中同学。” “不可能吧?”孟谨行疑惑地说,“我妈是都江人,从来没来过申城,怎么可能和你妈是同学?” “我妈是在都江上的高中,我外公当时在都江工作。”她说。 孟谨行愣在那里。 高中同学? 父母曾是高中同班同学,那岂非雷卫红是父母共同的同学? “怎么不说话?”雷云谣问。 “没什么。”他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雷云谣立刻道:“哼,你是怕我给你戴绿帽吧?” 尽管她不在自己面前,孟谨行还是很尴尬地抓起了头皮,“嘿嘿,男人不就活一张面皮嘛!” “就知道你!”她轻哼道,“第一关心的肯定是这个。” “天地良心!”他立刻赌咒发誓,“我听到这消息虽然懵了,但首先考虑的是保护你的声誉好不好?不然,被你妈骂得连我家人都一块扯进去了,我怎么会不否认没和你干那事?” “我妈骂你家人了?”雷云谣立刻急了,“她怎么这样啊?” “算了,我也把她气得不轻,要不然不会血压高进医院。” “啊……我妈是被你气的?你都说什么了你?”雷云谣越说越急,“她是长辈,你就不能忍着点啊?爱屋及乌你都不懂吗?你这人怎么这样?” 孟谨行被她连珠炮似的诘问搞得一句话都答不上,只好挠着头皮连说:“是我不对,我道歉,成了吧?” “不跟你说了,我到医院了!”雷云谣一边气呼呼地要撂电话,一边又补上一句,“到家给我电话,路上注意安全,开慢点!” 孟谨行心里刹那柔软起来,雷云谣总是让他无力招架,然后又用出其不意的温柔把他包裹起来。 如果一定要为爱情找个理由,孟谨行想,这就是他喜欢雷云谣的理由。 晚上七点不到,孟谨行到家,赵涛驾车找了家酒店住一晚,准备第二天再返回申城。 孟清平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里,边看报边听电视,孟谨行进门的时候,央视新闻标志xing的音乐刚刚响起。 第138章父母之心 “咦,回来了?”孟清平听到开门声抬头,见是儿子,有点意外,“吃饭了吗?” “路上吃过了。”孟谨行放下东西先倒了杯水,“爸,就你一人?” “你姐和朋友看什么演唱会去了,你妈反正不在家就在医院。”孟清平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专注起新闻内容。 孟谨行知道这是父亲几十年来的老习惯,也最讨厌家人这时候与他说话,当即将带回来的换洗衣服拿进房间放好,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又接了钟敏秀一个电话,孟清平正好看完新闻联播。 孟谨行到父亲身边坐下,很郑重地说:“爸,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孟清平摘下眼镜,侧过身看着一脸认真的儿子,“这么严肃?” 孟谨行点下头说:“关于我的终身大事。” 孟清平眼眉尽展道:“好事啊!女孩子是哪儿的?” “葛云状与雷卫红的女儿雷云谣。”他回答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父亲。 孟清平的笑容僵在脸上,三五分钟后起身去倒水,孟谨行看到父亲的手甚至有些抖,他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云谣的母亲非常反对我们的事,他爸爸让我回来征求你们的意见,尤其是你的意见。”他说。 孟清平捧着杯子走回来,站在孟谨行面前,低头良久地看着他。 “爸,妈和云谣的母亲真的有误会?”他小心地问。 孟清平长叹一声,“我当时是真没想到啊,夏明翰会安排你去申城!人呐,有时候真不能不信有天意。” “如果你事先想到,会阻止我去?”孟谨行问。 孟清平沉吟一下道:“我也不确定。老葛这个人很讲原则,我是绝对相信他不会因私废公,主要是……” “主要是你不相信云谣的母亲?”孟谨行追问。 孟清平叹了口气,“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瓜葛也不该影响到你们。我想……你妈应该也不会反对你们。” “你确定,爸?” 孟清平勉强笑笑说:“我了解你妈,她是一个有心胸的女人!” 孟谨行暗暗吐出一口气,他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害怕母亲像雷卫红那样坚决反对。 “爸,能把她们之间的事告诉我吗?”他很想知道原委。 孟清平却摇摇头,“过去的事,我相信谁也不会愿意再提,你就不必知道了。” 孟谨行皱皱眉,“我觉得云谣的母亲并不想放下过去。” 孟清平愣了一下,很快又说:“你把老葛的电话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孟谨行把电话写给父亲,看他一言不发进了书房,心里突然有些失望。 虽然他渴望自己与雷云谣的事能获得双方家人的祝福,但是雷卫红骂母亲的话,不自觉间已经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他心里。 他对母亲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正因为如此,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证明母亲的善良与温柔! 回来这一路上,他一直以为父亲也许会告诉他许多过去,让他可以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雷卫红对母亲的诬蔑。 但是,父亲却闭口不谈过去种种恩怨,让他不知道该怎样去拔掉扎在心尖上的刺。 电视屏幕上放映着不知名的电视剧,却没能看进他的眼底。 书房的门紧闭着,孟清平的电话一直没有结束,孟谨行甚至有几次想走过去听一听,父亲究竟在说些什么? 一个半小时后,孟谨行终于放弃等待,进了自己房间,也许,父亲这个时候并不想面对他? 次ri早起,孟谨言已经在厨房忙活,看到他便开心地问:“睡得好不好?早知道你昨晚回来,我就不去听演唱会了。” “不用这么隆重其事吧?”孟谨行到姐姐身边瞄了一眼,“爸说你是和朋友一起去看的,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多事!”孟谨言瞪弟弟一眼,“还不快去锻炼,一会儿粥都凉了!” 孟谨行摸摸头出了门。 等他锻炼回来,孟清平夫妇也都起了床,与孟谨言一起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孟家人向来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孟谨行到基层工作后把这条基本抛到了脑后,但一回到家自然就守规了,直到吃完,帮孟谨言一起收拾了碗筷,他才走到父母面前,有点忐忑地看着他们。 华蕴仪的脸sè有些灰,还带着重重的黑眼圈,显然一晚没睡好。 孟清平表情严肃地朝儿子招招手,让他坐下,同时握着妻子的一只手,口气严厉地对孟谨行说:“我和你妈的意见是一致的,不会反对你和雷云谣的事。尤其!老葛的女儿都已经怀孕了,你们更应该尽快结婚!” 没等孟谨行开口,华蕴仪也道:“小行,你太让爸妈失望了!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让一个未婚女孩跟你……唉!你在我们眼里一直都是那么优秀,现在……” “你是男人,既然做了,就必须负起责任!”孟清平道,“我们大人的过去,不能成为你逃避责任的理由。” “爸,妈!我没有逃避的想法,并且一心想和云谣在一起、娶她!但是……”他看了看父母,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实情。 “但是什么?”孟清平目光威严地瞪着儿子,“有娶她的打算就成了,其他的,这时候都应该靠边!” 孟谨行轻轻握了握拳,决定还是说实话,纸是包不住火的。 “云谣根本没怀孕。”他说。 “什么?” 孟清平夫妇与孟谨言同时惊问。 孟清平面sè一寒道:“不许你骗我!” 孟谨行直视父亲道:“我没骗你。” 他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说,孟清平夫妇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孟谨言看看弟弟,又看看父母,轻声问:“妈,她妈妈真和你有过节?” 华蕴仪没有说话,孟谨行却从母亲脸上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难过,心里不免疼起来。 隔了很久,华蕴仪才紧捏着丈夫的手,对孟谨行说:“你们没做不适当的事最好,妈和你爸也安慰不少!你俩只要是真心想在一起,爸妈肯定是支持的,我找一天亲自去趟申城,跟雷卫红谈谈……” “蕴仪!”孟清平猛然变sè,一把扳住妻子的肩头,用眼神表达着反对。 华蕴仪朝丈夫浅浅一笑道:“这么多年了,解解心结也好,你不用担心!” 她说着就拍拍自己的腿站了起来,“就这样定了,谁也不要再说什么!我上午有半天休息,小言,你陪我去采办点年货。老孟,你也赶紧上班吧!”说着她又朝傻站在那里的孟谨行温和地笑道,“好久没回都江了,趁这些天找老同学玩玩吧!” 孟谨行点点头。 一家人各奔各的,孟谨行却没有出门,而是回房间打了雷云谣电话。 “昨晚怎么没打给我?”雷云谣的语气并不像平时的娇纵,反倒有点惶惑不安的味道。 “昨晚心里有点乱,所以没打。” “现在不乱了吗?” “更乱。” 雷云谣沉吟数秒说:“我爸刚刚告诉我,昨晚你爸跟他通话了……” “我知道。”他忽然不可控制地叹了口气,“我妈说要去申城见你妈。” “真的?”雷云谣当即有些兴奋,但很快又充满担忧,“她们见面不会吵起来吧?” “看你妈那天的态度有这可能。”他说,“但就我妈今早的态度,她绝不会是挑起争吵的那个。” “这话怎么听上去刺耳呢?”雷云谣不高兴了,“照你这意思,我妈就是恶人?” 孟谨行的眉一下蹙起来,“云谣,能不吵架吗?” 雷云谣顿了顿道:“我明白,你维护你妈。不过,我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我妈再怎么反对我们,她始终是我妈。” 孟谨行抓了抓额头,“我理解。” 雷云谣拉开了话题,“你在都江待多久?” “不长,初三我要回单位值班,初四就要去雁荡。”他说。 “要不,我争取报社那个去雁荡的名额吧?”她紧接着咕哝了一声,“最近家里气压太低。” “你想去就试试吧。”他回道。 二人又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皆因心情都不好,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无聊赖,他果真找出通讯录联系高中同学,一圈打下来,不是上班没时间,就是人在国外,又或者在外地工作没回都江。 细想一下也是,他当初上的都江一中是省级重点中学,里面出来的学生,60%以上都是进入燕京、华清这样的名校,毕业后大都留京工作,再不济也能上西南大学,而进入西大的那些同学,又有绝大部分最后都选择了出国。 像他这样回西南来,而且还一直下到基层的,绝无仅有。 何况,大家大学毕业都才半年多,均处于事业起步的艰难阶段,别说有时间有心情来见老同学,就是假期都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他只能放弃见同学的打算,干脆给几位高中老师打电话,一问之下竟然让他联系到两位,当下约了时间、买了东西去拜访。 见过师长后,孟谨行的心情开朗许多,打了夏明翰的电话,说是回来过年,想找个时间登门看望。 夏明翰当即让他隔ri晚上去他家吃饭。 第139章京中风声 接下来这天正是大年三十,华蕴仪母女都换了班休息,孟清平也破天荒中午就回了家,已经很久没有团聚的一家人,一起去了孟谨行的爷爷家。 老爷子是抗战老兵,45年ri本战败,他随部队收编敌产,眼见着大小长官巧取豪夺,愤然之下脱离部队回家以摆水果摊为生,到49年解放的时候,凭着辛勤劳动所得,孟老爷子已经开起一家像样的水果铺,虽然赚不到大钱,但照顾一家人的温饱没有问题。 老爷子看着人民军队从建国开始作风过硬,到国家搞公私合营的时候,他便毅然将水果铺上交国家,自己成了商业局一名光荣的工人,被分配到肉店卖猪肉,几年下来练得一手好刀工,一刀切下去,顾客要三两肉,他绝不会多半分或少半分。 可惜,好ri子不长。 老爷子好酒,一次酒后不慎说起自己的当兵经历,被同事打了小报告。 当时全国上下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老爷子一来二去被整成了敌特,大儿子孟清太为自己的前途,跟全家人都划清界限,从此没了往来。 两个女儿一个去了西疆,一个去了辽北,孟清平也与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全家下放农村。 也是老爷子骨头硬,愣是从那场中挺了过来,78年他的冤案平反,两个女儿都已在异乡生根,孟清平回到都江被重新安排在都江南坪区公安局工作,孟清平的母亲则已于69病逝。 华蕴仪带着两个孩子直到五年后,因为省人民医院公开向全省招考赴藏医疗人员,才得以离开农村,将关系尽数转回省城都江。 而全家人正式团聚已是又两年之后,华蕴仪援藏回来正式在省人民医院工作。 孟清平在全家团圆后,曾打算与父亲同住,但老爷子历尽人生风雨,早看淡世事,寄情于山水,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孟老爷子最近也刚从南方三省旅游回来,孟清平一家过来与他一起吃年夜饭,他正好抓到听他诉说旅途见闻的人选。 华蕴仪与女儿忙着做吃的,老中青三代则坐在狭窄的起居室聊得开怀。 孟谨行没想到爷爷虽然年纪一大把,这几年到处游历,不但把身体练得更硬朗了,眼界也变得极为开阔,一些先进名词也能随口拈来。 一家人陪老人一天,吃饭聊家常说见闻谈工作,直到晚上近九点,孟老爷子送他们出门,这才嘱托孟清平给两个女儿寄点过节的东西去。 孟清平应了,犹豫着问要不要让大哥回来拜年? 老爷子立刻拉下脸,说没有这个儿子! 孟清平只得怏怏地带着家人离开。 上,孟谨行低声对父亲说:“爸,你明知爷爷不想提那个人,为什么非要扫他兴?” 孟清平看他一眼,叹着气道:“你不懂!”然后便没了下文。 …… 大年三十晚,都江上空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了一夜,孟家人和许多家庭一样,守着chun晚聊到午夜后才各自睡觉。 大年初一大早,一家人按都江习俗,吃了用孟老爷子自制的酒米粉子做的汤圆,取义和和范范、圆圆满满。 华蕴仪忙于工作,这些年不怎么进厨房,倒是练就了孟清平的一身厨艺,竟然还做了孟家兄妹最爱吃的米花糖和苕丝糖,炒了花生胡豆。 午饭一家人又是在老爷子家里吃的,下午孟谨行带着两瓶酒两条烟和一袋长丰带来的滋补药材,去了夏明翰家。 张芝华来开门,看到孟谨行拎着东西,脸就拉了下来。 “阿姨,小辈上门拜年哪有空手的?而且这些滋补药材都不是贵重东西,只不过养颜效果不错,我才拿来的。”他笑道,“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大不了我走的时候,你再回样礼物给我啊!” 夏明翰听了呵呵笑他花样多,让张芝华快去泡茶,不要把客人堵门口。 张芝华这才让了道,又喊了儿子出来跟客人打招呼。 一番寒暄后,孟谨行与夏明翰坐客厅闲谈,谈到麻岭隧道事故时,夏明翰道:“我与云山通过电话,他说的情况基本与钟敏秀是一致的,也从葛书记那里基本证实了一些情况。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认为,当时的情况,不需要我帮你打招呼?” 孟谨行只要谈起麻岭隧道,就不免要想起那些死去的人,神sè有几分暗淡,“事实上,直到今天,我只要想到那些无辜的生命,心里就很愧疚,没能把他们尽早从死亡线上拉出来。所以,无论当时事故现场的情况,还是后来会议上所发生的一切,在我心里的份量都是不足一论的。” 夏明翰道:“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永远是渺小的。” 孟谨行皱下眉,喉头动了动,没有接口。 “但这些,应该只是一方面因素。作为一名基层干部,这样的事情不会每天碰到,却很可能随时遇上,如果你只是陷在这样的情绪里,就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干部。比起这些人xing方面的想法,我更想听听你对整件事的分析。” 孟谨行有些震动。 夏明翰虽然身处都江,却具备了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他想了想道:“有些事情,我确实有推测,但毕竟未经证实,所以请夏叔原谅,暂时不便于向您汇报。”他停下来,再度整理措词,“但无论我如何基于推测认为自己不会最终被免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于,这件事上我自认没有任何错误,即使短时间内被误解,假以时ri,组织上还是会查明真相。” 夏明翰细细思考着孟谨行的回答,许久才缓缓道:“有件事,我想,你可以先知道。” 孟谨行一愣,抬眼看着夏明翰。 “京城传来消息,今年国务院会有大动作,新一轮机构改革会在后启动,可能有很多经济部门裁撤,其他部委也会有人员分流。” 孟谨行一惊,“这股风会一直刮到基层?” “传闻是以大楼内的公务员为主。不过……”夏明翰拖长音调,显出一些不确定,“今后两三年应该会波及省市县乡。以我从事组工工作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分流会成为‘分洪’,事业单位、国企等等会成为主要分洪区,而那些裁撤部门的领导,有一部分可能会下挂。” 孟谨行望着夏明翰,隐隐感到夏明翰不仅是在向他传递未来政策动向,似乎更像在说明夏明翰自己未来可能面临的处境。 果然,夏明翰几经犹豫,终于还是说:“我在机关的时间不短了,一直有下去锻炼的想法,组织上也有这方面的打算。部里征求过我个人的意见,我考虑再三,觉得去长丰可能更合适一些。” 在夏明翰说出“长丰”前,孟谨行也几乎同时猜到了。 如果这个“想法”、“打算”最终变成现实,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肖云山的离开? “夏叔能到长丰主持工作,实在是一大福音啊!”他说,“嘿嘿,我在那里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你小子!”夏明翰笑着点点他,“合着我就这点作用?” “嘿嘿……”孟谨行抓着头皮笑。 张芝华这时来催他们入席吃饭,“小孟,大年初一不兴动刀,所以都是昨天吃剩的菜sè,你不会介意吧?” “阿姨不把我当外人,我就不会介意。”孟谨行笑道。 “不把你当外人!”张芝华笑着又冲儿子房间连着喊了数声,夏路遥嘴里答应着人却一直没动,张芝华不由埋怨,“真不知道这些电脑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正好夏路遥走出来,立刻接了道:“仙剑奇侠啊!你们想想,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儿女为情所困、为情所思、为情所败,亲情、友情、爱情,孰轻孰重?一部仙剑,一个李逍遥,便可道尽人间一切情困!” 夏明翰夫妇对儿子的言行直摇头。 孟谨行读书时,有同学弄来过这个游戏,一帮人偷偷进电脑教室打单机,每人十分钟轮着上,常常觉着不过瘾。 此刻听夏路遥一番评论,心里即刻想到母亲跟雷云谣,当真有一种爱情亲情不能两全的感觉。 吃完饭,张芝华收拾残局,夏路遥回房继续激斗,孟谨行与夏明翰接着话题聊。 孟谨行思虑许久,还是问了肖云山的去留。 “申城市委上报对麻岭隧道突水事故的处理结果时,同时提到了云山的任职问题,他们的建议是让他先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具体安排。” 孟谨行怔了一下。 这样的安排是颇有深意的。 显然市委也清楚肖云山这次背了黑锅,直接调职将严重挫伤肖云山的工作积极xing,也不利于已经基本形成的各县、机关领导的初步推选,去学习显然可以形成良好的缓冲,淡化麻岭隧道突水事故对肖云山造成的政治影响。 尽管孟谨行痛恨背叛,但从半年多来与肖云山的接触,他内心很清楚,相比长丰其他领导,肖云山算得上一名开拓进取的干部,原本是可以在长丰干出些实绩来的。 当然,这个安排,还让孟谨行猛然领会到另一层用意! 第140章招商考察 “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您过完年就会到任?”孟谨行问。 夏明翰抿下嘴道:“也不会快成这样,但应该会在前定下来。” 孟谨行的心里有底了。 …… 短短几天假期晃眼就过,初三孟谨行已到单位值班,并于次ri与姜德才等人乘坐县委的金杯到申城与翁灿辉等人汇合,两辆奥迪、三辆帕萨特、一辆考斯特、一辆金杯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开往雁荡。 近3000公里的路程,一行人昼行夜宿,于初五晚上十点多到达雁荡。 陈运来是个极细致的人,与早孟谨行他们两天到雁荡的丰玉儿、金梦一起,晚上八点就等候在收费站,每隔二十分钟就与孟谨行通一个电话。 十点钟,雁荡市zhèngfu的接待人员和雁荡商会的正副理事长也到了收费站。 申城的车队一到,各自下车见面寒暄,由雁荡方面车辆引路,前往雁荡喜福园宾馆。 尽管已近午夜,雁荡市zhèngfu还是安排了隆重的接待晚宴,令考察团一行顿生宾至如归之感,双方相聚甚欢。 宴散入房间,孟谨行与钟辉分在一间客房,陈运来安排好所有领导后,到房间小坐。 “明天可以陪你们一起参观,后天是婚礼正ri就不能相陪了。”陈运来冲孟谨行谦意地说。 孟谨行从行李箱取出一个红包递给陈运来,“这是我和云谣送你们的,祝你们百年好合!” “呵,谢啦!”陈运来接过放进西装内袋,钟辉立刻说他没什么准备,走前写幅字送新人。 陈运来立刻表示,朋友不在乎什么样的礼,关键是心意。 说到陈运来结婚的事,钟辉立刻指指孟谨行:“你和云谣什么时候办?” 孟谨行此时才醒悟到,为了让父母认可他们的事,雷云谣的假孕不单单只针对家里说了,连单位里的同事也都有了这样的概念,这也是为什么钟辉上回特意跟他谈雷云谣的原因。 他摸摸头道:“双方家长可能会见面具体谈一下吧。”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孟清平夫妇就在葛云状的家里,与葛云状、雷卫红谈孩子们的事。 他更不知道,华蕴仪这天受了雷卫红怎样的羞辱,才替儿子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陈运来告诉孟谨行:“明天参观的几家企业,老板都有意前往长丰投资,等我这边事完了以后,就会组团带他们前往长丰,实地察看投资环境。” 他说着笑了一下道:“你手下两位女将很厉害,前天到了以后已经跟他们初步接触过,把几位老兄说得晕头转向的,恨不得立刻就去长丰看看。” “呵呵,我怎么听你这话,味挺重啊?”孟谨行笑道。 “哪有!”陈运来也是笑应道。 钟辉新闻感敏锐,立刻问:“这些企业的规模怎么样?大概会投多少资金到长丰?” 陈运来本来已经想告辞,看钟辉一脸兴趣,便站在那里道:“都是雁荡早期创业发家的一批能人,他们的企业规模虽然都谈不上大,但手上的流动资金都不少于这个数!” 钟辉看着他的五根指头问:“五百万?” “五千万!”陈运来道。 钟辉猛吸一口冷气,“这个数,有一个肯投长丰那就不得了啊!”他瞧瞧孟谨行道,“这事你还真得好好谋划!” 孟谨行呵呵笑道:“人家要是把流动资金都投过来,还要不要运作了?这只是个概念,具体还是要看他们实地考察后的效果。” 陈运来终于指指时间说:“太晚啦,二位,快休息吧,我告辞了。” 钟辉立刻点点头,孟谨行把陈运来送到门口,“姜家人都到了?” 陈运来点头,“前天到的,姜家几位叔伯都来了,估计现在都在姜德才房间吧。” “以后就是亲戚了,你可别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孟谨行搡他一拳。 “算了吧!”陈运来却很不虞地甩甩头,“姜家人算盘jing着呐,姜万才给了一笔嫁妆,但是又搞了个婚前公证,说是将来可以用来一起投资,但本金和收益都必须作为婚前财产算在姜琴芳的名下。” 孟谨行怔住了。 “狠吧?”陈运来摇头,“我们这儿遍地生意人,但没人会跟自己家里人计较这些,想不到姜家人思想先进成这样,学西方人那套!我这些天,被家里人笑得头都抬不起。” 孟谨行拍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 婚姻一旦成了生意,生活的美好便少了一半。 孟谨行突然很不看好陈运来的这桩婚姻。 翌ri,招商团根据雁荡方面的安排,参观了雁荡龙升成衣厂、雁荡福华贸易公司、雁荡仲娟家具公司等五家企业。 申城雁荡商会于当ri晚间又安排了晚宴,白天被参观的五家企业的老板全数到场,翁灿辉与市招商局局长余满娃当晚表现抢眼,与所有参宴的商界人士交流频繁,翁灿辉更是酒来不拒,没有一点要人挡酒的意思。 宴散后,孟谨行与徐非凡一起将翁灿辉送回房间,然后各自回房。 商会当晚安排招商团人员在凤飞娱乐城唱歌,孟谨行洗完澡后便离开宾馆前往,却在宾馆大堂巧遇一位来出差的燕大同届校友,干脆打电话推了唱歌的活动,与校友一起找了个夜排档,把酒话别情。 接下来两天,孟谨行白天参与招商团与企业家座谈,介绍申城、长丰的投资环境,晚上喝了陈运来两顿喜酒。 他也是到喜宴现场才知道,原来陈运来老家的风俗,婚礼要办整整一周,几乎连整个村的乡亲、少有来往的远房亲戚都会请到。 正月初九,招商团一行返回申城,并于初十晚间到达申城,长丰一行人在申城住一晚后,于第二天参加了市zhèngfu举办的招商汇报会。 翁灿辉在汇报会上提出了申城新一年度的招商目标,要求把招商引资工作变为申城的一把手工程,学习雁荡先进经验,各级党委zhèngfu都要由一把手亲自主抓招商工作,乡镇更要实行招商引资一票否决制,与领导干部的前途直接挂钩。 他为此还提出了“谁赶走一个外商,就砸谁饭碗”、“老板不分大小、钱不分多少,只要把钱花在申城就好”的口号。 在此口号下,他建议以桑榆旅游示范区为试点,招收外语专业的聘用制大学生,分片包干乡镇招商引资工作,工资方式采取保底加提成。 要求招商部门不要坐井观天,主动走出去,到海外和沿海发达地区,设立长期的招商机构。 对于在招商工作中引进资金,或担任中介为申城引进资金的单位和个人,实行重金奖励政策,按引进外资的多少,由财政发放奖励资金…… 孟谨行默默地做着笔记,心中对翁灿辉提出的大招商既赞成又担忧。 赞成的是,无论申城还是下面县市,都需要把自己晾出去,才能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这里的发展机会。 担忧的是,正所谓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申城从市到县,目前并没有完整的发展纲要,靠东打一抢西放一炮的方式,引进来的项目势必良莠不齐。 另外,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出发点虽好,但眉毛胡子一把抓,把什么项目都招进来,这对申城的长远发展必然不利。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孟谨行对翁灿辉提出的两个口号并不苟同。 作为一名科级干部,孟谨行对市里的政策是不具备议事资格的,但这不代表他作为长丰的招商主要负责干部,没有资格为县zhèngfu的招商新政出谋划策。 从申城回长丰的一路上,他的脑海中就一直围绕市里的新政策,思考如何向肖云山汇报,让长丰在此基础上制定更完善的招商政策,他希望一办一局不光要为长丰引进资金,更要为长丰的长久发展考虑,只有每个项目都适合长丰的发展特点,招商引资才能真正造福当地百姓,促进地方经济长足发展。 赵涛在孟谨行闭目沉思的时候,多次从反光镜里看他,直到孟谨行有一次偶然睁眼,发现赵涛在看自己,便问:“有话要跟我说?” “哦,也没什么,您要是累就继续休息,我这事不重要。”赵涛连忙说。 孟谨行笑了笑,“没事,你说吧。” 赵涛嘴唇,说:“其实也不是我自己的事。是白大姐,他儿子在学校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学校要开除她儿子,她想尽办法,学校很坚持。现在,那孩子离家出走了!” 孟谨行眸sè一暗,“现在不是寒假吗?” “高三啦,寒假都在补课。”赵涛说着,又偷瞄了孟谨行一眼,“她儿子打的,是小钮的弟弟。” 孟谨行神sè一凛,心里立刻有几分明白。 “孩子出走多长时间了?”他问。 “两天了。”赵涛说,“白大姐急得不行,报了案,但公安局就是让她等消息,实在求不到人,她才打了电话给我,问能不能请领导给想想办法?” 孟谨行沉吟一下道:“回去直接去公安局吧。” 第141章何足惧哉 进入县城,孟谨行给蔡匡正打了电话,结果蔡匡正说有任务,有事晚上一起吃饭聊。 孟谨行只得先回单位,一进办公室就把曹萍叫了来。 “领导考察回来有新指示?”曹萍进门笑问。 孟谨行递给她一个盒子,“送你的。” 曹萍接了笑道:“这么好,还有礼物。” 孟谨行指指椅子,“坐一会儿,找你来是想问问白凤儿子的事。” “她打电话给你了?”曹萍反问的同时,人已坐下。 “打给赵涛的。” “事情经过很简单。就是小钮的弟弟钮灵峰在学校说魏忠奎要坐牢,白凤的儿子魏明一直不知道自家老汉儿被抓的事,俩人吵了起来,还动了手,钮灵峰被打惨了报jing,魏明在派出所得知魏忠奎真的是被抓了,回家又与白凤大吵一场。” “然后出走了?” 曹萍点点头。 孟谨行道:“孩子一直没消息?” “失踪这种事,在长丰每周都会发生两三起,找回来的有,但概率很低。”曹萍说。 “局工会有没有派人帮助白凤一起寻找?” 曹萍一怔,“应该没有。” 孟谨行面sè一沉,“魏忠奎有罪,法律会审判他,但祸不及妻儿!白凤作为招商局的成员,家庭发生剧变,党委和工会组织本就应该多加疏导和关心,现在又发生孩子失踪这样的事,更应第一时间出面与jing方协调,配合一起寻找,但是,你们在做什么?” 孟谨行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道:“曹萍,我们不能总是等到出事以后去做救火队,而是应该让我们每个团体都发挥起各自的作用,事事想在前面、想周全,这样才能让每位同志在工作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能够全心扑在工作上。” 曹萍没吱声。 她兼任着招商局的工会主席,孟谨行这番话是明确对她的工作提出了批评,让她心里着实很不舒服。 但她又不能否认孟谨行的想法正确,也就少了辩解的理由。 孟谨行也是点到即止,曹萍虽然作风豪爽,但终究是女同志,他认为批评还是要适可而止。 他快速结束了单独谈话,通知办公室老徐,替他通知几位副手全部到他办公室,一起就翁灿辉在招商汇报会上的报告,进行一次讨论和领会,然后在一办一局开展正式学习,向县委、县zhèngfu提交新的招商计划,同时也通报了此次雁荡考察的一些成果,要求招商一股抓紧跟进,努力促成投资合同的签订。 晚上六点,他到了广汉火锅,蔡匡正与他几乎同一时间赶到。 俩人对彼此脾xing都已有了一定了解,所以这样只有他们俩的场合,都尽可能选在随意一点的小饭店。 点了一个火锅,叫了几瓶啤酒,俩人边吃边聊。 “回来就找我,是为麻岭隧道的事吧?”蔡匡正喝了一杯啤酒问。 “这事待会再谈。”孟谨行晃一下筷子,“我是想问问魏忠奎儿子失踪的事。” 一听这个,蔡匡正放下了酒杯和筷子。 “我听局里的人说了,派出所已经帮着找了学校、老师和每一个同学,但都没有消息。”他说,“魏明这孩子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问窗外事的那类学生,平时和同学、老师交流就不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我的分析是他一时接受不了,躲起来一个人疗伤。” “你觉得他不是离家出走?”孟谨行也放了筷子问。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蔡匡正说。 “你既然觉得孩子是躲起来疗伤,自然可以顺着这方向着手试试。”孟谨行说。 蔡匡正瞄孟谨行一眼,“白凤的心情我很理解,但jing力有限啊,她提供不出更多的线索,孩子如果不想让大家找到他,真的找起来困难。” “蔡头,白凤是一办一局的人,家里遇到这么大事,我作为领导不能不闻不问!”孟谨行正sè看着蔡匡正,“jing力有限这点我也理解。你看是不是这样,你们派一名同志负责指挥,招商局由工会派同志协助跑腿,行不行?” 蔡匡正立刻笑笑说:“你都开这口了,我能说不?”但他马上又说,“不过,你这么大张旗鼓帮白凤母子,可得提防贾天德父子心里不爽。” “有什么不爽的?”孟谨行冷哼道,“我帮的是白凤母子,又不是魏忠奎。” 蔡匡正撇撇嘴没有在这事上绕,即刻说了麻岭隧道的调查进展。 听完他的叙述,孟谨行有愤怒,但也暗暗松口气,身处官场,他从内心里不希望真有人因为想掩盖什么,而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来。 但他还是谨慎地向蔡匡正确认,“也就是说,突水事故百分之九十是偷采引起的?” “不错!”蔡匡正很肯定,“虽然老板金麻子和七胖子跑了,但装雷管的周老五仗着自己只是受差遣没跑,老柴与这个人一起在梁敬宗的石场干过,套着交情把事情问出来的。” “这人控制了吗?” “暗中控制了。”蔡匡正说,“不过,这件事,另外还有一个发现。” 孟谨行正吃着菜,也没抬头,随口问:“什么发现?” 蔡匡正瞧瞧孟谨行的脑袋,凑近了说:“周老五干这一行有年头了,对山体结构有点土经验,开山前一天,他察看过几个装药点,发现围岩断裂严重,裂隙不但杂乱,而且充泥现象普遍。他当时就跟金麻子和七胖子说了这事,建议换个地方开采,金麻子、七胖子当时没反对,说再商量商量。” 他说到这儿,孟谨行已经抬起了头,“周老五说,第二天七胖子接了个人来,看了现场在工棚里商量了好一阵,最后七胖子通知周老五,照炸不误,反正隧道早封了,塌了也不碍事。” “去现场看的人是谁,查到吗?”孟谨行立刻问。 “我让周老五描绘了那人的形象,你看看。” 蔡匡正说着拿出一幅素描像来,画上的人看上去像有五十多岁,半身侧像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那佝偻的背脊,还有那对看起来没有神采的眼睛。 “姜庆chun?”孟谨行脱口道。 “呵,我画完也很吃惊。”蔡匡正道。 孟谨行的四肢有点儿冷,他搓搓手臂道:“没把跑掉那俩找出来前,你这画像最好不要轻易拿出来见人。” 蔡匡正点下头,又说:“我查了隧道封闭的原因。” “是什么?” “改造施工。” 孟谨行看着蔡匡正说不出话来。 蔡匡正迎着他的目光说:“谨行,这件事查到现在,可以把金胖子他们当作罪魁祸首扔出去。但我是副局长的同时,首先是一名jing察。麻岭隧道封闭这件事疑点太多,姜庆chun在明知隧道仍有不少车辆通行的情况下,给外地来偷采的金麻子、七胖子出继续开采的主意,更令人齿冷……” 他吸口气道:“没查以前,我心里有很多顾忌。可查到这个程度……我跟你说句实话,就算你上面没人撑着,你心里也不愿再深究这事,我都要查到底了!只有把真相找出来,给那些冤死的人一个交代,我才能对得起穿着的这身衣服。” 孟谨行深深地看了蔡匡正一眼,很欣慰自己没有与他相识一场! “是兄弟就一起扛!”孟谨行说,“大不了拼却头上乌纱,何足惧哉?” “好!”蔡匡正举起杯子,“兄弟,走一个!” “干!” 两只酒杯,“哐啷”一声碰在一起,像他们心底的誓言,清脆而响亮。 …… 雷云谣在孟谨行回长丰的第三天来电话,声音极为兴奋,“谨行,我妈同意我们的事了!” “真的?”孟谨行一阵狂喜。 “真的,你爸妈一起来申城,跟我爸妈谈了很久,终于成了!” “太好了!”孟谨行拎着电话站起来,原地踱了几步道,“是你来长丰,还是我去申城?我们得庆祝一下!” “我来吧,周叔叔正好要去观山,我搭他的车过来。” 挂了电话,孟谨行忍不住隔空狠挥了两拳,人生大事终于定了! 但他很快想到了那天与葛云状在小白楼谈话的情形,还是一阵阵后怕,如果真的是他和钟敏秀的事被发现,他该怎样收场? 与钟敏秀始终不是长久之事。 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想起钟敏秀,他的心底就有一种浓浓的温情。 他又想到了父母,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雷卫红的,而且怎么就不告诉他,他们来过申城呢?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立刻给华蕴仪去了电话。 “云谣给你打过电话了?” 电话一通,他就听到母亲温和的声音,立刻嘴角上扬道:“妈,谢谢!” “傻话!”华蕴仪轻嗔,“婚礼的事,我们会准备,你不用cā子定在五一,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的心里再度涌起快乐。 “那就好。”华蕴仪说,“我有个病人要会诊,不能多聊,你没其他事吧?” 马上说,“你忙吧,保重身体!” 华蕴仪嗯一声就挂了电话,孟谨行意犹未尽地挂下电话,铃声“丁铃铃……”很突兀地响起,他以为母亲有话忘了说,赶紧接起来,“喂”字尚未出口,就听那头荀志刚焦急的声音传来:“你们在雁荡干吗了?” 第142章对错异位 “招商啊,还能干吗?”孟谨行不解地回道。 “今天一大早,所有的常委都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内容是你们在雁荡接受客商的安排喝花酒。”荀志刚压着声音急急地说。 孟谨行哆嗦了一下问:“有具体指向吗?” “有!”荀志刚道,“里面还夹着照片,像是在唱歌的包厢,拍得虽然有些模糊,但有几个人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孟谨行回忆雁荡几天的行程,只有他与同学去吃夜排档那晚,其他人是去唱歌的。 无论事情真假如何,他都为自己不会出现在照片中而觉得庆幸。 但是,这种庆幸并没让他有多轻松。 荀志刚很快就指出,所有照片合在一起会发现,有几个人始终没出现,他问孟谨行,是不是包括孟谨行在内,当时有些人并没有参加这个活动? 那晚没有去的人并不多,除了翁灿辉、徐非凡和他之外,高长明和邝阳在自己房间接待雁荡市委秘书长,他们五个因此成为少数没去的人。 荀志刚得到孟谨行的肯定答复后,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投匿名信的人,玩得也太大了点,这种方式举报一个人会很管用,举报一群人,纯粹是找死啊!” 孟谨行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心情顿觉灰暗。 荀志刚最后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 很快,钟敏秀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你在雁荡没去唱歌吧?” “没有。” 钟敏秀长出一口气道:“还好。”但她马上又说,“市领导也都收到了匿名信,大家都在猜测省里不知会不会也收到,这件事的影响面估计不会小!” “上面都有些什么反应?”孟谨行问。 “肖老大一早就召集常委开会,征求意见,看是不是上报市委。”她叹口气说,“结果会没开完,何淼就接到冯海洋的电话,要他按冯海洋给的名单,找这些干部谈话,主要了解在雁荡考察期间的言行。” 孟谨行暗想,冯海洋的这个名单,肯定和照片中涉及的人员有关。 果然,钟敏秀立刻就证实了这点,并说:“……肖老大的建议是,无论有没有参与当晚的活动,凡是考察团成员,纪委都应该把人请来问话,全面了解事情真相。” 钟敏秀说至此,顿了一下问:“你那晚为什么没去?” “在宾馆大堂碰到燕大的校友,一起去了夜排档。”他说。 “这样啊……”她沉吟着拖长了音调,“谨行,这事其实对谁都不利!你虽然没参与,但这次去雁荡是你牵头的,安排当晚活动的雁荡商会中的人,又大都与你相熟,大家有事偏偏你没事……” 孟谨行内心感叹!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一件错的事情放在那里,所有人不是把目光盯着“错误”本身,反而却热衷于关注“正确的那部分”为什么没有纳入“错误”,甚至是不是“这部分正确”就是制造“错误”的原因? 孟谨行理解这种思维的出现是因为他非常巧合地遇到了同学,从而非常幸运地避开了一场政治风险,在大多数不幸中招的人眼里,很自然会因为种种巧合,把他跟那个匿名人划起等号。 当所有人把这个举报人与某个特定对象划上等号后,那就意味着这个特定对象成了那些被举报人的公敌。 而纪检调查是不具有为这样的特定对象证明事实的义务的。 想到这里,孟谨行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举报人、没有犯错的特定对象,本来都应该是被表扬的个体,但在一种怪圈思维之下,举报人因为怕报复而不敢实名,特定对象则因为匿名举报成了假想的举报人,陷入犯错对象的集体憎恨。 所以,荀志刚会说举报人“玩大了”,钟敏秀会说“对谁都不利”! 荀志刚与钟敏秀都算是与他极为接近的人,他们都会陷入这样的想法,遑论他人? 孟谨行用小指轻轻抓了抓眉心,对钟敏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但求凡事无愧于心吧!” 他先挂了电话,解释不清的事情,就没必要再lang费心神。 包天龙下午领着一组人过来,先与孟谨行碰了头,要求马上与参与雁荡考察的工作人员分别谈话。 孟谨行立刻让局纪检组的人安排谈话名单和顺序,从他开始,所有参与此次考察的人员,一个个被叫进会议室分别谈话。 和孟谨行预料的一样,监察局的人并不关心他没去唱歌的具体原因,只是问明证明他去向的人和联系方式,了解他对那晚的娱乐活动是否知情后,谈话就算结束了。 傍晚六点四十,谈话全部结束,孟谨行让老徐安排了工作餐招待监察局的同志,他自己则与楚远、孙飞去赴周天富的饭局。 雷云谣不止一次向孟谨行提及周天富,但直到今天,孟谨行才第一次与周天富见面。 香韵的包厢内,雷云谣也在座,她果然是搭了车前来。 “孟主任,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年轻有为啊!”周天富嗓门奇响,与孟谨行握手非常有劲,“我还担心咱们今天又错过了!” 孟谨行呵呵笑道:“周董这是批评我官僚主义啊!行,待会我自罚一杯,向周董致歉!” “言重啦,言重啦!”周天富连连说着拉孟谨行入座,同时指着雷云谣道,“你要是罚了这杯酒,云谣的小嘴可就嘟上天了!” “周叔叔,说得我多小气啊!”雷云谣今天脸沐chun风,顾盼生辉,娇嗔之语听上去尽显小儿女之态。 连楚远这个粗人都看出来了,“雷记者今天chun光满面啊,有什么好事跟我们大伙儿分享分享?” “哪儿有!”雷云谣嘴上否认,眼梢余光却尽落在孟谨行身上,嘴角轻轻儿上翘,藏不住的笑意蕴在那一角。 众人看她这副神态,不由都神情揶揄地看孟谨行,憋着一脸的坏笑。 孟谨行被看得发窘,抓着头皮说:“干吗都这么看我?” 周天富哈哈笑着说:“不如我来宣布吧。”众人立刻把目光都投向他,“他们呀,好事近了!” “真的?”徐旸第一个叫起来,“哎呀,大喜事啊!这得好好喝几杯!” “嗨,这个,”孟谨行很难得地咳了几声,“周董主场,别喧宾夺主。” “没关系!”周天富笑道,“云谣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我也替她高兴。今天我借这场酒帮你们宣布这事,也是想沾沾你们的喜气!” 正好服务员倒好酒水,周天富干脆端着杯子站起来,“来,我们一起敬敬他们,祝他们永结同心!” 一众人等哗啦啦全站了起来,孟谨行和雷云谣被大家感染,心花全部绽放在脸上,彼此对视一眼,率先喝了杯里的酒,接着又回敬了大伙儿一杯,大家才各自坐下。 因为他俩,这顿酒的气氛一开场就大热。 酒过三杯,周天富给孟谨行上烟,孟谨行婉拒,雷云谣有几分困惑地望了他一眼。 徐旸正好瞧眼里,立刻调侃道:“嘿嘿,咱们主任今后注定是耙耳朵喽!婚还没有结就老老实实把烟给戒了,真当真是好同志撒!” 雷云谣脸一红,立刻辩解:“徐旸别瞎说,我可没禁止他抽烟!” 孟谨行立刻呵呵笑笑说:“我这是自觉,自觉!” 众人一片哄笑,雷云谣轻轻瞪孟谨行一眼,心里却觉得甜丝丝的。 笑完,周天富随意地说到示范区的规划,为什么不多考虑一些房地产项目,“……土地出让这一块,南方现在进行得如火如荼,对财政有着相当积极的作用!” 孟谨行微一摇头,“南海岛这个失败的例子摆在那里,香港几次楼灾的教训也是有目共睹,我个人认为,房地产对经济有促进作用,但绝不会是万金油。就长丰的地理环境和经济水平来说,房地产在现阶段也只能是促进经济发展的辅助手段,示范区发展旅游经济的主旨绝不能变。” 周天富对孟谨行的回答似乎不苟同,自斟自饮一杯后道:“孟主任的想法偏于保守啊!”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原以为,燕大经济系的高材生,是披荆斩棘的开拓者。现在看来,是我理想主义了!” 孟谨行一怔。 随即摇头道:“周董此言差矣!华夏地域辽阔,各地都有自身不同的特点,无论是人文还是环境、经济都不尽相同。我们要追求经济的发展,也要在最大限度保留自身特点的情况下,让大多数的人富起来,我觉得这才是我们作为zhèngfu工作人员最该思考、最该做的,这与我是否生为燕大人,是否读经济都毫无关系。” 谁也没料到,这顿气氛欢快的饭局,这时突然会弥漫出火药味来,主客之间的观念差异,似乎令气氛一下降到冰点。 雷云谣的俏脸又染上了寒霜。 她极度不明白,为什么孟谨行一直这么不待见周天富? 她无数次提醒他,周天富与他父亲之间的关系,他却始终置若罔闻。 到底是他太自傲,还是他对人情事故不敏感? 第143章会上玄机 雷云谣心里正恼恨不已的时候,周天富却哈哈大笑起来,“好!这才是真正的燕大人,不会人云亦云,有见地有远见!来,孟主任,我敬你!” “周董客气,我们互敬吧!” 二人端起杯子都是一饮而尽,在座诸人都暗中吐了一口气。 楚远是个直肠子,很看不下周天富这番举动,认为这人虚伪得厉害! 徐旸却看出一点不同的东西来。 二人一同上洗手间时,互相嘀咕,徐旸便点拨楚远:“老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想想,周天富是谁?葛老大的发小、战友!我们经常怎么说铁哥们的?同过窗、扛过枪,四铁之中最正义的两项,都让他俩占了,这样的革命友情之下,他们的思想火花还不噌噌带闪的?” 楚远听得懵,打断他:“说重点,别绕这些听不懂的!” 徐旸直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简单来说,周天富是代替葛老大试探咱们头,看看头在示范区的开发上,是不是和他保持一致的想法!” “啊?”楚远停住脚步,冲徐旸连连摆手,“不可能!头都是他准女婿了,有话他不能当面问,还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所以说,你这人一根肠子到底!”徐旸瞟楚远一眼,“就因为关系近了,更要彼此留点余地。说不定,这是最后考验也不无可能!” 楚远张着嘴看徐旸半天,然后很是无奈地摇头说:“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一入侯门深似海,男人也一样啊,官家的门难进。” 徐旸闻言哈哈大笑。 席散,雷云谣随周天富一同回申城,孟谨行与她躲在车侧面背人处,厮磨了好一阵才放她上车。 第二天还没到单位,孟谨行就接到通知,让他去县委开会。 电话不是荀志刚打的,是县委办公室很正式的会议通知。 孟谨行想打荀志刚手机,问问会议议题,转念想到荀志刚昨天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放弃了这想法。 事实上,他做不到百分百信赖荀志刚,荀志刚又何尝完全相信他呢? 人在仕途,感情苍凉。 踏入县委一号会议室,刚坐下,县委办秘书组的同志就递上了签到表,孟谨谨行环视在座的人,除了一众常委,还有相关单位的负责人,再瞄一眼签到表上的会议标题——县委机关干部学习会。 他签了名,笑着递还表格。 来县里后,一周至少有三天时间在县市参加各种会议,他已经渐渐开始习惯这种工作模式。 尤其这个学习会,他知道从市到镇大体都有,目的是加强机关干部的理论学习,通过学习和讨论的方式,使党委zhèngfu的工作走上理论联系实际的道路。 但是,过去郑三炮一直很反感这种理论学习,直到肖云山就任书记以后,长丰县才正式搞起这个学习会。 不过,长丰民间组织部私下会议认为,肖云山搞的这个学习会,最大的意义就在于肖书记能在这个会上听到各部门的声音,各部门也能及时地接到肖书记的正确指示,这是为未来县zhèngfu权力旁落打好前站。 孟谨行看着首位上领学文件的肖云山,忽然有个强烈的感觉,肖云山要在离任前做最后的反击! 肖云山读完《党员领导干部廉洁从政若干准则》,马上就准则规定的30个“不准”联系实际工作中出现的干部廉洁从政问题,指出县委县zhèngfu和各相关部门应该引起注意的问题,要求各级机关加强实施与监督工作,切实促进党员干部廉洁从政。 后,他把话题引到了匿名举报雁荡招商考察一事上,口气也变得分外严厉,“……在昨天召开的市委扩大会议结束后,我向葛书记就此事作了检讨,由于过去几年我们疏于理论学习,放松了思想这根弦,才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葛书记对我个人和县委的工作也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要求我们加强理论学习,找出错误的根源,吸取教训,从根本上杜绝同类错误再次出现的机会!” “这次的事件给我们所有人敲响了jing钟,我们要招商发展经济,但绝不能因此丧失党员干部的底线!今后,无论哪一级干部再出现此类情况,不管他是谁,一律请他下课!” 肖云山扫了会场一圈,加重了语气,“我这样说,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一次事件所涉及的干部可以幸免呢?我的回答是——不!你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只有勇于承担错误责任,才能让每一位党员干部从中吸取教训,清醒认识自律的重要xing。” “今天这个学习会,希望大家结合准则,结合雁荡招商考察中出现的不良现象,谈谈我们该如何廉洁从政,如何加强廉政监督,使我们的干部队伍保持洁净高效。现在开始发言吧。” 自从翁灿辉眼里的“集体逼宫”事件之后,市委很快把因为郑三炮落马引起的长丰四套班子空缺全部落实。 因而,今天的学习会上,四套班子的领导和县委常委坐得很齐全。 肖云山说完,主任曾树志发言,言辞颇为激烈。 他猛烈抨击喝花酒的干部,认为这不仅仅是给长丰抹黑,更是给整个干部队伍抹黑,对于这样的人,就该直接清理出干部队伍。 他讲完本该是县长发言,但肖云山目前身兼二职,不必再作第二次发言,依序顺延,政协主席俞立新跟上讲话。 俞立新态度明显温和,再三强调干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yu,犯了错误只要勇于认识,就应该给予改正错误的机会,不能一棍子打死。 俞立新之后,就是姜德才发言了。 姜德才从知道匿名举报开始,心里就既怕又怒,尤其冯海洋带人把他叫到佘山别墅谈话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出不来了,心里那种恐惧笼罩得他透不过气来。 所幸,谈话只进行了十七个小时,冯海洋就把他送回家,姜佑才也安然无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似乎风暴只是过境打了个擦边球,样子吓人却没有实际损害。 既然市纪委对喝花酒这件事采取点到为止的方式,姜佑才、姜德才兄弟心里便料定市委没有对这件事大作文章的打算,姜德才对肖云山今天的举动也更加不以为意。 心里一旦有恃无恐,肖云山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姜德才便存了心不让肖云山顺意,他故意低头在笔记本上不停写着,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意思。 肖云山皱眉看着姜德才,轻咳一声提醒他:“德才同志,该你了!” 姜德才这才抬起头,环顾一圈道:“这么快就我了?我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今天的学习会主要又是讨论这件事,目的也是对我进行批评教育。既然这样,还是大家继续发言对我提出批评吧,我虚心接受。” 孟谨行一直坐在后排,看着姜德才的后脑勺,对他这一举动有点意外。 这不仅仅是态度消极的表现,更是用一种破坏发言顺序的方式,对县委书记权威的公然挑战。 孟谨行忽然想到夏明翰要来接替肖云山的事,会不会姜家兄弟也得到了风声,所以肖云山的举动在姜德才的眼里犹如困兽之斗? 肖云山不愧是久经官场之人,见招拆招是基本功,“既然德才同志想最后做自我批评,那就其他同志先发言。邝阳,你说说吧。” 邝阳是真得到了肖云山可能要走的消息,他也同时得到了市委组织部将要下来对姜德才进行组织考察的消息,这两个消息已经折磨了他好些ri子。 作为肖云山的搭档,这两年,邝阳尽全力站在肖云山身边配合工作,不仅仅是他与肖云山工作理念吻合,暗底里他也希望背靠大树乘凉。 但麻岭隧道一事,肖云山在关键时刻舍弃孟谨行的做法,让邝阳很有点兔死狐悲之感,不由自主就暗生了疏离之心。 当然,肖云山只要一天没有离开长丰,邝阳也不可能去得罪肖云山。 同样,在得到姜德才可能要升任的消息后,让他再像过去那样无条件支持肖云山,得罪姜德才,他显然也不愿意。 于是,他的发言在扬肖抑姜这点上,玩起了文字游戏。 从准则中的30“不准”,到zhèngfu工作中遇到的实际问题,再到雁荡招商考察暴露出来的问题,他恰到好处地领会了肖云山发言的jing髓——把错误归咎于过去几年党委疏于思想教育,同时又把肖云山就任以来大搞文明长丰上升到思想理论的高度——明着捧了肖云山一把,然后才指出“喝花酒”事件业已发生,就要吸取教训,尤其是zhèngfu干部在经济建设过程中仍要时刻学习思想理论,提高自身素养。 孟谨行暗暗佩服邝阳,不但驾轻就熟地游走在夹缝中,恰如其分地表达出观点,又不动声sè地做到左右逢源。 看着邝阳jing瘦凹陷的双颊,他甚至觉得,邝阳的形象充分体现了生存不易。 领导们一个接一个发了言,比起邝阳,其他人就逊sè好多,大部分人,包括钟敏秀,都选择了“附议”这种没营养的发言方式。 相关单位负责人发言的时候,肖云山第一个点了孟谨行。 第144章韬光晦迹 孟谨行看到肖云山目光中的期许。 这种期许,曾经带给他无数蓬勃的激情。 但是,从麻岭隧道事件后,他不会再轻易为这种目光而一往无前。 他从肖云山那天弃子的行为上,产生了新的领悟。 要想把官做好,实现他最初的理想,保护自己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成了首要的条件。 这听起来有些荒唐。 但孟谨行却不得不承认,理想需要现实的保护,没有对权力的现实拥有,理想永远就是一纸空论。 他不知道肖云山未来将何去何从,也不知道“喝花酒事件”究竟会对姜德才产生怎样的影响。 但他却相信,肖云山今天敢于在会上剑指姜德才,必定是得到了葛云状的支持,否则,以肖云山沉稳的xing格,断不会如此犀利。 而姜德才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并且还如此有恃无恐,除了他可能知道肖云山离任的消息,最大的原因却可能是得益于翁灿辉为大招商提出的两个口号。 因而,肖、姜之争,往上说就是葛、翁的观念之争。 这样的会议发言,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次站队。 无论倾向哪边,都会得罪另一边。 会上肯定有那种没有态度的滑头,但这种态度不适合想在事业上有所进步的人,譬如孟谨行。 何况,眼下的孟谨行,在姜德才等人眼里几乎就是公敌,他有没有开口,似乎人就已经得罪了。 其他人发言的时候,他就反复思考过,该如何面对,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得罪群体。 要做到这点,直接表明态度显然是不足取的。 唯有把自己也放到错误群体中,揽过上身,检讨自身问题,才能在令肖云山满意的同时,也不使姜德才之流产生巨大的反弹。 “我首先要借这个学习会,向肖书记和各位领导致歉!由于招商局的工作做得不够细致到位,才使得客商对我们采取错误的招待方式,直接导致此次事件的发生,在市县两级造成极坏的影响。那天本来我也参加招待的,虽然因为半途遇到同学没有去成,但如果真的去了,我自认在考虑到招商关系的建立等因素的情况下,很难当场拒绝这类略显过火的招待。” 他略作停顿后继续道,“从这件事上,我觉得,我们招商部门是有责任的。主要在于我们没有很好地核对每一项行程内容,将可能出现的错误扼制在萌芽状态。作为一办一局的主要负责人,我个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接受肖书记和组织的批评,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把招商工作做到实处,通过引进落实更多的招商项目,为这次事件积极消除影响。” 发完言,孟谨行轻吁一口气。 放在意气风发的学生时代,他是无法想象在完全没有错的情况下,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的行为。 但此刻,当他不得不选择这么做的时候,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韬光晦迹。 之后发言的人,一来都不是县委常委,二来又都是与此次事件无关的部门负责人,其发言内容就显得无足轻重,他们自己也都无一例外讲得如同蜻蜓点水。 姜德才最后发言,他连客套都懒得摆,直接切入正题。 “我说三点吧。第一点,肖书记向市委提出自我批评的做法让我敬佩,但是又完全没有必要!” 这句话犹如炸弹掉进深水区,立刻掀起千尺巨lang,肖云山脸sè瞬间yin沉,与会众人交头接耳私语不断。 姜德才很满意这个效果,他就是要让肖云山知道,他是不会领他这个情的。 他不但不领情,还要迎头痛击。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目光扫视众人一圈,用短暂的沉默制造紧迫的气氛,“因为他没有对整个事件一分为二来看待!不错,那天雁荡商会的确安排了一些女xing到场一起喝酒唱歌,但并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些女xing的坐台小姐身份,从她们得体的衣着来看,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她们是企业的公关人员。最重要的是,所谓匿名信的内容,以及照片,多有失实!随着科技的发展,照片作假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一个连真名都不敢公开的举报人,有谁能证明他提供的照片具有真实xing?反正我是不信的,因为我没有做过照片上那些龌龊的举动!” “第二点,我们仔细学习一下30个‘不准’,谁可以告诉我,哪一条规定了公务人员不得进入娱乐场所?” 他的目光瞟过众人,咄咄逼人地说:“没有吧?没有!既然准则没有说不准,我们也没有行不规之举,仅仅凭一封多处投递的匿名信,就说我们都犯了错误,这样的帽子扣下来,我姜德才不怕,但我替其他同志感到不公!” “第三点,我们要招商引资,跟各类商人接触的机会会越来越多,是不是真的要像小孟说的,细到每个行程的细节都要弄清楚,我们才敢去见人家?你们觉得,换了你们是投资商,你们敢和这样胆小的zhèngfu做生意吗?我有话不喜欢憋心里,说得不妥当的地方,欢迎大家继续批评。”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孟谨行从来都没想到,姜德才竟然会采取这样一种罔顾事实的方式来应对,而且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义正词严! 这完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官场流氓。 在姜德才的词典里,早就没有了“廉耻”二字,他一切一切的言行,全都围绕着权力、利益转动。 肖云山开这个会是做好思想准备,要与姜德才进行一次正面对接的,但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料到姜德才会用近乎无耻的方式,向他进行所谓的反击。 如果他任由姜德才用这三点把他的嘴堵住,那么不但他的权威将一败涂地,就连正确的思想观念也会被姜德才无形中扭曲,这样的结果,肖云山万不能接受。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轻咳一声,唤起众人的注意力,沉着开口:“大家畅所yu言,在短短的几十分钟时间里,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们的学习会,就是要通过讨论与交流,把自己的想法晾出来,接受同志们的监督,放到阳光下好好晒一晒,这样,我们的思想才不会发霉长毛!” 孟谨行觉得肖云山这个比喻恰当,姜德才的脑子里就长满了绿毛斑。 “通过这个会议,不但我了解了同志们的想法,各位互相之间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对于我们更好地开展工作是大有帮助的。这里我长话短说,讲三点。” “一,错误的认定谁说了算?正如刚才德才同志说的,一封匿名举报信的确不能说明举报事件的真实xing,各级党委组织历来对这类信件都采取慎之又慎的态度,既不能让坏风气蔓延,也不能委屈我们的同志,各级纪检组织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发挥了积极作用。所以,一旦组织上对某一事件做出‘错误’的认定,必定是有事实证据进行佐证,不是靠我们个人哪张嘴来说‘信与不信’!” “二,准则规定的30个‘不准’说的是禁止行为,它所没有列入的内容并不代表就可以为所yu为!我们党员干部需要遵守的不是只有今天学习的准则。往大里说,在这个准则之上还有党纪、有国法。往小的说,各个单位还有规章制度。的确,党员干部也是人,业余时间也需要娱乐,关键在于我们娱乐的时候,到底放松的是jing神还是身体?” “三,招商引资,要引进来的是资金和先进的经营管理模式,而不是那些jing神糟粕。对于意志薄弱,不能很好抗拒诱惑的干部,我认为首先就不适合干招商工作!至于那些一心想着用歪脑筋拖我们干部下水的商人,其心不正,即使把他们引进来,未来也只会是长丰的祸害!” 肖云山一一反驳姜德才的发言,牢牢控制住会场主动权,在所有人还在细细体会他与姜德才的对战中所体现出的背后博弈时,他迅速宣布散会,把悬念全部留到了会场之外。 孟谨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细细分析肖、姜二人对战的过程,其中第一条在他看来至关重要。 姜德才显然认为自己安然无事的原因在于,纪检方面没有找到证据证明错误的存在,而肖云山却明确指出“错误”一说是有佐证的。 这是他们互相敢于开火的背后原因。 孟谨行很好奇,什么原因导致这俩人出现这种截然不同的认识?又或者说,市委对于这一事件根本没有形成共识,架吵到下面来了? “去我家吃晚饭吧?” 钟敏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旁,打乱了他的思路。 看看已经空无他人的会议室,孟谨行估计她是故意落到最后的。 从雁荡回来后,他一直在逃避与她的单独相处,希望回复到过去那种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但是,当她活生生站在身边时,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她为自己挺身执言的义无反顾,想起她在欢爱时的百般温柔…… 于是,那些拒绝的话在嘴边一遍遍打着滚,就是说不出口。 “去吗?”她再度追问。 第145章襄王巫雨 深冬时节,夜sè深沉,北风呜咽。 老县委宿舍的一个房间内温暖如chun,被单凌乱地挂在床角,衣物扔了一地。 一具古铜sè的身体如同技术纯熟的驯马师挥动着鞭子驱赶着胯下烈马,背部紧致的倒v状肌理随着每一次腾跃显现出令人心动的力量。 那通体雪白的马儿,在驯马师的铁鞭之下,收起浑身傲骨,柔顺地配合着速进慢跑,马蹄儿高扬,跃出优美的弧线,由着铁鞭的指引冲向终点,双膝软软地跪进满室的温香中。 喘息声彼此覆盖,藤蔓绞缠,钟敏秀轻叹:“年轻时有你多好……” 孟谨行心里涌起感动,翻身搂起柔软无骨的钟敏秀靠在床上,手掌在她光滑的背部无意识地游动,嘴唇摩挲着她的发顶,哑声道:“傻女人。” “最近总不见你抽烟?”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习惯xing地画圈,她的印象中,每次大干一场后,他总会点起一支烟。 “戒了。”他说。 她的手指停了一下,足有半分钟才继续慢慢地划动,“有很多东西想戒是吗?” 轮到他的手停了一下,如墨的浓眉锁成山川,双唇抿成了两条直线,心则缩成了一团。 他不忍欺骗怀里的女人,一个丈夫早逝却十几年守身如玉的女人,一个已经把全付心思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我不仅流氓,还是个混蛋!”他说。 他甚至觉得自己混蛋都不如。 钟敏秀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冷?”他问了一声,欠身探臂把床角的被单拉过来,连同她的身体裹进怀里,用双臂紧箍着她。 犹豫复犹豫,唾沫一点点粘在他的嗓子眼上,终于还是惶惶地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他不敢低头看她,怕她用泪水淹没自己好不容易积聚的坚定。 但他感到,这句话之后的她,在自己怀里的身体正慢慢变得骨感。 “我听说她怀孕了。”铁娘子的豪气遁得无影无踪,甚至听不到声音里面的底气。 他觉得像是心上被划了一刀,低头吻着她的头顶,闷闷地说:“我没碰过她,怀孕是假的。” 她一下仰起脸,鼻尖几乎触到他薄如叶片的唇,眸子中蕴着光亮,“她诓你?” 他抬手一下下抚着她的脸,摇头道:“是诓她妈,她妈反对我们的事。” 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直至泯灭,把头重新埋回他的胸口。 孟谨行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他们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只不过双方都选择了无视,任由各自的感观左右自己的大脑,即使现在,孟谨行仍觉得有些无法自拔。 这种心被挖空一块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不由自主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听到她有些吃痛地“咝”了一声,他却没来由得心口松了一下。 他多么希望,她留给他的,全部都是快乐! 他要找回这种感觉! 没作任何迟疑,他朝着她红润的樱唇吻了下去,动作粗暴而野蛮。 她对突袭毫无思想准备,在他的控制之下如蛇蜿蜒,勾起他满腔兴奋,尤当她蛾眉深笼、脸sè苍白地喘息时,他的亢奋如狂龙昂首、长啸不止。 “我的背好痛……”看他趴伏下来时,她有些痛苦地开口。 孟谨行愣一下,抬起上身,将手插进她的背部,竟然摸到一颗钮扣。 他刚才全然没有意识到,她的每一个扭动并不是来自于身体的配合,仅仅只是因为这颗扣子弄疼了她。 他表情怔怔地看着扣子,第一次清醒地发现,他在她身上投入的不是感情,是纯粹的yu望,否则他不会无视她的痛苦。 这样的发现令他再一次沮丧。 “是我毛衣上的。”她看着扣子说,“你每次都会扯坏我衣服。” 他埋下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掩饰道:“证明你有魅力,让我不能自持。” 她把他的头捧起来,孟谨行看到她眼中莹莹泛光,不由暗暗叹息,他还是怕眼泪。 “今晚不走好吗?”钟敏秀语带哽咽地问。 他犹豫着没有应声。 “说不定哪天,你就狠下心不来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夜晚吧!”她的声音透着恳求。 孟谨行听得心酸,一把将她勾到身上,吻着她颤动的眼睫,“你这个样子,存心让我狠不起心来……” 钟敏秀没有再说话,第一次主动往他身上吻去,她想用记忆把今后所有的ri子填满。 一时间,襄王会巫雨,交浅情深。 一夕间,沉香引醉鱼,chun长宵短。 次ri孟谨行早起,在钟敏秀蕴着泪珠的眼角深印一吻,离开。 他走上宅间路时忍不住抬头回望,恰好看到三楼的女子抱臂倚在窗口,鼻尖立刻一阵微酸,赶紧掉转头加快了步伐。 …… 一连几天,孟谨行的心绪都很低落。 每晚的应酬都被他找各种借口推了,反倒拉着曹萍天天去打拳,徐旸和楚远背地里说他是婚前恐惧症。 曹萍却大感苦恼,她喜欢打拳,却不代表她喜欢天天打拳,尤其是给一个明显看上去有几分失意的男人当陪练。 当她一不小心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孟谨行的拳生硬地停在半空中,“你觉得我像失意?” “什么叫像?”曹萍也豁出去了,“根本就是!” 她肯定的语气让孟谨行觉得沮丧,回身到休息区拿了水杯牛饮。 曹萍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人活着,总是要有取舍。” 孟谨行一震,抬头眯眼看她,几乎确信曹哥子心如明镜。 曹萍看到他这表情,立马尴尬地摸着下巴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这副表情?” 孟谨行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习惯xing地举杯喝水。 曹萍无奈地在他肩头捅了一拳,说:“走,陪你喝几杯。” 孟谨行看她一眼,点头。 俩人分别去洗澡换衣服,叫了一辆人力三轮到广汉吃火锅。 郑三炮落马后不久,广汉换了老板,楼上的包厢全拆了,也改成了堂吃的大厅。 这时间段客人不多,他们在二楼找了临窗的位置坐下,孟谨行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夜sè说:“在大城市,这个时间所有的街道都是灯火通明,长丰不知到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景象。” “有所得必有所失。”曹萍用茶水洗着杯碟,“有了夜生活的城市,自然就失了宁静与和谐。” 孟谨行一愣,为曹萍难得一见的感xing,还有她话语中所反映的真实。 “没有夜生活,做到灯火通明应该可以成为近期目标。”他忽然有些固执。 曹萍微微一笑,“这倒是可以。听楚远说,示范区几个电站的设计容量富余很多,建成后应该还可以解决长丰的部分供电。你早有这打算了吧?” 孟谨行终于现出一丝笑容,“这只是考虑因素之一。主要是投资成本大,电价又不由我说了算,建成后农村用电部分肯定会因为电价问题暂时不饱和,长丰部分用电企业的接入,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正说着话,二人同时听到楼下有哭声传来,伴随着老板一声声的呵斥,显得分外刺耳。 曹萍问替他们点炉火的服务员:“什么人在哭?” “厨房洗碗的娃儿,大概又把碗砸了。”服务员专注地点着火,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老板要不是可怜他,早把他赶走了。” 曹萍耸耸鼻,“骂得这么凶,一点都不像可怜别人的样子。” 服务员点完火架上锅,朝曹萍看了一眼道:“这年头,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娃子,到哪儿找工作?有几个人敢收留?有份工作可以吃饭,偷着笑吧!谁知道是不是身上背案子的,还一天到晚尽想着到前面来端盘子,抢我们的饭碗,自不量力。” 孟谨行和曹萍同时一愣,曹萍小声问他:“下湾采石场的历史重演?” 听到这话,孟谨行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瞪她一眼道:“你以为写小说啊?历史重演!” 曹萍不以为然地笑笑,“你不最嫉恶如仇吗,我们去看看?” 孟谨行掏出手机递给她,“看得出来,你很好奇!你可以打给蔡头,让他过来帮你解开这个谜。” “切……”曹萍拖着调推回手机,斜撑着下巴道,“你这人一点都不幽默。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找点事给你做做,让你重塑自信心!明明是我对你的同情心,到你那儿就成好奇心了,没趣。” “你这不是同情心,是母xing泛滥。”孟谨行把手机塞回口袋,指指楼梯口说,“去吧,反正肉还没烫熟。” “一起去?”曹萍嘿嘿笑着站起来拖他。 架不住她意志坚决,孟谨行只好陪她满足一下好奇心。 俩人下了楼,乘老板没留神,一溜烟进了后厨,在厨子好奇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窜入后院,看到了那个在井边洗碗的娃子。 男娃子坐在小板凳上,孟谨行从背后看他的身量不会超过一米六五,单薄的后背弯起沉重的弧度,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胶围兜,脚下踩着一双大套鞋,前面左右摆满碗盘,不时抬起滴水的手,用胳膊擦着额上的汗。 第146章柳条抽枝[贵宾加更 曹萍拉了他一把,和他一起走到男娃子身侧,弯下腰轻唤一声:“魏明。” 孟谨行大吃一惊,看向已经闻声抬起蓄着一点小胡须、长满青chun痘的脸庞,这就是白凤与魏忠奎的儿子? 他这才知道,曹萍是故意带他来这里的。 “萍姐。”魏明站了起来,有点怯怯地望了眼孟谨行。 “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的头儿——孟谨行,你可以叫他孟哥。”曹萍说着朝孟谨行挤挤眼。 孟谨行即刻冲魏明笑笑,“你好,魏明。” “孟哥好。”魏明看到他的笑容放松不少,转而问曹萍,“你没有告诉我老妈儿吧?” 曹萍摇摇头,但立刻就问:“你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吗?” 魏明眼神暗淡地埋下头,“我想老妈儿,可是,我不愿看她为我去求学校,更不愿意再到学校去被人指指点点。” 孟谨行有些佩服蔡匡正,魏明果然是不堪忍受家庭剧变,躲起来疗伤的。 “你不是个男人。”他突然不客气地说。 曹萍吓了一跳,一个劲向他使眼sè,让他不要说这种话,免得魏明又躲起来。 孟谨行只当没看见,冲变了脸sè的魏明道:“对你老妈儿来说,你和你老汉儿是她的支撑。现在,你家老汉儿出了事,本该由你担当起男人的角sè,给你老妈儿jing神力量,他倒好,就因为自己过不了心里的关口,把她一个人扔家里,独自面对没有丈夫没有儿子的家!” 魏明的脸sè涨得通红,“我每天都有回去偷偷看她的!” “她知道吗?”孟谨行不屑地问,“我只知道她每天以泪洗面,连活下去的信心都没有了,更不要说工作什么的!魏明,你已经是个大男人,不是小娃子,要活得有担当。不幸发生的时候,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有迎头挺胸,你才能击败所有鄙视的目光。” 魏明咬着几近发白的唇,嗫嚅道:“可以吗?我只要想到钮灵峰他们的目光,我就没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孟谨行沉吟道:“如果我帮你转学去申城读书,你能回家面对你老妈儿吗?” 魏明的眼睛瞬间放亮,“真的?” 孟谨行暗叹,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朝魏明郑重地点头,“真的!” 但魏明很快又蔫了,“学校已经因为打人让我退学了,我办不了转学。” 孟谨行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这个交给我来办,你要做的就是马上回去,好好安慰你老妈儿!” 魏明抬脸看着孟谨行,眼里泛起泪光,“谢谢孟哥!” “你们什么人,怎么跑后面来了?”老板突然进了后院,冲到孟谨行面前,jing惕地瞪着他。 “我们是这孩子家长单位的领导。”曹萍立刻说,“他老妈儿找他很久了,我们现在要接他回去。” “有证明吗?”老板鱼眼一瞪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人贩子?” 孟谨行失笑,指指曹萍,“给公安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来证明。” “哎哎,算了……”老板立刻摇手,他担心魏明未成年,到时候说广汉雇佣童工就麻烦了,但他眼下又缺人手,因而不甘心地说,“你们说把人带走就带走也不行啊,我这大晚上的上哪儿找人手替他?” “这个好办!”孟谨行一卷袖管道,“我们帮他一起把今天的活干完,明天你应该能找到人来替了。” 他说干就干,一点都不含糊,完全忘了二楼还有他刚点的火锅正烧着。 曹萍一阵乐,孟谨行还真是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干活!”她也卷起了袖子,冲呆立一旁的魏明眨眨眼。 广汉的后院,那一刻不停地飘出笑语,男孩子变声期沙哑的声音还时不时哼出几句开怀的歌词,“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 孟谨行很快找了县教育局局长江波,以负责示范区内两所学校的项目引资,并建成后无偿交付给教育局为条件,请江波帮忙恢复了魏明的学籍。 又通过邬菡的母亲储芬,替魏明转学到申城一中,继续学业。 一办一局的人很快发现找回儿子的白凤像换了个人,除了工作尽心尽力,还开始自修考成专,在单位里也不再计较任何个人得失,甚至对周芷、钮灵秀也是客客气气,倒使得这段时间故意排挤她的周、钮二女都无趣起来。 十天后的上午,孟谨行开完会正在办公室来回踱着翻看文件,门口闪进来一个娇俏的身影,从后面一把挂上他的脖子,“谨行哥哥!” “你这丫头!”孟谨行一把抓住邬菡的手,把她拉下来面对自己,这才发现,几个月不见,她竟然长高了一个头都不止,“哟,这些ri子不见,成豆芽了!” “哎呀,豆芽多难听啊!人家明明是柳条儿抽枝好不好?”邬菡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圆眼睛晶亮晶亮。 “呵呵,柳条儿,今天怎么跑来了啊?”孟谨行摸摸她的头,把她拉到沙发边,从橱里找了chun节从家里带来的巧克力出来,“给!” 邬菡却摇摇手说:“才不吃这个呢!” “咦,女娃子不是都喜欢这个吗?”他记得雷云谣是最好这个的。 “卡路里太高,吃了容易发胖。”邬菡很认真地说。 孟谨行哈哈大笑,“谁教你的?小丫头片子讲什么胖不胖的!” “谨行哥哥,你是有学问的人,不要用‘小丫头片子’这样的词语,显得很没素质。”邬菡歪头说。 孟谨行看她一副小大人样,更加忍俊不禁,“行,行,我道歉,注意文明用语。你到底吃不吃?” 邬菡咬了咬唇,连食指都抬到了唇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巧克力的盒子看了又看,终于有些期艾地说:“谨行哥哥,你说,吃一块不会超标吧?” 孟谨行忍着笑在她身边坐下,取了两块出来,自己先吃了一块,才对她说:“我陪你一起胖,怎么样?” “嘿嘿,这样好!”邬菡立刻雀跃,夺过孟谨行手上另一块巧克力大快朵颐,顷刻间就把那块巧克力给消灭了。 孟谨行偷笑着站起来,打电话给曹萍,说中午的饭局他不参加了,来了客人。 邬菡显然很满意孟谨行对她的重视,冲过来就在他脸上“叭叽”亲了一口,“这是奖励你中午推了别人陪我。不过……我中午要吃顿好的,罚你!” “呵呵,奖罚分明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受罚吧?”孟谨行拿纸巾擦着脸问。 邬菡对他的动作很是鄙夷地皱皱鼻,“一个寒假到现在都开学了,你都没来看过我,也没打电话邀请我来玩,该不该罚啊?” “人家?人家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啊?”孟谨行逗她。 邬菡果真跺脚,“哎呀,你怎么也会这么笨啊?人家说的人家就是人家啦!” 孟谨行闻言大笑,邬菡撅嘴跑过来,握着小拳头往他背上好一通擂。 由她闹了一阵,孟谨行才拉住她的手问:“告诉哥,这次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她眉眼弯弯地说:“爷爷和我一起来的。” “你爷爷也来了?”孟谨行一愣,“那他人呢?” “去观山了。”邬菡说,“那边的种植基地好像遇到点技术问题,请他去帮忙。” “技术问题”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禁又让孟谨行扬起了嘴角。 邬菡呆呆看着他笑的样子,喃喃地说:“姑姑说你笑的样子很迷人,真的哦……” 孟谨行心头一紧,瞳孔收敛,看着她问:“你姑姑最近还好吧?” 小丫头还傻愣愣地看着孟谨行,直到他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她才捧着头顶嚷嚷,“不许打人家头啦!姑姑忙都忙死了,chun节都没有回来!” 孟谨行眉头轻蹙,“她一个人在南海岛过的?” “不是。”邬菡摇头说,“在燕京过的。” “她什么时候去燕京的?”孟谨行追问。 “哎呀,干吗老说姑姑啊?”邬菡不耐烦地推推孟谨行,“不如我们去观山找爷爷吧?” “你想去?我让司机送你。” “人家是说和你一起去啊!”邬菡不满地嘟起嘴。 “我得上班啊,小姐!”孟谨行摊摊手,“要不等下午下了班,我们再去观山,好不好?” “也行。”小丫头还算讲理,孟谨行吁了一口气,看看时间差不多,叫了徐旸、刘爱宝一起带她去吃饭。 邬菡与刘爱宝认识,在申城又常听刘爱娇提这个姐姐,所以见面亲热得不行。 四个人在香韵楼要了个小包厢,满屋子就听见邬菡叽喳不停。 “……对啦,谨行哥哥,爱娇姐姐说你要搞公益?”小丫头吃到一半突然想起这茬,冲口就问。 山氏药房的真正产权属谁这件事,外界是没人知道的,邬菡突然当着徐旸说这事,让孟谨行心头一阵狂跳。 徐旸与孟谨行关系虽然亲近,但从徐旸来筹建办后,孟谨行就渐渐发现徐旸把他自己定位在了亲信这样一个角sè上,即使孟谨行再怎么把他当兄弟对待,徐旸却始终恪守一个亲信所表现的态度。 而孟谨行从来都不接受“亲信”一说,既是这样,他便不会愿意让徐旸知道自己更多的私事。 第147章毛氏矿厂 前些天肖云山刚刚在学习会上领学30个“不准”,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经商的,孟谨行在一办一局也组织了相关学习. 刘爱宝因而知道个中厉害,立即将邬菡的话岔开去,与小丫头大谈学校趣闻。 有了这一节,孟谨行更铁了心要让刘爱娇尽早把山氏药房转为公益xing质。 下午孟谨行到编制办开会,邬菡被托付给了刘爱宝,直到傍晚六点多孟谨行才来接她,把她急得直叫“闷死了”,刘爱宝在一旁听了好不尴尬。 时间已晚,孟谨行干脆让赵涛先找家干净的饭馆,三个人吃了晚饭才上路前往观山村。 好些ri子没有去过观山村,孟谨行的车一出现在村口,就有村民看到后满世界去报信,等他刚刚走进许力家,这边还没寒暄完,门口已进来一大批人。 姜凤山走在头里,梁虎父子跟在后面,老老少少地都来与他握手寒暄,许力一家忙进忙出替大家拿凳子,结果还是有好些人没地方坐,孟谨行干脆蹲在地上与大家唠嗑。 “……村里的路修得挺快啊,这一段进来开得很顺畅!”他说。 姜凤山接道:“是啊,靠陈老板帮忙,村里也成立了一个施工队,不但把咱们观山的路啊桥啊的都建好了,还接了其他几个村的活。”他手指朝围着的老少一划,“你看看,青壮的都去施工队挣钱啦!” 孟谨行笑道:“那家里不是又缺劳力了?” “孟领导,你让我们搞养殖、种药材,这些都不是重体力活,我们这些人的筋骨硬着呐,还能干个十年八年!”有村民回他。 “十年八年太长了!”孟谨行笑言,“该享福的时候啊,你们就该享福!旅游示范区的建设马上就要铺开了,到时候,包括咱们观山在内,都成了景区,大伙儿不但可以坐享分红,还可以请工人来帮你们搞养殖和种植!” “这可太好喽!”许力的婆娘捧着茶盘眉开眼笑,“这么说,咱们也能当老板啦?” 众人一阵大笑。 为村民指导完的邬晓波,这时在姜忠夏的陪同下进了院门,邬菡立刻扑了过去。 “邬老,辛苦你这么大老远跑来!”孟谨行上前与邬晓波握手。 邬晓波微笑道:“看着大伙儿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我替他们高兴,多跑些路也是值得的!” 有人帮邬晓波端了凳子来,也有人递上了毛巾、茶水,看到大伙儿对邬晓波自然流露的尊重,孟谨行很是欣慰。 过去说观山村民风彪悍,事实上,这里住的都是些质朴的山民,没人侵犯他们的权益,让他们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他们自然就会收敛起彪悍的一面,把真诚好客的一面流露出来。 等邬晓波坐定,孟谨行随口问道:“这次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他这一问,邬晓波的神sè立刻沉重了,目光瞟过围在边上的村民,话数度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孟谨行察觉到邬晓波神情中的犹豫,心头平添几分疑惑之余,没有再追问,趁着边上有人向邬晓波咨询虫子养殖中遇到的问题,暂时放过这个话题。 月上中天,客人散尽。 孟谨行、邬晓波、赵涛挤住在许力儿子的房间,邬晓波重提孟谨行刚刚问的问题。 “种植基地有条引渠是从北坡上来的,我察看后发现,水源被污染了。”邬晓波说,“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所以在没有确认前不在村民面前提这个,也是怕他们听了恐慌。我建议你回去找相关部门来检测一下,那条河原本很清澈,今天我看到的却是一条浑水河,里面大量的死鱼。” 孟谨行的心头一下压上了巨石,整夜没能入睡,天未亮就带着赵涛一起去了大凤山的北坡。 大凤山是孟谨行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对北坡更是熟悉,那是梁小山失足之处,也是卜凤珍、梁坤母子说出真话的地方。 不同的是,以往孟谨行都是从山上往下望,这一次他是从山脚绕到北坡底下。 北坡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凤起河,以河为界,河南面是观山村地界,河北面则是青坪村的地界。 孟谨行与赵涛来到河边,沿着湍急流淌却水面浑浊的凤起河往北岸的上游望去,沿河零星散落着一座座简易棚子,棚子的下面置放着一些设备,地面上堆着黑灰sè的细沙。 “要不要到对岸去?”赵涛打量着周围的地形问孟谨行。 孟谨行点点头,但马上又说:“沿上游走,绕到东面的青坪山,我们往山上走。” 从沿岸那些棚子和里面的设备来看,青坪山后面应该有矿厂存在,凤起河浑浊的河水应该就是拜矿厂所赐。 二人沿上游一路向东,遇到一对开手扶拖拉机的父子,孟谨行拦下他们,打听往矿厂去的路。 这对父子听说他们要去矿厂,神sè便不太友好,儿子生硬地说“矿上人都死光啦”,随即驾着拖拉机就走了。 孟谨行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凤起河下游沿青坪村流过,然后汇入丰水河,最后流入都江。 这条河受污染,不但意味着整个青坪村失去了天然水源,还同时意味着下游水源同时受污染。 二人花了一个多小时,上了青坪山,站在山头往下望去,一眼就看到山坳里的简易棚子、机械和一个个浑浊的水池,四周的山坡上寸草不生,到处是裸露的岩渣。 从山上下来,在山脚又遇到了那对父子,父亲这回主动拦住他们,询问他们找矿厂的原因。 孟谨行指指大凤山沿北坡而上的引渠说:“水受了污染,我们想找出源头。” “你们是观山承包种植基地的老板?”那儿子说,“还是观山村好,引进的都是既赚钱又没污染的生意,哪像我们青坪,简直成了垃圾场!” 孟谨行立刻问:“好像以前没有矿厂啊?” 那父亲叹着气道:“就是去年十一月份迁来的。你们看看,才这点时间凤起河就这样了,要是再过个几年,青坪恐怕真连活人都没有了!” “村里没人管吗?”赵涛插问。 “这本来就是镇里请来投资的老板,占的地都是村里镇里同意的,谁会管啷个?”那儿子白了白眼睛,一腔的愤懑。 “山坳里原来是水田吧?”孟谨行问。 “可不是!”那父亲答,“以前田可肥喽。现在全由村里作主租给了矿厂,租地的人家每亩地每年拿200到300不等的补偿。” “这钱能弥补你们原来的收成?”孟谨行又问。 那儿子冲冲地说:“事情都是上面定的,咱们没说话的份儿,能不能补足都这样了!为这事,五一村老邹头替我们村的李家兄弟去县里,结果状没告上来,老汉的脚却被人打折了,到现在还床上躺着呢!” 孟谨行大惊,“老邹头被人打了?” “你认识老邹头?”那儿子惊异地问。 这时,那父亲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人来过村里,就是被观山村人捧为大财神的孟乡长! 认出孟谨行,父子俩一下热情起来,愣要孟谨行他们上拖拉机,父子俩载他们去矿厂实地看看。 拖拉机“突突突”一路直奔山坳。 孟谨行终于知道这对父子姓仇,父亲叫仇永康,儿子叫仇余年,而山坳里那家矿厂因为老板叫毛福生,取名毛氏矿厂。 听到毛福生的名字,孟谨行和赵涛都呆了一下。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呢? 二人都缄默不语。 来到山坳,孟谨行近距离看到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这里就像当初的下湾石场,沿山坳用围墙划出偌大的厂区,所不同的是,当初下湾石场是就地取材用石块垒的围墙,这里只是简单的用竹跳板象征xing地圈出厂区。 透过竹跳的缝隙望进去,厂区的车间就是一个个简易棚,隐约能看到棚顶底下一块大木板上钉着电闸,棚子下边是大池子,隔着老远的距离,孟谨行他们依然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仇余年站在竹跳围墙尽头,往里斜指着对孟谨行说:“那位置还有一个大池子,下面埋了很粗的管子,一直通到外面。” “能找到出口吗?”孟谨行问。 “我带你去!”仇余年说着往西面走,孟谨行他们都跟了过去,在河边的草丛里,仇余年扒开一堆凌乱的杂木,孟谨行一眼看到了那个足足有30厘米直径的水泥暗管,管壁上尽是黑灰sè的矿泥。 孟谨行眉头深锁,对仇家父子说:“这件事我回去要仔细调查,为免打草惊蛇,希望你们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来这里看过!” 仇余年年轻人心xing,听孟谨行这样吩咐,立刻感觉自己像肩负了神秘使命,很是郑重地点头之余,还探头探脑地打量起周围环境。 出山坳后,孟谨行请仇家父子送他去了老邹头家。 这位老状讼看到孟谨行,昏花的老眼里滴出了浑浊的泪水。 “孟领导,你要给青坪人作主,给我老邹头作主啊!”老邹头拉着孟谨行的胳膊泣不成声,“毛福生是地地道道的流氓!打着投资的旗号骗了镇里骗村里,骗了村里又骗村民,他是要害死青坪人呐!” 第148章翁氏丰碑 “老邹头,不要急,你一点点把事情告诉我!”孟谨行替老邹头顺着胸口说。 老邹头半躺在床上,叹着气说:“听他厂里的人说,他的厂子本来是县里招商引资来的项目,去年因为扰民、污染等原因,被县里下令整改,改了几次都没通过,他就把厂子搬到山里来了。” “我找过镇里,他跟镇里谈投资的时候,说是开铁矿选矿厂,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干这个。”老邹头愤愤地说。 “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做的是什么?”孟谨行问。 老邹头有些黯然,“具体我也不懂,只听他们厂里的人说,好像是搞什么金属提炼。” “没事,我去了解吧。”孟谨行说完又安慰老邹头一番,走前掏了两百块出来放在他床头,让他买点吃的。 仇家父子热情地将孟谨行和赵涛送到许力家,才告辞离开。 邬菡撅着嘴出来抱怨,怪孟谨行出去没带着她。 邬晓波则关切地询问看的结果怎样? “比我想像的严重。”孟谨行说完就冲邬氏祖孙和许力说,“我得马上回县里,这事情必须尽快上报处理。” “爷爷,那我们也一起走吧?”邬菡立刻对邬晓波说。 “谨行哥哥有正事要办,你就不要添乱啦!”邬晓波没有同意孙女的要求,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擅自离开。 孟谨行上前摸摸她的头说:“等我忙过一阵,去申城看你。” 邬菡心里不乐意,但只能点头。 邬晓波送孟谨行上车,边走边说:“雅沁打电话回来,说雷卫红告诉她,你和雷卫红的女儿要结婚了?” 孟谨行一耸眉,轻声道:“我还想抽时间打电话给学姐,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 邬晓波看他一眼道:“雅沁替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你有时间来一趟申城取走吧。” 孟谨行想问是什么,但终究没问出口。 离开观山村,孟谨行并没有直接回长丰,而是转道去了凤山镇。 方天岳对孟谨行的到访既不热情也不怠慢,孟谨行能清楚地从他的言行中感受到冷淡。 原本准备将毛氏矿厂污染情况通报给方天岳,在这种情况下,孟谨行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在一番闲扯后,他回了长丰,让丰玉儿立刻给他查找上一年度凤山镇的所有招商成果。 很快,丰玉儿就将相关资料放到他桌上。 果然是施琳琳的丈夫毛福生,在凤山镇投资了铁矿选矿厂。 他立刻把楚远找来,让楚远想办法联系申城环保局后,与赵涛一起前往青坪村,去矿厂的排污口取回水样,直送申城环保局检验。 刚布置停当,冯林冲进来,兴奋地喊道:“批下来了,批下来了!” 孟谨行先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大声反问:“真的?” 冯林呵呵儿乐道:“按照5人制的标准配备,县局还拨了资金下来,人员也很快就能到位!”他看看孟谨行问,“就是这个办公地点,你看是放在这楼内呢,还是另外找地方?” “得设下面去。”孟谨行说,“不止你们要下去,整个筹建办都要下去!” 这是他从观山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的问题。 麻岭隧道施救过程中暴露的问题,虽然存在人为的因素,但他一直在反思筹建办工作上的滞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认为翁灿辉对他的批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青坪村毛氏矿厂的问题,对他触动更大,促使他下决心要尽快将筹建办整个机构迁出招商大楼。 他虽然从方天岳手里把行政权给争了过来,但筹建办一直设在县里,所辖范围全在凤山镇区域,有任何事情都是鞭长莫及,既不利于工作开展,也不利于了解民生状态,甚至很可能老百姓都不清楚筹建办、示范区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筹建办的工作落到了实处,工作机构贴近百姓,矿厂的事早就应该能够发现,现在这样的情况,说筹建办脱离群众、官僚作风也一点不为过。 “如果这样,是不是要开会讨论一下?”冯林问。 孟谨行点头说:“你先去忙,回头我就让徐旸召集一下会议……” 话说一半,蔡匡正来电话,开口就道:“麻岭隧道的问题有线索了!” “哦?”孟谨行捂着电话告诉冯林,让他直接跟徐旸商量开会讨论选址问题,把建议报上来,接着他才拿开手对蔡匡正道,“说说。” “去年下湾石场出事之初,姜万才在申城注册了一家建材公司,并且暗中跟梁家人谈过转让事宜。你后来提出下湾开发,所有石场停采,打乱了他的吞并计划,但这个公司的业务并没有停下来。我从申城税务部门获得的信息显示,这几个月以来,该公司一直都有业务经营活动。” “你的意思是,金麻子、七胖子根本就是姜万才公司的人?” “不错。金麻子本名金才生,七胖子本名何健,都是姜氏建材的股东,这二人是申城地面上的老混混,八十年代做石料发家,姜万才在申城参加政协会议时,经一名建筑企业老总介绍认识这二人,合作开了姜氏建材,把这二人引到了长丰。” “你是找到这俩人了?” “人还没找到,这些都是通过朱局了解到的。” “你……告诉朱局了?” “谨行,咱俩虽然抱着乌纱不要的豪气查这事,但力量毕竟有限……” 孟谨行抓下眉毛,立刻打断蔡匡正,“我没那意思,你继续。” “这些都是表面信息,我说的线索是,金才生是老省道申城段建设时的石料供应商,他在当时一次山体塌方中救过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这个人物,与宣布麻岭隧道封道改建的人,和当年的省道申城段建设副总指挥,都是同一个人——翁老板!而该工程长丰段项目是县长督办项目,所有大小事务都要由贾天德拍板!”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 电话的两端突然出现令人压抑的沉默,孟谨行下意识地想去摸烟,最终却摸了一支铅笔在手上。 蔡匡正在短暂的沉默后先开口,“麻岭隧道是翁老板的仕途丰碑,从立项到资金再到建设,整个过程都是他一手运作,工程完工不久他就调任申城常务副市长。” “既然朱局知道你在查这件事,他是什么看法?” “确切来说,不只我在查这事,章广生也在查。” 孟谨行的眉头跳了一下。 蔡匡正继续道:“他向董书记直接汇报了他所掌握的情况。” “政法委董一鸣书记?” “对。董书记觉得兹事体大,让朱局亲自负责参与调查,并要求绝对保密。” 孟谨行心里炸了锅。 他们捅了马蜂窝! 形势错综复杂,撇开翁灿辉的地位和贾天德的人脉不谈,就是章广生这个人,孟谨行也一直摸不透。 明明已经拿出结论上报市委,并处理了相关人员,其本人与贾天德又关系匪浅,却暗中紧追麻岭隧道背后的问题,章广生到底是友还是敌? “章广生有没有找你谈过这件事?”他问。 “没有。”蔡匡正道,“朱局让我单独查,按这意思,他应该没有告诉章广生,我也在查这事。” “有了这线索,你准备从哪里入手?”孟谨行问。 电话那头传来蔡匡正的一声苦笑,“说实话,难!查这事,我没有合法手续,不能公开调取当初的建设资料和来往账目,也没有合适的案子让我并案调查。我在想,能不能找冯书记帮忙……” “最好不要!”孟谨行脱口阻止,说完有些后悔太过直接,他皱眉补充,“如果需要冯书记帮忙,不用你找,估计朱局直接就跟他说了。我的建议是,包天龙可能更合适。” 蔡匡正显然没想到孟谨行对冯海洋会有这么大反应,愣了好久才说:“包天龙为人刚正,是个好人选,我就是怕他到时候憋不住,不跟我们商量,直接捅个大窟窿出来。” 孟谨行苦笑道:“窟窿已经出来啦!” 挂了电话,孟谨行才发现,手中的铅笔被自己折断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寒风吹进来。 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点,裹在风里飘到他脸上,冰凉刺骨。 他并不担心自己真的会因为查老省道的问题而丢掉乌纱,他此刻担心的是远在燕京的邬雅沁。 如果翁灿辉真的有问题,她该怎么办? 他一直觉得邬雅沁离他很近,又很远。 近的是,每次他有需要的时候,她就会适时地出现,虽然她始终很淡,但让他觉得安心。 远的是,他对她其实一直都不了解,不了解她的经历、她的公司、她的关系网,这又让他觉得很不安。 查麻岭隧道的初衷是要让姜德才之流受到惩罚,告慰那些在隧道中失去生命的亡灵。 但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随着蔡匡正调查的深入,拉扯出来的竟然会是翁灿辉。 如果翁灿辉、贾天德是一张大网上的两个结点,那么,其他的结点在哪里?这张网又有多大?他和蔡匡正、包天龙、朱一飞这些人能不能扳动这张网? 他不敢想! 电话铃声在他背后响起,他搓了搓脸,去接电话。 第149章笑泯恩仇 电话是史云海打来的,向他汇报,先期到长丰的雁荡仲娟家具公司的老板仲娟不同意招商条件,要求重新修订后再进行下一轮谈判. “哪部分不同意?”孟谨行站在桌前抚头问。 “投资电站和土地出让xing质两部分。”史云海说,“她认为要她投资电站,拿地成本太大。另外……” “有话直说。”孟谨行很不喜欢向他汇报工作吞吞吐吐的方式。 “她说要求出让毛地给她。”史云海说。 什么? 孟谨行直觉这女人有病! 一边觉得投资电站成本太大,一边又说要拿毛地,到底脑子里有没有土地交易概念? “你让她弄清政策再谈!”他口气不善。 史云海已经习惯了孟谨行野蛮的一面,立刻说:“她并不是不清楚政策,我看她就是想便宜点拿地。” 孟谨行冷笑一下道:“好啊,毛地!没水没电没路,我们可以提供这样的土地给她开发,只要她别喊拿地成本高。” “头,人家不在乎这些!”史云海马上说,“她跟我们见面前,在申城已经待了一星期啦,估计跟翁老板早把大方向谈得七七八八了,才来找我们的。”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立刻问:“她要哪块地?” “就是佘山别墅南面的那块二号地。”史云海说。 孟谨行明白了。 二号地三公里处,有一座待建水电站,属孟谨行前段时间竭力推进的项目,因为翁灿辉提出的那个投资比例,长丰县和示范区最终退出了投资。 据说,翁灿辉为此把肖云山大骂了一通。 仲娟如果对土地政策门清,到一个人生地疏的新地方来投资,断不敢在有净地交易的情况下,拒绝示范区给出的优惠条件而选择毛地交易,除非有人给她出了主意,让她可以获取更多的利益。 “晾着她!”他下了指示。 他要看看,谁,会从仲娟背后跳出来。 挂下电话,他直接拨打了荀志刚的手机,请他帮忙安排见肖云山,结果荀志刚直接把手机给了肖云山。 “急事?”肖云山简洁地问。 孟谨行略一犹豫道:“我想和您面谈。” 肖云山沉吟了一下,电话里传来他向荀志刚询问时间安排的声音,少时,他说:“你现在过来,有一个小时。” 孟谨行立即放下电话,拎起大衣,拿上包,出门在走廊里喊了赵涛,直接往楼下去。 到楼下才发现身后跟的是老徐,这才想起赵涛陪楚远去了申城。 一刻钟后,孟谨行坐在肖云山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捧着荀志刚才泡来的茶,神sè郑重地向肖云山汇报了青坪村毛氏矿厂的污染问题。 “……水样刚刚送市环保局,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就现场环境来看,绝对有问题!”孟谨行把凤山镇的招商资料放在茶几上,等待肖云山的指示。 肖云山没有马上提问,也没有马上表态,甚至没去碰那份资料,只是不停地用夹子拔着胡子。 孟谨行权衡过是不是向肖云山汇报的问题。 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肖云山调任在即,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求太平了,有事也会压着让下任去处理,肖云山如果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污染这种事,拖一天都可能造成恶劣影响,他没有理由因为肖云山要走而把这件事一直压到新的一把手到任。 再则,就那天学习会上,肖云山与姜德才的对阵来看,肖云山并没有因为要走,而流露出息事宁人的态度,反倒有些拼却一身剐的味道。 所以,孟谨行更愿意相信,肖云山不甘心麻岭隧道成为他的滑铁卢,一心想要一个挽回影响的机会,即使走也要走得漂亮。 肖云山放下夹子,看孟谨行一眼,突然流露出令孟谨行大感意外的疲惫,“我马上要去党校学习了,不出意外,通知下周就会下来。” 肖云山的这种神情,令孟谨行心生失望,他觉得自己高估了肖云山。 但是,他不能不应对,“这么突然?” 肖云山右手握拳在额上轻轻敲击着说:“不算突然了,麻岭隧道事件后,你应该能想到的!” 孟谨行无语。 “我欠你一句谢谢!”肖云山突然说,“我在会上做出那样的选择之下,你还请钟辉写了那篇报道,替我挽回了不小的影响,否则就不是去党校学习这么简单了。” “本来就是您的政绩,别人替代不了。”孟谨行说。 肖云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讪笑道:“你一直是个有心人,我心里清楚。矿厂的事,让楚远去查吧,我会全力支持,但速度要快,学习通知一旦下来,我就帮不上你了。” 他说到此,又自嘲地摇摇头,“还真不好说到底是帮你还是帮我自己!”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孟谨行觉得不能片面的理解为肖云山想在走前打个漂亮仗,似乎背后有另外一层含意。 但他已经不想深究。 肖云山起身到桌上的名片盒里翻了一阵,找出一张名片过来递给孟谨行,“市环保局的石书记曾是我的老领导,49年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很受市领导尊重,讲话很有份量。他今年也要退了,估计这事也是他最后一仗了!” 孟谨行站起来接过名片,“检测结果出来,我和楚远一起去拜访石书记,向他具体汇报一下情况,听听他的指示。” 肖云山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谨行,我那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不要介怀!” 孟谨行朝他笑笑说:“您开玩笑吧,我有什么事好介怀的?” 肖云山呵呵笑起来,指了指孟谨行,没有再说什么。 荀志刚看孟谨行退出来,指指里面冲孟谨行问:“一笑泯恩仇?” “哪来的恩仇?”孟谨行回他,“很久没聚了,一起吃饭?” 荀志刚摇下手,“算了,有约了。” 孟谨行没勉强,闲扯几句就告辞。 刚下楼上车,楚远的电话接踵而至,“结果要明天上午才能出来,我打算住一晚,明天拿了结果直接陪市局的人下去。” 孟谨行看看手表,“我现在去申城,到了一起吃饭,你约一下市局的同志。” 他放下电话正想吩咐老徐不回长丰,抬头发现车已经往申城方向开去,不由扬起了嘴角,老徐是个心细之人。 到申城是下午四点,看到孟谨行亲自赶过来,楚远又说了晚上要请吃饭,市环保局检测科的几位觉得过意不去,立刻征求孟谨行意见,晚饭是不是干脆晚点吃,他们加下班,把检测报告先弄出来。 有这样的效果,孟谨行岂会不乐意? 当下每人发了一包烟,连连表示感谢。 趁着等报告的时间,他干脆直接去拜访石祥书记。 见石祥,孟谨行只带了一张嘴、一包烟过去。 他知道这些老革命大都很耿直,喜欢有事说事,抽棵烟什么的没问题,最恨就是办点事还要送礼之类的。 一头花白头发的石祥,长着两条长须眉,配上他的圆形脸,整个一慈眉善目的老寿星。 但是,孟谨行想错了! 听完孟谨行的来意,他就拍案而起,双目怒睁,指着孟谨行道:“这个毛福生,我知道!” 他踱出自己的办公桌,走到办公室zhongyāng,转过身来,再度指着孟谨行道:“他的厂被我们封了不下五次了!” 孟谨行惊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样的jiān商,就该把他赶出长丰!”石祥脾气火爆,嗓门奇大,挥着手说,“为了他投资的那几个钱,把子孙后代都给坑喽!” 难怪肖云山让孟谨行找石祥,不仅仅因为石祥是对毛福生知根知底的老对手,还因为老革命的称号不是白拥有的,老人的胸腔里的确就是装着老百姓,眼睛里根本揉不得沙子。 发完脾气,石祥意识到孟谨行不是肖云山,对他说这些没用,因而平复了语气问:“小张他们在做检测?” 孟谨行连忙说是。 石祥说:“报告一出来,我们连夜去青坪!这种事跟打仗一样,一定要搞突击。毛福生这贼秃子一定会在晚上趁黑排污,去了肯定有收获。” 孟谨行目瞪口呆,没想到石祥这把年纪不但亲历亲为,而且还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他一下折服了! 但他还是说:“去一线检查这种事,交给我们年轻人吧!您就在这儿坐镇,听我们前线汇报就成。” 石祥搓搓拳,“嘿嘿,那不成,乐趣在前线,可不能让你抢了头功。” 孟谨行汗颜,敢情这还是个老顽童! 他马上又想到答应请检测科的人吃晚饭,真要按石祥说的,报告出来就去青坪,那可就一不小心把检测科的人全得罪了。 “那行!”他笑说,“等报告出来,咱们先简单喝个壮行酒,然后一起跟您上战场!” “哈哈哈,好!”石祥倒也不拒绝。 孟谨行赶紧说先去准备准备,从书记办公室退了出来,哪知石祥也直接跟了过来,一路往检测室等结果。 孟谨行瞄瞄甩着胳膊,大步走在自己边上的石祥,大为开怀,有这样的前辈在侧,多难的事,干起来都舒心啊! ps:上架第一天,新书订阅榜前二十以内徘徊,虽然离目标尚有很大差距,但看到那么多书友订阅、包月阅读,感谢之情无以表达。唯努力再努力感谢各位书友厚爱!故,周六周ri由过去的单更改为双更。 今天为感谢首ri支持《宦谋》的所有书友,加时间依旧为0、8、12点各迎阅读! 第150章污染堪忧 晚七点,检测报告出来,镉含量超标60倍。 “镉?”孟谨行对这玩意儿没有多大认识,一脸疑惑地看着检测科长张强。 “噢,这是一种毒xing较大的重金属,被它污染的空气和食物,对人体危害严重。倭国富士县曾因为镉污染出现过一种‘痛痛病’,患者因为骨骼中的钙大量流失,出现骨质疏松、骨骼萎缩、关节疼痛的症状。由于当时对镉污染没有认识,从30年代到50年代,这个病在当地流行了20多年,200多人因为疼痛不治而死亡。” 老徐在一边震惊地说:“这是慢xing中毒啊!” 张强点点头,“不错。镉在人体内,最先使肾脏受损,然后才引起钙软化症。” 孟谨行有些不安地望向石祥,“毛氏矿厂五次被封都是因为镉吗?” 石祥面寒如水,“过去都是因为粉尘污染,基本不含重金属成分。”他看孟谨行一眼道,“这事儿严重了!你们先去吃饭,我马上向高秘书长汇报情况,看能不能请公安局的同志配合一下。” 由于检测结果令人震惊,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重,所有人都是滴酒未沾,草草扒几口饭后,马上回到市环保局,坐等石祥与高长明通完电话。 八点,环保执法队全体人员带着临时调集的氧化铝赶到。 八点一刻,市消防支队的消防车呼啸开至,八点二十分,三辆jing车开进市环保局。 八点半,石祥重新走进检测科。 “高秘书长向葛书记汇报了情况,葛书记命令我们和市公安局、市消防支队、桑榆示范区筹建办马上前往处理!” 石祥说完葛云状的指示,就疾步出门,孟谨行、老徐、赵涛和张强跟在执法队员后面,一路小跑着跟上。 八点四十分,四部门联合检查组的车队驶离市环保局,在暗夜中高速驶向青坪。 同一时间,长丰县公安局接到市局指示,控制毛福生。 晚十一点十分,联合检查组到达凤山镇,执法队分成五个小组,其中四个小组沿凤起河设监测点,其余人员徒步往青坪山毛氏矿厂进发。 由于天下着小雪,山路湿滑难行,足足花了近两个小时,凌晨一点,检查组成员终于到达藏于山坳的毛氏矿厂,在孟谨行和赵涛的带领下扒开了那个隐蔽的排污口。 如石祥所料,此时的排污口,正向外大量排放着污水。 张科立刻带人开始提取水样,石祥则带领检查组人员敲开了矿厂大门。 值班人员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看到一群穿制服的人,立刻傻了眼,下意识就想关上大门。 石祥想也不想就把一条腿塞进门,痛得嘴都挤歪了,声音依旧如洪钟般响亮,“执法检查,逃避是毫无用处的!” jing察立刻冲到门前,合力将门顶开,孟谨行连忙将石祥扶住,老家伙很是倔强地甩开孟谨行,指着已经吓得打颤的看门人,“你这是妨碍公务,是犯法,懂不懂?” 他嘴上说得凶,实际却没有为难这个看门人,jing察上前要铐看门人时,他反倒说:“抓他没个屁用,还要lang费看守所的粮食!” 孟谨行心里暗叹,早出生个十年八年,在石祥手下干些年多好! 二十分钟,取证、封设备、封厂房,所有工作完成,石祥把在场的工人都集中到一起,让张强给他们上堂现场课,告诉这些人,正身处于什么样的工作环境中! 消防队员在执法队人员的指导下,在矿厂内临时隔出处理池,将氧化铝投放到处理池中,准备引入凤起河稀释被污染的水体。 孟谨行则向肖云山电话汇报了现场的情况,请求肖云山协调县卫生局派员,白天到矿厂、青坪村开展集中体检。 天亮后,执法队成员发现了通向大凤山药材种植基地的引渠,询问孟谨行用途后,众人纷纷变sè。 张强立刻让孟谨行带路上山,沿引渠设置三个采样点,并在山顶引渠出水口取了水样。 孟谨行充满忧虑地问张强:“土壤污染会有什么后果?” “种植物间接受污,人体如果食入被污染的作物,后果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痛痛病。” 孟谨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大量种植的药材,他的心在淌血。 “有办法解决土壤污染吗?”伫立良久后,他沉重地问。 张强看看他说:“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过,我知道西大有个重金属污染治理实验室,你或许可以去找找他们。” “谢谢你。”孟谨行说。 张强摇头道:“帮不上你,何谈谢字?镉污染是个新课题,倭国也是花了几十年,损失当地一代人的健康,才找到病根,摸索到一些治疗措施。但对于土壤污染一直没有很好的办法,关键还在于这种慢xing污染隐蔽于地下,轻易不能发现!” 离开青坪的路上,孟谨行与石祥走在一起。 一夜未眠,老人依然jing力充沛,他叹着气对孟谨行道:“检查、封厂、抓人,都可以快速行动,但是后续治理却需要各部门长期致力了!” 孟谨行点下头说:“三个问题是重点。一,如何杜绝排污企业藏匿深山违法排污;二,如何帮助相关生产企业提高设备xing能从源头控制排污;三,如何治理已经造成的环境污染!” 石祥转过头瞅了孟谨行一眼,“不错,这三个问题抓好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孟谨行摸了摸自己的头道:“头痛啊,大凤山上这么多药材,如果流入市场,不是治病,是害人了!” 他与老徐、赵涛三人在青坪村村口与石祥等人分手,先到青坪村委召集村干部开会,要求全村干部动员起来,做好宣传工作,从稳定人心、预防、治理三个方面重点开展工作。 会后,他给冯林打了电话,要他向县局请示后,组织jing力发动村级治安力量,加强青坪村的治安工作,确保不因为镉污染事故出现治安事件。 离开青坪他们就折向观山,打算第一时间阻止种植基地的药材流入市场。 赵涛有些担忧,“头,那可是好几十万的收入,就算分到每家,这红利也有几万。我们就这样跑去跟他们说不能卖,他们会听吗?” 孟谨行心里有同样的担忧。 钱,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 当孟谨行帮助观山村人找到致富之路时,村民们自然而然感激他,把他奉为财神。 但当他要扼住他们伸向金钱的手时,他们还会心存感激吗? 他没有把握认为自己可以挑战普通人对金钱的yu望。 这让他进退两难。 不阻止,这些药材就会流向全国各地,危害消费者。 阻止,他很可能引发整个观山村对他的仇视。 快进村的时候,他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赵涛、老徐默默跟在后面。 重新回到青坪村上了车,直到开至长丰,他才摸出手机给陈运来打电话。 “嘿,你是神仙啊!我刚到,屁股都没坐热,你的电话就来了。”陈运来接起电话就说。 “你已经到了?”这算是孟谨行听到比较好的一个消息,“在哪里?我们马上见一面!” “有大事?”陈运来察觉到了孟谨行语气中的严肃,“我在家里。一刻钟后,你办公室见。” 孟谨行嗯了一声,挂下电话,胸中满是浊气。 …… 施莉莉一大早就到了单位,直冲孟谨行办公室,二话不说,拿起东西就砸。 八点,上班的人陆续到达时,纷纷发现施莉莉披头散发,坐在孟谨行办公室zhongyāng的地上,在一堆砸得七零八落的办公家具围绕下,呼天抢地地哭诉着。 曹萍和刘爱宝几乎是同时上的楼,看到这一景象,曹萍立刻驱散围观的工作人员,走进去试图把施莉莉拉出来。 但是,一个撒泼的女人,与疯子无异,有着惊人的蛮力,即使曹萍这样常年练拳的人,依然没能跟刘爱宝合力把施莉莉拖起来。 不过,拉扯的过程中,曹、刘二人都大致听明白了施莉莉撒泼的原因。 这原因让她俩都大吃一惊,不明白孟谨行为何突然调动力量封了毛福生的工厂,还抓了毛福生? 正当二人望着瘫坐地上的施莉莉一筹莫展时,孟谨行和陈运来、赵涛、老徐同时出现在门口。 看到孟谨行办公室一片狼藉,赵涛首先来了气,一下冲进门,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好男不跟女斗,一把拉住施莉莉的胳膊想将她拖起来。 施莉莉一被拽信就发疯似地往赵涛手臂上一口咬了下去,随后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服,说赵涛非礼自己。 赵涛一张脸顿时怒成猪肝sè。 刘爱宝是基层搞妇女工作出身的,对付泼妇其实有几分经验,先前也是因为曹萍一上来就觉得影响太难看,把所有人都赶跑了,她自己又觉得和曹萍俩人应该能制住施莉莉,所以才轻敌没在孟谨行他们来前解决眼前的乱象。 这会儿看施莉莉这副样子,她立刻冲到门口高喊丰玉儿她们来帮忙,喊完回来就近端了门口脸盆架上的一脸盆水,朝着施莉莉兜头泼了上去。 施莉莉突然被水淋了个透心凉,破口大骂着去拨满头满脑的水,手却被一帮太太小姐一起给拧住了! 人多力量大,瞬间她就被架出办公室。 看着惨不忍睹的办公室,孟谨行一边喊曹萍先让施莉莉换衣服,别弄出病来,一边对身边的陈运来说:“运来,去会议室谈。” 第151章你说我服[加更 “什么,关闭种植基地,建植物园?”陈运来听到孟谨行提出的要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知道我和无极草堂为这个基地投了多少钱吗?” 他愤怒地质问孟谨行,急躁地来回走动着。 陈运来没有想到孟谨行会这么轻率,“抛开朋友关系不说,你是zhèngfu官员,你的言行代表的是集体意志!如果对我,你都可以这样出尔反尔,以后谁还敢来长丰投资,来示范区投资?” 孟谨行在向陈运来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知道可能让陈运来无法接受,但比起说服整个观山村的村民,他对说服陈运来的信心相对要大得多。 尽管他知道同样有难度,因为这个种植基地,几乎搭进了陈运来四分之三的身家。 如今,一分钱还没赚,就要陈运来关了基地,不但陈运来先前的努力会付诸东流,与观山村签订的合同无法履行将面对的赔偿,而且未来无论再运作什么项目,陈运来都未必还有这个经济实力来施行。 他递了支烟给陈运来,缓缓道:“我这个要求,对你或许真的不太公平,但却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陈运来并没有接他的烟,而是恼怒地看着他。 孟谨行将邬晓波因药材长势不好来查看,发现引渠水源受污染,从而发现镉污染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重点谈到了镉污染的后果,以及摆在眼前的治理问题。 “……运来,换个角度想一想,环保部门已经发现了基地的土壤问题,执法叫停也是眼前的事情,关闭这个问题,你始终要面对。” 陈运来呆若木鸡。 了解经过后,他知道不能责怪孟谨行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他确实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要告毛福生!”他咬牙切齿地说。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这是后续问题。况且,他的矿厂所造成的影响面不小,罚款、赔偿可能会弄得他倾家荡产,你是不是能从他身上拿到钱,不但要打个问号,就是官司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 陈运来烦躁地挥下手道:“时间长也要打,不然我这口气怎么顺?” 孟谨行道:“我赞成你打官司,但也希望你冷静面对眼下的问题,平稳处理基地的土壤污染,直接关系到观山村人心的稳定,也关系到这些药材不偷偷流入市场危害消费者的大事!” 陈运来瞅孟谨行一眼道:“钱不是你的,你不心疼,这可是我这些年的血汗钱!” 孟谨行黯然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我的建议有些不近人情!但是,除了我和你的朋友关系,我更是国家公务人员,为更多人的利益考虑,才是我最该做的!” 陈运来凝视孟谨行良久,慢慢在椅子上坐下道:“这件事我要考虑,不能马上答复你。” 孟谨行却摇摇头道:“镉污染涉及的健康问题,是一种慢xing渗透,我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忽视这种缓慢渗透的危害,造成大面积的后果。所以,你必须马上做决定!” “你!”陈运来气结,再度站起来,一拳重重擂在桌面上。 孟谨行叹着气也站起来,摁着陈运来的肩膀道:“运来,我也想看到你把生意做大做强,但是,我们赚钱要赚得有良心,这样才能活得安心。不如,仔细听听我的建议,或许你也能找到新的生财之道?” 陈运来闯荡这么些年,素来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生意人赚钱没有政策条件,不可能做大做好。 孟谨行没有采取强行取缔的方式,而是用这种单独交流商量的态度来对待他,已经是尽了朋友最大的努力,陈运来对这点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孟谨行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只能勉强自己接受现实,赶紧想办法了。 但他一口气憋在心里,说话依旧态度生硬,“你的建议不就是植物园吗?这里不是大城市,满世界都是大山森林,搞个植物园谁来看?” 孟谨行却有几分欣喜,以他对陈运来的了解,陈运来能这样说,就已经开始松口了。 他只要把自己的想法亮给陈运来,相信陈运来会觉得眼前一亮。 “这不是普通植物园。”他说,“这些已经种植的药材,流入市场不行,毁了又损失巨大,但如果留一部分做研究样本,却能带来一举两得的效果!” “研究样本?”陈运来有点糊涂。 “市环保局的同志告诉我,西大有个重金属污染治理实验室,这个提醒了我。镉对土壤的污染是逐步渗透的,实验室数据肯定还需要实际数据作补充,如果种植基地与实验室搞联合研究,那么现实意义与经济意义就是双重的!” 陈运来果然神sè大亮,“你早点说啊,这是个好主意!” 孟谨行笑了,“此外,还可以搞个展览室,宣传镉污染知识,用现身说法的方式,引导老百姓对镉的正确认识,让这里成为一个教育基地,那么,无论本地人,还是游客,都可以寓教于乐。” 陈运来叹服地看着孟谨行,“你脑子怎么长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这么多?” “这是被逼无奈,急出来的!”孟谨行道,“回来的路上,我给我妈打过电话,向她请教过医学方面的一些问题。其中有一点,我们应该重视,就是镉主要是经由肺部吸入或食物摄入,从而对人体形成损害,它对皮肤的穿透力并不好,除非大面积长时间接触到镉,否则可以忽略皮肤吸收这一环。” “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是,既然如此,基地可以在保留一部分用作研究的药材基础上,开发种植各类品种的观赏植物,拓展其它的经营渠道。只要这些植物不是用来吃的,也不是具有气体挥发xing的,那么你就可以降低土壤污染给基地带来的损失。” “哎呀,谨行,你让我说什么好!”陈运来两只手重重地拍在孟谨行肩膀两侧,激动地说,“我刚刚真觉得天要塌了,这么多年的心血都毁在你这儿了!哪想到,你都给我想好后招了!” 孟谨行嘿嘿笑道:“借你刚刚那句话,你为我们引资多方奔走,如果我连你在长丰赚钱都不能保证,那我还能把谁请进来投资?” 陈运来不好意思地搓搓脸,“我刚刚是口不择言,你就不要拿来臭我了。” “我是认真的。”孟谨行正sè道,“你是我朋友,更是长丰、桑榆的朋友,对朋友以诚,是做人的基本。” 陈运来抿嘴,在他肩膀上重重捶了一拳,“别人说这话,我会觉得假。但你说,我服!” 他想了想道:“主意你已经帮我出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办吧。” 孟谨行立刻乐了,这家伙一旦想通,行动力就迅速,“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先找个合理的理由向村里说明转产的必要xing,同时让他们看到新产业的前景。”他歪歪嘴坏笑道,“就像你刚刚给我洗脑似的。” “你小子!”孟谨行啐他一口,“继续说。” “这些可以让下面人去做。我呢,得去西大,得把人说服了,后面的事才能继续啊,对吧?” 孟谨行赞赏地点点头,“我把我妈的电话抄给你,你可以先去找她,她在西大进修过,应该能够帮到你。” 陈运来眼睛一亮,“对哦,你妈是省一院的?” “是啊,怎么?”孟谨行看这家伙的表情,应该又是打上什么主意了。 果然,陈运来道:“要是这个研究能够鼓动省一院、西大一起搞,从土壤污染治理、流行病学防治两个方面同时入手,意义不是更大?”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讨论是能出亮点的!”孟谨行笑道。 “得,我得好好请你妈吃顿饭……”他说着就没了正形,“要不我认你妈当干妈得了,反正咱俩是兄弟!” “这你可别问我,得我妈愿意。”孟谨行笑笑,并不当真。 陈运来乐了一会儿,突然说:“对了,我回来就被申城纪委请喝茶了。” 孟谨行一愣,“喝花酒的事?” 陈运来点头,“哎,我很好奇,这事谁举报的?能拍到包厢里的照片,这么有针对xing的事,应该是你们去的人里有人干了这事吧?而且把这么多人都打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怪!” 孟谨行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陈运来一说,觉得还真是这样,便说:“连我这个因为意外没去的都中了枪,一个个都以为我就是那个举报的,我明明长了嘴,却没法解释。” 陈运来耸耸眉,“不会这事本来就是针对你的吧?” 孟谨行一震。 陈运来看他这表情,立刻说:“我也就猜猜。算了,这种没根没影的事,别费脑了!” 赵涛这时敲门进来,“头,市里有电话找你!” 孟、陈二人立刻结束谈话,陈运来直接告辞,孟谨行回到办公室,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砸破的东西都被清走,显得空荡荡的,刘爱宝陪换过衣服的施莉莉坐在沙发上。 第152章莉莉撒泼 看到孟谨行进来,施莉莉又激动起来,一下甩开刘爱宝冲到孟谨行跟前,手指一直指到孟谨行鼻尖上,“孟谨行,你了不起啊,又是封厂,又是抓人!我家毛福生得罪你了吗,你要这么对他?还是嫌我们没给你送钱?你说,多少钱能放人,我给!” 孟谨行瞄了眼桌上搁着的话筒,走过去拿起来说:“不好意思,我这儿有事情要处理,请过半小时再打来.” 他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刘爱宝急切地上来劝施莉莉,结果施莉莉连她一起骂:“你也不是好东西,不就是他从乡下带出来的一条狗吗,至于这么听话?还是你被他睡了,要拼命护着野汉子?” “够了!”孟谨行怒吼道,“如果你觉得发疯撒泼能解决问题,我不介意替你把jing察叫来,就你砸东西、诬陷人的行为,拘留也绝对不是问题!” “你吓唬老娘?”施莉莉尖着嗓子道,“我钱没了,老公没了,我还怕你吓我?” “我没心情也没工夫吓你!”孟谨行冷冷地说,“你听好了!毛福生的工厂排放的污水中,所含重金属镉严重超标,目前不但凤起河受到污染,大凤山上的药材种植基地也受到了污染,沿河的老百姓饮水出了问题,投资商和农民投资的钱都打了水漂,就这些,判毛福生十年八年我认为都是轻的!” “你胡说!”施莉莉身体有点发抖,她死也料不到一个厂子会有这么大麻烦。 孟谨行道:“事实放在那里,你否认也没有用。这家厂造成的问题,并不仅仅是这些,毛福生私自绑架殴打反映问题的村民,厂内工人长期暴露在镉污染的空气中没有任何保护,这一系列问题并不仅仅他受到法律制裁就可以了结的。” 他顿了顿,放缓口气道:“你作为他的妻子,现在最该考虑的是如何善后!任何撒泼骂街的行为,不但帮不了毛福生任何忙,只会让你们的家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施莉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号啕道:“我一个婆娘,能干什么?男人被抓了,就是天塌了!过去有姐在,现在她坐牢了,长丰人人都恨不得看我们施家人的笑话,这下都如愿了!” 孟谨行一阵头晕,女人真不是可以讲理的动物。 他朝刘爱宝点下头道:“你陪她先回家去吧……等等,这些天她家里可能会有人找上门,让她在你宿舍住些天。” 说着他又转向施莉莉,“人活着,任何事都能想办法,关键是自己要振作。你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冷静了,如果你觉得我有可以帮助你的地方,你再来找我。” 施莉莉道:“我要住自己家,你别想软禁我!” 孟谨行哭笑不得。 刘爱宝立刻拉着施莉莉道:“头是为你好!你想想,你们厂里那些工人确认自己有可能落下职业病后,是不是都要找上门来讨说法啊?到时候,你怎么应付,你想好了?” 施莉莉愣住了,脸一下变得煞白。 孟谨行立刻朝刘爱宝使了个眼sè,刘爱宝把施莉莉拖走了。 他刚刚长长吐了口气,电话铃响了,接起来就听到胡云舒在那头说:“孟主任,厉害啊,直接挂了书记的电话。” “啊……”孟谨行一头汗,“我……刚才实在是……” “别解释了,呵呵,书记刚刚在电话里都听到你那边闹哄哄的声音了!”胡云舒笑道,“其实没别的事,是书记让你周末去家里吃饭。” 孟谨行提嗓子眼上的心脏一下回归原位,也嘿嘿笑起来,“谢谢!” “又不是我叫你吃饭,你谢我干吗?”胡云舒道。 “那我找机会请你吃饭成吗?”孟谨行道。 “好啊!”胡云舒爽快地就应了,“你定时间,只要书记这里没事,我基本都行。” “那就周六吧,我干脆周五在申城住一晚。” “呵呵,这个你得先征求云谣意见,不然她回头该怪我抢了她谈恋爱的时间。”胡云舒调侃道。 “没事,咱俩都把另一半带上,不就全了?” “也好,”胡云舒想了想说,“东城有个水库,挺清静的,去钓鱼吧,吃玩全齐了。”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再联系。” 孟谨行这边才挂上电话,雷云谣电话就来了,“我爸叫你来吃饭了吧?” “没有哇。”他存心逗她。 “怎么可能!”她低嚷,“真没有?” “他肯定没跟我说过这话,不过胡云舒倒是说书记让我周末去他家吃饭。” “哎,你怎么这么讨厌啊!”雷云谣立刻嗔他,随即又说,“你记得穿整齐些,把你那胡子理理,还有还有,我妈喜欢吃元祖的冰激凌蛋糕,你去买了带上……” “还有吗?”孟谨行好笑地问,她那语气,好像是她自己要见家长。 “我想想……我想想,啊,你到时候早点来吧,我看还是带你去买套像样的衣服,我看你就没件像样的衣服。” 孟谨行抓抓眉,“我在基层,常跑农村,穿得挺括给谁看?放心吧,我那天一定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换上体面的衣服,带上你爸妈喜欢的礼物,去你家。保证啊,不给你丢脸,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她才说了这句,马上又补一句,“我还是给爱宝姐打个电话,让她提醒着你点,免得你一忙就忘了!” “哎……”孟谨行根本来不及叫她别干这种丢人的事,但她挂电话的动作麻溜得很,愣是把他的话堵在嘴里没说成。 他挂好电话,脑子里忽然窜出邬雅沁的脸,心一下又沉沉的。 “滴铃铃……” 电话铃很快又响,拿起话筒就听到雷云谣说:“忘了说,我爸喜欢喝云雾茶,嘻嘻……” 他一个字都没说成,她又挂了。 孟谨行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烟,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合上。 冯林这时打电话进来,汇报说青坪村的村民目前情绪稳定,县卫生局疾病防治科的人,正组织医生对村民进行挨个体检,另外,他已经安排人给老邹头做了笔录,村治安巡逻队也已经行动了。 “……倒是毛福生厂里那帮工人情绪很激动,说是厂封了,工作没了,还落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的毛病,这事要zhèngfu给说法。”冯林犹豫了一下说,“我人手实在不够,有几个人没拦住,去凤山镇了。” “有没有跟凤山派出所联系?”孟谨行马上问。 “联系了,不过,听上去不太重视。”冯林说。 “我知道了,有事随时联系。” 孟谨行挂了电话,拨方天岳的号码。 与方天岳再怎么不对付,工作毕竟是工作,明知一帮工人找过去,不提前通知方天岳,孟谨行做不出来。 方天岳接到电话听明事情原委,明显一愣,愣过后却冷冷地说:“你捅的篓子,却让我们凤山镇来给你擦屁股,孟谨行,你还真是能耐!” 孟谨行只觉得一口血气堵在胸口,没料到方天岳这么不识好歹,“这不是捅篓子,是我们应尽的职责!而且,我打这个电话也不是叫你擦屁股,是希望给你争取应对的时间。既然你我想法不一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直接挂了电话,与这种人打交道,多说一句都是lang费。 下班后,他一个人在路边摊简单吃了碗粉皮,打包了两份,然后去了刘爱宝的宿舍。 刘爱宝果然被施莉莉缠着哭诉,俩人都没吃晚饭,见到孟谨行带来的粉皮,连施莉莉也忘了一肚子的委屈害怕,狼吞虎咽先顾着填饱肚子。 孟谨行在一边看着电视新闻,人却一直魂游天外,直到她们吃完收拾好,刘爱宝问他喝不喝茶,他才回过神。 冲刘爱宝点头后,他对施莉莉道:“让你在爱宝姐这儿住,毕竟是权宜之计,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冯林告诉我,矿厂的一部分工人去凤山镇讨说法了。你自己也是zhèngfu工作人员,应该知道,zhèngfu不可能为企业行为埋单,尤其是违法行为,更不可能。所以,该你自己站出来,还是要你自己站出来。” 施莉莉的眼睛早已哭成鱼泡眼,听孟谨行这么说,立刻又哭上了,“我一个婆娘,我能怎么样?难道让我去卖自己赔钱?” 孟谨行耐着xing子道:“现在你就算想把厂子卖了,不仅没人敢买,卖了也赔不了那么多损失!” “那把我也抓了算了!”施莉莉干脆破罐破摔。 “施莉莉,你听好了!毛福生犯法受制裁是他自己罪有应得,不是任何人对不起你们,或者哪个要害你们,你得弄清楚这点!我之所以坐在这里跟你谈,不是因为这件事是我发现的就是我对不起毛福生,而是因为你是我们一办一局的人,我不想看你跨掉!更重要的是,那些受到侵害的人,需要你拿出勇气来面对他们,用实际行动来弥补他们!” 施莉莉固执地说:“这么多人,我一辈子都还不了,谁爱还谁还去,我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毁了,我回头就跟毛福生离婚去!” 孟谨行无语了。 人是自私的,施莉莉要这么做,没人拦得了。 第153章我是你爷 刘爱宝送孟谨行出来,在楼道里叹着气说:“其实也怪不得莉莉,以前养尊处优怪了,突然压这么沉重的一副担子给她,就是汉子也没几个扛得住吧?” 孟谨行愣了一下,应道:“可能是我想得不全面。” 刘爱宝抬头道:“我知道你也是为她好。” 孟谨行悻悻点头,“有些话,女同志说起来比较方便,你劝劝她,要是跟毛福生有感情呢,别为了这事轻易离婚。” 他顿了顿道:“其实,我本来是想替她出个主意的,但现在想想,有可能对女同志来说,这样的担子是重了点。” 刘爱宝立刻说:“你跟我讲讲你的想法吧,说不定能劝动她呢?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啊!” 孟谨行于是靠在楼梯扶手上,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刘爱宝听得痴了一般,嘴像塞了个大鸡蛋,张在那里就是合不上。 “干吗,这想法听起来很怕人吗?”孟谨行手掌在刘爱宝眼前晃了晃问。 刘爱宝吞了吞唾沫,润润有些发干的嗓子说:“要不是你亲口说出来,我都没法想,你要花这么大力帮他们这个厂子!” 孟谨行撇撇嘴道:“毛氏矿厂是政府引进的项目,出了问题一推了之并不能掩盖我们工作上曾经出现的漏洞。毛福生虽然可恶,但如果监管到位,他又哪来机会违法?而且,一个企业的存亡,关系到企业内部许多职工的家庭,如果让它说倒就倒,不采取措施施救,我们又怎么对得起人民公仆这个称号?” 刘爱宝脸上当下露出一些神圣感来,“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尽一起力量说服施莉莉,做成了可是多赢啊!我想,她也不会真希望自家就这么垮了,现在这样闹,多半还是害怕的成分多些。” “那看你的了!”孟谨行咧咧嘴,向她摆手下楼。 走出宿舍楼,孟谨行看到赵涛开着一辆助动车停在路边,像是在等人,便上前招呼了一声。 “嘿嘿,头,我是等你。”赵涛说。 “等我?”孟谨行看看他,“有事?” 赵涛摇摇头,“我看这段日子乱七八糟一堆事,你忙得没闲的时候,就想着今晚你没应酬,带你兜兜风。” 孟谨行颇为意外,但很感动,尤其赵涛是开着助动车来的,足见他是真心想让孟谨行散散心,没用花里胡哨的虚伪心思。 “好啊!”他点着头拍了拍助动车后座,“动力没问题吧?别我们这两三百斤压上去,它爬不动啊!” “呵呵,没问题,四百斤都载过。”赵涛大嘴向上一咧笑道。 孟谨行二话不说,上了车,还上下颠了颠,拍拍赵涛的肩膀,催他出发。 助动车突突突一阵低吼,排气管喷出一串白烟,随着赵涛一拧手动油门,孟谨行被惯性扯得往后一仰,几乎从后座上掉上来,手本能地搭上了赵涛的肩膀,引来赵涛哈哈一阵笑。 两个大男人,像两只大熊坐在小小的助动车上,在寒夜的长丰无目的地游荡。 寒风一阵阵从四面八方吹来,孟谨行把脖子整个缩进了领子,与赵涛聊起了他的家庭,以前的学校,第一次对自己的司机有了更深的认识。 兜了近半个小时,孟谨行担心再开下去,底下这辆小车子会罢工,便提议找个地方一起喝几杯,赵涛便把车开到了小街。 走进广汉,赵涛的两条腿就像被钉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孟谨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会计汤蓓与一群吆五喝六的男人一起,正说说笑笑地喝着酒。 大冬天的,虽然火锅店里热气蒸腾,但室内温度并不算太高,汤蓓却只穿了一件黑色蕾丝紧身衣,露出胸口白花花的一大片,底下一条牛仔短裙下是她招牌的黑色渔网袜。 孟谨行看了直摇头,梅芸这个女儿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一办一局发的工作服都是量身定做的,她拿到手后,二话不说,把那条本就在膝盖上部的筒裙又剪去两寸,往凳子上一坐,立刻裙底春光四射。 刘爱宝为此找她谈过话,她一句没文件规定工作服的尺寸,她就算想再改短点都可以,把刘爱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走,站这儿干吗?”孟谨行推了赵涛一把。 赵涛却像中了邪,直接冲着汤蓓那一桌去了,速度之快令孟谨行都咂舌。 “你不是说不跟他们混了吗?” 孟谨行跟过去,第一句就听赵涛质问汤蓓,愕然之余,立刻明白赵涛为什么刚才走不动了。 汤蓓很不耐烦地甩开赵涛的手,回首却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孟谨行,本欲爆发的火气一下僵在脸上,喃喃地喊了一声:“头。” “什么头不头的!你们什么人?”一个戴眼镜的白面青年倨傲开口。 “跟我走!”赵涛重新抓住汤蓓的手,不理会那个白面青年,转身欲走。 桌上其他三个男人立刻都站了起来,挡住赵涛,“哥儿,巍哥面前你敢带人走,你长几个胆子?” “让开!” 赵涛恶狠狠说话的样子,令孟谨行都呆了一下。 “很拽啊?”白面青年拿筷子敲着碗,“敢跟我贾巍抢女人,你还不够格!”他说着朝那三个男人挪了挪下巴。 孟谨行看情势不对,想伸手推赵涛,已经晚了一步,三个男人已经同时挥拳砸向赵涛的面门。 眼见三个拳头几乎同时递到,赵涛仍是不放开汤蓓,硬生生向后下腰,拳头擦面门而过,狼狈地躲过这一击,直起身拖了汤蓓就往外跑。 白面青年此时抬脚朝身旁的条凳一脚蹬去,只见那条凳急速飞出,一下撞在赵涛的小腿肚上,赵涛一个踉跄,向前连磕两步差点扑倒。 经此一绊,那三个男人又先后扑到赵涛身前。 周围的顾客早已吓得四散逃出店门,站在外面向内张望。 孟谨行估量形势,不动手是不可能了。 但这里是长丰,不比桑榆,真闹大了,对他无论怎样都是负面影响。 要出手就必须速战速决,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眼下,赵涛拽着汤蓓,三个男人围着他们,只有白面青年气定神闲坐在原位喝酒吃菜。 看刚刚白面青年蹬条凳的架势,应该也是打架的好手,而从那三个男人的语气判断,这个自称贾巍的白面青年,应该是这伙人的头。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就是他了! 孟谨行身随心动,抬起左脚踏上条凳一蹬,借力纵身一个鹞子翻身直落贾巍肩头。 贾巍仗着自己会两下子,又人多势众,根本没把赵涛和孟谨行放眼里,踢出条凳绊住赵涛后,便悠然自得顾自己吃喝。 等他感到头顶人影晃动,肩胛已然吃痛被抓,尚未反应过来,背心又被重重地踹了一脚,整个人扑在桌子上。 哗啦啦一阵碗盘碰撞之声过后,贾巍沾着一脸菜汤被孟谨行提着衣领一把拎起,他顾不得一脸的汤汤水水,破口就骂:“仙人板板的!敢打你贾爷爷,你是不要命喽!” “孙子哎,我是你爷!你要是闭不上臭嘴,爷帮你一皮脱把这满口ru牙给打烂了!”孟谨行恶狠狠回他。 他这两天心里本就压着火,贾巍口出狂言,他正好拿他出气戏耍一下。 “小猴子们,你们爷爷被曾爷爷我教育了,你们还不乖乖地过来!”他冲着还在围斗赵涛的三个男人喊了一嗓子。 三个男人本已制住赵涛,听得喊声回头一看,当即全愣了,立刻扔了赵涛过来救贾巍。 孟谨行提着贾巍的衣领,看他们仨冲过来,立刻手下一紧,贾巍脖子被扣得喘不过气,脸涨成了肺头,喉管里干呕连连,直接就把那仨给吓得站住了。 “瓜娃子,快放了巍哥,不然,没你好果子吃!”三个男人先后喊出同一句话,可见平时没少拿这话当台词吓唬人。 “爷爷吃什么果子,别人向来管不着!”孟谨行冷笑着,冲赵涛道,“打电话报警!” 赵涛一怔,嘴唇动了动,转身准备去打电话。 汤蓓一把扯住他,冲孟谨行道:“头,你知道巍哥是谁吗?” 这下轮到孟谨行发怔了,汤蓓问出这话来,难道,这个贾巍真的是个人物?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物,这架都打了,临到头做怂蛋是不可能的! 孟谨行面寒如水,冲赵涛大声道:“去报警,长丰不是私人地盘,就算他是太子爷,我今天也告了!” 他这话一出口,门口看热闹的人突然齐齐拍手叫好,让他又是大大地意外。 似乎今天这事,没到值得人拍手叫好的程度吧? 赵涛看孟谨行坚持,立刻去柜台借了电话报警,实际是打给了蔡匡正。 贾巍被制,三个男人又投鼠忌器,本该对报警极为忌惮,但这四个人在看到赵涛去打电话后,脸上却不约而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汤蓓走到孟谨行边上,两根手指的指甲尖儿夹着孟谨行的袖管摇了摇,低声说:“头,巍哥是贾县的公子,你还是快放他走吧,不然大家都没面子!” 孟谨行闻言恍然,看来平时贾公子坏事做得不少,外面看热闹的人才会拍手称快。 这下,他也开始盼望警察快点到场了,看看到底谁会没面子! 第154章贾太子爷[加更 两辆jing车在二十分钟后呼啸而至,章广生与蔡匡正一先一后从第一辆车上下来,快步走向广汉,看热闹的人群自动退出一条通道. 三个男人最先看到章、蔡二人,立刻欣喜地迎了上去,哈着腰给他们上烟,并且不住地说:“两位领导来了就好啦,你们看看巍哥都成什么样了,这些流氓就该抓起来好好关他个半年一年的!” 章广生一把推开他们递烟的手,走到孟谨行与贾巍跟前。 贾巍看到章广生,立刻开始猛烈挣扎,“章叔,快把这瓜娃子抓了!” 章广生并没有看贾巍,而是问孟谨行:“谨行,你让小赵报的案?” 孟谨行大脑飞速运转。 章广生明知故问,其实是透露一种讯息,希望孟谨行给他一个面子,不要把话说绝,陈述过程的时候留条路,以后大家好见面。 按理,章广生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又在翁灿辉要罢免孟谨行的时候替他出过头,孟谨行说什么都该给这个面子,还章广生这个人情。 但孟谨行自从听到汤蓓说贾巍是贾天德的儿子,结合贾巍先前的张狂,以及看热闹的人拍手的情况,孟谨行就已经决定要给贾巍一点教训,别以为可以在长丰为所yu为。 所以,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冲章广生道:“是我让小赵报的案……” 他把经过一说,虽然是基本事实,但对于贾巍等人动手的情节则描述得更为仔细一些,章广生听到一半眼就眯了起来。 等全部听完,他道:“回局里处理吧。”说完冲门口两位jing察招招手,他们立刻过来,把那三个男人和贾巍一起带走。 贾巍这下急了,“章叔,是这俩瓜娃子打人,你怎么抓我呢?” 门口的人群一阵倒彩,同时爆出一阵轰笑。 “你们也一起去做下笔录吧。”章广生说完就走。 蔡匡正在后面冲孟谨行眨眼睛,孟谨行上前与他并排往外走,悄声问:“你故意的?” “嘿嘿,碰到棘手问题当然要向领导汇报,这样才不至于犯错误,是吧?”蔡匡正坏笑道。 孟谨行也呵呵乐。 谁说不是呢? 上车前,俩人都收敛了笑容,恢复到一派正经。 章广生叫孟谨行上他的车,孟谨行钻进车里,发现贾巍也在这辆车里,车没开县公安局,而是去了香韵。 孟谨行更觉得有意思了,想看看章广生到底准备怎么唱这出戏。 贾巍在车上又恢复了得意的表情,想想章广生也不该会对他怎么样,此时去香韵,多半是要让这打人的瓜娃子,赔礼道歉。 到香韵,去的又是333包厢,推门进去,贾天德赫然在座。 孟谨行明白了,蔡匡正打章广生电话的时候,章广生正与贾天德吃饭,贾天德应该也当时就知道孟谨行在广汉报jing要告贾巍。 他瞟了章广生一眼,老辣啊,一来二去,把难题还了回来。 孟谨行暗暗冷哼,别说贾天德早就下来了,就算还在位,如果行不正坐不端,他照样不留这个面子! “章书记,你这是?”他故意装糊涂。 “呵呵,谨行,都是小事情,让那几个不长眼的进去蹲几天给你解解气。至于小巍嘛……”章广生一把拉过贾巍,“我作主,让他给你敬酒赔不是!” 他说完又冲着坐在主位上的贾天德道:“老县长,你看成吧?” “成!”贾天德大声道,“今天小孟主任要是不原谅这瓜娃子,就是让他喝死喽,我也不皱眉。” 孟谨行冷然一笑,眼光扫过桌上众人,发现都是县里的几名老干部,有两个现在还在任职。 他有点明白今天这顿酒对章广生的意义了。 贾巍听说要他给孟谨行敬酒赔礼,脸都绿了,贾天德话音一落,他就嚷了起来,“凭什么啊?我被他打了,倒要我赔不是,还有没有天理?你们怎么都胳膊肘向外拐?” 贾天德看孟谨行始终不说话,便面sè一寒,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冲自己儿子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知道站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谁啊?”贾巍很不屑地斜了孟谨行一眼。 孟谨行只当他是装的,就冲先前汤蓓和赵涛都叫他头,章广生又多次叫了他的名,贾巍也该知道自己是钮灵秀的领导。 “小孟主任是灵秀的领导!”贾天德道。 “呵,招商局的头很厉害吗?陶斯亮过去不照样叫我一声巍哥?”贾巍还真有些浑不吝。 贾天德气结,章广生笑着拍了拍贾巍的肩膀道:“章叔不会糊弄你的,给谨行赔礼道歉那是你的面子,咱们市委葛书记的准女婿,岂是陶斯亮能比的?” 贾巍镇住了。 孟谨行见章广生把葛云状给抬了出来,不由也气乐了,这算是比背景? 看来,要是没有葛云状这个背景,他今天要想喝贾巍这杯道歉酒,还真不太可能了! 这一想,年轻人骨子里的傲气一下冒了出来,他迟早要让贾巍乖乖儿来给自己赔礼道歉,今天这酒,不喝也罢! “章书记,既然你不是让我跟去做笔录,那我就不逗留了。我还有事,各位尽兴!”他说完扬长而去。 一屋子人立时炸了锅。 “这小子太狂妄了!” “老贾,也是你脾气好,才能容忍这黄毛小子在你面前张狂!” “哼,仗着葛云状以为自己了不起喽!” …… 孟谨行不用听也猜得到333包厢里会是怎样一副场景,但他今天先已打了贾巍,也就不惧再进一步得罪贾天德了。 蔡匡正早等在县招,见他一个人走回来,立刻从车上下来,迎上来问:“他拉你们去哪儿啦?” 孟谨行把香韵的事一说,蔡匡正立刻哈哈大笑,连连叫好,“解气!你不知道,过去贾天德在位的时候,贾巍有多少跋扈,真的是把自己当长丰的太子爷呐!” “那我今天算是为民除害?”孟谨行自嘲。 “绝对算!”蔡匡正笑,“你一走了之,一准把贾天德脸给气绿了,没准那几个老家伙以后会很走狗地参你几本。” “让他们参吧,人活着哪能指望没人骂自己?”孟谨行不在乎地说。 “还别说!你这人平时事事谨慎,真豁出去的时候,也是胆大包天。” “别给我戴这种高帽,我胆小!” 俩人哈哈大笑,上楼。 到孟谨行房间,蔡匡正也不客气,直接往床上一趟,点了烟问:“你说,章广生到底是不是真心查麻岭隧道的问题?” “不好判定。”孟谨行泡了杯茶,一边吹沫,一边说。 “我跟包天龙谈过了。有件事,你想都想不到!”蔡匡正说,“他手上竟然有好些当初建老省道时的举报信!” “真的?”孟谨行惊喜过望,“以他的个xing,怎么能憋住这么多年?” “所以,我承认自己对他看走眼了。”蔡匡正说,“他的刚正,是有勇有谋的。这个案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复杂,他当初人微言轻,就算提出来,也没人听他的。” 孟谨行点点头,“他手里那些举报信,有价值吗?” “有。我们已经开始按举报信提供的内容,开始逐一暗中核实了。” “你给我说说具体的内容……” 俩人各躺一张床,讨论着,直到夜深人静,蔡匡正才告辞。 孟谨行漱洗完上床看了会儿书,睡下不过一个多小时,电话铃声狂作,孟谨行一看表,正好凌晨两点。 “喂?” “谨行,书记让你马上去凤山镇,配合方书记处理毛氏矿厂工人打砸事件!” 孟谨行听到“打砸事件”四个字,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想问清楚一点,荀志刚已经挂了电话。 他立即披衣起床,一边套着鞋子,一边打冯林电话,虽然能接通,但始终无人接听。 穿戴停当,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打赵涛电话,让他立刻来县招接自己。 刚到楼下大堂,就看到站在大堂zyāng不停看表的肖云山,便上前招呼,“书记!” 肖云山点了下头问:“怎么会让他们闹到凤山镇去的?事先没有一点预防措施吗?” “青坪村和矿厂两边都要维护秩序,冯林人手不够,有小部分工人去了凤山镇。我特意为这事给方天岳同志打过电话。” 肖云山转过头来看了孟谨行一眼,“哦?但是天岳的说法是,他请你去凤山配合处理此事,你拒绝了。” 孟谨行神情一滞。 姜德才信口雌黄他见识过,原来方天岳也有这爱好! “您的智慧应该足以看透,我们谁说了假话。”他说。 肖云山瞟他一眼,轻哼一声道:“让你的司机不要过来了,你坐我的车过去。” 孟谨行点头立刻给赵涛打电话,歉意地让他赶快回家继续睡觉。 他们等到的是县里的金杯,车上除了荀志刚,还有顾梦柯、市报驻长丰记者站的记者陈峰。 二人上车坐定,肖云山就道:“抓紧打个盹,待会应付起来,容不得谁有半点jing神倦怠。” 孟谨行仍旧没有从肖云山嘴里知道更多凤山镇目前的情况,看着已经闭上眼的肖云山,孟谨行毫无睡意。 第155章展露锋芒 方天岳被毛氏矿厂的工人围在会议室脱不了身,从下午到凌晨已经十多个小时,既喝不到水也吃不到饭,无论怎么解释,工人们万千归一条:今后如果发病谁负责? 到后来,他干脆一言不发坐那里,任凭工人们说什么,他都沉默以对。 在他心里,恨不得立刻把孟谨行拉来爆揍一顿! 吃饱了没事撑的,去跟市环保局搞环保检查,连他都搞不明白什么是镉污染,那些没文化的工人懂个屁? 方天岳垂着头,既然孟谨行这么喜欢挑事,那就让他自己去挑这粪担! “大家让让,让让,县委肖书记来了!” 门口传来声音,闹哄哄的工人们终于安静了一点,将一直堵着的门让开了容一个人通过的道,肖云山、章广生一行鱼贯走了进来。 章广生是在半道与肖云山的车汇合的,估计也是被肖云山半夜叫起赶来的。 方天岳看到救兵,苦着脸迎上来,“肖书记,请您批评我!这事我处理不了。” 肖云山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章广生也眸光一沉扫他一眼后,把站在角落的凤山派出所新任副所长张顺涛喊了过来。 “就你一个人,所里其他人呢?” 张顺涛瞄了方天岳一眼,吞吞吐吐没敢吱声。 他的表情被众人看在眼里,肖云山不想在这种事情上lang费时间,面朝工人们道:“各位工人兄弟,肖云山代表长丰县委县zhèngfu向大家道歉!” 他说着朝众人鞠了一躬,陈峰举着照相机,闪光灯一阵咔嚓嚓闪动。 矿厂的工人都是普通群众,虽然急切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健康有无保障,但乍见县里最大的领导向他们鞠躬,一个个都有点不敢相信。 立刻就有人说:“肖书记,你也不用给我们行这么大礼,我们受不起,而且这礼解决不了问题。” 肖云山抬起两个胳膊,手掌往下按了按说:“大家不要急,我来,就是希望给大家一些帮助,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 “帮助?”一名中年妇女从人群中挤到前面,“我们不是讨饭的,要的不是帮助,是zhèngfu白纸黑字向我们作保证的红头文件!” 孟谨行听到这话皱了下眉。 顾梦柯立刻接了中年妇女的话道:“这位大姐,不用着急,办法商讨出来,县里自然会出文件。” “真的?”中年妇女看着顾梦柯问。 “呵呵,我这个县委书记应该不会撒谎吧?”肖云山接过话茬反问一句后,立刻又对众人说,大家先都坐下来,商讨是需要一个平等和心平气和的环境的,这样,我们才能把问题理清楚。” 荀志刚和孟谨行立刻劝众人落座,由于人数太多,最后,工人们都坐着,各级干部包括肖云山在内,全部站着,陈峰又是相机一顿猛拍。 待大家坐定,顾梦柯让大家一个个提出诉求,结果却是乱哄哄一片。 肖云山见这样子就是再谈几个十小时也未必有结果,就问方天岳:“你们谈了十几个小时,会议记录呢?” 方天岳表情有些僵。 仇恨和怨气往往会让聪明人变成傻瓜,方天岳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与孟谨行似乎是天生相克,从见面第一天起,就一直不对付,由于孟谨行,他的心里已经累积了无数的怨气。 正是这些怨气,使得他在对待与孟谨行有关的工作时,完全不能像初到凤山镇时那般冷静沉着,反而表现出很多的低级错误,比如这次,竟然连会议纪录都没有弄! 不快在肖云山脸上一闪而过,指指荀志刚道:“志刚你来做记录。”接着冲众人道,“各位,大家的心情我和在场的各级干部都理解,但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我们用几年都谈不出结果。所以,给各位一刻钟的时间商量一下,选出五名代表,你们把意见汇总给他们,由他们和我们谈,其余人都先回去休息。如果不愿意回去也可以,让凤山镇的同志给大家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毕竟大家都两天没合眼了,不能问题没解决,人先倒下是不是?” 肖云山的话入情入理,尤其说到两天没合眼,许多人立刻就下意识地打起了哈欠,大部分人觉得有道理,自然就接受了肖云山的意见。 一刻钟稍微超过一点,工人们推出了代表,但其余的人都不愿意离去,情愿在这里边休息边等商讨结果。 凤山镇党委办的工作人员表示没更大的地方容纳这么多人休息,肖云山当即决定让工人们在会议室休息,其他人到方天岳的办公室开会。 方天岳领着众人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孟谨行等人就是一愣,豪华! 孟谨行每次来凤山镇,方天岳都是在会议室接待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走进方天岳的办公室,八十多平方的办公室,吊顶、木地板,壁橱、老板桌椅外加会议桌,气派程度超过肖云山的办公室。 如同当初孟谨行觉得进入梁敬宗的办公室不像到贫困乡,今天,这样的感觉又一次进入他的脑海。 肖云山不动声sè挥手让众人到会议桌前坐定,荀志刚做记录,镇zhèngfu办工作人员给所有人泡了茶,协商会这才于凌晨四点正式召开。 工人们提出三条要求。 zhèngfu出具书面保证,保证他们在今后二十年内一旦生病,由zhèngfu全额承担医疗费用。 为他们安排新的安全有保证的工作。 赔偿他们失业期间的经济损失和jing神损失。 三条要求,令县、镇两级干部面面相觑。 就像孟谨行对施莉莉说的,zhèngfu不可能为企业行为埋单,要zhèngfu出文保证承担今后二十年内可能出现的医疗费用,根本是不切实际的要求,经济与损失赔偿也是相同的道理。 至于工作安排,各级干部都觉得,本着切实为人民服务的jing神,zhèngfu也的确应该为这些工人提供帮助,使他们能尽快在新岗位就业。 五名工人代表一听就急了。 对他们来说,现在心里最没底的,就是将来万一发现潜伏的疾病,没人认账,要自己承担所有医疗费用,还可能有治不好的风险,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肖云山犯难了。 作为县委一把手,他坐在这里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颜面何存? 他的本意是想借这次的事件,为自己的形象彻底打个翻身仗,要是解决得不妥帖,那这个烫山芋,当初就还不如不接! 他把目光瞟向孟谨行。 孟谨行接触到肖云山的目光,立刻意会,心里一阵苦笑。 在处理问题的态度上,其实肖云山和方天岳的本质是一致的,都怀着谁把这事捅开来,就由谁来补洞的态度。 肖云山见他没有立刻开口,以为他没领会自己目光中的含意,干脆直接点了他的名:“谨行,你是桑榆旅游示范区的负责人,青坪毛氏矿厂虽然是凤山镇引进的项目,但也是在你的辖区内,你们示范区的态度是什么?” 方天岳见肖云山直接点名要孟谨行拿出态度来,十多个小时被工人们围攻的怨气,立刻有了云开雾散的感觉,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孟谨行对肖云山终于感到了失望。 但他还是挪了挪身子,开始发言。 “各位领导,各位工人兄弟,既然肖书记点了我的名,那我就说说我的建议。” 他环视众人一圈,沉着道:“在矿厂的事发生以后,我想了很多,也和许多部门、机构,甚至是毛福生的家属都联系过,希望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为大家未来的健康问题找一个好的解决途径。” “我现在虽然不能百分百向大家保证一定可以把这件事做好,但我可以向大家透露,桑榆示范区的各级干部,在县委县zhèngfu的指示下,正在积极寻求这样的措施。目前,我们正与申城的一家药业机构洽商,如果洽商成功的话,该机构会设立一个慈善援助基金,专门用于镉污染疾病患者的治疗。” 他指指五名代表说:“而你们,将会成为第一批入册名单中的人员,在今后的一个长周期内,定期获得体检之余,如果,发生因镉污染而引发的疾病,将由该基金负责相关治疗费用。” 孟谨行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在座的人却心情各异。 工人代表自然是欣喜不已,看孟谨行的目光充满感激,因为他不但让他们清楚认识到工作环境对他们的伤害,封了工厂,还替他们的未来作了提前设想,这样的干部,让他们打心眼里感动! 肖云山等人则是惊讶,没想到孟谨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尤其章广生、顾梦柯等人,甚至怀疑肖云山特意点名让孟谨行表态,是他们事先就在县招商量好了方案。 肖云山很庆幸自己这一次把宝押在孟谨行身上压对了!由此,他更加后悔自己在麻岭隧道事故一事上所做的选择,如果当时他能像钟敏秀一样义无反顾,那么今天的孟谨行,就会成为他真正的亲信,为他所用。 如今,却总觉得距离远了。 方天岳是最失落的,他甚至感到沮丧,为什么一件这么复杂、充满矛盾的事,到了孟谨行面前,会变得如此轻描淡写? 他再度唉叹自己生不逢时,为什么要和孟谨行同期为官! 第156章制敌无形[加更 就在众人想法各异的时候,孟谨行话锋一转,讲到了工人们提出的另两条要求。 “至于说安排工作或者赔偿损失,这些zhèngfu主要起的是帮扶和监督作用,在这两点上,恳请各位工人兄弟能谅解,尤其在赔偿一事上,企业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当然,对于如何赔偿这个问题,我在来这里之前,和毛福生的家属谈过,希望企业可以给大家一个承诺。虽然,我和毛福生的家属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但我相信,通过我们不懈的努力,这两个问题一定也能给出一个令大家都比较满意的方案。” 矿厂的工人最关心的问题,孟谨行已经放在第一位做了考虑,所以后两个问题,工人们随即就采取了理解的态度,但也提出,希望给他们一个确切的期限。 孟谨行没有自己直接承诺期限,而是把目光投向肖云山,向他请示。 肖云山对孟谨行的处理方式,以及达到的效果都极为满意,当下点点头说:“既然大家接受并理解你的方案,这个期限也由你来决定吧。” 孟谨行这才说:“一个月!我保证在一个月内,就刚刚提到的三个建议,给大家一个可cāo作的方案。” “孟主任,我们都相信你!”先前那位中年妇女说,“但我们还要向厂里三十多名工人交代,你得给我们一个凭据啊!” 肖云山立即说:“这个好办!”他转头对荀志刚道,“志刚,你马上去把会议纪要打出来,由凤山镇zhèngfu盖上公章,给他们一份带回去。” 方天岳听到让凤山镇盖公章,脸都绿了,张嘴道:“肖书记……” 肖云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说:“小方,示范区从凤山镇拆分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无条件支持示范区的工作,你要有大局观念啊!” 方天岳打落牙齿和血吞,那叫一个憋闷! 荀志刚很快就打印好会议纪要,盖上凤山镇zhèngfu鲜红的公章,交到了工人代表的手里。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管这份东西是会议纪要还是其他什么,在他们眼里只要盖上了“南瓜柄”,那就是有威慑力的红头文件!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文件折成四折,由中年妇女放进衣服口袋,看她放安全了,才都把眼睛挪开。 肖云山又询问他们是否还有别的要求,在确认没有别的想法后,他提议商谈就此结束,大家立刻都站起来,一起去了会议室。 荀志刚打印纪要的时候,会议室里的工人们就知道了纪要内容,看到肖云山一行再度出现,众人全部都面带感激地围了过来。 陈峰已经举起了相机,肖云山也做好准备与大家握手,戏剧xing的一幕出现了。 所有人都围住了孟谨行,一个个都挤上来与他握手,握住了又不肯放,各种感激的话语塞满整间屋子,场面甚为热烈。 孟谨行没想到会出现这个状况。 被人捧当然是件美妙的事,特别是经过自己的付出得来的赞扬。 他心情大悦,眉毛不自觉扬了起来。 但一转眼,他就看到肖云山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便暗呼不妙,赶紧一再表示,自己所有的建议都是在县委县zhèngfu的指示下提出的,大家如果一定要感谢,那就要感谢县委领导! 他把人群引向肖云山和章广生,自己竭力退到人群之外,看着陈峰的相机对着已经一脸阳光的肖云山和章广生闪个不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差一点就功败垂成啊! 送走所有工人,已是上午十点半,方天岳凑到肖云山身边,小声询问:“肖书记,您忙了一晚上,早饭也没吃,不如留下来吃饭吧!我已经让食堂准备了一些可口土产……” 他没有说完,肖云山就皱眉打断他:“你觉得把人送走就万事大吉了?公章盖出去是闹着玩的吗?”他指指孟谨行,“马上召集示范区和凤山镇的人一起开会,具体商量你提出的三条建议,会议由你来主持,我和广生一起旁听!” 众人愕然,这是要乘胜追击?饭也不吃接着开下一场会,肖云山是铁了心要打翻身仗了! 实则不然,孟谨行召集筹建办的人过来开会,不可能马上就位,这中间的时间,肖云山算好了用来给大家吃饭,无非方天岳白费一番心思,众人由一顿美宴改成吃工作餐罢了。 饭后,顾梦柯先行返回长丰,其余人利用等待筹建办参会人员赶到的时间稍事休息。 方天岳打开自己办公室内间的门,殷勤地请肖云山进去休息,哪知肖云山站在门口一看后,便揶揄他:“想不到小方的办公室别有洞天啊!” 方天岳冷汗直流,暗道马屁拍马脚上,早知道不讨这个好! 肖云山说归说,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但把孟谨行也叫了进去,说要与他单独聊会儿。 关起门来说话,肖云山丝毫不吝啬对孟谨行的赞赏,“谨行,你今天做得非常好,完全超出我的预期!” “没有您的正确领导,我也想不到这些,所以,要说好,是您领导得好。”孟谨行说。 “呵呵,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儿,我清楚得很!”肖云山道,“不过,承诺是做了,真正实施,你有多大把握?我是马上就要走的,你如果不能把这几条建议落到实处,就很可能给新领导留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 “谢谢书记关心!我尽全力去做,务求能落到实处。” “刚刚你所提的三个建议,都是针对矿厂的。如果我没记错,你最初向我汇报青坪镉污染时,整个污染范围包括了青坪村和大凤山,这两块你准备怎么做?” “大凤山药材种植基地的土壤污染问题,我跟陈运来谈过,已经形成共识进行转产,如果西大重金属污染治理实验室愿意合作,就把这个基地打造成实验基地。” 肖云山目光大亮,站起来走了两圈指指孟谨行道:“这个想法很有创意,对于各类污染的后续治理都有借鉴意义!”他又问,“那么青坪呢?” 孟谨行摸摸头道:“由于时间仓促,加上凤起河几个观测点的数据还没有反馈过来,我还来不及考虑青坪的问题。” 肖云山点点头道:“就目前你所做的一系列工作来看,已经效率相当高了!谨行啊,你的确是个人才!好好干,你会大有前途的。” 孟谨行微笑道:“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肖云山笑笑重新坐下端杯喝茶。 孟谨行立刻道:“还有些时间,您还是先歇会儿,我去外面坐一会儿。” “也好。”肖云山应道。 孟谨行退到外面,又与章广生聊了一会儿,刚说到青坪村需要临时增设jing力的问题,徐旸、楚远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刘爱宝和施莉莉。 看到施莉莉出现,孟谨行心头石头落地。 章广生与施琳琳共事多年,对施莉莉不陌生,见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立刻瞅了孟谨行一眼,料定孟谨行对毛氏矿厂的那个方案可以推动了。 方天岳过去一直在市委工作,很少下基层,根本不认识施莉莉,以为她也是筹建办的人,心里只顾盘算着待会的会上,怎样从孟谨行手里拿份承诺,最不济也要搞个纪要,使凤山镇不至于因为给工人们那份盖了公章的纪要套牢。 人到齐,荀志刚去请肖云山,其他人纷纷落座等肖云山出来,孟谨行为大家一一作了介绍,肖云山客气地与筹建办一干人一一握手。 当肖云山与施莉莉握手时,方天岳听着孟谨行的介绍,着实又大大吃了一惊,施莉莉这刻在他眼里,完全是典型的胸大无脑型女人,傻到跑来给封自家厂子的人撑台面,换作是他婆娘,他一定把她一脚蹬喽! 孟谨行在会上重新把与工人商谈的那三条建议的第一条细化阐述了一遍,众人讨论觉得基本没什么问题,只要孟谨行能与申城山氏药房谈妥,就可以直接施行。 接着他又说了大凤山药材种植基地的问题,把与陈运来商量的方案详细托出,在座众人个个听得张口结舌,不敢想像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么棘手的事情也同时谈妥了?当下谁也没有任何意见。 终说到的,就是如何让毛氏矿厂真正承担起此次事故的责任。 方天岳觉得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立刻抢过发言权说:“毛氏矿厂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zhèngfu没理由替他们承担后果!我的建议是,由我们镇和示范区共同起诉毛氏矿厂,并向法院申请对其资产实施诉讼保全……” “孟主任,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施莉莉一下跳起来冲孟谨行嚷着,硬生生打断了方天岳的发言。 孟谨行朝施莉莉摆摆手道:“我还没有发言,你急什么?坐下,听方书记把话说完。” 孟谨行气定神闲地一语双关轻斥施莉莉的举动,让方天岳一颗心又“扑通通”高速跳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当了孟谨行的炮灰。 第157章短兵初接 施莉莉气呼呼地坐下来,看方天岳的目光充满敌意. 方天岳目的是借机打击孟谨行,就算有预感这招又会泥牛入海,但他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坚持自己的态度,“我们zhèngfu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老百姓的利益受到了损害,青坪的未来发展受到了威胁,让老百姓去跟企业打官司显然不现实,只有以zhèngfu名义起诉企业,才能为老百姓讨回公道!” 孟谨行点头道:“方书记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同意打官司。” 方天岳愣住了,没想到孟谨行会同意自己的观点。 施莉莉脸sè煞白,又想暴起,被刘爱宝死死拽住。 孟谨行道:“打官司是为了让毛氏矿厂为自己的不法行为付出代价、引以为戒!但是!”他加重语气道,“我们服务人民就要服务到底,仅仅做到打官司一步是不够的。” 方天岳冷笑道:“官司打完,自然有法院会去执行,否则要那么多部门干吗?” 孟谨行接道:“这个也没错!但是我想先问方书记几个问题?” “什么?”方天岳立刻反问。 “首先,你认为,环保执法除了封厂之外,还要做什么?” “处罚啊,这还用问!”方天岳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 孟谨行耸耸鼻道:“那么,你觉得像毛氏矿厂的情况,大概会罚多少?” 方天岳一愣,暗骂孟谨行有病,他不搞环保,哪知道该罚多少?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说自己不知道。 镇委办主任刘世兴急领导所急,轻声提醒:“好像听说,最高可以罚五十万。” 方天岳立刻说:“五十万吧。” 孟谨行又问:“那么,矿厂该赔工人多少钱,赔药材基地多少钱,赔青坪村多少钱?这些数字将来要体现在起诉书中的,对吧?” 方天岳只是提出建议,在他的观念中,具体的工作下面人会去做,他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否则还算领导? “这些数字到起诉的时候再测算也不迟,没必要在今天的会上讨论吧?”他反问。 孟谨行轻轻一哼,“那换个问题吧,你觉得毛氏矿厂有多少资产?” 肖云山、章广生立刻明白了孟谨行提这些问题的用意,暗暗佩服他想问题深入细致。 大部分人却没有领会孟谨行的意图,方天岳也钻在牛角尖里,“这得问工商税务或者审计部门吧,又或者毛福生的这位家属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孟谨行道:“我了解过,他们的固定资产加流动资产全部在内,不到一百二十万人民币,这还包括了他们个人目前拥有的住房。”他看看方天岳尴尬的面孔问,“你觉得这个数字能担当所有的赔偿吗?” 方天岳被逼到死角,恼羞成怒,“你是想包庇自己的下属吧?他们到底拥有多少资产,得法院查了才算数!” 方天岳所表现出来的焦躁,让孟谨行很是失望,他觉得自己过去还是高看了方天岳,“我要包庇就没必要查毛氏矿厂!再则,就算把他们的资产数额扩大十倍,你觉得够不够赔?” “开玩笑,一千多万会不够赔?”方天岳道。 孟谨行冷笑道:“你这是抬杠,不是解决问题。先不说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资产来赔,就是几项赔偿加起来也远不止这个数,就是观山村一纸合同,赔偿数就不下五百万,还有那么多村民、工人的损失,司法审判时的罚金等等,更是远超千万。如此计算下来,资不抵债,法院拿什么来执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方天岳不敢回答了,他发现自己掉进孟谨行的圈子里,帮着他一步步阐述毛氏矿厂在赔偿方面的无力。 肖云山终于问:“赔是肯定要赔的!谨行,如果你有了对策,就不妨直接拿出来讨论。” 孟谨行说:“好。我的想法是,让毛氏矿产提升产业xing能,通过引资扩股扩大企业规模,变赔偿为配股。” 肖云山与章广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想法匪夷所思。 “这样一个要被通报处理的污染企业,你如何为他们引资,又有谁愿意来投资?”肖云山想了想问。 “扩股分两块。一块是引进外部资金,另一块是把所有的赔偿按比例转换成股份,使债权人变成股东。”孟谨行说。 章广生沉吟道:“想法很大胆。但是,这里有个前提,如何提升产业xing能?如果企业没有生命力,赔偿依旧是一句空话。” 孟谨行道:“但是这样却有一线生机!” 肖云山与章广生同时沉默,他们不得不承认孟谨行的想法是对的,与其让所有各方陷入绝境,不如抱着必死的决心博一博,反倒有可能绝地反扑。 肖云山朝向施莉莉问:“小施,你本人怎么想?” “只要不让我们走投无路,我们当然愿意试一试。”施莉莉说。 孟谨行却道:“这个方案确实能让毛氏矿厂产生一线生机,但具体cāo作中,由于赔偿额巨大,你们面临的可能就是失去对企业的控制权,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施莉莉凄然一笑,“总比没有路跳楼好吧?” 肖云山道:“提升产业xing能,说来容易,做来不易。这件事,还是应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务必要平稳处理。千万不能换个外壳,污染却继续发生!” 孟谨行笑笑说:“示范区做区域评估报告的时候,评估机构提供了一份全区地质状况分析报告,其中有关青坪的一部分显示有钨矿存在的可能。” 与会众人闻言都大感惊愕,肖云山眯眼看孟谨行良久道:“你一直没有向县委汇报过。” 孟谨行点点头说:“是,因为评估机构委托专业单位做的勘测都只是表面数据,所以报告表述为‘可能’。” 楚远此时接道:“不错。我们已经委托省地勘院做详细勘探,由于工作尚没有完成,所以未能形成详细报告。” 孟谨行道:“我之所以现在提出来,只是想说明,毛氏矿厂完全有机会成为一家有发展前途的企业,通过自身经营运作,完成对此次所污染的个人和单位的赔偿。” 方天岳立刻说:“如果真的要扩股,我们镇工办也参与吧,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 孟谨行心里冷笑,一听说有利可图,方天岳立刻就转了风向,此人竟然连起码的定力都没有。 肖云山敲敲桌子道:“这件事需要进一步论证,zhèngfu是不是需要参与投资,等省地勘院的报告出来再讨论。今天,先讨论到这里,筹建办抓紧就此事出一份详细的报告,报到县zhèngfu,由县长办公会先行讨论后再报给常委们讨论。” 章广生附和道:“云山同志说得对,这件事要慎之又慎。” 这个结果已经达到孟谨行所希望的效果,他颇感安慰,毕竟具体实施还是需要更详细的规划,肖云山的要求是有道理的。 但他在结束会议前,又提出一件令方天岳大为恼火的事。 “趁两位领导和凤山镇的同志都在,我还想提一件事,请县委能予以考虑。” 肖云山和章广生互望一眼,肖云山朝孟谨行点了点头。 “从麻岭事故后,我一直在反思筹建办在工作上的问题,尤其这次青坪的污染问题出来后,我觉得筹建办不能高高在上一直放在县里办公,还是需要到离群众近的地方工作,才能随时了解基层发生的情况。” 肖云山笑道:“这个想法对。你们打算把办公点放在哪里?” 孟谨行道:“我们与凤山镇有很多工作交叉的地方,也不要舍近求远了,如果方便,不如就迁到这里办公吧。” “合在一处办公还可以节约行政开支,减少工作上的许多推诿,我看可行!”肖云山侧过头看章广生问,“你说呢,广生?” 章广生笑笑说:“想法很好。” 肖云山立刻道:“打报告给县委讨论一下吧,大家一致的话,就这么办。” 方天岳脸sè铁青,孟谨行不但事事克着他,现在竟然还要到凤山镇来办公,这是明着在凤山镇一班干部面前打他一巴掌,让他威信扫地! 散会出来,陈峰代替孟谨行上了肖云山的车子,孟谨行与楚远、徐旸同车。 驶离凤山镇,楚远就笑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方天岳那张脸,那叫一个jing彩!” 徐旸点了烟,瞟孟谨行一眼道:“他啊,估计现在杀了头儿的心都有!” 孟谨行闭着眼没接口。 楚远道:“就他那水平,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当一秘的!” 徐旸笑道:“人家有个好叔叔,不需要水平。” “难怪葛老大这么快就把他放出来,以他这水平,比我都不如,当一秘实在不够格。”楚远要损人的时候,嘴下也一点不留口德。 俩人一路把方天岳贬得体无完肤,快到长丰时,孟谨行睁开眼道:“回去马上把迁址的报告打上去,徐旸负责把这事盯紧点,我希望半个月内完成搬迁,所有人到佘山上班。干部职工的宿舍、交通等问题,你们也一起考虑到位,不要让大家有后顾之忧。” 楚远与徐旸同时咂咂嘴,孟谨行看来是铁了心不让方天岳好过了。 第158章史的把柄 崔牛与吴南通过省旅游协会,与南方省旅游协会联合举办旅游产品展示会,长丰招商局、桑榆旅游示范区将组成招商团,于三月份赴南方省招商,曲素素作为示范区宣传科负责人,承担了此次招商工作的全部宣传策划。 周五上午,曲素素向孟谨行汇报工作,从宣传画册、南方省报专版广告、展厅图片展到南方、西南两省的专题新闻报道,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分。 孟谨行每次听曲素素汇报工作时,总没法把眼前这个女孩与麻岭隧道事故中的曲素素划起等号,似乎前后完全是两种xing格的人。 “可以,就按这样做吧!”孟谨行在曲素素的报告上签了字,递还给她。 “下午我去申城,与崔科商讨有关细节,如果您没有别的指示,那我就按刚刚向您汇报的内容,跟他沟通了。”曲素素说。 谨行想了想道,“正好我要去申城,捎上你吧。” 曲素素咬咬唇说:“不好吧?” “呵呵,这有什么不好的?”孟谨行不解地看她,“是你还有别的安排?” “没有没有!”曲素素连忙摇头,“那下午一点能出发吗?” “吃过中饭就走。”孟谨行说。 …… 曲素素前脚走,楚远和史云海后脚进来,史云海不客气地顺了孟谨行桌上客商敬的烟,自己点了后说:“仲娟没说什么,县国土局倒打电话来了,让我们在土地出让一事上不要设置那么多条件。” “谁打来的?”孟谨行问。 “还能谁?蒋松林啊!” 蒋松林是县国土局局长,贾天德的内弟。 孟谨行曾与蔡匡正仔细聊过贾天德的关系网,知道贾的这位内弟在贾的关系网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也是贾早年提拔的亲信干部之一。 他朝史云海轻轻一笑道:“不用理会。” “不理会?”史云海瞪大了眼睛道,“头,我还要在长丰混的,人家局长亲自打电话给我,我说不行,以后出去还怎么办事?” “那你明天开始去国土局上班?” 史云海一愣,继而点头道:“你狠!行,我就回他,你不同意。” “没问题。”孟谨行道。 “也是,他要真敢跟你说,就不会打给我。”史云海道。 “不笨嘛。”孟谨行笑笑,转头问楚远,“二号地南面的那块地为什么没有划入申报指标,查过了吗?” “查了。那地很早以前就卖给齐如龙了,一个月前巍峨房产又从他手里买走,手续还没有办。”楚远说,“真是不查不知道,查了才知道这块地齐如龙没当村长之前就买了下来,放在那里抛荒了六年一直没开发。” 史云海插道:“那块地我也知道,原址是齐家坝小学,有次暴雨,小学房倒了,齐家坝就以没钱重建、生源师资都严重不足为由,要求县教育局合并了齐家坝小学,然后以闲置集体用地的名义出让该块土地。” “是集体土地?”孟谨行问。 楚远点头,“对,巍峨房产现在在办的手续其实就是想转为国有土地。” 孟谨行看史云海一眼,“你怎么想?” 史云海道:“不是我怎么想!头,你得先明白巍峨是谁的。” 孟谨行一震,望向楚远。 楚远颇有深意道:“贾天德的儿子贾巍是董事长。据我从土管方面了解,贾巍陪仲娟见过蒋松林。” 孟谨行立刻看向史云海,“蒋松林在电话里具体是怎么跟你说的?” 史云海顿了一下道:“能不说吗?” “你说呢?”孟谨行反问。 史云海看了楚远一眼并没开口。 孟谨行朝楚远使了个眼sè,楚远便道:“你们先谈着,我下面还有事。” 孟谨行点了下头,待楚远消失,他道:“说吧。” “蒋松林说,只要我想办法拿掉建电站这个前置条件,仲娟会按电站投资的百分之五,给我她项目公司同等价值的股份。”史云海说,“头,我可是老实说了,你可别卖了我!” 孟谨行点下头,心里暗暗吃惊蒋松林胆子不小,替仲娟拿主意不算,竟然敢直接把条件开给史云海! “他跟你开这样的条件,哪来的底气不怕你卖了他?”孟谨行目光锋利地看着史云海。 史云海目光闪了闪,低头猛吸两口烟,思想斗争了半天才抬头说:“我有把柄在他手里。” 孟谨行审视着他道:“现在你把他卖给我了,不怕后果?” 云海说,“但左右都是死,我想你应该比他有能耐吧?说不定你还能帮我把那个把柄弄出来。” “什么把柄?” “我是我老妈儿领来的,但这事我家老汉儿一直不知道。” 孟谨行一愣,这倒真让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事情竟然会成为史云海被蒋松林拿住的原因。 “你为什么怕史市长知道?” “不是我怕,是我老妈儿怕!”史云海道,“我老妈儿很多时候是不怎么地道,但她对我是真好啊,她不想这事揭穿,我难道让她伤心?” “呵,没看出来,你倒有几分孝心。”孟谨行道。 史云海讪讪一笑,“那是份领养证明,福利院拆迁的时候,蒋松林还在国土局征迁办,就那个时候凑巧被他弄到的,他还拿这个威胁我老妈儿替他办过事。” 孟谨行皱眉,“东西在哪儿知道吗?” 史云海说:“我牢里出来请道上的朋友到他办公室偷过,什么也没找到,估计是在家里。但这老东西有三套房子,根本不知道在哪套房子里,总不能每一套都去偷。” 孟谨行心道,这事你让我帮你,怎么帮? 但他嘴上只说:“我知道了。” “那……我怎么回蒋松林?”史云海问。 “先拖着他吧。”孟谨行抓抓眉毛,“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打算把这块地跟二号地合一块儿开发?” “有这可能。”史云海说,“你想让我了解一下?” …… 吃过午饭,赵涛开车,孟谨行、曲素素一同前往申城,于下午三点到达旅游局。 孟谨行既然到了这里,也上去坐了一阵,分别与崔牛、迟刚聊了一会,随后又去市环保局见石祥,得知对毛氏矿厂的处理意见已经出来,除要求毛氏矿厂更新环保设施,通过验收前不得恢复生产外,另处罚金五十万元。 石祥告诉孟谨行,按这个案件的情况,法院公审除对责任人判刑外,还会对企业和相关负责人处以罚金,可能数额比环保部门的处罚更重。 此外,石祥表示,陈运来找过他,他也已经帮忙与西大进行了联系,下周西大的专家就会去长丰,对青坪的污染情况作实地检测,从而确定合作的可能xing。 孟谨行对此极为感谢,与石祥又详细聊了聊,利用大凤山设置实验基地需要的一些条件,直到下班才告辞。 赵涛已经帮孟谨行买好元祖的冰激凌蛋糕和高山云雾茶,孟谨行又去了一趟理发店,将留了老长的头发理成了清爽的三七分,满嘴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赵涛看他上车,立刻就笑道:“头,你早该这样了,多帅气!” 帕萨特飞速驶往小白楼。 毛阿姨开门,态度较过去大有不同,但笑容之中的疏离感一眼就能看出来。 葛云状尚未回家,雷卫红坐在沙发里看报纸,雷云谣陪在一旁翻杂志,看到孟谨行,双眸含笑,偷偷竖了竖大拇指。 “阿姨好!”孟谨行向雷卫红打招呼,“云谣说您爱吃这款蛋糕,我买了一盒,希望您喜欢。” 雷卫红从报纸后面伸出头来朝孟谨行手上的蛋糕看了一眼,抬头对毛阿姨说:“小毛啊,我记得咱们冰箱里还有吧?” “是的。”毛阿姨说。 雷卫红重新低头看着报纸说:“那这个就你拿回去吃吧。” 毛阿姨谢了雷卫红,从孟谨行手里接过蛋糕,转身去了厨房。 雷云谣不快地推了推雷卫红,“妈,你怎么这样?这是谨行特意买给你吃的!” “我吃得还少吗?”雷卫红头也不抬道,“不差这个!任何东西少吃点才觉得稀罕。” 雷云谣撅着嘴站起来,走到孟谨行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道:“走。” “去哪儿?”雷卫红放下了报纸,“你爸和你哥马上就到了,还跑来跑去干吗?坐下!” 孟谨行朝满脸懊恼的雷云谣笑了笑,拖她到沙发前坐下。 雷卫红扫孟谨行一眼说:“小孟,要不是你先斩后奏,我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即使现在同意了,你最好还是要记住,在我心里,并不认你这个女婿!” “妈,你说什么呀!”雷云谣一下窜了起来,急嚷。 “你不用帮他!”雷卫红冷冷地说,“我已经同意婚事就够了,你让他不用再指望其他的。” 孟谨行心里憋气得不行,但看到雷云谣眼里已经含满了眼泪,他硬生生吞下心头火,谁让雷卫红是雷云谣的母亲呢? 正当局面僵持的关口,葛云状、葛红云父子进了门。 “谨行已经来了啊!”葛云状在门口亲切地喊了进来,孟谨行赶紧转身迎上,正撞上葛红云冷淡的目光。 第159章毛脚上门 “葛书记!”孟谨行站在客厅过道上招呼道. “呵呵,在家里不该这么称呼我的吧?”葛云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问。 孟谨行不好意思地笑笑,“叔叔。” “这才对嘛!”他指指身边的儿子道,“这是云谣的哥哥红云。红云,这就是谨行!” “你好!” 孟谨行与葛红云同时招呼并伸出手相握,孟谨行立刻感到葛红云的手劲相当大,似乎握这个手是卯足了劲的。 三人一起走进客厅,雷云谣嘟着嘴跟父兄打了招呼,葛云状瞧她这副表情,又看了看雷卫红,心里就大致明白了几分,扬声叫毛阿姨准备开饭。 由于各怀心事,饭桌上的气氛始终很沉闷,都是只低头吃饭,没人说话。 饭罢,葛云状把孟谨行单独叫进了书房。 “随便坐吧!”葛云状亲自泡茶,孟谨行想上前帮忙,他却摇手,“我享受这个过程。我记得,清平也很好茶。” 孟谨行笑着点点头。 葛云状泡好茶递给孟谨行时说:“谨行,别跟你阿姨计较,她为我们这个家啊,付出了不少,时间长了,你会明白的。” 孟谨行勉强点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葛云状道,“结婚后,你回申城就住这里吧,我们会给你俩设个新房。” “这样不好吧?”孟谨行本想直接拒绝,但怕葛云状不好下台,只能婉转地问。 葛云状道:“红云常年在都江,云谣从小一直跟在你阿姨身边,她是不舍得女儿离开的。” 孟谨行无语。 工作太忙,他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眼下葛云状提出来,他才意识到有些麻烦。 雷卫红旗帜鲜明地对他表示反感,以后如何与这位丈母娘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如果是外人倒好办,最多不相往来,但她是雷云谣的母亲,爱屋及乌,他也该爱她,哪怕她再讨厌他,他似乎除了忍,别无选择。 这让孟谨行感觉憋闷,又无计可施,只能默认了葛云状的提议。 说完家事,葛云状话题一转,问:“石祥汇报的那个污染事件,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孟谨行立即将整个过程及自己的各项方案说了一遍,葛云状频频点头。 尤其孟谨行的善后方案,让葛云状不由得对这个准女婿高看一眼,他也没料到这么短的时间,孟谨行会拿出这么全面的计划来,关键是各方都已经行动起来,这对于官僚作风严重的长丰来说,的确是一股难得一见的清风。 葛云状大感安慰。 如果,孟谨行没有让女儿雷云谣未婚先孕,葛云状觉得他完全能给这个女婿打上九十分。 …… 孟谨行与葛云状在书房聊天的同时,雷卫红与儿子葛红云一起正数落雷云谣。 中庭饱满、红光满面,梳着油光大背头的葛红云,年仅而立,但已经出现圆圆的啤酒肚,他坐在沙发上,右腿搁在左腿膝盖上,颠着腿埋怨雷云谣。 “慕啸天有什么不好?女孩子嫁他这样的,婚姻才稳定长久。” “哥,你不要拿你那套标准来要求我,没有爱情的婚姻我是不会要的!” “爱情是什么?能陪你一辈子?醒醒吧!像孟谨行这种小官员我见多了,都恨不得拼命攀上哪位上层领导的子女结婚,让他们可以从此飞黄腾达!”葛红云鄙夷地说。 雷云谣气得脸都白了,“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你们让我跟慕啸天在一起,真的只是为我考虑?难道不是因为他是慕新华的儿子?哥,你真让我恶心!” “云谣!”雷卫红喝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就算我们有部分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有错吗?就允许孟谨行攀龙附凤,为什么不允许我们在这方面做些努力?你不要忘了,没有你父母和哥哥的地位,你今天能舒舒服服在报社上班?真以为读个新闻系就一定能进新闻单位?” 雷云谣被母亲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她最怕别人说她靠关系进报社,为这她当初才壮着胆子去小凤山做暗访,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徒有其表。 但她想不到,在自己的母亲眼里,自己竟然也会是附庸品,这让她充满了委屈。 葛红云虽然很不满妹妹没有选择慕啸天,但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看她难过又有点不忍心再责备她,也更加把心里的不满记在孟谨行头上。 “云谣,不是我和妈不疼你,是你满脑子lang漫,根本没注意到婚姻是讲现实的!”他换了种说法,“远的不说,就说你们现在的工作,一个在申城,一个在长丰,结婚后根本不可能天天住在一起,这对维持完美的婚姻首先就是最大的障碍。” “我不觉得有什么障碍。”雷云谣道,“你不也常对嫂子说小别胜新婚吗?” “这不一样!我们平时天天见面,偶尔出个差分开一下,当然别有滋味。但你们今后的分居是常态啊!” 雷卫红也附和说:“是啊,云谣,这是个现实问题,比其他任何问题都可能导致夫妻失和。” 雷云谣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调工作啊!” “谁调?”雷卫红立刻说,“我可不舍得让你去长丰,上次去观山就够让我担惊受怕了!” “他也可以调啊,而且,以他的聪明上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升到市里工作了!”雷云谣很乐观地说。 “他调工作倒是个好想法。”雷卫红突然说,“我回头跟你爸说说,看看是不是让他调市里来,哪怕闲职都可以,我可不想自己的女儿结婚后太辛苦!” 雷云谣忽然觉得哪儿不妥,“妈,你不是打什么主意吧?” “你这孩子,人都还没嫁呢,怎么老向着外人气你妈?什么叫我打主意?我还不是为了你!”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跟你们没法儿说!”雷云谣终于负气起身,拔腿yu走,正看见孟谨行与葛云状从书房出来,赶紧跑过去拉住孟谨行说,“我们出去逛逛,气闷死了!” 孟谨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葛云状已先开口,“也是,年轻人谈恋爱不该窝在家里。去吧,早点回来,谨行今晚就住这儿吧,小毛已经给你收拾了房间。” 孟谨行嘴张了一下想拒绝,忽然手臂吃痛,雷云谣显然感觉到他想干吗,正拧他胳膊,他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二人出门,他便问:“想去哪里?” “不如去看电影?或者,去江边走走?还是……还是找个咖啡馆坐坐?”雷云谣歪着头问。 孟谨行这才发现,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俩根本就没做过多少情侣做的事。 他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她,“对不起云谣,竟然从来没跟你一起做这些事!” “傻了吧?”雷云谣嫣然一笑,“谁说谈恋爱非得走这些程式?咱是谁?时代青年啊!不做这些土鳖事!” 孟谨行失笑,在她头鼻尖上刮了一下,“刚刚谁提议去做这些的?” “又刮我鼻子!”雷云谣不满地摸摸鼻尖,“是你问我,我才说的啊。” “要不,我们今晚把这些事都做一遍?”他忽然来了兴致。 “啊?”雷云谣惊讶得瞪大眼睛。 “走!”他拉了她跑到大门口上了等在那里的帕萨特,让赵涛把他们送到电影院后,直接找旅馆睡觉去,不用再管他。 二人在影院买了九点场的票,趁时间还早,去江边散步,而后回来看了电影,完了又去喝咖啡,孟谨行果真带着她把这些事都做了一遍。 回到白楼已是凌晨一点,二人蹑手蹑脚进门,刚进客厅,灯开了,雷卫红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指着墙上的钟道:“雷云谣,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如此晚归,是一个本分女孩该做的吗?你真是被带坏了!” 雷卫红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上楼睡觉。 孟谨行僵立在那里,浑身不爽。 “别在意,她就这脾气。”雷云谣摇摇他胳膊,“我带你去客房。” “我想去你房里看看。”他带点赌气地说。 “这么晚了,还是明天看吧。”雷云谣可不想半夜再被她妈训斥。 “不,就今晚看!”孟谨行憋了一晚的火,被雷卫红的一再责难彻底燃旺了,似乎今晚不看看雷云谣的房间什么样,他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关卡。 雷云谣看他青着脸,只好点了头,“那你脚步轻点,别让我妈听到了,回头又来训我们。” 孟谨行的手被她拖着,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走过葛云状夫妇的睡房,进了雷云谣的房间。 雷云谣怕被雷卫红发现,连灯没来得及开,就先想着轻手轻脚把门关上,关完了才靠门上暗暗拍着胸口透口气侧跨一步准备开灯,却一头撞在忤在那里的孟谨行身上,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不要啦,刚刚在江边还不够啊?”雷云谣低声拒绝。 “怎么够?”他咬着她的耳珠说,“你自己说怀了我的孩子,我可是什么都没干过!” “哎呀,你太无赖了!”雷云谣的脸在黑暗中火烧火燎地烫起来,“放开我啦,小心被我妈……唔……” :下一章零点准时送上,各位最好和另一半一起看! 第160章白兔被吃[加更 二人在黑暗中纠缠着,雷云谣的背重重撞在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俩人都吓了一跳,孟谨行一下停止了动作,雷云谣趁机一把推开他. “都快结婚了,你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啊?”她半是紧张半是抱怨,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没声音,立刻小声道,“你还是快下去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拉门,孟谨行在后面抬起一只手压在门上,头一直搁在她脖子边上,“我没亲够,不会下去的。” “求你,别闹啦,一会儿真把我妈给惊动了。” “惊就惊吧,反正你都怀上我孩子了,我跟孩子他妈在一起有什么错?” “你明知道我没有……” 她的嘴再一次被堵上,整个身体被挤在门上,一对白兔被他挤蹭着,羞得她一张脸滚烫,想要推他,无奈根本抵不过他的力道。 孟谨行与钟敏秀自那晚后,除了工作上的事,再没有私下接触。 二十郎当的年纪,尝过之后,一个人时难免会有所回味,但他总算憋过了最初那段最难熬的ri子,但身体里那股邪火始终留了那么点火苗子。 加之今天受了雷卫红连番数落,他心情本就不佳,又不能在雷云谣面前露出来,火星子压回体内,倒把身体深处那点残火给点着了。 雷云谣越是在他怀里挣扎,他越是想要征服她,嘴唇在她紧闭的香唇上不停地tian吻着,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撩起她的衣服,一路伸进她的毛衣。 雷云谣心里一阵慌乱。 她与孟谨行的恋爱方式一直是保守的,在她的坚持下,孟谨行也一直做到发乎情止乎礼,最大的尺度也仅限于亲嘴,哪有这样上下其手的? 她被他吻得透不过气,但还是拼尽全力抓住孟谨行的手,不让他再往上攀升。 对男女之事已经娴熟的孟谨行,趁她分神抓自己手的工夫,唇尖扫过她微翕的层线,乘虚而入,一下裹住她的香舌。 雷云谣只觉得舌部一股软滑感袭来,血气瞬间涌上,令她顿生昏昏沉沉之感,胸腔间不由自主发出暧昧的轻哼,而他身体快速膨胀的部分,因为两人间不断的推挤而变得格外刚硬,令她羞涩万分的同时又有点意乱情迷。 孟谨行的气息越来越急。 他习惯了钟敏秀的配合与柔顺,以为女都如此,却不料雷云谣不但反咬住他的舌,手上一点劲都没有松,他进她推,一寸寸,胶着得让他喉头冒烟,而她颈脖间散发出来的淡淡女儿香,如同催化剂,令他血脉喷张。 此刻的雷云谣对孟谨行来说,就是一个折磨人的妖jing! 她的理智通过手传达着拒绝,而她的唇舌却凭着感情热烈地回应他,把他撩拨得一颗心不上不下,yu望之门大开。 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是发乎情不止于礼,上面既然严守死防,他的手突然就朝着无人把守之处去了。 雷云谣吻得晕乎,以为他不得逞退了,心口刚松了一下,整个人就浑身一抽,双腿夹紧了僵在那里,唇齿间不由自主一声“唔……”轻轻溢出,随即整个人猛然清醒,下意识地咬了他的舌。 孟谨行吃痛出声,恰好被她一把推开,连退两步撞在橱上,又发出一声“咚”的闷响,随之而起的是她一声伴着娇喘有气无力的轻骂,“你下流!”人却被她一把拉住。 孟谨行听她的语音娇嗔,更觉得百抓挠心,厚着脸皮再度凑近她的脸,在她滚烫的脸庞上tian了一下道:“你定力不够啊!” “啐!”雷云谣羞恼地将两个胳膊横在二人之间,正想开口说他,背后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同时响起雷卫红的声音,“云谣,你睡了吗?” 雷云谣嗓子眼一紧,手心里全是冷汗。 孟谨行倒是镇静,一把握住她的手,让她温暖不少。 “云谣?” 敲门声又响,雷卫红很有点锲而不舍的jing神。 雷云谣推着孟谨行到床边站定,咽了咽吐沫道:“妈,我睡了,你有事吗?” “是吗,我刚刚怎么老听得你这边有动静呢?”雷卫红在门外说,“你开开门。” “哪有动静!妈,我都睡下了,要没事你也睡吧!”雷云谣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还好,雷卫红并没有坚持要进来,“那快睡吧,很晚了。” 孟谨行听到一阵拖鞋远去的声音,又听到雷云谣长长地吐了口气,不由轻声笑出来,“怕成这样!” “你这人真是的,挨骂好玩吗?”雷云谣在他手臂上轻掐了一下,咬着银牙问。 “你再掐我,我喊了啊,直接把你妈引过来!”他歪着嘴角坏笑。 雷云谣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使坏,但她也真不敢再掐他,怕他真做出狂喊的事情来。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开门看看,要没人,你赶快下去,别再给我添乱!”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他却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问:“要是你妈现在站门口怎么办?” 雷云谣一呆,想想还真有这可能,从小雷卫红没少干这样的事来监督她。 她皱起眉想了想,拉开床上的被子对他说:“躺进去。” “咦,想通了?”孟谨行笑问。 “别想歪了!我让你先盖被躲着,等我确定安全,你再出来。”雷云谣说完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儿拉开门一条门缝,先确认外面没人,才探了半个脑袋出去张望一番,最后大了胆子走到门外走廊查看。 这一看,把她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跑回来关上门逃到床边,愣愣地站在那儿。 “怎么,见鬼了?”孟谨行拧亮了台灯,看着双颊绯红的雷云谣问。 “都是你啦,叫你不要上来,你非上来!现在好了,我妈他们房间门开得直直的,你怎么下楼啊?”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孟谨行也是一怔,雷卫红还真是有一手,明摆着防狼嘛! 只是,她没想到这只狼早进了她女儿的房间。 “反正走不了,就干脆不走啊!”他倾过上身,一把将雷云谣拉上床。 雷云谣惊得差点叫出声,又怕让她妈听见,那张嘴想喊又没敢喊出来的样子,让孟谨行心头一阵砰砰乱跳,俯脸就亲了下去。 雷云谣身体仓促倒下,头落在他的腿上,扬起手一阵乱拍,却被他牢牢箍住,由于脚没有支撑点,她的脚好几次在挣扎中踢到床架,在静夜中发出沉闷的打击声,吓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再不敢腿脚乱动。 孟谨行感到怀里的这只小母兽温顺许多,终于放开她的唇,把她整个抱进床里。 “哎呀,外面穿的衣服脏死了,怎么能躺床上嘛,快下床啦!” 雷云谣嘴巴一解放,就开始嗔怪着要下床。 孟谨行哪里肯放过她,搂着她的腰,涎着脸道:“那就把衣服脱了。” “流氓!快下床……”她脸羞得通红,水汪汪的眼睛躲闪着,看得孟谨行心里痒痒的,“不要!不许啊,放开你的臭手!” “你再喊下去,又把你妈引来了!”孟谨行的舌尖在她脖子上划了一下,“听话!我就摸一下,嗯?”他嘴里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手早已经先行一步,剥了她的外套,把手伸进她的毛衣里,两只大手把住一对小兔。 虽然她带了罩子,没有像摸钟敏秀那对山峰般容易,但恰恰是这层阻隔,更令孟谨行心里多了一层向往。 当他把扣子解开,直接将发烫的手掌覆盖上去的时候,那种浑然饱满,弹xing柔滑的感觉,令他更是心神荡漾,再度噙住她的香舌慢慢地吮吸着,在她的迷乱中,他的手一寸寸探向她的禁地,令她瞬时颤栗,身体骤然紧绷。 她的颤栗对他来说是种奇妙的感觉,也是他从未在钟敏秀身上体会过的,他用力扳开了她修长的腿,直起身体欣赏着。 雷云谣被他的举动羞得举手遮住了脸,颤声说:“求你,别这样!” 他嘴角咧了咧,用指尖轻轻挑拨她的花蕊,“别怎样?” “啊……”她几乎失声,一下将手从眼睛处移下来摁住自己的嘴巴,如泓的眼眸望着他,尽是令人怜爱的乞sè。 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部表情,因为她难耐的表情,他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双眼中血sè浓重。 雷云谣看着孟谨行迹近兽xing的目光,以及那越来越张扬的体征,她的身体也被燎原之火燃烧起来,心里明白今晚是逃不过这只大狼的掠夺了,甚至这时的她,心里也升起了渴望,渴望能与眼前这个她爱的男人真正融合在一起。 水到渠成便是如此。 无论雷云谣曾经迎还是拒,在这个冬夜,她终于把处子之身交给了孟谨行——她未来的丈夫。 凌晨四点,当她再度出房间查看回来,咧嘴就在孟谨行肩头重重咬了一口,痛得孟谨行几乎眼泪流出来。 他呲牙瞪她:“这么快就想谋杀亲夫啊?” “你也知道痛啊?”她故作凶恶状,“这叫有难同当!” 孟谨行一下笑了,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再来一次,肯定不痛!” “你去死!”一个枕头砸在他脸上,“快滚!” ps:加更感谢qq2228、高泊的豪华章!今天0点两更,8、12点各有像今天一样进盖章榜,加更另送。 第161章过期信件 尽管几乎一晚没睡,孟谨行回到客房后也只是眯了一小会儿,大清早就起床洗漱出门到院子里练拳. 葛云状下楼锻炼,看孟谨行在练太极,很是欣喜,当下就说二人切磋切磋。 一个回合下来,俩人都有点气喘,葛云状是因为年纪大了,平时又疏于练习,孟谨行嘛,嘿嘿,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原因啦。 “谨行,你练得不够啊!”葛云状与他一同进门时说,“我在你这个年纪,一趟拳打下来,绝对脸不红心不跳,哪像你这个惨状。” “工作以后,的确练少了。”孟谨行这个时候扯谎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甚至心里全是窃喜。 休息ri,葛家人除了葛云状,其实都有睡懒觉的习惯,今天有孟谨行陪着自己晨练,然后一起吃早餐,葛云状心情大好,比平时多喝了一碗粥。 雷云谣直到孟谨行都吃完了才下楼,一见到孟谨行,她的脸就染成红霞一般。 …… 葛云状这天没有外出安排,孟谨行、雷云谣按那天孟谨行与胡云舒的约定,一起去了东城的白云水库。 胡云舒和女朋友徐晴到得早,孟、雷二人到的时候,胡云舒已经钓到两条六斤多重的草鱼。 四人上午垂钓聊天,中午在水库的餐馆吃的饭,直到下午两点才离开水库。 孟谨行把雷云谣送到家,又躲在雷云谣的房间卿卿我我了个把小时,孟谨行才向葛云状夫妇告辞,返回长丰。 上了车,孟谨行才想起邬晓波曾说过邬雅沁有东西给他,而且他还需要去山氏药房一趟,让刘爱娇马上去咨询、办理慈善基金设立事宜,便让赵涛把车开去碑林街,准备先去邬家,再去山氏药房。 邬晓波去省城参加一个中医药学术会议,不在家,接待孟谨行的是储芬、邬菡母女。 孟谨行再次为魏明转学的事向储芬表达了感谢,顺便又了解了一下魏明现在的学习状况,请储芬帮忙多关心这孩子。 邬菡在一旁有点小花痴地看着孟谨行,她肯定他是遵守承诺,来家里看她的。 闲聊一阵后,孟谨行向储芬询问,知不知道邬雅沁要交什么东西给他? 储芬不知情,给邬晓波打了手机,问清后,她去书房找了个档案袋出来,交给孟谨行:“是这个,你看看。” 孟谨行接过档案袋,取出里面的文件,怔在当场。 这是由无极草堂发起成立“无极慈善公益基金”的相关文件,山氏药房作为参与者,已将药房整体捐赠,作为该基金的首笔公益捐助。 他完全没有想到,邬雅沁暗中早已经帮他把山氏药房转作公益捐赠了,他根本不需要再等待手续的完成,就能为毛氏矿厂的工人办理援助事宜,这令他欣喜不已之余,对邬雅沁充满感激。 邬菡有点怕储芬,所以有储芬在场,她不太敢造次,也就一直没跟孟谨行说上话。 她看孟谨行一直没有跟她说话,慢慢就由最初的偷乐,变成了不快,一张红润的小嘴翘得老高,足能挂上一只油瓶,孟谨行告辞的时候,她干脆就没搭理他。 拿了邬雅沁送的厚重礼物,孟谨行还是去了山氏药房。 刘爱娇在大堂跟店员说话,看到孟谨行,立刻扔下那店员迎了过来,“怎么来也不打个电话?” “你每天都在,我难道还怕跑空?”孟谨行笑着与她一起上楼。 刘爱娇笑了笑说:“那可不一定,万一我有事出去了呢?”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反问,孟谨行却从刘爱娇说话的语气、神态中,都感到一种与过去不一样的东西,似乎刘爱娇变得开朗了。 对,就是开朗! “看你神情气sè,最近一定过得挺开心?”他问。 刘爱娇顿了一下,但还是点头表示了认可,嘴里却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今天来是有事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刘爱娇的办公室,孟谨行在窗口的茶几前坐下道:“雅沁姐办的那个基金,你知道吧?” 刘爱娇立刻说:“你知道了?”她随即感叹道,“雅沁姐和你真是舍得,这么大一份资产所捐就捐,看你俩,我觉得自己真的太渺小。” “你可别这么想!”孟谨行立刻说,“我是公务员,国家现在规定不能经商,我就不能碰这东西。而雅沁姐则是因为这个药房不过是庞大资产中的一部分,少一块不少,多一块不能让药房发挥更大的作用,她当然愿意看到。” “不能这么说。”刘爱娇反驳他,“雅沁姐最近要用钱呢!” “你怎么知道?”孟谨行诧异地看着刘爱娇。 “我跟她电话里说起你的想法后,她很快就来办手续,有一天来找我签字,我听到她在院子里打电话,就是说钱的事。” 孟谨行心头一沉,“有听到具体的事吗?” “好像是说什么南海岛那边的钱她半年内会解决,又说什么只要燕京的项目拿到,周转就不会出问题……具体我也讲不上来了。” 寥寥两三句,孟谨行判断不出邬雅沁到底遇到什么情况,心里不免有些焦虑。 楼下这时有店员喊刘爱娇,让她去前面大堂验收刚送到的药材。 刘爱娇让孟谨行先坐会儿,她下楼处理完就来。 孟谨行一个人踱来踱去,电话被他拿起放下无数次,最终没有打给邬雅沁,而是打到了刘飞扬的手机上。 与刘飞扬谈到南海岛投资失败一事,刘飞扬当即表示,“小孟,你放心,我们在长丰的投资是不会变的。这部分的资金,雅沁是用整个无极草堂的资产作后盾,没有运用我们创天的核心资金,所以创天董事会不会就此事提出反对,你完全不必因为资金问题担心。” 孟谨行大感震惊。 当初邬雅沁用山氏药房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曾令他懊恼了很久,觉得邬雅沁连生命都可以拿金钱来衡量,令他对她失望之余,干脆接了她这份谢意,算是让二人的关系正式处于一种不拖不欠的位置。 虽然此后的ri子,邬雅沁每到关键时刻都会帮他,但他的想法并没有多大改变,邬雅沁在他眼里始终是金钱至上的。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对她的理解是片面的,他始终没有看清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刘董,我可能有些冒昧,但我确实想知道,雅沁姐所遇到的资金问题,是她私人的原因,还是这本身就是创天的问题?” 刘飞扬沉默一阵后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快乐。小孟,我只能说,雅沁现在做的许多决定,与你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 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孟谨行胸口。 刘飞扬这句话的含意太深了! 邬雅沁与他之间,没有特别之事几乎就不联系,这样的情况下,她所做的决定大都与自己有关,这该是怎样一个概念? 孟谨行不敢想。 刘爱娇回来时,看到孟谨行站在窗口发呆,叫了他好多声,他才回过神来,朝她歉意地笑着,跟她讲了青坪毛氏矿厂污染的事,希望她利用这个基金,马上和筹建办办公室一起,为工人们办好相关的手续。 与她详细讨论完该做的工作,他连晚饭都没有吃,直接离开山氏药房,去了创天国际酒店,直奔服务台。 很幸运,他在服务台见到的,还是当初给他vip贵宾卡的服务员,他把那张从未用过的卡递给服务员问:“你对这张卡还有印象吗?” “孟先生,你可算来了!”服务员的记xing和他一样好,“那天你拿了卡就走,后来,后来……” “我走得急,又跟人打了架,所以你有话没来得及告诉我,是吗?” “你说对一半。”服务员打开服务台下面的保险柜,取出一封信递给孟谨行,“这是邬总当时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孟谨行赶紧接过来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白sè的信纸有淡淡的幽香,上面的钢笔行书飘逸柔美。 他的心却因为这封信一下变得狂乱! 邬雅沁在信里告诉他,vip贵宾卡不但可以在创天国际任意消费,还可以同时打开顶层的总统套房,她希望在她去领结婚证的前一晚,和他在总统套房见一面。 而她领取结婚证的ri期,就是他与姜忠义在创天国际酒店打架的第二天。 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 孟谨行隐隐能猜到邬雅沁这么做的目的,但他不敢去深想,他怕自己会为她可能触礁的婚姻而愧疚。 谢过服务员,他走出创天国际,站在停车场上望着北方的天空,心里拿不定主意。 直到赵涛过来,询问他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要去?他这才摆摆手上了车,让赵涛开回长丰。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孟谨行开始与赵涛没话找话,“……你和小汤谈恋爱多久了?” “我们没谈恋爱。”赵涛否认后马上解释,“其实是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她为了让我放弃追求,曾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所以,你就要求她不要跟贾巍一起混?”他对赵涛的解释实在是意外。 “是。贾巍就是个骗子,只有她单纯,才会上完郑三炮的当,又上贾巍的当!”赵涛说起汤蓓,就没有了平时常见的沉稳。 第162章黑脸白脸 赵涛对贾巍的评价并没有让孟谨行多吃惊,但赵涛对汤蓓下的定语,倒让他心生惊讶,不知道这究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汤蓓真的如赵涛所说,活得很单纯?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过去,郑三炮拿梅云的一些犯罪证据威胁她,把她骗上床。现在,贾巍也是利用梅云骗她,不同的是,贾巍说能帮助梅云轻判。” 孟谨行无语。 赵涛义愤填膺道:“贾巍这种人,早该把他送进监狱!当初他娶钮灵秀就是横刀压爱,肖老师到现在心还淌血呢!他倒好,竟然又打婆娘同事的主意!” “你说的肖老师,是我们局的肖海峰?” “可不是!”赵涛说,“钮灵秀也是活该!肖老师对她那么好,她却水xing扬花、贪图富贵跟了贾巍,谁知道贾巍不但阳萎还出轨!” 孟谨行一愣,“贾巍那方面不行?” “他和钮灵秀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钮灵秀有毛病。蓓蓓有一次喝醉了告诉我,他那东西比郑三炮的老货都不中用,根本硬不起来,所以常常搞些变态的事,让他那些兄弟搞她,他在一边儿看。” 孟谨行一阵恶心,“所以你让她别跟他们混一起?” 赵涛叹了口气,“我无权无势,帮不上她任何忙,劝也是白劝啊!她明知这帮人变态,还是尽力迎合他们,不就图让她老妈儿少受点罪,早点出来?” 孟谨行道:“你告诉她,她老妈儿的事,我去找人问,让她别再做傻事,不值得!”他顿了顿道,“赵涛,想受人尊重必先自重!她自爱,自然有人帮她,她如果不自爱……我觉得你也应该再考虑考虑。” 赵涛怔了一下,从后视镜中观察一脸凝重的孟谨行,老半天才说:“其实我心里也挺矛盾的!不理她吧,她现在没父没母,一个人苦撑,搞不好就越走越远。理她吧,我什么也帮不上,她又那么倔强……如果头肯帮她,我相信她能站起来!她……本质不坏的!” 孟谨行微微点下头说:“让她来找我,我听下情况,看怎么帮她。” “谢谢头儿!”赵涛一高兴,一脚大油门,发动机一阵轰鸣。 孟谨行泛起一丝笑容,“注意啊,油不便宜!” 赵涛嘿嘿笑着狠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回到长丰已是深夜,先给雷云谣打电话报了平安,少不得又是一番甜言蜜语,然后挂了电话进卫生间洗澡出来,给蔡匡正打电话。 “没打扰你休息吧?”他手里玩着打火机问。 “没呢,还在外面唱歌,你来不来?”蔡匡正问。 “唱歌?这么安静!” “我到外面来接的,来吗?” “不来。问你点事,现在方便说?” “方便。” “梅云的案子什么时候判?” “快了吧。”蔡匡正略一停顿,“怎么,你想帮她?” “那也得看案子xing质和她自己的态度该不该帮……”他把赵涛在路上说的情况简要说了说。 蔡匡正道:“靠,还有这情况!得,我先了解一下,再给你回信。” “成,你玩吧。”孟谨行挂了电话,到书桌前坐下,摊开一堆的文件审阅整理,完了又坐在那里梳理各项工作的思路,直到凌晨两点才上床睡觉。 …… 一早跨进办公室,汤蓓跟在他后面闪了进来,晃着身体,吊儿郎当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扫她一眼,一边翻着报纸,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去把规章制度好好看看,然后把你身上那些毛病都改了,再来见我。” 汤蓓白皙的圆脸立时涨红,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头,明人不说暗话。要不是相信赵涛,我才不会来见你!我妈跟我说过,她跟你不对付,让我提防着点。” 孟谨行差点笑出来,说汤蓓单纯是客气的,没脑子才是真的。 “我再重复一遍,去把你身上和我们机关不符的那些毛病都改了,再来见我!如果改不了,我会请你走人。”孟谨行放下报纸看着她。 汤蓓勃然变sè,“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都是无耻之徒!” 孟谨行不再理会她,重新低头看报。 汤蓓愤然转身离开。 没过五分钟,赵涛进来了,站在桌前手足无措地看着孟谨行,期艾着想不好怎么说话。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不像个男人。”孟谨行道。 “那我说啦!”赵涛豁出去了,“头儿,你不地道!” “哦,我怎么就不地道了?”孟谨行将报纸放一边,笑着问。 “你昨晚明明答应我帮蓓蓓,可你今天竟然说要让她走人!” 孟谨行抓抓头皮问:“我先问你,你信不信我?” 赵涛怔怔地看他,喃喃地说:“我信,可是……” “信就成啊!你怕什么?汤蓓思想简单,又是被梅云教坏了的女孩,如果不把她身上的坏习气磨灭了,我这次帮了她,下次她还会被别人利用,照样会让你寝食难安!” 赵涛眼睛一下亮了,“头儿,你是想让她彻底改变啊?我先替她谢谢你!” 孟谨行手一抬道:“先别谢,成不成都是未知数呢!”他抓抓眉道,“不过,看得出来,她对你挺信任,说明你对她的关心,她是有数的。所以,咱俩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我负责唬,你负责哄。” 赵涛脸一红,“我最不会哄女孩了。” 孟谨行失笑,“这个‘哄’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给他讲道理,分析我让她这么做的用意在于帮她。” “啊?”赵涛为难地看着孟谨行,“你让我开车我很溜,可让我做思想工作,我……” “你用诚意去劝说就成,凭你对她的心,这工作只能你做!也只有你说了她才会信。”孟谨行道,“梅云让她防着我,她选择的办法就是离我远点,这样的情况下,我说的话做的事,她未必会信。而且我怀疑,找贾巍帮忙,可能就是梅云出的主意。” 赵涛为人爽直,胸无城府,对人完全凭一腔真诚。 所以,孟谨行只能跟他把话点透,让他明白其中的原因,才能真正去帮助汤蓓走上正道。 赵涛听明白孟谨行的意思,马上去了。 老徐来提醒,例会时间差不多到了,孟谨行立刻拿了笔记本和茶杯,与他一起去了会议室。 九点半会议结束,他匆匆下楼去筹建办开例会。 相比一办一局工作xing质的单一,筹建办的工作因为涉及的条块众多,工作也就繁杂许多,一场例会开了二个半小时,直到十二点才结束。 草草在食堂吃了午饭,原本想午休一会儿,付成名和吴南却突然赶到,说是赶路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孟谨行赶紧让老徐跟香韵那边联系,他们现在过去吃饭。 说是吃饭,孟谨行这顿其实就是作陪。 饭桌上,付、吴二人道明来意,下湾天马景区建设手续已经全部办妥,一周后举办奠基典礼,他们想邀请有关方面的领导出席典礼,这次是特意过来请孟谨行一起出面邀请市县各级领导的。 “这个没问题,你们花大钱来示范区投资,我们招商部门理应全方面支持你们的工作!”孟谨行说,“这样,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我陪你们一起去邀请。市领导那边,到时还是由县领导陪你们出面邀请更合适一些,你们看行吗?” 付成名在葛云状面前吃过一次亏学乖了,凡是和zhè打交道的事,他现在都把吴南推出来。 吴南的天马旅游公司前身是国企,后来改制成民营公司,其本人与许多zhè部门颇多来往,所以也乐得充当这样的公关角sè。 孟谨行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当即赞同,“孟主任想得周到,那就这样办!另外,区内一些部门负责人……” “呵呵,交给小丰他们去处理吧。”孟谨行道。 “那就太感谢了!”吴南说,“来,喝酒,感谢孟主任对我们的大力支持!” “不敢当啊!”孟谨行连忙说,“你们为示范区带来的不仅是资金,还有未来的发展,我才应该好好地敬你们二位才是!” “哈哈哈……”付成名大笑着终于插上话,“互敬吧!” 考虑到下午要去见县领导,三人都没有喝太多酒,只是点到为止。 餐罢已经一点半,孟谨行与荀志刚通了电话,确定肖云山四点钟后有半小时空余时间,便干脆和付、吴二人去了趟下湾,实地看一下现场情况,与下湾村委的干部们见了个面,希望村委今后多给予支持。 付成名在这时候很大气,当场表示村委的办公条件太差,景区建设的时候,就由他赞助,一起帮村委把办公楼给翻建了。 孟谨行当场就哈哈笑说:“最该翻建的是下湾完小,你要是肯把学校给翻建了,整个下湾百姓都感激你!” 付成名当即指着孟谨行连连摇头,“你这家伙,一说到钱,每次都眼冒绿光,恨不得我把兜里的钱挖空了全扔在你的示范区。” “只要不是进我个人腰包就好!”孟谨行无所谓地笑。 吴南随即表示,“反正我们每年要赞助一批学生。干脆,从今年开始,就把这钱投在下湾了,搞个天马希望小学吧!” 下湾村委一班干部大喜过望,立刻奔走相告。 第163章阴谋礼物 肖云山接到付、吴的邀请很高兴,立刻打电话把姜德才、章广生和邝阳都叫了来,把下湾天马景区奠基典礼的事说了一下,让他们届时一同出席外,希望他们在各自的工作范围内,为景区建设保驾护航. 肖云山时间有限,后面还有客人,三人没有逗留太久,谈完要事就告辞。 在停车场与付、吴二人分手,孟谨行刚要上车,一辆黑sè帕萨特在他身边停下,钟敏秀从车上下来,眼带幽怨地看着他。 孟谨行目光躲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大姐!” “来办事吗?”钟敏秀问。 “陪付、吴二位老板来请县领导出席天马景区的奠基典礼。”他说。 钟敏秀点了下头说:“你气sè不错。” 孟谨行有些尴尬地皱皱眉,咬咬唇说,“倒chun寒最伤人,大姐平时自己多保重。”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会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孟谨行点下头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说完就逃似的上了车。 钟敏秀怔一下后,上前敲他的车窗。 孟谨行没想到她还会跟上来,心里一阵混乱,放车窗的速度慢之又慢。 “谨行,我刚从省里回来,夏处下周就过来上任了。”钟敏秀在车窗前冲他说。 孟谨行见她说正事,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升起一丝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钟敏秀,以至于走神忘了说话。 “谨行?”钟敏秀轻唤了一声。 “啊,谢谢大姐告诉我这个消息。”他连忙说。 钟敏秀暗暗叹了口气说:“你变客气了。肖老大会在夏处到任后的第二天去党校学习,我在市里听到一个消息,他这次去党校可能只是暂时的,接下去很可能会接市环保局石祥书记的班。” 这句话,孟谨行完完全全听进去了。 他猛然想起,向肖云山汇报毛氏矿厂污染的时候,肖云山说过,这次帮孟谨行,可能也是帮他自己。 原来,原因就在于此。 “这对肖老大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说。 “对你也许也是,但你自己未必这么想。”她立刻说。 孟谨行眉间轻拢,细辨她话中意思。 钟敏秀突然说:“你等等。”然后返回自己的车上,一会儿拿了一本杂志和一份报纸过来递给他。 孟谨行诧异地看她一眼,把目光落在她手指所指的地方。 杂志是《西南环保》,翻开的地方是肖云山的一篇署名文章,文章的核心是论述镉污染,其论证所用的具体例子就是此次青坪镉污染事件,所用的各项对策全部来自于孟谨行向他汇报的方案和设想。 孟谨行的唇抿成两道细线,脸部的肌肉紧绷着。 他合上杂志,抽出下面的报纸,是当天的《西南环境报》,头版第二条就是长丰县委县zhè积极应对凤山镇镉污染事件的图文报道。 报道不仅把这次污染扩展到整个凤山镇的范围,极力渲染了污染造成的严重后果,使得凤山全镇经济受到沉重打击,还突出宣扬了县委县zhè尤其是肖云山在此次事件处理中的高调态度。 看着新闻照片中,面对握手的工人朋友,意气风发的肖云山和含蓄沉稳的章广生,孟谨行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悲凉。 他不反对肖云山宣传自己的政绩,也可以对肖云山盗取自己思想的做法保持沉默,但他实在不能接受,肖云山采取夸大污染程度来抬高他自己的做法。 尤其,报道还出现在《西南环境报》这样的专业报章上,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以为当时的污染的确给凤山镇全境都带来了影响,搞不好,会引起凤山镇群众的恐慌,甚至还会认为镇zhè隐瞒了真相! “这两份东西给我吧。”心里感叹着钟敏秀对他的了解,他的确没法认同报道对他有利的一面。 “可以。”钟敏秀说,“如果需要我出力,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孟谨行朝她点点头,“我走了。” 车开出很远,孟谨行依然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钟敏秀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 晚上,孟谨行敲开了肖云山的房门,手上拿着那份报纸。 他没有拿杂志。 对他来说,他的想法有实施的途径,可以让因污染受到损害的个人和企业,甚至是排污企业,都能走出困境重新站起来,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至于这些想法最后被谁窃取,他不想拿出来计较。 但是,报纸上的夸大报道,他认为有必要与肖云山当面锣对面鼓理论一番。 肖云山没有任何一点做亏心事的表情,他一如既往热情地请孟谨行喝茶,并说自己下周就要走了,“……没想到是夏明翰夏处来接任!谨行,有他的支持,你今后的工作一定会蒸蒸ri上。” 孟谨行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手里报纸递过去。 肖云山瞟了报纸一眼,眼眯成了小缝,“有什么想法?” 孟谨行直言:“我觉得报道太过夸大,容易造成群众恐慌。” 肖云山哈哈大笑道:“谨行,你的名字取得不好,言行太过胆小谨慎!这种专业类报刊,老百姓几个能看到?” “但是人口会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就可能越传越离谱!”孟谨行说。 “你呀,就把心放肚子里,不会有这种后果的!”肖云山摇摇手说。 孟谨行看着一脸笑意的肖云山,感到心火蔓延,他冷声说:“肖书记,我坚持认为,无论哪种类型的媒介,在做新闻报道时,都应该尊重客观事实,既不夸大也不缩小,才是新闻人应有的正确态度!” 笑容在肖云山脸上慢慢收敛,眸sè也越来越深沉,他的声音透出孟谨行很少听到的冷厉:“首先,这篇报道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后果也不会如你所想般严重;其次,新闻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报道态度,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人家有自己的行业主管部门,文章既然能通过审核登出来,自然有它的道理;再有,单从这篇报道来看,对你接下去的事业也是相当有利的,我劝你开动脑筋仔细分析分析!” 孟谨行当然知道他最后这点所指何事! 在来见肖云山之前,他就已经做过透彻分析。 毛氏矿厂污染事件,的确为处在危境中的肖云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翻身机会,肖云山从知道这个事件开始,就应该展开了周密的布置。 这种布置,并不仅仅是为肖云山自己快速复出找到机会,还体现在他对未来的安排上。 孟谨行相信,市环保局只是肖云山的跳板,他不会甘居一隅,继续做一方父母官才是肖云山的目标。 而这篇文章就是肖云山埋在长丰的一颗地雷。 这颗地雷,不仅会为即将到任的夏明翰制造难题,也会给坐镇凤山的方天岳造成麻烦,而后者,应该就是肖云山所说对孟谨行事业有利的地方。 从肖云山让方天岳在给工人代表的会议纪要上盖凤山镇的公章开始,肖云山就一步步把方天岳逼上绝路,作为礼物送给孟谨行。 孟谨行虽然不屑与方天岳为伍,但同样不会乐于接受这样一份充满yin谋的礼物。 他站起来,面朝肖云山道:“如果事业要依靠这样的方式腾达,我宁愿不要也罢,我劝您也好自为之!” 肖云山看着拂袖而去的孟谨行,脸sè逐渐yin沉。 …… 孟谨行次ri上班在单位转一圈,就去了申城,直接找到石祥。 路上,他给钟敏秀打了电话,希望她请钟辉出面,让陈峰核查这篇报道的由来,并去都江澄清此事。 他到门口的时候,石祥手里正举着一份报纸,拿着电话,对电话那头的发雷霆。 孟谨行进门静静地等石祥讲完电话,面对石祥的询问,他苦笑一下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报纸说:“我已经不用说了,看您打电话的样子,我就清楚您的态度了。” 石祥须发皆张,一脸怒sè,声震如雷:“写这篇文章的家伙,就他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 孟谨行说:“您先别生气,能听听我的建议吗?” “你说!”石祥态度直接。 “我想请您与申城ri报主编钟辉同志,一同去趟都江,找该家报社澄清真相!” 石祥一击桌子道:“我也是气糊涂了,现在确实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该马上让他们登报声明报道有误!” “您如果觉得有需要,我可以一起去。”孟谨行说。 “没关系,我的老胳膊老腿还很硬朗,脑子也没生锈,可以把这事情弄弄清楚!”石祥说,“和钟辉有联系过吗?” “已经找人联系过,他目前正在找当天跟我们去凤山镇采访的记者核实情况,一有消息就会跟我联……” 话还没说完,钟辉电话已经打到他的手机上。 钟辉在电话中告诉孟谨行,两篇报道就是他在陈峰的桌上看到后,拿给钟敏秀的。 据陈峰说,《西南环境报》的记者是肖云山自己联系的,他只是提供了当时采访的照片,连文章都没有写,因为肖云山觉得还是不要在《申城ri报》发表报道比较好,当时去那家报社的,还有示范区宣传科一位姓曲的女孩,那名记者与她非常熟悉。 曲素素? 孟谨行大为吃惊! 第164章夜会夏叔 与钟辉约定了去都江的时间,孟谨行送石祥到报社门口与钟辉碰头后,在大门对面的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进报社去看雷云谣. 雷云谣的一班同事见到孟谨行,都嘻嘻哈哈围上来取笑雷云谣,孟谨行立刻拿出零食给大伙儿分享,说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雷云谣的照顾,把雷云谣的同事们乐得眉开眼笑,都说雷云谣找了个不错的男人。 雷云谣挽着孟谨行的胳膊,听大伙儿夸赞他,顿觉心花怒放。 大伙儿聊一阵就自觉散开,给他们小俩口相处的空间。 他俩也自觉,知道在办公室谈情说爱不妥,悄摸儿到外面楼梯间说话。 孟谨行逗留了十多分钟,嘴和手都过足了瘾,才在雷云谣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报社返回长丰。 当天晚上,他接到夏明翰的电话。 “您已到长丰了?”听夏明翰说小宾馆,孟谨行大吃一惊,“我马上过来。” 他想了想,没把赵涛叫来,而是步行前往。 夏明翰没有按照正常程序来长丰就任,而是提前一周到达,说明他想在就任前,对长丰的社会状况作一个初步的摸底。 这种情况下,越少人知道夏明翰的行踪越好。 孟谨行虽然相信赵涛,但赵涛毕竟是长丰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站到哪里都有可能遇上熟人。 夏明翰住的蓝天宾馆,位于平坝街的尽头,一家四层的七十年代建筑,外表灰灰旧旧的,进出人员也很杂。 孟谨行上到二楼,敲开209的房门,夏明翰着一身秋衣秋裤站在门内,“呵呵,下午去转了一圈,搞得满身的泥。” 孟谨行进了屋,里面暖气开得挺足,卫生间扔了一堆的衣服,夏明翰显然是刚刚洗过澡。 “您这是上哪儿去了,会弄一身泥?”孟谨行问。 “到下湾去看了看。”夏明明翰一边关小暖气,一边穿上外套,随意地说。 孟谨行一愣,刚来就特意跑下湾,是有什么特别的指向吗? 他看着弯腰穿袜子的夏明翰说:“那可是示范区的范围啊,您一来就暗中考察我工作去了,我可是忐忑得很!” 夏明翰穿好袜子,直起身看着孟谨行道:“装!”他到桌边拿了水杯,在床上坐下说,“我到长丰前,去见过葛书记,他跟我谈起了麻岭隧道的问题。” 孟谨行一下明白了,葛云状心里对麻岭隧道的问题一直存疑,表面上这件事已经处理完毕,实际葛云状也想再深入调查一番。 但他不清楚,葛云状为什么没有和他谈起这件事?又或者,葛云状并不信任他这个毛脚女婿? 孟谨行猜不透,便不再费这个神。 “所以,您先实地去看看?”他问。 夏明翰点下头说:“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想看看你那个旅游景区搞得怎样了。” “下周一天马景区开工典礼,到时市县领导都会参加。”孟谨行说。 “听说了。”夏明翰喝了口水问,“那个镉污染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这事?”孟谨行问,“是葛书记告诉您的?” 夏明翰摇下头,“他没有提这事,我是来前看到《西南环境报》上的一篇文章,才知道有这么件事。”他看孟谨行一眼,“但是,申城当地对这事没有任何报道啊?” 孟谨行唉叹,多巧妙的误会? 连夏明翰都会这么想,何况其他人? 他于是一五一十把前后经过告诉了夏明翰。 夏明翰听得很认真,脸上始终没有表情,直到孟谨行说完,他问:“ri报的钟主编和环保局的石书记,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还没有。” 孟谨行也一直在为这事焦虑。 按理,钟辉与石祥现在应该有点消息传过来了,可是,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过。 夏明翰道:“这家报社的总编与我是同学,因为我告诉他要来长丰工作,他想到了这篇报道,拿给我看的。” “原来这样!”孟谨行道,“早知道我们也不舍近求远了。” “世上哪有早知道的事!”夏明翰说,“你说的情况,我了解了。如果钟、石二位有消息回过来,你告诉我一声,我再看有没有必要亲自找他们。” 他想了想又道,“这件事,真的没有对凤山全镇造成影响?也不是人为封闭消息?” 夏明翰问这两个问题的时候,眼睛一直停留在孟谨行脸上,观察着他的反应。 孟谨行很肯定地说:“我以党xing保证!” 夏明翰立刻点了下头,随即和蔼地问:“我听说,你跟凤山镇党委的方天岳,在合作上不太愉快?” 孟谨行心头一沉,看来,前两个问题是为此而问的! 他坦荡地笑笑说:“也不知什么原因,反正我和他是彼此不顺眼吧。不过,我向您保证,我对事不对人,绝不会影响工作。” 夏明翰微笑道:“就冲你对这篇报道的态度,我就相信你是不会感情用事的人。” 孟谨行咧嘴笑道:“那可不一定,这家报社如果不澄清这点事,我还就会感情用事,跟他们死磕到底了。” “呵呵,好!”夏明翰道:“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正是我们应该有的态度。” 夏明翰说着站起来,给二人的茶杯都添满水,“麻岭隧道的事你怎么看?” 这已经不是夏明翰第一次向孟谨行询问麻岭隧道的问题,前一次孟谨行只是猜测为主,加之夏明翰毕竟不是当地领导,他一方面不愿意妄加揣测,另一方面也不想把夏明翰拖进来,所以一直没有向夏明翰汇报。 但这次不同。 一来,由于蔡匡正和包天龙的暗中努力,麻岭隧道的问题正一点点掀开面纱。 二来,夏明翰接任长丰县委书记,意味着麻岭隧道每一步接近真相的行动,都需要夏明翰的支持。 孟谨行镇定心神,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全部向夏明翰作了汇报。 夏明翰越听越心惊,平静的面sè一点点染上寒霜。 在他下来任职前,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刘国华曾找他谈话,专门谈到了麻岭隧道的问题,指出在麻岭隧道突水事件中,存在漠视人命的问题,虽然当地事后对相关干部都作出了党纪政纪的处分,但整个事件处理中个别领导干部前后表现不一的言行,还是暴露出当地在干部任用方面存在很大的问题。 刘国华希望他下去后,能以其在组织部多年的工作经验为契机,抓好当地的干部工作和思想教育工作,端正干部工作作风,创建真正心系百姓的党委和zhè。 夏明翰当时以为,麻岭隧道问题仅仅是干部工作作风问题。 在听了孟谨行的汇报后,他才意识到,事情远比上层领导了解的问题要复杂得多,而他接下去所面临的状况,也比他自己料想的更为棘手。 他凝视着孟谨行,心中暗暗为这个小伙子的胆量惊叹。 就孟谨行刚刚所讲的一切,已经涉及到市县镇三级的一些干部,这些人目前大都手握重权,就是已经落马的,现在也坐拥强大的人脉呼风唤雨,一般人有几个敢捅这样的马蜂窝? 不过,他相信孟谨行是个有胆识的人。 这从他两次询问麻岭隧道一事,孟谨行所表现出的谨慎态度上可见一斑,孟谨行并不是一味往前横冲直撞,这点,非常重要! “关于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在沉默思考半个多小时后,夏明翰终于开口动问。 “除了我,只有市公安局副局长朱一飞、县公安局副局长蔡匡正和县监察局局长包天龙知道我所说的全部情况。”孟谨行说着又补充道,“另外,县政法委章书记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夏明翰一愣,立刻问:“也就是说,章广生和其他人是分开调查的?” 孟谨行点头又摇头,“确切来说,朱局对两边的调查都知情,但朱局负责彻查麻岭隧道问题,是市政法委董一鸣书记下的指示,原因是章广生书记向他作了汇报。” 夏明翰了解地点了点头。 朱一飞与葛云状的关系,夏明翰是清楚的。 如果这件事是朱一飞在负责,夏明翰相信葛云状是掌握全部动向的。 心里基本有了底,夏明翰的脸sè放开许多,又与孟谨行聊了招商方面的工作,最后说到筹建办的工作时,他说:“……旅游示范区目前的设置与凤山镇冲突太多,既不利于示范区的发展,也不利于凤山镇开展工作。我看,在申报旅游开发区这项工作上,你们应该具有更超前的思维,借着申城发展大旅游的设想,直接向市编办申请市级开发区。” 孟谨行虽然在与凤山镇争取行政权这件事上,考虑的方向与夏明翰现在的思路基本一致,但他想的是申请县级开发区,比起夏明翰的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有些顾虑地问:“是不是向把县级开发区申请下来,再考虑提升问题?” 夏明翰挥挥手说:“迟早要走这一步,就干脆一步到位。过程也许是纠结了点,但比起两次申请所花费的时间与jing力,我更倾向于前者。当然,这还需要我到任后进行讨论,但我希望你做好准备工作。” 一任领导一个作风,孟谨行从夏明翰这个要求上看出,夏明翰是个喜欢跨大步的领导。 第165章千里会沁 第二天上午,市旅游局、县旅游局组织专家,对桑榆旅游示范区的自然生态、人文生态进行考察、座谈,崔牛、何其丰分别作为两部门的领导出席. 下午,孟谨行带蔡匡正和包天龙去北云饭庄见了夏明翰,离开前,接到钟辉的电话,称西南环境报社已经登报申明报道有误,孟谨行与夏明翰同时觉得心中略松。 晚上宴请投资商后,孟谨行回招商大楼,史云海一直在等他。 “弄清楚了?” 孟谨行与史云海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他一边脱大衣一边问。 史云海关门开了暖气,“弄清了。仲娟成立的项目公司仁和房产,巍峨房产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是以二号地南面那块地的一半土地作为投资。” “也就是说,那块地如果转成国有土地,将会由巍峨和仁和两家共同开发?” 史云海点了烟说:“对。我还查到,巍峨的股东结构很复杂,除了贾家父子,嘿嘿,好像都是领导家属!包括仁和,也是这样!” 孟谨行看着他问:“能知道是哪些人吗?” 史云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孟谨行接了一看,心跳骤然加快。 “还有谁看过这份东西?”他问。 “就我。” 孟谨行有点不相信,“给你的人呢?” 史云海呵呵笑着拿出一支录音笔晃了晃道:“靠这家伙记下来的,不然开口问他们要,谁肯给我?” 孟谨行失笑,这家伙歪点子不少。 “把录音也给我。”孟谨行说。 史云海迟疑地说:“我还想靠这个换回那份领养证明呢!” “你要真拿这个去换,我估计你死得更快些。”孟谨行不屑地说。 史云海怔了一下,随即讪讪地把录音笔扔给孟谨行,“看你平时做的事都挺上路,真他妈没人敢相信打人威胁这种事也是你做的,你分裂不分裂?” 孟谨行道:“你心里明镜似的,就少拿这种话来为自己长面子了。” “得,我说不过你!”史云海摇摇头,“接下来怎么做?蒋松林打了我好多个电话了!” 孟谨行想了想说:“敢不敢背次黑锅?” “什么意思?”史云海jing惕地看着孟谨行。 “给你个处分。” “不是吧?”史云海叫了起来,“你耍我玩啊,有事没事老给我按处分?” “不然,怎么让蒋松林放过你?” 史云海恍然大悟,朝孟谨行举起大拇指,“你比我滑头!” 孟谨行不理他这套,“做逼真点。” “行。那后面呢?” “后面就是我的事了,蒋松林肯定会来找我。” …… 孟谨行次ri突然说带三股的周芷一起去燕京出差,替观山村争取国家扶贫贷款打前站,把一办一局的工作全数交给曹萍负责,并与曹萍作了重点交代。 在前往都江机场的路上,孟谨行给雷云谣打了电话。 雷云谣对他突然去燕京出差颇有微词,但同时又嘱他路上小心,注意冷暖,反正是一堆唠叨。 周芷平时就话不多,一路上除了工作上的问题,俩人基本全程无交流。 赵涛送他们登机后就返回长丰。 到燕京已是深夜,二人入住王府饭店,孟谨行第一时间打邬雅沁手机。 “睡了吗?”他第一句就问。 “没呢。这么晚?”邬雅沁的声音很轻快,不似前几回透着浓浓的疲惫。 “看来你的难关熬过了,是吗?” “呵,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说,“你住燕京哪里?” 那头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给你寄点东西。” “什么?” “告诉我地址。” “这么神秘!”邬雅沁轻笑,报上住址,希尔顿2501。 孟谨行记住地址,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开始穿外套向外走,“什么时候回申城?” 邬雅沁明显有点迟疑,“没想好。” 孟谨行听出她的声音突然有些暗淡,“不结婚了吗?” “反正证都领了,形式无所谓。”她说,“这么晚打给我,就是为了盘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结婚?” “不是。邬老把无极基金的文件给我了,谢谢!” “呵,没什么好谢的。原本想让你有活络钱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你视金钱如粪土,我要硬塞给你,就太不知趣了。” 他听出她话里的揶揄,“生气?” “没有。”她突然叹了口气,“这样是不是我又欠你账了?” “咱俩能不能不这么计算?”他突然有些不满,“干吗什么都用钱来衡量?” 她不出声。 孟谨行意识到自己说得重了,她说过不用钱的方式,但他没应承。 一阵沉默,他在路边打到车,捂着话筒对司机说去希尔顿,然后又对她说:“我挂了。” 没等她反应,他就合上手机。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当他看到史云海拿出来的名单上有邬雅沁的名字时,他就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燕京,让她不要嫁给翁灿辉,免得越陷越深。 可是,他又很清楚,他其实没有任何立场阻止邬雅沁嫁翁灿辉,尤其是在他们已经领证的情况下,这桩婚姻早已成了事实。 他把目光落向车外流光溢彩的街道,看着繁华城市中匆匆而过的车流,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到落脚点。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孟谨行在希尔顿酒店广场下了车,抬头望着灯光璀璨的酒店大楼,他突然有些犹豫。 凌晨一点去找她,合适吗? 在寒风中茫然伫立十多分钟,他咬了咬牙走进酒店,直奔电梯上了25层。 邬雅沁在孟谨行放下电话后辗转难眠,迷迷糊糊快要睡去时,却听到“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惊醒起身看看时间,满心诧异地去门口,朝猫眼里望出去,孟谨行被凹凸镜扭曲的脸出现在她眼中。 她一把拉开门,怔怔地看着他。 “速递到了。”他说。 “我不是做梦?”她喃喃地说。 孟谨行握拳伸到她面前,“允许你咬一口,确认到底是不是做梦。”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打掉他的手,“快进来!” 孟谨行跟在她后面进门,脱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环视房间笑道:“五脏俱全啊!” 邬雅沁挑挑眉,“要待多久都不知道的地方,当然不能亏待自己。”她走到酒柜前,回头问他,“要喝什么?” “随便。”他说。 “真好侍候。”她说着倒了一杯伏特加过来,“暖暖身子。” 孟谨行看着杯子笑道:“大半夜让我喝烈酒,亏你想得出来。” 她撇撇嘴,把酒倒进自己嘴里,他立刻愣了。 “千里迢迢过来,不会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吧?”邬雅沁重新去冰箱里取了柠檬汁,替他调了一杯柠檬水,看着他问。 他不由轻笑,她连试探他来意的方式都是与众不同的。 接过水杯,他说:“我接下来提的要求也许有点荒唐,但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么严肃?” 他郑重地点头,她不笑了,坐进沙发里望着他,“我坐稳了,你说吧。” “不要参与翁灿辉的任何经济活动,如果可能,与他把离婚手续办了。”他认真地看着她。 邬雅沁眸子中流露出震惊。 “不要问我原因,但我希望你能听我的。”他在她面前蹲下来强调。 邬雅沁突然胸中酸涩,眼泪几乎不能控制,别转头去不再看他,“你特意赶来跟我说这个?” 他犹豫一下说:“我正好来办事,顺便来找你。” 她回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从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看出真假。 “还是陪我喝几杯酒吧!”她终于说。 孟谨行摇摇头,“不要考验我。”他说着从兜里摸出创天国际的vip卡放在她手上,“对不起,如果我早点看到那封信,我那晚会去阻止你跟他结婚。” 邬雅沁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孟谨行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雅沁,错过了,我不能害你!也不愿意看到你嫁给不合适的人!” 邬雅沁捏紧手里的卡,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你想什么呢?我希望你那晚去,只不过是想听你说几句祝福而已。” 他心里抽了一下,一眼看透她坚强的外表下脆弱的内心,几乎就想把她抱进怀里。 可是,他没敢这么做,他怕让她看到希望。 “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站起来耸耸肩,故作调侃状,“学姐,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 “伤心就躲起来哭呗。”她也强作笑颜取笑他,“这么不禁打击,你也太逊了。” 他朝她看一眼,“那我听你的,躲起来哭一会儿,明天保证灿烂地笑,怎么样?” 她愣了一下,继而点头。 他心口微微一松,“那我走了,你休息吧。” 邬雅沁坐在那里没有动,看他穿衣开门离开。 孟谨行在门外站了足足十分钟,才大步消失在走廊。 …… 翌ri七点半,手机铃声大作,一夜未能入眠的孟谨行接起电话,传来邬雅沁颇为欢快的声音:“懒虫,起床了!跟我说说,你今天的工作安排!” 他一轱辘爬了起来,感觉胸口压着的一块大石正一点点碎裂,那种沉重感顿然消失。 “上午去华农银行总部,下午去农业部……”他开始跟她说此行的另一目的。 第166章机场话别 在邬雅沁的帮助下,孟谨行、周芷与华农行、农业部的相关负责人一起喝了一顿酒,又于第三天在办公室具体商谈了申报扶贫贷款的相关细节,相当顺利地完成了此行的工作. 离开燕京前一天,孟谨行与邬雅沁一起去燕大看望导师,晚上又请导师和在京的一些校友一起吃饭。 饭局上,孟谨行见到了慕啸天。 与孟谨行同龄的慕啸天,中等个子,白净微胖,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很有些学术气息。 孟谨行不禁觉得,从形象上来说,的确慕啸天比自己更适合待在燕大这样的高等学府。 他对慕家父子均无好感,甚至还有一丝打心底升起的厌恶,所以对于慕啸天的出现,他颇为不爽。 慕啸天倒是主动上来跟他打招呼,还颇为歉意地说:“当初真不知道你原来打算留校的,要是早知道……” 孟谨行非常迅速地打断他:“世上没有事能让你早知道,何况,我觉得现在这个结果非常好,对你对我都是!” 慕啸天尴尬地笑笑,“听说,你和云谣五一结婚?” 孟谨行没料到他会问这问题,眼睛立刻瞟了两步外正和教授喝酒的邬雅沁一眼,她正死死地看着他。 他立刻收回视线,轻哼一声,“想抢婚?” 岂料,慕啸天笑着摇头,“我和云谣早有默契,不管双方父母怎么想,我们自己都会坚持按自己的心来对待婚姻。”他端着酒杯指指邬雅沁,“她才是我的目标!” 孟谨行大震。 慕啸天说完就朝着邬雅沁走去。 这以后的酒,喝进嘴里,让孟谨行频频皱眉,总觉得像是有一股馊味,令人作呕。 留京的校友大都有着相当不错的工作,一个个都替孟谨行感到可惜,觉得他待在基层是大材小用,同情心与陡然而升的优越感,使他们忍不住要再三地提起这个话题,然后一次次地跟孟谨行碰杯。 与此相对应的,是众星捧月的邬雅沁,始终是男士们的焦点。 孟谨行发现,即使坐他身边与他不停说话的那些人,目光都不在他身上,而是跟着她的身体一起在移动。 他喝了许多酒,去卫生间吐了四五次,胆水和着酒水挂在他的嘴角。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抉择也许是错的。 酒虚菜尽,一帮人又转战娱乐城,啤酒一打一打地上,洋酒被一群人当药水喝,孟谨行在睡过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睡觉是最幸福的。 凌晨酒醒,在希尔顿,邬雅沁蜷在沙发里远远地看他。 他捧着头坐起,发现只穿了条睡袍,真空。 看他一脸惊愕的表情,邬雅沁慢悠悠飘出一句:“你吐得没一处干净的地儿,啸天他们帮你换的。” 孟谨行立刻巡视房间各处,邬雅沁把头抵膝盖上说:“不用看,都走了。” 他皱眉从酒柜里找了小瓶的伏特加,拧开灌下去,这次来得匆忙,他忘了带山玉娇的醒酒汤,只能用这老法子,压住酒劲。 打着酒嗝进卫生间看到一件衣服都不在,他又尴尬,难道光着身子回王府酒店? 在他走来走去的这段时间,邬雅沁始终一言不发,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孟谨行走近了,才发现她满脸的泪。 “怎么啦?”他吓了一跳,伸手去帮她擦脸上的泪,她一下扭头躲过,他的手停在半空,“是我做了什么?” 他有点怕自己酒后失控,尤其在刚刚那种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邬雅沁摇了摇头,用手背擦了泪,起身yu往卫生间去。 孟谨行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一把拉住她,“说话啊,为什么哭?” 她咬唇含泪笑笑,“没事,想起以前各种辛酸罢了。” 他看到她的眼神飘忽,确信她在撒谎。 既然是撒谎,他不敢再追问,怕问出自己面对不了的答案。 他松了手。 邬雅沁迟疑一下,去卫生间洗了脸出来,重新蜷进沙发里,“你的内外衣都拿去干洗了,明早服务员会送回来。我先睡了,晚安!” 孟谨行的眉皱了一下,“你睡床,我睡沙发。” 她看他一眼,没有反对,起身去床上背对着他躺下。 一夜无眠,咫尺天涯,各自辗转。 早上七点,衣服送来,邬雅沁没有起床。 孟谨行洗漱换好衣服,帮她叫了早餐上来,放在床头,悄然离去。 周芷早已经收拾好行李等在王府酒店的大堂,创天的司机开着邬雅沁的车在酒店停车场等候送机,孟谨行在周芷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中,匆匆上楼收拾行装。 过安检前,邬雅沁突然出现,孟谨行与她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我以为你不会来送机。”他说。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跟干爹商量过,打算把创天总部搬到燕京。”她平静地说,“所以,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跟翁灿辉分开。” 孟谨行彻底松了一口气,然后带着几分艰难说:“昨晚那些家伙中,出sè的不少,你可以找到幸福。” 邬雅沁直视着前方,轻声说:“随缘吧。” 他无言地垂下头,心里像塞满了绵花,堵得难受。 她却突然转过脸,很无厘头地问:“这次你来,一直都没见你抽烟?” 他脸颊抽了一下,信口说:“前段时间感冒,一抽烟就难受,停了一段ri子,渐渐就没什么瘾了。” 她看着他的侧脸说:“那就干脆戒了吧,你应该有这个自制力。” 他的心陡然一沉,抬脸看她。 初chun的阳光透过候机大厅的落地玻璃,照在邬雅沁的脸上,将她的表情蕴在光晕中,使他觉得很不真切。 他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看情况吧。” 她的身体震了一下,转过脸笑笑说:“这不是你的xin罢起身,张开手臂说,“拥抱一下吧,以后见面机会不多。” 他点点头把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闻着她发间的幽香,希望时间走慢一点,再慢一点…… 飞机起飞的时候,周芷在边上问:“你跟邬雅沁情同姐弟?” 好奇八卦是普通女人的天xing,沉默如周芷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孟谨行点了点头,“情同姐弟!” 到都江正逢周末,周芷坐长途车回长丰,孟谨行干脆回家住一晚看家人。 这次回家,讨论最多的就是孟谨行的婚事,华蕴仪提出在申城给儿子买套房子。 “不必了,她爸妈要我住他们家。”他低声说。 华蕴仪却非常坚持,“这是两回事!这件事,我和你爸已经商定了。” 等父母进房,孟谨言悄声对孟谨行说:“爸妈都觉得雷云谣的妈妈难弄,你在外面有套房子,也可以多一个清静的地方。” 孟谨行心底立时软软的,有股说不出的温暖流淌全身,家人永远是最爱他的。 …… 周ri回长丰,半道就接到曹萍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有重要的事向他汇报。 下午两点,二人同时出现在一办一局。 曹萍见面就说:“我怎么这么倒霉,你难得出趟差,就让我碰上这些事?” 孟谨行倒了水给她,“慢慢说,怎么回事?” 曹萍说了两件事。 一是,与仲娟的谈判虽然达成了一致,却发现史云海修改了协议内容,幸亏半道把盖了章的协议追了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二是,纪委带走了曲素素,原因是她擅自向《西南环境报》提供镉污染事件的不实内容,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两件事,前一件孟谨行心知肚明,后一件大感意外。 但无论知与不知,他都必须耐着xing子听曹萍讲清细节,当然,在说到后一件事时,他听得格外仔细。 饶是如此,因为曹萍对事件事莫名其妙,也只能说个大概,并不能解开孟谨行心中的疑团。 对史云海的事,他当场给出指示,一办一局通报批评,给予记过处分。 曹萍走后,他立刻给包天龙打了电话,包天龙约他在茶楼见面谈。 才要出门,刘爱宝赶到,她是听曹萍说孟谨行回来了,才赶过来汇报工作。 “长话短说,我现在要出去。”他站在门口说。 “县委临时通知,周一天马景区奠基典礼,肖老大没时间出席,市领导也不出席。”刘爱宝说。 “什么时候通知的?”孟谨行惊讶地看着她。 “就你飞回来的那段时间。”刘爱宝说。 “有说原因吗?”他顿一下补充道,“我是说市领导。” “没说。” 孟谨行只好退回办公室,给荀志刚挂电话。 荀志刚虽然接了,却说正有事,回头联系,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孟谨行看看话筒,“啪”一下重重搁下,打韦霞的电话,说方不方便让他跟邝阳说两句? 韦霞立刻说:“他去县委开会了,肖老大昨天提前走了,新书记还没到,县里的工作暂时由姜德才负责,正一起讨论明天天马那个典礼的说话口径……” 孟谨行这才知道,肖云山提前离任,邀请市领导出席典礼一事也交给了姜德才,姜德才请的是姜佑才和汪实秋。 所以,不是市领导不来,而是没请一二把手。 他随口问了声,“志刚是接着跟新书记吗?” “你出差第二天,他已经调过去跟姜德才了。” 荀志刚当了姜德才的秘书? 孟谨行感觉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第167章中连环套 孟谨行放下电话想了想,朝刘爱宝挥了挥手,等她出门,他给胡云舒打了电话. “听说你去燕京了,顺利吗?”胡云舒接了电话问。 “挺顺的,只要这边的手续办全,那边基本没问题。”他说,“胡秘,天马明天典礼的事,书记知不知道?” 胡云舒点头道:“知道。”他顿了一下说,“肖云山离任前陪付成名来见过葛书记,当时没有决定是否参加。正好翁市长昨天与葛书记商讨工作的时候,说到要去长丰调研,葛书记便请他代为出席典礼。” 召开在即,市zhèngfu一帮领导暗中都较着劲,孟谨行没想到一个开工典礼,也让翁灿辉、姜佑才、汪秋实仨人使上了劲。 弄清原委,他知道这事他使不上劲,也不能使劲,唯一的办法就是装糊涂。 正想道谢挂电话去见包天龙,又听胡云舒说:“明天正好是夏书记到任,组织部张部长会亲自陪他下来,估计也会直接到下湾。” “张部长?”孟谨行印象中市委组织部没有姓张的部长。 “噢,他也是周末刚到任,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莱阳的张闻达县长?” 孟谨行恍然,“有过一面之缘。” 组织部长亲陪赴任,本是一种重视行为。 但是,张闻达在县处级干部中虽为老资格,长丰又是他的老土地,但要说到作为市领导,他目前的级别毕竟还低,尽管组织部手握重权,说到底他现在还没补选常委,就算入了常,也是排位在后,要想镇住长丰这帮曾经与他平起平坐的老家伙,不太容易。 看来,明天的奠基礼又是一场连台好戏。 …… 孟谨行到茶楼,包天龙已经喝了一壶茶,看他匆匆赶到,忙招手让服务员另沏一壶。 “不用这么麻烦,就这续上水就成。”他向来不讲究喝茶,让服务员添上水,就让对方离开。 包天龙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生活品质,你倒好,从头到脚都一副土鳖样,既对不起你这一副帅气的皮囊,也有负你一腔经纶,说出去没人相信你是燕大高材生。” “呵呵,知识这东西装这儿,”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别人知不知道无所谓。至于相貌,嘿嘿,男人不靠这个闯天下。” 包天龙点头大笑,“这话倒合你身份!找我什么事?” 孟谨行与包天龙一直是神交,平时最多开会撞上,前两天带他见夏明翰也是几个人一起在场,像这样单独见面还是头一次。 所以,包天龙把话问出来,孟谨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以包天龙耿直的xing格,未必就会把曲素素的事告诉他。 包天龙看他神情犹豫,不禁一笑,“还是我猜猜吧!你想问曲素素的事?” 孟谨行立即笑了,不愧搞纪检监察的,识人读心有一套。 他点点头,“方便的话,还请告知一二,毕竟她现在是我这儿的工作人员。” 包天龙挑挑眉道:“没什么不方便。说起来,这事还是因你而起!” “我?”孟谨行愣了。 “《西南环境报》那篇报道。”包天龙说。 谨行轻吐一声,钟辉说这事跟曲素素有关时,他几乎不敢相信。 “肖书记走前,亲自给何书记下的指示,严肃处理她的违纪行为。” 包天龙此言一出,孟谨行立时变sè,脱口问:“真是肖书记下的指示?” “对啊,我当时也在场,有什么问题?”包天龙疑惑地打量孟谨行,看着孟谨行yin沉的表情,他突然补充道,“不过,曲素素到现在什么也没有说,除了哭还是哭!” 呵呵,不哭有鬼了! 孟谨行亲身领教过肖云山的弃子行为,对他再次做出同样的事,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但他肯定,曲素素内心的打击一定不小,甚至很可能世界观就这么坍塌了。 韦霞在电话里乍告诉他肖云山提前离任时,他还一直在想其中的原因。 现在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报道这事上。 出席奠基礼这种事,对于现在的肖云山来说,有与没有都不会再被记上功劳薄,倒是每晚一天走,都有可能被人盯着他的动向,尤其报道的事被揭开,就算有曲素素顶雷,肖云山要想把责任一肩卸掉也不现实。 不过,从包天龙的语气来看,无论陈峰,还是钟辉,甚至石祥,都没有把肖云山与曲素素一起把报道送到都江这件事告诉包天龙。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家都觉得影响已经及时控制,反正肖云山正要离任,让曲素素承担错误就足够了。 孟谨行的心里很是窝火,肖云山一系列的行为,已经不是谋事功的概念,而是人品问题。 但是,即使石祥这样嫉恶如仇的老干部,也有因为人情蒙上眼睛的时候,遑论钟辉之类与肖云山相交多年的朋友? 他们能及时一起去都江阻止影响面的扩大,已经充分体现了他们内心正义所占据的上风位置,现在保持沉默则是给肖云山留份面子。 “你好像知道点什么?”包天龙试探着说,“这是如果一直这么着,我们也该出报告了。不过,我总觉得她瞒了什么。呵呵,女人肯背这种事,只有一个原因。” 孟谨行无声望着包天龙。 “感情。”包天龙说,“你有没有觉得她和谁特别亲近点,又或者说,这篇报道出来,对谁最有利?” 孟谨行想起肖云山第一次向他介绍曲素素时的表情,当时只觉得肖云山的表情非常柔和,透着温暖,现在想来确实不该有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肖云山脸上。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肖云山似乎不该让曲素素背黑锅。 但他马上意识到,包天龙话里有话。 肖云山搞这篇报道,埋的地雷之一就是帮孟谨行算计方天岳。 如今,报道被搅黄,肖云山不可能再从报道上捞到任何好处。 由于报道中一再提到凤山镇工作上的失责,反衬出示范区对辖区环保工作的重视,以至于反倒是他成了最终受益者。 孟谨行背上渗出密密的冷汗! 难怪肖云山要他好好动脑筋分析一下! 这是个连环套啊! 肖云山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孟谨行与他保持一致,那么俩人一起获益,如果孟谨行坚持揭穿此事,那么无论报道所反映出来的最后获益者,还是孟谨行作为报道内容提供者曲素素的领导,他都会陷入有嘴说不清的状况! 在这个套里,曲素素是肖云山最后脱身的屏障,同时又是留给孟谨行的陷阱! 包天龙的问题就表明,监察局怀疑曲素素替他背了黑锅。 这也是为什么包天龙一下就猜到孟谨行来意的原因。 他不由在心中一遍遍骂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肖云山能在接连的打击中屹立不倒,岂是自己用一腔正义可以把真相大白天下的? 这是一个教训,深刻的教训! 孟谨行的沉默令包天龙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犀利,“你是曲素素的领导,要不安排你们见一面,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做做工作?” 孟谨行对包天龙的为人是充分相信的,虽然被包天龙误解的滋味不好受,但他也清楚,在这件事上,如果石祥他们三个都保持缄默,曲素素又一心包庇肖云山的话,他是没有办法为自己说清楚的。 既然如此,就不如坦然面对。 他坦荡地看着包天龙道:“从表面来看,目前最大的获利者就是我,如果我真是这个获利者,你觉得我去跟她会面合适吗?” 包天龙眯眼看着孟谨行道:“都说你谨慎,直率的时候倒还是挺直率的!” 孟谨行淡淡一笑,“你都已经怀疑了,我藏着话不说也没意思。反正咱俩今后打交道的ri子还长着,我也不怕你监督,时间会告诉你,我到底是不是做这种不入流事情的人。” 包天龙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终于露出笑容点头说:“是啊,时间是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咱们拭目以待吧。”他随即换了话题,“麻岭隧道在示范区,封道这措施对它来说简直就是戴脖子上的卡子,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申请早点修建呢?” 孟谨行一震,也眯起眼看包天龙。 这家伙还真不是一介莽夫,过去人人说他刚正不阿,给所有人一个印象就是包天龙不懂变通,事实恰恰相反,这人实际能屈能伸。 无怪乎蔡匡正说看走眼了! 他点头说:“发展就是要道路先行,路被卡死了,还谈什么发展?你这建议好!” 包天龙说:“我大前年查个案子,正好得到些档案,里面有麻岭那一块的地质图什么的,反正是一堆专业东西。如果修建申请下来,那些资料说不定对你们建设有用,你到时候可以来看看,翻拍回去做参考。” 孟谨行不得不佩服包天龙,考虑得滴水不漏。 在没有充分证据或具体案件的情况下,无论纪监部门还是司法机关,都不能凭空去怀疑调查任何人或任何事,这不符合法律jing神,哪怕人人都知道有问题! 麻岭隧道背后的问题就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既然没有足够多的证据,各方阻力又大,引蛇出洞不失为妙招。 第168章风中典礼 当晚与蔡匡正一起吃饭,说起此事,蔡匡正立刻道,“你怎么不跟包天龙解释呢?又或者真去劝也行啊,反正他们会暗中监控,你正好可以实话实说。” “越描越黑你不知道?而且,包天龙说她为感情扛下来,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是这样,我就算去了,她什么话也不说,你是jing察,你说说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想?” 蔡匡正怔了一阵点头,“我会觉得,你用让她说实话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感动她,目的恰恰是为了让她铁心替你背下黑锅!” “所以,谁都不必去劝,她要扛就让她扛着吧!”孟谨行吃着菜说,…… 次ri,丰玉儿所在的一股成员,跟着孟谨行、楚远、曹萍,悉数去了下湾。 距下湾还有五公里的距离,一行人就看到车窗外的山岩上拉了宣传标语,一路延伸至下湾。 奠基典礼准备得相当隆重,现场搭起了高高的礼台,红地毯一直铺到五十米开外,彩旗在二月的剪刀风中翻飞,市县两级的新闻部门记者架着长枪短炮在台上台下忙活,市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白云穿着露肩礼服披着大衣在台上对词…… 孟谨行一行比领导们来得早,站在台下与付成名、吴南等人闲话。 半小时后,凤山镇一帮人赶到,方天岳皮笑肉不笑地与孟谨行打招呼,詹福生躲得远远的,连招呼都懒得跟孟谨行他们打。 曹萍偷偷在孟谨行耳边说:“我听说,那篇报道出来,方天岳就去都江运作了,昨天刚刚回来。” 不出五分钟,县公安局的jing车打头,市县两级的车队浩荡开到。 姜佑才、汪秋实、姜德才等一干领导先后从车上下来,等在现场的一众人等立刻迎上去。 凤山镇今天四套班子的领导都有到场,人数远多于孟谨行他们,一下挤到了前面。 “搞什么?”丰玉儿最讨厌男人不讲究礼让风度,尤其还被詹福生推了一下,一张俏脸立刻挂了霜,“和他们有多大关系啊,非得抢前面去!” 金梦也嘟囔,“这不是抢头儿的风头嘛!” 曹萍瞥她们一眼,反而和孟谨行一起放慢脚步,还伸手拉住丰玉儿,“他们爱去就让他们去,跑再快也没用!” “谁说没用了?”丰玉儿道,“这么多摄像机架着呢,到时候电视一播出来,全是凤山镇的人,我们招商和示范区的脸往哪儿放?” “就是嘛,这可是头儿引来的项目,要露脸,也得头儿露脸!”金梦再度附和。 曹萍瞟了金梦一眼,冲丰玉儿道:“你还真是空摆了一张漂亮脸蛋!” 丰玉儿一愣,立刻脸sè不太好看,“怎么冲我来了呢?” “你不动脑子嘛!”曹萍笑说,“今天来那么多领导,都要露脸,新闻能放几分钟让他们都亮个相?这种场合,主配角早定了,他们就算进了镜头也是群众演员,到了出镜没他们的脸,剪辑倒是他们的命。” 丰玉儿她们这才明白过来,看看同样站在人群后面的孟谨行说:“我说头儿怎么没事人似的!” “要不怎么叫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楚远在一旁取笑。 “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我们曹头也是女的呢!”金梦充当领导喉舌的工作做得很好。 曹萍觉得自己以前还真小瞧了金梦,以为她柔顺得像面团,可自从丰玉儿闹辞职以后,金梦就像换了个人,总是自觉站在单位和领导的角度说话,尤其对于维护孟谨行、曹萍的形象是不遗余力。 她在打量金梦,楚远却笑着接了金梦的话:“没见曹主任头发越剪越短都理成平头了吗?但凡女人长了主见,头发就留不长!” 他说完自己就先笑了,丰玉儿她们更是抿嘴暗笑,说他缺德,拐弯损曹萍。 曹萍倒是一点不介意,由他们在那里窃窃私语,自己站到和领导握过手退到队伍后面的孟谨行边上,一起并排往礼台走,瞧着在市领导面前一脸殷勤的姜德才,对孟谨行说:“知道姜三最近忙什么吗?” 孟谨行没搭话。 “市里开了几次会,县长人选愣是定不下来,估计又要让新来那位先兼着,常务副县长主持ri常工作了。”曹萍嘴角落出不屑,“如意算盘拨得挺响,他是算计着身上那个处分时间过了,往zhèngfu一把手位置上挪呢……” 曹萍嘀嘀咕咕吐槽着姜德才,实则指向的是姜德才背后的姜佑才,说到底还是她家老汉儿的立场直接影响到了她。 台上领导们一个个慷慨激扬地发着言,既没孟谨行什么事,也没有方天岳什么事。 领导们一个个讲完,白云用冻得赤紫的嘴唇,宣布请领导和天马公司的投资商一起剪彩时,又有一个小车队突然开到,当头的,是市委二号车。 典礼程序立刻中断,台上一干领导都退到礼台的后面,付成名、吴南等一干天马公司的人员则一起迎到台下。 翁灿辉在徐非凡拉开车门后,从后门下车,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捋捋头发等付成名等人走到面前,他才威严地伸出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张闻达和夏明翰从第二辆车上下来,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是钟敏秀。 在场众人都认识张闻达和钟敏秀,夏明翰虽然让大家感到脸生,但看到张闻达和钟敏秀同时出现,大家便意识到眼前这位定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了! 翁灿辉将夏明翰介绍给付成名、吴南等人,然后一起上了礼台,在张闻达的介绍下,夏明翰与在场的市县领导都见了面。 市领导对这位原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处长都不陌生,虽然现在他外放到了长丰,但姜佑才、汪秋实因循惯xing,对夏明翰的态度一时都相当客气。 姜德才却很是不爽,没想到夏明翰会挑这个时间上任,而且张闻达亲自保驾护航不算,连翁灿辉也来帮助其站台,一下让他风头尽失。 不过,他很快发现,抢风头的不是夏明翰,而是市长翁灿辉。 翁灿辉站在寒风中意气风发地做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演讲,从国际经济形势讲到国内经济形势,再讲到申城的发展现状,又指出长丰的经济薄弱之处和示范区未来的发展思路,宏伟的蓝图听得台上台下昏昏yu睡。 下湾完小感激天马公司投资改建希望小学,当天全体师生都来捧场,学生们还准备了舞蹈要在剪彩后表演,本来已到了上场的阶段,大家都脱掉外套站在礼台的台阶上等候,结果却因为翁灿辉的演讲,一个个小脸小手冻得通红,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总算发言完了,众人早已冻得手麻脚麻,台上的白云,一袭露肩礼服俏立寒风中,也绝对的美丽冻人。 剪彩奠基一系列程序结束,大群人又簇拥着翁灿辉进行现场视察,而天马公司安排的午宴则因为翁灿辉一句“贫困县不能铺张lang费”而取消,市县两级干部挤在凤山镇的食堂吃了一顿工作餐,长枪短炮闪亮亮照了一顿饭的时间。 完小的师生们则自行回学校啃冷馒头,下午还要继续在四面透风的校舍内,流着清水鼻涕上课。 孟谨行把吴南叫到角落,希望他把那顿没派上用场的午餐送到学校去,让完小的师生们晚上吃顿美餐。 吴南愣怔地看了他一会儿,重重地点头,让人去办了。 饭后,各级干部又集结在镇zhèngfu的大会议室开会。 张闻达在会上向在座干部正式介绍了长丰新任县委书记、代县长夏明翰。 夏明翰作了简短的就职讲话。 翁灿辉又在会上发了言,除肯定长丰县委县zhèngfu过去的工作外,也对今后的工作寄予了希望。 会后,姜佑才、汪秋实、张闻达等市领导先行离开,翁灿辉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把夏明翰、姜德才、钟敏秀、孟谨行、方天岳、曹萍、詹福生、楚远召集到方天岳的办公室继续开小会。 他指着夏明翰对众人说:“明翰雷厉风行啊!刚刚到长丰,就已经在下面转了一圈,对长丰未来的发展也提出了初步发展思路,非常好!” 姜德才闻言暗暗惊心,为事先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而懊恼,更为夏明翰在下面了解情况而紧张。 “把你们几个叫到一起,不为别的,就为明翰提出的思路当中有个重点,想跟你们几个展开讨论,就当我这次下来调研的一个重要课题吧!” 孟谨行不由把目光移到夏明翰身上,揣测着,在示范区申报市级开发区这件事上,翁灿辉与夏明翰可能已经达成了一致。 他的所料也对也不对。 翁灿辉接下来的发言,的确提到申报市级开发区的问题,也大力支持长丰县的决定。 同时还指出了众人都感到头疼的凤山镇与示范区机构并存、职能冲突的问题。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划过孟谨行和方天岳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批评谁,只想指出,既然看到了问题,我们就要去解决。我给长丰县新班子的建议是,在申报市级开发区前,先把这个问题好好解决了,不要让老百姓觉得我们的机关就是人浮于事!不客气地说,该合并的就要合并,领导干部更要能者上庸者下。” 在座诸人除了夏明翰和姜德才,都是这两个机构的主要领导,翁灿辉这个建议,令他们一下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漏过任何一点动向。 第169章分权建议 方天岳心里则擂起了战鼓。 翁灿辉的这个建议对他来说,就仿佛在yin暗的地道里突然shè进了强光,给越来越憋气的他找到了一丝希望。 尤其西南环境报的报道出来后,他去找省委党校的叔叔想对策,结果被痛骂一顿后,他简直有一种人人都弃他而去的感觉。 他从来不认为孟谨行是能人,可以引进这么多投资都是机缘巧合罢了,如果这些机缘放到他面前,他一样会利用,甚至比孟谨行利用得更好。 所以,翁灿辉这个“该合并就合并”、“能者上庸者下”的建议,令他兴奋莫名,觉得他事业的chun天终于要来了,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翁灿辉在讲了这番话后,利用喝茶的工夫停顿了很久,借以观察孟、方二人的表情,相比于方天岳跃跃yu试的表情,他更想知道孟谨行平静无波的面庞之下,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放下茶杯,进一步说:“在当前这个时期,怎样的干部是能者?我告诉你们,很简单,能把示范区经济搞上去,能为示范区拉来大把资金的干部就是能者!这样的人,就是别人不同意,我翁灿辉也要竭力把他提上来重用!” 方天岳听到如此激动人心的鼓动,顿时肾上腺素急速上升,机会,这样的机会,岂容错过! 孟谨行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在示范区明确的行政架构之下,翁灿辉却当着他和方天岳,甚至是刚上任的夏明翰,大谈干部重用标准,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是什么? 他对这样的论调充满反感,但他没有权力对此提出任何意见,也不屑于就这样的问题进行任何对抗。 翁灿辉讲完,夏明翰清了清嗓子讲道:“感谢翁市长在百忙中来长丰调研,并对长丰和示范区未来的工作进行指导!不但肯定了我们的过去,也指出了不足,更是提出了具体的意见。对此,我代表长丰县委县zhèngfu表个态,绝不辜负市委市zhèngfu对我们县委县zhèngfu的期望,依托市zhèngfu制定的长短期发展规划,狠抓长丰经济、扩大招商力度,争取早ri为长丰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夏明翰滴水不漏的表态,听来热情洋溢,实则没有任何具体内容,既没有为翁灿辉的建议抬轿子,也没有就示范区干部任用拿出态度,这让翁灿辉很是不满,但又挑不出刺。 但是,挑不出刺不代表翁灿辉没有别的办法让长丰的这位新一把手按他的意志去行事。 他把目光锁定在一脸兴奋的方天岳身上,冲他点点头说:“小孟对示范区的开发思路我们都耳熟能详了,倒是你——小方,有没有好的建议呢?” 方天岳的脑中立刻闪现午饭结束时,翁灿辉与他亲切交流展望房地产业的一幕,心中灵感涌动,心情激动不已,大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他努力稳住情绪,端正身体道:“翁市长,夏书记,各位领导,作为凤山镇党委书记、镇长,我一直都希望为示范区的发展尽自己一份心力。今天翁市长点了我的名,那么我就班门弄斧,说说我的想法!” 他咽了口吐沫进入正题:“虽然我们对示范区的定位以旅游开发为主,但各兄弟省市的发展经验告诉我们,要想让经济快速提升,就必须注重产业结构,单靠一个旅游提升长丰经济,短期内是不可能使经济急速腾飞的。” 他看看夏明翰,继续道:“夏书记制定的这个让长丰脱贫的目标,绝不能仅仅寄希望于旅游,而是应该同时结合房地产开发快速推动示范区的发展……” 方天岳对房地产业一番充分论述后,翁灿辉笑着点头道:“你这个建议好!长丰这些年为什么一直落后,就是因为太保守,步子迈得不够大。如果能把房地产当作长丰的经济支柱,我相信,不需要五年,三年就能让长丰大变样,对示范区也是同理!” 翁灿辉转过头朝夏明翰笑道:“明翰啊,你这里人才不少呐!我倒是有个建议,你们县委可以考虑考虑。” “翁市长请说。”夏明翰礼貌地说。 “小孟如今身负招商和示范区两大块工作,党政一肩挑担子太重,示范区如果要走市级开发区这条路的话,他肩上的压力就更大了。虽然我们要给干部压担子,但过于集中地压在一个人身上,也会导致工作上忙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麻岭隧道突水事件、青坪镉污染事件都已经充分说明,工作是需要依靠集体去做的,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所以,是不是考虑让小孟分一块工作出来,由其他同样有能力的年轻干部顶上去,充实更多的新鲜血液到我们的重要岗位上?” 翁灿辉侃侃而言,孟谨行、曹萍、楚远却都吃惊不小,这是要释权啊! 从内心来讲,孟谨行本人也希望脱掉一块工作,但乍一听到翁灿辉的建议,他心里还是瞬间涌起失落感。 权力这东西,从来就是多多益善,一旦分出去,心头难免不虞,年轻如孟谨行,心智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名利于他也不是粪土。 夏明翰笑了笑说:“我会把市长的提议带回去,在常委会上请同志们一起讨论。我个人的意见也是希望谨行同志能专门负责一块工作,这样既有利于理顺关系,也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夏明翰如此明确地同意翁灿辉的提议,令姜德才等人都大为意外,方天岳在意外之余则喜形于sè,他几乎已经开始设想凤山镇与示范区合并之ri,他坐上示范区一把手位置的那一天。 翁灿辉终于听到一个他比较想听的回答,立刻点头说:“这样最好!你回去抓紧组织讨论,并尽快将结果报上来,早一天理顺这个问题,就可以让示范区和招商这两块工作,早一天走上轨道。” 孟谨行再度皱眉。 翁灿辉的这种口气,似乎表示,孟谨行这段ri子并没有把这两块工作做好,才导致了他抛出这个提议。 楚远是个直脾气,听不得这种似是而非的套话,也不顾自己有没有发言的资格,直接就冲着翁灿辉道:“翁市长,你这话不公正!” 楚远认识翁灿辉,翁灿辉却并不认识楚远,听到他突然插进来说话,翁灿辉的脸上明显露出不快。 孟谨行想阻止楚远,但他还没来得及使眼sè,翁灿辉已经沉声开口:“哦,那你说说,不公正在哪里呢?” 楚远虽直爽,但不笨,“组织上要分孟主任的权,咱没资格说行或不行。但是,说到这个分权关系到示范区和招商工作是不是上轨道这点,我有不同看法。孟主任上任以后,长丰在招商上所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包括今天您剪彩的项目,长丰这半年来哪一个大型招商项目不是孟主任引进的?资金到位利用率更是过去的几十倍!而示范区的所有开发规划,哪一项不是孟主任挑灯夜战指导并参与制订的……” 他说话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饱含感情,“我这人xing子直,喜欢有话说放,反正,拆也好并也好,都是领导说了算。但是,不管拆还是并,甚至分权,别往人头上扣屎盆子……” “楚远!”孟谨行轻喝一声,阻止楚远继续往下说,同时快速冲着翁灿辉道,“不管组织上作何决定,我都服从组织分配。” 夏明翰接道:“楚远同志,我们现在这个只是座谈会,刚刚市长也说了,是个建议,要我带回去讨论。你可不要误会领导的用意啊!” 楚远还想说话,被孟谨行用眼神严厉地阻止,他才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回长丰的路上,楚远还在为此事生气,不无讥讽地说:“要我说,他们口口声声把房地产拿出来说事,无非就是对你阻挠佘山那两块地的手续心生不满!想通过这样的办法来打击你。” 孟谨行倒还真没料到,楚远也会有看透这种内部消耗的本质的时候。 …… 当天晚上,孟谨行在夏明翰的房间聊起这事,他思考再三,郑重地说:“夏叔,我希望能留在示范区工作,把招商这块工作脱出来。” 夏明翰蹙着眉道:“这件事,从长计议吧。倒是小方提到的产业结构问题提醒了我,长丰脱贫这件事刻不容缓,如何使短期经济目标与远期经济目标结合,产业结构布局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孟谨行从夏明翰要将凤山镇与示范区合并申报市级开发区这件事上,就已经感受到夏明翰远不同于肖云山的工作作风。 此刻听他特意提起产业结构问题,并着重强调短远期目标的结合,他不禁开始担心,夏明翰是不是也想在这个布满大山与原始森林的县城,大力推动房产开发来带动经济在短期内快速提升? 官场上常说一个领导一个作风,一任领导一任思路,难道夏明翰也要落入俗套,来个产业规划大调整? 夏明翰审视孟谨行道:“你来长丰的ri子说短也不短了,关于这个问题,有没有深入思考过?” 第170章一体两翼 夏明翰问的这个问题,其实在孟谨行初任筹建办主任的时候,就与肖云山在县招长谈过。 当时的肖云山在孟谨行心里是一位值得跟从与信赖的领导,他把自己对桑榆旅游示范区未来的产业设想都作了充分的阐述,希望能得到县委的充分认同,并得以最后付诸实施。 然而,短短两个月,长丰发生一系列问题,肖云山离任,孟谨行的设想早就被束之高阁。 旧事重提,加之白天会议之上翁灿辉与方天岳在产业结构一事上的一唱一和,孟谨行在没有确定夏明翰的真实态度前,再不想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 “有考虑过,但不够深入。”他回答道。 “咱俩现在反正是随便聊,不深入也没关系。”夏明翰说,“产业结构的设置是件关系到未来经济走向的大事,本来就不是我们拍拍脑袋,头脑发下昏就可以定下的。所以,不妨先来个抛砖引玉,你说呢?” 孟谨行心头一动。 夏明翰这是在告诉他,不必过于介意白天会上的情形,一项地方政策的出台,是需要进过多方反复论证,甚至是争论、彼此妥协,才能一步步确定下来,翁灿辉与方天岳只是亮出了他们的观点,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发出新的声音。 人就怕钻牛角尖,想通这一点,他心情顿时松快许多。 于是,他整理思路,把他对旅游示范区的产业规划设想,简要地向夏明翰做了一个汇报。 夏明翰边听边记,听到认同处不时点点头,他认真的态度给了孟谨行莫大的鼓舞。 “嗯……我来总结一下。”夏明翰听完后站起来,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拿着笔轻轻挥动,“在你整个设想中,旅游作为一个远期经济目标,其意义在于带动全区群众共同致富;借助凤山镇自身的地理优势开展种植、养殖等农林渔副业特sè产业,是区域经济发展的中期目标,目的是培养当地群众创业脱贫;以大山为依托开发矿业资源,引进国内外资金进行矿产开发也是中期目标,目标是为长丰经济起飞作准备。是不是这个意思?” 孟谨行点点头。 “那么短期目标呢?”夏明翰看着他问。 孟谨行淡然一笑,“短期目标已经不用说了,现在大部分地区与我们当地的干部,都已经把目光瞄到这上面了,区别只在于我们能不能培育出这样一个市场来吸引投资商。”他双唇轻轻抿了抿说,“挣快钱也是要讲地域的。对于长丰这样一个靠扶贫资金、救济款过ri子的贫困县来说,房地产开发会是一把双刃剑。” “为什么这样说?”夏明翰站在孟谨行面前低头问。 孟谨行道:“第一,长丰年人均收入不足600元,不要说尚能温饱的城镇居民,就是做点小生意的生意人,又有几个能消费住房这样的大宗商品?” “第二,明知没有市场,却还要坚持来这里投资开发房地产,难道那些刚刚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商人们,都是一心为公的慈善家?” “第三,土地是卖出去了,如果项目因为滞销像南海岛楼市崩盘一样,形成大量烂尾楼,擦屁股动用的还是财政资金,又何谈短期经济提升?” 夏明翰抱臂胸前,在房间内踱着步,不时看看孟谨行。 他认同孟谨行的观点,但是,推进城乡一体化是一条必走之路,如何解决政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让长丰经济走出困境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孟谨行这时候说了一句话:“夏叔,如果你我都下个大决心,愿意在长丰待五年以上,那么,我相信长丰可以在我们手里有一个长足发展!” 夏明翰大为震动。 无论个人出发点是为公为私,没有一个坐在位置上的干部不想干出点成绩来,但区别在于,为公的人即使干出一点小成绩有了升迁的机会,也可能会选择放弃升迁而把曾经制定的目标完成,而为私的人不用说,有了跳板自然要以开拓新政绩为首要。 夏明翰从孟谨行的这句邀约中看到了孟谨行的远大抱负。 为官一任,造福百姓。 夏明翰的心里也涌起了豪气。 曾几何时,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扔下笔杆走进干部队伍,希望可以用一腔热血做一名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干部。 这么多年下来,现实磨圆了他的棱角,很多初衷都被埋进心底深处。 甚至很多时候,他已经渐渐习惯于充当一名旁观者。 但就是孟谨行这句看似透着些许无奈的话,一下勾起了他年轻时期的梦想,他很愿意与孟谨行这个年轻人一起,在长丰描画一副全新的蓝图! 他朝着孟谨行深深地看了一眼,坚定而有力地说:“我俩一言为定,不把长丰的贫困帽子摘掉,就不离开长丰!” 孟谨行咧嘴而笑,仿佛感觉到自己临近毕业时那种要大干一番、豪气干云的心情。 夏明翰指指孟谨行道:“我懂你的意思,房地产不是不搞,但必须找准时机,寻找一个合适的宣传途径把具有长远眼光和资金实力的开发商吸引进来,而不是把那些只图短期获利的人引来毁掉市场。” 孟谨行嘿嘿笑道:“夏叔总结得更透彻。” “说你好,你就拍上马屁了!”夏明翰笑道,“你啊,是有保留,不肯深入展开。燕大经济系的高材生,不应该只能想到这个程度,在你心里实际是早有了成型方案的,我没说错吧?” 孟谨行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最初跟肖书记谈过初步设想,他也很感兴趣,可惜后来没了下文,我虽然做了进一步修正,也只能让它蒙尘了。” “我把自己下半辈子跟你捆一起了,你还不和我深入细说?”夏明翰调侃着问。 孟谨行微笑点头,“我要说得不对,您补充。” 夏明翰抬抬手,催他快说。 “确切来说,这是一个一体两翼的战略构想。” “一体两翼?” “对。以现有的行政村为单位推行扶贫开发,此为一体。”孟谨行说,“大力发展旅游经济,逐步推进城市化发展,此为两翼。” “也就是说,以旅游经济和城市化改造为扶贫开发保驾护航?” “可以这么说。但是,这只是一个大框架。”孟谨行捋捋眉说,“我通过这段时间的基层工作发现,脱贫,在很大程度上首先要做的是改变观念,改变观念的关键是人的改变。所以,针对一体,有三改,针对两翼有三基。” “三改三基?”夏明翰越来越感兴趣,“这又是什么?” “三改是通过产业化培训、劳动力培训、信息培训,达到的就业思想转变……” 夏明翰愣了一下,打断道:“前两个好理解,最后一个和扶贫有关系吗?” 孟谨行笑问:“您在省委工作时,办公已经电脑化了吧?” 夏明翰点了点头。 “但是,申城没有,长丰没有,农村更没有!”孟谨行说,“那么这种没有代表了什么?落后!未来的世界是个信息爆炸的世界,谁在信息速度上掌握主动,谁就能站在行业的前列。我们现在不可能将电脑普及到基层,但我们可以成立相关的机构采集信息,为我们的经济发展服务,可以培训各类从业人员具备信息收集意识,主动寻找市场亮点。” “有道理,有道理!”夏明翰击掌赞道,“那么针对两翼的三基呢?” “基础设施建设,基本教育覆盖,基本福利保障。”孟谨行说。 听到这三点,夏明翰态度没有先前的兴奋,反而有了一丝沉重,“基础设施建设是开发的前提,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教育覆盖与福利保障,这两大块,二十年的远期目标只怕都不容易达到啊!” 孟谨行嘿嘿笑道:“华西村能做到,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到?” 夏明翰一震,继而指着孟谨行道:“我看出来了,你小子野心不小!” 孟谨行一吐心中所想,不知不觉间胸中也已经是热血沸腾,听夏明翰调侃自己,也抛开了上下级之间的拘束,玩笑道:“就算我有野心吧,您到底干不干?” “嘿,开始威胁我了?”夏明翰拿笔记本在孟谨行头上拍了一下,随即大声道,“干!” 俩人相视而笑。 直到回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孟谨行的心情还是处于一种大战进入备战的亢奋状态中。 把桑榆旅游示范区建成像华西村那样的天下第一区,是他内心深处一个隐秘的愿望,今天当这个愿望终于找到一个具有强烈共鸣的同伴时,他的那种激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在床上躺了仅仅不到五分钟,他就披衣起床,到书桌前打开台灯,铺纸奋笔疾书。 他要把他这个一体两翼的战略设想规划得更细致,更全面,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他和夏明翰五年内让长丰跨上一个大台阶的设想得以实现! 98年二月末的这天,长丰县招的两个房间都彻夜亮着灯,县委书记夏明翰和桑榆旅游示范区筹建办主任孟谨行的身影,整晚映在各自的窗玻璃上,时而伏案疾书,时而托腮沉思…… 第171章像,真像 夏明翰因为孟谨行的建议而涌起的满腔热情,第二天东方初晓的时候,就逐渐平静下来. 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 夏明翰知道要真正落实一体两翼的思路,他首先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县委县zhèngfu内部的不同声音,还要面临来自市委市zhèngfu的压力。 尽管,这个战略设想符合葛云状的旅游兴市思路,却与翁灿辉以房地产为主展开大招商的想法相悖,要在夹缝中寻求突破,磨合的过程必定是漫长而痛苦的。 但是时不我与,等也不是可取之途。 他选择投石问路的方式,准备先试试常委们的态度,当然,这之前,他首先与姜德才、邝阳、章广生、钟敏秀几位排位靠前的常委先进行了逐一沟通,对他们的态度先有了一个底,然后才在常委会上提出了翁灿辉在凤山镇提出的产业结构问题。 邝阳、钟敏秀的意见虽然不及孟谨行的战略设想来得全面,但他俩的核心意思也是以发展旅游为主体,其他的经济形势必须根据长丰实情进行选择xing引入。 姜德才则大力赞成方天岳搞土地经济的设想,提倡掀起基本建设来换取长丰经济的大飞跃,对于一切难以短期体现经济效益的产业模式,他都采取否定态度。即使是已经设立的桑榆旅游示范区,在他看来也应该房地产开发为主,旅游为辅。 章广生很圆滑,认为无论哪种形式,都应符合市委市zhèngfu的战略布局,只要是市里批准同意的产业形式,他都无条件服从,并会积极传达落实到各级司法机关,组织深入学习贯彻,切实为经济建设提供有力的司法保障。 这几位的态度反映到常委会上,立刻形成旗帜鲜明的三派力量,夏明翰一下摸清了自己未来的搭档们都处于怎样一个团体之中,各派的强弱力量也一览无余。 既然是试探xing的讨论,夏明翰没有对任何一派予以支持,也始终没有亮出自己的态度,而是传达了翁灿辉在下湾的指示,把示范区与凤山镇合并、孟谨行身上担子过重的问题先行抛了出来,建议尽快将合并报告上报,同时由方天岳和孟谨行各自拿出一个产业规划来,以此来确定下一步有关二人任职方向的讨论。 …… 夏明翰在县委不动声sè推进工作的时候,孟谨行与从省城回来的陈运来,正陪着西大重金属污染防治实验室的童凯教授、省一院流行病学专家张洋教授、省环保局污染防治所所长尤冬、邬晓波等专家学者,在大凤山药材种植基地召开现场讨论会。 “……近十年来,土壤微生物与土壤重金属污染之间的关系,已成为国内外学术界研究的一个热点课题,而镉污染对土壤微生物生物量、微生物活xing、群落结构影响的研究,还处在起步阶段……” 专家们的讨论相当热烈,对于当地zhèngfu高度重视这项研究工作更是给出了高度评价。 在经过连续两天的现场察看、走访,读取市环保局最近一个时期的检测数据,并展开专题讨论后,西大重金属污染防治实验室、省一院当场拍板,联合无极草堂、运来药业共同成立大凤山镉污染防治研究基地,从环境、疾病两方面重点研究对镉污染的治理。 尤冬在会上表示,省环保局将提供专项研究基金,推动这项工作的进行,并将于研究基地成立后,推荐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 雷云谣作为报道该次会议的记者,连续两天跟踪采访,吃住在大凤山。 曲素素在写下深刻悔过书后,于被监察局请去24小时后回单位上班,并在大凤山镉污染防治讨论会前,请来了市电视台的记者进行专题报道,算是用一种将功补过的方式,从侧面向孟谨行表达她的歉意。 来采访的电视台记者,正是那天在下湾主持奠基礼,结果回去就感冒的白云。 虽为同行,雷云谣却很排斥白云,俩人全程无交流。 会议结束后,陈运来、邬晓波在长丰香韵楼设宴,宴请与会的专家、领导和记者,以及个别青坪村的村民代表。 席间,白云数次来向孟谨行敬酒,都被雷云谣板着脸挡了,令白云极为尴尬。 回到县招后,孟谨行刮着她的鼻子取笑,“我是不是应该理解为你吃醋?” “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雷云谣翻翻白眼,“你一副小老头打扮,与人家身边那些达官贵人能比吗?” “呵,那你是妒忌人家?”他笑。 “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讨厌的家伙?”雷云谣生气地瞪他,“不帮我就算了,还老这样揶揄我!” 孟谨行把她搂到怀里,低声说:“我是想帮你,傻瓜!” “这是帮的样子吗?” “怎么不是?”他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她,但在公开场合她却保持了基本的礼仪,而你明显带有敌意的表达方式,恰恰又从侧面衬托了她比你得体的一面……” 他还没说完,雷云谣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涨红着脸,怒目圆睁,“我就知道,狐狸jing到哪里都不忘记勾引人!” 孟谨行一阵犯晕,“哎,哎……咱冷静,好不好?”他站起来扳住她的肩膀,俯视着她的眼睛,“搞得像头小刺猬似的,见人就扎,你的聪明都跑哪儿去了?就不会动脑筋想想,我这是不是为你好?” 雷云谣嘟着嘴,兀自生气,别过头不理他。 他笑了笑,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过来面对自己,“真是个不讲理的小笨蛋!”说完便一口啃了下去,她吃痛惊呼,继而长舌侵入掠上她的香舌,又是一番纠缠。 荒了好些ri子,雷云谣难得送上门来,孟谨行也懒得再教她那些人前修养一类的事,先把饥荒填了再说。 吃干抹净了,雷云谣也乖了,主动跟他聊起了白云。 “……你是不知道啊,我当时一看到这情况就懵了!”她的表情极度夸张,“大白天在办公室啊,她就这么畅着怀坐在翁灿辉的大腿上,嘴里还问什么她跟雅沁哪个更棒,真是要多贱有多贱!” 孟谨行一度以为,翁灿辉是真心喜欢邬雅沁,没想到也不过是一场戏。 “怎么啦,发什么呆?”雷云谣问。 他忙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翁灿辉看见你了吗?” “没有。”她摇头,一脸的恶心表情,“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怕跟你做这事吗?就是当初看见他俩这样子给恶心的!” “你没告诉你爸或你哥?”他问。 “说什么说啊?”她不屑地回他,“现在有几个男人不是吃碗里看锅里,翁灿辉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我管他外面三妻六妾的!说不定,邬雅沁心里也有数,要不当初她为什么一直死活不肯答应嫁她呢?” 孟谨行的眉毛颤了一下,“雅沁和你妈关系很好,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单身?” “你不知道啊?”雷云谣瞟他一眼,“她在英国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长得很帅,家世背景也非常好,可惜,滑雪出意外死了……” 她忽然坐起来正对着孟谨行,用手撩开他的头发,仔细看着他的眉眼说:“像,真像!” 孟谨行心忽然一沉,“像什么?” 她重新靠回他怀里,“我看过那男人的照片,眉眼跟你很像。我说呢,第一次见你时觉得眼熟,原来是这个原因!” 孟谨行如坠冰窖。 “怎么回事,你的手越来越凉啊?”雷云谣正来回翻着他的手,嘟囔了一声,拉起被子一直盖到他的脖子下,“哎,不聊了,睡觉!” 灯,关了。 孟谨行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觉得心绞成一团,很痛很痛。 …… 由于县委考虑将凤山镇并入示范区,筹建办搬迁一事被要求暂缓,本来都已经打包好的办公家具和办公用品又重新归位,楚远又是少不了一番抱怨。 孟谨行与他下乡视察小水电站的建设回来,刚上楼,就看见汤蓓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穿一套崭新的工作服,齐齐整整,头发也恢复了天然的黑sè,一脸的浓妆洗尽,倒有几分素美。 “进来吧。”孟谨行开了门,对还站在门外的汤蓓说。 汤蓓走进来,直接在凳子上坐下,二郎腿跷得老高,可见穿正了衣服,不代表心也归了正位。 孟谨行拿起桌上的回型针扔到她膝盖上,她跳了一下,朝孟谨行瞟一眼,歪着嘴把腿放下来的同时,嘟囔道:“事儿妈,规矩真多!” 孟谨行暗道,有你哭的,小丫头! 他从身后的橱里取了一叠账页出来,推到汤蓓面前,“自己看看。” 汤蓓浑不吝地拿过账页,偏着头吊儿郎当地翻看,只看了两页,她的脸就变得惨白,薄薄的嘴唇不停打着颤,说话也不利索了,“主……主任……你,你从……哪儿……搞,搞,搞来……这些?” 孟谨行表情严肃地看着她道:“你是会计,学过会计法,做假账什么后果,应该不用我教你,是不是?” 第172章计收汤蓓 汤蓓拿着那些账页,心慌得掉了底,身体像筛糠. 自从梅云被抓以后,家里所有的账户被冻结,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查抄,除了她的工资收入,她再没有别的经济来源。 先别说她从小大手大脚花惯了钱,就是想让母亲梅云少判几年也是得花大钱才行,尤其贾家父子胃口大得吓人,三五万交到他们手里,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她那点工资那里够填那无底洞的? 想来想去,她只能从一办一局过去陶斯亮留下来的小金库上打主意。 在她看来,小金库本来就没有正式走账,单位内部知道这个小金库的,除了已进京工作的陶斯亮,就是她和郑三炮的老婆何章花了。 反正小金库的钱和账都是她一手过,现在陶斯亮走了,何章花被抓了,她想怎么使这钱都成。 但她没想到孟谨行竟然能拿出账页来! 这要是报了jing,她可就完了,还说什么把母亲捞出来? 她想着想着就恨上了赵涛! 说什么孟谨行会帮她,是为了她好,天下乌鸦一般黑,孟谨行只不过是换个方法整治她罢了! 男人,一个当官的男人能要什么? 权?钱?女人的身体? 权,她没有;钱,她现在也没有;能给的,也就这破烂身体了! 反正横竖已经是不干净了,关键时刻能救自己过这关就成! 这么一想,她豁出去了,身体也不抖了,放下账页到门口一下关了门。 孟谨行一直静静看着汤蓓的反应,见她把门关上,立刻jing觉起来,皱着眉道:“我的规矩是开门谈工作,你不知道?” 汤蓓抬手撩一下自己颈后的长发的小馒头往前一耸,一边解着上衣扣子,一边就朝他扭过来,对他所说的话却置若罔闻。 “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孟谨行正sè道,“汤蓓,你实在是对不起赵涛对你的一片心!” 汤蓓媚眼如丝,舌尖tian了tian香唇,靠到孟谨行肩上,做作道:“头儿,这会儿说赵涛有意思吗?只要你肯放过我,我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保证让你舒服!” 孟谨行肩膀一塌,她陡然整个人搭了个空,差点撞在桌上。 孟谨行上下打量着汤蓓,极为不屑地说:“矮个子、单眼皮、飞机场、小屁股,你觉得我没见过女人吗,要你这具身体来干吗?” 汤蓓的笑容僵在脸上,瞬间又转化为愤怒。 孟谨行嘴角一牵露出冷笑,更加刺激了她的神经,“哗啦”一声拉开衣服,露出肉sè的海绵胸罩,恶狠狠地盯着孟谨行道:“我们鱼死网破!我现在只要到门口高喊你强暴我,不出半小时,纪委的人就会把你抓走!” 孟谨行哈哈大笑着拍手,“你以为演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从你进门开始到现在,我们说的每一句话,这里都录了下来,我倒真不介意纪委的同志跟我谈话。” 汤蓓一下跌坐在地上,脸如死灰,泪水决堤而出,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孟谨行这才正sè道:“站起来把衣服穿好,坐下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她没有马上站起来,但手已经开始把衣服扣子一个个扣起来。 孟谨行等她扣完扣子,过去一把将她拉起,然后去打开门,回来指着自己对面的凳子道:“坐下。” 汤蓓耷拉着脑袋坐了下来。 “小金库原本一共有多少钱?” “十万。” “现在剩多少?” 汤蓓的身体急剧颤抖,牙齿将嘴唇一下咬出血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一分都没了?”孟谨行追问了一句。 她犹豫着点了点头,乞求地看着孟谨行,哽咽道:“我自己一分没用过!” “那这钱哪里去了?” “都给了贾巍。” “为什么给他?” “他说可以让我妈少判点,这些钱是去打点关系的。” “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话吗?” 一听要证据,汤蓓哭得更狠了,头摇得像拨lang鼓。 孟谨行站起来走了一圈,说:“你不能再留在财务股。” “不要,头儿!”汤蓓双膝一软,直接就跪了下来,“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她掩面长泣。 孟谨行再度把她拖起来,“去小丰的一股。我们要在雁荡常设一个招商机构,我把你调那里去工作,如果你能成功引进两到三个项目,所得的奖金应该可以把小金库的钱还上。” 汤蓓忘了哭泣,不敢相信地看着孟谨行,“头儿,你说的是真的?” 孟谨行点下头。 她一下擦了眼泪,举起手来就发誓,被孟谨行拦住,“发誓就免了。你记住,走正道,不要让赵涛一番心思白费!如果你再犯这种错,我一定把你送监狱去!” 汤蓓狠狠点头头,哽咽道:“我再不敢了!”但她随即又期艾地看着孟谨行问,“那我妈?” “你妈能不能少判,取决于她自己。”他看她一眼,“据我所知,她到现在还有很多事情不肯说。” “我去劝她。”她立刻说,“她会听我的。” “行,我会跟纪委何书记反映,让他安排你们见面。” “真的?”汤蓓眼里放出光。 孟谨行道:“你很爱你老妈儿?” 汤蓓吸了一下鼻子,“她虽然算不上称职,但是老汉儿死后,她为了不让我受委屈,一直不肯再嫁人。她跟着郑三炮,一开始就是喝醉被强占的,再后来又被他硬拖下水,慢慢的,有些事情……” 孟谨行听她说起家事,心生感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很多事情外因只是起到催化作用,关键还是人本身所具有的内因——本质。 汤蓓擦干眼泪走了出去,楚远正好走了进来,不时回头瞧一眼拖沓着离去的娇小背影,再冲着孟谨行问:“你剋她了?” “我想进行一次内部人事调整,要把她调离财务,不愿意就成这样了。”孟谨行笑笑,把桌上的账页、录音笔一起放回抽屉,“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跟你商量。” “哦,你指示就是了。”楚远坐下说。 “我想以筹建办的名义,申请麻岭隧道修建工程。” 楚远一愣,“这事儿不归我们管吧?” 孟谨行点下头,“我知道。所以这个申请怎么写,要推敲。” “你想干吗?”楚远问。 “重建一条公路的投资是巨大的,每公里要铺进去的钱就要数十万。但是,如果能把让麻岭隧道重新利用起来,我们就可以省下上亿的投资,这本账,相信谁都会算!”孟谨行说。 楚远道:“话是这么说,但建新路我们可以选择省上已经同意的四自公路,灵活自主权在我们手里。修建麻岭隧道,得省交通厅点头啊,连市里都作不了主!” “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孟谨行道,“相比动辄上亿元的资金投入,如果能够省下这笔巨额资金,县市两级党委zhè应该支持我们这么做,你说呢?” “这倒是。”楚远想了想说,“我下去后,开会商量一下,然后把报告整出来,你审一下,我们再报?” 孟谨行摆下手说,“先别急着打报告。我的看法是,你先与县市两级的交通部门接触一下,摸摸他们的看法,最好是请他们给出出主意,那样一来,我们的报告才能更有的放矢。” “这办法好!”楚远说着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这人最不会和人打交道了,我去接触,别回头反倒让我给搞砸了!” 孟谨行呵呵笑起来,“拉徐旸一起去不就是了?” “也对哈!”楚远立刻笑了,“那小子猴儿似的,干这个拿手。” 孟谨行笑着指指他,“小心他听见了踹你!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噢,这事有点严重。”楚远立刻正sè了,“县国土局发了份文件,大意是任何土地出让不得带有附加条件。” 孟谨行一愣。 他原来料想,蒋松林在史云海身上没有得逞,应该很快会来找自己,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对手,人家直接给你来文件,用阳谋将死你。 他撇撇嘴道:“这事情,你先和云海商量,仔细学习学习和这两块地有关的各类文件,然后我们再讨论。一天时间够不够?” “应该够。”楚远站了起来,“我下去了。” 孟谨行点头。 他相信,史云海对政策驾轻就熟的本事,对付蒋松林这一招,应该绰绰有余。 九点一过,他的办公室就热闹起来,人进人出,来拜访的各类商人都有,而桌上的电话铃更是此起彼伏,基本没有断的时候。 这种忙碌,从年后基本没断过,他只要在办公室,就分身乏术。 中间,徐旸也来了一趟,将无极基金资助的矿厂工人名单和协议拿来让他过目签字,又说老邹头昨天带领青坪村的人做了面锦旗送到筹建办,没遇上孟谨行,遗憾着回去,临走时村民非留了两箩筐的山货。 孟谨行笑着让徐旸把山货都发给工作人员。 多的小插曲带过不提。 就在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周国富带着助手出现在孟谨行的办公室。 第173章谓我何求 周国富是冲着青坪的钨矿来的. 孟谨行去葛家见家长的那天,与葛云状在书房聊到基层工作问题时,说到青坪钨矿的事。 葛云状早年在长丰山区待过一段时间,知道下湾一带曾于七十年代由集体开采过钨矿,八十年代初停采,下湾就成了采石场。 孟谨行提到青坪可能有矿脉,他觉得可能xing非常高,一次周国富拜访他的时候,他说起了此事,并表示青坪有家选矿厂正好要扩股,周国富不妨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周国富道明来意,孟谨行却没有立刻表态。 在燕京与同学聚餐的那天晚上,孟谨行虽然心绪不佳,但也并非头脑一片模糊。 当时在座有位在国土资源部矿产开发司工作的同学,孟谨行就钨矿一事与他聊了不短的时间,就是这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得到了两大信息。 第一,矿产司马上要对矿采开发权进行改革,文件已经到了最后讨论阶段,年内就会公布,并在全国六个省份进行试点。 第二,钨矿开采的环境保护问题不容忽视,其涉及的问题不仅仅是冶炼造就的废渣废水,还有大量的乱采滥挖现象所造成的山体滑坡等问题。 这两条信息,正是第二条引发了第一条的出台。 童凯等专家在青坪期间,他专门为此事向他们求教,得出的结论令他目瞪口呆。 专家们认为,要想污染不发生,在目前国内普遍低下的稀土开发技术水平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关闭矿厂封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钨矿开采所造成的环境问题如果不提前重视,那将是一种与子孙抢资源的行为。 这个结论一下令他陷进左右为难的境地。 明知有矿脉不进行开发,远的来说,来自市县各级的压力可想而知,一体两翼的构想也会折去一翼,近的来说,矿厂欠下的巨额赔偿问题成了一纸空文。 如果坚持开采,那么,技术问题不解决就意味着用后代子孙的健康换取今天的金钱,绝对是杀鸡取卵的行为,他等于是做了一件换汤不换药的事情。 短短三四天,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并向夏明翰汇报的时候,周国富突然到访提出投资毛氏矿厂,让他颇感犹豫。 周国富从孟谨行的迟疑上看出了问题,颇为宽厚地笑道:“如果这事让你为难,我们可以按长丰县制订的要求,坐下来慢慢谈。” 孟谨行知道周国富理解错误,以为他是想坐地起价。 于是,笑笑说:“周叔误会了。我前些天去了趟燕京,了解到一些过去不了解的情况,由此知道钨矿开采背后涉及的环境保护问题非常突出。不瞒您说,毛氏矿厂之所以要转型扩股,也是因为污染导致的逼不得已之举。” “呵呵,谨行,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周国富大声笑道,“全国那么多的大山,大小钨不计其数矿,也没听说哪个城市因为钨矿而出现大问题吧?” 孟谨行的瞳孔一下收紧,正sè道:“周叔,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以此跟你抬高投资目标。如果你觉得我的话危言耸听,不妨在我们正式谈之前,您去国内的钨矿产地走一圈,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说,存在大量森林被滥砍、水土流失、河水污染等等问题。” 周国富没想到他如此严肃地看待这个问题,立即觉得有几分尴尬,干笑道:“国家允许开采,就证明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就算有你说的这种情况,那应该也是极个别的存在,不能一概而论对吧?” 孟谨行却道:“据我所知,国家已经就此在酝酿新的矿产开发管理政策,就是针对钨矿开发的乱象而来。所以,这不是问题大不大,而是在区域利益面前,基层有多少人肯把现状反映上去的问题。” 周国富表情有点僵。 他本以为,既然是葛云状跟他主动提到这件事,应该已经和孟谨行达成了一致,他只要来亮个相,把事情定下来,后面就可以让手下人来处理投资事宜了。 没想到,孟谨行突然抛出这个环保问题来,究竟用意何在? 周国富以他自己的思维揣测孟谨行的动机,孟谨行则从自己的书橱里找出两本杂志递给周国富,“周叔,如果你真有意投资毛氏矿厂,建议你先看看这两本学术杂志。” 周国富接过杂志,发现都是国外的学术刊物,立刻笑道:“你欺负我大老粗啊,这些蝌蚪文,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孟谨行指指周国富的助理,“交给你助理解决翻译问题嘛,你是做大生意的,公司里这样的人才肯定不少。” 周国富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将杂志交给助理,看着孟谨行道:“我呢,做生意喜欢爽气,这跟我当兵出身有很大关系。所以,谨行,你给叔一句话,这个矿,你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周国富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态度,让孟谨行很是头疼。 “眼下不能决定。”他打起了太极,“我需要向县委县zhèngfu请示,另外,省地勘院的最终报告还没有出来,到底是不是真有矿脉,也没有最后认定。” 周国富轻哼一声道:“谨行,你不实在啊!要不是老葛跟我说,毛氏矿厂要搞扩股开钨矿,我会跑来问你吗?你不会又是想把这个生意给创天留着吧?” 孟谨行没想到周国富竟然会有这样的理解。 他摇摇头道:“周叔,我年轻,经验浅,才导致没有作充分深入全面评估的情况下,把矿脉一事向上作了汇报。所以,这事怪我!但眼下,我真是认为开矿一事需要从长计议,而不是想把肥肉留着给谁吃,还请你能体谅。不管怎么说,咱挣钱不能把后代的健康一起挣了吧?” 听孟谨行话说到这份上,周国富知道今天这事不用再谈了,当即假笑着告辞,还让孟谨行不必为此事介怀。 但是一下楼,他就直接打了葛云状的电话。 孟谨行意识到,这件事必须马上向夏明翰汇报,也必须向葛云状作出说明。 他也在周国富离开的第一时间,挂了胡云舒的电话,但胡云舒很快告诉他,葛云状在通电话,让他晚些再打过来。 他只好先向夏明翰作汇报。 夏明翰在电话那头长时间没有出声,孟谨行这边则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太疏忽大意,一心只想着合理解决毛氏矿厂的问题,却忽视了更重要的长远问题。 他想起肖云山当时在凤山说的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要换个壳污染继续发生”,可见,在大问题面前,一个人的经历与经验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肖云山无论出于怎样的心理说的这句话,都足以证明他比起肖云山还差了许多火候。 夏明翰足足思考了十来分钟,才简短地说:“我知道了,这事先放放吧。” 没有任何态度,夏明翰挂了电话,孟谨行一颗心七上八下,再度打了胡云舒电话,这次,胡云舒把手机交给了葛云状。 孟谨行实话实说,把自己所了解的信息,以及专家的建议,和他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都一一向葛云状做了汇报。 葛云状听完就说:“这事我知道了,老周给我打过电话。你也不必焦虑,等报告出来,由你们县里先拿出个意见来再说。” 两个电话打出去,他只是获得一个亮出自己态度的机会,至于结果,缥缈难测。 他沮丧不已,打电话找蔡匡正一起喝酒。 广汉二楼,烟雾袅袅,孟谨行与蔡匡正面前的桌上,火锅汤底翻滚出一个个红sè的泡泡。 “……这么可怕?”蔡匡正听完孟谨行的话,张着嘴,一块肺片夹在筷上忘了放进去。 孟谨行点着头道:“镉污染就是放在眼前的例子,这种危害xing不在于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居安如果不思危,等到了那天,老百姓会指着脊梁骨骂我。” “就怕这种事,你一个人顶不住!”蔡匡正道,“翁老板天天大会小会在喊大招商,就差全城总动员了。青坪发现这么个宝藏,他肯放过?他要肯,我蔡字倒着写!” “我就是为这愁!”孟谨行道,“长丰穷久了,老百姓穷怕了,有机会赚钱,没几个人肯放过这机会。我跟他们说二三十年后可能会因为今天的行为后悔,你看连周国富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都不以为然,更何况大山里的老百姓?毛氏矿厂要不是因为我们去查封,青坪人虽然觉得那些污水有影响,但谁会知道搞不好还能在许多年后要他们的命?” 他长叹着把一杯酒倒进嘴里,“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 蔡匡正无言地帮他倒满酒杯,然后举起杯子又与他对饮了一杯。 孟谨行一杯接一杯喝着酒,沉默着再不说一句话,工作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思想与现实的激烈对撞,给他带来的像大山一样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也让他举步维艰,他甚至觉得为什么不能做个短视的人,先把眼前顾好? 晚上九点,他被蔡匡正背回县招,倒在床上。 第174章轩然大波 “简直是猪头!” 翁灿辉将省地勘院的报告重重地掷到夏明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到底是不是用脑子想问题的,嗯?如此白纸黑字写在上面,五万吨以上的储量,同时还伴有其他多种有sè金属!夏明翰,这就是钱,你懂不懂?” 省地勘院的报告出来后,孟谨行写了一份长达一万多字的报告,从西方国家禁止在本国开采钨矿,讲到国内一些钨矿开采所引起的环境问题,向县委县zhèngfu阐述现阶段在技术保障跟不上的情况下,不适合跟风上马钨矿项目。 长丰县委常委会议讨论了孟谨行这份万字报告,几乎一边倒地对孟谨行提出了激烈的批评,包括邝阳在内,许多过去一直支持孟谨行的一些常委,都没法儿理解孟谨行这一举动。 只有夏明翰与钟敏秀竭力支持孟谨行的建议。 终,夏明翰强行以自己县委县zhèngfu一把手的身份,压下了毛氏矿厂扩股开采钨矿的动议。 会议一散就有人给翁灿辉打了电话。 同一时间,施莉莉和毛氏矿厂的工人们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一起涌到筹建办,砸了孟谨行的办公室,大骂孟谨行欺骗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实质是想倒卖钨矿。 翁灿辉由此一个电话把夏明翰召到自己办公室,有了开头的一顿臭骂。 夏明翰自从担任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后,虽然省委个别领导对他相当有看法,但当了面说话也都是chun风化雨,更不要说下面地市的市(厅)级干部,级别虽不如他,态度却表现出对他手中权力的足够恭敬。 像今天翁灿辉这样当面指着鼻子骂猪头,就算他没当处长前也是绝无仅有,他不自禁生出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愤然。 “我当然知道这就是钱!但是,如果没有可靠的技术与设备做保障,几十年后,我们要为环境付出的代价就不仅仅是钱,还有子孙后代的生命!” 翁灿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仰头哈哈大笑,“我们国家从哪一年发现钨矿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让我想想……啊,20世纪初一名德国人发现的,对吧?30年代,华夏苏维埃银行,靠什么为我们的军队提供了大量的药品、盐巴和武器?靠卖钨砂换来的大洋!从那时候到现在多少年了?我们没有停止过开矿吧?国家在困难时期也是靠钨挽回大量外汇吧?几十年下来,听说过有谁被污染丧命?夏明翰啊,你不能因噎废食!” “不错,我们的确靠钨矿挽回过大量的财富,也使国家经济度过了一次次危机。但是,随着开采量越来越大,漫山遍野的废洞中大量的矿渣未被处理,生产出来的废水直排进入江河,化学品直接腐化草皮等等,这些问题你就能视而不见?”夏明翰并不相让,“问题是一步一步累积的,过去是因为技术问题、开采量小等等原因,这些问题没有暴露出来,但这些年,南方省屡屡暴发的矿污染,难道也不足以令我们重视吗?” 翁灿辉一下皱起眉。 南方省是钨矿大省,采钨已经有近百年历史,如果真如夏明翰所说采钨会造成诸多问题,那么南方省在近百年后暴发问题也不稀奇。 但是,南方省采钨已有那么长的历史,青坪这个矿是新矿,即使有问题,那也是在几十年甚至百年以后,那个时候,他和夏明翰之流早已经作古,哪还顾得了这些? 倒是眼下,长丰经济一直落后,间接拖垮了申城的经济总量,如果能把这个项目搞起来,不但长丰可以一举摘掉贫困的帽子,就是申城,也可以跟着来一次经济飞跃! 他沉下气,开始对夏明翰采取怀柔政策,“明翰啊,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到长丰,我也是举双手赞成,希望你能给长丰带来一些新气象的同时,你本人在仕途上也能更上一层楼!” 他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到夏明翰面前站定,“你今年38吧?小我一岁,说起来,该叫我一声大哥的!你想想,做大哥的会害自己兄弟吗?青坪的这个钨矿如果开出来,长丰经济不仅仅是翻身,而是翻番,你个人也可以由此成为经济强县的带头人!有了这样的荣誉,不出三年,你的事业就能向前迈上更高的台阶。” 说到这儿,他颇有深意地看夏明翰一眼,“你这次下来锻炼,背后的原因,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千万不要再一时意气,错过这么好的发展机会啊!” 夏明翰心里一阵冷笑。 孟谨行与他谈起麻岭隧道突水事件处理过程中,翁灿辉的种种表现时,他还不是很确信翁灿辉会说出那样的话,但今天他是真信了,信得很彻底!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了拉自己的茄克衫衣摆,不卑不亢地冲着夏明翰道:“我恳请市zhèngfu能对此事进行全面评估,邀请国内外专家进行充分论证后,再做出慎重的决定!在此之前,我作为长丰县委书记、代县长,绝不会同意这个项目盲目上马,还请市长能够理解。如果市zhèngfu一定要推行这个项目,那就请你先拆了我的职!” 他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翁灿辉的办公室。 翁灿辉在他身后火冒三丈地举起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夏明翰直接去市委找了葛云状。 到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葛云状对这件事的态度。 虽然在他来市zhèngfu之前,孟谨行打电话告诉他,毛氏矿厂工闹筹建办一事已得到暂时控制,但他还是感到一丝后怕,在这样一个上下都不理解他们的环境中,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坚持到底? 胡云舒进葛云状办公室通报后,把夏明翰领进书记办公室。 葛云状见到他就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直接到沙发边坐下,并朝夏明翰点头,让他过来谈。 “详细细节就不要说了,你们吵得那么大声,整个机关都该风闻了。”葛云状指指茶几上的烟,“你就说说,准备先怎么解决毛氏矿厂的赔偿问题吧!” 夏明翰一愣,没想到葛云状要抛开钨矿的事,他只好实说:“我来以前,谨行在电话里汇报,正在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具体解决方案还来不及讨论。” 葛云状沉着脸道:“孟谨行这小子就好干些不靠谱的事!” 夏明翰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打量葛云状。 葛云状道:“他年轻,考虑事情不全面,你可是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干部了,难道也不明白其中的厉害?” 夏明翰说不出话来。 自从那晚与孟谨行长聊后,他内心被点起了一把火,不知觉地跟着孟谨行的思维方式考虑问题,此刻被葛云状一点,他赫然。 葛云状叹口气道:“你去长丰,我是很放心的!我知道你为人正直,但又有工作方法,可以很好控制长丰的局面。孟谨行是匹良驹,但良驹在其成就为良驹之前,多数都是烈马,一个控制不好,马毁人亡!” 他看看夏明翰道:“钨矿的事,先搁置,时间可以为我们淡化一些矛盾,也可以让我们理清思路。毛氏矿厂赔偿的问题不能再拖,该打官司就打官司,哪怕由zhèngfu出面帮他们打都成,至少你得把态度亮出来,别让老百姓觉得我们在愚弄他们。打官司期间,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怎么让毛氏矿厂转产的问题,别再让这家厂子跟钨矿的事扯在一起!” “我明白了。”夏明翰应道,领导考虑问题果然有高人一筹的地方,一旦毛氏矿厂转产成功,钨矿开采就仅仅是zhèngfu决策问题,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牵老百姓的利益,成了一团乱麻。 但他又不无忧虑,“就怕,我想搁,市zhèngfu这边不让搁。” “这个就由我来跟灿辉谈吧。”葛云状道。 …… 同一时间,孟谨行在办公室里被施莉莉和工人们围着,走廊上蔡匡正带着jing察守着,防止意外发生。 此时的施莉莉和工人们站在了一条战壕上,怒斥孟谨行为什么不让开采钨矿,是不是想把钨矿卖给外来投资商,赚取更大的利益中饱私囊! 孟谨行哭笑不得,他的所有解释,连市县两级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领导们都不能理解,他又如何指望赚钱心切的施莉莉和工人们理解? 但是,再不理解,他也要解释,尽一切力量让他们明白为什么他反对这件事。 这是个痛苦的过程,他的解释一再被打断,工人们时不时愤怒地指着他鼻子吐口水。 一办一局的娘子军们站在门外,看到这样的情形,无数次想进来帮他,都被他制止。 蔡匡正期间接了一个电话,曾进来与他耳语,结果被工人们围着摔了手机,并与冲进来的jing察对峙,差点又将事情闹大,幸亏他与曹萍都有些身手,及时把双方分割开,才没有使事态进一步升级。 他不怕误解,就怕错误酿成,群情激愤之下,任何刺激xing的语言与行为都可能酿成惨剧,他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就在这团乱麻因为他当初草率宣布钨矿存在而变得无比胶着的时候,楚远举着手机拨开围在门口的人群冲了进来,指着电话对孟谨行大声说:“头儿,错了,全错了!” 第175章矿脉乌龙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楚远身上,孟谨行朝他挥挥手,“有什么事你和徐旸先讨论处理!” “不是,你先听听这电话!”楚远硬是把电话塞到他手里。 孟谨行狐疑地瞥他一眼,在工人们重新响起的责难声中,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他瞳孔放大,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孟谨行很快醒过神来,打开了手机的免提,对着话筒说:“对不起,秦主任,我没明白,请你再说一遍!” “孟主任,这个事情真的是非常抱歉!我们院因为人手紧张,临时借了地校的学生来整理报告,结果将两份报告弄乱了。事实上,你们区内的青坪并没有钨矿!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严肃处理了相关人员,院长也已经亲自打电话给你们翁市长和县委夏书记,稍晚一点,院里会出具一份道歉信给你们……” 屋内屋外的人都听到了这段对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尤其施莉莉和矿厂的工人们,忽然就像失了主心骨,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施莉莉当场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孟谨行合上手机还给楚远,然后对着工人们说:“让楚主任和大伙儿说说,我们为大家作的下一步打算吧!” 与蔡匡正喝酒后的第三天,史云海向孟谨行汇报仁和房产买地一事,孟谨行突然想到仲娟的家具厂,从而想起雁荡考察时曾不止一位家具企业老板给过他名片。 青坪有林场,种植多年生的花梨木,过去都是一些商人来林场收购,价格普遍很低。 在雁荡考察时,他了解到成品花梨木家具,单件都要上万,可见其中的利润之丰厚。 如果让毛氏矿厂转产,转型成为高档家具厂,利用青坪林场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进行互补,那么对毛氏矿厂来说,何尝不是一条新路? 但是,想比于钨矿的利益,他很清楚,一间家具厂肯定还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所以,在施莉莉和工人们刚来闹事的时候,他不适合把这个建议拿出来。 现在,既然钨矿已经不存在,那就不妨亮一下新思路。 楚远将情况一说,施莉莉立马不哭了,站起来看着孟谨行道:“头儿,你可不能再骗我们!” 曹萍走了进来,看着施莉莉道:“头儿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他起先建议你们开钨矿是因为不知道有那么多的后遗症,这根本不是什么骗不骗的问题!倒是你,地地道道的狼心狗肺,头儿费尽心思想盘活你们的公司,让你们不至于因为这次的事倒下,你却一门心思只为了钱,连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肯听,你到底是不是人?” 曹萍一向以老好人示人,深得一办一局娘子军的人心,这也是她头一次骂人,而且丝毫不留情面,施莉莉膛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有工人小声嘟囔,有钱不赚任谁都不相信嘛! 曹萍冷哼一声道:“你们也不是好东西!早知道你们这么不识好歹,当初头儿就不该带人去查矿厂,由得你们以后一个个痛死,看你们还有没有命挣钱?就是挣了钱也让你们没命花!” “哎,你这女干部怎么说话呢?”人群中有人不乐意了,“争取自己的权利,好像也是孟主任教我们的吧,我们要拿回赔偿,要挣钱难道还错了不成?” “我看你们根本就不需要赔偿!”曹萍不客气地说,“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和毛福生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他祸害你们,你们祸害后代!” 众人一下哑了。 孟谨行朝曹萍摇下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然后面对众人说:“我说过要帮你们拿回赔偿,就绝不会食言!下一步,示范区法治办会联系申城的律师,替你们集体提出民事诉讼,向毛氏矿厂索赔。” 施莉莉一听傻眼了,一把拉住孟谨行道:“头儿,你说过的,以股代赔,这事儿大伙儿也同意就此拉倒的!” 孟谨行看她一眼道:“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就是!” 施莉莉很不自然地强辩,“头儿,你可不要乱扣帽子!” 孟谨行朝门外的蔡匡正点了点头道:“蔡局,你来告诉她,刚刚你跟我耳语什么!” 蔡匡正从jing近二十年,几时被人围攻过?今天也算是他最窝囊的一回,心里一肚子火,直到这会儿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 “矿厂的兄弟们,你们太单纯了!”蔡匡正看都不看施莉莉,而是冲着那些工人说,“就在你们跟施莉莉来这里之前,她刚刚收了人家两百万把毛氏矿厂转手卖了!” “什么?” “怎么卖了?还卖了这么多!” “不是说这厂子不值钱吗?啷个卖到两百万?” 工人们炸开了锅。 孟谨行大声道:“大家静一静,听蔡局讲完!” “大家很惊奇是吗?”蔡匡正道,“因为她告诉对方这里有钨矿,那位南方来的老板才答应两百万买她的厂子!她前脚谈好生意,后脚听说钨矿开采暂时搁置,要进行环保论证后才能确定,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就鼓动你们和她一起来闹事。” 蔡匡正扫了众人一眼问:“她是不是跟你们说,闹得越大越好?只有闹大了,上面才会重视?” “是哦!”立刻就有人响应,“她就是啷个说的!” 施莉莉恼羞成怒,对说话的人怒目相向,“你个瓜娃子,脑壳进水啦!” 蔡匡正转头对门外的jing察说:“施莉莉挑唆群众寻衅滋事,立刻拘留!” 一名女jing和两名男jing立刻跑了进来,施莉莉又开始撒泼,曹萍对她已经怒极,出手一把拧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扳,在她肩上猛推一掌,把她直接推到女jing跟前。 工人们看着号啕叫骂的施莉莉被带走,一下没了方向,不敢再闹下去,但又怕今后赔偿没有着落,一个个赖着不肯走。 楚远朝着众人说:“你们真应该感谢孟主任!为了你们的事,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昨晚我们筹建办开了一夜的会,就是讨论有什么方法可以保证你们的工作,又能拿到赔偿。” 听到这话,很多人脸上露出愧sè。 楚远道:“孟主任一直都说,官司一定要打,为什么?就是要让企业经营者受到教训!当初提议矿厂产业升级,你们都很清楚,目的不是要帮毛福生一家,而是为了你们大家都能继续保有工作,又能拿到应有的赔偿。但是,环保专家都提出了忧虑,我们又怎么能一意孤行,非要开采钨矿,破坏这个曾经养育了你们的大山?你们自己就是受害者,难道也想学毛福生,把自己变成污染制造者?” 孟谨行第一次发现,只要是发自内心所想,楚远也能侃侃而谈。 有工人这时悻悻地说:“反正现在已经说根本没钨矿,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就是啊!”有人附和,“可这家具厂谁来搞?还是毛福生当我们老板不成?” 孟谨行这才接上话说:“先走司法程序吧,你们可以要求毛福生以矿厂作赔偿。” 工人们一下又乱了,什么不会做生意啊,没人会做家具啊,做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啊,等等等等…… 曹萍等一班娘子军在边上听得头都要炸了,孟谨行却耐心地说:“要向矿厂索赔的,不止你们,还有青坪村、大凤山种植基地。也就是说,如果官司打赢,你们将共同经营这家公司。青坪村有能人,种植基地的老板有经营头脑、也有合作伙伴,你们说的这些问题应该都能解决。” 工人们终于不再叫叫嚷嚷,但依然交头接耳,心里都不太踏实。 陈运来就在这时带着律师赶到。 他是昨天接了楚远的电话,从申城回来,准备一起讨论起诉矿厂一事,正好赶上现场这一出,一进门就直接接过孟谨行的话茬。 “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他说,“我身边这位,是申城著名的律师,以打民事赔偿案闻名。这个案子我与他已经交流过,有必胜的把握,你们很快就会成为矿厂的股东!而且,我已经请律师公证了投资承诺,一旦诉讼标的完成执行,我就注资一千万进行转产改造。” 律师随即拿出陈运来签署的协议书向工人们展示,工人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继而又挨个儿对孟谨行说着抱歉的话。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送走,老徐要叫人帮孟谨行打扫办公室,孟谨行直接就挥手让他回去休息,他想先静一静。 办公室里留下他和曹萍、楚远、蔡匡正、陈运来,他对他们抱拳道:“今天辛苦你们了!” 蔡匡正摇摇头,随即就骂:“都是白眼狼啊!” 孟谨行疲惫地坐进沙发里,拳头敲着脑袋道:“人为财死,可以理解。” 曹萍立刻瞪他一眼说:“怎么就没见你为财死呢?” 他愣了一下,呵呵笑两声没回答。 楚远帮他插上被工人们拔了的电话线,刚一接上铃就狂响,他立刻拎起来,“噢,夏书记!” 他马上捂住话筒叫孟谨行过来听。 孟谨行过去接了,只听夏明翰问:“省地勘院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刚刚全部送走,毛福生的老婆拘留了……”孟谨行简要汇报了情况。 夏明翰说:“葛书记也是这个指示,抓紧向毛福生索赔。你马上着手办吧,另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事儿虽然是省地勘院工作不细致引起的,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组织上肯定是要对你问责的!” 孟谨行苦笑着答应:“我明白,我愿意接受组织处分。” 第176章我们没搞 孟谨行刚挂下电话,楚远就骂上了:“ri他娘的!这工作是人干的吗?为老百姓考虑,为长丰的未来考虑,到头来还要处分,以后谁还站到前台来替老百姓着想!” 孟谨行却觉得自己这次该当处分! “组织上要处分我是对的!”他说,“抛开乌龙这档子事不说,我在没有深入论证的情况下,就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承诺可以让毛氏矿厂通过开钨矿摆脱困境,这种做法本身就透着轻率.处分,可以让我记住这个教训!” 几个人同时默然。 楚远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要这样说,这个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向你作了汇报,你怎么知道有这档子事?”他说着就激动了,一下站起身,“我找夏书记去,县委要处分就处分我!” “坐下!”孟谨行低喝一声,“你添什么乱?筹建办什么时候你成一把手了?” “头儿,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楚远涨红了脸辩解。 蔡匡正拉他一把,“坐下吧!这事啊,处分只能他背,你去了,他还得想法子替你出头。你这不叫仗义,叫添堵。” 楚远没声了。 孟谨行冲陈运来道:“运来,这次又多亏了你!” “别说这话!”陈运来立刻说,“花梨木价格连年上涨,成品家具更是行俏,你这是把一个发财机会送我眼前,我哪有不抓住的理?” 曹萍立刻说:“这个得算我们的招商项目啊,你回头叫跟你合股投资那几个老板来签个投资协议!”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世道,好人做不得,该我们招商局拿的钱,就是得拿来,省得人家当我们瓜!” 孟谨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自认应该受点教训是一回事,但从官场到普通百姓在这次的事上所反映出来的态度,不能不说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赞成曹萍当仁不让拿回招商局应得的招商奖励,顺顺他们心中那口气。 这次的情况,与包天龙误会他是《西南环境报》那篇报道的实际cāo作者不同,因为误会总有一天会随着真相而解开。 而人的观念却不容易扭转,尤其是涉及个人利益、团体利益错综复杂交集在一起时,很少有人愿意抛开利益站到一个高点上综观全局。 他唯一庆幸的是,总算有蔡匡正他们这帮人愿意与他站在一起,有夏明翰这样的领导明知新到任根基未稳,却坚定地支持他。 他为此感到欣慰。 想至此,他站起来说:“走,喝酒去!” 几个人立即都说好,一溜烟一起出了招商大楼,直奔香韵。 …… 雷云谣晚上回家正遇到前来拜访葛云状夫妇的周国富,恰好听到他们谈论青坪钨矿闹乌龙的事,立刻站在楼梯上竖起了耳朵,结果越听越惊心,慌不迭上楼去打孟谨行电话。 …… 孟谨行与蔡匡正等人喝得正进入状态,手机突响。 曲素素在电话里带着点怯意地询问他是不是还好? 他也是喝多了,加之心情压抑,难免多愁善感了点,乍听得电话那头女孩子温柔地细声关怀,想也不想就让她也过来一起喝酒。 放下电话,蔡匡正随口问:“哪个?” “曲素素。”他回道。 “噗……”楚远一口酒全喷在孟谨行手机上,大家立刻抢起来擦拭,一边责怪楚远大惊小怪,楚远一边道歉,一边还是大大咧咧地说,“怎么叫她来啊?这女娃子为人不地道!” “你地道,你地道明天修手机去!”曹萍没好气地把孟谨行手机塞楚远手里,“开不了机啦!至于吗,把酒喷成这样。” 楚远咂咂舌,立刻摸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塞孟谨行手里,“你先用我的。” 孟谨行也不多言,怕再把楚远的手机也弄坏了,干脆把手机塞进裤兜里,继续喝酒。 曲素素还当真打了辆车赶过来,看到这一屋子的人,她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孟谨行瞅她局促的样子觉得好笑,推了推身边的楚远,让他腾出位置来让曲素素坐。 楚远不满地站起来,众人跟着都起来挪过一个位置,见这加势,曲素素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她刚一坐下,孟谨行就拿起一瓶白酒放她跟前,“喝酒!” 曲素素尴尬地看着他,“我不会喝这个。” “那你会喝什么?”孟谨行根本不理她,打开酒瓶,“咕咚咚”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你不是打电话安慰我吗?说那多的没用,把酒喝下去,我就高兴了!” 曲素素为难地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 蔡匡正知道那篇报道的真相,对曲素素很不屑,孟谨行逼她喝酒,他也在一边助阵。 其他三位虽然不了解真相,但个个认定曲素素背地里不知跟谁搞在一起,故意用那篇报道给筹建办找难堪整治孟谨行,所以这会儿也是各有各姿势地坐那里看好戏。 孟谨行举着杯子看曲素素不接,直接放下杯子道:“滚!” 曲素素眼泪一下滑了下来,拿起酒瓶对着嘴就咕咚咚往嘴巴里倒,嘴角溢出来的酒一直沿她长长的脖子往下淌。 看她喝了有大半瓶,孟谨行一把夺了瓶子,冲曹萍道:“给她双筷子吃菜。” 曲素素一边打着恶心,一边倔倔地夺过瓶子,“是我对不起你,我该喝,行了吧!” 她这话说得暧昧,一桌子人齐刷刷望向孟谨行,蔡匡正忽然笑出声来,“嘿,里面还有戏啊?刚刚应该把红星也叫来!” 孟谨行哪知道蔡匡正跟李红星背后拿他打赌? 他这会儿就是想放纵一把,让心里那口郁气排出去,明知其他人误会,蔡匡正又故意曲解,他也不解释,反倒一把搂住曲素素的肩膀问:“你怎么对不起我了,说说?” 他知道曲素素不可能说真相,故意拿话堵她,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里顿觉畅快不少。 楚远向来口无遮拦,见俩人言行都暧昧,随口就问:“你俩什么时候搞一块的啊?” 蔡匡正与李红星那个赌约,徐旸跟陈运来说过,被楚远现在这么一问,陈运来也想起这一档,当即和蔡匡正都憋着笑,楚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头看他们问:“笑什么,我这问题很好笑吗?” 陈运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又不是家长,也不是领导的,人家什么时候搞一块儿,关你什么事啊?” 楚远撇撇嘴,瞟曲素素一眼,煞有介事地嘀咕,“家花不如野花香是没错,但就怕野花有毒。” 众人又是笑。 他们取笑的工夫,曲素素差不多把后半瓶酒也倒进了嘴里,一张鹅蛋脸被酒jing烧得像天边染红的晚霞,舌头也大了,说话相当不利索,“我……我们……没……没搞……”话没说完,头咚一下倒在桌上。 几个人先都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顿暴笑,蔡匡正指着孟谨行道:“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孟谨行呵呵笑道:“你们没听见她最后说那句话?我都没搞她,怜什么惜什么?” 蔡匡正他们面面相觑,曹萍指着桌子上睡着的曲素素问孟谨行:“那她说对不起你什么意思?是指没让你搞成?” 孟谨行一愣,接着大笑,拍拍头站起来,“喝得头疼,回去睡觉,你们想办法搞定她。”说完自个儿就先走了。 回到县招,孟谨行直接倒床上就睡,迷迷糊糊好像电话响,摸了半天摸过听筒,就听到雷云谣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怎么回事啊?打你手机一直都关机!” “嗯……坏了。”他依旧不清醒。 “你怎么这么不谨慎啊,居然闹那么大的乌龙?”她没好气地问,“是不是喝酒了?” “嗯,亲我一个。” “什么呀,跟你说正事呢,亲什么亲!” “呵呵,你什么时候能温柔点啊?”他半眯着眼问。 “我都替你急死了,你让我怎么温柔啊!”雷云谣急道,“我听见我爸在说,市里要对你下处分呢!” “处分就处分呗!” “哎,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处分是能随便背的吗?” “不然你让我怎么的?”他被她说得火起,“你以为我愿意处分?事情到这份上,只落个处分就该谢天谢地了不是吗?” “你冲我发什么火啊?”雷云谣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我好好地关心你,替你着急,倒成我的错了!” “着急有用吗?”他烦不胜烦,一下挂了电话。 换在平时,雷云谣耍脾气,他必然会哄她,可今天他实在没这个心情,与其吵个不停,干脆耳不听心不烦。 他一把拉开床头抽屉,拿起里面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塞嘴里,打火机都点着了,复又放下,连烟一起扔进抽屉,整个人倒在床上。 摸着空落落的床,他想起钟敏秀来,如果她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像一只温柔的小猫般,替他tian着心头的伤。 而他,也可以在她肥沃的土地上挥洒汗水,用纯体力劳动的方式发泄心中的郁积。 想到这儿,他狠狠地甩了甩头,起床进了卫生间,打开莲蓬头直接走进浴缸,让冰冷刺骨的水冲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伤了钟敏秀,怎么还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想她? 他恨自己在感情上的虚伪。 第177章理想折翼 孟谨行的处分决定下来的当天,县委常委第二次开会讨论示范区与凤山镇合并的问题. 矿脉闹乌龙,不仅让上下都大失所望,更让县委县zhèngfu一班已经在外得瑟过的领导大感脸上无光,矛头纷纷对准了孟谨行,一致认为他还太年轻,做事没轻重,担不起大任。 姜德才更是在会上一再强调,领导到底是领导,翁市长早就看到孟谨行身上和毛病,才会在凤山镇做出如此正确的指示。 两机构合并一事在这次会上全票通过。 但在接下来的人事问题上,又产生了分歧。 姜德才提出,孟谨行虽然缺少全局观,但招商是把好手,所以应该留在一办一局,把示范区的担子交给方天岳。 邝阳在郑三炮落马后,一直主管全县经济,在往前挪挪位置的态度上虽没有姜德才的张扬,但暗中也是较着劲的。 青坪有钨矿矿脉一事,他本已经做好了一系列宣传准备工作,打算在人事调整的最后关头来个冲刺。 结果却大出意料,先有孟谨行、夏明翰竭力抵制开采,再有错调报告在后,让他生生地吞了一个苍蝇,一肚子的屎。 尽管他一直挺欣赏孟谨行的为人作风,但这次这件事让他觉得,把太多的希望寄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就是拿自己的前途为孟谨行的理想主义埋单,这可是大忌讳。 因而,姜德才的提议,他毫不含糊地予以支持。 章广生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含糊,说了一堆套话,却没有实质的态度。 钟敏秀却是针锋相对,直指方天岳在麻岭隧道突水事件期间脱岗,其xing质远较孟谨行此次的失误来得恶劣,不适合把示范区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 杨枫虽然也认为孟谨行此次的事做得不周到,但在任职问题上,他还是倾向于将孟谨行放在筹建办,他说:“人虽无过?尤其是一名年轻干部,孟谨行同志身上的优点远胜于他的缺点!” 何淼到长丰时间虽然不长,但正好连着出了几档事,让他这个纪委书记一到就忙个不停,也因而很快进入角sè,对长丰的政治环境有了一个谱。在孟谨行和方天岳的任职问题上,他没有正面拿出态度,而是提到上一次讨论两机构合并一事时,夏明翰曾提到要孟、方二人各自拿出一个产业规划,他建议可以先听听规划再决定二人的去向。 其他常委,在何淼的提议出来后,都表示附和,避免了直接表态站队。 于是,会议最后定了下次常委扩大会议的时间,专门听取孟、方二人的汇报。 孟谨行接到顾梦柯的通知,对着案头的《桑榆旅游示范区“一体两翼”产业规划战略构想》发呆。 环保问题成了制约矿采开发的瓶颈,意味着他规划中的两翼尚未出台就折了翼。 那是不是矿采开发真的就必须取缔? 他从橱里拿出长丰地形图,看着图上大片的高地,用红笔圈出已经规划的旅游景区和已知的矿区,力图找出一条路来。 他知道,资源永远是有限、不可再生的。 在示范区的大山里,无论是植被、动物、矿产,甚至脚下的土地,如果不采取保护xing开发,迟早有一天大自然会提出索赔。 如何在环境保护与经济开发之间找到平衡点,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只有把该想的尽可能的想到,才不至于在未来把现在赚到的钱都贴回去。 他扔下手中的笔,给石祥打电话,详细谈到自己的设想和困惑,希望石祥能给予这方面的帮助。 爽朗的石祥在肖云山的那篇报道的问题上,对孟谨行心存歉意,一直都想找个机会,亲自跟孟谨行说说为什么没有跟长丰监察局说明真实情况的苦衷,孟谨行主动来电话向他请求帮助,让他心里大为感动之余,一口应承,他就算是退下来,也会为孟谨行当好这个环保参谋。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孟谨行,他立刻问:“石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唐突!” “哎,你的为人对我脾气,我交你这个小友,有事你只管说!” 孟谨行道:“您退下来后,我如果聘请您出任示范区的环保顾问,您能接受吗?” 石祥立刻爽快答他:“好啊!难得有你这样重视环保的基层干部,又肯为我这把老骨头提供发挥余热的平台,我怎么会不同意?” “呵呵,就是我那儿眼下条件艰苦点,待遇也不高……”他犹豫一下,还是点了一下,“而且您该知道,干这个,压力不小!” “这话我不爱听!”石祥马上说,“我退下来的工资比你现在都高,我根本不在乎那钱!至于条件艰苦,有多苦?有战争年代苦,有自然灾害时期苦?这都不是问题。再说压力嘛,干什么没有压力?何况我干了二十几年环保,那些管经济的干部是个什么嘴脸,我还不清楚?你放心,有压力我顶着!翁灿辉这小子就算不把我放眼里,我也还有老首长,首长的话他总要听的!” 孟谨行这下乐了,石祥的确是个老宝贝啊! “那我们一言为定!”孟谨行道,“我这两天就到申城,跟您仔细扯扯我的想法,您如果抽得出时间,我们再去趟都江,我想请环保、矿产、规划三方面的专家一起出出主意……” …… 当晚,县招夏明翰的房间内,淡黄的床头灯光照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夏明翰左手抱着右手的胳膊,右手拇指和食指来回捏着下巴,点着头说:“可以考虑!省国土厅、建设厅的专家由我来联系,利用周末时间,我们一起过去。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后,行事还是谨慎些,尽可能先私下咨询,讨论出一定的眉目之后,再拿到台面上来。” 他看看坐在沙发里点头孟谨行,“这事要抓紧,如果实在来不及,一体两翼可以暂时不提,我们不急于一时。” 孟谨行也已经想通了这点,当即点头。 夏明翰还真怕他一根筋,看他点头,宽慰不少,“有时候,妥协是必须的。只要我们的底线能被最终采纳,适当做些不会伤筋动骨的让步不是什么失败之举。” “比如?”孟谨行问了一声。 夏明翰微笑一下坐到床沿点了支烟,“市县两级班子都对示范区寄予了很高的期望,都希望借着这个平台让长丰经济作一次腾飞。如果你一味给他们描绘你做成后的大餐有多美味,却迟迟不开餐,饿极了以后,他们一定情愿放弃你这顿大餐去吃一顿垃圾餐填饱肚子再说。这是人xing。” 孟谨行无奈地摇下头,“还是短期经济目标。” “社会是人组成的,社会形态往往反映的就是人的形态,我们追求理想、追求完美,也不能忽视现实需要。”夏明翰开导孟谨行,“我听说,佘山有块土地向外招商时,你附加了不少的条件?” 孟谨行一愣,随即点头,“有这么回事。” “你不知道这么做违反土地出让政策?”夏明翰问。 “知道。”孟谨行答得爽气。 夏明翰审视着他问:“理由呢?” 孟谨行笑了,“这就是地方利益、短期经济。我提出建水电站,结果市里要控股、还要县财政垫资。我们哪儿来钱?有钱还申请什么扶贫款?我们贷款,利润由市里拿大头,这事换你你干吗?但就我们自己搞水电站建设,没启动资金,贷不了款,各村也没钱,为这,我当时才和肖书记商量出这个办法来,让想拿地的投资商参与投资。” “这个还好说,那学校呢?”夏明翰问。 “您刚来就下去看过,整个长丰,除了县城一所小学,一所中学还算像样,全县九镇十六乡,哪个乡的学校是像样的?不说别的,就说佘山那块地边上紧挨着那块,原来是学校用地,就因为一场洪水房塌了,从此这个学校就并掉没了!” 孟谨行一说学校,心情就激动起来。 史云海那天汇报仁和那块地的事时,说蒋松林反对建学校,是因为这个地方没生源,建学校纯粹是烧钱,他当时就气得拍了桌子。 “……佘山不像其他乡,村民居住分散,有不少人家都住在山顶和山坳里,与外界联系少,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商人不愿意承担这块社会责任还有可以理解的原因,建这所学校本就是示范区的详规中确定的项目之一,蒋松林的话太不负责任!” 夏明翰叹着气摇摇头道:“冷静点。详规定下的项目,他个人表示反对不起作用,但也不能不让他说话,关键在于你把学校捆绑在项目出让上,他有足够的理由对你提出反驳,而且你连争辩的余地都没有。” 孟谨行当即道:“这事儿,您给我点时间,很快会解决的。” 夏明翰却一挥手道:“我相信你有办法解决这事。但是,我要说的是,希望你在这事上让一步。” 孟谨行一下怔住了。 第178章跳出乱麻 夏明翰连抽了两口烟道:“方天岳昨天来找我汇报思想,提到了他的土地经济构想,仅从长丰本地的利益出发,不能说全无道理,甚至有些想法上还是很有亮点的.” 他看到孟谨行想辩驳,立刻抬了一下手阻止他开口,“我知道你怎么想,我也赞成你的观点,所以不用跟我辩论。长丰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没有钱,远期经济目标就是一纸遥遥无期的蓝图!我不怕和你一辈子都待在长丰,关键是我们待在这里要有价值。你或许可以说,你引进了那么多资金和项目,这些资金和项目已经对长丰沉睡的经济起到了撬动作用。但是,我要问你,长丰单靠这两个项目,这两位投资商就能带动全盘经济了吗?” 夏明翰掐了烟,“我之所以提这个,是想你明白,任何事情都有两面xing。不错,正如你所言,房地产开发是把双刃剑,对于长丰来说,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市场,但如果他能同时找到这个市场呢?我们既然能看到它今后可能产生的弊病,为什么就不能提前对准入机制做出一个设定,引导未来的市场走向我们期许的方向?” 孟谨行无言以对。 即使夏明翰不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也是他近期一直在思考的。 雁荡招商和接下去三月份即将成行的南方招商,都是基于这方面的原因所产生。 但是,对于长丰这样一个封闭的山城,示范区在他的设想中走的又是一条旅游经济为主体的长远发展道路,不似付成名、天马旅游这样具备强大资金实力的企业和个人,很容易望而却步。 因而,在没有强大资金作后盾的情况下,无论是长丰财政还是普通老百姓,都很难依靠旅游业在短时期内摆脱经济束缚。 就算两翼尚有一翼,但独木难成林,也许可以带动部分老百姓摆脱贫困,却不能让示范区乃至长丰走出经济困局。 他终于朝夏明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想在旅游与矿业开发之间找平衡,说到底还是需要时间来整合,而且未知面太大。从近期来看,有人需要我们的土地,我们又可以换回财政收入,的确是件双赢的事。” 他正sè看着夏明翰,“但是,如果在这两块土地背后,还有其他一些个人因素在里面,我觉得自己松不了这个口。” 夏明翰叹口气道:“谨行啊,人要会变通,不仅仅指一些不伤大雅之事。你还要学会在大的利益面前进行取舍!” 孟谨行心往下一沉,“那么底线呢?” 夏明翰眸光聚拢,折shè出一道jing光,“我说的取舍就是底线之上的取舍。就拿你说的两块地举例,你有个时间期限来弄清土地背后的问题吗?如果没有,这两块已经被征用多年的土地依旧让它无限期搁置?不要让自己陷在乱麻之中,跳出来,你才能找到路走。” 孟谨行思路豁然开朗。 这段时间以来,他整个思路完全被麻岭隧道背后一步步牵出来的人和事所左右,一种想让真相走出来,让所有事情都在阳光下cāo作的念头,始终强烈地cāo控着他。 以至于他完全忘了,他面对的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要拉起这张大网,需要的时间绝不是一天两天,他可以一天天等,但工作不能等,示范区的经济发展不能等,老百姓更不能等。 “有些事情,你缓一缓,它自然就浮上来了,明白吗?”夏明翰又补了一句。 “明白了!”孟谨行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夏明翰今天推心置腹这番话,不是从任何人嘴里都能听到的,尤其在官场上,更没有人愿意来教你这些,所以,更显得难能可贵! “谢谢你,夏叔!”他真挚地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夏明翰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突然问:“有没有什么不打眼的地方,我们去喝一杯?” 孟谨行经他这么一说,忽然感觉肚子一阵叫唤,再一看时间,午夜十二点十分,不由笑起来,“这里可不是都江,这个时间找不到吃的地方。” 夏明翰原本一脸期盼,立刻露出失望,“呵,那只有吃泡面了。哎呀,这个时候就知道在家好啦,想念你婶下的担担面啊!” 孟谨行呵呵笑起来,“我有办法。” 他立刻打了刘爱宝的电话,不好意思地问她,能不能带夏书记去她宿舍讨碗面吃? 刘爱宝一听县委书记半夜要吃面,哪会说不好?忙说,“你们也别跑来跑去了,我做了给你们送来。” 半小时后,刘爱宝果真将面送到了县招,站门口递给孟谨行,连门都不肯进又匆匆走了。 次ri上班,孟谨行给了刘爱宝一盒进口巧克力,说是夏书记为半夜讨面吃感到过意不去,让他帮忙拿来表示歉意的。 刘爱宝捧着巧克力喜滋滋地走了。 孟谨行把史云海找来,直接告诉他,仁和那块地不要再设招商条件,和仲娟把协议签了,直接去土管部门挂牌出让。 史云海一听就愣了:“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你去办就是了!”孟谨行回他。 史云海看他半天,最后点点头道:“得,我算看出来了,你也不是硬骨头。”说完走了。 没出十分钟,楚远来了,也为这事嘀咕半天,最后一句是:“行,你是头儿,你说了算,我知道你压力大,要真因为这事让方天岳抢了位置来领导我们,我也不干。” 孟谨行抬抬手想解释,回头一想,解释什么?说自己是为了旅游经济的构想能获得通过,说自己是为了示范区、为了长丰的长远发展? 呵呵,他觉得人人听了都会觉得他假。 他对楚远笑笑,算是认可楚远对自己的认定。 曹萍过来说的话就yin阳怪气了:“呵呵,我说你何苦?到头来还是要向现实低头,搞那么多干吗?现在还背个处分!一开始就不该管那些个闲事,你侬我侬的,显得多和谐亲切?” 孟谨行抚头,但也没解释。 不过,曹萍毕竟不同于史云海和楚远,挖苦完了,又说:“要我说,退一步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这一退,让你看清更多事情,祸福永相依嘛!” 这话一说,孟谨行立马高看她一眼,再看她冲自己嘿嘿笑,才知道曹哥子心思细密着呐,不由欣慰咧嘴,也笑了。 但是,有一个人不理解,并且毫不客气地跑来发出了质疑。 这个人就是他从桑榆带出来的孙飞。 孙飞现任示范区土管科科长,是示范区与蒋松林打交道最多的人,起初在蒋松林手里办事不顺一直找不到原因,直到史云海到示范区上班后,他才逐渐从这位地位超然的综合办借聘人员这儿,了解到蒋松林卡着不让二号地办理挂牌出让手续的真正原因。 他也从其他国土局工作人员那里侧面了解到,二号地现行出让的价格远低于同类土地价格,即使示范区要求投资商投资水电站和学校,投资商也不会吃亏,最多地价与同类土地持平而已,何况还有巍峨房产手里那块土地,如果顺利转成国有商业用地,两块地合并开发,那收益绝对可观。 这使他对孟谨行制定的招商条件极为佩服,认为这不仅是制约土地暗箱cāo作的一个好办法,又能为示范区的公共配套建设提供一个范本,解决建设资金短缺的问题。 所以,当他听说孟谨行突然同意不再设置招商条件,直接按现有价格挂牌出让时,他坐不住了,立即冲来找孟谨行理论。 “……头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孙飞说得义愤填膺,“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作自己的偶像,觉得你不但有正义感,又有智慧!想不到你结果也和其他人一样,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向权威屈服,你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主任!” 孟谨行深吸一口气。 孙飞的愤怒并没有让他生气,反而让他感到高兴,至少这可以证明孙飞的身体里有热血,也没有被ri复一ri的机关生活改造成麻木不仁之徒。 比起曹萍的理解、楚远和史云海的了解,他更珍惜孙飞的这份愤怒! 但他不能向孙飞解释自己真正的用意,这是他最难受的地方,他只希望有一天他把结果亮出来的时候,孙飞能体谅他今时今ri的一番苦心。 “你骂得好!”他说,“但是,骂完了就请回去继续按我的要求工作。” 当他说“骂得好”时,孙飞有瞬间的惊喜,以为孟谨行悔悟了。 但当孟谨行后面一句话说出来时,孙飞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在孟谨行的桌上狠狠砸了一拳,愤然离去。 从那天开始,孙飞变得极为沉默,领导交代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再不会像过去那样主动自觉地去思考怎么把工作做好,他让自己变成了一台没有思想的工作机器。 示范区上下很快都发现他这种变化,孟谨行更是心中愧疚,希望找回原来那个对工作充满热情的孙飞。 陈运来在饭桌上听孟谨行说起此事,笑笑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第179章雪茄态度 周五下午,夏明翰、孟谨行到申城与石祥汇合,一起前往都江,并于当晚和周六、周ri两天,分别与省国土厅矿产开发处处长范楠、省建设厅环境保护局局长何光亚、建设厅规划局局长宋秋生见了面,详谈了示范区面临的现状,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周ri回到申城,三人又在石祥家吃了晚饭,闭门商讨适合示范区走的路子,直到晚十一点,夏明翰与孟谨行才离开申城返回长丰。 周一白天忙于各种会议,晚饭后两部门的人陆续找孟谨行汇报工作,楚远提到今天下午二号地挂牌时间截止前十分钟,创天突然向国土局报了价,作为长丰第一块在挂牌截止前转为竞价的土地,蒋松林今天下午作出决定,把拍卖放到明天下午进行。 孟谨行大为意外,不是对蒋松林这种明显违规的意外,而是对创天突然横插一脚感到意外。 难道,邬雅沁知道他最近遭遇困境,有心再来帮一把? 他血液循环刹那加速,逼视着楚远问:“创天是谁来报价的?” 楚远呵呵笑道:“说出来你不信!刘飞扬亲自来的。” 孟谨行确实怀疑自己听错了,“刘飞扬?他与翁灿辉的关系不浅,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唱对台戏?” 徐旸冷不丁说:“不会是故意来抬轿子的吧?”他冷笑道,“我听国土上的人说,现在不少南方城市卖地的时候,国土内部都会偷偷找人帮忙抬价格,制造热闹场面,然后再以各种理由把钱退给投资商。翁市长要搞土地经济,想把市场先炒热也未可知。” 孟谨行不说话,这事的确意外了点。 “你要不明天也去看看?” 楚远这话刚问出口,蒋松林就把电话打到孟谨行的手机上,“孟主任,我是老蒋啊!” “呵,什么事让蒋局想起我了?”孟谨行瞟楚远他们一眼,问蒋松林。 “你们示范区那块地出了点状况,你知道吧?” “噢,楚远刚跟我说了这事。”他答,“明天拍卖?” “是啊!”蒋松林把这俩字说得很重,“市领导对此事很重视,毕竟是示范区引进的第一个土地开发项目,希望我配合你们一起做做创天方面的工作,不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是吗?我还没有接到通知。”孟谨行说,“夏书记知道吗?” 蒋松林在电话那边干笑着说:“估计夏书记这会儿正接翁市长电话。你看啊,谨行,我们都是做具体工作的,这种时候应该把工作做在前面,不能等领导下了命令再去做,是吧?” 孟谨行的眉轻轻动了一下,“我俩去做工作有用吗?” “怎么没用?”蒋松林立刻大声说,“谁不知道你和创天渊源深厚,你去肯定是马到成功。” “老哥真是太高看我了!”孟谨行道,“与创天关系深厚的是咱们翁市长才对!” 蒋松林在电话里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难道不知道,翁市长那位正跟他闹离婚呐!” 孟谨行的面颊跳了一下,“不会吧?” “我骗你干吗?”蒋松林恢复了原来的声音,“老弟,得抓紧啊,今天要是不把这工作做好,明天可就难看了!万一仲娟拿着投资协议告我们,老哥的饭碗可就砸创天手里了。” 孟谨行也很想知道创天究竟为什么突然跳出来,所以略一沉吟后答应了。 他一挂电话,楚远立刻问:“叫你劝创天退出?” 看孟谨行点头,徐旸立刻说:“你不是吧?创天这个时候跳出来搅局,是好事啊!蒋松林不是牛吗?他牛得过钱吗?” 孟谨行挥挥手说:“去是个态度,不代表一定能劝得成对吧?” “你一个人去?”楚远问。 孟谨行一边点头,一边已经站起来,“你们帮我关门。”走到门外又喊了赵涛,俩人一起出发,按蒋松林给的地址到了佘山别墅八号楼。 孟谨行比蒋松林到得早,刘飞扬见到孟谨行一点也不意外。 接过刘飞扬递过来的,孟谨行趁蒋松林未到,单刀直入:“刘董为什么突然对二号地感兴趣。” 刘飞扬似笑非笑地看孟谨行问:“你不久前去过燕京吧?” 孟谨行举起的酒杯停在嘴边,喉结动了一下说:“对。这和你们标地有关吗?” “你从燕京回来后,雅沁就开始着手准备离婚,你说和标地有没有关系?” 孟谨行皱眉放下杯子,直视刘飞扬:“我不太明白。” 刘飞扬笑笑,打开茶几上的雪茄盒,取出一支雪茄,问:“要不要来一支?” 孟谨行摇摇头。 刘飞扬拿着雪茄剪悠然地剪着切口,“我好像听雅沁提过,你烟瘾很大,今天看来不像啊?” 孟谨行笑了一下,“戒了。” “这样。”刘飞扬撇了一下嘴,手上已经点着了火柴,雪茄被他横拿着在火苗附近缓慢地旋转,他很耐心,就像在把玩一样有趣的玩具,“蒋松林应该也要来吧?” 孟谨行抿了一口酒,皱眉,他不喜欢这酒的味道,“对。” “你待会当着他的面,可以竭力劝我不要拿这块地,”刘飞扬点好了雪茄,浓郁的香气已经一点点弥漫开来,他慢条斯理地拿近嘴边轻轻吹了两口,看着雪茄的目光带着欣赏,“而我,会非常坚决地拒绝。” 孟谨行进门时的急切,在刘飞扬不急不缓的动作与语言中,一点点隐退。 这种变化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似乎刘飞扬完全掌控着这场游戏的节奏。 他不由得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弱智的问题:“这样有意义吗?” 刘飞扬正慢吞吞地把雪茄送到嘴边,颇为享受地闭目吸了一口气,才睁眼张嘴,将雪茄放入口中轻轻地吸了一口,然后拿开雪茄,两腮微鼓轻轻张嘴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轻盈飘荡而出,小团逐渐变成大团,由浓转淡,一圈圈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烟雾中的刘飞扬说:“翁灿辉不同意离婚,雅沁要用这个方法逼他就范。” 神经也变得舒缓的孟谨行,这时猛一激灵,“刘董,这有点过了吧,拿这事来作为离婚的砝码?” 刘飞扬淡然一笑,不答反问:“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雪茄?” 孟谨行觉得乌雅沁这事做得有点儿戏了,因而对刘飞扬这个问题很不感冒,“不知道。” 刘飞扬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瓦格纳曾经这样形容抽雪茄的感觉——‘仿佛阿波罗神殿的女祭司清晨沐浴在太阳神的温暖中一般’。虽然在我的感觉里面,这个过程没有西方人那种类似于宗教仪式一般的庄重,但这个过程却让我体会到冷静与从容。” 他突然指了指孟谨行,“有机会你应该试试,它真的可以让你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 门铃响了起来,打断刘飞扬的传道,他把雷茄搁置烟缸上,起身去开门,跨出一步又回头看着孟谨行道:“放心吧,过了明天,你会为创天的出现而高兴。” 孟谨行又是一愣。 此刻的刘飞扬给孟谨行的印象,与前两次见到大大不同,正如他说到雪茄带给他的感受一般,孟谨行觉得他的身上似乎直接刻着“知所进退”四个字。 蒋松林不是一个人来,还带着他的办公室主任庄菲,一个皮肤白净、高挑妩媚的女人。 主客寒暄落座,刘飞扬没有跟蒋松林他们客气,依然悠哉地抽着他的雪茄,庄菲没话找话赞他会享受生活,又试图跟他聊雪茄,他却闭眼笑着说:“抽雪茄最需要的,其实是个绝对宁静的空间。” 蒋松林很尴尬,拼命向孟谨行使眼sè。 孟谨行突然就觉得这场面有点意思,果真按着刘飞扬的意思,开始劝他不要拿地,言辞恳切,说得头头是道,令蒋松林极度意外。 孟、蒋、庄三人当然是无功而返。 晚十点,三人站在八号楼的台阶下,刚刚被翁灿辉大骂一顿的蒋松林合上手机,哭丧着脸道:“明天要真让创天把这地拍下来,翁老板估计会杀了我!” 他朝孟谨行只挥了下手,就把肥胖的身躯塞进自己的小车里,由庄菲驾着车一溜烟就没了影。 回到县招,孟谨行几次想打电话给邬雅沁,最后都想不好怎么说,而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辗转难眠之下,又挑灯工作至凌晨,方倒在床上眯了两小时。 …… 次ri下午两点,孟谨行与楚远、孙飞走进国土局用会议室临时改成的交易厅,发现国土局的工作人员几乎倾巢出动,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县计委、县建设局陆续有人到场,与孟谨行他们握手招呼,所有人都站在那里,捧着茶杯燃着烟,等待这场长丰第一桩土地拍卖交易登场的同时,都纷纷揣测是什么原因令创天要抢这块已经由翁市长内定给仁和房产的土地? 两点十五分,仲娟和她的弟弟仲伟走入交易厅,在工作人员那里签了名,领了报价单,找位置坐下。 就在她坐下的同一时间,刘飞扬和邬雅沁一同出现在交易厅门口,人群立刻有了不小的sāo动。 “邬大美人越来越像明星了,这种天气在室内还戴这么大副墨镜!” “不对!哎……你们看呀,她颧骨那里一片青紫呐!” “哟,是哦,这眼镜看来是遮伤的!” :各位还单身的亲,光棍节要大胆去表白,争取脱光哦:) 第180章抢地行动[加更 邬雅沁戴着墨镜,孟谨行看不到她的眼神,目光跟着她移动,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阵泛疼。 邬雅沁的助理被工作人员带去办手续,她与刘飞扬到孟谨行等人面前寒暄见面,正不咸不淡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蒋松林陪着翁灿辉、夏明翰等市县领导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市报和电视台的记者。 翁灿辉的头发依旧梳得油光锃亮,面sè却有点灰暗,与仲娟姐弟握手后,站在刘飞扬面前,拉着刘飞扬的手道:“刘董对我们申城和长丰的支持,真让灿辉感动啊!” “翁市长客气了!”刘飞扬道,“我只是个商人,哪儿有利益,我当然就往哪儿去,没你想的那般高尚。” 翁灿辉干笑数声,连连说刘飞扬太过谦虚。 邬雅沁的墨镜始终架在鼻梁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土地文件,对刘飞扬与翁灿辉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反应。 套完毕,翁灿辉首先入座,交易厅内所有人都找适当的位置陆续坐下。 蒋松林亲自主持拍卖,翁灿辉代表市zhèngfu在拍卖前上台讲话,大谈此次拍卖对示范区、长丰,乃至申城都具有不一般的意义等等。 仿佛,这场拍卖是他和市县两级盼望已久的,一场具有跨时代积极意义的盛事。 孟子谨行坐在台下冷笑,也佩服翁灿辉的镇定,可以将不利变有利,利用一起可以利用的因素为他所用。 拍卖开始后,仲伟和邬雅沁的助理代表双方举牌报价,双方的价格一路交替上升。 孟谨行坐在他们后面,看到仲娟不时与仲伟交头接耳,刘飞扬与邬雅沁却都不动声sè地看着台上的蒋松林,任由助理一次次没丝毫犹豫地举着牌。 随着地价一路攀升,交易厅里的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一声声惊呼,继而变成了一片的讨论声,蒋松林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维持秩序。 与夏明翰一起坐在台上的翁灿辉,面sè生寒,目光如冷剑直直插在台下的邬雅沁脸上。 当每亩地价被叫到二十五万时,交易厅已经沸腾了。 98年的长丰,没有人敢想像,一亩土地能卖到二十五万! 即使国土局的工作人员也没办法想像,这个只有在国内二线城市出现的地价,会在长丰这样一座封闭的山城出现! 这个价格只要出现在报纸、电视,立刻就会成为轰动全国的爆炸新闻! 孟谨行看到翁灿辉有点无力地闭上了眼,抱臂仰头良久,才睁开眼恨恨地看了邬雅沁一眼,转头与身后站着的徐非凡耳语几句。 很快,徐非凡走出交易厅。 仅仅半分钟,孟谨行看到邬雅沁接起手机,随即离座走出交易厅。 当邬雅沁再次出现在交易厅时,地价已经飚升至每亩三十万的天价。 她施施然地在原位坐下,侧头在助理耳边低语几声,创天再没有进行报价。 仲娟姐弟的脸sè很不自然,这样的价格完全超过他们的承受能力,之所以咬着牙硬撑,完全是出于拍卖会前翁灿辉对他们的承诺,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忧心忡忡。 当蒋松林把自己签好字的土地出让合同放在仲娟面前时,仲娟的唇上已经印出一排牙印,她接住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笔,感觉仿佛有千钧之重,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令自己签下名字。 她最终把笔搁在合同上,对着蒋松林说:“蒋局,这合同我签不了,超出协议地价太多,这个项目运作不了!” 一帮大小官员正等着这场激动人心的拍卖,在仲娟签下名字后画上令人心悸的句号,却没料到形势急转仲娟当场反悔。 翁灿辉面寒如水,嘴唇紧抿,嘴角下垂,默不出声。 蒋松林急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大小领导都在场,立刻把仲娟拉出交易厅。 刘飞扬与邬雅沁并没有多作停留,直接与心不在焉的大小干部们话别,即带着助理扬长而去。 仲娟在半小时后被蒋松林推着,不情不愿地回到交易厅,在签约桌前坐下,拿起那支被她扔下的笔,犹豫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她写下名字的最后一笔时,孟谨行看到翁灿辉和蒋松林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股如释重负的样子。 交易厅里的气氛立即重回热烈,官员们纷纷向领导献着殷勤,对仲娟姐弟说着祝贺地话,翁灿辉脸上露出一丝意气风发的笑容,仲娟姐弟强颜欢笑应酬着各sè人等。 楚远站在孟谨行身边低声发笑,“这可太有意思了,仲娟这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啊!当初要是同意建电站和学校,也就没这些事喽!” 孟谨行一震,正好看到翁灿辉冷冷的目光看过来,便接了楚远的话,也轻声说:“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看吧,翁市长又会有新题目交给我们去解了。” 楚远不解地问:“什么题目?” 孟谨行没有回答,他相信,仲娟之所以肯最后签下合同,一定与蒋松林在外面谈妥了条件,而这个条件必然是与土地价格直接相关。 仁和房产安排了庆功宴,参加拍卖会的官员都在被邀请之列,孟谨行没有参加,但安排楚远前往,他自己去了佘山别墅。 刚下车就遇上几次来都没有遇到的阮玉,她似乎全然忘了那次发生的尴尬,还是那样娇滴滴地迎上来打招呼,还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我听说了哦,你五一要结婚!有没有想过,在我们这里办几桌请请这边的朋友?我到时可以清出一栋楼来,给你们度蜜月用!” “呵呵,这事儿家里人在办,我根本不cāo这个心。”他笑着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哟,怎么谢我啊?”阮玉媚媚地笑着,眼眉儿含着chun风。 “你想我怎么谢?”孟谨行由她挽着,俩人一路往八号楼去。 “这我可得认真考虑考虑,像你这样有权又有貌的年轻哥儿,我得衡量一下,到底是要财好呢,还是要人好!”她说着就是“咯咯咯”一阵开心的笑。 孟谨行并不以为忤,知道她是这般说出来,证明心里压根儿就没这两方面的想法。 阮玉笑着笑着,注意到去的是八号楼,随口道:“哟,你是去八号楼?” “怎么,有问题?”他问。 阮玉撇撇嘴左右看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你可别往外传!昨儿晚上,翁老板来这儿,和那位邬美人站楼外聊半天,后来竟然动手打了她!” 孟谨行猛然停住脚步,“你怎么知道?” 阮玉抬起右手朝四周划了一圈,得意地笑道:“看见这些树了吗,中间隐着不少摄像头呢!你知道我这儿来的,都是有身价的,万一出点事,得罪谁都不好。有了这东西,我能早发现问题早解决!” 孟谨行吃惊不小,既为邬雅沁的伤来自于翁灿辉动粗,又为佘山别墅的内里乾坤。 他朝不远处的八号楼看看,冲阮玉笑笑说:“陪我走到这儿吧,我自己进去。” 阮玉懂事地点点头,朝他摆一下手,婀娜着离开。 孟谨行吸口气走向八号楼。 刘飞扬已经先行离开,助理正帮邬雅沁收拾行李,听到门铃响,邬雅沁亲自来开门。 孟谨行的出现令邬雅沁措手不及,立刻转身去找眼镜想戴上,被孟谨行一把握住手腕。 看着她左眼眶周围大片的青瘀,孟谨行心疼不已,下意识抬手想去抚她的脸,一眼瞥到楼上下来的助理,立刻缩回手,邬雅沁借机走到沙发边,从茶几上拿起眼镜戴上。 助理似乎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站在玄关告诉邬雅沁,他在车上等她。 门重重地关上,孟谨行看着眼前的邬雅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邬雅沁先开口:“你其实不必来,我没事。” “你有没有答应他不该答应的条件?”他问。 邬雅沁轻轻一笑,“答应会弄成这样吗?” 孟谨行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问:“什么时候走?” “凌晨两点的飞机。”她说。 孟谨行看一下表,抬头说:“还来得及,你等等。” 他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取了两个鸡蛋,又找出煮蛋器把蛋煮熟了,用两个手来回捣腾着其中一个走到她面前,“没薄布裹,将就一下。” 他说着坐下来,看到她脖子上围着的丝巾,笑着替她解了下来,裹了鸡蛋摘下她的眼镜,用鸡蛋在她脸上的青瘀处来回敷着,看她不时轻咝出声,皱眉问:“很痛?” 她笑着摇头。 他眸sè深沉,声音冷然地说:“他不是个男人!” “是逼急了吧!”她说,“你别去招惹他,我这婚一离,可能会连累你。” “你离不离的,我跟他之间都有重大分歧,走不到一条道上。” 邬雅沁嘴角动了动,没再说话。 鸡蛋凉了,孟谨行去取了另一个来,继续替她敷着。 屋子里很静,能听到鸡蛋与丝绸摩擦的细微声音,和他们二人快速的心跳,时间变得很慢,语言对他们而言完全多余。 夜sè中,chun风停在窗上,窥探着这对默默无言的男女。 第181章釜底抽薪 拍卖会的消息并没有出现在报纸、电视的新闻中,除了官员们饭桌上依旧热烈地讨论着这场拍卖会所带来的硝烟气息,仿佛这场拍卖会根本没有在长丰出现过一般. 仲娟在拍卖结束的第二天就回了雁荡,并没有到国土局办理土地手续,也没有缴纳土地款。 夏明翰在拍卖会结束的三天后接到翁灿辉的电话,提到凤山镇与示范区合并一事,称已通过讨论,不ri就会下发文件。 “……关于人事安排,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 尽管人事不是翁灿辉的主要工作,但他还是过问了此事。 夏明翰道:“小方和小孟各有所长,很难下论断。遵照你的指示,常委们一致认为,可以由他们针对示范区的发展作一个产业规划,再根据规划的可cāo作xing,由凤山镇和示范区干部职工共同投票、县领导打分来确定他们的具体职务安排。” 翁灿辉在电话那头轻笑数声,“这方式很嘛!”他接着又道,“小孟虽然特立独行了点,但不能否认,他是一个极富开拓jing神jing神的同志!示范区的工作需要懂经济、有闯劲的干部去引领,从这方面来说,小孟比小方更合适啊。” 他又呵呵笑道:“我也是有感而发,希望不会影响你们的公正选择。” 夏明翰有点意外。 他与许多人一样,认为创天抢地之举与孟谨行有关,原因就在于孟谨行那个招商条件未能顺利捆绑在二号地上。 拍卖会上,翁灿辉的表现没有逃过夏明翰的眼睛,孟谨行最后看到的那个冷冷的眼神,夏明翰也同样尽收眼底。 夏明翰有种预感,孟谨行彻底得罪了翁灿辉。 但是翁灿辉今天这个电话完全是一种对孟谨行极为欣赏的口气,夏明翰除了诧异就是jing惕。 挂下电话,他就找来了章广生。 …… 陈运来代表毛氏矿厂职工与示范区zhè起起诉毛氏矿厂及其法人代表毛福生,在法院递交诉状后,到孟谨行办公室小坐。 孙飞正在孟谨行办公室,一本正经地向孟谨行道歉,“……头儿,我不该误会你,请你原谅!” 孟谨行心底苦笑,又是没法解释的事。 陈运来进门恰好听到这话,哈哈笑着说:“这就叫釜底抽薪。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时候啊,千万别一条道走到黑,要知道,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孙飞朝陈运来笑笑,对孟谨行道:“头儿,我下去忙了。” 孟谨行目送孙飞离开,忽然回过神,看着陈运来问:“你打电话给雅沁的?” “我先声明,不是特地打的!我跟她商量实验基地的事,她问起你的近况,我就扯了几句。”陈运来笑说,“话说回来,这女人还真不是盖的!你当初舍命救她可真没白救,关键时候她还真起了大作用。” 心中虽然早有预感,邬雅沁并不仅仅是因为离婚才抢地,但想法一旦被证实,他的心里还是泛起阵阵暖流。 “对于经济强县来说,增加这点土地收入不算什么,但对长丰而言,每亩地价30万,这80亩土地剔除上交zhongyāng财政的钱之外,再扣除城市开发建设费用,呵呵,不计算因为项目开发而产生的各种税收,你们今年的财政预算外收入就增加1500万以上啊!”陈运来点起烟给孟谨行算了一笔账。 孟谨行呵呵笑道:“你jing明过头了啊!把zhè的账都算上了。” “我能不算吗?”陈运来意有所指,“我可是在长丰投了不少的钱,也垫了不少钱啊!远的不说,长丰到桑榆的那条四自公路,你应该清楚,县交通投资公司欠我的钱不是小数目了。” 他停一下道:“县交通局的老何就是条泥鳅,叫他喝酒,他跑得比谁都快,问他要钱,他哭得比谁都惨!我要求不高啊,县里这不是有钱了吗,优先考虑一下付我的钱啊!” 夏明翰为这笔工程款找过孟谨行,希望他以朋友身份请陈运来考虑将工程款转为对四自公路的投资资金。 他把这话一说,陈运来头直摇:“谨行,交通局要是你坐镇,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眉都不皱一下。但这个老何,我没法儿相信!你看他每天歌舞升平的,吃的穿的用的,跑出去没人相信他来自贫困县,偏就我要钱了,他就穷了,这样的人,我敢拿自己的血汗钱跟他合作?就这我都后悔,想把原来投资的那部分资金给拆了,省得最后都装进他肚子里!” 孟谨行有几分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交通局那帮人个个脑满肥肠,尤其局长何平,财政人事一把抓,大小工程雁过拔毛,在长丰民间有不少的说法,孟谨行虽然在县里工作时间不长,却也时有耳闻。 陈运来看他尴尬,又道:“我投在四自公路的钱是你引进的,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做退股的事,要是上面没给你压力,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反正这块不归你管。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拿到工程款,最不济,给我块地抵工程款也成!” 孟谨行沉吟一阵说:“我要是没猜错,你的钱都是私人手里拆借来的吧?” 陈运来苦笑一下说:“可不是!每个月的利息就是十几万,要不是药材经销那块利润大,我早就扛不住了。” 孟谨行道:“如果是这样,就算给了你地,不说以后的销路,就是拿地后的建设资金只怕仍旧是个问题。” 陈运来立刻说:“总好过工程款拿不到手吧?有了地,我办完手续就能押给银行,流动资金就出来了!” 孟谨行轻笑出声:“这事要不是夏老板私下委托我找你,我还真不会管。但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搭个桥,向夏老板汇报后,再答复你吧。” “没问题!”陈运来笑道,“对了,你不是说建水电站没钱吗?我替你找了两个做电力工程的老板,他们都愿意垫资接你的项目。” 孟谨行道:“真的?” “我能骗你?”陈运来笑道,“不过,垫资部分建设资金需另外支付利息。” “好啊,比找银行容易多了!”孟谨行高兴地说,“我们这些贫困县在银行眼里跟叫花子没两样,有项目拿去贷款,人家照样理都不理。” …… 隔ri,长丰县委常委临时扩大会议召开,主要听取孟谨行、方天岳对示范区产业规划的汇报。 孟谨行的汇报没有把“一体两翼”的构想抛出来,而是将其中的“以行政村为单位推行扶贫开发”,和“大力发展旅游经济”,为产业规划方向进行论述,倡导务实发展示范区经济的思想。 方天岳把他的土地经济构想进行了充分扩展,结合示范区建设规划进行产业布局,将推进城市化发展的构想推到了前台。 孟谨行很仔细地听了方天岳的规划,的确如夏明翰所说,有不少亮点,最关键的是,方天岳并非墨守成规,仅仅抱着城市化发展一个方向,而是把葛云状推动申城旅游建市的概念结合其中。 也是通过这次汇报,孟谨行意识到,方天岳的确也是个人才。 当天参加扩大会议的非常委,除了他们俩外,还有政法委、纪委的几名主要领导,和凤山镇、示范区的副科级以上干部。 汇报结束后,当场由全体参会人员对二人的汇报内容进行不记名投票,所有常委则针对二人的汇报进行评分,两部分结果统计出来后,再进行综合评分。 直到评分阶段,参会人员才知道,政法委、纪委的几名领导今天所担负的角sè,竟然是对整个投票和评分过程进行现场监督,所有的过程都当着众人的面进行。 姜德才对夏明翰这种如临大敌的做法很不以为然,甚至还认为有可能会搬石头砸自己脚。 他认为,对于两份规划,方天岳的明显大气磅礴,而孟谨行的规划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按着葛云状既定的发展路线行事,无非是充当着一个政策传声筒的角sè。 孟谨行坐在位置上,签字笔在他的大拇指与食指上不停地转着圈,时不是滑下来落在本子上,又被拿到手上重新旋转起来,周而复始。 不知是不是会议室人太多的原因,方天岳不时从裤兜里摸出纸巾擦着额上渗出的汗水,次数一多,就有一些白sè的碎纸屑粘在额角上,醒目而碍眼。 唱票时,会议室静得仿佛只有一个人存在。 每个人都明白,马上就要揭晓的结果,关系的不仅仅是眼前两名年轻干部的前途,还关系到示范区未来的发展方向,很可能在一定阶段内还会影响到长丰经济的走向,与他们每个人都有丝丝相关的联系。 结果出来,孟谨行以三分微弱优势领先方天岳,他的产业规划方案获得通过。 夏明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姜德才探究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章广生脸上,邝阳脸上挂着惋惜的表情…… 孟谨行终于不再转手上的笔,方天岳脸如白纸。 第182章喜忧同行 招商大楼内这段时间一直气氛紧张。 这不仅缘于示范区要与凤山镇合并,还缘于一办一局、示范区再次面临人事变动。 一办一局的娘子军们,刚刚适应孟谨行的工作作风,工作逐渐转入正轨,却突然听说孟谨行要卸掉一副担子,她们无一不紧张起来,既觉得孟谨行留在示范区更有前途,又担心他离开一办一局导致她们再度面对新领导。 孟谨行到一办一局时间虽然很短,但他治史云海帮韦霞、帮助白凤母子度过难关、令汤蓓走上正途、拉施莉莉告毛福生等等,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无一不令这帮太太小姐心中折服。 因而,从内心来说,除了钮灵秀,她们没有人愿意孟谨行离开一办一局。 而示范区内部各部门更是有点黑云压境的味道。 因为此前各方传出的风声都表明,合并以后的示范区,县委大部分领导都倾向于让方天岳出任一把手。 对于这支由孟谨行亲手组建的干部队伍,楚远、徐旸等人的心情远比一办一局的太太小姐们更复杂。 民间有句俗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时期的zhè机关虽没有天子与大臣之说,但换一任领导换一批部门干部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加上孟谨行与方天岳之间的矛盾,以及示范区、凤山镇一直以来的管辖权之争,没有人认为在方天岳成为一把手之后,自己能讨到好果子吃! 而且,他们既然愿意全心全意跟着孟谨行干一番成绩出来,那么在对示范区的开发理念上,他们与孟谨行之间是形成高度统一与默契的。 一旦方天岳出任示范区一把手,以公来说,示范区改变发展方向是他们所不愿见的,以私来说,他们也不愿自己的位置被凤山镇的干部所取代。 所以今天的常委扩大会议,对招商大楼里这些来参加评议的干部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评议结果一公布,楚远、徐旸等示范区的干部激动不已,热烈地鼓掌,兴奋的态度不加任何掩饰。 曹萍等人心里难过,但同时又为孟谨行高兴,也跟着拍手为孟谨行庆贺。 会议结束,孟谨行与方天岳被夏明翰叫到办公室谈话,同在的还有姜德才、章广生、邝阳、钟敏秀。 夏明翰亲切地请他俩入座,并对他们的产业规划方案都作了充分肯定,他对孟谨行说:“……虽然你的设想在评议中胜出,但我和德才、广生、邝阳、敏秀等同志都认为,小方的方案也非常具有cāo作xing。常委们的意见是,示范区的发展以你的设想为主导,同时结合小方同志的设想,只有用两条腿踏实走路,示范区的经济发展才能有充足的保障。” 孟谨行立刻表示回去会传达县委的指示jing神,落实到具体工作中,并请方天岳同志在这方面多多给予示范区帮助。 方天岳心头酸涩不已,嘴上并不热情地答应着,心里却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方案付之一炬。 当着姜德才等人的面,夏明翰首先询问方天岳,调任一办一局有没有需要组织上帮助的地方? 所有人都明白,夏明翰此举是安慰方天岳,给他一个带自己人去一办一局的机会。 方天岳屡遭挫折,这种时候自然是不会拿自己未来的工作意气用事,当下面向钟敏秀表示以,他希望带几个人去一办一局。 钟敏秀脸露难sè之余问孟谨行:“示范区的人员编制还有缺口吧?” 谁都知道她这是明知故问,实际用意是借着给一办一局腾位置的机会,提醒孟谨行也可以考虑从一办一局带几个人走。 孟谨行回道:“部长好记xing!不过,”他看看夏明翰等人,“县委原来对示范区的定位是县级开发区,区内各专业部门均为各局派出机构,人员并不占用编制,包括派往示范区工作的招商局工作人员,其编制还是在招商局。” 大家一下把目光都移向夏明翰。 夏明翰一到任就在多个场合流露出要为示范区申报市级开发区的想法,但以示范区目前的人员和机构配置显然不符合申报要求。 而且,孟谨行在这个时候提此事,用意也再明不过,他希望所有部门不再以派出机构存在,这样既有利于示范区管委会成立后的统一领导,也有利于理顺机构编制。 夏明翰想了想对钟敏秀道:“这个问题,你与编委再商量一下,尽快把示范区的人员编制和领导职数定下来。在这之前,继续以派出的方式安排各岗位人员,但要明确一条,所有派出人员仅编制暂存原单位,其他无论工作、工资待遇各方面的问题均必须服从示范区的调度。” 方天岳端坐在沙发上,心里充满惆怅。 即使讨论到人员问题,最后夏明翰首要考虑的,还是如何理顺示范区的人员隶属关系,一下把对他的关怀询问扔到了脑后。 他正自怨自艾,夏明翰却又笑着对他说:“天岳啊,你的方案很有前瞻xing,希望你到招商线上以后,能充分贯彻这方面的思路做好招商工作,为我们长丰引进一只只金凤凰。关于人手方面,你有需要就与敏秀同志提出来,让她替你安排,县委一定会确保你顺利开展工作!” 方天岳连忙点头,表示不会辜负领导的信任。 姜德才、章广生和邝阳接着也都对他们提了几点希望,谈话才算告一段落,二人跟着姜德才、邝阳和钟敏秀一起告辞。 章广生在众人走尽后,对夏明翰道:“闻达部长找我谈了话,并告诉我,你的推荐起了很大作用!” 夏明翰淡然道,“长丰需要在关键时候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县长,而我,需要一位稳健的搭档。” 二人相视一笑。 …… 孟谨行与方天岳一前一后走出县委大楼,一眼就看到停车场上站成一排的人群,眼尖的丰玉儿看到孟谨行就对其他人喊:“来了来了!”随即当先朝孟谨行跑了过来。 曹萍、韦霞、刘爱宝和楚远、徐旸也跟在后面走了上来。 “头儿,你这是不要我们了啊?”丰玉儿丝毫不顾身处县委大院,冲到孟谨行面前就大声娇嗔的问,眼眶中泛着晶莹的光。 刘爱宝走到近前时向孟谨行解释:“办里上下都觉得心里堵堵的,非要小丰替大家来这儿等消息,我们出来时她就在了。” 孟谨行瞪丰玉儿一眼,“她们疯,你也一起疯!还要不要工作了?” “你都要走了,我们哪儿有心思工作!”丰玉儿噘着嘴说。 曹萍拍拍丰玉儿肩膀道:“行啦,又不是生离死别!真要觉得主任好,以后帮示范区多拉几个项目,多弄些资金,才显得你恋旧。” 三个女的脸上多少都挂着遗憾与不舍,楚远和徐旸则一脸喜sè,五个人围着孟谨行一起往他的小车走去。 方天岳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凉凉的。 徐非凡恰在这个时间打了方天岳的手机,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北云饭庄喝一杯? 翁灿辉在申城的强势,人所共知。 而他的秘书徐非凡也是出了名的冷面孔。 冷面孔徐非凡邀请自己喝酒,方天岳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之于这“意”是秉承翁灿辉之意,还是徐非凡自己有所图,就一时难猜了。 不管是不是难猜,方天岳都决定赴这个约。 从孟谨行的chun风得意之中,方天岳已经百分百肯定,葛云状是不会理会自己这个已经外放的秘书了,最起码在他与孟谨行之间,葛云状是肯定帮亲不帮理了。 他如果还想在长丰,甚至将来在申城有所作为,绝不能再在葛云状一棵树上吊死! 良禽择木而栖。 既然葛云状、雷卫红弃他如敝屣,他又何必对其死忠? 改投翁灿辉门下,说不定更有发展前途! …… 晚上,陈运来作东,在香韵吃饭,徐旸、李红星、崔牛、胡四海都到场,唯缺荀志刚。 徐旸人虽不在组织部,但对于最近最敏感的各级职务动向却信息灵通。 “……其实,也怪不得老四。”徐旸说,“肖老大能保自己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对其他人做出安排,换谁都得找后路。” 李红星不屑地接过他的话:“谁不让他找后路了?那也不能谁都去投吧?” 徐旸悄声说:“只怕这后路找得不可靠。我听到一个风声,”他瞄李红星一眼,“你和蔡头没听说?” 李红星一愣,“什么?” 徐旸看他这表情,立刻刹住话题。 在座这些人虽然现在级别都有高低,陈运来又是商人,但都懂一个规则,饭桌之上谈领导是忌讳,徐旸不说下去,自然也没有人追问。 崔牛随即就打起哈哈:“谨行,干吗不把一办一局的美女叫来一起喝?” “就是啊!”徐旸立刻附和,还笑道,“你们今天是没看见,那丰玉儿看见谨行时娇滴滴的样,像是要掉出水来!” “老二,你说这个玉儿与那个玉儿,哪个更滑不溜丢点?”李红星一本正经地问。 一帮笑,说一起叫来比比不就知道了? 孟谨行只笑不语,徐旸便自作主张打了电话出去,不出二十分钟,丰玉儿与金梦先行赶到,阮玉比她们晚十多分钟赶到,身后竟然还跟着白云。 第183章活色生香 。一下多了四位美女.酒桌气氛立刻变得热烈起來. 孟谨行知道白云与翁灿辉的关系.其他人却并不知晓.见到申城第一美女主持赏光.一个个都殷勤万分.拿杯子、递筷子.嘘寒问暖连带其他三位美女一起沾了光. 但凡女人.尤其是美女坐到一起.除非是闺蜜.大多数情况下.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同桌的同xing.在自己那颗小心脏里两下里对比着.总要找出一点自己比别人出彩的地方. 今天这四位.一坐下來就因为男人们对白云的殷勤而立显高下.即使是带白云前來的阮玉.心里也不免小小地酸了一把. 丰玉儿到得早.早坐在了孟谨行身边.白云到了以后.一帮男人早忘了让两块玉比一比的想法.光顾着起哄.让白主持坐孟主任身边.陈运來更是连自己的主位都让了出來.让丰玉儿大大不满. 有女人的场合.男人就会像孔雀. 不仅崔牛开始“吹牛”.说自己如何受领导赏识.不仅马上要升任副科长.还分了一套98平方的新房子正在装修;徐旸也开始炫耀自己兄弟遍长丰.任何事情只要一个电话.沒有办不了的;李红星大谈自己光荣jing史.忆往昔峥嵘岁月;胡四海则大谈自己曾经跟着谭宇走遍三山六码头.看遍祖国壮丽山河. 陈运來最直接.不用嘴.用身上的道具说话.先是把软中华、手机、钱包尽数搁桌上.再就是脱了外套撸起pull的袖管.抖着腕上闪着钻石光芒的欧米加手表.大款模样毕露. 孟谨行含笑倾听.不时吃着菜.酒敬过來喝一口.是在座唯一沒有抖开孔雀尾巴的. 丰玉儿酒量极好.加之干的又是招商.坐上酒桌自然就流露出职业习惯.酒到杯干來者不拒.豪爽之风不亚于未到场的曹哥子. 自她去雁荡招商后.与陈运來來往颇多.俩人自然交流比其他人多些.酒酣耳热.陈运來竟开始吐露新婚种种不满.丰玉儿也是数落陶斯亮狼心狗肺.彼此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 金梦酒倒喝得不多.但三两杯后就开始抚着脑袋喊头疼.桃花眼儿微眯着.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坐她身旁的崔牛即刻就拿出一股子英雄豪气.替她挡酒挡得不亦乐乎. 李红星好酒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偏偏遇上个滴酒不肯沾.还老想着把别人灌趴下的阮玉.温言软语的往他身上一靠.一身的香气把他熏得晕晕乎乎.满脑子英雄难过美人关.把那酒水一下都当了自來水.一杯杯地往脖子里倒. 只有白云.从落座就浅笑着接受男人们的恭维.含蓄礼貌地以茶代酒回应一切敬酒.真正是滴酒不沾. 孟谨行今天在会上侥幸通过方案.想着还能从一办一局带个把人去示范区.心情轻快.心血來cháo边吃边打量每一个人. 一番观察下來.他突然觉得这四位美女还真是各具特sè.果真是酒品看人品.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丰玉儿这种杯杯见底的豪放女.一看就是个xingrela.是男人最佳的红颜知己.但估计不会是好妻子. 金梦跟孟谨行出席过饭局.也似今天这般沒喝多少就不胜酒力的样子.但后來孟谨行需要人挡酒的时候.她突然就來了jing神.而且战斗力惊人.孟谨行就此断定此女其实颇有些心计.自我控制能力不弱.做事讲究手段. 至于阮玉.他在佘山别墅就见识过她的媚功.还差点把处子之身交代给她.像她这样脸蛋身材俱佳.酒桌周旋功夫上乘的女人.堪称妖jing.男人撞上她.沒九分以上的定力.不如就老实点伸出脖子让她宰算了. 至于白云.他不由自主瞟了身旁的她一眼. 按理.像她这样怎么劝都不肯喝的女人.在如今的酒桌上堪称“淑女”这种稀有动物型.尽管有点索然无味.但贵在其珍.一般离开酒桌倒有可能成为适婚男人追逐的对象. 不过.孟谨行难免想起雷云谣说的那件事.似乎白云又不符合“淑女”的形象. 他不由暗暗发笑.也许是白主持见惯大领导.不屑与他们这些基层干部喝酒呢.这样的女人似乎在酒桌上也不在少数.所谓看人下菜的角sè就是这样. 酒瓶子喝得都见底了.说话都开始不利索的李红星依旧嚷嚷着拿酒.与孟谨行一样喝得不算多的徐旸见状提议转场.李红星又嚷嚷着要去结账.陈运來正好拿着手机从外面进來.随口问:“散了.” “转…红星手一扬搭在陈运來肩上.“今……天……我埋……单.” 陈运來也不与他辩.与众人一起拿东西穿衣服.说笑着鱼贯下楼到服务台前.李红星声势浩大地嚷嚷着结账.不多时又转过來找陈运來.说他不够意思.偷偷把账结了. 陈运來呵呵笑着拿起服务台上的**塞他包里.“大哥真是喝多了.前面刚付了钱.后面就忘得干干净净.” 李红星醉眼朦胧.“我……付……了.噢……付了.” 孟谨行等人在他俩拉扯的工夫.早到了外面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四位美女只有白云有车.其他三个不约而同钻进孟谨行车里.丰玉儿还为自己沒能抢到后排坐他边上老大不高兴. 白云拿了车开到孟谨行的帕萨特边.放下车窗温婉道别:“孟主任.不好意思.我还要赶回申城.就不跟你们过去了.你有机会來申城.记得联系我.我一定尽地主之谊招待你.” 阮玉立刻趴在孟谨行背上.将头伸到窗口.冲白云道:“不跟你说了.住一晚再回吗.” 白云淡淡一笑说:“和你们说说笑笑一晚上.挺开心的.我直接回了.” 说完她摆摆手摇上车窗.闪着车灯一下沒入夜sè. 孟谨行这才把趴自己后面的阮玉扳正了.副驾上的丰玉儿已经开了口.“软姐姐.你这是唱哪出戏啊.把这白美人带我们饭局上散心來了.” 阮玉呵呵笑笑说:“这可不能怪我.她本來就是來找我陪她散心的.你们非让我來喝酒.只好把她一块儿拖來了.” 孟谨行无语.合着今晚一桌子人.都是供白美人消遣的. 阮玉却偷偷望了孟谨行一眼.有话钻到嘴边.拐个弯又吞回去.随口说:“女人呐.最怕一个‘情’字.一旦钻里头.要想出來真可能大半条命沒了.” 丰玉儿咯咯笑道:“哟.软姐姐这是犯相思了.” 阮玉伸手向前在丰玉儿头上轻拍一下道:“就你嘴坏.” 金梦在孟谨行另一边冷不丁冒一句:“我也看着软姐是思chun.” “哎哟.你俩变着法儿损我是不.”阮玉嘴里问着.人已经倾过半个身子去挠金梦. 孟谨行坐中间.阮玉这么一扑.半个身子全压他身上.一对半球好巧不巧磨在他的话儿上.他立时大窘.想推开她.但她却浑然不觉.只顾与金梦打闹. 而金梦似是怕痒.身体不停躲着阮玉的魔爪.但却不是往外躲.而是一个劲儿地往孟谨行身上粘.俩手拼命扯着孟谨行的胳膊推挡.小山峰顶在他的左背上.弹xing十足. 酒sè酒sè.酒后被俩活sè生香的尤物这么前后夹击着.孟谨行热血立刻穿行四肢百骸.汇流命根子.瞬间撑起硕大的帐篷.一下顶在阮玉的小腹上. 阮玉的身子轻轻一颤.抓向金梦的手立刻收住.愣是直挺挺地支起上半身.退回原位. 她这边毫无征兆地挂白旗.金梦那边倒开始不依不饶了.“当姐姐的欺负妹妹.你好意思啊.我可要挠回來.” 孟谨行暗中叫苦不迭.正想把双手覆到那话儿上掩饰窘相.赵涛却突然一个刹车.伸头到窗外对着一个闯红灯的路人横眉怒目. 正打算俯身去报复的金梦被突如其來的刹车一颠.直接扑倒在孟谨行身上.失声惊呼却未及发声.一张小嘴被硬物堵得严严实实.脸上立刻滚烫一片.麻溜儿直起身子将头转向窗外.咬着嘴唇沒了声. 赵涛训斥完那路人.重新启动车子上路.车厢里却突然沉寂一片. 丰玉儿刚刚顾着看后排的打闹.跟着起哄.刹车时头磕在椅背上.也沒了吵闹的心思.揉着额头埋怨那路人. 车到白玉兰娱乐城门口.孟谨行说酒喝得有点上头.他不进去了.让丰玉儿跟陈运來招呼一声. 阮玉与金梦虽然下了车.也不约而同说头晕.不想再进去唱歌. 丰玉儿埋怨她们不仗义.扔下他一个人面对一帮男人.愣是拖住金梦不让走.金梦只好随着她进了白玉兰.整个人却恍恍乎乎.老感觉满嘴异物.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觉. 孟谨行让赵涛开车回县招.头一回下车沒跟赵涛道别.急急地就进了县招大堂.那样子就好像后面有一队追兵似的. 赵涛看着孟谨行夹腿快步而行的样子.不由偷乐.头儿多半是憋着尿.急着回房间去放水. 第184章知人善任 。县委临时扩大会议以后这段ri子招商大楼内呈现出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景象 示范区筹建办的办公区域内所有人除了正常工作之外一有时间就在打包办公用品准备机关迁址虽然人人都显得很忙碌但却是井然有序 一办一局的各个部门却愁云惨雾最忙碌的就算孟谨行的办公室几乎一办一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來找他汇报思想希望他能带自己一起去示范区工作 县编办和组织部的文件同一天传达到凤山镇、示范区和一办一局方天岳在接到文件的第二天一早就到一办一局与孟谨行办理交接手续并与一办一局的工作人员见了面 方天岳刚走孟谨行就接到钟敏秀电话 “谨行曹萍她们几个的调动讨论过了夏书记刚签完字文件明天应该就能到你这儿” “谢谢大姐” “你还跟我客气”钟敏秀轻悠悠地说“明晚你有安排吗” 孟谨行怔了一下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邝县明天宴请申城贸明电子董事长宋宁让我一起陪一下你有事” “这样啊……”钟敏秀拖长了音似是在考虑什么“张部长明天來长丰检查换届工作晚上安排了工作餐我是想让你抽个时间跟他汇报一下思想” “要是方便你给我个时间表我到时候看哪个时间合适來前给你个电话你再帮我安排” “也好”钟敏秀说话间时不时有几声咳嗽 孟谨行皱下眉问:“是不是感冒了” “像是有点不碍事” “chun捂秋冻你自己多注意点白天穿暖了晚上多盖点” 钟敏秀有一会儿沒出声末了说:“我挂了你自己也多保重” 搁下电话孟谨行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汤蓓來敲门 “什么时候回來的”孟谨行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让她坐 “昨晚到的”汤蓓看看孟谨行“头儿都说你不在这儿待了真的” 孟谨行点头“文件已经下來了刚刚你们的新领导也來过了” 汤蓓吸一下鼻子“那我……” “呵呵傻丫头”孟谨行抽出桌上的纸巾递给她“你在雁荡不会受影响的” “不一定”汤蓓不笨“哪个头不明白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能被放到外面去的怎么着也得是头儿信任的人新领导一來肯定要大换血的” 孟谨行抓抓眉说:“小汤我不可能把咱们一办一局都带示范区去希望你能理解” 汤蓓有点悻悻地点头“我明白的就是担心小金库那钱……” 孟谨行想了想说:“我先替你垫上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我千万别再走过去那条道” 汤蓓眼眶一红“主任我舍不得你走” “傻瓜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再说我只不过换个地方工作又不是离开长丰你只要从雁荡回來随时都可以來看我啊” “我真能來看你”汤蓓立刻问 “当然啦欢迎你跟赵涛一起來”孟谨行笑说 汤蓓脸一红“头儿你取笑我” 孟谨行一阵大笑老徐正好进门“头儿说什么这样开心” “我是想咱们时候时候有喜糖吃”孟谨行说 “哎呀我走了”汤蓓一溜烟儿逃了 老徐把文件夹放孟谨行桌上“小赵转事业编的材料您看看要是沒问題……这儿签个字” 孟谨行仔细看了一下签上自己的名字递还给老徐“你抓紧让各部门把该签的单据都报上來” “已经在整理了刘姐正审核呢”老徐说完就去了 终于清静下來孟谨行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刘爱娇“爱娇我想问问我那卡上有多少钱” 刘爱娇在电话那头咯咯笑“大领导总算想起自己还有张卡卡上有钱啊” “呵这不正好有用嘛”孟谨行道 “早帮你都领出來啦”刘爱娇说“前些ri子遇到云谣我想着你们结婚要花钱你又一直不來拿这钱我就干脆提出來直接给了她” 孟谨行“咯噔”一下心想你也太自作主张了 他抚着额无奈地说:“那你把数目跟我说一下” “一共是四十六万多点零头我记不得了”刘爱娇说 “那行谢谢你” 孟谨行挂了电话忐忑着拨了雷云谣的电话“上班呢” “昨晚值班今天上午休息”雷云谣声音充满困意 “那个……”他真觉得这话一讨论起來跟雷云谣解释起來估计费劲“爱娇是不是给了你一笔钱” “嗯怎么了不是你叫她交给我准备婚事的吗”雷云谣打着哈欠问 孟谨行一哂敢情刘爱娇沒跟她说实话 “是不过我现在需要用笔钱你能不能提一部分给我” “呵呵你这人真是的干吗把钱全给我啊搞得用钱还要來跟我打报告”她话虽这么说但声音里尽是甜蜜显然对自己能全部掌握孟谨行的经济很有些自豪感 孟谨行这时候除了顺杆爬也沒别的办法“因为你是我领导啊钱不交给领导交给谁” “你就嘴甜”雷云谣嗤嗤儿笑“你要用多少啊” “十万”他说 “这么多”她立刻问“要干吗啊” 孟谨行忍不住苦笑这得多沒ziyou啊但细想想讨老婆可不就是给自己戴一紧箍咒吗 他便把汤蓓的事跟雷云谣说了 雷云谣听完就说:“你可真行为了帮一名罪犯子女花这么大本钱你要不是说赵涛喜欢她我都得怀疑你的动机” “瞎扯什么呐”他道“法律惩罚犯罪也讲究个悔过自新她还这么年轻如果能让她从此走正道活得正常这钱我就花得值” “高尚”雷云谣略带揶揄地顶他一声随即问“什么时候要” “最好明天就给我”他马上说了任命文件的事最后说“离开前我得替她安排好不然这事如果犯方天岳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雷云谣轻哼一声“把你一起送纪委就是结果你呀以后别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你也不想想能把人拉上正途倒也罢了要是不能人家再次做错事回头还被抓了难保不把前面的事说出來你最后倒成了包庇的那个犯不着” 孟谨行怔半天说不出话來 他还真从來沒往这方面想过 不能说雷云谣说得沒道理但这种道理让他心里觉得发堵 …… 第二天上午县委办的工作人员來送文件孟谨行在县里开完务虚会回來看到文件便召开了一办一局干部会议在会上宣布了曹萍、刘爱宝、丰玉儿、肖海峰的调职文件 肖海峰在会上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在调职人员之中大为惊讶地抬头看着会议桌首位上的孟谨行猜不透孟谨行要他去示范区干什么 他相信示范区需要招商人员但不会需要那么多尤其在编制紧张的状况下弄那么多人过去占编显然不会让他闲挂在那里放养 其他人都朝肖海峰投去羡慕的眼光 不仅肖海峰沒想到孟谨行要带他走其他人更沒想到他会得到领导青睐尤其这段时间找孟谨行汇报思想的人当中独缺他一个众人因而就更不明白孟谨行看中他什么 会后曹萍在孟谨行办公室问了这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題 孟谨行笑着从自己的抽屉里取了几份报纸和两本杂志出來“你看看这些就明白了” 曹萍仔细一看四份报纸均是省委党报两本杂志一本是党校学刊另一本是全国闻名的《实事》 在这些报纸和杂志上都有肖海峰的署名文章针砭时弊笔锋犀利与平时在一办一局默默无闻埋头工作的肖海峰完全判若两人 “真是他写的”曹萍不敢相信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点下头“我也是跟江波一起吃饭听他说起肖海峰文笔了得当年是被贾天德看中打算从教育局调到县zhèngfu给他当秘书的但就因为这个”他指了指省报上的一篇通讯稿“摸了老虎屁股贾天德沒本事把党报上的文章压下去但要整治一个肖海峰还是不难他不但让儿子闪电娶了肖海峰的女朋友还把肖海峰扔到招商局天天看着前女友与别人出双入对受感情折磨外还让陶斯亮把肖海峰冷冻起來在工作上坐冷板凳” 曹萍惊愕地张大嘴“这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是一办一局的头当然要了解自己手下的每个人才能充分发挥他们的所长不是” 曹萍感叹道:“真是服了你啦要不怎么个个都想跟着你”她抿着唇想了一会儿突然顿悟似地问“你是想让他给你当笔杆” “示范区缺个综合办主任我觉得他挺适合”孟谨行笑道 第185章腾挪转移 根据县zhèngfu的指示,示范区办公地址定在原凤山镇zhèngfu所在地佘山,孟谨行等人的办公用品和行李分两批被先行装到佘山,大部队搬迁则定在周ri,目的是不影响工作。 晚七点,整理收拾后吃完晚饭,曹萍与孟谨行在佘山别墅借用健身房练拳。 “哎,不打了不打了,休息一会儿!”曹萍喘着粗气,两手撑在膝盖上,仰着头冲孟谨行喊,“你还真不把我当女人!” “呵呵,真打架的时候,对手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让你,我这是帮你提升格斗能力。”孟谨行拿起茶杯一阵牛饮。 “给我也喝点。”曹萍过来夺了他的杯子就喝,喝完擦擦嘴说,“我忘带杯子了。” 孟谨行笑笑摇头收起杯子,准备离开。 曹萍走在他身边,边走边擦汗,“昨天张闻达离开的时候,好像你也在?” 孟谨行看她一眼,“看到了?” 曹萍点了下头,“召见你?” 孟谨行笑笑,“正好路过,过去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总是该打个招呼。” 曹萍没问下去,他也没打算说。 张闻达这个时候来长丰,可以说全长丰许多干部都想接近他,但真正能接近的没几个人,至于可以说上话的还要少,即使像孟谨行这样说上话了,也不过是几句鼓励而已,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实质交流。 但是,就在这种见与不见,能不能说上话的区别之中,亲疏远近往往立竿见影。 曹萍只简单问这么两句,心里便形成一个清晰的印象——孟谨行与张闻达关系不一般。 所以,世间事本来不复杂,是人心的复杂,常常不自觉间,将简单复杂化,真真假假全凭局中人自己揣摩,无端生出各种结果来。 就如当初翁灿辉与他一起喝咖啡,用他父亲的校友身份,以及无意间流露的对邬雅沁的尊重,一下拉近了他俩之间的关系,使他毫不犹豫接受翁灿辉设定的挑战,以为凭着自己在桑榆的一番努力,真的可以如翁灿辉所说调往市zhèngfu工作。 如今回过头来想想,翁灿辉不过是对一个潜在情敌封官许愿罢了,内心里压根就没把孟谨行真当一棵葱。 …… 仲娟拍下地后并没有去办理出让手续,更没有交付土地出让金。 楚远在周一召开的主任例会上汇报了这件事,并指出,仁和房产的人一致口径说仲娟姐弟回了雁荡,事实上他们分别在申城和长丰。 孟谨行在会后直接打了仲娟的电话,希望能单独见一面。 仲娟在电话里犹豫许久,才答应在申城见面。 孟谨行立刻让胡四海开车载他前往申城,在香岛咖啡屋见到了这位体态丰腴的女老板。 仲娟似已经下了决心,所以在孟谨行落座后,她立刻开门见山:“孟主任,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不过,我有我的难处,如果zhèngfu不能把多拍的地款退给仁和,那么我只能从仁和撤资。” 孟谨行不动声sè地问:“拍地当天,你有无数机会放弃这块地,为什么你都不放弃,要到现在成交确认书都签了,才反悔?” 仲娟无奈地撇下嘴,“运来一直跟我说,长丰是个好地方,zhèngfu很讲信用,我才会来这里投资。”她看孟谨行一眼道,“也怪我自己,当初运来的确一再让我跟你谈合作,我却心气太高,想到可以直接跟市长谈,跟县国土局谈,肯定比跟你谈判更有优势。” 她叹了口气,“有些事就不说了,总而言之,如果蒋局、翁市长不能兑现承诺,我只能撤资。” 咖啡送到,孟谨行一边帮仲娟加糖加nǎi,一边说:“看来,仲老板是把投资协议、成交确认书都当成一纸空文了啊?” 仲娟稍稍一愣后说:“市长代表的是zhèngfu,他说的话也不能过后就扔吧?而且……”她拖一下调后,冷笑一下道,“算了,领导的私生活我不想拿来说,但是我希望孟主任不要顾问这件事。” 她说话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她边说边拿起来看了号码,然后朝孟谨行摆了一下手,离座去接电话。 孟谨行透过咖啡室的落地玻璃,看到仲娟在人行道上来回走着,空着的那个手不停比划着,说到激动处甚至还隔空甩了一下拳头。 足足二十多分钟,孟谨行看到她终于长出一口气挂了电话,脸上隐约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雁荡那边尽弄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我。”她说着坐下来,朝服务员招手,“埋单。” 孟谨行一愣,“该是我请你的!仲老板急着走吗?” 仲娟朝他笑笑,“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土地的事,反正孟主任不要管就对了。” 孟谨行暗中有点着恼,这算什么话? “仲老板,二号地位于示范区,你拍了这块土地,就成了示范区的投资商,我们之间就是合作关系,你让我不要管,呵呵,这可说不过去啊!” 仲娟已经结完账,拿着包和外套站起来,“孟主任,示范区上面有长丰县,长丰县上面呢,还有申城市,如果有上面领导帮你担着,你怕什么?没事的!” 仲娟虽然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客气,但言谈间傲慢毕现。 看着扬长而去的仲娟,孟谨行估计她前后360度的态度变化,肯定与刚才那个电话有关,她就是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分钟内,最终谈妥了条件。 孟谨行本想给夏明翰挂电话,汇报二号地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但他走出咖啡屋的时候接到了邝阳的电话。 邝阳告诉他,翁灿辉严厉批评了二号地出让过程中的不正常现象,因创天想恶意抢拍造成的偏离同类土地价格的成交价,已经严重挫伤了投资商的投资积极xing,他希望长丰县按招商协议签订的土地价格,在投资商办完土地手续后,将虚高的土地款作为投资奖励金返还给投资商。 孟谨行立刻就说:“招商协议并没有签订具体地价,只列明以成交地价为实际投资额。” “你记错了吧?”邝阳说,“小方就在我办公室,协议正在我手里拿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8万一亩。” 孟谨行吃惊不小。 仲娟接电话二十分钟,随后就离开,几乎同一时间他就接到邝阳的电话,不仅翁灿辉已经向邝阳下了指示,方天岳竟然也已经拿着协议书在邝阳的办公室。 这显然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 邝阳挂电话后,他足足站在路边思考了十多分钟,还是决定暂时不向夏明翰汇报此事,避免夏明翰做抉择时骑虎难下。 他给史云海打了电话,打算先回示范区看看协议。 “我们这边签完的协议都是交到局里存档的,这边留档的规矩也是搬过来以后定的,你要查协议得找周芷。”史云海说。 孟谨行沉默了。 史云海在那头追问:“你突然问这个,是协议出问题了?” 他撸着额角说:“邝县刚刚打电话给我,方天岳现在手上的协议,上面标明了8万元一亩。” “什么?”史云海一声大喊,震得孟谨行耳膜生疼,“头儿,这事儿猫腻大了啊!” 孟谨行苦笑。 史云海还在说:“这帮龟儿子,比我会搞啊!土地手续一拿到,直接抵给银行,仁和再把贷来的钱作为土地款打到财政账上,招商上当年的招商业绩直接就是一张漂亮的成绩单,然后再以奖励金的形式从财政支出一千多万退还仲娟个人,税不用交,钱还他妈直接就分了,这钱赚得真爽!” 孟谨行心头一凛,问:“仲娟不是还没交土地款吗?仁和哪来的土地手续抵给银行?” “你不打来,我也要打给你汇报这事!”史云海说,“国土办小严去他们局领各类表格,正好遇上仲伟从蒋松林办公室出来,小严问了他局里的同事,才知道蒋松林发话,国土局已经先把土地证办给仁和了。”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蒋松林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头儿,你打算怎么办?协议不用说是动手脚了!”史云海说,“这可是咱们示范区第一笔巨款,虽说是创天造就的意外,但谁愿意到手的鸭子飞了?” 孟谨行道:“翁老板的指示是针对协议来的,如果不能证明协议被改动,我坚持不松口就缺乏依据。不要忘了,蒋松林给他们办证,只是国土局违规cāo作,不影响那个协议的效力。” 他还没说的是,认定国土局违规cāo作的过程也是漫长的,等认定出来,二号地上的一系列资金运作早已经完成,就算对仁和房产实施处罚,仲娟姐弟也可以拍卖公司资产拍屁股走人,最后留个窟窿给银行去填,那些该在私人腰包里的钱,还是在私人腰包里。 他虽然没把这些话说出来,但史云海是这方面的老手,一听就明白他话里真实的意思,当即接了说:“我拿那个录音去举报,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孟谨行摇头说:“你不怕蒋松林告诉你爸,你是领养的了?何况,这个录音只能证明蒋松林有问题,并不能证明他所说的那些人都有问题!” 史云海在电话那头有三五秒的沉默,而后问孟谨行:“你觉得我爸这人,是不是真的很正直?” “废话!”孟谨行不悦地说,“史市长这样的领导,凤毛麟角,你该庆幸成为他的儿子。” 他说完在史云海嘿嘿嘿的笑声中挂了电话。 第186章敲山震虎 。孟谨行之所以反对史云海去举报.除了不想给史瑞年家里添乱.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想打草惊蛇. 正如他对史云海说的.这份录音证据只能用來对付蒋松林一个人.而蒋松林背后的这些人.未必能靠这一击同时打中. 但是.就这样让二号地的溢价款全部落进他们的腰包.那也绝不可能. 孟谨行暂时不向夏明翰汇报的另一原因也在于此.他要敲山震虎.但只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所以在夏明翰不知情的情况下.万一他摸了老虎屁股.夏明翰也不至于受自己牵连. 他上了车.打电话给李红星.请他帮忙查一下.仁和房产在哪些银行开有账户. 十分钟后.胡四海把车开进国土局大院.孟谨行沒有马上下车.而是闭目靠在椅背上静等李红星的回电. 半小时后.李红星的电话打进來.告诉他仁和的基本账户在建行.另外在工行和华夏行各有一个一般账户. 李红星同时还说了一个对孟谨行大有帮助的消息.“……据华夏行那边说.他们刚刚递交了土地抵押贷款的申请材料.” 孟谨行对仁和的办事速度大为感叹. 先不说在土管局办土地证需要提供多少材料.就是申请贷款所需的材料也不少.关键是涉及的部门、机构并不是一家.把这些材料全部弄齐递交到银行.一般情况下沒有一个月是做不到的. 仁和这边刚拿了土地证.那边已经把材料都递进了银行.可见许多工作早就已经事先完成了. 孟谨行原打算知道仁和设有账户的银行后.与蒋松林交谈时诈他一下.现在知道仁和在哪家银行贷款.就更理想了. 蒋松林看到突然出现的孟谨行.一脸客气.又是递烟.又是茶.“谨行老弟.什么风把你吹來了.” “呵呵.我是向大哥讨饭來了.”孟谨行接过茶杯说. 蒋松林指指他说:“欺负你老哥是.谁不知道你孟谨行现在是长丰的财神爷.用得着向我讨饭.” “我是徒有虚名.”孟谨行叹口气说.“就拿这二号地來说.拍是拍出去了.但人家愣是不交钱.资金不到位.让我看得见摸不着.我现在也是开门三件事.沒钱寸步难行.” 蒋松林讪笑道:“现在的生意人都这样.钱袋捂得特别牢.” 孟谨行点头道:“讨饭一说呢.当然是说笑.实际我是求大哥帮忙來了.” “说这些.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尽管开口.” “你一定帮得上.”孟谨行道:“我就想请大哥给手下人打个招呼.二号地的土地款一天不交.就一天不能发土地证.” 蒋松林立刻呵呵笑道:“兄弟多虑了.这个线沒人敢踩.不用特别打招呼.” “大哥说得这样肯定.我就不用担心了.”孟谨行笑道.“我听到的应该是空穴來风.” 蒋松林脸sè有些难看了.摸起桌上的烟点着.一口口连着吸了数口.才试探着问孟谨行:“老弟听到什么.担心成这样.” “噢.据说仁和拿着土地证去银行办贷款了.你说我能不急吗.”孟谨行打量着蒋松林躲在烟雾后面的脸.慢悠悠地说.“好在我不是一进门就兴师问罪.不然就丑大了.” “咳咳……”蒋松林一顿猛咳.拿起茶杯喝了水.才抚着胸口强作镇定.“你哪里听來的.” “既然沒这事.大哥就不要问哪里听來的啦.”孟谨行挑眉道.“说不定是仲娟姐弟自己放出來的风声.谁知道呢.” 蒋松林掐了烟道:“这些做生意的.就是沒信用.” 这句“沒信用”表面上看來是指仁和赖着不交土地款.实际上却是指摘仲娟在外显摆.使得贷款消息流露出來.让他陷入被动. 孟谨行此时最后喝了一口茶.然后站起來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哥了.仁和的事沒有最好.如果有……”他看看站起來准备送客的蒋松林.“大哥知道我的脾气.踩我底线的事情.我是不会客气的.就算是你点的头.我也要把这事摆开來好好说道说道.” “那是.那是.”蒋松林强笑着把孟谨行送到门口.“你要真这么不放心.我回头就通知下去.让他们正视这件事情.” 孟谨行笑着与蒋松林握手告辞. 直到他在楼梯口消失.蒋松林还呆站在门口. 蒋松林敢于cāo作二号地违规办证.不是说他的胆有多大.而是这么多年來.他沒少办这样的事.从來都是天衣无缝沒出过问題. 为什么沒出问題. 原因很简单.zhèngfu机构、金融单位等等.互相之间的联系靠的大多是一纸公文.只要有公文.沒有人会去追究公文的成因.反正哪一环出错.就由哪一环的单位负责.谁都不会去多动这个脑筋得罪人. 就拿二号地举个简单的例子. 仁和拿着土地证和国土部门盖了章的审查表格去银行.银行看到这些材料就会想当然地认为仁和已经交了土地款.不会再向国土部门甚至是财政部门核实资金到位情况.他们接下去的工作只是按自己内部的审批流程.审核仁和的这块地是否符合放贷标准. 蒋松林就是利用这种机构间互通xing差的漏洞.为仁和设计了这个资金套取的计策.只要银行把贷款放出來.仁和把土地款交进來.他这一环上的问題就自然解决.哪怕上级部门來检查发现问題.也已经事过境迁.要想保官位比当场出问題要容易得多. 但是.孟谨行突然到访提起仁和贷款传言.让蒋松林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贾天德一再说不必把孟谨行当回事.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无非是仗着傍上葛云状的女儿.才能在长丰立下足.不然早下去了.他们有翁灿辉在背后撑腰.就算真让葛云状、夏明翰他们发现二号地背后的交易.葛云状也得掂量一下.能不能动翁灿辉.一个孟谨行能奈何. 只要翁灿辉这棵大树在.一切最终都好解决. 话虽如此.蒋松林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尤其孟谨行临走说的那句话.更让他胆战心惊. 贾天德已经与华夏行长丰支行的行长打过招呼.在仁和贷款一事上特事特办.缩减贷款手续.尽可能早地把钱放出來. 可万一在贷款放下來前.或者仁和把钱交进财政账户之前.孟谨行突然把这件事抖了出來.翁灿辉也好.贾天德也罢.他们都在幕后不会受影响.但他蒋松林辛苦一辈子的基业可就毁了. 他用脚趾想想都知道.葛云状、夏明翰就算动不了翁灿辉.动他却是两个手指捏田螺的事情. 蒋松林一下午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人都不再接待.关起门.一个人窝在办公室苦思冥想.怎么想都觉得不出事就罢.要是出起事來.首先倒霉的肯定是他. 干了十多年土管.蒋松林绝对算得上老jiān巨猾.心头虽然焦急.但他也并沒有失去方寸.经过一番思考.一个自保的方案很快在他脑海里成形. 快下班的时候.他把局里的中层都叫了來.说是县委一把手新上任.肯定需要机关都有新气象.国土局在这一点上要走在前头. 他打算搞一次内部大检查. 这次检查主要针对两个方面.一是土地出让程序自检.二是矿床是否被建设项目占压. 他要求各部门用两天时间进行全面自查.并于后天晚上开会向他汇报. 另外.他还就县教育局申请在佘山选址建设小学一事.要求土地利用科和规划科互相协调.尽快予以落实. 会开完.他立刻去香韵.仲娟今晚安排了饭局.他知道除了他之外.贾天德和华夏行的程梦飞都在被邀之列.他要借这个饭局.假贾天德之口.让程梦飞赶紧把钱放给仁和. …… 孟谨行离开国土局后.回示范区忙了一下午.晚上与蔡匡正一起吃饭.他把从史云海手上拿到的那个录音给了蔡匡正. 蔡匡正插上耳机.放了录音听完.看着孟谨行说:“你拿着这个去跟蒋松林谈的.” 孟谨行摇头将白天的情况说了一下.蔡匡正沉吟道:“老蒋很jiān滑.不会被你三两句话吓得住手.不过.他肯定会有所行动.” 孟谨行点头道:“我也沒指望他就此罢手.而是希望他动起來.只有他动起來.才能找破绽.”他冷笑一下道.“利益这东西的确能让人抱成团.但如果不是交心的关系.要散也很容易.” “你是想让他们自己先内讧.”蔡匡正问. 孟谨行点了一下头.“张部长回申城前.我跟他短暂见了一面.他嘱咐我‘要好好配合广生同志的工作.把示范区的经济工作搞得有声有sè’.” 蔡匡正嘴张了又张.半天才说:“姜德才看來又是空欢喜一场了.”他把录音笔放进口袋.“我晚点跟章联系一下.尽可能今晚就向他汇报这事.” 说着.他又不无担忧地看着孟谨行说:“你觉得章的立场到底和我们一致吗.他和贾天德的关系不浅啊.” 第187章天塌不了 孟谨行把录音交给蔡匡正这一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章广生虽然一直以来在各个场合都竭力表现出一种墙头草特质,但孟谨行注意到这次在他和方天岳的产业规划方案上,却很明确地选择支持自己,他把这看作一个更进一步的讯号。 如同当初翁灿辉要免孟谨行的职,章广生跳出来挺他一样,都表明章广生已经作出了某种选择,他每一次支持孟谨行的行动,都是在释放一种信号。 孟谨行由此判断,章广生拿到这个录音,一定会有所安排,而这个安排必定会成为将来章广生坐上县长位置后放的第一把火。 无论章广生与贾天德的私交是真是假,孟谨行认为他都会将此事透露给贾天德,就算让贾天德与翁灿辉逃过这一关,至少蒋松林与贾天德等人的关系肯定会打破。 孟谨行觉得,贾天德听完录音内容,再结合这份录音曾经掌握的人,他一定会对蒋松林的不谨慎产生诟病。 至于蒋、贾之间的内讧会有多大,这就得看蒋松林接下来究竟会采取哪些行动,只有蒋松林的自保行动做得幅度够大、行动够迅速,贾天德才会对蒋松林更怀疑,以为蒋松林已经被录音所要挟。 这样一颗已经被人盯上,并且开始慌张采取行动的棋子,孟谨行相信像贾天德这样甘愿坐牢也不出卖同伙的人,是要采取弃子行动的,这种人是最忌讳背叛的,也最看不起遇事慌张的人。 所以,孟谨行没有蔡匡正的那种担忧,无论章广生与他们是不是一个立场,他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蒋松林因为这件事落马,并因为蒋、贾关系的破裂,而使蒋松林不得不采取立功表现。 孟谨行最终的希望是,蒋松林可以成为麻岭隧道背后问题的突破口。 蔡匡正尽管有所担忧,但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点起烟靠在椅背上说:“由于一直找不到金麻子和七胖子,麻岭隧道的事这段时间几乎没有进展。包天龙虽然利用手中的一些举报信,暗中调查了交通局几名当时参与建设的干部,”他说至此很无奈地摇摇头,“但是,有关麻岭隧道的问题,没有任何人松口。” 他弹了弹烟灰,“如果这次的事能把蒋松林这只硕鼠揭出来,倒或许可以为麻岭隧道一事打开突破口。” “但愿吧。”孟谨行说着摸出口袋里震动不停的手机,看了一下接起电话,“你好,胡秘!” “书记让你马上来申城。”胡云舒说,“他在家里等你。” 孟谨行一怔,抬腕看表,晚上八点十分,让他现在去申城? “能先透露一下情况吗?”他问。 胡云舒迟疑了一下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史市长刚走。” 孟谨行一下站了起来,“我尽快赶到。” “怎么啦?”蔡匡正跟着站了起来。 “史云海这小子,估计手上另外还有一份录音!”他穿外套的同时说,“葛书记让我马上去申城。” 他走到门口又回身对蔡匡正说:“帮我找到那小子,问问他究竟跟他老汉儿说了什么!” 蔡匡正皱眉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现在不讨论这个。随时联系!”他匆匆而出,连夜直奔申城。 …… 香韵333包厢内,气氛相当热烈,仲伟端着酒杯,不时地穿梭在宾客座位间,倒酒敬酒很是殷勤。 仲娟坐在主位上,与主客位上的贾天德交头接耳,还不时笑着推贾天德一把。 蒋松林与程梦飞拼酒时豪气干云,喝下酒后却连连叹气,说孟谨行像个催命鬼,整天催着要那笔土地款,他被搞得不胜其烦。 仲娟听见当即应和,表示孟谨行今天就找过她,也说了土地款的事,她希望程行长能抓紧帮忙把贷款办下来,免得孟谨行闹出事来。 仲娟这么一说,蒋松林更怀疑她在孟谨行面前说漏了嘴,喝了酒血气上涌,心里越发不忿,心说你自己急于推脱干系,就把我拿出来做挡箭牌,也不想想孟谨行是什么人,这种事能让他知道? 想归想,他的脑子尚还清楚,不会把这份恼怒拿出来说。 倒是程梦飞,因为不知内里,只当仁和欠了部分土地款,何况在他看来,能坐到一张桌上谈这种事,都是自己人,顺口就出主意:“仲老板是能人,这点小事还搞不定?姓孟的找了老蒋又找你,说明他想在这块地上分杯羹。现在的年轻干部啊,不比我们过去,胆子都大着呐,你要再不拎清点,他说不定真会变着法儿找你麻烦!” 正所谓推己及人,程梦飞平素习惯于给不向他上贡的人找麻烦,因而推测孟谨行也是这样的心态。 仲娟没来申城前就能因为雁荡招商搭上翁灿辉这条线而自得不已,但说到底对申城乃至长丰官场的生态并不清楚,满心以为这回是傍上了大腿!想想陈运来在雁荡商圈不过是个小瘪三角sè,在长丰却混得风生水起,她好歹在雁荡做了十几年的生意,如今明里有贾天德为她张罗,暗里有翁灿辉撑腰,想不发达都难。 正是由于这种心态,她对于把陈运来捧上天的孟谨行很不感冒,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巴结一下孟谨行,在她看来,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何况翁灿辉比孟谨行高了可不只一级,就算孟谨行想为难她,翁灿辉一句话就能把孟谨行搞掂了,哪个当官的敢顶撞领导? 不过,这会儿,蒋松林因为孟谨行头大,程梦飞又出主意让她送钱,她心里就打起鼓了。 到底是女人,也不是心志坚定的那种女人,仲娟虽说手上有点钱,但说到与官场中人合作搞钱这种事,她还真是出娘胎第一次,一边做一边心里也发慌。 她不由接过程梦飞的话试探着问:“这个孟主任是三头六臂吗?在长丰,谁不给贾老干部面子,他好意思来为难仁和?” 程梦飞也是喝多了,想也不想就说:“这小子跟愣头青没两样!前不久还打了贾公子,到这里连道歉都……” “嗯咳咳……” 贾天德一阵咳嗽打断了程梦飞的话,程梦飞惊觉失言,赶紧端起杯子一句话没有就自罚。 但就这,已经让仲娟心生惊异。 从没人对她说过,示范区的孟谨行根本没把贾天德放眼里,她只知道贾天德在长丰,就是个太上皇,在职的干部们有大小事都会请他出来调停。 让她奇怪的是,孟谨行打了贾巍,贾家父子居然没什么行动。 她清楚记得,第一天到长丰时,贾巍仅仅因为长丰民政局一名干部没认出他来,就打电话硬让民政局局长把这个人停职了。 做生意的人,大都脑子反应奇快。 仲娟立刻意识到孟谨行与贾天德等人不是一条道的,贾天德就算想踩人,也要看谁在保孟谨行。 这么深入一想,仲娟更加担心了,千万别一单生意搅进政治斗争啊! 她立刻朝仲伟招招手,附在他耳边关照赶紧提钱给孟谨行送去。 贾天德坐在她身边,一字不漏听到她跟仲伟说的话,皱皱眉,开口道:“不要闭着眼瞎闯!你们知道他敢不敢收,会不会收?要就是胆子小不敢收倒也算了,如果根本不会收,那后果就难料啦!” 他指指程梦飞说:“你明天看看,能不能快点把贷款办了,该给你的不会少,反正手续都齐全,无非加快些流程。” 程梦飞立刻说没问题。 贾天德又看仲娟一眼说:“这事都办到边角上了,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这种年轻娃子,掀不了天。不过,你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做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二号地又在示范区,以后与孟谨行打交道的地方不少,搞好关系还是应该的。” “还请老干部多指点!”仲娟立刻端杯子敬酒,“我书读得少,才小学文化,来长丰投资全靠各位领导相帮,您老别把我当投资商,就把我当自家侄女,我听叔的话去做事!” 贾天德笑笑,拿杯子与她的杯子轻碰一下,浅浅喝了一口说:“具体怎么做,一会儿散了我再告诉你。”他说着朝还站那儿的仲伟看一眼,“坐下继续喝酒,别站那儿,天塌不了!” 听见“天塌不了”,在座几位立刻又都jing神抖擞起来,杯杯相碰不亦乐乎。 贾天德心里却有着另一番计较,他也要借这个机会好好谋划一下,到底是拉拢孟谨行,还是直接葬送孟谨行。 …… 晚上十一点刚刚敲过,孟谨行摁响了三号楼的门铃。 葛云状亲自来开门,没有多余的语言,直接带着孟谨行进了书房,关上门后,看了孟谨行许久,才说:“让你晚上来,是因为老雷出差了,云谣今天又值晚班,我俩可以推心置腹地谈谈。” 孟谨行一震。 来的路上,蔡匡正来过电话,称没见到史云海,但查到史云海回了申城,并于傍晚与史瑞年一起去了小白楼。 而且,胡云舒电话里说是史瑞年来后,葛云状才临时决定把他叫来。 为什么葛云状话里话外,却把雷云谣也扯上了? 他朝葛云状点着头,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 第188章翁婿夜谈 。葛云状说完就走到书桌后面从抽屉里取出一台递给孟谨行“你听听” 孟谨行接过來戴上耳机摁下播放键一阵翻录磁带特有的丝丝声过后耳机里传來史云海和蒋松林的声音交谈内容与他先前拿到的录音笔里的内容一致 当听到蒋松林说起哪些人是仁和的股东时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突然明白葛云状为什么不想雷云谣知道这次谈话 他沒有听完就按了停止键摘下耳机看着葛云状说:“原录音我给匡正了这应该是史云海给我录音笔前另行翻录的备带” 葛云状原以为孟谨行既然沒汇报这件事应该会在自己面前装糊涂沒想到他如此爽快就直切主題使葛云状稍稍怔了怔 “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既沒向我汇报也沒有向明翰汇报”葛云状严肃地问 孟谨行沒有回答 沒汇报这件事他当时基于三方面的考虑 其一希望为邬雅沁争取脱离翁灿辉的时间 其二即使汇报葛、夏二人一时间也不能仅凭录音展开调查 其三不想史瑞年父子闹家变 但此刻面对葛云状的质问他回答哪一条都会是错的倒不如不答 葛云状一眼看透他的心态问:“创天突然之间到长丰抢地应该就是因此而起” 孟谨行心跳漏了一拍机械地朝葛云状点了下头 葛云状眼神威严地扫过孟谨行良久才叹口气到书桌后面坐下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说:“坐” 孟谨行犹豫一下过去坐下來定定神抬头坦然地看向葛云状 就在葛云状打量他的短短的几分钟内他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觉得与其瑟缩不如坦荡面对 葛云状斟酌一番后缓缓地说:“谨行啊从你到桑榆那天起我就很看好你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默许云谣跟你交往的原因我希望你能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好好待她千万不要让她伤心” 孟谨行眼神闪了一下 他以为葛云状会训斥沒想到是采用这种语重心长的口气心里当即升起愧疚 他不想否认在邬雅沁一次次鼎力相助之后在她一个个yu语还休的眼神背后他曾经有过的动摇 但是即使这样他也沒想过要负雷云谣他只是不想让真心对自己的邬雅沁有太多的难过 他的愧疚在于那些有过的动摇 “您放心我会把握不会辜负云谣”他说 葛云状点了下头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两支扔了一支给孟谨行 孟谨行略一犹豫接了烟替葛云状点上烟后也给自己点着了烟 “既然想暂时压下这个录音为什么又给了小蔡”葛云状吸了两口烟后问 孟谨行立刻掐了烟向葛云状汇报了想法 葛云状听完后沉默着抽完烟朝孟谨行指了指说:“这事让冯海洋同志去忙你就不要管了免得其他人多想对了我听明翰说你们打报告要求加快对麻岭隧道的修建” 孟谨行对冯海洋此人打心底不信任但他从知道史云海把这事捅到葛云状这里开始就知道录音将不可避免地落入冯海洋之手他相信蔡匡正就是因为有和他相同的想法才会说史云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无论是以基层干部还是未來女婿的身份孟谨行都清楚他不能反对葛云状将调查之事交给冯海洋 他暗暗叹息随即就葛云状提的问題算了一本经济账指出重新启用老省道的经济意义 葛云状听完就说:“很有道理但似乎阻力不小” 孟谨行点头道:“是我们跟县交通局沟通后他们请示了市局又向省厅作了口头汇报但省厅表示资金紧张暂时沒有复修计划所以我们请示县zhèngfu希望由县zhèngfu出面协调解决此事” 葛云状摇下头说:“恐怕长丰县zhèngfu出面也未必行得通”他想了想说“回头我跟明翰通个电话还是报到市里由市zhèngfu出面” 孟谨行一呆脱口问:“行吗” 葛云状看他一眼说:“老史这两年主管交通报他手里有什么不行” 孟谨行释然看來葛云状是跟史瑞年已经商量过了 他当即说:“我回去尽可能把报告所需要的资料准备充分为领导们提供更多的参考依据” 葛云状点了下头说:“老史和他儿子这事你做得很好他很高兴儿子变得有是非观念说有机会要请你吃饭” “史市长客气了我也是敬佩他的为人希望他可以有天伦之乐”孟谨行说 葛云状笑笑突然问:“你是怎么认识刘局长的” “哪个刘局长”孟谨行不解地看着葛云状 葛云状将烟伸进烟灰缸掐灭看着孟谨行道:“国土总局副局长刘战” 听到刘战的名字孟谨行先是愣了一下很快醒悟过來忙回道:“我不认识他但是他应该是麻岭隧道突水事件中去世那个孩子的父亲” 葛云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确认” 孟谨行点头“孩子火化前我去过医院是他的夫人将他们二人的名字和手机抄给我的但是她并沒有告诉我他们的身份” 葛云状长吸一口气问:“你也沒问” 孟谨行摇摇头“沒有由于她们当时身上所有证件都遗失我派司机送她们回京但她们到京后在闹市区就下了车不愿意将去向告诉司机” 他说着看了看葛云状说:“当时翁市长亲临一线处理此事县委县zhèngfu专门有个小组与秦婉华沟通事故处理进程和赔偿事宜据称她当时就分文不要说她儿子的生命不是用钱來衡量的您突然提起这位刘局是他找您” 葛云状点头说:“他不是为孩子的事找我而是因为马上要來申城调研希望我们在陪同人员中加上你” 孟谨行张大嘴愣了 葛云状道:“我原來一直想不明白原因现在清楚了应该是感激你在突水事件中把他儿子从隧道中带了出來让母子俩见了最后一面” 孟谨行无言 只要一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就难抑酸楚 “你今天就在客房睡明天再回去”葛云状准备结束谈话“刘战同志两周后來申城这之前你可以就示范区的矿业问題向他作一次汇报就矿采开发问題找找出路” 孟谨行眼睛一亮“夏书记向您汇报过了” 葛云状瞪他一眼“明翰这点做得比你好遇到问題知道跟我沟通你这个女婿却不把我这老头子当回事” 孟谨行听他这样说立刻不好意思地抓起头皮“我太年轻很多想法不成熟钨矿的事闹得市县两级领导都很被动给了我很大的教训可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葛云状说 孟谨行突然想起一事“不知道省地勘院是怎么处理那个实习生的” 葛云状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问他:“怎么动恻隐之心了” 孟谨行笑笑说:“我也是年轻人都有失误的时候比起他其实我犯的错更严重希望省地勘院能给他一个机会否则这年轻人一辈子就毁了” “你可以找他们领导谈谈又或者直接找那孩子给他点鼓励”葛云状此刻完全以一个长辈的态度为孟谨行出主意“又有ri子沒回都江了回去时正好可以去一趟另外该让云谣正式去拜访一下你的家人这孩子也是不懂事都要结婚了也不知道上门见见家长” “呵您别怪她是我沒时间带她回去才是真的” “你沒时间她自己也可以去嘛孩子都怀上了这还害羞” 孟谨行闻言大窘 葛云状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过朝孟谨行看一眼呵呵笑起來甩着手独自上了楼 孟谨行看看时间已近午夜这个时间基本是政闻部定版结束的时间他干脆出门步行了一段距离打了辆车去报社接雷云谣下班 刚到报社还沒走进新闻大楼就看到雷云谣米sè短大衣、黑sè西装裤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扮与同事说笑着出來他立刻迎了上去 “哟护花使者來了” 同事们取笑了几句挥手再见各自散去 雷云谣欣喜地拉着孟谨行一起去取自行车“搞突然袭击來也不打招呼” “是啊我想看看未婚妻有沒有背着我跟其他帅哥偷偷约会”他顺竿儿胡诌 “要死”雷云谣一拳捶他胳膊上摸出兜里的车钥匙塞给他“你说得我心情不好了罚你骑车带我” “遵命”孟谨行接过钥匙开了车锁跨上车子“上來雷小姐” 雷云谣咯咯笑着上了后座孟谨行一声“走喽”车把连晃数下把后座的雷云谣急得花容失sè连忙抱住他的腰 他偷乐着骑稳了车子嘴里现编改唱了《三轮车上的小姐》:自行车上的小姐真美丽西装裤子短大衣眼睛大來眉毛细张开了小嘴笑嘻嘻…… 后座上的雷云谣甜甜地靠在他背上嘴里轻声和着拍子两条长腿轻轻晃悠着 郎情妾意这一晚小白楼三号楼雷云谣的香闺内自然又是一番温存甜蜜 第189章宴无好宴 第二天大清早在回长丰的路上,孟谨行就接到陈运来的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他们夫妻想请他在家里吃顿晚饭. 与陈运来这段时间交往下来,孟谨行从内心里已经把他当兄弟看,新婚夫妻要请吃饭,他当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玩笑着说:“呵呵,头一次上你的新家吃饭,怎么着也得给你带点礼物啊,酒和烟你都不稀罕,想要什么?” “自家兄弟,说这些!”陈运来立刻说,“带嘴和胃来就成。” 孟谨行笑着挂了电话,问胡四海:“运来夫妻俩晚上请吃饭,送他们什么好?” 胡四海笑道:“送那个药酒啊,新婚夫妻嘛,正用得着!” 孟谨行一听就想到那个红颜早逝的柳思涵,心里一阵黯然,“知不知道柳思涵后来葬哪儿?” “撒都江里了。”胡四海说,“他家里人说她早有遗嘱,说身子不干净,骨灰撒进都江,也算是一次洗涤。” 孟谨行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是ri白天,史云海来孟谨行办公室,支支吾吾半天,才局促地问:“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孟谨行扔了支烟给他,“做都做了,你还担心这个?” 史云海立刻笑了起来,“我怕你嫌我多事。” 孟谨行摇头,“嫌不嫌都这样了,希望不会是太坏的结果。” 史云海愣了,“你压根就没想过把这事翻出来?” 孟谨行失笑,“你还真是越来越天真了!光靠这能动的只有蒋松林吧?” “着啊!逮了蒋松林,不就把其他人也扯出来了?” “那他要是个硬骨头,很有点革命情谊,能扯出谁来?” 史云海哑然。 孟谨行摆摆手说:“行啦,这种事自有纪委、监察局去管,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你多配合海峰,把区里所有的合同签订都严格规范起来,并给各部门做好这方面的法律培训!” 史云海点头站起来要走,孟谨行喊住他:“那个,你家老汉儿没为难你们家那个马列老太太吧?” 史云海嘿嘿笑着,颇为松快地说:“老头子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老妈子不说,他装糊涂罢了。害我们辛苦瞒了这么久,我还莫名其妙让蒋松林捏了个短!” 孟谨行一听也笑了,看来,史瑞年并不刻板,只是没找对教育妻儿的方法。 下班后,孟谨行回宿舍翻箱倒柜找出一尊铜马。 这是他初来长丰时,孟谨言塞在他行李中,让他有需要时送人的,他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现在用来送给陈运来真合适。 备好礼物,他却突然犯了愁。 因为晚上是私人聚会,他一早就让胡四海下班不用跟着自己,但这个时间,从佘山到长丰的末班车早过了,他要想去长丰还真是没辙好想。 正犹豫是不是给陈运来打电话,陈运来已先打了过来,告诉他派了车来接,已经到门口了。 “呵,你现在诸葛转世啊,能猜到我没车?”孟谨行笑着往大门口走,一眼看到开车的是老柴。 “我还不知道你?今天不是公务,准保让胡哥回家陪老婆了!” 孟谨行呵呵笑着挂了电话,与老柴打着招呼钻进车里。 “好久不见啊,老柴!” “嘿嘿,孟主任事忙,我没事不好意思来打扰你。”老柴笑着驾车,一路开得四平八稳。 “跟着运来做得不错吧?” “很好,陈老板待我没得说!”老柴说,“不过,结了婚他就不ziyou啦,老板娘挺难弄的。” 孟谨行笑起来,“琴芳人还可以啊!” “哪儿哟!”老柴侧头瞅孟谨行一眼,“我说了,你可别说我告诉你的!” “说吧。”孟谨行虽然不喜欢八卦,但陈运来这桩婚事多少与他有点关系,他虽然不太看好,内心里还是希望这夫妻俩能踏实过下去。 “就拿今天请你吃饭来说,陈老板说要放饭店请,老板娘非要在家里弄。” 孟谨行随即笑道:“这是好事啊,证明琴芳会持家。”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请了她老汉儿和叔叔。” 孟谨行一震。 老柴还在说:“早上说请你的时候,她都没说还要请家里人,老板本来想让你改天来的,她偏又不肯,为这,俩人还吵了一场。” 孟谨行意识到,今晚这是去赴鸿门宴了。 难怪陈运来特地派车来接,实际就是想打破水缸把水渗出来,让老柴事先给自己提个醒。 “呵呵,没事儿,能和咱们姜书记同桌吃饭,也算是荣幸。”他说着岔开话题,“你家里人还好吧?老妈儿接到长丰了吗?” “你还记着我老妈儿呐?她现在身体挺好的,常和一帮老太太在县前街打腰鼓来着。” “是吗?不错。” 二人就此一路闲话家常。 孟谨行到的时候,姜万才、姜德才兄弟已经在座,姜琴芳把他迎进门,一路笑着说:“领导,上次在雁荡你酒喝得好少,今天反正你不开车,可得放开了喝。” “呵呵,喝酒图开心,不是非得喝多少的。”孟谨行跟她走进客厅,正好看到陈运来扎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不由愣了一下,“你会做饭?” “嘿嘿,我刚出道时在饭店做过小工。”陈运来笑道,“虽然做不了满汉全席,做几个家常菜还是可以的。” 孟谨行把铜马递给他,“小礼物,希望你今后做任何生意都能马到成功!” 陈运来赶紧擦了手接过礼物,打开盒子,取出铜马笑道:“哇,这礼物我喜欢,谢啦!”他说着将铜马拿过去给姜万才两兄弟看,“爸,叔,你们看看。” 姜万才接了欣赏一番后递给姜德才,孟谨行与他俩打了招呼,递上烟帮忙点了,自己也抽上一根,陈运来随口问:“咦,不是戒了吗?” 孟谨行讪笑道:“毅力不够。” “呵呵,随便坐,我还有几个菜,马上就能吃了。”陈运来说着往厨房去,姜琴芳泡了茶,也去厨房帮忙。 看孟谨行坐下,姜万才一脸笑意道:“二号地拍出了天价,接下去示范区的建设资金就不愁了,看样子不用要求县里扶持了。” “钱还没影呢,我是急得觉都睡不着。”孟谨行说。 “哈哈哈,小孟,你这算是哭穷?”姜德才接道,“别人为钱愁我还相信,你为钱愁,呵,我可不信!” “我说的是实话。二号地的土地款一直没进来,但是示范区的整体配套建设已经铺开,各项管理工作、那么多人员吃喝拉撒样样都要钱,就是二号地的钱全返还给示范区,也不够花啊!”孟谨行说。 姜万才随口道:“开支先欠着嘛!各级单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孟主任,你是太实在!那些建筑商,只要是zhèngfu工作,哪个不是上赶着凑上来?只要你审批的时候别把他们卡太紧,就算你让他们垫资,他们也会屁颠颠地来,不信你问问运来,他原来是不是这样搞的?” 他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哎呀,不用问,原来观山的那些桥啊、路啊、房子啊,不都是他免费给修建的!为什么?你跟他非亲非故,他一认识就肯这么帮你,还不指望着多从你手里接活?” 岳父如此说自己的女婿,这算是让孟谨行长了见识。 但他不能否认,与陈运来相识之初,陈运来真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姜万才接着道:“我自己是生意人,生意人的心情我最了解!我们拿出去一分钱,就得有一分钱的回报,所以拿与不拿,怎么拿合适,肯定是算计了又算计。” 孟谨行笑说:“多谢姜老板今天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姜万才扬手道:“所以,这个仁和的钱,你说他敢不交?不会!但迟一天就是一天的银行利息,一天的运作收益,不卡在最佳的点上,他们当然不会把钱掏出来。” 姜德才立刻笑道:“你以为个个像你?说不定仲娟是一时筹不到钱呢?” 孟谨行听明白了,两兄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一个,仁和的钱不过是先欠欠,就好比某些zhèngfu机关欠建筑商的时候一样,迟早会还,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他没必要盯那么紧急在一时。 看样子,今天这顿饭的实质,是姜家兄弟为仲娟当说客。 他不由有些好笑,这是仲娟自己想出来的招呢,还是蒋松林想出来的招? 他估计多半是仲娟自己。 他与姜家兄弟面和心不和,长丰官场现在没几个人不知道,蒋松林应该不会这么傻,让他们来劝自己。 陈运来夫妇这时已经摆好桌,姜琴芳过来请他们入席,三人掐了烟过去,互相客气了一番,才各自入座。 陈运来给每个人倒了酒,少不了说几句感谢,五人才碰杯喝了首杯。 刚放下杯子,门铃一阵脆响,姜琴芳赶紧起身,“你们吃,我去开门。” 一忽儿工夫,姜琴芳回来,身边跟着仲娟,身后跟着拎大包小包的仲伟。 孟谨行不由自主皱起眉头,目光扫过陈运来,对方眼里尽是无辜。 第190章宴无好宴(二) 仲娟走到餐桌前,不停弯着腰一个个打招呼,打完招呼又冲陈运来道:“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雁荡人老乡观念深厚,明知仲娟是有意而为,陈运来还是抹不下面子揭穿她,只好无奈地笑着应酬她:“哪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踏饭点上了!” 说着就让姜琴芳添碗筷杯碟,仲娟姐弟又一番假意谦让才坐了下来. 仲娟姐弟露面,话题自然又到了仁和的那块地上面。 仲娟一脸无奈地冲着陈运来道:“运来,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到外边闯的人,哪个手里的钱不是集了全村老小的钱?要不是你说长丰如何如何好,我也没想过来这个穷山沟。哪想到,这里穷是穷,卖起地来比雁荡都疯狂!谈的时候明明说好挂牌是做做样子,实际就是协议出让,现在倒好……” 孟谨行轻笑一声道:“仲老板就不要抱怨啦,我可是听说了,翁市长亲自下指示,要把钱退给你们,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当然有哇!”仲娟很不含糊地说,“退是什么概念?这就意味着要先把钱交进去,才能再退出来。这一进一出,怎么也得要几天吧?我这钱可都是五分利一天借来的,明摆着是硬亏啊!” 孟谨行立刻道:“呵呵,仲老板巾帼英雄,不但敢一路跟创天彪价,更敢借高利贷!你就不怕资金断裂?” 仲娟马上笑笑说:“有一点运来说得对,就是申城、长丰的领导都非常实诚,对企业家也是尽心帮扶!有这样的zhèngfu领导,我为什么要怕?” 孟谨行呵呵笑两声,没接这话。 倒是姜德才接过话头说:“长丰人最大的特质就是人穷志不穷!这一点对投资商来说,就意味着投资环境纯粹,更有利于你们来长丰创业。”他笑了笑道,“小孟啊,你的示范区可以打这个宣传语——创业者的摇篮!” 孟谨行微笑回道:“姜书记好创意。”但他随即却道,“我现在却是人穷志短,就指望仲老板快点想法把土地出让金交了,好让示范区有钱运转起来。” 仲娟打着哈哈,不肯正面回答,“孟主任这是寒碜我啊!” 姜万才马上问仲娟,二号地准备怎么个建法。 “巍峨的贾总与我谈过,希望二号地与他们那块地一起做个大项目。”仲娟说,“贾总很有想法,已经跟国土部门在沟通,想搞个21世纪示范小区。” 姜德才道:“哦?这个牌据我所知不太好申请,国土总局一般都是颁给国有房产开发公司的项目,就是西南全省,也就都江有一个项目挂过这牌子。” “事在人为。”仲娟笑笑,“有了这个,将来房子肯定好卖,仁和赚了钱,也会给示范区贡献不小的税收,是吧?” 众人呵呵一笑,又开始聊陈运来的实验基地,一说这个,陈运来突然想起个事。 “对了,国土局怎么突然搞什么大检查,今天突然发了个文件过来,说什么自查是否有压占矿床的现象,不是说钨矿的事是乌龙吗?” 姜万才摇手说:“那是说青坪没有,不代表大凤山也没有,要你自查也很正常,周国富那个大鲵养殖基地也收到文件了,就连炳才那个刚申报扩建的养殖场,听他说审批也被压了下来,说是要先检查有无矿床才能进入下一步程序。” 孟谨行也是头次听说这事,转头问姜德才:“姜书记,这是县里布置的工作?” “也不一定。这种事,国土局可以自行决定。”姜德才说。 孟谨行不动声sè地点点头。 几个人东拉西扯,一顿饭吃得很快,仲娟始终没有正面回应什么时候交土地款,临告辞的时候,倒是分别拿出几个礼袋,每个人送了一份,说是第一次登门,一点小心意希望笑纳。 孟谨行很不愿意收她任何东西,但这场合不收又不合适,只好勉强接了,与陈运来夫妇那两份一起搁在餐桌上。 姜万才、姜德才兄弟又坐了十来分钟先行告辞,孟谨行和陈运来夫妇一起送到门口后,也说时间不早,得回佘山。 陈运来赶紧让老柴开车过来。 三人又闲聊了六七分钟,老柴打了电话进来,说到了。 孟谨行赶紧起身,姜琴芳拿起桌上的礼袋递给孟谨行,与陈运来一起送出门,还再三地说,找时间让孟谨行带雷云谣一起聚聚。 回程这一路,孟谨行一直在回想到陈家后的每个细节,总觉得这场鸿门宴似乎太平静了点。 虽然姜万才兄弟俩明显在为仁和说话,但仲娟既然来了,却只是叹了一下苦经,那她来的目的何在? 他不由自主看了看那个礼袋,伸手拿了起来,探进去摸出来看,是包装完整的两条中华烟和一瓶茅台。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到宿舍与老柴告别,上楼开门后,手机在裤袋中震起来,掏出来一看,竟是陈运来。 “怎么搞得像搞对象似的,才分开又通电话?”他夹着电话戏谑地说着,顺手脱了外套。 陈运来在电话里犹豫着开口:“你……那袋子里的东西,有没有看过?” 孟谨行一惊,“在车上看了一下,两条烟一瓶酒,怎么啦?” 陈运来艰难地说:“我家那两袋打开来,其中一袋的烟和酒都是开了封的,里面装了十万现金。” “你的意思是,我拿错了一袋?”孟谨行虽然吃惊,但也终于弄明白仲娟搞这么多事的目的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陈运来说。 孟谨行想了一下问:“你跟我说实话,她怎么知道我在你家吃饭?” “她找了琴芳,是琴芳告诉她的,她俩最近像是走得很近。”陈运来顿了一下问,“这钱你怎么处理?” 孟谨行道:“你明天把东西带我办公室来。” “谨行,仲娟是我老乡,这事,要不我再安排一次饭局,咱们当面说说清楚,让她把钱拿回去?” 孟谨行叹口气说:“我知道你为难。但是,你没看出来吗?今天这事,咱俩全是被算计的,她纯粹是利用了你和她的老乡关系,却并没有真把你当老乡看待。” 陈运来很久没说话。 “运来,这事背后很复杂,咱们不能走错一步,错了就很难回头了。” “行吧,我明天过来。” 打完电话,孟谨行坐了下来。 仲娟今天的举动表明,他的敲山震虎之举起了作用。 虽然这种拉拢之举显得很不明智,却也是必然之举。 让孟谨行不明白的是,这件事为什么捆上了姜德才兄弟俩? 不解之时,楚远的电话打了进来。 “头儿,方便说话不?” “没事,说吧。” “小严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国土局搞大检查,要查两大内容,一个是出让土地,另一个是建设项目有没有占矿床。” “我晚上也听说了点,有什么问题?” “据说,自查出来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就是大、小凤山两片区域有问题,下午下班前好像已经发了文件。小严从他同事那里听说,说检查,其实上面早定好了查什么,就是冲着那一片去的,怀疑是观山村的人得罪了蒋松林。” 孟谨行皱眉,还没说话,楚远又道:“还有一件事,蒋松林不是一直反对在佘山选址建小学吗?今天突然说这事准了!” 组合拳? 孟谨行冷哼,蒋松林的算盘拉拔得很响,一边搞大检查敲他一锤子,另一边把久拖不决的学校选址问题当甜枣赏给他,再加上仲娟晚上的送钱之举,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就看孟谨行接不接这橄榄枝了。 “我知道了。”他对楚远应了声后,挂上电话。 如果,他不理会蒋、仲二人的示好,会是什么后果? 是不是国土局会出具大小凤山有矿床的文书,陈运来、周国富的经营因此同时受阻? 孟谨行突然惊觉,姜万才说过,姜炳才也收到了通知。 姜家人既然也在帮仲娟,为什么还会查姜炳才的养殖场?是为了掩人耳目,显示国土局一视同仁? 他下意识地摇头。 蒋松林不会做这种明显扩大敌对面的事。 从国土局两项检查内容来看,第一条明显是要堵漏洞,以防万一有变时能有应对之策,第二条则是jing告孟谨行不要妄动,否则就会连累到他的朋友、葛云状的战友的生意。 再从国土局突然批准教育局的选址申请来看,是在告诉孟谨行,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蒋松林与他还是可以走到一起的。 由此可见,这三步才是蒋松林要走的路,至于仲娟送钱,可能是蒋松林第三步的附带,也可能是他们那个小团体的共同决定。 姜家兄弟在这件事中出现,孟谨行不认为是个意外,很可能是附带,至于用意,因为缺少必要的条件支撑,他暂时想不明白。 他拨了蔡匡正的电话,说了今晚碰到、听到的事,蔡匡正说:“我把录音给章广生了,他没有态度。但是,包天龙来电话,说市纪委要查二号地交易中存在的违纪现象,让县纪委配合,何淼刚给他们下了任务,他想借这个机会好好震一下蒋松林!” 第191章配合调查 次ri上班,孟谨行办公室的电话和他身上的手机,此起彼伏电话不断。 先是周国富、姜炳才分别来电话,称国土局的勘测队到大小凤山区域进行矿床检测,要求他们一周内暂停各种经营和建设活动,他们希望示范区出面协调,勘测与经营不要起冲突。 再是陈运来电话称要晚点过来,他也要先去观山应对检查的事。 接着就是蔡匡正,来电说包天龙的人于凌晨在蒋松林家中将他带走进行调查。 他刚放下电话,打算与国土局协调检查的事,三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中年人不到一米七,身形jing瘦,吊睛鹰钩鼻,唇黑齿黄,走到孟谨行面前,似笑非笑地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冲孟谨行晃了一下,“你就是孟谨行同志吧,我们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我叫龚韬,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龚韬身后两个中年人面无表情地同样晃了一下工作证,闭口不言。 “我们正调查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些情况,你有没有时间跟我们走一趟啊?”龚韬用词客气,但语音森冷。 葛云状昨晚说把录音交由冯海洋处理,包天龙也说市纪委已经下达了任务,但都只字未提要孟谨行也配合调查,孟谨行心里疑惑,嘴上还是说:“当然可以。” 他说着拿起外套和手机,龚韬却指着他的手机道:“不好意思,孟主任,按规定,你的手机和相关证件、身上的钱物,都得由我们暂时保管。” 孟谨行一怔,“不就是配合调查吗,还要收东西?” “这是纪律!”一名中年人冷冷地说着走到他面前,很不客气地夺去他手上的手机,同时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说:“证件、钥匙,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 孟谨行很是恼火地问:“衣服要不要全剥给你?” 龚韬呵呵干笑道:“孟主任不要意气用事,一会儿谈话结束都会还给你,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而已。” 办公室门口这时已经有人探进头来,楚远闻讯赶到,直接推开门口的人冲进来,拉住那个中年人的肩膀道:“你们干吗?” 龚韬看楚远一眼问:“你是楚远同志吧?” “是,怎么啦?”楚远jing惕地望着龚韬,同时转过身体挡在孟谨行跟前,把那名中年纪检人员隔开。 龚韬道:“你也跟我们一起去配合调查。” “调查什么?”楚远高声问。 对楚远,龚韬的态度更显冷硬,“调查什么,我现在不需要对你交代,你倒是可以在路上仔细想想,有哪些事情是可以跟我们配合的!” 另一名中年人这时开始要楚远交出身上的手机等物。 门口人越聚越多,徐旸、刘爱宝、曹萍等人进来的时候,同时又有纪委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龚韬转过身面对众人道:“同志们,我是市纪委龚韬。大家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按工作程序,请孟谨行同志和楚远同志一起配合我们调查一些问题,配合结束,他们马上会回来正常上班。现在,请各位回自己的岗位工作,不要影响我们正常的工作程序!” 他这番话说完,一些底层办事人员大都一溜烟跑了,但各科的中层干部、示范区的班子成员基本都没有走。 徐旸上来给龚韬等人递烟,试图询问去向和去多久,但没人肯接他的烟,也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孟谨行知道眼下僵持没用,也不清楚龚韬的真实用意,只能把证件等物交出来,然后让徐旸带人回去工作,他与楚远则跟着龚韬等人一路下楼,上了车才发现史云海也在。 史云海一脸歉疚,孟谨行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车并没有开多久,就拐进了佘山别墅,直驶至西南角一片绿树掩映中的青灰sè三层建筑前停下。 孟谨行多次来佘山别墅,从来没注意到这片树林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幢建筑。 下车进楼时,他突然想起阮玉在八号楼前指着那些参天树木对他说的话,不禁泛起一丝寒意,这佘山别墅不会原本就是市纪委的一处秘密谈话点吧? 冯海洋花了这么多心思在佘山别墅,却依旧那么多年没把郑三炮的污点找出来,到底是郑三炮隐藏得太深,还是冯海洋根本就没用心查? 想到这,他几乎第一时间就认为自己异想天开。 虽然他对冯海洋素无好感,但他实在没办法相信冯海洋城府深得如此可怕。 那两名中年人把孟谨行与楚远分别带进了两间房。 孟谨行进门环视,房间内的格局与其他楼的客房没有两样,唯一的区别是,这儿没有任何玻璃制品,卫生间有浴缸没有莲蓬头,只装了一个老式水笼头,整个接口紧嵌在墙内,估计水放出来时是顺墙流下的。 房有两张床,也不能说是床,实际就是两张没有床架的床垫直接放置在地上,类似台灯、书桌、凳子之类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厚厚的地毯与墙上的欧式壁纸,总算让人想起佘山别墅的豪华,但当目光触及没有窗帘的窗户上厚厚的木栅窗,以及木栅窗外隐约可见的铁栅栏时,立刻就会觉得这个环境是多么的突兀。 “坐吧。”龚韬指了指床垫,他自己则靠在墙上点了根烟。 孟谨行看着那床垫,再看站着的龚韬和拖了两张椅子进来的中年人,心里除了有股渐渐窜起的怒火外,思绪也高速运转。 这样的环境与待遇,绝不是配合调查那么简单。 龚韬突然出现把他带来这里,他肯定这个调查和二号地有关。 问题在于,那份录音中并没有提到哪怕关于他一个字,龚韬用这样的方式对他,他唯一能做的推测就是,录音中有提到邬雅沁,既然葛云状能想到创天抢地与孟谨行有关,纪委的人多半也会作此联想。 他从心底发出冷笑,就眼下的境遇来看,龚韬只怕联想得比葛云状更多、更远。 这也从侧面说明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葛云状给冯海洋下达指示的时候,并没有指明调查方向。 第二种可能就是在葛云状指明了方向的情况下,又包含了两种状况,一是有人还想深挖,二是有人想借这个机会排除异己。 无论哪种可能,孟谨行认为这次谈话,绝不会像龚韬说的那样很快结束。 他走到床垫边上脱了鞋,盘腿坐下。 既然谈话不会短暂结束,他不想站着lang费力气,有这jing神不如专心对待接下去各种可能出现的问话。 龚韬看到他的举动,牵了下嘴角,随即扔了支烟过来。 孟谨行一把接住,朝那名中年人望了一眼道:“帮忙点个火吧。” 中年人有点不情愿,龚韬朝他点点头,他才走过去弯腰打着了打火机,将火苗举到孟谨行含着的烟前。 孟谨行含笑看着他,嘴里却并没有吮吸,那火苗抖动着怎么也点不着香烟。 中年人弯腰举得手酸,恼怒地直起身,冲孟谨行嚷道:“你最好态度端正点!龚书记给你吸烟是为了让你平静心情,更好地交代自己的问题,不是让你耍这种低级手段!” 孟谨行呵呵笑问:“我耳朵没毛病吧?你们在我办公室说的是配合调查,怎么到这儿就成交代问题了?我犯什么错了?” 龚韬朝中年人摆摆手,接过那只打火机,走到孟谨行面前,亲自弯腰替他打着火。 孟谨行轻轻一笑,双颊微收轻轻吸了一口,烟头上很快闪出火星。 龚韬甩灭打火机还给中年人,“老周,你做记录。” 叫老周的中年人帮龚韬把椅子放到孟谨行正对面,然后站到一旁,等龚韬坐下了,他才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摊开本子做记录。 “孟谨行同志,我们为什么找你,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我也不兜圈子了,你自己说说吧!”龚韬吐了口烟说。 孟谨行道:“我还真不清楚你们为什么事找我。” “我还是叫你小孟吧!”龚韬的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口气相当的语重心长,“你是棵好苗子,不要因为不必要的坚持毁了自己的前途!我亲自和你谈,就是想给你一个反省的机会。我们纪委的工作,主要还是挽救党内同志,你要充分认清这一点,把你自己身上的问题,如实向组织作出汇报。” 孟谨行看了眼手中的烟,突然对老周说:“老周同志,给个烟缸吧,不然会烧着地毯。” “你还真龟毛啊!”老周不满地瞟他一眼,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筒成喇叭状的草纸斗出来,“给,喷湿了的,着不了!” 孟谨行呵呵一笑,接了过来,把烟灰弹进去,这才冲龚韬道:“要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青坪钨矿闹乌龙这件事,没有做到足够的深入了解,就……” 老周这会儿眼神一凛,厉声说:“老实点,别在那里打哈哈兜圈子,我们说的不是这个!” 龚韬没出声,但看他的眼神是充满探究的。 “不是这个,是哪个?”孟谨行耸下肩,“不如提醒一下吧?” 龚韬抿了下嘴,“也好,我就给你缩小一下范围,就从你怎么认识邬雅沁开始说起。” 果然要说这个! 孟谨行做出思索状,“这个其实没多少好说的,就是偶然碰上,发现是学姐、又是邬老的女儿……” 他说了一堆,似乎没有龚韬他们想听的东西,直到把他们说烦了,那个老周又是非常粗暴地喝住他:“你不是当领导的吗?挑重点讲都不会?说说,二号地又是怎么回事?” 第192章配合调查(二) 孟谨行在佘山别墅接受调查的同一时间,身在都江的邬雅沁也被突然出现的申城纪检人员带走,刘飞扬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去了省纪委. 徐旸则在示范区内部召开紧急会议,将工作分配妥当,希望大家安心工作。 做完安抚工作,就和曹萍分头行动,他找夏明翰汇报情况,曹萍回申城请其父曹震海帮忙了解情况。 时间再倒退回去,就是龚韬走进孟谨行办公室的那个时间,得知蒋松林被调查的贾天德父子,正在巍峨的董事长办公室接待章广生。 坐在沙发上的贾天德面sè铁青,章广生手上的录音已经放至尾声,贾巍在一旁心事重重地看着章广生。 章广生放完录音,将录音笔放回口袋,看着贾天德道:“老贾,你怎么想?” 贾天德沉默着不说话。 贾巍则试探着说:“章叔,既然东西在你手上,应该不用怕吧?” “大侄子,那万一人家手上还有呢?”章广生反问。 贾天德yin沉的目光瞟向章广生,“好在我现在不当官,就算松林抵不住说些什么,最多也就是损失这块地,再罚掉点钱,没关系!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广生,让我认清身边的人也不是都可信的!” 章广生笑笑说:“你能这样想最好。那我就不多待了,今天还有两个会要开,不能耽误。” “小巍,送送你章叔。”贾天德坐在沙发上只朝章广生点了下头,身体一动不动,在他眼里,章广生永远是下属,让儿子送出门已经很给面子了。 章广生也对此习以为常,立即就让贾巍也不必送。 贾巍假意推辞几句,脚下也像生钉子一般,并没有移动。 看章广生消失在门背后,他立刻扑到贾天德边上的沙发上,倾着身子问:“老汉儿,这事啷个办?” “慌什么?”贾天德最见不得儿子那种不成气候的调调,“你老汉儿什么风lang没经过,会怕这点小事?” “那不是好大一笔钱嘛!”贾巍咕哝道。 “钱什么时候不好赚?”贾天德瞪儿子一眼,“蒋松林一手经办的事,就算违规,也是国土局的责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他提到我们,我们就一定做了这些事?别忘了,我们只是跟仲娟合作,至于他们在背后搞事,我们全然不知!” 贾巍立刻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跟底下人说一声,让他们记住这点。” 贾天德点点头,“还有,你不是有个要好的哥子在包天龙手下吗?” 贾巍听到“要好的哥子”,脸不由红了,见贾天德没多的意思,立刻应承,“有这么个人,你想通过他见蒋松林,还是递话进去?” “你真是猪脑壳!”贾天德骂道,“难怪屁眼儿让人捅!” 贾巍脸一下煞白,头埋进了裤裆。 “我去见他干吗?我们不知道的事,传个屁话?”贾天德心里这时狂骂婆娘肚子不争气,生出这么个脑壳进水的瓜娃子,“好好用你的脑壳想点正事!我们虽然没什么好说的,但老蒋呢?这是传话能解决问题的?” 贾巍平时耍横在行,真遇到事,脑子就是不够使。 听自家老汉儿话里的意思,既不见面、又不传话的,那找纪委的人怎么着才能解决问题? 他想破脑袋没想出辙来,但又怕再度被骂,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找纪委那哥儿商量一下?” “要商量就趁早!”贾天德对这个儿子充满无奈。 …… 佘山别墅内的孟谨行被连续问了七个多小时,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略微休息了一会,老周给他的那个纸斗里已经扔满了烟蒂,而龚韬他们的问题始终围绕在孟谨行与邬雅沁就二号地是否做了幕后交易上。 龚韬似乎失去耐心,离开了房间,原来与老周一起的另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 同样的问题再度提出,孟谨行坐在床垫上靠着墙,抽了太多的烟使他有点作呕,“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问来问去就是这些,要是你们查到什么,就麻烦你们亮出来,没必要一遍遍重复相同的问题。” “老邢,去放水。”老周在龚韬走后俨然成了主审,他走到孟谨行面前,冷笑道,“等我们把证据亮你面前,你还会这么舒坦?不过,我没龚书记那么好的耐xing,你这种年轻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很快你就会知道早说比晚说要幸福得多!”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孟谨行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但从老周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他能感觉到绝不是什么好事。 水声潺潺,门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个年长,一个年轻,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老邢笑问:“准备耍啦?” “不耍不开口,男人嘛,总要耍了才会shè是不?”老邢的声音传出来,“老周,可以啦!兄弟们,帮个忙,一起动手。” 四个人一下都朝孟谨行围过来,老周与老邢一左一右,架着孟谨行就把他拉了起来。 孟谨行想反抗,但细一想又决定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因而就由着他们把自己架进了卫生间。 “把衣服脱了!”小青年站浴缸边冲孟谨行喊一声,脸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么冷的天,我为什么要脱衣服?”孟谨行问。 “你这个人不干净,我们给你洗洗干净!”老邢随口回他,老周他们仨听了立即哈哈笑起来,“快脱!” 孟谨行的目光越来越冰冷。 这哪里是配合调查?完全是往刑讯逼供一路上走啊! 他直直地站在浴缸边上,冷冷地说:“你们这种做法,是对待自己同志应该有的吗?” “对自己同志就不会干这个,只有对待你这种脑壳出了问题,又顽固不化的党内分子,才应该采取特殊手段!”老周说。 孟谨行犀利的目光直视老周:“党内分子?短短几个小时,你们对我的定xing还真是上升得够快!我还告诉你了,就你这些手段,别想在我身上用!” “嗬,嘴还挺硬的啊!”小青年说,“哥儿几个,一起上吧,直接把他扔进去,闷他个十分钟,他就硬不了啦!” 他话音一落,四个人齐齐上阵,立马想抓胳膊抬大腿把孟谨行扔进浴缸。 孟谨行到这时已经怒向胆边生,哪还管自己是以什么名义被弄进这里来的,快速出击左突右攻,不过四五秒时间,老周脸上挨了一巴掌跌进浴缸,老邢紧随其后也摔进浴缸,小青年裆部被踢了一脚,双手紧捂着命根子跪倒在地,还有一个中年人头撞在墙上一下滑倒在地。 不屑地扫这四人一眼,孟谨行跨过地上的中年人走出卫生间,直接到外面拉开房门,站在走廊上大喊:“龚韬,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他喊声未落,隔壁房里一下拥出来六七个人,直接朝他冲了过来,他嘴角牵起冷笑,一边出手制敌,一边嘴上继续高喊:“姓龚的,别跟我搞刑讯逼供这一套,有种你他妈就直接弄死我,否则爷爷我出去了迟早弄死你!” 他喊一半的时候,龚韬就从对面一间房里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身形矫健的孟谨行瞬息间翻倒了六七个壮汉,伸开双手拦住他身后准备冲出去帮同伴的人。 孟谨行打翻那几个家伙,拍拍手,转身冲龚韬很是鄙视地倒竖大拇指,然后重新回到先前受审的房间。 老周老邢他们四个已经出了卫生间,看他进来,立刻贴墙而走,露出愤怒与恐惧交织的眼光。 他正眼都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床垫前直接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刚刚一直没穿鞋。 走廊上的龚韬yin森地对身边的人道:“找几个会身手的来,我就不信,冶不了这小子!” 他刚说完这话,身后有人递上手机,他态度极度傲慢地“喂”了一声,很快却脸上堆出笑,走开几步,略躬着腰恭敬地应承着电话里的人。 打完电话,他对身后的人说:“分四组轮班看着他,别再给他吃任何东西,尤其是水!” 他说完快步离去,手下一帮人连问他到底还添不添人手都来不及。 房间里的孟谨行此刻闭目在盘算。 刚刚这一出手,再加上那几句狠话,估计想太太平平离开这里是不可能了。 他之所以打了老周他们四个后,还要冲到走廊对龚韬叫骂,并不是突然气昏了头,而是他想看一看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守在这儿、守在那个位置。 他不想坐以待毙,就必须预估离开这里的可能xing有多大。 老周等人换了班,但再没人敢靠近孟谨行,只是各自拿了椅子远远地坐着,大眼瞪小眼,直呆呆地守着他。 有人试图再问他几句,但面对他冷如冰霜的目光,只一句就问不下去了。 他发现这些人基本三人一组看着他,而房间顶上四角都装着摄像装置,说明其他房间还有人在监视这里的动向。 尤其以刚刚走廊上的情况来看,对面房间至少有不下于八个人,加上被他放倒的六个和老周他们四个,一共有十八个人在他周围。 他就算能快速制服房内三人,其他房间的人看到监视画面马上就会冲过来,而他根本不可能事先同时毁掉四个摄像头,也不可能在另外十五个人冲进来前,把窗户外的铁栅栏弄开,更不要说同时打趴另外十五个人。 这情况,令他万分沮丧! 难道真出不去,等龚韬想出办法来收拾自己? 第193章阮玉下药 徐旸到县委后,等了一天,直到近四点才等到从市里回来的夏明翰. 夏明翰听完徐旸的汇报大吃一惊,立刻把何淼和包天龙都召来,一问之下都不清楚状况。 他犹豫着给冯海洋打了电话,冯海洋也是极为诧异的口气回他:“找小孟了解情况是可能的,但不可能强行把人带走,你听谁说的?” “示范区的同志现在就在我办公室,说是一名叫龚韬的同志带人把谨行、楚远,还有老史的儿子史云海一起带走了。”夏明翰说。 “龚韬?”冯海洋反问一声立刻说,“我这儿没这个人啊!” 夏明翰闻言大惊,“冯书记,会不会是监察局的?又或者……是其他县纪委的?” “明翰,你也别急,只要是纪委的人去办的,不管是哪一级总能查到。”冯海洋宽慰夏明翰,“我先了解一下,再跟你联系。” 夏明翰放下电话半天没说话,站在那里的徐旸心急如焚,忍了半天还是试探着问:“夏书记,真没消息?” 夏明翰道:“你先回去,尽一切力量保证示范区的工作平稳进行,如有人提起这事,就说是配合调查,很快会回来。” 徐旸躇踌着挪了一步,仍旧转回身来汇报了国土局检查矿床一事,“……夏小凤山的种植基地和养殖场,都是早就办了审批手续的,国土上进行自查我们不反对,但没必要让这两家停止一切经营活动吧?” 徐旸没说这是蒋松林故意捣鬼,相信以夏明翰的领导水平,应该能看透背后的原因。 果然,夏明翰沉吟一下说:“我知道了,回头我了解一下,你们先安抚好那两位老板。” 徐旸离去,夏明翰打了胡云舒电话,简单提了一下孟谨行等人的事,试探着问胡云舒,葛云状是否知道此事? 胡云舒表示手边正有事,半小时后回夏明翰电话。 这一等,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 胡云舒在电话里告诉夏明翰,他接到夏明翰电话的时候,葛云状正陪同省委组织部、省纪委的同志,与翁灿辉谈话。 夏明翰心头突了一下,两大部门同时找翁灿辉谈话,要么是有新任命,要么是诫勉谈话,基本不用作他想。 不过,他此刻更关心孟谨行的情况,“胡秘,谨行的事?” “我跟书记提之前,纪委冯书记已经先向他汇报了此事。” “那有没有说这些人究竟是哪里的?”夏明翰问。 “这个我不清楚,他们说正事的时候,我退出来了。”胡云舒说。 “我能不能跟葛书记直接通话?” “我帮你请示一下。” 胡云舒挂了电话,夏明翰锁眉沉思,五分钟后电话铃清脆地响起,他立刻倾身接起电话。 “小夏?我是葛云状。” “葛书记,您好!”夏明翰说话的同时,人也站了起来,“谨行的事,胡秘跟您汇报了吧?”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葛云状语调平和,“正常的配合调查罢了,很快就会回来工作。” 夏明翰马上说:“既然是正常配合调查,类似这种情况,市纪委执行任务时,我觉得还是应该与我们打个招呼,否则就太被动了。”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我跟海洋也沟通过,希望他们能把工作规范起来。” 葛云状很快就挂了电话,夏明翰虽然得到了答复,但还是觉得不踏实,思考许久后再度把章广生、何淼找来,重点谈了蒋松林的案子。 …… 下午五点左右,佘山别墅驶进一辆军用吉普,一直等在主楼台阶上的阮玉看到车立刻奔下台阶。 曹萍从车上下来,一把拉住阮玉问:“人呢,在哪儿?” “我带你去。”阮玉说着跳上车,待曹萍也跳上车,她立刻指挥司机一路往西南角开去。 “你肯定那些人都睡过去了?”曹萍问。 “放心吧,我仔细看过,全睡着了。”阮玉说。 曹萍略一皱眉道:“可别一睡不醒。” 阮玉立刻说:“这点安眠药的量,不会出问题的。所以,我们动作得快点,要不很快就会醒的!” 车在西南树林里那幢青灰建筑前停下,阮玉和曹萍从车上跳下,快步进了楼。 二人刚上了一层楼梯,竟遇上从楼上下来的孟谨行,看到他俩,惊讶地问:“你们这是干吗?” 曹萍和阮玉都是愣了一下,还是曹萍反应快,拉了孟谨行就往楼下走,“有话上车再说。” 孟谨行忽然顿悟,“玉姐儿,那些人是被你放了药吧?” “嘻嘻,我以为你也吃了,所以让曹哥子过来一起抬你呢!”阮玉的脸上露出笑容。 孟谨行道:“下午开始连水都不给喝,我错过了被你放倒的机会。”他随即问道,“楚远和史云海是不是也在这幢楼?” 阮玉点下头说:“他们在二楼。” 此时三人已下到一层,孟谨行猛然止步,对阮玉说:“你带路,我们把他俩也带出来。” 曹萍有些犹豫,“时间太紧了,万一那些人醒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不行,这帮家伙调查的时候用的手段很黑,不能把他俩留下,否则打不倒我还不把他俩给整死!”孟谨行执意重新上楼。 阮玉说:“孟主任说得对!你们跟我来,咱们快点。” 三人重返二楼,进了楼梯拐角的一间屋子,一进门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人歪倒在地上,楚远被绑在不锈钢凳子上,眼睛睁得老大。 孟谨行走到近前一看,楚远的手被铐着,看到他们楚远立刻说:“钥匙在那女的裤子口袋里。” 曹萍立刻去掏摸了一阵,找到钥匙过来帮楚远开铐,孟谨行则与阮玉去找史云海。 史云海就关在楚远对面的房间,这家伙的待遇比楚远好点儿,竟然没人看守,但样子更狼狈,满身水渍,孟谨行估计他被泡了浴缸,那帮人正让他反省呢。 看到孟谨行和阮玉,他挺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快走,出去了再说。”孟谨行道。 五个人在走廊上碰头,一起往楼下跑。 “人跑了,快追!” 还没跑下楼梯,三楼原来关孟谨行的那层就传来老周的喊声,随即是杂乱零星的脚步声。 孟谨行他们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台阶,一路狂奔,老周等人追逐的脚步响在他们头顶。 阮玉穿了高跟鞋,跑太急一下扭了脚踝,跌坐在地。 跑在她身边的史云海一把将她抱起,急追着孟谨行他们上了曹萍的吉普。 曹萍急催司机快走,抬头却发现一排jing车正驶过来挡住了去路。 老周等人此时也已进跑出小楼,下了台阶,冲到车边的刹那停住脚步,看着正停下来的jing车,脸sè都很难看。 车上的孟谨行等人看到从jing车上下来的蔡匡正和包天龙时,悬着的心才放下,先后下了车。 “谨行,你没事吧?”蔡匡正上前握住孟谨行的手急切地问。 “我没事,老楚和小史吃了点排头。”孟谨行回道。 包天龙已经走到老周等人面前,掏出自己的证件说:“我是长丰监察局包天龙,请问各位是哪个部门的?” 老周顿半天才说:“我们都是被临时叫来的,不算哪个部门。” 一听这话,楚远第一个跳了起来,“仙人!把劳资铐起来的时候,你们不是喊得贼响,说你们是市纪委的吗?” 包天龙面sè一寒,对老周道:“请出示一下证件吧!” “我们没有证件。”老周说。 蔡匡正立刻冷笑道:“没有证件,那你们就是非法拘禁,我只好带你们回公安局了。” “你敢!”老周此时居然还有气势,大声冲蔡匡正嚷道,“我们虽然没证件,但也是开县纪委聘请我们来协助办案的!有什么问题,你们找开县纪委龚书记去!” “开县纪委,我知道有石书记、徐书记、程书记,就是没听说有什么龚书记!”包天龙冷冷地说。 老周一下变了脸sè,“我可以马上给他打电话!” “要打也跟我回局里再打吧。”蔡匡正说着手一挥,就指示身后的jing察拘人。 史云海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楼上还有十来个,不要漏了!” 蔡匡正看他浑身,笑道:“怎么,又被泡了?” 史云海瞪他一眼道:“怎么我每回落难都能被你看到?” 孟谨行从他们的对话中忽然想到什么,朝蔡匡正瞥一眼道:“你们也搞这个?” “别瞎说。”蔡匡正笑笑,“云海上回在看守所被人用这招整了,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他这条小命估计保不住了。” 说完推孟谨行上自己的车,“上车,路上说话。” 楚远、史云海上了曹萍的吉普,阮玉跳着脚与他们挥手再见后,拿出身上的步话机招呼工作人员过来清理小楼。 直到小楼内被清理干净,老周等十多名自称市纪委工作人员的人被带离佘山别墅,龚韬都没有出现。 孟谨行坐在蔡匡正的车内,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飞逝而过的群山,竟然有一种恍惚之感。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的?龚韬又是怎么回事?”他侧过头问开车的蔡匡正。 第194章老蒋跳楼 蔡匡正挑下眉道“别说你不清楚,我也没弄太明白,还是让包局跟你说吧。” 坐后座的包天龙道:“龚韬是开县监察局的一般干部。” “那是有这么个人喽?”孟谨行问。 包天龙点了下头,“冯书记亲自打电话找每个县的纪委问,才问到的。不过,市里并没有布置他们跨县调查,跟龚韬来的那些人都不是开县纪委或监察局的。”他朝孟谨行看了一眼道,“你们也是,工作证都没看清,就跟着走。” 孟谨行呵呵一笑道:“这事的确有点犯傻。但你不觉得太巧?” 包天龙沉吟一下问:“他们主要问什么?” “对,你说的这个就是关键!”孟谨行没有回答他,而是说,“既然谁都没有布置他们这个任务,他们怎么就能直奔主题,与你们现在查的案子不谋而合?”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包天龙还是抓到了要害,“他们问了二号地的事?” 孟谨行转过身去朝他点头又摇头,“确切来说,是以二号地为借口,要我交代与邬雅沁之间有没有交易!” 包天龙的面sè暗沉下来,“在内部调查出来前,你最好让楚远、史云海都不要对外谈论这件事。” “可以。”孟谨行说,“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的?” 包天龙瞅瞅蔡匡正的后脑勺道:“我们是路上碰到的。呵,我要是没猜错,这家伙是来劫你的。” 蔡匡正闻言朝孟谨行眨眨眼,没有出声。 孟谨行心头一热,遂又问包天龙:“那你呢?” “我是接到何书记的指示,过来进行交涉的。”他显得很为难地抓抓额头,“但老蔡把这些人都抓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汇报这事呢!” “这还不好办!”蔡匡正道,“他们自己说的,没有证件。我可是接到举报,说佘山别墅有人搞非法绑架,带人来出jing的。他们要是能拿出办案证件来,我也不至于逮他们吧?” “也是。”包天龙笑笑。 孟谨行想给胡四海打电话,才想起自己手机等物全在那帮人手里,“蔡头,让你手下人帮我看看,我的手机、证件什么的在哪里。” 蔡匡正报了个号码,让孟谨行拨出去,然后开了免提,让对方帮着找找。 电话很快回过来,说清理小楼的时候孟谨行他们仨的东西都带出来了,明天可以到局里领。 孟谨行随即借蔡匡正的手机给胡四海打了电话,让他在省道入口处等自己,又打了夏明翰办公室的电话。 “夏叔,我是谨行。” “你回来了?”夏明翰很是欣喜地问。 “在路上,您有空见我吗?” “嗯,我一会儿就回县招,你到县招来吧。” 夏明翰挂电话的时候,孟谨行同时听到后座包天龙的手机在响,包天龙听完两句就大声反问:“你再说一遍!” 蔡匡正被包天龙这声吼吓了一跳,立刻借出一把方向,把车靠边停下,与孟谨行同时转身向后看着包天龙问:“怎么啦?” 包天龙合上手机,颓丧地说:“蒋松林死了。” “什么?”蔡匡正也是大声反问。 孟谨行的脸如凝霜,情势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怎么死的?”他问。 “跳楼。”包天龙说。 孟谨行不解地看着他:“以我在佘山别墅的待遇来看,就算你们不会像龚韬似的上手段,但jing戒、设施的布置应该也都是周密考量的吧?怎么会让他成功跳楼的?” “他一直没交代其他问题,就一个违规cāo作,我们不可能一直羁押他。何书记向夏老大请示汇报后,决定放他回去,调查期间每周到县纪委报到一次。”包天龙说。 孟谨行刚想问蒋松林是在哪儿跳楼的,蔡匡正的手机也响了,只听他接起连连答应数声后合上手机,边发动车子边说:“章书记让我马上去国土局,蒋松林是从自己办公室窗口跳下去的。” 话音才落,蔡匡正的手机再度响起,他没有再让孟谨行帮他接,而是重新停下车子接起来,却是夏明翰的秘书萧青打来找孟谨行的,把手机交给孟谨行,蔡匡正开车上路。 孟谨行刚喂了一声,就听萧青说:“孟主任,夏书记要开紧急会议,他请你十点以后再去县招找他。” “好的。”孟谨行挂了电话,“看来你们都有得忙了。蔡头,把我放示范区门口吧,我先去办公室转转。” “也好。”蔡匡正点头。 孟谨行下车的时候,包天龙再次嘱咐他,务必让楚远和史云海嘴上装个把门。 他这边刚送走蔡、包二人,曹萍等人也到了,楚远与史云海回宿舍洗澡,孟谨行让曹萍通知徐旸来开会。 上楼却发现徐旸正和孙飞等人开会,看到他们站门口,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徐旸拉着孟谨行的手脱口就问:“你小子没事吧?” 听徐旸脱口问出来的话,孟谨行心里充满暖意,“你看我像有事吗?” 徐旸嘿嘿笑着捶他一拳,“这就好!那两个呢?” 曹萍接道:“形象有点惨,回宿舍倒饬去了。” 孟谨行挥手让大家都坐,然后对徐旸道:“你们继续开,完了到我办公室,我们碰个头。”他说着就和曹萍走出徐旸的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徐旸、楚远、史云海先后走进孟谨行的办公室。 孟谨行指指楚远问:“都问你什么了?” “除了二号地,就是不断问你跟邬雅沁的情况。”楚远说,“我就不明白了,查二号地就查二号地,干吗还扯私人关系?扯得完嘛!” 史云海接道:“这帮孙子,真他妈黑!我认识你才几天啊?怎么知道你在观山都干过什么?这帮家伙竟然把我反绑了,从背后骑着揪我头发……”他歪着头指着头皮挨个给孟谨行他们看,“头发都揪没了!” 听了二人的话,徐旸看着孟谨行道:“看这样子,完全是冲你来的啊!” 孟谨行淡淡一笑,问他:“国土局检查的事怎么样了?” “夏书记找了邝县,邝县特意让国土局的人陪着一起去了趟观山,当着运来和周老板的面,把国土的人批评了。现在是检查与经营同时进行,发现问题再处理。” 曹萍不屑地说:“做戏。” 孟谨行道:“这样的结果也行啦,不然都难下台。” 徐旸顿了下说:“还有件事,你得知道一下。” “什么?”孟谨行开始发烟。 “运来知道你被带走调查,立刻去找了夏老大,恰好何书记也在,他详细汇报了你那晚到他家吃饭的事。”徐旸说。 楚远直愣愣地问:“头儿在他家吃饭也有问题吗?” 没人回答他,孟谨行冲着徐旸道:“琴芳没为这事与他吵架吧?” “吵是没机会吵了,姜琴芳麻烦了。”徐旸说,“这是意外收获。” “怎么回事?”孟谨行一愣。 “我也是在你到前刚刚接到电话,说纪委的人找她谈话,没半小时就把她吓哭了,说安排饭局前仲娟送了一万块钱。”徐旸摇摇头说,“这还不算完,再问下去,她就说这种人情来往很正常,她叔也常收,也没人说这样犯法。” 孟谨行等人都愕然,曹萍直接就说:“陈运来这老婆又傻又天真啊!” 楚远等人一阵笑,孟谨行却笑不出来,怎么说陈运来都是为了他把好好一个家弄得不安生了! “那纪委接下来肯定是要找咱们姜书记谈话了?”史云海故意拿腔拿调地问。 徐旸摊摊手说:“再多的消息我就没啦,但这两天夏书记跟纪委何书记肯定是有点头大的,事情不断。” “不止。”孟谨行说了蒋松林的事,立刻把在场的几个都震住了。 史云海一拳头砸在墙上,“全他妈白瞎了!” …… 红旗巷县国土局宿舍1幢301室内哭声震天,蒋松林的婆娘薛兰坐在客厅里号啕不已,边上七大姑八大姨围着叽喳不停,贾天德父子此时敲门而入。 看到蒋松林,薛兰就像看到主心骨一般,一下扑过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领导,你要为我们松林作主啊!他死得冤枉,死得屈啊!” “小薛,快起来,地上凉!”贾天德伸出一只手虚扶薛兰,边上那些婆娘们立刻都帮忙将薛兰拉起来。 薛兰人虽站了起来,嘴里却不停地说着:“死鬼要不是调查的时候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就会想不开,一头栽下去呢?” 婆娘们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要去县委告纪委这帮人! 贾天德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对薛兰说:“小薛啊,你和老蒋都是党员干部,要理解组织,有些事组织也不愿意看到,你可千万不要添乱啊!” “老领导,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薛兰满脸眼泪,“难道松林就该白死?” “唉,胳膊扭不过大腿!”贾天德道,“我要是还在位,当然能帮松林讨回公道,可现在……” “老领导,你在长丰的威望,不管是台上还是台下,都是没人能比的!”薛兰说,“松林不能白死,这个公道我一定要讨!” 贾天德朝贾巍呶呶嘴,贾巍马上从包里拿出一包钱,贾天德接过递给薛兰,“小薛啊,人一旦不在位置上,很多事就无能为力了,上面要拿老蒋开刀,目的就是树威。我老啦,不敢挑战权威,这些钱你拿着用,就算是也要吃喝对吧?” 薛兰颤巍巍地接过钱,抽嗒道:“老领导,你有难处我知道,谢谢你这么帮我!” 贾天德在薛兰肩头轻轻拍了拍,转过身叹道:“保重啊,小薛!钱不够找小巍拿,别跟老哥客气。” 他说着,头也不回走了出去,贾巍顿了顿赶紧撒丫子追上。 第195章老贾扒灰 父子俩上了车,贾天德瞟了一眼满脸虚汗的儿子问:“你确定当时沒人看见你们!” “应该是沒有。”贾巍略显迟疑地回答。 “应该。”贾天德怒极无语,“自作聪明还不思后果,‘应该’这两个字就说明你们当时根本沒留意有沒有人注意你们!” “也不能这么说。”贾巍辩解道,“你知道机关里那些人,头头一出事,都会踏实消停好些日子,连迟到早退都不敢,更不要说上班走來走去了,那走廊上静得……” “够啦。”贾天德愤而一拳砸在仪表台上,“你知不知道,只要有一个人看见,你就完了!” 贾巍被贾天德的眼神逼得连打两个激灵,心里的慌乱更甚,“那要不我出去躲躲!” “躲什么躲,现在能躲吗。”贾天德竭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低吼,“翁灿辉为了一个女人,把事情搞得都惊动省里了,现在省市县三级都盯着这个案子,你要一躲,就等于告诉他们这里面有你的事!” “那怎么办哦,老汉儿,难道我在这里等他们抓我。”贾巍急得腿都乱了。 贾天德抬头看了看蒋松林家的窗口,阴沉地说:“老蒋,不枉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他转回头看着儿子道,“沒事儿就让你婆娘多來陪薛兰说说话,娘们之间容易讲话……算了算了,跟你这败家娃儿说不清,回家!” 贾巍一脸郁闷,驾车回到位于南街的紫荆公寓,将贾天德放下车,自己再开车回家。 贾天德的老婆在他坐牢第二年得癌症去世,他出狱以后便一人独居在紫荆公寓。 虽说是独居,实际他是一点不寂寞,少了黄脸婆管头管脚,他这紫荆公寓倒是不缺莺莺燕燕。 不过,能拿着他紫荆公寓钥匙的,只有一个女人,就是贾巍的婆娘钮灵秀。 贾天德一进门,就看见钮灵秀穿着薄如蝉翼的白色真丝吊带睡裙,架着两条长腿坐在沙发上享受着空调,看着沒营养的言情剧,对进门的贾天德视而不见。 “宝贝儿,怎么不理我啊。”贾天德脱了外套窝进沙发,把头直接拱在钮灵秀的山峰间,一阵摩挲。 “讨厌啊,一回來就烦人家。”钮灵秀推开他,“说好了今天带我去都江买包的,人影都不见!” 贾天德继续欺身上前,把手伸进钮灵秀的睡裙,肥手掌一把抓住一对半球,狠劲儿地揉捏,“我也想陪你去啊,可是老蒋跳楼了,我得善后啊!” 钮灵秀吃了一惊,想挣开身子问个明白,无奈老家伙劲儿不小,愣是抓着她一对球儿不松手,而且连身体也压了上來,她只好用手挡起他的脸问:“不是说今天放出來吗,怎么跳楼了!” “你还真是只关心吃喝玩,这么大事都不知道。”贾天德在钮灵秀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回到局里在办公室跳的楼,我和小巍刚去过他家,给他老婆送了点钱!” 钮灵秀当即用膝盖顶了他一下,板着脸道:“人家男人尸骨未寒,你就想打主意了!” “嘿嘿,瞧你那酸样儿。”贾天德在她脸上“叭”地香了一口,“老蒋跟我时间很长,他手上恐怕捏了些东西,不把他家里人安抚好,哪天姓薛的婆娘不懂事捅出去,那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毁了!” “所以就得以身相许了。”钮灵秀白他一眼,沒好气地问。 “想哪儿了。”贾天德的手在她身上一路下滑,直到探进幽林,潮湿腐朽之气立刻从手传递到大脑,他恶狠狠地在那里掏了一把,“难怪一脸怨气,原來是荒着了!” 钮灵秀被他这一掏,身子不由自主扭了起來,脸颊顿时发烫,伸手去抓贾天德的手不让他动。 贾天德手上反而更用了劲,直捣黄龙,听着她尖叫出声,肥脸上露出得意,“叫出來,就这么叫,小巍可沒本事让你叫……怎么样,舒服不!” 电视里开始播放洁尔阴广告,音乐声骤然响了许多。 钮灵秀不停拧着身体,脸上是说不出痛苦还是享受的表情,随着林子深处那只手的动作,一会儿轻哼,一会儿惨叫,渐渐引得贾天德也入了港,男女双重唱伴着“啪啪啪”的伴奏声,此起彼伏,搞得一屋子奢靡味道。 贾天德把身体摊成一堆肉饼伏在钮灵秀身上时,电视广告恰好播完,屏幕上显出男主角一身完美的腹肌。 钮灵秀喘气皱眉推开贾天德,看着电视里的帅哥,开动双手把最后的工作做完。 贾天德翻身坐起,拿摇控器一把关了电视,抬脚踢踢钮灵秀的屁股,“**!” “我再怎么骚,也比你们爷俩强。”钮灵秀不满地放弃了自我安慰工作,跳起來闪进卫生间。 贾天德赤着身点了烟,朝着卫生间里说:“你这段时间多与薛兰套套交情,沒人时尽量多陪着她……” 他话沒完,钮灵秀就抢白道:“心疼怕她也跳楼啊,你自己去陪啊,看看你跟老蒋哪个更能让她满足!” “少他娘瞎打岔。”贾天德有点微恼,但还是克制了,“说正事呢,洗好了快点滚出來!” 卫生间里立刻沒声了。 “这次的事不太好办,你得想法弄清楚,她手上有沒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要是有就得想法弄回來,另外,老蒋死了也好,正好可以借这机会,让他婆娘到县委去跳,跳得越高越好,最好把包天龙给跳下來,那我们的麻烦事就少了!” 钮灵秀裹了浴巾出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能有多难办啊,有你当初坐牢难办,还得让我一婆娘出场!” “废话。”贾天德掐了烟,“那时候,市县位置上坐的基本都是我的人,保他们就是保我自己,我图的也是出來后能富贵地过下半生,现在你看看位置上还有几个自己人,就是章广生,也不比从前了,我要是再进去,那就得直接进火葬场了!” 钮灵秀撇撇嘴坐下來,自己点了支烟,说:“薛兰那性格,要挑她上山也不是难事。”她斜贾天德一眼,“倒是你,到底去不去给我买那只包,人家那可是欧洲过來的手工包,晚了就沒啦!” “宝贝儿,这儿的事不搞定,我沒心情干别的,你乖,帮我好好把这事儿办好,只要办好了,四万一个包有啥稀奇,我直接带你飞巴黎,巴黎沒去过!” “真的。”钮灵秀靠近他,把烟塞他嘴里,“你别再开空头支票!” “不开,不开。”贾天德重新抱住她,嘴巴在她胸口蹭來蹭去,“再來一次!” “算了,每次都不上不下的,还不如像小巍什么也干不了……啊!” …… 孟谨行准十点进了夏明翰房间,等他的却不止夏明翰,还有何淼。 他有些意外何淼的出现,但还是非常礼貌地与这位纪委书记打了招呼。 何淼也很客气,三人落座后,夏明翰先道:“谨行,何淼同志与我一起跟你谈话,目的有两个,一是弄清楚你被龚韬等人带走的过程中发生的所有细节,二是请你谈一谈那晚在陈运來家吃饭前后的情形!” 第一件事是孟谨行本來要向夏明翰汇报的,第二件,他相信是陈运來主动检举所带來的后果。 眼下这种形式的谈话,对他而言其实还是代表了一种组织信任,否则沒必要夏明翰一同参与,而且还是在夏明翰的房间。 于是,他把被带走调查的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但略过了曹萍借了军车來救自己这一节。 夏明翰和何淼始终只是聆听,沒有作任何插问。 他接着又讲了那晚吃饭的情况,包括回家以后陈运來给他打的那个电话,他都一一作了汇报。 听完他的讲述后,何淼与夏明翰对视一眼后,对孟谨行说:“谨行同志,这只是一次正常组织谈话,希望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孟谨行点点头,“何书记有话只管问!” “你所说的两件事经过,与我们的调查基本都能吻合,我想问的是,你和创天集团的邬雅沁女士,是否真的如你所言,沒有任何财物來往!” 孟谨行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这话如果是龚韬问的,他当然毫不迟疑就否定了。 但问话的是何淼,旁边还坐着夏明翰,尤其夏明翰对他的这份信任,他不能辜负,有些事情与其有一天万一有人知道后借題发挥,还不如他自己现在就告诉夏明翰、何淼二人,只要他自己心中无愧,相信组织上不会不分青红皂白。 “如果说到财物來往,我和她确有。”他说。 淼与夏明翰再度对视,后者更是眯起了眼睛。 孟谨行道:“那是发生在我从下湾救了她之后,她为报救命之恩,把无极草堂总店转给了我!” 夏明翰沉声道:“你是国家干部,救一名群众,无论对方是否身具财富,你都不该收受如此厚重的相赠!” 孟谨行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把自己和邬雅沁的事和盘托出, 第196章阮玉失踪 孟谨行与邬雅沁之间从未就感情问題摊开來谈过,但他不是傻子,邬雅沁想什么,他是清楚的。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他不能把邬雅沁的情感拿出來说事,虽然能让他自己从夏明翰等人的疑虑中解脱出來,但对于邬雅沁则是一种不尊重。 他咬了咬牙道:“这方面我的确不够谨慎,自我约束也不够,虽然犹豫过,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把话说出來,他心里反而一阵轻松,抬头看着两位领导说,“不过,从收下无极草堂的那天起,我就沒想过自己拥有它,从一开始,它就更名为山氏药房,由山氏药酒的传人刘爱娇一手经营,同时,我一直想的都是让它发挥公益作用,并且全力促成了这件事,青坪毛氏矿厂的工人们就是山氏药房发起的基金首批受益人!”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夏明翰与何淼脸上都露了笑容,何淼道:“谨行同志,我和夏书记都很欣慰,你能如实向组织讲明情况,不容易!” 何淼合上笔记本,关上录音,又道:“邬雅沁在省纪委领导参与的调查中,已经如实讲清了所有经过,呵呵。”他忽然转头冲夏明翰道,“看來还真的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啊,谨行估计都沒想过人家对他有意思!” 夏明翰哈哈大笑。 孟谨行的心却漏跳数拍。 何淼等于是在告诉他,邬雅沁也接受了调查,而且还是省纪委参与的,她在调查中应该是说到了感情问題。 他忽然有些难过。 夏明翰看到有点黯然的表情,收住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以你这个年龄,能做到如此,就如何淼同志说的,不容易了!” 孟谨行勉强笑了笑。 何淼以时间已晚为由,先一步告辞。 夏明翰与孟谨行重了茶,谈起孟谨行被带到佘山别墅这一天接连发生的事。 “有个地方,我有点不明白。”夏明翰说,“刚刚何淼在,我沒有问,现在就我俩,你得告诉我,曹萍怎么会在天龙他们去之前到佘山别墅的!” 孟谨行有点尴尬,看來,他沒说这一节,夏明翰、何淼刚才也是装糊涂。 但仅仅尴尬了一两秒,他却忽然觉得阮玉处境危险,顾不得回答夏明翰的问題,就扑到书桌前抓起电话,往阮玉办公室打。 电话响了许久都沒人接,他又打服务台,居然也沒有人接,他手脚一阵冰冷,暗骂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想到这一层。 夏明翰看到瞬间惊慌的神情,皱眉问:“你这是干吗!” 孟谨行转过头看着他道:“佘山别墅整个区域内安装了许多监控装置,曹萍会來就是因为阮玉通过监视屏看到了我的情况,通知曹萍來救人!” 夏明翰微微变色,“阮玉告诉你的!” “一次偶然的情况,她提了一声,我并沒有往多里想。”孟谨行道,“但是,曹萍出现、龚韬带來的人被下药,说明佘山别墅室内外都有监控!” “所以,你现在担心她会出事。”夏明翰问。 孟谨行点头同时,重新拿起电话,但又放下说:“我另外找个电话打给匡正!” 夏明翰摇头道:“就这里打!” 孟谨行立即拨了蔡匡正的手机,刚报上名话还沒说呢,蔡匡正就说:“阮玉失踪了,先前关你的那幢楼被砸得一塌糊涂,我人在现场!” 电话被孟谨行颓然地搁下,他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太大意,一直沒有想过阮玉身上可能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夏明翰从他的神情中猜到了大概,“已经出事了!” “失踪了。”他把蔡匡正的话复述一遍,跌坐在椅子上,两手紧紧绞在一起,“我太大意了,当时应该带她一起离开!” 章广生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來,详细汇报了佘山别墅的情况,夏明翰声色俱厉地命令章广生一定要尽快破案,严惩不法分子。 章广生在电话那头答应之余,告诉夏明翰一个消息,龚韬从佘山别墅离开后就失踪了,去向不明。 看着夏明翰愤怒地砸下电话,孟谨行咬咬唇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夏明翰道。 “阮玉跟市公安局朱一飞副局长的关系不一般。”孟谨行说。 夏明翰震惊地看着孟谨行,“你怎么不早说!” “夏叔,这事早说也未必有意义!” 夏明翰看了孟谨行一阵,拿起电话亲自打给蔡匡正,要求他积极跟进阮玉失踪案,有任何异常情况直接向他汇报。 放下电话,他叹了口气,他很不想用这种违反工作程序的方式命令下面的同志,但如果朱一飞与阮玉失踪有关,他就不得不防备章广生随时向朱一飞汇报情况时,泄露了侦察动向。 “你先回去。”他对孟谨行下了逐客令。 孟谨行点头,“夏叔,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夏明翰在孟谨行走后,坐桌前思索良久,终于给葛云状打电话,他必须将情况汇报给市委书记,这个佘山别墅,问題太大。 …… 孟谨行离开县招赶回佘山,果然,蔡匡正带着刑侦大队的人,借用示范区派出所的会议室,连夜召开案情分析会。 直到凌晨四点,蔡匡正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敲开孟谨行宿舍的门,进來倒在他床上。 “我估计你也睡不着,就來打扰一下。”蔡匡正说。 “情况怎么样!” “毫无头绪,所有监控设施全部毁坏,服务人员事先都被**迷晕,沒人知道或看到案发经过,虽然我们按失踪落了案,但准确点说,根据阮玉休息间内的搏斗痕迹看,她应该是被绑架!” “你们觉得嫌犯的目的是什么!” “从案发的时间,和现场损毁的情况來看,目的就一个:灭迹!” “你是指那些监控。”孟谨行从床上坐起來,看着躺那里的蔡匡正问。 “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带你去佘山别墅!” 孟谨行点下头。 “我和红星那天喝多了,早上醒得早去散步,头一次路过西南那片林子,穿过去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幢装满铁栅栏的楼,当时就觉得奇了,打算上去看看,但人才走上台阶不过两步,后面就跑來六七个保安,说这幢楼是专供市领导休息的,不让进,请我们原谅!” 蔡匡正也坐了起來,盘着腿从兜里摸出烟,拍给孟谨行一支,自己用嘴巴咬了一支,等孟谨行取了打火机來,俩人都点上烟,他又道:“红星当场就说邪门,是不是这路上都装了摄像头,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走到这里要进去!” “你们沒问!” 蔡匡正摇头,“阮玉跟了朱局七八年了,就差结婚这一条了,这事谁都知道,说不定他们给自己单独僻的楼呢,我和红星除非傻了,去问这里的情况!” 他说到这儿,苦笑摇头,“现在看來,是他妈有点傻,不然早该发现这楼有问題,这事儿啊,瞧着是越來越复杂!” 孟谨行道:“你觉得佘山别墅这些监控究竟是谁装的!” 蔡匡正深吸一口烟道:“不管谁装的,朱局都应该知道这事儿,不过,如果沒有阮玉做对证,他完全能说不知道!” “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想过,当初冯书记、朱局都想把郑三炮拉下來,郑三炮的活动区域又大都在佘山别墅,为什么他们在这么多监控之下,都沒捏到郑三炮的把柄!” 蔡匡正愣了一下,“我怎么沒想到这层,不过,冯书记未必知道有监控存在!” “那我很好奇,龚韬又怎么会知道这幢楼,并且把我直接带到那里。”孟谨行直视蔡匡正问。 蔡匡正沉吟半晌,“不排除冯书记暗中给龚韬布置任务的可能,但是,也可能是其他人为龚韬提供了方便!” “这个人与阮玉一定都对佘山别墅了如指掌,否则你想,他们是不是也会像你和李哥一样被拦回來!” 蔡匡正一拍床沿道:“不错。”他显兴奋之余,连吸数口烟,接着又道,“涉及市领导,还是需要谨慎对待,我还是按局里的方案,先排查阮玉的关系网,锁定圈子之后再作进一步的跟进!” 孟谨行道:“希望我沒有误导你!” 蔡匡正笑一下,“你应该也算是当事人,感受比我真切,对了,姜万才父女、姜德才被调查,姜忠华这小子一下蔫了好多!” 孟谨行叹道:“他这人宗族观念深重!” “可惜了,当警察讲的就是公义,公正执法是把宗族利益放在首位,他就失去了公心,这样的人在基层派出所也许能混长久,在刑侦队迟早搞死自己。”蔡匡正道,“如果姜德才这次真被查出问題來,这小子在刑侦队的日子估计要到头了!” 孟谨行淡淡一笑。 想起当初姜忠华明知梁敬宗与金丝边等人合伙绑架他妹妹和邬雅沁,却在孟谨行救她们脱险后不让姜琴芳给出口供,以便为他自己和姜庆春创造上位的机会,对于这样为了往上爬,完全无视法律正义的警察,孟谨行也觉得,报应的确是迟早的事, 第197章贱得可以 示范区的工作一切如常,孟谨行就三月前往南方省招商一事,召开最后一次碰头会,就相关的宣传口径、人员安排等等内容做出最后定夺。.. 会散出來,竟发现仲娟和贾巍坐在自己办公室。 “哟,什么风把贾公子和仲老板吹來了。”孟谨行放下手里的东西,叫肖海峰找人來茶。 仲娟半个屁股落在硬木沙发沿上,前倾着身子冲孟谨行道:“孟主任,那天吃饭的事,都怪我不对,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个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仲老板不要妄自菲薄,我可怕着你呐。”孟谨行点了烟道。 肖海峰沒有叫人,而是亲自过來帮忙了茶,然后将一叠要签字的文件递给孟谨行。 孟谨行指指椅子让肖海峰坐下,开始认真地审核文件,把贾、仲二人干晾在那里。 直到把所有文件看完,并与肖海峰一一讨论过,该签的签该改的改,肖海峰拿着一堆文件离开时,已经足足过去一个多小时,贾、仲二人的茶早就只见茶叶不见水了。 “哎呀,瞧我,竟把二位贵客给忘了。”孟谨行好像刚刚想起二人,“两位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啊!” “孟主任,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哪敢吩咐你啊。”仲娟连忙说。 孟谨行笑笑,“那可不一定,贾公子在我们长丰老百姓眼里,那就是太子爷啊,太子爷來了,我除了听从吩咐还能干吗!” “呵呵,孟主任,孟爷爷。”贾巍现在一肚子的事,沒胆不服软,“我们來沒别的事,就是晚上在香韵333设了一桌酒专门向您赔礼道歉的!” “这个我可不敢当。”孟谨行摇手道,“且不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道歉,更不要说我不敢当你给我按这辈份了,回头给你家老汉儿听见了,还以为我要在他头上拉屎呢!” 贾巍心想,你可不就是要拉屎。 但他还是一脸讨好,“爷爷哎,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上次沒给您道歉斟酒,是我不对,这回我摆整桌儿的敬您!” 谨行吐口烟,手一推道,“这些话你还是打住,这是办公室,二位要是有公事呢,就在这儿讲,要是沒呢,恕我不留客!” 仲娟与贾巍悻悻互看,仲娟咬着唇,从皮包里取了张支票出來,站起來走到孟谨行桌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孟主任,这是欠的土地款,您不少!” 孟谨行瞄了那支票一眼,“仲老板今天是來交钱啊,这怎么交我这儿來了。”他说着拿起电话打给楚远,“老楚,仁和的仲老板來交土地款,你上來接待一下!” 放下电话,他看着仲娟问:“还有沒有别的事需要我效劳,尽管说!” 仲娟憋得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只好摇头说:“沒,沒了!” 楚远恰好走了进來,孟谨行指着楚远对仲娟说:“仲老板有事就直管找楚主任,你是我们招商引资请來的客商,又为示范区的建设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我们理应为你好好服务!” 楚远一听这话很不乐意,“头儿,要给她服务,你还是另找他人,什么狗屁客商,有俩钱就了不起,不想着好好做生意,尽整些歪门邪道不算,还在纪检人员面前搞诬陷,你怎么就沒被关起來判个一年半载呢!” 仲娟站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极度难看。 孟谨行从办公桌后面走出來,走到楚远身边故意板着脸道:“你什么态度,太不像话了!” “我就这态度,谁爱接待谁接待。”楚远说完就走,到了门口又回來,一把拿起桌上的支票看了看说,“我去财务让他们先验证一下,别又拿空头支票糊弄我们!” 楚远出门,孟谨行面对仲娟道:“仲老板,我替楚远同志向你道歉,他这人啊,性子直,有话藏不住,你别跟他计较!” “不会不会。”仲娟一脸尴尬地说,“不打不相识嘛!” 孟谨行心里冷哼,回身拿电话打给孙飞,让他來把贾仲二人带去办手续。 孙飞很快就跑了上來,在走廊上不知遇到谁,哇啦啦地在那里说:“非要把事情搞大了才肯來交钱,这种人啊,真是贱得可以!” 等走进门來,看贾、仲二人都在,他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贾、仲二人却无措得厉害。 孙飞先跟孟谨行打了招呼,随即站那里冷冷地说,“跟我來,两位老板!” 贾、仲二人向孟谨行告辞,又再三问晚上的饭局,孟谨行只说有安排沒空,愣是拒了。 二人跟着孙飞一走,楚远就闪了进來,嘿嘿笑着直乐:“爽快,总算出了胸中这股恶气!” “看你这点出息。”孟谨行笑着扔烟给他。 “我就这点出息了。”楚远不以为意地点上烟,“你说这女人不有病是什么,她以为攀上市长、攀上过气的县长就了不起了,人家就会围着她转了,也不想想,真要碍着前程了,市长哪肯用前程來交换金钱,还不先把她踢了!” “行啦,气出了就行了,怎么说你也是示范区的副主任,拿点风度出來,出气的方式不是非放在嘴上。”孟谨行说,“石书记那边联系得怎么样!” “联系好了,他确认过,下周二到周五在西大召开土壤重金属污染研讨会,省污染防治所尤所长和西大的童教授亲自去了省国土厅,孙凌凯副厅长已经答应出席开幕式,但是不是致词还沒有确……!” 孟谨行突然打断道:“这个先不急,容我跟市委胡秘联系一下!” 楚远有些不解地看看孟谨行,但还是点了点头。 “市政建设要抓紧,我今早去转了一圈,按这个进度,年内完成大配套的可能性太低了,尤其是电这一块,你最好亲自盯一下……”孟谨行把工作一项项拎出來,要求楚远抓紧落实,最后道,“另外,你三天内召集规划院的人,我们一起开个会,我想对规划作一次调整!” “为什么。”楚远想也不想脱口就问。 “我一直在想产业规划的问題,矿产开发这条路,在沒有充分论证前,是不适合作为老百姓致富的产业來进行发展的,但是,我们大力提倡的旅游业,又不可能在短期内快速提升老百姓的经济水平,我想为条可行的路!” 楚远问:“你找到了!” “是个设想,所以需要讨论,看看有无这种可能性。”孟谨行说,“明早我们几个先碰下头,集思广益,尽量让这个设想丰满起來,再跟规划上讨论!” “呵呵,你还沒告诉我,是什么!” “中药材现代化科技产业基地。”孟谨行道,“我了解过,整个西南省,目前只有都江有一家全国性的专业药材市场,专门做药材批发,如果我们能够形成中药现代化科技产业园、药材生产体系、研究开发体系、制药体系和配套服务体系,这样的一条龙建设模式,就能够形成从中药的药材种植、药材深加工到新药研究开发再到中药产业发展的产业链,打造出不同于都江药材市场的独特药材产销经营模式!” 楚远有点懵,“那岂不是和示范区原來的旅游开发理念不完全匹配了!” 孟谨行摇头,“你深入想想,我们整个示范区,目前能用來进行旅游开发的,主要是下湾、观山和佘山的一部分区域,其余不作旅游开发的区域,如果仅仅用來建宾馆等旅游配套设施,在经济模式上的单一性,以前产业形成初期客流量少的情况下,根本不足以产生最大的经济效益!” 他此时已经站了起來,在办公室内來回走着,“而打造这样一个产业链,它不仅可以发挥其自身独立的经济作用,也可以与旅游经济相匹配,让旅游人口把长丰的药材带出去!” “好是好。”楚远抓着头皮说,“问題是,这样的产业链,与你一直倡导的,为百姓创造致富产业的设想,有点距离,我觉得你现在讲的这个,更多的,是需要由专业企业來完成!” “你理解不全面。”孟谨行道,“在生产上,采用研究+种植+制药这种科研、生产、深加工的生产方式;在营销上,则是一种由采购公司+农户+协会所构成的运作方式;在服务上,则由交易信息提供+仓储+运输+食宿+结算形成的多功能立体服务体系,这三大块,实际走的就是科研院校和企业、个人以及行业协会四者共同参与的路子!” 楚远听得目瞪口呆,“你这完全是要把整个中药产业和配套体系都囊括进來啊!” 孟谨行笑笑说:“你可以想想,这样一个产业园,能解决多少劳动力的就业问題,能为多少创业无门的人提供创业机会,我们有这么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为什么不让它发挥更充分的作用!” “你的计划真是一个比一个庞大,我得好好消化消化。”楚远道,“就单单旅游开发环保先行这一块,你的思路也是超前的,在具体操作过程中,无论是各级机构和老百姓都有很多不理解的声音!” “药材产业园这块,我相信能让大多数人接受。”孟谨行说。 “这倒是。”楚远笑道,“我待会给其他人都吹吹风,明天开会的时候,看看我们能再增加些什么新想法!” …… 晚上,孟谨行一个人在宿舍伏案工作,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第198章别干傻事 來电话的是蔡匡正。 “老哥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啊。”孟谨行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头问。 “事情一桩接一桩,我都三天沒合眼了,你说累不累。”蔡匡正道。 “看样子今天又是不平静的一天!” “看來你还不知道。”蔡匡正道,“蒋松林的婆娘薛兰,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一大帮亲友到县委门口喊冤,來了两百多号人,县前街交通瘫痪了一上午!” 孟谨行的手停在脑门上,“两百多号人不会都是亲友!” “呵呵,你一听就明白,起初只有五六十人,后來越聚越多,有不少都是社会渣渣。”蔡匡正说。 “后來怎么解决的!” “我让老柴找了些人,先暗中弄走一批故意來挑事的人,但还剩下一百多号人不肯走,薛兰是更不用说了,直接横地上,哎,我说,你就不能猜猜,怎么个发展!” “有心情卖关子就说明后來是顺利解决啊,那我也不用听了。”孟谨行笑道。 “嘿,你小子,一点不给面子。”蔡匡正也在那里笑,“章广生抓了贾巍!” 孟谨行一震,“怎么可能,这位太子爷一上午都在我办公室坐着呢!” “就是从你那儿出來以后抓的!” “犯什么事,和阮玉的事有关!” “跟阮玉的事沒关系,是跟蒋松林的事有关!” 孟谨行愣了半秒才问:“不是自杀!” “不是,有人看到蒋松林跳楼的同一时间,贾巍与监察局的纪刚一起从蒋松林办公室匆匆离开,章广生先抓了纪刚,纪刚交代了贾巍,就这么一回事!” “这位太子爷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孟谨行道,“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嘛,杀人灭口!” 他突然顿了一下,问:“贾巍被抓后,薛兰他们就不闹了!” “嘿嘿,明白了,贾天德真是毒啊,一头做了蒋松林,另一头又挑唆薛兰去县委闹事,暗中又让黑道的人跟着把事情闹大,目的其实只有一个,想转移、干扰纪委的视线,不过,贾巍那小子裤裆里的玩意儿虽然不顶事,骨头倒是蛮硬的,愣说推蒋松林下楼这事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和贾天德、纪刚都沒关系!” 孟谨行奇道:“纪刚卖了他,他还保他!” 蔡匡正哈哈笑起來,“你想都想不到,这俩有龙阳之好!” 孟谨行半天说不出话來,敢情这贾巍还对纪刚动了真情,他忽然想起了钮灵秀,“钮灵秀空长了一副好身材,却嫁了贾巍!” “你又瞎操心了,钮灵秀有她公公灌溉着,算不上荒田!” 孟谨行犯起一阵恶心,“这一家子够乱的,贾巍沒说为什么推蒋松林下楼!” “他的理由就是为了佘山那两块地,担心蒋松林把他卖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孟谨行忽然涌起担忧,“仁和是由巍峨和仲娟共同投资的,贾巍一出事,巍峨肯定会停止运转,仲娟怕是沒本事撑起二号地的开发,她的钱真可能是私下用高利集资來的!” “仁和的钱还沒交!” “交了,但事情弄成这样……” “只要沒欠财政的钱,其他你想那么多干吗,你也沒法当这救世主!” 孟谨行皱皱眉,“这块地还沒有正式交付,如果资金上确有问題,现在解决还來得及,反倒是采取视而不见的方式让他们开发下去,很有可能因为资金跟不上,闹出大麻烦來!” “你不会又要惹什么事。”蔡匡正叫了起來,“老弟,你管不了那么多事,如果有问題,等问題出來再解决也不迟,你现在如果再说退钱这种话,就跟上回你突然说钨矿暂时不能开发是一样的情况,这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这种事做一次,人家原谅你年轻经验浅,但一而再地做,人家就会怀疑你的能力,根本沒人会去理会你真正的用心!” 孟谨行呵呵笑起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把放进口袋的钱往外掏,示范区太缺钱啦!” “那你想干吗。”蔡匡正是真心替他着急,怕他又热血冲头不顾一切。 “为仲娟找一位新的合伙人,并且修改她手上的这个项目规划!” 蔡匡正马上说:“你们工作上的事我不清楚,反正就一条,你别干傻事,让大家都消停消停!” 孟谨行哈哈大笑,“你说得我像惹事精似的,敢情这三天沒合眼的仇,你是跟我记上了!” 蔡匡正却正色道:“谨行,我是说正经的,章广生从不轻易动作,这次他这么迅速把贾巍抓了,说明什么,说明他不仅仅抓住了薛兰闹事的实质,也同时掌握着贾天德的痛脚,现在正开始收网!” 孟谨行收起笑容,低声问:“你也觉得他深不可测!” “是,这种感觉很强烈。”蔡匡正道,“所以,我必须有足够的精力放在麻岭隧道的调查上!” “你在担心,事情到贾天德这里又断了!” “不得不防啊,蒋松林的死、阮玉的失踪,都已经很好地向我们说明,那只躲在暗中的黑手对我们的动向一直很清楚,总能抢在我们前面解决掉自己的麻烦,可我们却一直不能确认这只黑手是谁。”蔡匡正叹口气,“对了,跟你说个事!” “说!” “章广生和铁娘子都找我谈过话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会担任局长!” 孟谨行眼睛一亮,“那可恭喜老哥啦。”但他的眼眸随即又变得深邃,“你觉得章广生赶在自己离任前抓贾巍,是要扫清隐患,不给你留下查下去的机会!” “这只能说是一种可能,你说呢!” “是啊,他这个人看不透,如果是友,他很可能是在为你创造调查的机会,如果是敌,他则可能利用这一次机会把所有有碍于他的问題一并解决!” “行啦,你凡事三思就好,不说了,今天总算有机会睡觉,我得把精神补來!” 放下电话,孟谨行一直在思索蔡匡正对自己的提醒,虽然不能说这样的想法就对,但却是符合绝对多数人思维方式的,这就从侧面提醒孟谨行,方法很重要。 尤其是具有普世价值的方法,符合各方的需要,形成平衡,才能真正得以顺利贯彻。 但对于仲娟这个人,他不信任,所以在如何避免二号地的开发最后因为仁和的资金而出现问題这点上,他觉得确实需要制定可行的步骤。 他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九点半。 据雷云谣所言,这个时间葛云状基本会进书房看会儿书,或者打几个电话。 他拿起手机拨了过去,葛云状果真很快接了电话,一番问候寒暄后,孟谨行提到下周在西大举行的重金属污染研讨会,表示希望葛云状能出席。 “你有沒有考虑过请刘战出席。”葛云状考虑后问。 孟谨行愣了一下说:“不瞒您,沒想过!” “我觉得你可以想想,京里有消息,这次的机构改革,地矿部将与国家土地管理局、海洋局、测绘局合并,成立国土资源部,你们这个研讨会上将涉及的问題,已经并不止于土壤污染,还涉及到矿产开发的环保问題,这些与中央目前正在考虑的许多政策都是不谋而合的,具有非常现实的意义!” 孟谨行想了想说:“省地矿厅孙副厅长恰好已经同意出席开幕会,那是不是可以通过他出面邀请!” “这样,这件事由我亲自和省土管局、省地矿厅协调,争取刘战同志参加这个会议!” “那就太好了!” “谨行,既然要请刘战同志出席,你们的准备工作应该做得更充分些,尤其西大研究的那个课題,我认为要亮得出言之有物的观点,否则,你这个讨论会邀请领导参加就是哗众取宠,不如不办!” 葛云状这话是相当有份量的,等于告诉孟谨行,领导们可以为他撑台支持他的工作,但他必须拿得出令人信服的东西,让领导们來有所值。 这个要求其实有点高,科学研究不是种青菜萝卜,撒下种子施肥浇水花点精力总能有收成。 很多课題研究,专家学者很可能穷其一生都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但是葛云状的行政思维肯定是占主导的,各级领导的工作都很忙,出席这样一个会议,如果沒有值得听的东西,在他看來就是一种时间与精力的浪费。 孟谨行能体会到在一名想干实事的领导和一名想博虚名的领导眼里,这样的研讨会所具有的截然相反的不同意义。 如果葛云状是想博虚名的领导,他就不会说刚刚那番话,反而会很高兴有这样的会议,然后大加宣扬,显示党委政府在这方面所做的努力,而实际效果有沒有,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关心的。 正因为如此,孟谨行又一次体会到工作带來的压力。 他忽然想起,父亲孟清平曾经有一次说过,主动做工作的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最后都不能成为其所在队伍的骨干,但是,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五,会成为队伍中的精英。 会主动思考,还会掌握工作进程,懂得协调工作开展过程中各方的关系,考验的就是领导才能。 他紧握着话筒,郑重地回答葛云状,“我们一定办好这次会议,不辜负您的期望和教导。” 第199章观念碰撞 第二天上班,孟谨行召集示范区班子成员开吹风会,具体谈了中药材现代化科技产业基地的构想。.. 由于接受了昨晚蔡匡正的提醒,他在对这个构想的具体细化中,又融进了新的思路,就是以他向夏明翰提出的建设长丰华西村的思路,在华西村经济样板的基础上,引入股份制结构,由基地所属行政村为结合体,由农民个人、村集体,与科研企业、行业协会共同参与组成类似于现代股份制企业的发展模式,借鉴董事会形式,实行民主管理,共享发展成果。 他的想法一提出,就让所有成员大吃一惊。 刘爱宝很有些担心地问:“这么搞法,不等于把示范区的权力分散出去,以后要是自行其事,想再收权就难了!” 从凤山镇过來的党委委员,主管社会事务的石兴华立刻附和,“这种发展模式不要说在省内,就是在国内也是沒人搞的,我们是不是有必要走在这么前面,上面是不是允许我们这么搞。”他看看孟谨行道,“发展经济虽然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但不能因为急于求成,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曹萍马上说:“我不这么看,总设计师的理论精髓就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只有走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路线,我们才能冲破传统体制和陈旧观念的束缚,结合我们现在讨论的构想,我认为创新经济模式就是一种解放思想的表现,也是结合示范区的发展现状的,实事求是的方式!” 孟谨行第一次看到曹萍以如此认真的态度,运用理论來阐述自己的观点,可见她从与他搭档以來,一直都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掩饰。 他不由猜测,她今天这种支持,算不算是对他们之间的搭档关系,有了一个全新的定位,或者说是正式给出了肯定。 楚远这时问:“如果农民个人、村集体、行业协会都参与其中,会不会减弱政府的影响力,到最后富了百姓穷了政府!” 孟谨行一摇手道:“不客气地讲,你这是杞人忧天,我们发展经济、进行改革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让老百姓享受改革成果,脱离贫困并且发家致富,我们示范区有那么多得天独厚的资源,但我们的百姓、政府却一直处于贫困线上,大量的壮年劳动力南下打工,这叫什么,这叫守着金碗讨饭吃,为什么我们要叫示范区,就是要我们创造经济样板作示范,而不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拾牙慧!” 他扫了众人一圈道:“这是一种经济模式,一种让示范区百姓因此爱他们的土地、山林,不需要离乡背井就能创业致富的办法,在发展之初肯定会遇到许多问題,这就需要我们党委充分发挥作用,以我党的先进思想引导经济发展的同时,广大干部最重要的是要学会倾听老百姓的声音,走一条真正共同富裕的道路……” 他紧接着向大家仔细阐述了这个构想中,有关基层政府机构与产业基地的关系、基地集团经济的管理模式、劳动力分配模式、福利分配体系等等一系列的管理模式。 这个吹风会开了整整一天,最后由肖海峰负责将会议讨论内容整理成报告,上报县政府。 当肖海峰整理完的文件打印出來时,石兴华正在他的办公室与史云海讨论示范区社会事务工作的一些难点问題鲜打印的报告,感叹说:“你们还别说,孟头的这个构想的确激动人心!” 肖海峰笑了笑说:“你开始可不这样想!” “你不也说是开始,最后投票,我的手可比你们都举得高。”石兴华说。 肖、史二人都笑起來,史云海道:“老石,你转变观念的速度倒是挺快嘛!” “不是我转变观念快,而是这个构想诱人。”石兴华道,“海峰,我沒说错!” 肖海峰点了点头。 “哎,我倒好奇了,头儿又提了什么东西。”史云海伸手想拿肖海峰手里的报告,被肖海峰一把拍掉。 “我得马上拿给头儿校核,你想知道就问老石。”肖海峰说着就出了门。 石兴华此时兴奋未减,非常乐于跟史云海说道此事,“我猜啊,头儿这是从观山村村民、村集体共同参与大小凤山开发而得出的经验,想作进一步的提高和推广,你看,土地的征迁总有这样那样的不顺,耽误发展不说,干群矛盾时有发生,如果让农民以承包土地作投资,参与产业基地的开发、管理,享受基地运作后产生的效益,等于让他们继续享有土地的支配权的同时,还能享有源源不断的收益,这样的事情,有几个人会投反对票!” “他真要把观山的经验推广开來。”史云海睁大了眼睛。 石兴华点点头,“这是基础,关键在于他这次有了发展,除了让农民、村集体、投资商共同参与,还让科研机构、生产机构一起参与进來,形成完整的产业链,这就形成一种持续发展的势头,用孟头自己的话來说,他不搞土地经济,他要搞土地民生!” 史云海想了想问:“那示范区干什么!” “呵呵,服务。”石兴华说,“亏他想得出來,竟然想出个服务來!” “那也沒错,人民公仆本來就是服务大众的。”史云海说。 石兴华看他一眼,颇有深意地道:“我觉得整个构想,恐怕最难实现的就是这点!” 史云海笑笑直白地说:“也是,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你真让我为一帮泥腿子跑前跑后,心里上还真有点不适应!” 石兴华呵呵笑着算是回应,他虽然作同想,但他不会在嘴上承认这一点,那样有损他作为党委委员的形象。 不过,他怎么也沒想到,就在下班前,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党委成员都接到通知,晚上召开学习会,专门学习一月在京举行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的精神。 孟谨行在会上领读了总理报告,谈了自己对会议精神的领会,并结合示范区的实际工作,指出中药材现代化基地建设的必要性和实际意义。 所有党委成员都谈了自己的学习体会,并表示要把学习会议精神与推动中药材现代化基地建设结合起來,将学习落实到实处。 针对大家的发言,孟谨行最后布置了一个学习任务,要求大家分片包干深入行政村,宣传会议精神的同时,征求各级群众对中药材现代化基地建设的意见和建议。 散会出來,众人议论纷纷。 国土办严民走在孙飞边上,低声说:“百姓百姓,百条心,下去宣传会议精神也就算了,征求农民意见、建议,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孙飞跟孟谨行久了,对这方面深有体会,“很多时候,不面对问題并不代表问題自己长腿跑了,它该在的还是在那里,甚至还会不时跑出來让你头疼,与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我倒是觉得,在一项新政策、新规划出台前,广泛征求意见建议,取得普遍共识,更有利于政策与规划的推动!” 冯林听到了也凑近说:“我们跟着头儿在观山工作过,总结出最大的经验就是,藏和掖解决不了问題!” 周耘也走了上來,“话是这么说,不过也不能否认,有些意见提出來,你根本解决不了!” “清楚问題在哪儿,一时解决不了,并不是说就不能放一放。”徐旸也加进了讨论,“这就好比我们开车走在道上,遇上路堵或塞车,又或者碰上塌方,要么绕道,要么清障,并不是说一定要强行开过去的!” 众人一路议论着散去的时候,孟谨行已经坐上车去了县招,向夏明翰汇报工作。 夏明翰对他这个构想很感兴趣,也对他从党委、政府两方面入手开展这项工作的做法表示认可。 他看完报告后,对孟谨行说:“你明天可以找找广生,跟他谈谈这个构想!” 孟谨行立即瞪大眼看着夏明翰。 蔡匡正所料非差,在他的升职背后,其实质是章广生要升任政府一把手。 果然,夏明翰说:“市委已经决定由广生出任长丰县委副书记,同时提名他为长丰县县长,后天召开的党代会和马上召开的两会上,都会议及!” 第二天,孟谨行依夏明翰所言,向章广生作了工作汇报,章广生对他的设想也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让他放开手脚,放心大胆地去做。 向章广生汇报后,他马不停蹄,带着楚远去了都江,与童凯、张洋、尤冬三位专家具体讨论土壤重金属污染在现行开采技术条件下的防治技术。 这次见面让他兴奋不已的是,童凯他们的研究有突破性进展,而这项进展正是來自于陈运來他们的研究基地。 当晚,他在都江香格里拉酒店宴请孙凌凯和三位专家。 孙凌凯表示,葛云状已经与他见过面,征得相关单位领导同意,就邀请刘战出席研讨会一事,同时以省地矿厅、省土管局、省环保局、申城市委的名义,向国家土地管理局作了汇报,经同意调整了刘战在都江调研的行程, 第200章土壤修复 接下來的日子随着党代会的召开,两会也先后召开,四套班子领导全部出炉。 夏明翰兼任人大主任;章广生顺利出任长丰县委副书记、县长;钟敏秀任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邝阳任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 此外,由于原政协主席俞立新年龄到限退休,原人大主任曾树志接替他担任政协主席。 姜德才由于牵涉多宗**案,且适逢中央第六次反腐会议召开不久,其很快经由党代会及两会被正式剥去党内外一切职务,并走入司法程序,成为当年申城反腐的典型案例。 随着两会的召开,从上自下,紧张情绪蔓延流动。 相比桑榆旅游示范区这样已经做出具体人事安排的单位,其他许多部门的大小干部纷纷开始做最后的冲刺,尤其是那些一直沒能达到自己理想位置,又或者沒有得到想要的准信的干部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乡里跑县里,县里跑市里,一时间,到大小机关办事想要找个作得了主的人都难。 在市两会召开前夕,土壤重金属污染防治研讨会在西南大学召开,刘战,省地矿厅、省土管局、省环保局等相关部门的领导,葛云状、史瑞年、章广生等市县领导都参加了会议。 童凯教授带领他的团队在会议上首次提出了“超富集植物”这个概念,建议以超富集植物与经济作物间作的修复模式,边修复污染土壤、边开展农业生产。 童凯同时指出,植物修复收获物可以安全焚烧与资源化利用,收获后的超富集植物焚烧后,借鉴冶金等化工技术可回收有价金属进行植物采矿,某些植物矿的富集量比原矿还高。 研究室的这项研究,对推动重金属污染土地修复工作具有突破性的意义。 与会的专家们还对矿采开发过程中引发的环保问題进行了讨论,提供了大量具有实际意义的建议和意见。 刘战和葛云状分别在会上发言,高度肯定西大重金属污染研究防治室对于土壤重金属污染研究工作作出的贡献,并希望这项研究能深入下去,为矿山土地污染问題提供更多层次的治理途径,针对性地解决重度、中度、轻度不同程度的污染土壤的修复问題。 孟谨行作为此次研讨会的主要协办方负责人,在听到植物也能采矿时,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激动。 童凯的研究不但为矿采开发所产生的环保问題找到了一些解决办法,也为修复过程产生的收获物找到了新的产业价值。 这对于一直不能为示范区的矿业找到一条合理开采之路的他來说,无疑是一条天大的好消息。 两天的会议结束后,由示范区出面邀请刘战、葛云状、孙凌凯和童凯的研究团队出席庆功宴。 在庆功宴上,作为研究基地负责人的陈运來,和基地股东之一的创天集团董事长刘飞扬,同时表示将各自提供二十五万元的研究经费,支持童凯的研究室开展大气、水源、土壤多方位的重金属防治研究。 童凯和他的研究团队听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表示开展此项研究这么多年以來所有的委屈,都因为申城各级党委政府的理解,以及在座企业家的大力支持而变得分外值得。 席散后,孟谨行、楚远送刘战、葛云状回入住的酒店,刘飞扬也随同前往,直到此时,孟谨行才知道,圆脸阔鼻,永远带着一脸笑意的刘战,竟然是刘飞扬的侄子。 刘战在自己的房间单独与孟谨行聊了二十分钟。 虽然刘战与葛云状同为厅级官员,但刘战作为副部级国家局的副局长,且有消息显示其马上要担任合并后的国土部副部长,他这次出來调研,无论是西南省政府,还是下辖各市县都极为重视。 尽管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但等在酒店从各地赶來的土管部门一二把手都还等在那里,希望能被他召见。 刘战却让随行人员把这些人一一劝回。 与此相比,孟谨行得到的二十分钟单独见面机会,就显得格外的珍贵,也因此让孟谨行产生了少有的局促。 “不用拘谨,随便坐。”刘战很和蔼,歉意在他脸上洇开,“一直都想亲自打电话向你表示谢意,都因为工作太忙而耽搁,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 “您客气了,令子的事,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遗憾。”孟谨行说。 “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必遗憾。”刘战话虽这么说,悲戚之色还是不自禁地露了出來。 “您夫人还好。”孟谨行问。 刘战点了点头,“她已经恢复许多,她因为伤心过度,回京后大病一场,所以一直沒有去重新办理新的手机卡,她担心你可能会打电话,让我这次來向你表示一下歉意!” “尊夫人言重了。”孟谨行连忙说,“请帮我转告她,好好保重身体!” 刘战说了声谢谢,随后便收敛了脸上的悲色,道:“我二叔多次与我提起你,言谈间不掩对你的欣赏之情,尤其是你对山村的保护性开发,很有前瞻性。”他深看孟谨行一眼道,“我这次下來,主要想了解的,就是你们对当地资源产业的开发思路,不知道你会不会像这两天的研讨会一般,给我一个惊喜!” 孟谨行双眼放光,朝刘战重重地点头道:“其实,关于资源产业,不仅我,市县两级领导都有具体的设想,但均因为环保问題而被暂时搁置,童教授他们的研究为我们打消了顾虑,回去后,我马上组织大家完善构想,争取您到长丰时,可以向您作一个全面的汇报!” 刘战笑着点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他接着略作沉吟后问,“听说,前段日子你遇到一些困难,解决了吗!” 孟谨行一愣,旋即明白,应该是刘飞扬跟刘战说了二号地引起的一系列问題。 他于是淡然一笑,“您看我不是好好站在您面前吗!” 刘战欣赏颔首,但还是说:“今后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也可以打给婉华,不用过于拘泥礼节!” 孟谨行心头一热,能与未來的副部长直接通话,这可不是一般基层干部能得到的待遇,他就算再淡定也难免激动。 “首长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刘战端起茶杯,本已拿到嘴边,却突然停住问:“听说,你父亲是都江的孟清平同志!” 孟谨行一愣,怎么说到他父亲头上了。 “对,他是我父亲,您认识我父亲!” 刘战笑笑,“有过数面之缘,但是,你与他还是大不相同,好好工作,以你的学历和年龄,未來的路很长也很有希望!” 孟谨行看着正式端茶送客的刘战,虽然仍沒有明白他提父亲的原因,但却被刘战的一番鼓舞所感动。 刘飞扬的房间就在刘战的对面,孟谨行出來就看到房间门直敞着,刘飞扬坐在对门的沙发上抽着雪茄,看见他出來朝他招了招手。 “刘董还是这么有闲情逸致。”孟谨行走进房间,顺手关上门,走到刘飞扬边上的沙发边坐下,直接问,“雅沁沒事!” 刘飞扬笑笑道:“如此不加掩饰的关心,难怪翁灿辉要认为雅沁与你之间有感情!” 孟谨行一阵尴尬。 “她沒事,已经回京了。”刘飞扬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題。 “这就好,还请刘董帮我谢谢她!” 刘飞扬看他一眼说:“你可以亲自向她说!” 孟谨行摇摇头,“我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还是不要当面说徒增伤感!” 刘飞扬点头,“你这态度对,男人在感情上,要么豁出去,要么放下,徘徊是最不足取的!” “谢谢刘董提醒!” 刘飞扬拿起雪茄盒问他:“要不要來一支!” 孟谨行笑笑,伸手从盒子里取了一支,依稀回忆那日刘飞扬抽雪茄的过程,照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地完成整个过程,最终享受起那种细细吞吐的感觉。 “刚刚与广生聊了一阵,听说你准备搞中药材现代化基地。”刘飞扬问。 孟谨行慢慢吐出一口烟,良久才道:“对,我具体跟你扯扯,你看看有沒有兴趣!” “呵呵,我就等着你这话呢!” 孟谨行于是先把设想框架简要讲了一下,接着重点讲述了整个产业链上的制药一环的作用和前景。 “嘿嘿,我听出來了,你这是千方百计在向我下饵,想引我上钩!” “下饵是肯定的,但我还是信奉愿者上钩,如果这个构想沒有前景,刘董应该不会开门相候,与我共赏雪茄交流此事了!” 刘飞扬哈哈大笑,朝孟谨行指了指道:“我就欣赏有自信的人,你这个产业基地的规划如果能批下來,我会让雅沁带人做一个详细评估,到时候我们再细谈!” 孟谨行含笑伸手与他重重一握,俩人同声说:“一言为定!” 都江之行收获颇丰,令长时间心情不得舒展的孟谨行大感舒畅,从刘飞扬房间出來后沒有再见到葛云状,他便直接回了家。 刚进家门,他就看到葛云状与雷云谣赫然坐在客厅,与父母、姐姐谈笑风生。 ps:《宦谋》vip读者群群号!!233957734,200人群有大量空位,欢迎订阅、包月读者入**流,原欢颜朋友群读者欢迎转群,读者加群时请报上阅读本书的id,以便管理员进行后台核对, 第201章媳妇上门 “葛叔云谣你们怎么在这儿” 孟谨行换鞋进门嘴里惊奇地问着 雷云谣早已经站起來跑到他身边一把挽住他胳膊娇嗔地问:“不欢迎我们啊” “云谣怎么说话呢”葛云状轻斥女儿然后冲孟谨行笑道“云谣一直沒來见过你父母我呢也好多年沒见老朋友了趁这次來开会正好一举两便” “嘿嘿您早点跟我说啊我还可以告诉爸妈准备准备”孟谨行拉着雷云谣一起到父母身边站定 “我也说嘛”孟清平道“早点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云谣一个人來敲门我还以为找谨言的呢” “你一个人來的”孟谨行真惊讶了 雷云谣嘟嘟嘴道:“你整天忙得人都不见我要再不來见见叔叔阿姨就太不像话了” “呵呵是我不好应该挤出ri子带你來的”孟谨行道 华蕴仪伸手拉雷云谣到自己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道:“婚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云谣是不是该改口了啊” 雷云谣的脸顷刻飞起彩霞咬着唇不好意思吱声低头偷眼瞧孟谨行 “呵呵都得改都得改”葛云状紧跟着附和 突然要多一对父母别说雷云谣要脸红孟谨行也觉得难为情不由得站那里抓耳挠腮 孟谨行站起來推弟弟一把笑着小声说:“男人得有男人样子你还想让云谣给你做榜样” 孟谨行呵呵笑着看看雷云谣终于鼓起勇气冲葛云状叫了一声:“爸” “哈哈哈好好”葛云状乐呵地张着嘴也站了起來走过來拍着孟谨行的肩膀道“今后咱爷俩同心其利断金” 他随即转头催雷云谣道:“云谣啊丑媳妇都见了公婆啦你还扭捏什么” 雷云谣的脸已经红成了天边的火烧云两手的手指绞了又绞半天才冲华蕴仪小声说:“妈” 华蕴仪眉眼皆笑将她搂进怀里“妈这是又多了个女儿啊” “云谣还有呢”葛云状今天情绪有点高昂竟然一再催促女儿 雷云谣埋在华蕴仪怀里脸朝着孟清平羞涩地喊道:“爸” 孟清平微笑颔首“哎” “还有我别把我漏了”孟谨言笑着跳到雷云谣身边挤着她坐下來“快叫我” “瞧这丫头”孟清平笑着指女儿“这么大人了还沒她弟弟稳重” 孟谨言吐吐舌头摇了摇雷云谣的胳膊“云谣还不叫” “姐”雷云谣笑得甜蜜 华蕴仪这会儿抬头问孟谨行“到五一也就两月了你俩得抓紧把证领了” “噢证明什么的我俩都打好了”孟谨行说“只要找一天我俩都空的ri子去把婚检做了办证应该挺快的” “你们不拍婚纱吗”孟谨言问“现在很流行这个啊我那些同事拍出來很美的” 孟谨行心说哪有时间拍这个但看到雷云谣目光里隐隐露出的期待他把话吞了回去说:“得看时间时间如果允许就去拍” 雷云谣眼中仍有小失望闪过 孟谨言马上接了说:“你不是忙成这样终身大事婚纱照可以当一辈子的纪念你可别说到时候婚假都沒时间休” 孟谨行被他姐说得尴尬只好陪着笑不说话 葛云状笑呵呵地打岔“领结婚证不是也要拍照的吗我看呐结婚证就是最有价值的纪念其他的都是形式” 雷云谣心里虽然不乐意但孟谨行工作忙不忙她是知道的所以也跟着说:“姐那些都不重要我不在乎这些” “云谣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华蕴仪搂紧了雷云谣爱惜地看着她说 两家人或坐或站其乐融融闲话家常葛云状、孟清平偶尔扯几句共同的老朋友十一点左右葛云状与雷云谣告辞孟谨言、孟谨行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看他们坐的车开远才上楼 “你这女朋友真的沒话说”孟谨言一边走一边说“看看我们单位那些小姑娘个个都jing明得就怕男家从他们身上刮走几两肉似的” 孟谨行笑问:“包不包括你啊” 孟谨言瞪他一眼说:“你姐还是小姑娘吗” “姐你该谈恋爱了”孟谨行认真地说 “恋爱不是谈出來的是恋出來的”孟谨言说“再说了恋爱哪有该不该的恋了就爱了沒有原因沒有条件我啊宁缺勿滥” 孟谨行的脚步明显滞了一下有点哂然地说:“想不到你是个爱情至上的人” 孟谨言回身冲他明媚一笑“沒想到” “你厉害好”孟谨行上前一步搭着孟谨行的肩头一起往楼上走“要是一直碰不上对眼的难道你单一辈子” “单就单呗”孟谨言笑笑 “呵以前还真沒看出來你还有独身倾向小心爸妈知道剋死你” “才不会我在妈面前说过她说了男孩专注事业女孩看重感情她不介意我把感情放在婚姻之前” 孟谨行惊愕地张着嘴与她一起进门立刻冲着华蕴仪问:“妈你有沒有听见她说什么” “呵呵这话是我说的”华蕴仪微笑冲他招手让他过去把一串钥匙放他手里“这是我和你爸在申城买的房子你想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可以去那里” 孟谨行掂着钥匙笑“搞得我好像要受难似的” 孟清平拍了拍沙发让他过去坐“婚宴打算请哪些人考虑过吗” 孟谨行立刻道:“我跟云谣商量过总觉得如果请的话好多人都得请所以我们想免了酒席就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孟清平与华蕴仪迅速对视一眼华蕴仪道:“这是你们的想法她父母未必同意啊” “她爸这里已经说过了就是她妈我们沒敢说” “这样你把酒席的钱送过去跟她妈说明白无论请与不请这钱我们都出免得她以为我们是故意的”华蕴仪说 “不用这样”孟谨行问 “小行婚姻不是恋爱恋爱只要你俩有感觉就行了婚姻关系到双方家人你们不能仅凭自己的感受行事有的时候小细节很可能引起大矛盾我们情愿把事情做到位好过因为这种事让你们刚结婚就闹不愉快”华蕴仪说 孟谨行皱眉道:“家是最温暖的地方如果连家里都要使上心计做人也太累太沒趣了” “现在明白了”孟谨言在一旁道“单着未必是坏事” 孟清平瞪女儿一眼“我看你的思想越來越离谱才是” 华蕴仪道:“普通人的家庭当然是欢乐多过心计但你的岳父母都不是普通人是老百姓眼里的一方父母官老葛虽然随和不代表老雷也随和你听妈的就沒错” 孟谨行撇嘴点了头 华蕴仪转进房间一会儿工夫走出來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孟谨行“这里有三万元我想单单办个喜酒应该足够了” 孟谨行直接推了回去“哪需要用你们的钱真要办喜酒我自己有你们就不要cāo心了” “你才工作这么短时间哪來的钱”孟清平问 孟谨行咯噔一下心想总不能半夜三更向他们解释无极草堂的事那个说起來还不扯出一圈问題來 他只好接过华蕴仪手里的卡说:“那就当我向你们借等我存够了还你们” “跟父母说这个”华蕴仪宠溺地看儿子一眼转而对孟清平道:“不早了都休息” 俩姐弟看父母进了房也互道了晚安分头洗漱睡觉 次ri天未亮孟谨行就早起返回长丰 到佘山已是上午九点荀志刚坐在他的办公室正等他 由于已经安排了一天的会议要讨论中药材现代产业基地的规划、示范区整体产业构想的调整完善孟谨行只能请荀志刚中午过來一起在食堂吃工作餐边吃边聊 会开到十二点半才散孟谨行回办公室才发现荀志刚一直沒走坐等午餐时间跟他碰头茶几上的烟缸内已经被他塞满了烟蒂 孟谨行估计他是为工作的事找自己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胡四海让他帮忙给自己和荀志刚打两份饭來 荀志刚感激地看了孟谨行一眼掐了手里的烟 他知道孟谨行沒多少时间跟他谈如果去食堂人多眼杂也沒法儿说话在办公室吃就方便许多 “谨行我是错一步步步错啊”他叹道“姜德才这一下來我也被挂了起來现在县委的领导看到我个个避之不及” 孟谨行给他了杯茶送到他手里看着双目凹陷的荀志刚说:“耐心点总有个过程的” 荀志刚摇头道:“落差太大了从我进入县委办到姜德才出事谁看见我不是点头哈腰的如今……唉世态炎凉啊” 孟谨行沒有接嘴 人最怕的是心态不正荀志刚的心情孟谨行能理解但从他的话中孟谨行强烈地感觉到他对自己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内心深处其实并沒有正确的认识 如果是这样在考虑帮荀志刚这件事上他觉得不能一步到位 第202章雏鹰展翅 刘战到申城调研的前一天,章广生与孟谨行一起到申城,向常委汇报桑榆旅游示范区最终定稿的“一体两翼”产业构想。 矿业开发正式被孟谨行加入到这个构想中,“土地民生”也成为这个构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一直大力推动土地经济的翁灿辉,破天荒地大力赞扬长丰县委、县政府和示范区筹建办敢为人先的开拓精神,认为可在示范区搞个试点,推进“土地民生”的设想。 这一构想在常委会上最终全票通过。 从申城回到长丰,章广生立刻召开县长办公会议,要求各部门配合示范区的工作,从政策、财政、人员各方面给予最大限度的支持。 章广生这一举动令孟谨行大感意外,但也很是兴奋。 工作的推进其实就像植物种植,需要适合的土壤、水分和阳光,孟谨行的一系列构想,如果沒有县委、县政府的共同支持,要想顺利开展还是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从进入观山村工作到县委县政府换届之前,孟谨行一直都行进在夹缝中,艰难地推行着自己的各种想法,无论这些想法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是压抑的时候居多。 所以,当自己的想法能在市委全票通过,又能同时获得县委县政府的共同支持,他大有一种松绑前行的感觉。 受到这种空前高涨的情绪鼓舞,刘战视察示范区的时候,他充分发挥了年轻干部敢想敢讲的一面,向刘战充分展示了“一体两翼”构想的亮点。 刘战对大凤山重金属污染防治研究基地大为赞赏,在现场视察时,他指出研究基地应该抓紧申请“自然科学基金”,为该项研究提供充足的资金保障,他愿意为他们申请基金提供必要的帮助。 陈运來当场代表研究基地向刘战表示感谢。 此外,孟谨行的“土地民生”设想引起刘战浓厚的兴趣,离开长丰前又专门抽了半小时,详细听夏明翰、章广生和孟谨行就这方面的内容作专題汇报,他最后希望示范区能真正把这个试点搞起來,还开玩笑说他到时候要來验收成果。 送走刘战的当天,孟谨行就带着土管、城建、农林三个办的工作人员下乡,历时近一个月,深入田间地头,吃住在农家,走访了佘山、龙平、桑榆27个行政村的百姓,宣传示范区的建设规划和产业规划的同时,听取老百姓的意见集结成册,回到示范区后马上又召开包括各村村干部在内的全区干部大会。 孟谨行在会上宣布了“一体两翼”战略的实施时间,指出佘山、龙平两大区域作为旅游发展重点区域,桑榆作为中药材现代产业基地、矿产开发区,这两大区块将在今后相当一段时期内,成为示范区经济发展的两驾马车,全区各项工作都将围绕它们各自的产业特色展开。 同时,在这个会上,肖海峰把经过分类整理的百姓关心的问題,分发给各部门。 孟谨行要求各部门以包干的方式,对口27个行政村进行责任到人的落实解决,示范区办公室则组织人员邀请群众代表,每个月根据各项问題解决的难易程度进行抽查、暗访,然后结合干部工作自我评定进行打分,作为考核干部任用的指标。 针对各部门提出來的几大历史遗留问題,孟谨行则表示可以先暂时搁置,不列入考核范围,等条件成熟以后再行启动。 会后,孟谨行又与桑榆八个村的村支书、村长开会(下湾村作为旅游开发区块,未被列入药材基地),就具体实施工作进行布置。 隔日,他带领招商办和宣传办的人员,与方天岳带领的县招商局人员一起奔赴南方省,参加一年一度的全国中药材交易会和南方省旅游博览会。 长丰中药材一亮相交易会,就吸引了大批经销商,当长丰招商代表团把中药材现代化基地的规划理念推到参会客商面前,更是吸引了多家制药企业、中成药科研机构和众多外商。 在旅游博览会上,示范区宣传办带來的宣传图册令参会的南方旅游公司大为欣喜,声称长丰宁静自然的山水犹如人间仙境,这样的旅游产品一旦在南方市场推出,一定会广受追捧。 通过这两个展会,示范区当场签订十一个项目的投资意向,涉及投资金额近10个亿。 招商团从南方返回,孟谨行一行才出都江机场,接到喜讯的市县领导就分别打电话给孟谨行、方天岳,祝贺他们取得申城历史上最漂亮的招商成绩的同时,要他们先到申城参加招商成果汇报会。 丰玉儿、曲素素等人先行返回长丰,孟谨行和方天岳在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汇报了此行南方招商的成绩后,跟随夏明翰、章广生一同返回长丰,参加当晚在县招举行的招商庆功宴。 庆功宴的开幕会上,创天集团与长丰县政府当场签订了总投资3.8亿的高新生物医药项目投资协议。 酒席宴间,刘飞扬告诉孟谨行,创天与长丰县政府签订的3.8亿投资项目中,有8000万将用于在示范区建设中药饮片生产厂,另有1亿是与西南医大共同在示范区中药材基地投资,成立创天中医药研究所,主要从事中药高技术项目定向研究。 比起从南方带回來的那些,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谈判的投资意向,创天对示范区的1.8亿投资更令孟谨行激动,这将意味着药材基地的建设将正式开始推动。 孟谨行等人南方招商的时间,示范区各级部门在徐旸、楚远、曹萍等人的带领下,与27个行政村的村委已经进行了四轮会谈,形成了初步统一的意见征询稿。 孟谨行回到佘山的当晚,就与几位副手以及肖海峰,一起在他的办公室开会,讨论征询稿中的几大重点问題。 “……对矿采开发区整村搬迁的安置点,大家意见很不一致,尤其是要搬迁的几个村,村民情绪不小。”曹萍认为这件事关系到示范区的维稳,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果安排得不好,不但搬迁户有意见,安置点的村民也会有意见!” 楚远赞同曹萍的说法,“我们与各村村民接触后,再与各村村委讨论,焦点基本都集中在这个问題上,按我们现在的规划,原桑榆的9个村中,大洋、观山、下湾、大坝子四个村都不属于矿产区,最合理的做法是将另外5个村的村民迁至这4个村……” 他沒说完,孟谨行就摇头说:“这不是最合理的做法,这4个村,除了大洋可以迁入一部分人口,其他三个村都不适合,你自己是搞规划的,应该站在规划的角度來看问題,不能从各村的本位主义出发考虑问題!” 楚远被他一批,不知如何说下去。 徐旸于是接道:“老楚不是沒想过,我们也与佘山、龙平的19个村委反复商量过,他们都表示村民不能接受外村人口迁入,影响他们在基地建设中的占股比例,所以……” 孟谨行抓抓眉毛道:“你们这是沒有打开思路,所以才会觉得难以解决,这些被安置的村民为什么要去分其他村的股份,他们迁出矿采区,不代表他们不拿矿采区的股份,他们只是其他村的居住人口,不参与安置点的任何经营活动!” 徐旸他们仨都震惊地看着孟谨行,徐旸斟酌着问:“这个步子是不是大了点,虽然市县现在都支持我们搞试点,可矿采是国家资源,怎么可能让村民占股!” “禁,不会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就不会出现私采滥挖了,与其让老百姓用各种不科学的手段偷采,倒不如大方让他们参与进來共享利益,一起保护利用资源。”孟谨行看着他们仨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这次刘战同志就带來了这方面的信息,你们马上会看到,国家会对民营企业放开采矿权!” “真的。”楚远觉得这简直是沒法想的事,“那还不乱套了!” “能比现在更乱。”孟谨行反问他,“你管这块工作,你可以告诉我,你这段时间下村,都看到些什么!” 楚远摸摸头道:“偷采的确是屡禁不止,关键我们还沒有那么多人手來盯他们!” “所以,用堵不如用疏。”孟谨行指指楚远道,“你可以先就这方面的工作考虑起來,拿出一个管理方案來,一旦中央的政策出台,我们马上可以动起來!” 他随即又颇为歉意地说:“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本來,这些具体的工作不该让你们三个也下去参与,但示范区建设处于起步阶段,我们需要掌握更多的基层一手信息,把工作做好做踏实,所以,还请你们多多担待!” “头儿,你这话我们不爱听。”楚远立刻说,“我们现在就这点人手,不是你干就是我干,你是头儿都深入基层,我们做这些又算什么!” 曹萍哈哈大笑,“看不出來啊,老楚,其实你才是拍马屁不着痕迹啊!” 孟谨行看着互相取笑开怀的三人,心里的温暖与豪情交织在一起。 他们终于踏上了起步的台阶,未來的路虽然很长,也难免艰难,但他相信,与这样一帮同事在一起,阳光一定会在他们头顶照耀…… (本卷终) 第203章新星初升 三月一过,全国各地的两会都已结束,zhongyāng的几项新政也全部出台。.. 长丰县各级机关的大小位置也基本尘埃落定。 孟谨行作为葛云状的准女婿,夏明翰的嫡系,新县长章广生力捧之人,陡然之间已经成了长丰官场人人艳羡,人人想巴结的对象。 恰好孟谨行结婚在即,县里头脑活络的官员们立刻都动了起來,官职高的直接去了申城,想尽办法向葛云状、雷卫红表示祝贺,官职低的就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向孟谨行本人传达自己的心意。 示范区的各项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铺开,孟谨行每天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许多伏案工作基本都被他安排在了午夜到凌晨这段时间,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正如他初到观山时就领悟的那样,在长丰这个小地方,“宗法社会”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存在形式,它不会因为梁敬宗、姜德才之流的落马而消失,反而因为几千年的传统思想影响,呈现新旧交替的局面。 如今的长丰官场,许多人看到的,并不是孟谨行如何努力要让示范区的经济快速增长,让示范区的百姓早ri脱贫过上富足的生活。 他们看到的,是一颗政治新星、官场新贵的崛起,是长丰乃至申城新的政治势力的形成。 在这个新势力中,葛云状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创天在长丰的一次抢地意味着翁灿辉与创天关系的决裂,也给了葛云状不动声sè捏住翁灿辉的机会,令这位强势市长终于在葛书记面前夹紧了尾巴,虽然除了长丰官场的一些人物隐约猜到了大概,其他谁也不知道翁灿辉被捏的短处是什么,但申城各县市机关的大小头头们还是从市委一二把手如今有商有量的态度中,感受到形势的明显变化。 当这个新势力延续到长丰,夏明翰虽然根基尚浅,但他拥有着孟谨行这个不可多得的闯将,也就顺理成章地同时拥有了孟谨行的人脉,而钟敏秀当初顶撞翁灿辉力挺孟谨行,长丰官场无人不知,宣传部长杨枫虽然与孟谨行走得并不近,但孟谨行的未來丈母娘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杨枫怎么说都会给孟谨行一些面子,夏明翰在长丰捏住了人事和宣传口,其他自然都不在话下了。 再说章广生,长丰官场最看不清摸不透的人物,他在上位之前和上位之后,数次明确支持孟谨行,虽然很多人都不清楚他究竟是否真心支持孟谨行,但至少在表面上,他不是孟谨行的阻碍。 面对如此形势,长丰官场就是连孙飞这种基层一般干部,也感觉到了孟谨行逐渐不可阻挡的势头,不要说那些全副心思都花在关系学上的干部了,有些人甚至以孟谨行为中心,绘制了一张围绕孟谨行的关系网,深入分析进入这张网的可能xing,县教育局局长、党组书记江波便是其中之一。 要说江波与孟谨行并非沒有交往,当初白凤的儿子恢复学籍就是江波帮的忙,当然,最后孟谨行投桃报李,从雁荡为教育局招來了一位民营教育投资者投资长丰一中,扯平了此事。 而事实上,孟谨行为长丰教育部门做的,远不止这件事,下湾的希望小学,观山村的校舍修建,以及佘山重建中学等等,都沒费江波一点力气,孟谨行都主动出面解决了所有资金问題。 按常理,江波早就该为这些找孟谨行表示感谢。 但是,他从來沒这么做,并且打心眼里认为孟谨行“憨”脑壳,能搞到钱可以花的地方多了去了,拿來建学校的是傻子。 因为这种思想,加上已五十六的年纪,这次换届沒上去,下一届就更沒指望了,江波更加把教育局当成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守着各种隘口,只求自己ri子快活,不管师生是啥想法。 可偏偏,换届刚刚结束,新上任主管文教的副县长突然脑溢血倒在了酒桌上,愣是让刚刚平静下來的长丰官场又涌起滚滚暗cháo。 江波和其他人一样,一颗心一下又活跃了。 他开始寻找一切机会找夏书记、章县长汇报工作,找钟副书记汇报思想,甚至还去了市里找张闻达。 但是,沒人给他一个态度,准备的钱也愣是送不出去,张闻达甚至还把他训了一通。 从申城回來时,他一颗心本來都已经凉了,却在香韵吃饭时遇到了肖海峰。 曾经因为贾巍要抢钮灵秀,硬生生被江波与陶斯亮联手塞进招商局的肖海峰,见到江波并沒有表现得拒人千里,反而以“老领导”相称,使江波的心死灰复燃。 长丰官场最近常传孟谨行为肖海峰雪耻,揍贾巍、提拔肖海峰的桥段,加之孟谨行现在很多场合都带着肖海峰,肖海峰俨然成了孟谨行的笔杆子,江波敏锐地感觉到,肖海峰很可能会跟着孟谨行飞黄腾达。 既然直接找书记、县长、组织部长的路行不通,江波这下因为肖海峰,想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 当天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江波去了肖海峰所在的包厢敬酒,一瞥之下,呵,全是教育系统的人,看到他都站了起來,让他心情倍爽之余,对走肖海峰这条道更加信心十足。 当晚,他就拉了肖海峰一起去海之蓝浴场放松筋骨。 …… 海之蓝是新开的浴场,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老柴和马民。 这俩跟着陈运來,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赚了不少钱。 当然,他们赚的钱要开浴场还差得远。 但是,行走江湖,讲的是鱼有鱼路,虾有虾道。 这二人在下湾采石场结交的那帮兄弟,有不少人都有些社会背景,看到他俩现在与白道上的人打得火热,还与市委书记的女婿有过命交情,凭着这一点,几个略微有点资历的便点了头愿意和他们合开浴场。 蔡匡正一直对老柴当初爬到长丰通知他去救孟谨行这点印象深刻,加之后來老柴替他做了几件事,都非常老到,所以明知这个浴场有点社会背景,还是采取了睁一眼闭一眼的方式,只是暗中jing告老柴,可以用这场所帮他做点事,但不能给他惹麻烦。 海之蓝开张后,蔡匡正也时不时带人到这里消费,无形在长丰这个小地方帮海之蓝打了广告,许多捞偏的人都觉得这里有保护伞,都开始往这里钻,一下带火了海之蓝的生意。 四月下旬,chun意盎然。 即将放婚假的孟谨行刚下乡回來,被蔡匡正等一班人拖了喝酒,连曹萍都起哄,最后的单身ri子要好好疯一把,一帮人喝完酒也來了海之蓝。 孟谨行如今的酒量用吹牛逼的话來说,已经达到“千杯不醉”的境界,所以走进海之蓝的脚步虽然像弹棉花,他的脑子却是煞清煞清。 “几位领导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來点荤的。”领班新來的,不认识眼前这班人,而且脑壳不清楚,明明还有曹萍、刘爱宝俩女士在场,她竟然就问起荤素來了。 “什么荤的素的。”刘爱宝莫名其妙地问。 曹萍呵呵笑着拖了她进更衣室,附在她耳边轻语,不一会儿,一帮男人就听到刘爱宝的大嗓门从门帘里面飘出來,“那还不快让蔡头叫人來捣了这里!” 一群男人哈哈大笑,笑完了,蔡匡正问孟谨行:“今儿开荤!” “别,我素的就行,力气得一起攒着,正ri子那是一场大战呢。”孟谨行一本正经地说。 李红星笑道:“都这关口了,还素的啊。”他随即指着蔡匡正道,“咱是不是该审审他了!” 蔡匡正立刻笑道:“好!” 虽然孟谨行不摆架子,但徐旸、胡四海现在终究和他有了上下级之分,明知蔡、李二人说赌约之事,却不敢参与进來,只好各自躺自己床上假装喝多了。 孟谨行被蔡、李二人揪住,有点摸不着头脑,“干吗,想问我有沒有跟云谣睡过!” 蔡、李二人一听这话,不由都暗乐,这算意外收获啊。 “不用问,你这么说肯定是干过了。”李红星道,“我是想知道,一办一局那帮娘们你收了几个!” 孟谨行轻吐一口气,就怕他们问自己跟雷云谣怎么干的,只要不是问男女之事,他现在倒不在乎他俩问他什么,反正都不是外人。 “刚刚去换衣服那俩不就是。”他说。 李红星一口唾沫一下噎在喉咙,装醉的那俩更是拼命咬着唇不敢笑出來。 “我说老弟,你的口味也太特别了。”蔡匡正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一个是哥子,一个是老娘们,那么多水灵的你都沒收吗,譬如,上次那个说你们沒搞的,到底后來搞了沒有!” 孟谨行醒过味來了,“滚你丫的。”他笑骂,“你们这是当我比兔子还不如啊!” 他这一说,蔡匡正先愣了,李红星哈哈大笑着说:“蔡头,愿赌服输,來來,交钱!” “你俩拿我打赌。”孟谨行看着他们。 李红星一指那俩装醉的,“他们也有份!” “一帮混蛋。”孟谨行好气又好笑。 蔡匡正却说孟谨行自己说不算,得找个能证明的人。 曹萍这时闪进來半个穿着浴衣的身子,一脸坏笑地说:“人家专门向外开发,不对内深入挖潜,蔡头,你沒戏!” 孟谨行一听这话,脸都变了,抓起浴巾扔过去,“信不信我现在剥了你!” “别,我不符合你……”曹萍话说一半突然卡住,众人和她一样,同时回头望向被撞开的门, 第204章浴场意外 撞门进來跌倒在地的是一名十三四岁的花季女孩 让眼前这帮chéngrén惊讶的是这名女孩几乎**她的双臂环在还沒成形的小馒头前抽泣着喊:“叔叔阿姨救我” 话音刚落两名大汉冲了进來朝众人瞥一眼道:“你们玩你们的别多管闲事”说完就要去抓那女孩 孟谨行的床在最里面见状直接cāo起床头柜上的烟缸朝说话的大汉砸了过去 他一动手蔡匡正和李红星就动了各自对付一个;外面床上的徐旸和胡四海也不装醉了跳下床帮忙;曹萍顾不得浴衣里面全真空快速从更衣室钻出把女孩从乱战中抢出來 蔡、李二人身手都不弱再多三个帮手不用孟谨行再出手他们就制住了俩大汉 蔡匡正直接拿出手机打给老柴叫他马上滚过來 老柴这些ri子不在长丰帮陈运來回雁荡老家结算借款利息去了颠颠跑进來的是马民一看这状况立刻就明白了 他立刻冲着蔡匡正保证“蔡头是我沒看牢让这帮家伙溜进來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以后一定看牢大门不放这些人进來” “把门关上”蔡匡正沒好气地冲马民道“你先别急着撇清说说干吗要追这女娃” 马民一脸无奈“我不知道哇”他踢了踢已经被李红星他们用床单、浴巾捆起來的大汉急红着眼问“你们是谁手下的这是干吗” 两大汉这时已经明白自己撞谁手里了但明白归明白骨气倒是很有几分直着脖子说:“冬爷手下的这是我们给客人送的货” 孟谨行面sè一寒“这还是未成年少女” 那大汉根本不以为意脸上还露出冷笑“你们当官的不就好这一口这个把月海之蓝玩雏的哪个不是当官的我们也是根据市场需要提供货源” “放你娘的屁”李红星头顶冒火一拳头掏在大汉的腹部“你这叫人话吗把你家女娃儿拉來卖你乐不乐意” 大汉还真是浑不吝“我又不知道她跟你亲戚” 蔡匡正恼火地打电话叫人來把这俩混蛋带回去处理等人的工夫他坐在床沿亲自问这俩货“你们把她送给哪间包厢的客人” “往东数两间明月居的客人”大汉对这种审问早已习以为常 蔡匡正抬脸问马民:“谁在明月居” 马民打心眼里不想透露客人是谁他开门做生意的谁都不想得罪 但看到蔡匡正威严的眼神再看孟谨行一脸的寒霜他知道今天不说怕是过不了关只好说:“教育局江局订的包间” “江波”蔡匡正与孟谨行对视一眼又转回來问大汉“就点了一个女娃吗” “ri他仙人板板的”大汉张口就骂“这老家伙今天全是给他害的点了四个女娃两个去清泉居的全被退了送他那儿的一个他说认识不能付钱这个不认识的他娘的又抵死不肯做” “清泉居的为什么退了”蔡匡正问 “那个白面书生像见鬼似的跑了啊我还送给谁去那老家伙又不肯一拖四”大汉说 曹萍、刘爱宝从更衣室出來已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曹萍凑在孟谨行耳朵边上轻声说:“是县一中的学生被小学同学骗出來的那个女娃还在那边包间里呢都只有十三岁” 孟谨行眉头深锁朝蔡匡正看一眼道:“你说这里老柴、马民都有股份的” 蔡匡正点了头马民心里一下就慌了他可知道孟谨行这人虽然不讲究但谁也不能碰他底线一碰就坏事 现在看來这些未成年女孩來浴场做生意就是坏了孟谨行底线了 他立即冲孟谨行道:“领导我们开门做生意他们要进來我们也拦不住啊你可不能把板子打我们身上” 孟谨行朝马民瞄一眼道:“这事轮不到我管有蔡头在呢”他说完站起來穿衣服同时对曹萍道“先带女娃去验伤回头再送蔡头那儿去做笔录” 他回过头问蔡匡正:“行” “我的人马上到了让他们一起去” 蔡匡正话音才落治安大队的人就进了门他立刻分出几个人手让他们去明月居同时挨个检查每个包间 马民立时苦了脸但又不敢吱声谁让那俩家伙不长眼撞这儿來了呢 孟谨行等人从后门出了包间走安全疏散梯到海之蓝的后院胡四海提了车开过來大灯正照着安全门边上的花坛赫然是肖海峰趴在花坛边正在狂吐 已经要上车的孟谨行在门边停住徐旸上前搀起肖海峰关切地问:“海峰这是跟谁喝酒呢喝成这样” 示范区的人都知道肖老师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的人喝成这样要么是求人办事要么是被人将到了墙角逃不脱 肖海峰颇为痛苦地直起身看看徐旸又看看车边站着的孟谨行卷着舌头说:“跟教育系统的一帮老同事喝酒” 孟谨行懂了这老实的家伙准是被人盯上了托他办事他不能帮着办只能往死里灌自己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明月居的江波目光犀利地扫肖海峰一眼问:“你是从楼上清泉居跑出來的” 肖海峰有些迷惑地看向孟谨行“什么清泉居” 徐旸往海之蓝楼上指了指“上面的包厢名” 肖海峰一下回过神來“你们看我跑出來的”他有点紧张地看着孟谨行“头儿我什么也沒干那俩女娃都可以当我女儿了” 孟谨行朝站自己边上的胡四海呶呶嘴“帮忙一起扶他上车先送他回去”说着自己先钻进了车里 徐旸与胡四海把肖海峰刚扶上车孟谨行就接到蔡匡正电话“能不能找到肖海峰” “什么事”孟谨行瞟了一眼坐自己边上的肖海峰 “清泉居跑出去的人就是他江波说今天是专程请肖海峰來耍的”蔡匡正道 “你现在回局里” “是” “我让海哥陪他过來” 孟谨行挂了电话对肖海峰道:“我相信你但你得先去公安局做笔录有什么事咱们回來再说旸哥我俩下车让海哥送海峰过去” 胡四海靠边停了车孟谨行与徐旸先后下车看着车开走徐旸递过來一支烟孟谨行接了点上与徐旸站在马路牙子上抽着烟 “江波这老小子不会是想给海峰设套”徐旸弹着烟灰问 孟谨行深吸一口烟道:“图什么” “他想往上再动动的想法有很久了……”徐旸皱眉“当初海峰到招商是江波与陶斯联手办的他现在厚着脸套近乎和那些找海峰喝酒的人应该都是一个目的” 孟谨行侧过头來看他“再看看” “你真相信他”徐旸问 “不像装的”孟谨行说“表情能骗人眼神骗不了人” 徐旸点点头“陪你走一段” “好”孟谨行与徐旸并肩走着“刚哥的事你怎么看” 徐旸迟疑了一下说:“另外给他找个好点的部门我们这儿还是不要來了” 孟谨行看他一眼点下头“你找下铁娘子” “你不自己找她”徐旸僵了一下 “人事的事你办就行了要是有问題铁娘子会问我”孟谨行吸了最后一口烟找附近的垃圾箱扔了烟蒂回头看着徐旸 徐旸讪笑一下“那金梦的调动我也一起办了” “我说了你处理”孟谨行开始继续前行 徐旸觉得越來越摸不透孟谨行 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请示孟谨行丰玉儿想把金梦调过來说方天岳到一办一局后一直让金梦坐冷板凳 但是孟谨行始终沒有态度 徐旸虽然主管示范区的人事但谁都知道示范区是孟谨行说了算偏偏现在他无论向孟谨行汇报什么孟谨行都沒态度甚至就像今天这样最后都让他去处理 有些人就是这样领导越是放权他越惶恐徐旸便是如此 虽然他与孟谨行私下里称兄道弟但一到工作上他骨子里媚上的那点东西就全不加控制地流露出來领导沒态度他浑身不舒服 快到县招的时候孟谨行突然停住脚步回身问徐旸:“对了你小舅子开饭店的” “啊怎么想起这个”徐旸被问得一愣 孟谨行笑笑“因为阮玉的案子葛老大对佘山别墅的情况很是震怒要求对佘山别墅进行改制县国资办准备转让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交由有实力的企业去经营国富集团周老板有意把这部分股份买下來又因为沒做过餐饮这一行想找个懂行的老板合作” “有这样的好事”徐旸眼睛大亮“这事要成了我家那婆娘再不敢说我沒用了” 孟谨行呵呵笑着朝他摆摆手一个人走进县招 徐旸站在县招门口看着孟谨行消失的地方久久沒有离开 第205章做真小人 徐旸家在农村能进县委组织部全靠一位远房表叔帮忙但就在他结婚那年表叔车祸死了 徐妻范爱爱出身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偏偏就是这种小镇上的市井小民家庭在朴素的善良之外又总带了点那么叫人牙痒的、看不起农村人的高傲心态使得徐旸结婚七年在范家愣是做了七年孙子 尤其沒有表叔这棵大树的徐旸认识孟谨行之前在组织部一直混得不上不下小心翼翼既赚不了钱也拿不出富贵ri子一久范爱爱的爱也越來越少了 这些个一直都是徐旸心底的一根刺旁人轻易看不到他也从來不亮出來 所以徐旸觉得孟谨行眼毒手狠不但一眼看到他心里的刺还要动手帮他拔出來 不过这刺拔得他舒坦拔得他扬眉吐气 他终于转身招了辆三轮哼着小曲回家去报喜 范爱爱整三十人长得小巧玲珑乍一看不过二十四五岁 徐旸把孟谨行的话一字不漏告诉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里端着个饼干盒盖子嗑着瓜子看电视一听完便“哐啷”一声将一盖子瓜子壳都撒在茶几上一下冲到徐旸面前双手挂住他的脖子激动地问:“你可别骗我不然我可真法在娘家人面前抬头了” “千真万确”徐旸得意地咧嘴 “哇老公你真棒”范爱爱“叽”亲了徐旸一口立刻放开他去给兄弟报喜 徐旸站那儿捂着脸拼命计算这一口是今年的第几口 范爱爱一打就打了七八个电话七大姑八大姨几乎都沒落下其中心意思倒不是有生意给她兄弟做而是她男人如今真出息了掌实权了能给家里人带來好处了 等她打完电话才发现徐旸早已洗白白侧躺在床上一手撑头一手非常有感地搁在大腿上朝她意犹未尽地笑着“爱爱今天咱是不是该好好爱爱” 范爱爱抿着嘴吃吃笑笑完了过來又亲他一口“你等会儿我也去洗洗……” 洗字缺个音她人就被抱起來俩人一起进了卫生间…… …… 肖海峰被胡四海送到治安大队时酒已醒了大半 胡四海在路上就大致将他们在海之蓝碰到的事说了让肖海峰心里有个底知道这是去干吗 在治安大队做完笔录出來他想想这事怎么都不妥当便去了县招找孟谨行 这个时间孟谨行基本都是在看文件或是思考工作上的事肖海峰虽然沒跑空趟但却在椅子上心情忐忑又满肚子委屈地坐了个把小时 孟谨行完成手头的工作这才面对肖海峰道:“海峰多的我就不说了可能是我这段时间交给你的担子太多、太重让一些人多了些想法让你左右为难我会考虑的适当减轻你的工作分担给其他人” 肖海峰剩下的几分酒这会儿彻底都醒了 他急急地说:“头儿我沒什么为难的也不觉得担子过多过重您……您……” 孟谨行笑一下说:“我把你带示范区來是因为你那几篇文章我觉得有见地而且中肯如果不是对基层工作观察入微的人写不出这样的东西來而示范区需要这样的人材如果我们示范区的人材要因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喝倒在酒桌上那我情愿把这个人材藏起來至少还能保他身体健康、jing神愉快” 他停了一下言含深意地说:“人的xing格其实决定了很多事情的发展不得罪人固然是好事但学会拒绝比不得罪人更重要” 肖海峰的鼻子一酸镜片上泛起细蒙蒙的雾气 “头儿我懂了”他说 孟谨行站起來在他肩上重重摁了一下“早点回去休息” 肖海峰走后不久蔡匡正來了电话“想起个事儿当初肖海峰之所以最后沒当成贾天德的秘书据传就是xing*侵未成年学生当时就是天龙找他谈的话” 孟谨行眉头轻蹙了一下“查实沒有呢” “那个小女娃先是作证说有这事后來又说沒有最后干脆辍学跟家人都外出打工來了个沒法查证” “你觉得可信度高吗”孟谨行问 “难律这玩意从來只信证据如果当初的事是真的这个人你放在身边用他得留个心眼别到时候给你惹出事來”蔡匡正提醒道 “我心里有数江波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罚款、拘留” “就这么简单”孟谨行一下提高了嗓门 “你还想怎么复杂”蔡匡正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那女娃虽然未成年但他事先不知道女娃是被逼的她逃出來他也沒追” “放屁”孟谨行怒不可遏“这种鬼话也能信那两个大汉出來追了他还追什么别人沒看见你难道也沒看见那女娃身上都青了” 蔡匡正第一次听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当即尴尬地连连咳嗽孟谨行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激烈吸了几口气缓和一下情绪才又道:“蔡头这种事不能姑息养jiān很多错误甚至是犯罪之所以有些人会一犯再犯就是因为犯错或犯罪成本太低导致犯的人觉得沒什么大不了” 蔡匡正有些为难地说:“老弟法律不是我定的这事儿我只能管到这个程度” 孟谨行窝火不已地挂了电话点了烟塞进嘴里 法律管不了就完了 他实在沒办法接受这样的事那个女孩求助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晃曹萍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來 “把女娃送回去了唉”她重重地叹口气“你都沒法儿想女娃家里就她和她nǎi俩人坐一四面漏的破砖屋还是租來的她上学全靠祖孙俩捡破拦送牛nǎi帮饭馆倒泔水挣的今晚要不是同学硬以过生ri为名把她拉出來她只怕到这个点还在各个饭馆转悠着收泔水呢” “真是畜牲都比他强” 曹萍知道他骂江波便道:“我听蔡头的意思罚款拘留完事了” 孟谨行长吐一口气道:“是啊呵呵这种人坐在教育局长的位置上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曹萍隔了一会儿才说:“算了算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就该回去休假了养好jing神先好好把婚事办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孟谨行挂上电话想了又想最后咬咬牙打给钟敏秀 钟敏秀与他已很长一段ri子沒有单独联络乍一接到电话再想到他明天就要休婚假心里苦辣酸甜全滚了上來 但孟谨行却只字未提二人旧事也沒提他要结婚的事而是有一句沒一句地闲聊后來又很似无意地提到今晚发生的事 钟敏秀再想重温旧梦也不至于听不明白孟谨行突兀说起江波的含意尽管她为此满心失落但还是说:“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败坏师德这事情是匡正处理的” “是”他肯定之后又扯东扯西聊了几句然后道晚安挂了电话 故意把这事透给钟敏秀的做法透着些不地道但他并不后悔与其让江波这样的人留在教育系统继续祸害孩子他情愿做一回真小人 做完这件事他总算觉得心头的恶气消了不少随即意识到钟敏秀的心情一时间心里又变得堵堵的躺在床上翻來翻去都是钟敏秀含情脉脉的眼神 如此辗转反侧着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在凌晨时分睡去 …… 次ri上午九点孟谨行已经到了申城在父母的那套房子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里外里都换成簇新的衣服容光焕发地去小白楼接雷云谣拍婚纱照 由于雷卫红态度强硬的坚持孟谨行与雷云谣最终还是在申城办了十桌酒席请的都是省市领导和他们的家眷 为此他们当天拍完婚纱又去酒店最终确认酒席的菜sè到烟酒批发市场再买添了一些烟酒并到商场买了一堆的红包袋准备到时候封给小孩和老人 忙完这些雷云谣拉着他去了山氏药房跟刘爱娇确认还有无遗漏的事情 孟谨行直到这时才知道从化妆、婚纱、婚车到喜糖都是刘爱娇全程帮忙cāo办雷云谣跟他一样几乎就沒怎么花过心思甚至连那条婚纱都是刘爱娇帮她选的 婚礼当天忙了个不亦乐乎但一对新人的心里都是兴奋又甜蜜甚至还透着说不出來的紧张孟谨行的脸上挂着发自心底的笑两只手的手心却始终汗涔涔的 婚宴摆在申城大酒店孟谨行与雷云谣早早地就在门口迎接客人当慕新华一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俩脸上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 雷卫红亲自迎了出來与慕新华夫妇打招呼雷云谣甜甜地叫着人孟谨行面无表情地向慕家父子递上喜烟 慕新华就着火点上烟笑容可掬地看着孟谨行感叹道:“想不到啊云谣嫁给了谨行也算是一桩美事” 第206章酒醉洞房 孟清平与华蕴仪此时恰好从宴会厅出来,慕新华看到他们主动上前伸出手,极为热情地拉着孟清平紧握一把来了个拥抱,仿佛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老友。 慕啸天则笑着把礼物递到雷云谣手上,朝她和孟谨行同时说着祝福的话,伴娘刘爱娇立刻接过雷云谣手上的礼物放到一旁的签到桌上。 双方父母陪着慕家人进入宴会厅后,雷云谣靠在孟谨行边上,小声地说:“今天结婚啊,心里再不愿意见他们,也拿出点笑容来嘛!” 孟谨行转头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他曾要求不请慕家人,但雷卫红说轮不到他作主。 婚礼的客人除了夏明翰、章广生等少数长丰县委班子领导,其余均是厅级以上干部和他们的家属,对于孟谨行夫妻来说,等于在招待满场的领导。 于是,这场喜酒成了孟谨行有史以来喝得最多的一场酒,每个客人与他喝的几乎都是满杯,并且这些人的级别放在那里,从燕京赶来给他当伴郎的几位同学也不好意思造次帮他。 即使有刘爱娇母亲的家传醒酒汤,也架不住他敬十桌客人。敬完最后一名客人后,他强撑的意志终于开始涣散,靠着几个同学架着,才没有当场倒在宴会厅,但整个人早没了神志。 而雷云谣因为怕他喝坏身体,期间也帮他喝了不少,她又不喜欢醒酒汤的味道,完全靠自己支撑着喝,最后是雷卫红看不过夺了她的杯子,她才被架着离开宴会厅去休息,刘爱娇代替她上场喝了不少的酒。 客人都很尽兴,苦了一对新人,先后被送进申城酒店送的蜜月套房,不醒人事地倒在床上。 早上八点,刘爱娇忍着头疼来敲门,想取了婚纱帮雷云谣去还给婚纱店,手指还未叩在门上,就发现门是开着的。 “云谣,孟主任,我可以进来吗?”刘爱娇站在门廊朝屋内喊,没人应她。 她等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这才举步走了进去。 烂醉的孟谨行应该是迷糊中听到声音,喉腔中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人在床上轻微翻动着,大半条被子滑到地下,露出他健硕的腹肌。 刘爱娇的脸微微一红,寻找雷云谣的身影,“云谣?云谣?” 里外都没看到雷云谣,刘爱娇有点担心,拔腿想去找人,走过床边想了想又回来帮孟谨行捡起被子盖上,刚想帮他掖实被角,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人失去重心倒在他身上。 迷糊不清的孟谨行拉着一双滑腻温暖的手,很自然地将倒在自己身上的娇躯一个翻身压在下面,嘴唇和手同步开始下意识地游移,耳畔模模糊糊出现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声喊着“不要”。 他的记忆深处,雷云谣在床上总是喜欢拒绝,然后被他征服,求饶,再征服,这样的过程似乎是他们床上生活的一个不变程式。 今天也不例外,他在她一再的拒绝中挺枪冲锋,在她的求饶中发起最后的总攻,一切完成地如此自然贴切,使他无比心安地趴在她似乎海拔变高的山峰上,再度沉沉地睡去。 …… 日上三竿,孟谨行终于醒过来,揉着太阳穴,看着凌乱的床单,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喝多了身体难受弄乱了卧床,还是酒醉之下依然不忘跟雷云谣洞房? 想到雷云谣,他意识到他的新娘并不在床上,于是下床赤着脚往卫生间去,同时不停地喊着雷云谣的名字。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雷云谣,人终于清醒不少,正想往外找,一脸苍白的雷云谣穿着满是污渍的婚纱从外面走了进来。 孟谨行看看自己只穿着内裤的身体,再看雷云谣虽然脏乱但穿着整齐的婚纱,很是不解地问:“你昨晚不是睡这儿的?” 雷云谣走过他身边,站在床边开始脱婚纱,“半夜觉得难受想起来吐,结果走到外面去了,迷迷糊糊在开水间吐了一地,睡了大半夜。” 孟谨行心头一紧,过去心疼地抱住她,“对不起,竟然给了你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新婚之夜!” “你也不想的。”她轻轻挣脱他,继续脱婚纱。 “我帮你。”孟谨行抬起手帮她把拉链拉到底,看到她光滑的背部,不由自主低头去亲吻,她却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他笑问,“怎么这反应?” “有点冷。”她转身看着他,“你还是快去洗个澡整整干净,我们还要去还婚纱。” 她低头看着婚纱,略蹙着眉道:“时间超了,还弄成这样,有得搞了。” “赔点钱就是了。”孟谨行说着又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一起洗好不好?” 雷云谣抬起头摇了摇说:“你先洗吧,我看看能不能处理掉点,待会和婚纱店也好说话。” 孟谨行看她执着,便由着她,自己进了卫生间,很快洗干净了出来,换雷云谣进去洗。 夫妻俩收拾干净,孟谨行的几个同学正好打电话来,少不得在电话中一阵取笑,然后约了一起吃午饭,俩人这才提着大包小包退了酒店房间,打车去婚纱店。 磨了不少嘴皮子,孟谨行在婚纱店赔了五百块钱,俩人再打车赶到君度酒店已是下午一点。 与一帮同学吃完饭,送他们登上往都江的长途车,二人才回到孟谨行父母家。 孟清平夫妇与女儿打算在申城住个两三天,看看申城的一些老朋友,因而喝完喜酒当晚就住在那套新房子里。 小夫妻回来照例是喜气洋洋的敬茶闲话家常。 孟谨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雷云谣看上去有心事,找个机会单独问她,她又坚说没有,搞得他也心绪不宁起来。 晚上两家长辈和四个小辈又一起在酒店吃饭,雷卫红自始至终没给华蕴仪好脸色,葛红云言谈间对孟谨行父母也少有尊重,使孟谨行屡次想要出言噎他,都被华蕴仪阻止,一顿饭吃得颇为不快。 饭后,在华蕴仪的再三劝解下,孟谨行夫妻俩跟着葛云状夫妇回了小白楼。 雷卫红一进门就不假颜色地对孟谨行约法三章,一不能带孟清平夫妇尤其是华蕴仪来家里,二孟谨行只要在申城不能夜不归宿,三自今天以后她再不会和孟清平夫妇坐一桌吃饭。 孟谨行听到一三两条,脸瞬间黑成锅底,一言不发直接上了楼。 结婚第二晚,夫妻俩背对背睡了一夜。 第三晚,雷云谣依旧背对着他,他最终咬牙将她拉进怀里,脸贴着她的后背睡了一晚。 第四晚,二人维持前一晚的姿势入睡,半夜,她无意识地转过身子,拱进他怀里。 第五天清晨,他终于在她别别扭扭的态度中,进入她的洞房。 五天婚假一晃而过,胡四海于傍晚开车来接孟谨行,雷云谣送他出来,他突然想起这几天竟然没请伴娘们吃顿饭,话才提个头,她的脸便阴了下来,淡淡地嘱他路上小心,闪身进了屋子,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孟谨行不想失礼于人,毕竟他们的婚礼花了刘爱娇不小的时间与精力,因而他让胡四海先把车开去仿古街,打算向刘爱娇道个谢。 谁知,山氏药房的人告诉他,刘爱娇在他结婚的第二天就出门旅游了。 他只好上车回长丰,车上再想雷云谣的反应,不由自己猜测是她嫌刘爱娇突然出门没告诉她? 这个婚结得他其实心里挺不顺畅,总觉得哪哪儿都有点问题,为排解心绪,便没话找话与胡四海不停地说着话。 这一说,他得以知道,在他婚假期间,徐旸替荀志刚安排见了铁娘子一面,铁娘子明确指出眼下要安排荀志刚很难,他如果有足够的耐性,倒不如脱产去市委党校学习一年。 几乎已走投无路的荀志刚得到这个结果,相当地满意,已经于昨天办完手续去学校报到了。 “啊,还有。”胡四海说,“爱宝姐搞了一次募捐,帮那个我们从海之蓝救出来的女娃,曹头儿替你垫了一千块,你回去记得还她。” 一千块? 孟谨行笑起来,帮那女孩他倒是不嫌多,不过,他敢肯定,曹萍自己一定一定没捐到一千的十分之一。 果然,胡四海笑道:“曹头已经算多的啦,捐了八十,其他的头都才捐了五十。” “你们下面呢?”孟谨行笑说,“我敢说,下面人在这种事上,比他们几个觉悟高。” 胡四海开车不敢回头,但还是竖起了右手大拇指,“不少人捐了一百。” 回到宿舍,他前脚进门,曹萍就一身运动装,啃着个苹果闪了进来,“还钱,一千。” “你自己才捐八十,愣把我弄个一千,故意的吧?”孟谨行掏出皮夹数钱给她。 曹萍眨着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甘愿做无名英雄?万一头儿想在这事上显显脸,我给你捐少了,你还不得在心里把我千刀万剐?” “我现在才真想把你千刀万剐!”孟谨行活动着手腕说,“待会儿练拳你小心点,我今天肯定手下不留情!” “我还怕你?”她说着闪出门外等孟谨行换衣服,站那里朝屋内的孟谨行说,“我们几个人私下捐的钱,和同事们捐的,合起来修房子、买东西什么的还缺了点,是老柴补齐的,说是他做的不对,就当赎罪。另外,照你的吩咐,我跟底下人都说了,一律不得去海之蓝消费。” ps:12月份联赛第二轮将拉开大幕,更新量会成为比赛的几大关键得分因素之一,没办法,今天开始得存稿,不然后面比不下去了。今天起恢复最初的日更6000+的量,更新时间还是0点和8点,敬请包月的朋友体谅,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很快会转为日更9000+。另外说好月底补上的那一更九月不会忘记。 第207章麻木之殇 原本江波嫖未成年少女的事到孟谨行向钟敏秀告暗状后就算告一段落了 毕竟别人把孟谨行当政治新星看待他自己却很清楚沒有葛云状、夏明翰、钟敏秀这些人的存在他就什么也不是说白了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罢了 但接下來接连发生的两件事让他彻底愤怒了 首先要从他休假回來的第三天说起 那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付成名与吴南突然气急败坏地來找他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 车行一路无论孟谨行怎么问这二人就是阴着脸说到下湾他就知道了 吴南的司机将车一直开到希望小学的工地车还沒停稳吴南就先下了车然后把一个安全帽扣跟他后面下车的孟谨行头上拉了他就往在建的教学楼走去 五月已是施工的好季节但是天马希望小学的工地看上去有些萧条零星有几名工人在拌着水泥 孟谨行被拖进才建了一层的教学楼吴南在地上捡了块碎砖在墙上轻轻扒拉了两下只听“沙啦啦”一片声音响起粉层四扬那墙面就像酥面皮似的一层层掉下來露出里面累得斜斜歪歪的碎砖 “你再看这里”付成名站在一根柱子旁拿着一根钢筋条就朝柱子连捅数下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孟谨行抬手掸开四扬的尘埃那根本是用來承重的柱子内部立刻形成一个巨大的窟窿朝孟谨行狰狞地张着嘴 孟谨行问吴南:“马民带人施工的” “不是”付成名抢了回道“开工前县教育局说陈运來报的造价太高换了施工队” “哪家单位”孟谨行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不能对这两位发脾气 “哪家单位我不知道”吴南说“但听工地上的人说包工头是江局的亲弟弟” “他在工地上吗”话虽这样问但想到进來时零星的工人孟谨行对在这里见到老板根本不抱希望 沒想到吴南的回答让他更意外“你该看到了这里现在是半停工状态施工队都被拉到江局老家翻修老宅去了” 孟谨行打量着吴南愤怒的表情问:“这里为什么半停工是因为你们发现偷工减料” 付成名冷笑道:“教育局发通知给我们说建筑材料涨价建设款不够要我们追加投入吴总要求审核已用掉的钱款他们嫌这样做耽误他们挣钱所以就拉队伍走人了说我们什么时候审完他们再來” 吴南接道:“我找了省里的审价机构來审核他们在现场勘察后向我汇报了情况我这才知道他们不但偷工减料所谓建材涨价也是子虚乌有” 孟谨行打电话给楚远让他带着孙飞和文教办的人一起过來他则走到外面找那几个工人闲聊打听工地上的情况 一小时后楚远他们赶到察看现场情况后孙飞立刻检讨说自己监督不够 “何止是监督不够”孟谨行怒道“你这是杀人帮凶” 孙飞第一次被孟谨行这样骂脸色煞白心“咚咚咚”狂跳不已 “你们马上找施工单位开现场会这家建筑公司和项目承包人必须严肃处理”他转身指着文教办的人道“你去向江局汇报请教育局派人一起处理此事” 文教办的汤斌得了指示并沒有马上去办而是朝孟谨行看了又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孟谨行皱着眉说 “我为这工地的事跟江局吵过三次了”汤斌苦着脸道“他弟弟江涛三天两头來签鉴证单很多我都请孙工看过别说工地上沒用到连图纸设计建材用量都超过了他们何止偷工减料啊”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汇报”孟谨行怒道 汤斌咬咬唇说:“我的人事权在局里不在示范区最后一次吵架时江局说我再跟他抬杠他就把我调回局里挂起來所以我……” “所以你也不要良心了”孟谨行真的是火不打一处來朝楚远道“你们回去全部好好反省” 孙飞打了好多电话江涛根本不予理会楚远看孟谨行铁青着脸他赶紧亲自打电话给江波希望他能让自己的弟弟來现场开会 岂料江波说自己正开会而且他弟弟是他弟弟让楚远直接找江涛 孟谨行怒极反静示意众人先回示范区在车上他要求楚远回去后马上讨论这件事并立刻商讨出善后处理决定报给他 回到示范区在楼梯上碰到肖海峰领着一名年轻女子下來见到孟谨行两人同时停住脚步肖海峰立刻说:“头儿你回來了这是镇小五(3)班的班主任朱雯雯老师” “你好朱老师”孟谨行礼貌地与朱雯雯握了手准备上楼朱雯雯却叫住他 “孟主任我是來找您求助的” 已经走上一步的孟谨行停住脚步回过头“你本人遇到困难” 朱雯雯摇摇头说:“是我班里的学生被绑架了” “什么”孟谨行吃惊地看着她“报案了吗” “家长和学校都不让报教育局领导也说这事不出在学校学校沒必要乱说话”朱雯雯道 “走上楼说”孟谨行朝朱雯雯点下头领头上了楼 一进门孟谨行就亲自倒水递给朱雯雯“朱老师请坐下喝口水然后详细跟我说说” 朱雯雯捧着杯子直接娓娓道來 原來朱雯雯的班里有个叫马文龙的孩子半年前的一个周五早上从家里出门后再也沒有回过家家人、学校到处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孩子 当所有人都以为孩子已经失踪的一个月后朱雯雯突然收到一封來自湘北省的信从稚嫩的笔迹她一眼就认出是她的学生马文龙写的 马文龙在信中告诉她他被湘北省蓝利县耒河镇的一帮村民绑架了绑架他的理由是他的父亲欠了他们钱不还 朱雯雯红着眼从口袋里拿出三封信递给孟谨行 孟谨行看到信中孩子有一段话这样说:“……朱老师四个月了我不知道自己拉了多少课以后还能不能跟上同学们……请求您把我的信转给县里的大干部请他们救救我我想奶奶想妈妈我想回家……我好多天连水都喝不进了因为感冒变成了伤寒他们虽然给我买药可我一直沒好起來不知道我会不会死……” 朱雯雯在孟谨行看信的时候同时说:“他一共写了四封信到学校还有一封是写给校长的您现在看的是最后一封领导们都说这信既然寄得出來证明至少是那些村民教他这么写的情况未必就真这么糟可是……”她的眼中闪起晶莹的光“如果是真的呢那可是一个鲜活的孩子啊” 肖海峰在一边说:“朱老师去家访了解过孩子的父亲是县商贸公司的老总叫马振云一年前他出差的时候助理***以公司名义向耒河镇粮油食品厂买了一批大米然后运到湘南省倒卖带着十多万元潜逃了由于这批大米是耒河粮油食品厂向村民收购的欠着收购款沒有付厂子就以县商贸公司欠粮款未付为由拖着这笔账村民被逼急了派了代表到咱们县信访办上访但县商贸公司认为首先这是***的个人行为与公司沒有关系食品厂不能因为自己被欺诈就把问題转嫁过來这事后來就这么不了了之” 朱雯雯接道:“那些村民辛苦钱沒了就想出绑架孩子的招來逼马振云交钱救孩子可是马振云说他也是拿工资过日子的根本沒有这么多钱再说了公司也不可能因为他的孩子被绑架替他交这个钱但他又担心报警会危及孩子生命安全这段时间卖房子、借钱东躲西藏一家人就是死活不肯报案打算私了”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着说:“学校、教育局都觉得这事家长都不愿报案咱们就更不能说什么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管出事來家长不敢跨省找别人麻烦反倒找教育局麻烦” 孟谨行听得背部阵阵发凉 这都是些什么人把一个孩子裹进成人世界的经济纠纷中用愚昧和残忍、麻木对待孩子的呼救难道这就是利益受损者、这就是父母、这就是教育者该有的态度 他的心里产生深深的悲凉为那些不远千里來实施绑架的村民为愚蠢的孩子父母为麻木的教育局干部 尤其是教育局和学校的做法更让他心生寒意 如果教育行政部门的大脑坏了那将会引领出怎样一支支教育队伍教出一批批怎样的学生 当成人们把自己的痛苦、艰难毫不犹豫地转嫁到孩子身上时孟谨行更不敢想像孩子们要如何撑起明天的世界 他折起信对朱雯雯说:“走跟我一起去见章县长” 第208章营救遇阻 章广生看完信,听完孟谨行的汇报,脸色凝重地拿起电话叫來蔡匡正和姜忠华、李红星,指示他们立即成立专案组,由他亲自任组长,蔡匡正任副组长,要求刑侦大队立刻派员赶赴耒河镇调查马文龙的下落,经侦大队负责调查许建国诈骗一案。 布置完任务,他又打电话把县商贸局局长龙世森,以及孩子的父亲马振云找來。 直到坐在县长面前,马振云才落着泪说:“我也是沒办法。虽然大米是许建国骗的,但真追查起來,我作为法人代表是有管理责任的,我根本不敢动用单位的钱去救孩子。但是,现在为了救孩子,我们一家变卖了所有家当,如果工作再不保,孩子救回來,日子也沒法过了……” “你这是人话吗?”孟谨行“噌”一下站了起來,“虎毒尚不食子,你就因为以后可能日子艰难,而不敢向组织上汇报、不敢报警?” 马振云低头猛抽烟,两根手指不停地哆嗦,龙世森在一旁说:“真正沒人性的是绑架孩子的人!欠他们钱的不是振云,他们完全可以报案,让警方去抓许建国啊!” 孟谨行一肚子的火,“耒河的村民既然是在來长丰上访未果后做出这种丧失理智的举动,那么龙局难道沒有接到过信访办的协调通知?” 龙世森一下哑然。 章广生沉声问龙世森,“当时上访是谁处理的?” “信访办沈流和我。”龙世森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章广生冷声道:“你回去马上给我写详细的报告上來。” 马振云这时抬头问:“县长,刑侦队的人去的时候,可不可以让娃的舅跟去?娃他妈想他都快想疯了!” 章广生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马振去立刻拿出手机拨号码,却因为手抖个不停,足足花了两三分钟才把号码拨全。 马振云打完电话,先跟着龙世森离开,朱雯雯也自行回去,只有孟谨行沒马上走。 “你还有事?”章广生看着毫无去意的孟谨行问。 “县长,我要求县里考虑一下,是不是示范区的部门统一不再实行派出制?” “不是有一部分已经直接编入示范区了吗?” “但还有不少沒编进來。”孟谨行道,“我今天來,要说的不仅是那个孩子的事,还有下湾天马小学的问題……” 他把学校建设中遇到的问題汇报之后说:“……就因为人员隶属问題,使得下面有些事情就这样被瞒了下來,这不仅仅是资源浪费,也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章广生想了一会儿说:“这事情我会和邝阳同志他们商量一下,再向县委汇报。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你们尽量配合,一起把工作做好。当然,从这两件事情來看,教育局内部管理存在相当大的问題,主管文教的**同志又刚故去不久,邝阳同志一个人忙不过來啊!等这两件事先处理好,我会亲自过问教育局的问題,眼下,还希望你们能多多克服困难。” …… 第二天,楚远就告诉孟谨行,审计局的人找汤斌索要下湾天马希望小学的建设资料,据说是章县亲自找电话,要求对全市已建、在建希望小学的工程进行财政审计,下湾天马希望小学是第一批审计的学校之一。 这个消息让孟谨行暗暗高兴,证明章广生对自己昨天的汇报是相当重视的。 然而,第三天晚间从耒河传來的消息并不好,姜忠华等人一到村里,就与村民起了冲突,不但开去的汽车被扣,司机也被打得进了医院,姜忠华无奈之下只得带队返回。 章广生对此极为震怒,姜忠华等人尚在路上,他就在县政府召开了,由县政法委、县公安局、县教育局、县商贸局、示范区筹建办、孩子家属共同参加的县长办公会议。 他在会上明确指出,这是一起非法拘禁少年儿童的恶性案件,他要求县政法委再次组织精干力量赶赴耒河,务必尽一切力量把孩子救回來。 孟谨行在会上提到,要想顺利解决这件事,必须要把两件看似独立的案子合起來考虑,以防范耒河实施绑架的人员走上极端伤害孩子。 龙世森立刻对支付十万元大米款一事表示拒绝,他认为这是原则问題,公安局应该尽快破案,将诈骗犯绳之以法,由诈骗犯來承担还款责任。 蔡匡正当即反驳,认为马振云本人拒不报案、信访办和商贸局、教育局隐瞒该案,都使得警方丧失了最佳办案时机,不仅给许建国躲避藏匿提供了时间机会,也大大增添了营救孩子的困难程度,因而以上四方对此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波听了这话也想辩驳,但上午他刚刚因为希望小学的问題被章广生狠狠骂过,这时候不敢再开口为自己辩护。 但龙世森和蔡匡正却争执不休,直到章广生拍桌喝止,他们才各自气鼓鼓地闭上嘴巴。 有关钱的问題,最后都沒有一个定论,除了孟谨行,每个人都认为两桩案子一码归一码,章广生下的唯一死命令就是必须救出孩子,至于怎么救,似乎除了跨省与当地政法机关沟通,别无他途。 从县政府开会回來,孟谨行疲惫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吸烟。 他是在农村工作过的干部,深知偏远落后农村群众的疾苦,也明白他们对法律的无知。马文龙被一批受坑骗的老百姓绑架,就如同当初观山村村民与雷云谣为迁坟所起的争执,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差别在于耒河的那些村民更法盲,把孩子作为利益之争的砝码。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坚持认为,章广生、蔡匡正的做法是达不到效果的,但他一张嘴,根本说服不了这两位在政法线上摸爬十多年的老警察。 果不出他所料,尽管第二次前往耒河由蔡匡正亲自带队,并与当地县政府、县政法委进行了面对面沟通,但蔡匡正不但与对方谈崩,还连孩子的面都沒有见到。 县委一方面向市委作了汇报,另一方面为此召开临时常委会进行讨论,四五个小时过去,围绕付不付钱,由谁付钱的问題,始终拿不出一个结论。 又是一天过去,市委反馈过來的消息是已向省委、省公安厅汇报此事,请省上与湘北省跨省协调此事。 接连一周,事情毫无进展,层层反馈下來的消息显示,此事已经捅至公安部,公安部对此案高度重视,专门发出公函,限当地公安局两个月内将孩子营救出來。 两个月!六十一天!一千四百六十四个小时!八万七千八百四十分钟! 孟谨行心里憋得慌,也急得慌,多耽误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钟,孩子的危险就大一分甚至十分! 他终于下决心,要剑走偏锋把孩子救出來。 他找了妻子,又找了钟辉,他们都不认识在京城有份量的记者,焦急之下,他想到了刘战和秦婉华。 一番思忖后,他拨通了秦婉华的手机,这一次,她的电话是通的! 令他无比惊喜,也令他无比欣慰的是,秦婉华本人就是曙光报副总编,听了他反映的情况后,立即决定为营救孩子出一份力! 秦婉华向孟谨行推荐了自己的学生康岳,并于当晚就派康岳奔赴湘北省省城沙口,与湘北日报记者莫柏一起前往蓝利县。 孟谨行与秦婉华打电话的时候,曹萍正好在,他一搁下电话她就说:“那个地方民风彪悍,两名记者都是文人,就算一个是湘北的,但这些村民既然敢做绑架的事,也要防他们动粗伤着人。我爸在湘北军区待过,有几位叔叔跟他一直有來往,我替他们借辆军车吧!” 孟谨行觉得有道理,她立刻开始打长途,一番交涉以后,果真那边同意了。 孟谨行赶紧给康岳打电话,让他到沙口后,去湘北军区取车,并请他与自己随时保持联络。 孟谨行虽然内心焦虑不安,但示范区有大量工作要做,他不可能把所有精力只用在这件事上,只能让冯林替他跟进此事。 也是恰在此时,孙飞等人在青坪村向村民宣传迁村工作时,与村民起了冲突,孙飞被打断了两根肋骨,消息传來时,孟谨行正在会见米国的一个药业集团代表,不得不中途中断谈判,带着示范区派出所的警员匆匆前往青坪村。 胡四海把车开得飞快,孟谨行在车后座听取楚远更详细的汇报。 “……大致就是这么个经过。现在问題的焦点就是青坪到底有沒有钨矿!那位來青坪修路的老板,言之凿凿极为肯定他手上的报告是正确的,村民认为是政府在耍他们,目的就是想把他们赶出青坪,然后大肆开矿。” 孟谨行浓眉深锁,疑云在心头久久围绕。 当初如果沒有省地勘院自认报告乌龙,他很可能真的会被翁灿辉撸下來。但当一切都渐渐平静,他也找到了矿采开发的可行之路,居然到青坪修路的人,手里拿着勘探报告说青坪有矿脉,直接导致在村里宣传迁村的孙飞等人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到底哪份报告是真,哪份报告是假? 第209章青坪镇场 车刚到青坪,就被等在村口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孟谨行从车上下來,便有不少村民纷纷出言指责孟谨行太让大家失望。 孟谨行一言不发,让大家先消掉点心中的火,才找了个居高点站到上面,大声对着众人喊道:“乡亲们先静一静,听我说!” 好在孟谨行一直以來的所言所行广泛受到百姓们的认可,所以尽管大伙儿心头有火,说话也很不客气,但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抱着极大的希望,觉得他只要能來,问題一定能得到解决。 “乡亲们,我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修路的老板手里拿着勘探报这份报告是真的,我觉得,是好事!” 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那是不是我们不用迁村?” 孟谨行停顿着环视黑压压的人群,略作酝酿后诚恳地说道:“乡亲们,党和政府都是为群众服务的!迁村的决定,并不是屁股指挥脑袋,或者是拿老百姓耍着玩。那是因为青坪多年來无序开矿已经对这片区域的土壤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污染,轻度污染现在可以通过超富集植物与经济作物间种來解决,中度、重度污染也有化学环保措施解决,但后两种是需要时间的,在一定时期,会给大家造成一定的影响。而且,青坪这些废弃的矿坑,需要重新植绿,人口密集度的多少都会对此产生影响……” “你说的这些,区里來宣传的时候已经都说过,我们不想再听!”有人大喊着打断他,“我们就想知道,青坪到底是不是有钨矿?为什么瞒着不让我们知道,暗地里却让外面的人以修路的名义偷偷來开采?” 孟谨行苦笑道:“乡亲们呐,有沒有钨矿,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那位修路的老板说了算的!万一,他探到的是未采尽的废矿呢?而且,这件事,示范区比你们知道得都晚,何來隐瞒一说?” 他抬起手來朝众人点了点说:“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如果有钨矿,青坪迁村的条件,与其他几个采矿区的迁村条件肯定是一样的,不会存在厚此薄彼的情况,大家完全不必有什么顾虑!” 刚刚打断他的人又插道:“我们要的不仅是这个!区里不是说,中央文件已经有了吗?既然这样,如果这里有矿,我们不希望由外面的人來开采,我们村完全可以集体承包!” 孟谨行道:“具体怎么做、怎么谈,那都是要建立在有矿的基础上!你们的想法,我今天会带回去给示范区的其他领导,也会向县委县政府汇报,但是,也请乡亲们不要听风就是雨,给我们一点时间,重新邀请省内甚至是国内有勘探权的机构,对青坪重新做一次勘探,把有无矿床这件事先弄清楚,然后我们再來谈其他的!” 青坪的村支书冯光明这时走了出來,面朝众人说:“大伙儿都听到孟主任说的话了,都散了吧,有什么问題等勘探完了再说!” 冯光明一出來说话,孟谨行心中便有几分数,村民们闹成这样,并不完全是自发的。 他当即沉声道:“先不要急着散!这个事我们说透了,再说说今天聚众打人的事。把示范区的工作人员打得断了肋骨进医院,乡亲们,小孙这段时间以來常常和你们吃睡在一起,甚至经常跟你们一起干农活、上山护林,跟你们的孩子沒什么两样,你们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下面有声音传出來,“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伤的!” 孟谨行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啊,我们常常说法不责众,所以一有纠纷就会群起而攻之,反正出了事谁也不知道是谁!好,既然如此,我只能拿村干部是问了!” 他的目光投向冯光明,“冯支书既沒有做好适当的宣传工作,也沒有在村里做普法宣传工作,使群众具备必要的法律观念,证明你不是一名合格的支书,我看就地免职吧!” 此话一出,冯光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 人群骚动起來,孟谨行目光直扫人群中央,说道:“如果有人因为冯光明被免,要來找我麻烦,我等着!但是,我警告这些人,不要老想着挑唆其他乡亲给你们当垫背!” 在桑榆的几个村,老百姓都知道孟谨行平时待人亲切,很喜欢与村民打成一片,但生起气來动手打人的事也会做,而且从來手下不留情,并不是一般意义上那种小心谨慎、书生型的干部。 而村干部们则知道身处官场的孟谨行上头有人,平时行事说话和蔼,轻易不批人,但谁踩了他的线,他也会把对方弄趴下。 所以,他这番话说出來,无论一般群众还是村干部,都觉得不是威胁,而是大实话,才出现的骚动一下沒了。 孟谨行扫了一眼站在自己左侧的筹建办工作人员,问道:“谁是青坪的包村干部?” 一位二十出头的大眼姑娘走了出來,“主任,是我。” 孟谨行冲她点下头,问:“我记得你是计生办的,叫蔡琴。是党员吗?” 蔡琴沒想到主任平时不怎么过问具体工作,却能记住她的名字,立刻兴奋地点头说:“是党员。” “那就好!支村书人选定下來前,青坪村的党小组工作由你暂代。”他说完就跳了下來,朝人群中走去,大家自觉地让开一条道來,他无所畏惧地走到中间站定,“谁告诉我,那位來修路的老板在哪里?” 站他边上的一位大爷马上说:“在冯支书家呢!” 还站在原处的冯光明,僵在那里,心中想的是拂袖而去,但又想知道孟谨行接下去会干什么? 孟谨行冲他远远地点头道:“老冯,带我去你家里会会这位老板吧!” 冯光明犹豫一下,黑着脸朝家的方向走,他儿子冯阳也从人群中出來,追上他,并不时回头恶狠狠地看孟谨行,孟谨行一下就认出,冯阳是刚刚多次打断他说话的人。 孟谨行抬手冲人群大声道:“乡亲们,散了吧!” 他随即朝远处的民警招招手,让副所长何光辉带民警挨家了解事发经过,一定要弄清楚是谁伤了孙飞,并按治安条例进行处理,绝不能容许个别人披着“法不责众”的外衣躲过去。 交代完这些,他才带着蔡琴等人,朝着冯光明去的方向赶去。 冯光明家就在凤起河北岸离河滩不足一公里的地方,背面是个马蹄型的小山包,冯家小院就建在这个小山包的u型深处,可谓依山傍水。 孟谨行走进院子,就看到院里摆了两张桌子,外首一张围坐了十來个年轻人,都与冯阳差不多年纪,看孟谨行的眼神是不屑、警惕的复杂融合。 里面一张桌子才坐了五个人,冯家父子,还有冯光明的小舅子李平,另两个都是年轻人,一个皮肤黝黑,一个大腹便便,孟谨行都不认识,但估计他们就是众人口中的修路老板。 他一走近,肥的那个就先站了起來,未言先笑,沒握手先递烟,嘴里连连道:“哎呀,这就是孟主任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年轻有为!” “请问您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上來就这么客气,孟谨行也不能板着脸,便接了烟笑问对方身份。 对方立刻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看见孟主任光顾着高兴了!”他从衣袋里摸出名片盒,取出名片双手递给孟谨行,“免贵姓沈,单名一个浩字。” 孟谨行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朝沈浩笑笑,“原來是沈老板!请坐。” 沈浩谦让一阵后坐下,朝孟谨行不无歉意地说:“孟主任,真是对不住,沒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大麻烦!” 孟谨行心想,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大麻烦倒谈不上,只不过,沈老板做事看來有点独辟蹊径?” 沈浩闻言尴尬一笑,“不瞒孟主任,我是听说过青坪那个矿脉乌龙事件的,所以乍一看到这份报告也不敢相信。但对方跟我是多年至交,说得又十分肯定,既然村里的修路工程正好被我承包了,我就顺道求证一下这件事。” 沈浩说着指指边上那位黝黑的年轻人,“这是我特意从临省请來的勘探专家,金鹏,金工。” 金鹏见沈浩介绍自己,便礼貌地朝孟谨行点头,算是打招呼。 孟谨行也朝他微笑点头,同时问道:“那金工得出结论了吗?” 金鹏肯定地回道:“矿是肯定有的,就是多少我还确定不了。” 孟谨行心一沉。 他立刻转头,想问沈浩,他那份报告哪里弄來的? 但话到嘴边,被他改了:“沈老板愿意我和一起回示范区,仔细谈谈这件事吗?” 沈浩想了想说:“行。” 冯阳与李平同时说:“不行!” 冯光明被就地免了职,心里很窝火,但同时又感到沒这顶狗逼倒灶的帽子更好,有话能敞开了说,有事可以放了胆干! 所以,儿子和小舅子同时出言阻止,他便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孟谨行说:“孟主任,有话可以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不要藏起來偷偷摸摸地谈!” 第210章矿床真相 孟谨行想了想说,“你跟我一起去……”说一半,他很快又补一句,“你再带个人吧,免得以为我吃了你!” 冯光明被孟谨行说中心事,脸上一哂,瞬即又恢复正常,冲李平道:“你跟我去。” 几个人很快离开冯家,分别坐了孟谨行和沈浩的车,一起前往佘山。 路上,孟谨行很是随意地问冯光明:“如果确有其事,你打算怎么承包?” 冯光明完全沒料到孟谨行会这时候问这个问題,毫无思想准备之下,喃喃着回答不上來。 孟谨行看他一眼说“老冯,我在观山蹲过点,你们青坪我也沒少來,农村怎么个情况,你们青坪怎么个情况,我心里有数。所以,你也不用跟我藏,什么想法亮给我,咱们谈得好谈不好的,总是要谈的,早谈早打算!” 冯光明与坐副驾上的李平通过后视镜对望一眼,俩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事实上,在得知青坪可能仍有丰富矿脉的时候,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示范区骗了大家,他们不能上当上两次,这矿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乡人。 他对免职有气,但毕竟当了十多年支书,思想觉悟多少也有点,如果示范区真如孟谨行所说,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他让大家把这事闹成这样,的确是有责任的,孟谨行免他的职,他也沒什么话好说。 事已至此,孟谨行说早晚都要谈,也是对的。 但冯光明仅仅有让青坪人自己开采的想法,具体怎么弄,他和村里其他人都沒有想好。 孟谨行看他和李平都迟迟不开口,又道:“你们要回去好好考虑也行,我先给你们两个方案吧。第一,以村集体的形式进行矿洞承包,村民们在享受集体福利之外,可以作为矿上的工人再另行赚取劳动收入。第二,村民集资参与矿洞承包,共同开采共同管理。” 冯光明一皱眉说:“你都让我就地免职了,这第一条和我也沒什么关系了。这么说起來,好像也就第二条路可以走。” 孟谨行和冯光明心里都清楚,免冯光明的职务容易,要想降低冯光明在青坪的威信却不那么容易。 就好像冯光明知道权握在孟谨行手里,孟谨行如果死咬着不放,他要想在青坪开矿那就得搞非法的,这样做不是不行,但也等于弄了根尾巴挂屁股后面,随时都可能被人踩上一脚。 所以,冯光明在对自己的威信自信之余,自然也就不信孟谨行到最后只留一条路给自己,但他同时又猜不出來,如果孟谨行另外还给他一条路,那会是什么路? 孟谨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说:“先弄清楚有沒有矿再说吧,你呢,这段时间,就围绕我给你的两个方案好好想想,估计你想明白了,我这边也差不多弄清楚了。” 一行人到示范区,直接进了会议室。 孟谨行开门见山,请沈浩直接告诉他,沈浩手上这份报告的出处。 沈浩直言,这份报告是从当时做勘探的勘探队员手里弄來的。 孟谨行的表情变得沉重,从金鹏手里接过那份报告,翻看后发现与省地勘院最初提供的报告完全一致,他担心自己记忆有误,便让人拿去档案室做进一步核对。 “我能不能见见你那位朋友?”孟谨行问沈浩。 沈浩脸上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孟主任,不瞒您说,我这报告也是花高价向他买的。本來是想请金工核实以后,如果确有其事,再到地矿局谈矿权的事。” 都说生意人满嘴跑火车,虽然有失偏颇,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孟谨行就从沈浩这句话里听出來,卖报告的人与沈浩不是什么朋友。 一个正式在编事业单位的技术干部,敢于把一份报告大价钱卖出去,不怕人家说他造假,那只能说明此人对这份报告深信不疑。 这样一分析,孟谨行满背冒冷汗。 他镇静地看着沈浩问:“沈老板是到青坪修路的吧?” 沈浩马上点头说:“是啊是啊,最近正好闲着,听说这儿几个村的国家扶贫项目要发包,我就來投标了,结果一个也沒有中。那天正好遇到冯支书,我和他老相识了,听他说青坪到现在也沒有一条像样的路,我头脑一热,这不,答应帮他修条路!” 孟谨行瞅冯光明一眼,轻哼道:“我要是沒猜错,你们当时就谈到矿床的事了吧?” 冯光明有点尴尬。 “不免你这个支书免谁?”孟谨行道,“老冯,你要带着青坪人致富,我沒意见,我相信示范区党委政府,甚至县委县政府都不会有意见!但是,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地來吗?拿修路当幌子,实际是带着设备私自來探矿,这样的事,是一个党员该做的吗?” 冯光明咽口吐沫辩解道:“我不心里怀疑吗?一会儿说有矿,一会儿说沒矿,小沈手上的报告又明明是有矿的,谁知道你们上面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他这话虽然强词夺理,但也不能说他的担心毫无來由。 孟谨行抓抓眉道:“探矿的事到此为止,你们沒有探矿权,再搞下去就是知法犯法!既然这事儿我知道了,由我向县上反映后再作定夺。” 冯光明和沈浩都想开口说话,孟谨行一挥手拦住他们,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想什么。我孟谨行在示范区还要干下去,不是明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真要有矿,你们再來跟我谈也不迟。” 他看着冯光明道:“但有一条,无论有沒有矿,青坪迁村这件事都要做!老冯,你是老党员,也是青坪的老支书,应该明白,迁村为的是青坪的子孙后代。” 冯光明道:“孟主任,只要你说话算话,免职的事我不会计较,而且,我冯光明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 冯光明他们仨一走,孟谨行立刻打电话给楚远,询问了孙飞的伤势,让他回來立即來见自己。 半小时后,楚远赶到,手上已经拿了沈浩提供的那份报告,“他们核对过了,和上次那份报告完全一致。” 孟谨行心头一寒,坐在那里长久地不说话。 楚远耐不住性子,抽了两支烟后问:“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地勘院?” 孟谨行摇了摇手,“这事有点蹊跷,我要亲自去一趟。” “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干吗你自己跑一趟?”楚远不解。 “这事要是电话里说得清楚,就不会出现如此奇怪的反复!”孟谨行道,“我马上动身,争取明天就回來。在我回來前,暂时压住此事,不要向上汇报。” 他开始站起來整理要带上的东西,桌上的电话响时,楚远替他接了,然后捂住话筒告诉他,冯林打來,说打孙飞的人调查清楚了,是沈浩手下干活的人,不是村里人。 “拘留了?”孟谨行问。 楚远说是,孟谨行点头说:“帮我告诉小孙,好好养伤。” 他匆匆出门,叫上胡四海,直奔都江。 当他风尘仆仆出现在省地勘院道明來意,副院长仲茂山怔忡地看着他,嗫嚅半天后长叹一声道:“我就说纸包不住火,要出大事的!” “仲院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坦言相告!”孟谨行道。 “事实上,我们的报告根本沒换错!”仲茂山说,“是你们的钟敏秀部长,跑來求我无论如何帮这个忙,她说你的环保思路是对的,她不想看到一名年轻干部就因为这事而毁了前途。” 孟谨行震得说不出话來,脑子里乱糟糟的,连呼吸似乎也滞住了。 仲茂山说:“说实话,孟主任,她当时提出这个要求时,我真觉得很荒唐,也沒办法接受。她呢,就坚持不走,怎么说她也是个副处级干部啊,又是帮我倒水,又是帮我抹桌子的,连着磨了两天,一逮着机会呢,又不断跟我讲你在长丰为群众做的事,我是真被她感动了!” 仲茂生点起烟,吐出浓浓的烟雾,长叹着说:“我是不相信这事能瞒多久的!你想想,有多少人在打青坪那些废矿坑的主意?即使当地政府沒有规划在那里探矿,也架不住那些想赚钱想疯了的人,冒着险去废矿里找机会。只要有人去,发现有丰富矿床的机率就存在。” “既然你知道瞒不久,你还答应她?”孟谨行觉得胸口越來越堵。 仲茂生反问他:“如果你碰到这么个有身份的女干部,整日低声下气地來求你,不为她自己,不为权不为利,只是为了一名年轻干部,为了当地的环境,你能拒绝她的要求?”他摇了摇头,“何况她还承诺,如果出了事,由她全力承担,我还能说什么?” 孟谨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省地勘院的。 他只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太大,钟敏秀是用一种近乎自毁政治生命的方式,帮助他躲过了那次的政治危机。 现在,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该怎么办? 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件事继续瞒下去,还是让钨矿乌龙事件的真相大白天下,任由钟敏秀身败名裂? 他肯定不能让她这么毁了前途! 但是,该怎么做,才能保全她,又能让钨矿重见天日? 孟谨行的思维全乱了…… 第211章难承之重 由于事涉钟敏秀,孟谨行从都江回來并沒有直接去向夏明翰汇报,而是回到示范区,破天荒地关上办公室门,一个人待在里面思考。 他的反常令楚远等人诸多猜测,但沒有人敢來试探缘由。 直到华灯初上,刘爱宝第一个忍不住來敲门,半天无人应门,她急得让肖海峰拿了备用钥匙來开门。 门开处,满室烟雾,孟谨行泥塑一般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主任,你沒事吧?”刘爱宝开了灯,担忧地问。 孟谨行的背影一动不动,只是声音沙哑地回她:“我沒事,你们都回去吧!” 刘爱宝与肖海峰对望一眼,还是劝道:“不管什么事,你还是先去吃晚饭吧!”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孟谨行低哑的声音中带了几丝不耐。 刘、肖二人无奈地退了出去,替他重新关上门。 孟谨行的确很焦虑。 从白天想到天黑,他始终沒能找到万全之策,随着时间一分分地流逝,这种焦虑越來越沉重,就像大山一般压着他。 他不可能一直把青坪钨矿的事压着,但不能帮钟敏秀从这件事中脱出來,又让他有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这种痛苦让他更深地体会到,钟敏秀当时这么做是冒了什么样的风险。 直到近午夜,他终于下决心冒个险,找夏明翰坦陈钨矿真相,然后把这件事承担下來。他这么做,是等于拿葛云状、夏明翰的政治生命一起冒险,但他别无选择。 他走到桌边摁灭手里的烟,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包,走到门口关灯、关门,迈着沉重的步子下楼离开。 胡四海一直等在院子的停车场,远远看到孟谨行从办公楼出來,立刻下车拉开车门,等待孟谨行近前上车,替他关上车门。 才坐进车里,孟谨行的手机很突兀地在黑夜中响起。 电话是比康岳他们晚一天到蓝利县的冯林打來的。 他告诉孟谨行,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在冯林到的前一天,康岳和莫柏在蓝利县委宣传部碰了一鼻子灰,当地的那位女部长明知有非法拘禁小人质的事,但她照样还是极其冷漠地表示问題出在长丰县,如果不是长丰欠了耒河镇农民的钱,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不仅如此,女部长对于康、莫二人提出见县委书记,商议解救小人质的意图时,她竟然冷冷地表示,康、莫不应该因为这样的小事惊动县委书记。 康岳拍案而起,据理力争,但都如同重拳砸在棉花上。 冯林与他们碰头后,三人第二次找到县委宣传部,终于有一位副部长同意带他们去了政法委,见了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 冯林在电话里说:“……绑架马文龙的事在这里沒人不知道,但是所有人都一边倒地认为错在长丰,他们虽然对马文龙的遭遇表示同情,但问他们孩子的下落,他们却说去查了沒线索。经过再三交涉,他们才派刑侦队的一名同志陪我们一同去了耒河镇。” 孟谨行右手揉着太阳问:“见到孩子了?” “沒有!但是见到了绑孩子的人。” “哦?”孟谨行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真是农民?” “对。领头的就是耒河粮油食品厂的厂长吴光玉,这个人当过二十多年的村支书,很有群众威信,跟他一起來的有七、八个人,都是同一个村的村民。” 孟谨行头皮有点麻,又是这种宗族关系。哪怕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面对过这种事情,最后也都顺利解决问題,但那都是在本省,是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像这种跨省的情况,谁都能想到,问題绝对比当地更难处理。 冯林接下來的话立即证明了他的想法,“吴光玉和他带來的人都很张狂,既不怕刑侦队的警察,也不怕书记、镇长,甚至还说他们知道这么做犯法,但既然讨债无门,走投无路了也只有赌一把,只要把钱讨回來,就是坐牢也值,要是讨不回來,他们就抱着孩子一起投湖死了拉倒。” 孟谨行听至此处,愁眉深锁,“有沒有问他们,來长丰要钱和上访的过程?” “沒等我们问,他们自己就说了。”冯林突然叹口气,“如果撇开孩子的事,独立來看他们的遭遇,也真的很让人同情!许建国跑了,马振云又付不出钱,他们也是上天入地都无门了。” “你们沒提出來见孩子吗?”孟谨行问。 “提了,但他们就是推三阻四不让见,除非我们能当场砸十万给他们。”冯林道,“按吴光玉的说法,他们就是故意让马文龙写信的,目的就是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尤其是新闻单位的注意,而且最好这件事捅到越上面越好,使得长丰县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拿出钱來还给他们。” 孟谨行愣了一下。 如果这是对方的真心想法,那就足以说明,整个事情的发生,是被当地政府默许的,所有这一切行动都是在当地政府睁一眼闭一眼的方式中,堂而皇之地上演。 孟谨行这时看到汽车已经开进县招的停车场,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后,问:“现在谈到什么程度?” “对于我们要见孩子的要求,他们答应明天再给我们答复。”冯林说,“我和康、莫两位记者现在已经回到沙口,他们正连夜赶稿,打算让新闻上明早的头版头条!” “辛苦你们了,替我问候两位记者。我马上会把你们在那边的情况汇报给夏书记。”孟谨行说完合上手机,下了车。 他直接去了夏明翰的房间,來开门的不是夏明翰本人,竟是钟敏秀! 走进房间,孟谨行才发现,何淼也在座,心不由得“倏”一下沉到谷底。 他只顾着自己闭门思考,全然忘了何茂山会不会在他走后与钟敏秀联络! 夏明翰脸上阴云密布,看到孟谨行沉声问:“你又是什么事?” 就凭这句简短的问话,孟谨行就从头凉到脚,钟敏秀肯定自己扛下了整件事! 他嘴还沒张开,钟敏秀就已经抢道:“小孟,夏书记和何书记正在与我谈话,你的事能不能缓缓明天再汇报?” 夏明翰目光犀利地瞥了钟敏秀一眼,问孟谨行:“你想说什么?” 钟敏秀抬头紧紧地盯着孟谨行,目光中带着警告,令孟谨行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然后对夏明翰说:“绑架马文龙的事,会登在明天曙光报的头版头条。” 夏明翰审视孟谨行少顷,面色微有缓和,口气却依旧严厉,“你找的记者?” “去的是秦婉华的学生,我们这边冯林也过去了。”孟谨行说。 夏明翰轻哼一声,良久才道:“还有别的事吗?” 孟谨行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堵得难受,不敢再去看钟敏秀,木木地朝夏明翰摇摇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从站的地方到门口,不过短短两三米的距离,但他觉得自己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当他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终于还是转过身,冲着夏明翰道:“我想跟三位书记说说青坪……” “孟谨行!”钟敏秀一下站了起來,脸色苍白,杏眼圆睁怒视着他,孟谨行从里面清楚地读到了绝望。 夏明翰冷冷地看着孟谨行道:“有事明天到办公室來,现在我沒时间听你汇报。” 孟谨行内心充满了悲哀,猛然转身冲出夏明翰的房间。 胡四海放倒了驾驶位在车上打瞌睡,模糊听得车门被拉开的声音,立刻警醒坐起,就听孟谨行的声音从后座传过來:“海哥,找个地方喝酒!” 胡四海愣了数秒才“哎”了一声发动车子驶离县招,并问道:“要不要叫其他兄弟?” “不用,我俩就成,不醉无归。”孟谨行将头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只一会儿,他就觉得有冰凉的东西淌在脸上。 胡四海驾车兜了半天,才在小街沒有打烊的店子,俩人就着搁人行道上的小桌子,要了一箱啤酒几碟小菜,起了瓶盖子,也不用杯子,直接就喝。 借着点菜的工夫,胡四海偷着在店堂内给徐旸打了电话,让徐旸最好过來远远看着点,以防他陪着孟谨行一起喝醉了。 随即,他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晚陪领导可能不回了。 安排妥当,他回到外面放开了怀陪孟谨行海喝。 也得亏了他的安排,一向酒量过人的孟谨行,当晚三瓶啤酒就吐得稀里哗啦,沒到半打就醉得不醒人事,他和徐旸两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身沉如牛的孟谨行弄回佘山。 二人怕他出事,当晚都沒有离开孟谨行的宿舍,陪了一个晚上。 次日清晨,孟谨行酒醒,胡四海借口买早餐,留下徐旸与孟谨行说话。 篷头垢面的孟谨行点了一支烟,抽掉半截后对徐旸说:“我这人很混蛋!” 徐旸皱眉道:“有心事不妨就说出來,不管怎么说,有哥儿几个在,扭成一股绳儿,什么坎过不去呢?” 孟谨行猛吸着烟道:“什么也做不了啊!操蛋就操蛋在这种地方!” 第212章孩子获救 徐旸斟酌着问:“楚远说,你是为青坪的事去都江的,所以……你烦的就是钨矿的事?” 孟谨行点头,大口吸着烟道:“当初的报告其实沒问題,是铁娘子请他们谎称弄错的。” 徐旸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孟谨行。 “我想找个万全之策,可是……”孟谨行长叹着,捏捏发酸的鼻子,仰起头竭力撑动自己的眼眶,“晚了!她应该是主动找了夏书记跟何书记。” 徐旸也开始点烟。 钟敏秀与孟谨行走得近,这是他早就知道的。 但是,当初翁灿辉要免孟谨行的职,钟敏秀不顾一切力挺他,就让徐旸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再看如今钟敏秀类似飞蛾扑火的举动,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铁娘子,感觉更像是一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小女人。 徐旸不敢把这话问出來,他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太敏感,即使是真有其事,也只能当作不知道,更何况是他个人的猜测。 “想开些,人在仕途,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事。”徐旸有些无力地劝道,“事情到了这份上,也只有她主动认下來,才能让夏书记有所心理准备。” 孟谨行不说话,低头抽着烟,他的手一直在抖。 钟敏秀的付出不是战争年代的慷慨赴义,沒有血淋淋的狰狞场面,但在他心里就是一种鲜血淋漓的牺牲,而他以后就将以她的牺牲为代价,继续行进在仕途上。 徐旸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低声说:“谁说官场不是战场?这是个沒有硝烟的战场,每走一步都有雷区,都有牺牲。这种牺牲不仅仅是各方力量、利益的平衡,更包括了内部的大量消耗与牺牲。” 他颇为无奈地苦笑一下,“不是经常有人抱怨,谁谁谁是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去的?可是,如果有人给这些抱怨的家伙当垫脚石的时候,他们一样也会毫不犹豫地踩上去,因为这条路太窄了,不是他倒下就是你倒下,成功者必须有点儿狠劲才行!” 孟谨行斜过头看着他,“你怎么沒有这么做过?” 徐旸愣了一下,随即轻哼一声道:“呵呵,不是人人都能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不然金字塔也不成为金字塔了。” 孟谨行连吸几口,将手里那支烟抽完,重重地碾在烟灰缸里,站起來说:“我去她家看看。” 徐旸立刻一把拉住他,阻止道:“不能去!你如果想她白作牺牲,那你就去,如果不是,就洗脸刷牙吃早饭,该干什么干什么!” 胡四海正好买了早饭进门,听见徐旸说早饭,立刻道:“红油抄手,趁热吃正好。” 孟谨行犹如巨石压在胸口,呆了数秒才拿起脸盆毛巾等物去洗脸。 胡四海将东西都摆好,听到走廊传來“哗哗”的水声,才小声问徐旸:“劝了?” 徐旸点头,“我俩先吃,你就当啥也沒发生过。” 胡四海嗯了一下,坐下与徐旸先吃起來。 孟谨行在水池边重重地刷着牙齿,一下又一下,犹如那两排整齐的牙齿上积满沉垢,不除不快一般。 住同楼的严民來洗脸,看到他惊讶地问:“主任,你怎么满嘴血啊?” 孟谨行转脸看严民一眼反问:“是吗?” 严民重重点头之余,说:“是上火了吧?回头我给你拿点金银花來。” 孟谨行勉强朝严民笑笑,吐了嘴里满是血水的牙膏沫向他道谢。 …… 工作沒有留给孟谨行太多伤感难受的时间,也给了他不去想钟敏秀的借口。 当天一早的曙光报,果然在头版头条的醒目位置刊登了題目为《11岁小学生被非法拘禁。社会各界强烈呼吁,,不以人质手段处理经济纠纷》的报道。 同时,央视各档早间新闻节目也播发了这条消息,舆论一片哗然。 孟谨行中午就接到秦婉华从京城打來的电话,告诉他,总理看到新闻后极度痛心,已经指示有关方面“不惜代价尽快解救小人质。” 她还说,一上午,全国妇联、团中央,以及各界学者,都对小人质事件发出了呼吁,读者的反响也相当强烈,就在她给孟谨行打电话前,湘北省政府已经致电曙光报,该省副省长戈力云亲自带队前往耒河镇解救小人质。 下午两点,已经连续三天四夜沒有合眠的蔡匡正从都江打來电话,许建国抓到了! 下午三点,孟谨行接到市府电话赶往申城,参加翁灿辉亲自主持的赴耒河协调解救小人质的专題会议。 翁灿辉在会上转达了省委省政府的指示,要求申城公安局立刻收审许建国,同时要求申城市委市政府就维护耒河农民利益拿出切实的行动。 他一字不漏地转述了省委书记黄林在下午电话会议上的讲话:“非法拘禁小学生作人质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少年儿童和农民群众的合法权益都应该得到保护。” 晚上十一点,与申城政法委书记董一鸣等人一起在都江机场候机的孟谨行接到电话,吴光玉等人已经将马文龙交给湘北省警方,这位小人质在报道发出仅仅二十多小时,获得解救! 孟谨行当即打了秦婉华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同时,向她表示衷心的感谢。 一行人直飞沙口,日夜兼程于第二天晚上十点到达蓝利县。 蓝利县委办和政法委的同志热情接待了董一鸣、孟谨行、孩子母亲等人,孟谨行终于见到了先前一直只闻其声的康岳和莫柏。 看着紧张、焦虑、期待的马母刘芬,康岳向蓝利的人提出马上让刘芬、马文龙母子见面。 蓝利县委办主任沈明却朝他们笑着说:“今天太晚啦,明天见吧。” 孟谨行等人愕然地看着沈明,董一鸣稍作沉吟后说:“不管多晚,今天都应该让他们母子见面,对于当娘的來说,140多天的母子分离,可以称得上度秒如年。孩子现在就在你们县城,见面怎么会晚?” 沈明有点尴尬,“我是考虑大家旅途劳顿。” “请沈主任帮我们安排吧!”董一鸣坚持道。 沈明嘴张了又张,与他同來的县政法委书记周振江替他说了实话,“事情闹到这么大,你们仍旧只知道要见人放人,就是避而不谈实质性问題!还是等什么时候谈好了,你们再见人吧!” 董一鸣当即提出立刻就这个实质性问題进行谈判! 沈明与周振江一起走出去打电话,十分钟后回來带他们一同前往蓝利宾馆的会议室,孟谨行等人发现其实蓝利县早作好了当晚进行谈判的准备,县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早端坐在会议室,看到他们虽然态度客气,但言语间透着冰冷。 双方各自落座后,沈明说还要等等,耒河镇的农民代表正在赶过來。 双方寒暄过后的表情都很严肃,会议室里弥漫着烟雾,不知是谁的一声咳嗽却引起层层响亮的回声。 二十分钟后,人到了,除了沈明所说的代表,有老有小拖家带口的村民,在门外将会议室堵了个水泄不通。 谈判持续的时间很长,争议的焦点始终围绕在先交人还是先还钱的问題上。 事后在回來的飞机上说起谈判时,去的人大都和孟谨行同一个想法,恨不得自己身上有十万块钱可以拿出來把这件事了掉。 但事实是,谁都知道不能这么做。 如果这么做了,等于无形默认了绑架小人质的做法,所谓的法律和公序良俗就成了可笑的讽刺。 会议室内拉锯战一直持续着,门外的农民都到了失去耐性的边缘,情绪激烈地骂着人,甚至有人开始砸门,将小孩子的奶瓶朝会议桌前申城的代表砸过來…… 康岳去上厕所,被农民们当成申城的代表,堵在厕所差点回不來…… 双方的身体和精神都受着煎熬,每一个谈判代表都感到一种既无奈,又沉重的必须前行的压力。 凌晨,康岳面对胶着,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明天早上见不到马文龙,他就写内参向上反映情况。 蓝利方面终于让步了。 早上七点,孟谨行等谈判代表陪着刘芬一起等在宾馆的大堂,五月的太阳已早早地挂在空中,阳光明媚洒落在由警察牵着手走进大堂的马文龙身上,把这个被非法拘禁了148天的孩子那张苍白的脸照得清晰而生动。 看到刘芬的第一时间,马文龙便挣脱警察的手,飞扑进刘芬的怀中,母子俩在人來人往的大堂内旁若无人地抱头痛哭。 孟谨行等人都不约而同转过脸去,纷纷掩饰自己酸楚的心情。 董一鸣、孟谨行一行在都江机场下飞机时,接到申城传來的消息,法院已强行拍卖了许建国在都江购买的房产,和冻结的许建国其他个人财产,将所得钱款十万余元已一次性汇往耒河粮油食品厂。 这件惊动京城高层的案子,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坐在开往长丰汽车上的孟谨行,心里却沒有升起一丝的高兴,他的心正被长丰传來的,有关钟敏秀的消息揪扯着…… 第213章私人帮忙 徐旸打电话告诉孟谨行,县委宣布了市委下达的钟敏秀停职决定,沒有对外宣布原因,也沒有安排具体去向。 “……听说这段时间不仅咱们县有人在活动,其他县也有不少人去市里活动,都看中了她腾出來的位置!”徐旸在电话里说,“你千万别一时冲动去找葛书记为她求情,听到沒有?” 孟谨行沒有回答他,直接挂了电话。 他懂徐旸的意思,在青坪钨矿这件事上,无论葛云状还是夏明翰,甚至是翁系的人,沒有人会看不出來,钟敏秀无论是请地勘院作假,还是主动承认错误,都是为了保孟谨行。 钟敏秀的事对整个葛系都产生了影响,葛云状在长丰损失了一颗极为关键的棋子,但相比同时把孟谨行也折进去,他肯定愿意选择牺牲钟敏秀一个人。 因而,从钟敏秀主动找夏明翰、何淼至今,市县两级沒有任何人找孟谨行核查过此事,甚至连雷云谣都沒打电话來问过一句,反倒是决定前往蓝利救人时把本不用去的孟谨行突然也派了去,足以证明葛云状要把他放置在漩涡之外。 就徐旸电话里说的处理决定來看,葛云状应该与翁灿辉等常委达成了共识。 來都江接孟谨行的不是胡四海,而是曹萍,她当天开了部队的车,一路风行电掣过着车瘾。 看到孟谨行挂了电话后沉默不语,她咬咬唇说:“本來,我是想好了这辈子打死也不告诉你,我那次在丰水河是看清你俩的……” 孟谨行闻言猛然转头看着她。 曹萍点下头说:“今天不让老胡來接你,也就是为了单独和你说说她的事。听我爸说,常委开会的时候吵得很激烈,目前只是停职,具体下一步怎么办,会上根本沒形成统一意见。连我爸都说她的做法影响太恶劣,不赞成从轻处理。”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能在我爸面前说你们的事,但估计大家都猜得到她是为了保你,当时才会做这事。” “常委主要的意见是什么?”孟谨行点了支烟哑声问。 “目前就葛老大与张闻达的意见是一致的,建议把她调回市委组织部工作,董一鸣在电话里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但是其他常委全部反对!” 孟谨行吸着烟不说话。 “现在申城、长丰小道消息满天飞,葛老大和夏书记都很被动,保不住她就意味着他俩的权威降低,但是力保她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会小。”她侧过头看孟谨行一眼问,“你真沒有办法改变一下局面?” 孟谨行吐了一口烟道:“要能改变,我当时就不会晚一步到县招,使她有机会去承认这事了!” 曹萍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就是个祸害!” 孟谨行闻言将头一下砸到座椅靠背上,自嘲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她老公当年就是我爸手下的,结婚当晚和我爸一起从他们的婚宴上开拔去的老山,后來又是为救我爸才牺牲的!”曹萍说起了往事,“……她那么多年一直守着烈士遗孀的身份,心中有多辛酸,我们一家人是最清楚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明看到你俩干那事,心里反而为她高兴的原因,至少她也能过一下正常女人的日子。” 曹萍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打开车门下了车,靠在窗边夺了孟谨行的烟抽起來。 孟谨行也下了车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并排靠在车上,另外点了一支烟道:“我对不起她。” “我是觉得她太傻!”曹萍道,“好就好了,放那么多感情进去干吗?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根本不可能!” 孟谨行一口烟吞进肺里,连连咳嗽,直咳得眼泪都出來才止住。 曹萍看他一眼,“我现在真希望你沒招惹过她,也沒给过她那种快乐!那样的话,就算她寂寞孤独,也总算还可以寄情工作……” 孟谨行的手机铃声在车座上响起,打断了曹萍,她让开身体,孟谨行打开车门,俯身取出手机,看到是楚远的号码,马上接了起來。 “楚远?” “头儿,刚刚接到省地矿厅的通知,说孙副厅长要到我们示范区,就绿色采矿进行调研。” 孟谨行一怔,同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一时沒抓住,便下意识地甩甩头,问:“什么时候來?” “十天后,让我们尽快把接待名单报上去。我是不是先把名单撸起來,等你回來直接可以审核?” “可以。” 孟谨行合上手机,对曹萍说:“抓紧回吧。地矿厅孙副厅长十天后要下來调研,咱们得准备准备,看看怎么个汇报近期的工作……” 他说至此忽然停了下來,刚刚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突然变得极为清晰,连忙打开手机翻出通讯录中刘战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你好,我是刘战。” 刘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來时,孟谨行心情一阵激动,手心中瞬时冒出细密的汗珠。 “刘部长,您好!”全国两会结束后,国土资源部成立,刘战果真已如葛云状所言升任副部长,孟谨行打了招呼,并向他表示了祝贺。 “呵呵,沒什么好祝贺的,这一來啊,反倒是压力更重了!”刘战爽朗地回复他的祝贺,随即问他,“你应该是有事找我吧?” 孟谨行此时反倒有了一丝犹豫,担心自己会不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但他只要一想到钟敏秀之事现在几乎沒有任何回转余地,她的整个政治生命有可能就此停步不前,他就觉得无论如何要试一试,或许真的能争取到刘战的帮助呢? “刘部长,我的确有事想请您帮忙,而且您可能会觉得我的要求唐突,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能原谅!” 刘战微有迟疑地问:“既然你自己都觉得唐突,为什么还要说?” “因为我想不出其他办法,又觉得必须要做。”他说。 “那你先说说吧。”刘战这回沒有迟疑。 他于是站在公路边讲了青坪钨矿的事,然后说:“……由于我只顾解决当时的纠纷而考虑不周,在沒有找到可行的环保措施情况下,过早宣布示范区有钨矿矿床,事后又坚决反对上马矿业项目,使得市县两级政府都很被动。钟部长出于支持示范区的工作,为青坪群众的未來着想,迫不得已采取了这种欺瞒的方式。眼下,环保技术上的问題已得到初步解决,她不顾个人荣辱,主动承认此事,也是希望青坪钨矿可以重新纳入开采规划……所以,我斗胆恳请您能帮忙……” 关心则乱。 曹萍在一旁看孟谨行说到后來难以措词,不由心中暗暗叹息,钟敏秀总算沒有白白牺牲,孟谨行到关键时候还是决定不顾一切为她搏一把。 刘战很有耐心地听完孟谨行的述说,沉稳地说:“从工作和组织原则的角度讲,小孟,你提的这个要求的确荒唐。但是以私人角度讲,从你不顾危险帮我和婉华找儿子,到前些天你请婉华帮忙想办法解救小人质,再到今天你不顾一切要帮你的领导,不可否认,你每一次都令我感动!” 刘战突然静了下來,短暂的沉默让孟谨行整颗心都提了起來,如同临上刑场的囚徒,明知反抗徒劳,却还是抱着生的奢望。 刘战终于说:“这样吧,我以私人的名义,帮你想想办法,但不保证一定能帮到她。” “谢谢,谢谢刘部长!”孟谨行兴奋地大声说着感谢,刘战答应帮忙就代表了希望,比起现在就判定钟敏秀的未來,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大往前迈进了一步。 “先不要谢得太早。”刘战说,“你把她的姓名等一应情况发短消息给我。” 刘战说完挂了电话,孟谨行立刻编辑短消息,由于激动,老是拼写错误,曹萍在一旁看得难受,夺过他的手机,利索地帮他编辑完短信发了出去。 当刘战把“收到”二字发过來时,孟谨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朝曹萍咧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开心地笑着说:“走,回长丰!” 曹萍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这种邻家大男孩一般的表情,不由失笑道:“才看到一点希望就把你乐成这样,要真能保她度过这一关,你还不乐死啊?” “咒我?”孟谨行朝她挥挥拳,“小心我回去把你打得趴地上几天爬不起來!” “我还真不怕你威胁我!”曹萍不屑地抬抬下巴。 “这么有信心,要不回去比一场?”孟谨行此刻心情大好,正有点手痒的感觉。 “比就比,谁怕谁!” “谁怕谁!”孟谨行取笑着学她的口气,然后说,“每次都这句话,能不能换点新的?” “新的沒有,你就勉为其难听着吧!”曹萍说着把车钥匙抛给他,“既然心情好了,我就不伺候了,你开!” “呵,什么人啊!”孟谨行嘴里说着,人已坐进驾驶室,关车门发动车子,催她上车。 此一路回长丰,虽沒有晴空万里,但春风中夹着暖意,颇添了几分令人舒心的感觉。 第214章主动靠拢 孟谨行回到长丰虽已经是晚上,但还是立即召集班子成员一起开会,除敲定接待冯凌凯的人员名单外,主要针对区内几个矿区的工作听了楚远等人的汇报,并作了具体的指示,重点要求就青坪钨矿的矿权问题与地矿部门做好衔接工作。 他之所以回来就要开会,本意就是想看一下,他不在状态的这几天,班子一帮人发挥了怎样的作用,现在看来比他预想的要好。 但是,随着示范区工作的一步步深入,一体两翼战略构想的全面铺开,大量的工作正朝着他们扑面而来,集体智慧也好,集体共进也罢,工作始终是千头万绪,他已经体会过一次考虑不周的严重后果,再不希望发生顾此失彼的事情,也就迫切需要一个能在工作上与他一起全面挑起重担的帮手。 那么,这个人由谁来担当合适呢? 示范区不止常务副主任一直空缺,凤山镇并入后,许多人事问题都没有彻底调整。 孟谨行在没有搭起工作的大框架前,有心将这件事搁置一边,除了暂时没有精力顾到这一块,主要还是觉得在用人这件事上必须慎之又慎。 在人事问题上,徐旸许多时候得不到正面答复,一方面是因为孟谨行放权给他,另一方面就是前面讲的原因。 信人不疑,疑人不用。 孟谨行情愿在用以前多加考察,也不愿意在用了以后去事事怀疑,每个岗位上的干部,他认为都应该能让他放权由他们各自独立挑起工作,整体又能形成合力,这样的示范区干部队伍才是具备打硬仗的战斗力的队伍。 而这支队伍主要领导之一的常务副主任,无疑又是重中之重,这个人不仅要有执行力,关键还要有思想,能在他不在的情况下推进工作的进行,但又不会越矩。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尤其他卸去招商上的工作后,对几位副主任都有留意,这些人各具优点,但又似乎都缺了点什么。 他也有留意凤山镇过来的一些干部,除了詹福生,更没有人具备担任这个常务副主任的能力,但是詹福生在麻岭隧道处理过程中的表现,无疑又成了孟谨行用不用他的一个障碍。 尽管在姜德才一案调查、审理过程中,所有的证供都显示詹福生并没有参与违法乱纪活动,麻岭隧道突水事件中他所犯的最大错误是先救了自己的家人。 正当他头疼不已的时候,“咚咚咚”的敲门声在黑夜里响起。 孟谨行下意识看表,谁会半夜三更造访? 他起身去开门,站在走廊暗影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刚还在衡量的詹福生。 詹福生连说抱歉,这么晚来汇报工作,希望没有打扰领导休息。 孟谨行指指椅子请他坐,并问:“喝茶不介意吧?”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喝白开水就好!”詹福生接过孟谨行手里杯子,找水瓶替孟谨行把水先续满,然后真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孟谨行与詹福生相对而坐,一边随手翻看手边的文件。 詹福生把水杯搁到桌上,脸上挂着笑问:“主任这趟去蓝利应该还顺利吧?” “孩子明天就能上学了,这边的钱也都划过去了。总算事情解决得圆满,没有进一步扩大不良影响。”孟谨行道,“老詹,凤山镇划到示范区也有一段日子了,同志们思想上没什么包袱吧?” 詹福生脸上的笑容隐隐退去,对着孟谨行说:“贾巍、姜德才案发后,原镇党委、镇政府有不少同志牵涉其中,许多过去没有发现的问题都暴露出来。要不是县公安局及时破案,县委县政府及早发现姜德才的问题,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他停了一孟谨行的反应,然后放缓了语气,“凤山镇并入示范区后,干部们的士气提高了许多,尤其看到示范区的各项规划都获批,人人都感到一副巨大的发展蓝图正呈现在眼前,等着大家一起去大干一场。” 詹福生这时将放在脚边的公文包提了起来,从里面拿出一叠材料递给孟谨行,“主任,麻岭隧道突水事故、姜德才等人的案子对我本人,对我们的工作都给出了深刻教训。这其实就是一个干部拉帮结派的问题,体现的是一种旧的官僚体制的工作作风,和个人私欲的高度膨胀。最近我一直在反省,思考对策,觉得可以从干部轮岗入手改变一下基层的不良风气……” 詹福生说的时候,孟谨行同时在翻看他的材料。 这份材料写得非常详细,从干部工作的思路,到示范区内各项工作存在的问题与解决策略,都充分反映出詹福生对基层情况的了如指掌,在对基层机构设置问题的处理上不仅有方法,而且思路清晰、考虑周详。 孟谨行不得不承认,詹福生的确是个人才,如果能把心思放正,堪当大用。 “这个材料写得很好,我看可以照着你的思路操作。”孟谨行拍拍材料说,“这件事就由你来主抓!当然,你也要充分考虑人事部门的意见,尤其是徐旸同志的意见。” 他笑笑说:“示范区要靠大家共同努力才能真正发展起来,我个人在这中间起的就是个穿针引线的作用,所以,你们合力做好工作很关键!” 詹福生来前是很犹豫的。 他很清楚,在麻岭隧道突水事故一事上,他动用公力转移家人的做法,是很令孟谨行反感的。 而后来在方天岳想吸并示范区一事上,他从局部利益的角度出发,竭力支持方天岳的做法,他认为也使孟谨行更加对他有了看法。 凤山镇纳入示范区后,起初,大家还想试着换地方,或者做些小动作。 但随着孟谨行那个一体两翼战略被市县两级高度肯定,南方招商获得巨大成功,绿色采矿概念和土地民生深受群众拥护,示范区的整体形象一下变得立体而鲜明,孟谨行的个人威望在干部群众中都空前高涨。 再加上孟谨行的上层背景,孟谨行完全成了示范区说一不二的人物,甚至他的一言一行还影响着县委的领导们。 一班凤山镇的老人也终于安生了,不但接受了已成的事实,甚至开始展望示范区的发展未来。 随着这班老人的工作逐步被安排,詹福生却越来越坐立不安,他发现自己成了闲人,孟谨行不关注他,徐旸根本不考虑他的安排,他成了大部队之外的另类。 他连续失眠,患得患失,心里时时如千军万马踏过。 最近县里传得沸沸扬扬,说钟敏秀自毁前程保孟谨行,人人惊诧钟敏秀的举动同时,也都纷纷感叹孟谨行身后有葛云状这个大靠山,手里又握着那么多开发资金,保孟谨行弃钟敏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詹福生意识到,他必须向孟谨行靠拢,为自己在示范区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虽然下了决心,他也为这次汇报下足了功夫,但他完全没料到孟谨行不但肯定了他的材料,还如此爽快地把这件事交给他来负责,不由心头大热,有点动情地说:“主任,你是示范区的主心骨,有你,我们才能形成合力!” 孟谨行呵呵笑道:“老詹,不要搞个人崇拜啊,独木不成林!集体的力量永远大于个人的力量。”他想了想接着说,“旅游区的开发已经铺开,我们要保护原始生态环境,又要依托自然环境生财,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是需要我们在建设过程中就花大力气做好做强的。所以我考虑,旅游区这一块单独搞一个领导小组,我担任组长,由你担任常务副组长具体负责这块工作,楚远同志从旁协助你,有没有信心接下这个担子?” 詹福生意外之极。 这块工作在示范区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任何人都知道,从孟谨行到观山开始,就一直致力于桑榆旅游区的开发建设,示范区项目获批后,孟谨行更是引进了近亿的建设资金。 旅游区块作为一体两翼构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开发建设中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整个区域经济的神经,孟谨行把这样重要的一项工作交给他,把负责上亿资金的权利赋予他,詹福生要不是亲耳听到孟谨行说出来,他真的根本不会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他的头上! 任谁都觉得孟谨行应该会用他的亲信来干这项工作,就算不是让徐旸负责,也会让楚远这块耿直的木头去负责,孟谨行却偏偏要重用他詹福生! 无数的念头在詹福生脑海中闪动,但都仅仅在一瞬间就被这项工作所具有的权和利打败,他几乎是用不假思索的态度冲口而出:“主任,你能给我机会为示范区的开发建设出力,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孟谨行严肃地点头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把这项工作做好,别的不多说,我只提一点要求——要建立扎实的基层工作作风,树立良好的干部队伍形象!” 第215章难关捱过 徐旸等人对孟谨行的这个决定都很是吃惊。 楚远第一个提出反对,“头儿,徐旸、曹萍和老刘,你让我协助他们哪一个我都沒意见,这个人,我沒法和他一块儿工作!” “原因呢?”孟谨行不动声色地问。 楚远语塞,想了半天讲不出确切的理由,只好对着徐旸使眼色求助。 徐旸不想发表意见,也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在这事上发表意见。 孟谨行给他看了詹福生写的材料,以他这几年搞组工工作的经验來看,詹福生弄的这份东西是很有价值的,也非常符合示范区目前的实际需要,而他自己负责这方面的工作恰恰就沒有深入思考到这个程度,更沒有想过要拿出一整套的方案來,这多少让他内心产生了不可名状的尴尬与细微的失落。 虽然孟谨行要让詹福生负责的是旅游开发领导小组的工作,而并非直接插手人事工作,但因为那份材料的关系,他担心自己如果提出反对,就很可能引起孟谨行反感,显得自己气量狭小。 楚远等不來徐旸的声援,气恼地又把目光投向曹萍。 曹萍朝他撇了撇嘴,也沒有吱声。 倒是刘爱宝,难得地清清嗓子发表与孟谨行不一致的意见,“头儿,我也觉得这事还是慎重些。詹福生在麻岭隧道突水事故处理过程中的表现,你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把这么大的项目交到这样的人手上,你真的放心?” 孟谨行扫了他们四个一眼,问:“那你们告诉我,谁比他更适合?”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曹萍说:“我毛遂自荐,你看怎样?” 孟谨行淡淡一笑,“我对你另有安排。”他摸了摸头道,“矿产区的担子不会比旅游这块轻,而且,我们要走的是一条沒人走过的路,作为试点区域,省市县三级党委政府都在看着我们,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所以,我想让你重点把精力放到这一块上!” 这又是一个意外。 从示范区筹建办成立以來,被底下人称作“四驾马车”的徐、楚、曹、刘四人,分别掌握着示范区的人事和机关事务、城建和经济发展、财政与招商、党建和纪检。 通俗点说,这四个人,徐、刘二人掌握了人,楚、曹二人则掌握了财。 其中,楚远身上的担子一直是最重的。 由于楚远为人正直,工作又一丝不苟,尽管他所掌握的都是一般人眼里最有油水的权利,却沒有人敢于提出异议。 但孟谨行现在却一下要把经济发展这块工作切割成两块,分别交给詹福生和曹萍,等于是削弱了楚远手中的权利。 即使楚远这样耿直沒有心计的人,心里也难免委屈起來,“头儿,你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啊?如果我做的不好,你直接批评,沒必要一下把工作全分了吧?” 孟谨行立刻摇了一下手说:“你们四个都是我最信任的搭档,所以我才会当着你们四个的面,摊开來说这次的分工调整。青坪钨矿的事,是个沉重的教训,我痛定思痛,就是觉得咱们中间少了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刘爱宝不解地问。 “反对的声音。”孟谨行说,“由于我们彼此间的这种信任,你们和我都已经习惯了整齐划一,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我们能够齐心合力,坏的是我们容易盲目支持。” 他站起來,一边踱着步,一边说:“不错,詹福生这个同志身上的确存在不少缺点,但我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他写的材料你们也都看过了,思路清晰,见解独到,有些地方我都沒有考虑过,他考虑到了!如果他能为示范区的发展作贡献,我们就不能拿有色眼光來看死他。如果他身上有缺点,我们可以想办法一起帮他纠正,你们说呢?” 他并沒有等他们任何人回答,而是指了指楚远,“随着示范区工作的全面展开,城建也会成为重中之重,老楚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更应该把精力集中在这方面,把工作做好做亮。在这个基础上,你再同时协助曹萍和詹福生,是不是更好一些?” 曹萍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孟谨行的用意,于是笑着说:“老楚,不客气地说,你干经济工作的确死板了点,詹福生头脑活络,由他出点子,你在边上用组织原则把把关,我倒觉得的确不错。” 楚远白她一眼,“你当然觉得不错!那你试试,把你手的工作划出点來?” 哪想到,她马上说:“好啊!”她看着孟谨行道,“我正想说这个呢!关于财政审批权这块,我一直觉得还是由头儿把控更好,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刘爱宝笑道:“你这哪是想上交权力?纯粹就是不想当恶人!” “大姐,天地良心,我几时怕当恶人了?”曹萍叫起撞天屈,“我是担心自己哪天经不起诱惑犯错误,让你给盯上。” 孟谨行道:“关于这一块,我看现在这样挺好,你就不要跟我喊冤叫屈了,看着就遭人恨。” 徐旸他们一阵哄笑,曹萍挑挑眉不说话了。 几个人正笑得起劲,孟谨行的手机震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刘战的号码,立刻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接起电话:“您好,刘部长!” “小孟啊,钟敏秀同志的事基本定了,接下來可能会暂时让她去申城市委党校过度一下,等申城地矿局与土管局完成合并后,再正式安排她的具体工作。” 孟谨行大喜过望,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更为重要的是,刘战提前透露了一个信息,,基层地矿与土管部门的合并也要开始了。 “谢谢刘部长!”孟谨行说。 刘战沉吟一会儿说:“你转告她,一定要继续保持工作热情,利用在党校工作的时间,好好给自己再充充电,如果能借此机会,对你们长丰的绿色采矿做一个深入的课題研究,或许会更有利于组织上对她考察。” 孟谨行眼中精光一闪,面带笑容道:“我一定向她转告您的教导!” “那就这样吧。”刘战挂了电话。 曹萍立刻倾身靠近孟谨行问:“有眉目了?” “算不得板上钉钉,但应该最难的一关过去了。”孟谨行回道。 曹萍等人不约而同地舒出一口气。 …… 孙凌凯下來调研的前一天,钟敏秀前往申城,接受组织谈话,并于孙凌凯到长丰的当天孤身前往市委党校报到。 临走前,她到示范区,想见孟谨行一面,无奈孟谨行正陪孙凌凯等领导在几个主要矿区考察,二人终是错过了这次见面。 …… 就在孙凌凯结束调研回都江的那天,前些日子按组织要求主动提出提前退休的江波,突然被双开,据监察局传出來的消息,是审计局在对他进行离任审计时发现了大量问題,使本想低调处理江波问題的夏明翰,不得不放弃原來的打算,对已经办完退休手续的江波实行了纪律措施,并向市委具体汇报了该案的情况。 紧接着,主管文教的副县长郭平实调往他县任职,市教育局党委副书记安芷接替郭平实出任长丰县副县长。 安芷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就是提拔了她的老同学,原县教育局副局长迮坤出任局长。 从教育系统人事调整开始,长丰县各级人事拉开了调整的大幕,一些人渐渐开始按捺不住,由暗处的活动逐渐走向明处。 孟谨行周末回小白楼,意外地在家里见到了长丰城建局党委书记、局长王亚明,正在客厅与雷卫红聊得热络,在一旁的还有葛红云。 王亚明看到孟谨行本想站起來打招呼,雷卫红却一扬手说:“坐下,他是年轻人,哪需要你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王亚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听了雷卫红的话,沒有再起身,而是朝着孟谨行微微颔首。 孟谨行同样颔首还礼,又跟雷卫红、葛云状打了招呼,然后以自己还有文件要处理,上了楼。 “一个刚刚成立的小示范区能有多少工作?”雷卫红尖刻的声音从客厅一路追着他的脚步飘上來,“亚明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 孟谨行冷笑着进了房间。 如果不是看在雷卫红毕竟还是心疼女儿的,孟谨行根本不愿意和这样的岳母同处一个屋檐下。 但是因为这种愿意,每周回小白楼的两天,对他來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他曾经几次话都到了嘴边,但看到雷云谣幸福开心的样子,就把想搬出去住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至少他们两个中有一个是快乐的,搬出去可能连雷云谣也不会再有快乐。 原以为王亚明坐会儿就走,令孟谨行沒有想到的是,他不但坐了很久,还被留下吃晚饭。 葛云状去都江汇报工作,雷卫红便掌控了整个晚餐的气氛,以她一贯颐指气使的态度指挥批评着孟谨行,直到雷云谣最后看不过了,“啪”一声放下碗筷,一言不发上了楼,雷卫红才收了声,用筷子朝孟谨行指了指,让他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严明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眼中充满探究。 第216章都怀孕了 孟谨行走进房间,听到卫生间“哗哗”的水声,便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问:“云谣,你沒事吧?” 水声瞬间消失,传來雷云谣略显轻快的声音:“我沒事。”她湿漉漉的脸从门缝里伸出來,“我不这样,估计我俩还得听我妈唠叨半天。” 她说着就退了回去,水声很快再度响起,中间夹杂着歌声。 孟谨行点了支烟,拿着本书坐窗口沙发上看书,十來分钟却一个字也沒有看进去,脑子里不时在想王亚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雷云谣洗完澡出來,看他手里的烟挂了长长的烟灰,过來直接拿走烟在烟缸里摁灭,看着他说:“戒烟吧。” 孟谨行抬头道:“这不是戒不了嘛!” 雷云谣咬咬唇说:“现在,你戒不了也得戒。” 孟谨行一怔,看她眉眼角尽是藏不住的笑意,忽然明白过來,一下站起來抓住她的肩膀问:“怀孕了?” 雷云谣脸一红,朝他羞涩地点点头。 “哈,我要当爸爸了!”孟谨行激动地往左走了三步,转回头來再度问:“是真的?” “嗯,真的!”雷云谣温柔地抿嘴笑着。 孟谨行有瞬间的呆愣,为她脸上很少出现的,这种带着温柔的笑容。 很多时候,她在他眼里,是任性与娇俏的,温柔总是离她很远。 可这一刻的她,如此温柔地笑着,他觉得,这笑容更多是因为孩子。 他兴奋地搓着手又回过來往右走了六七步,嘴里不断地重复,“我要当爸爸了!” 雷云谣“噗哧”笑了出來,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孩子。 孟谨行也同时朝她咧嘴笑,笑着笑着就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來,把她吓了一跳,连连喊他将自己放下來,“……你别惊着孩子啊,这才一个多月,娇贵着呢!” 他闻言赶紧将她轻轻放到床上,俯下头把耳朵贴在她的腹部,“你说,多久才能听到他的心跳?” 雷云谣伸手抚着他的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孟谨行一下抬起头,“不行,咱们得去买些书回來,好好研究一下!” “哎呀,你算了吧,就你每天忙得我连声音都听不见的,你还有时间研究这个?”雷云谣手指轻轻在他额头上点了两下,“要我说啊,妈不是医生吗?我打电话向她请教是最不错的了,她有医学知识,又生养了你们姐弟,从理论到实践,全具备了啊!” “呵,你想得还挺周到啊!”孟谨行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在床上躺下來,“但不管怎么说,当爹妈这件事,咱还是得学,把孩子生下來简单,但养成材就难了。” “嗯,嗯,孟主任远见卓识!”雷云谣调侃道。 他并不介意,拉过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仰头看坐在那里的她,“谢谢你,云谣!” “怎么突然谢上了?”雷云谣看他一脸认真,心里突然有点酸涩。 “我妈说过,十月怀胎很辛苦。”孟谨行道,“我沒法帮你分担这份辛苦,那是不是该感谢你,忍受这份辛苦,把我们的孩子带來这个世界?” 雷云谣的嘴角轻轻地拉起一个弯弯的弧度,也在他身边躺下來,靠在他怀里,与他你一言我一语,一起憧憬着未來。 聊着聊着,话題不知怎么什么时候开始离开了孩子,转到了各自近來的工作,进而又转到了今天的客人王亚明身上。 “……你是不知道,”雷云谣的表情很不屑,“他來过次数不少了!每次都是趁我爸不在申城他才來家里,表面上说是來拜访我爸,实际就是來见我妈或我哥的。” “他是看中副县长的位置了吧?”孟谨行说。 “我想也是。”雷云谣道。 孟谨行笑了笑说:“那他找妈和哥,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雷云谣撇撇嘴道:“我也这么想。不过,谁知道呢,我妈在市里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 次日虽是周六,雷云谣有采访任务,并沒有在家休息,一大早就出门下县去了。 孟谨行不想待在家里看雷卫红母子的脸色,也随后离开小白楼,去了山氏药房。 药房的员工对孟谨行都已很熟悉,见到他就说刘总在楼上,他可以上楼去找她。 但孟谨行并沒有在办公室看到刘爱娇,想了想便去她住的房间,沒到门口就听到了刘爱宝的声音:“……你一个大姑娘,未婚先孕就够遭人骂的了,居然还准备做单亲妈妈,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啊,幺妹儿?” 孟谨行一下收住脚步站在窗边,心里充满疑惑,刘爱娇什么时候恋爱的,怎么沒听她说起过? 他透过走廊的木栏杆,望一眼楼下院子里忙着翻晒草药的员工,心想着,也从來沒听药房的人说刘爱娇谈恋爱,她至于把对方藏这么好?如果这男人那么见不得人,她又为什么要为对方生孩子? 这时,刘爱宝的声音又响起:“你就这样,问你十句,你有九句半不回答我!这到底是什么男人,有本事把种留你身上,就沒本事认?幺妹儿,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人家有家庭啊!” “姐,你怎么说都好,反正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刘爱娇的声音不高,但是很坚定。 “你真是疯了!”刘爱宝提高了嗓门,“那孩子长大了想知道呢?” 刘爱娇很久沒说话,刘爱宝又逼问一遍同样的问題,她才低声道:“我可以说他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回來什么的……” 刘爱宝一下打断她:“你怎么不干脆说他死了呢?”她充满怀疑地问,“你喜欢让你怀上孩子的男人?” “姐,不要问啦,这事我已经决定了。”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说你好不容易在申城重新开始生活,这以后拖着个孩子,你还怎么嫁人啊?” “我沒想嫁人。”刘爱娇说,“从被梁畅弄脏身子后,我就沒想过再跟哪个男人上床,更不要说结婚了。现在,老天爷可怜我,让我有了这个孩子,我应该满足了,以后,我会为这个孩子活着。” 孟谨行在外面听得皱眉,一个下决心不与男人上床的女孩,却怀了男人的孩子,这逻辑简直让人沒办法想。 他终于伸手抵在唇上轻咳了两声,走过窗口站在门口笑着说:“我有沒有打扰你们姐妹说悄悄话啊?” “头儿,你怎么來了?”刘爱宝站起來脱口问完,自己先笑起來,“瞧我,你应该是想跟爱娇谈公益基金的事吧?” “我正好今天闲着,就到处逛逛。而且,我结婚那段时间,爱娇帮我们忙里忙外的,一直沒机会谢她,想过來请她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 孟谨行说话时瞧了眼刘爱娇,总觉得她的神色间藏着紧张与尴尬,似乎人也下意识地往刘爱宝身后躲了一下。 他猜测她是在担心,他刚刚有沒有听到她们姐妹的谈话,因而佯装好奇地看看这俩姐妹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能让我听听吗?” “沒什么,一些不相干的事。”刘爱娇马上抢着说。 刘爱宝暗自叹息着朝孟谨行笑笑,“女孩子的事,你不会要听的。我要帮家里买点东西,这就走了。头儿,你多坐会儿。” “这么急?”孟谨行说,“不如,你买完东西,一块儿吃午饭吧。” “不了,我还要赶回去,吃饭耽误时间。”刘爱宝说着就走了。 刘爱娇站在孟谨行面前,沒有平时的自然大方,不时伸手撩一下头发,或是两手交握着拧來拧去。 孟谨行不由笑起來,“怎么啦,突然好像跟我生分了?” “沒……”刘爱娇脸上突然飞起红云,把腿边的凳子往外拉了拉,“坐啊,主任。” “对了,一直想说这个,”孟谨行过去坐下來,“咱俩也算是朋友吧?你早就不和我一起工作了,就不要再这么主任主任地叫了。” 刘爱娇依旧站在那里,两只手像是沒处放,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眼神总是躲着孟谨行的目光,“不叫主任,那我叫你什么啊?” “谨行啊。”孟谨行答道。 刘爱娇有些愣怔,眼神终于不再飘乎,目光落在孟谨行脸上,轻声说:“这不好吧。” “呵呵,”孟谨行的嘴角蕴满笑意,“名字而已,有什么不好的?这不跟我叫你爱娇一样自然吗?” 他看她扭捏,倒也不逼她,反正怎么称呼还是看她自己习惯,于是换了话題,“怎么那么突然去旅游,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第二天就走了?” 刘爱娇的眼神一下又恍惚了,手指更是直接放到了嘴边,嗫嚅着说不出话來。 孟谨行突然有点讪讪的,看她那样子,应该和她肚子里那孩子的父亲有关,便不再追问,而是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做爸爸了!” 刘爱娇刚刚还粉颊带羞的脸,一下子苍白如纸,她带了点哆嗦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孟谨行想到雷云谣和未谋面的孩子,脸上不由得浮起喜色,丝毫沒有注意到刘爱娇态度的变化,而是哈哈笑道:“这还用问?” 刘爱娇脸如死灰,颤抖的声音中流露着复杂的情绪,“原來你是知道的!” 第217章棋之辩证 孟谨行听刘爱娇说话声音异样,这才注意到她脸色也不好,心中一阵暗悔,明明想装作没听到她们姐妹说话,却因为一时高兴,完全忘了说孩子的事会让刘爱娇觉得他是故意想套她的话。 他抓着头皮道:“云谣要是不告诉我她怀孕,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一丝失望蒙上刘爱娇的眼眸,但她的语气却轻松了许多,“真的啊?恭喜你们!” 孟谨行听她说得轻松,胸口也松了松,立刻岔开话题聊药房的经营,以及无极公益基金的运转情况。 留在药房吃了午饭,孟谨行才离开,这之间,二人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不再提及任何孩子的话题。 但出了药房,孟谨行就打了雷云谣的手机,告诉她刘爱娇怀孕的事,希望雷云谣好好劝劝刘爱娇,“……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未婚妈妈是这么好当的吗?” 雷云谣在电话里一言不发,直到此时才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这种事很难劝的。我在这儿的采访没结束,今天不回申城了。” 孟谨行想让她小心点注意安全,才说了一个“那”字,耳中已是一片忙音,他只好合上手机,去了仁和路父母的家,一直在那里待到傍晚才回小白楼。 葛云状已经回来,翁婿俩饭后在书房摆开棋局,以棋论道。 孟谨行也是从婚后才知道葛云状好围棋,而他本人从小受孟清平影响,喜欢下象棋多过围棋。 在他看来,象棋32子的布阵变化,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有官衔有级别的阶级社会,用忍耐和时间换取拼杀的机会,最终的结果永远是少数人的胜者为王。 但是,葛云状对象棋的热衷度并不高。 用葛云状的话来说,围棋没有高低级别之分,讲究灵活与空间,更能体现进退身段,其自我控制所体现出来的智慧远高于象棋的对外操控。 孟谨行与葛云状对弈数次后,对葛云状的这番话才算有了真实的体会,并且意识到华夏思想文化的精髓,其实渗透在各个角落,如同太极讲“无形胜有形”,围棋何尝不是? 中外自古流传下来的智力博弈游戏,可以说都体现了某种社会特性。 用不算最恰当的比喻来说,围棋就像原始社会,361个子没有等级与身份,平等地展开角逐;象棋这种将者游戏体现的是一个等级分明的阶级社会,子与子之间天生不平等,每子的起落都必须在其身份规则中发生;另一种盛行西方的桥牌,它则很有意思地体现了资本主义奉行的联合、对抗精神,在这种内在的联合与对抗中,契约精神被高度强调。 虽然有了一定的领悟,但孟谨行每次与葛云状对弈,仍不时陷在思维的框框内,棋至中盘便生败像,今天依然如此。 “谨行啊,你的确更擅长下象棋。”葛云状落下最后一子感叹道,“象棋是局部的战争艺术,围棋是封疆治国,二者同样其妙无穷,但相比于象棋的杀伐,围棋更注重一个‘和’字,你还要好好学啊!” 孟谨行赫然。 葛云状递了一支烟给他,继续道:“手谈,一定要运筹帷幄无中生有,不能受客观限制,得有洞察人心的火候。如果你能把围棋下得跟象棋一样明白于胸,那才真正达到了智者上境。” 他就着孟谨行点的火,点着香烟,问:“如果,让你来比喻手谈的整个过程,你会想到什么?” 孟谨行想了想说:“封疆,固土,冲突,解决?” 葛云状笑笑,“思路是正确的,但不完全。冲突发生以后,如何解决?战是辅,谈判才是主!棋盘之上,并非只有厮杀,中盘最讲究的就是固土与谈判。谈判成了还要治理,治理就是一个该扔就扔该弃就弃的过程。而整个手谈过程,就是一个封疆、固土、冲突、谈判和治理的周而复始。如果把棋艺理解为手谈的基础,它就是封疆之初的要件,具备这些要件,才能形成最初的拓土;而在这个过程中,在看似灵魂没有拘束的棋局中,依然有着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自古以来各类棋谱所总结的经验教训就很好地道明了行棋的规律,这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棋理,正所谓‘行乎当行,止乎当止’,便缘于此;同样,没有‘理’难谈‘艺’,没有‘道’也难谈‘理’,棋道之深奥,可以上升到哲学的辩证层面。” 孟谨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可不可以把技术方法、具体方法和一般方法,分别理解为围棋的棋艺、棋理和棋道三个层次?” 葛云状微笑点头,“你不妨再展开一下。” 孟谨行得到鼓励,便说:“我说下对棋道的粗浅认识吧。古人对围棋有‘天地之理,无不备焉’的说法,也把围棋说成‘帝王之治’、‘五霸之权’,又或‘战国之事’等等,但其所体现的‘备’,并不在于围棋本身,而在于棋局所体现的辩证法,辩证法才是围棋与社会天地万象之间的桥梁。对立统一本就是宇宙间一切事物的普遍规律,黑白二子于棋局之上矛盾斗争的运筹变化,体现的正是矛盾双方互相依存、互相制约,又互相斗争、互相转化的过程。就如您刚刚说的中盘谈判与治理的重要性,其实讲的就是矛盾转换的过程。” 葛云状听罢哈哈大笑,“果然一点就透!棋也罢,人生也好,万事万物都是基于这样的辩证规律在发展,只有不违背客观规律,才能进一步坐而论道呐!” 翁婿说得兴起,孟谨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朝葛云状歉意地笑笑,接起电话走到窗口去听,只数秒便大惊失色,对着手机那头大声说:“我马上就来!” “怎么了?”葛云状皱眉,内心暗暗觉得年轻人毕竟还是不沉稳,谈棋说理容易,真放到生活中,方寸把握还是需要假以时日。 “云谣流产了!”孟谨行没容葛云状在心里发完感慨,便一下让其也猛然变色。 “怎么回事,她现在在哪里?”葛云状焦急地问。 “在至县。”孟谨行一边说,人已往外走,“我得马上赶过去!” “我让小梁送你。”葛云状已经拨了司机梁言的电话,同时跟在孟谨行后面与他一起疾步而出。 雷卫红出去应酬了,葛云状叫上保姆小毛,让她陪孟谨行一起去至县。 梁言住得近,五分钟就到了,载上孟谨行与小毛,一路疾驰至县。 孟谨行心急如焚,不时与雷云谣的同事程南生通着电话,随时了解医院救治的情况。 申城到至县,最快也要两个小时,适逢雨天,加上路况恶劣,市委一号车走走停停,直到凌晨一点多才赶到至县人民医院,雷云谣已经做完手术进了病房。 程南生在病房外,看到孟谨行便上前与他握手,然后大致讲了一下事发经过。 原来雷云谣上午接了一个电话后,忽然就神情恍惚,不但采访中屡屡词不达意,搞得大家都很尴尬,采访出来更是心事重重,晚间回宾馆,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以至于酿成流产之痛。 孟谨行谢过石南生,梁言与石南生一起去宾馆休息,孟谨行在小毛之后进了病房。 雷云谣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躺在床上。 孟谨行走到床边,心痛地看着她,想着她昨晚还在自己怀里憧憬孩子降临后的一切,今天却遭遇如此伤痛,不由得心如刀绞,抬手轻抚她睡梦中紧蹙的黛眉。 小毛轻声说:“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太难过,免得云谣见了更伤心。” 孟谨行点了下头。 “我到外面坐,有事叫我。”小毛走了出去,把空间让给小夫妻俩。 孟谨行坐在床沿,握着雷云谣冰凉的手,感觉从昨晚到此刻,就像坐了一次过山车,经历着喜悦与悲痛的急剧转换。 连他都觉得心头钝痛,雷云谣出事之后的伤痛,他更能想像。 他躺下身,轻轻把眼角渗着泪的雷云谣搂进怀里,手掌一下下抚弄着她的头发,此时的他多么希望她没有怀上过孩子,那便不会受这样的身心之痛。 直到第二天清早医生来查房,雷云谣都没有醒来,只有她眼角不停渗出来的眼泪表明,她的心是醒着的。 孟谨行给刘爱宝打电话,告诉她雷云谣意外流产,他需要请假几天陪雷云谣。 打完电话转过身来,他却发现雷云谣正看着自己,连忙走到床边问:“你醒了?” 雷云谣一下别过脸,闭上了眼睛,虚弱地说:“你回长丰吧,这里有毛阿姨。” 孟谨行在床沿坐下,双手捧住她的头扳正,让她面对自己,柔声说:“云谣,我们还年轻,还会再有的,别太难过!” 雷云谣闭着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所有的抽噎都被她强行压回胸腔。 孟谨行俯下身一把抱住她,“云谣,别这样!我和你一样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早一天来到世界上,希望由我们一起看着他成长。可是,人生总是充满变数,发生了,我们就要面对,难过并不能帮我们挽留什么。” 雷云谣没有说话,只用泪水诉说着心里的痛苦。 ps:各位抱歉,今天出了点状况,8点这更推迟到12点。另外,今天12点两更,另一更是答谢光棍节各位朋友盖章一直欠而未更的,呵呵,算是还债。 第218章饭约暗则[补盖章加更 孟谨行最终只在至县待了一天,原因在于市委一号车在至县出现,把至县四套班子的人都引到了医院,他担心由此给葛云状造成不良影响,在医生确认雷云谣状况稳定的情况下,他与梁言一起离开了至县。 胡四海到申城接了孟谨行一起返回长丰,半道他曾接到刘爱娇的电话,没作太多的感叹,只请她有时间帮忙去至县安慰雷云谣。 葛云状的一番棋论,给了孟谨行许多启发。 回到长丰当天,他就拜会了新到任的组织部长鲁运,将启用詹福生为示范区常务副主任的想法,与鲁运作了交流。 鲁运是张闻达在莱阳任县长时的组织部副部长,是张闻达在莱阳一手提拔的干部,把鲁运放到长丰,是经过张闻达与夏明翰再三商量的。 夏明翰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长丰没有根基。 但他最大的幸运在于他在长丰布局了孟谨行。 因为孟谨行,他自然与亲葛派站在了一起,为长丰的人事布局提供了便捷条件。 鲁运虽然与张闻达渊源深厚,但对孟谨行了解不多,只知道前任钟敏秀的离任与孟谨行有关,因而以他基层干部出身的经验来看,他以为孟谨行是属于那种仕途顺畅的干部子弟,闯了祸有人替他擦屁股背黑锅,平时说话做事也一定是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一级干部放在眼里。 但当孟谨行坐在他面前,态度诚恳地跟他交流示范区目前的一些人事安排时,他发现自己的观念需要修正,至少在表面上,他如此认为。 向鲁运汇报交流后,孟谨行又就同一问题向夏明翰作了汇报,但相比还不了解长丰干部情况的鲁运,夏明翰对于孟谨行要用詹福生,还是吃惊不小。 “你确定要这么做?”夏明翰问。 “我仔细考虑过,也详细了解过老詹过去的工作表现,他的确在工作上很有想法。他过去提出的许多设想,我今天看来仍有一定的操作性,可惜的是过去一直没被采纳。像这样的干部,我觉得还是要给他机会展现才能,这对示范区的发展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不能在关键时刻放正公心的干部,一旦坐到关键位置上,他不考虑为民谋福利,而是一心以权谋私怎么办?” 孟谨行笑了,“夏叔,你不会也因噎废食吧?我们一直在讲两手抓两手硬,我认为党建工作的最大意义就在于随时规范调整干部作风,如果干部在工作中不能很好地规范约束自身行为,就证明我们的思想教育工作还有待进一步加强。” “我认为,你还是谨慎些好。”夏明翰看孟谨行一眼,“我了解你的工作作风,基本是放权型的,这就要求其他干部自身素质过硬,否则,难保不会后院起火。” “那就当作对我的领导能力的检验吧,看看我能不能让他发挥最好的作用!”孟谨行说。 夏明翰一番沉思,最后说:“先由组织考察后再讨论决定吧。当然,县委会考虑你的建议,但具体怎么安排,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组织上的最后决定。” 孟谨行知道对夏明翰来说,这样说已经是一种让步,当下不再多作坚持。 就在他找夏明翰谈詹福生的任职不久,县人大补选了两位副县长,一位是王亚明,另一位是凌风,在任命通过后很快举行的县政府办公会上,前者被指定分管城建、地矿、土管,后者被指定分管农林牧以及旅游。 至此,长丰县四套班子成员都调整完成,至于下面各级机关干部的零星调整,不再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 新领导们各就各位,下面各级部门自然少不得主动上门汇报思想和工作,以最积极的姿态向领导们表达亲近之意。 已把旅游局内部关系都捋顺的何其丰,这天打电话给孟谨行,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孟谨行到县里以后才逐渐悟出一个机关干部间请客的道道。 如果自己被当作主客的,东道主一般会提前几天就提出邀请,以显示对主客的尊重。 如果当天的饭局,当天叫你的,心里就得有数,这是要去做陪客,主客肯定是比自己位尊之人。 要是到了开饭时间才接到邀请,呵呵,不好意思,那肯定是去凑数的,这种情况,在官场同僚之间除非极为熟悉的平级,一般都不会这么做,沉稳的上级一般也不会做临时叫下属凑数的事情,只有那些嚣张不重礼节的上司,才常常会临时起意让人来凑数。 接到何其丰这个邀请,孟谨行随手翻了一下日历,看今晚还没有安排,便说:“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行。” 这话,对于官场之外的人来说,很可能觉得他摆架子,但何其丰却是一听就能懂,那是以防县里领导另有安排需要孟谨行作陪所留下的余地。 何其丰随即说:“凌县今天在旅游局指导工作,所以晚上我们做了点安排,曹萍今天也参加了会议,晚上你如果有其他安排,她来出席也可以。当然,我们县现在旅游一块的重头在示范区,你自己能来就更好。” 他这么说,也等于是告诉孟谨行,今天的主客是谁,只要不是比凌风更高级别的领导需要孟谨行作陪,孟谨行应该优先选择赴这个饭局,当然,如果孟谨行来不了,示范区这边他已替他们安排了陪客,也不会失礼。 “老何,谢谢啊,考虑这么周到!”孟谨行道谢挂了电话,一抬头,门口竟然站着金梦和钟敏秀。 看到他抬头,金梦立即亲热地挽着钟敏秀的胳膊走进来,“头儿,钟大姐来咱们这儿搞课题研究,我正碰上她,就陪她上来了!” 孟谨行离开座位迎了上去,在钟敏秀面前站定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人都到了,打不打电话都一样。”钟敏秀笑着从金梦这儿抽出胳膊,与孟谨行握手。 孟谨行明显觉得她的手虽然还是温暖,却比过去骨感,再看她整个人,也清减了许多,心中不免抽了一下,握她手的力量也就重了几分。 钟敏秀冲他得体地笑笑收回手,“我在做绿色采矿的专项研究,希望从理论上为这一课题找到支点。” “真的把目光投到这上面了?”孟谨行高兴地问。 钟敏秀刚要点头,就听帮她泡茶的金梦插嘴道:“大姐对我们头儿一直都这么支持!头儿提出的这项理念就需要专家学者从各个角度予以支持,有了大姐这项课题研究,我们工作起来也更有干劲了!” 孟谨行皱眉,咳了一下问金梦:“你有工作要汇报吗?” 金梦立刻说:“没,我就是陪大姐上来,帮你们泡好茶我就忙自己的事去。” 她说完赶紧将茶杯递到钟敏秀手里,然后又替孟谨行也倒满茶,然后笑眯眯地出去了。 钟敏秀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这是你后来从招商那边挖过来的吧?” “徐旸把她调过来的。”孟谨行喝了一口茶说。 “热情似火啊!”钟敏秀颇有深意地说。 孟谨行愣一下,旋即恍然,说:“其实,无论男女,总有这么一类人出现在我们的工作环境中,只要不出格,也不算什么坏事。” 钟敏秀蛾眉轻挑,“你心里有杆秤就好。马屁这东西,人人喜欢,但对于领导来说,千万不能把马屁当现实。” “呵呵,大姐对我就这么不放心啊?”孟谨行笑问。 钟敏秀轻笑,“也是,你现在眼光比我放得远,我这是班门弄斧。” “你这么说,就是打我脸了哈!”孟谨行说,“这次来待多久?要不要我亲自陪你下去调研?” 钟敏秀摇头,“如果不是刚刚遇到小金,我没打算上来找你。曹萍已经替我作了安排,我大概待一周就回去,以后根据进度有可能还会来几次。” 她顿了一下,低着头说:“既然上来了,我想,该跟你说声谢谢!” 孟谨行震了一下,随口就道:“我俩不在谢字上!” 她侧脸看他,笑着点了下头,“我没看错你,有生之年,我都会为此欣慰!” 孟谨行却深觉歉疚,“姐,不要这样说!如果一定要论,是我亏欠了你。” “你别听曹萍气头上说的话。”钟敏秀道,“在我心里,会把你当一辈子的兄弟。” 孟谨行看着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相信,没有人比钟敏秀更懂他,即使雷云谣也到不了钟敏秀对他了解的程度,他既为此感到高兴,也为此更感内疚,似乎他和钟敏秀之间这本账是永远算不清了。 …… 傍晚五点五十,孟谨行如约到了香韵。 除了他,当晚作陪的还有付成名、吴南等人。 何其丰坐镇旅游局后,由于人事财权一把抓,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自然就焕然一新,比起过去在桑榆时的事事局促,如今的他多了几分大气。 加之凌风为人低调,态度亲和,所以当晚的饭局气氛极为融洽。 但是,饭局结束出来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ps:此更专为答谢光棍节为本书盖章的各位书友! 第219章罗家二老 孟谨行等人宴散时送凌风出来,在停车场握手道别送走凌风,人还没有转身,就听到身后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同时一股轮胎的焦味直冲鼻腔。 众人立刻转身朝发声方向望去,只见一辆a6上下来一名年轻司机,冲着地上一位老太太大声责骂,边上一位老人蹲在那里焦急地想要把老太太扶起来。 孟谨行借着停车场上的灯光看清了两位老人的脸,立即朝他们奔了过去。 “罗阿婆,罗大爷!”他上前蹲了下来,查看老太太的伤势。 受伤的老太太正是当初住在大凤山的罗阿婆。 看到孟谨行,正在搀扶老伴的罗大爷眼中立刻有了光彩,“小孟同志,快帮我看看,老太婆不会有事吧?” 孟谨行看罗阿婆的腿正在流血,立刻朝刚到身边的曹萍说:“让海哥把车开过来,送罗阿婆去医院。” “慢着!”一旁那位a6司机突然说,“要把人带走可以,先把钱赔了。” 孟谨行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个嘴里叼着牙签的司机,将罗阿婆扶起来让罗大爷扶住她后,他面对司机问:“赔什么钱?” 司机一指车身上一道细长的划痕说:“看到没有?俩老家伙这么大年纪了,还骑个小三轮到处乱跑,擦坏我车子是小事,要是正好惊了车上的领导,你们承担得起责任吗?” 旁边一名保安立刻插嘴道:“你这娃子瞎霍霍!人家老汉儿停在原地等前面车子让路呢,你自己硬要插上去,不但撞了人,还要倒打一耙!” 孟谨行听了皱眉冷笑:“看来,还是报警比较稳妥,你说呢?” 司机眉毛往上一吊,高声说:“报警?好啊,你报啊,看看长丰哪个警察会帮你!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的车子!” 何其丰此时刚看过车牌,听到这话把头伸到孟谨行耳边,低声说:“是王县的车子。” 王亚明? 孟谨行愣了一下。 何其丰与孟谨行的互动没有逃过司机的眼睛,他立刻得意地握着牙签,在牙缝间来回剔着,用漏风的声音说:“知道是谁的车,还不速度赔钱让道?” 他说着还伸腿朝停在一旁,罗家老两口的小三轮踢了一脚。 孟谨行最看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家伙,别说只是个司机,就是王亚明本人站在这里,如果做出同样的举动来,他也没法不替罗家老两口出气。 他直接拿出手机,拨打110,说香韵这边发生车祸,请交警来处理。 那司机见他真报了警,恼羞成怒,立刻也拿出手机连拨数通电话,大致意思都是王县的车在香韵被俩老不死的撞了,又遇上个不开眼的恶人先告状报了警,让人帮忙把这事摆平了。 胡四海把车开过来后,就与曹萍要送罗阿婆去医院,那司机一把拖住罗阿婆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走。 孟谨行恼火之极,抬手一掌劈过去,直接斩在司机的肩胛处,痛得他一下萎了身,恰在此时,交警的一辆警车和两辆值勤摩托赶到,上来就要揪孟谨行,胡四海立刻上前挡住孟谨行,同时说:“老叶,这是我们主任,你可别乱抓人!” 被叫作老叶的矮胖交警是县交警大队事故中队的副中队长,与胡四海他们这些机关司机一向处得熟络,因而看清眼前站的是胡四海,再一瞧孟谨行的体貌特征与平素胡四海嘴里描述的孟头儿的确一个样,心里就开始叫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怎么就让他赶上这种事了? 论级别,现在的王亚明不用说,比孟谨行官大一级。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尽管这一刻王亚明不在现场,但副县长的司机、专车就是身份象征,老叶哪敢认真处理王亚明的司机。 但他也清楚,孟谨行级别虽然不及王亚明,但人家的后台是一个比一个硬,得罪了孟谨行,远的不说,就是蔡匡正恐怕先饶不过他。 他正是肠子都悔青了,居然接到电话就来拍王亚明马屁。 如今看来,马屁不但拍不成,只怕还会引火烧身。 他盘算来盘算去,正犹豫着该怎么调和,王亚明在县建设局一群大小干部的簇拥下,朝这边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老叶立刻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只要王亚明自己到了场,怎么处理就由王亚明说了算,无论对错他只要照领导指示行事。 曹萍已把罗阿婆扶到车上,冲孟谨行打了个招呼,就把胡四海叫上车,先去医院。 老叶不好意思拦,王亚明的司机看到领导反正来了,也没有再拦的意思,直接捂着脖子走到王亚明身边一阵耳语。 王亚明已经看到了孟谨行,故意停住脚步不再前行。 孟谨行与何其丰等人迎了上去,大方伸手道:“王县。” 王亚明伸手与他蜻蜓点水一般握了一下,然后问:“老人家没事吧?” 孟谨行道:“腿上流了不少的血,刚送去医院,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王亚明转头对自己的司机说:“小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开的是政府公车,一旦有大小事故,无论你占不占理,首先要放低姿态,先把人送医院!” 王亚明这位司机全名高占先,平素就是个事事喜欢占先的主,尤其是跟着王亚明当司机后,愈发地自以为是。 这会儿听王亚明明里批评,暗中偏帮的话语,心里更加得意,说:“我就是气不过有些人不了解情况就跳出来自以为是伸张正义。那俩个老的,搞不好就是那些故意碰瓷讹钱的。” 孟谨行冷笑着指指老叶说:“我们处理事故归处理事故,不要耽误王县的时间宝贵,你先想办法把王县送回去吧,我和这位小高同志,还有那位保安同志,一起去交警队做调查,你看怎么样?” 王亚明马上说:“是啊,你们交警一定要秉公执法,可不能因为谁有特权而偏听偏信。” 老叶这下又是一肚子苦水,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何其丰与吴南同时开始打圆场,都称也不是什么大事故,真处理起来也就是各五十大板的事,何况那两个老的已经送医院,是不是碰瓷,一查就清楚了。 孟谨行笑笑说:“王县刚刚批评小高同志的话你们没听见吗?无论错与不错,咱们公职人员都应该救人为先!何况,目击证人都在,证明小高同志是全责,怎么可能是各五十大板?”他说着就把那位保安招手叫过来,让他向王亚明陈述事情经过。 众人尽皆愣怔,没料到他会在这种小事上如此坚持。 王亚明表情变得极为严肃,朝高占先呵斥道:“交通条例没有学过?撞了人还理直气壮,这是谁赋予你的权利?从明天起,你不用给我开车了!不,就从现在起!” 高占先吃惊地看着突然变脸并拂袖而去的王亚明,转脸狠狠地看着孟谨行,咬牙切齿道:“姓孟的,我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犯得着为俩老家伙砸我饭碗?” 老叶拉了他一把,低声道:“算啦,王县都下不来台走了,你就别跟他闹了,跟我去队里吧。” “拉倒吧!”高占先一把挣脱老叶的手,“不就是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小白脸吗?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信不信我能整死你!” 这话一说,正为王亚明翻脸离去而替孟谨行捏把汗的何其丰、吴南等人立刻忍俊不禁,一个当场被副县长开了的司机,没了可以到处扯的虎旗,还能整死谁? 孟谨行则朝高占先笑笑说:“我等着。” 众人还是一起去事故中队做了笔录,孟谨行随后又去了医院。 罗阿婆的腿部拍了片,除外伤外,小腿骨轻微骨折,他到的时候,刚由曹萍陪着打完石膏送回病房。 孟谨行把小三轮的锁匙,以及小三轮上的一个黑色人造革包交给罗大爷。 老俩口一再向孟谨行道谢后,罗大爷竟然从黑包中取出一台手机,戴上老花镜,举着手机开始颤颤巍巍地拨电话。 孟谨行与曹萍、胡四海都是面面相觑,再一想俩老是在香韵的停车场被撞的,他们该不会是今晚也在香韵吃饭吧? 孟谨行于是问罗阿婆:“阿婆,离开大凤山后,日子过得可好啊?” 罗阿婆笑道:“好!我老跟大儿子提你,这次回长丰啊,就是想来见见你的,哪知道才到就碰上了。” 孟谨行道:“二老今天是在香韵吃饭?” “我们住那儿。”罗阿婆用满是沟壑的手擦擦嘴角,“我们呐,以前住山上自由惯了,晚上向保安师傅借了小三轮,想着由老头儿骑车带着我在长丰的大街上转转。” 罗阿婆回答得虽然啰嗦,但孟谨行等人却听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来两老是想家了,回长丰来看看。他们既然能入住香韵,那么他们大儿子一家的家境应该不错,只不过老人节俭惯了,还是怀念过去的生活。 与罗阿婆闲聊着,罗大爷把手机伸到孟谨行面前,和蔼地笑道:“小孟主任,来,我大儿子要亲口对你说谢谢!” 孟谨行刚拿过电话,门口就奔进一年轻人,站门口气喘吁吁拍着胸口说:“您二老可吓死我了!” 第220章大佬来了 孟谨行拿着手机,未及弄明白年轻人的身份,就听听筒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小孟同志,你好!我是省委罗民。” 省委罗民? 孟谨行在大脑中一搜罗就吓了一跳,西南省委除了省委书记,没有第二个罗民。 饶是他遇事向来冷静,这个时候也不免舌头打卷,“罗,罗书记!” “呵呵,我是不是吓着你啦?”罗民亲切地问。 “没有没有。”孟谨行连忙说,头上却已经冒出汗来,看眼前衣着陈旧的罗大爷和罗阿婆,谁会把他们与省委书记的父母联系起来? “小孟同志,我得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与父母见面,这会成为我永远的遗憾!”罗民真挚地向孟谨行表达谢意,“我这次是私人名义陪父母回乡看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与我们一同去趟大凤山?” 孟谨行这下更是吃惊不小,“您在长丰?” “不错,我就住在香韵。”罗民在电话那头无奈地说,“我父母年事虽高,但心性也像小孩,招呼都没跟我打,就偷溜出去自个儿去玩。要不是又遇上你,他俩今天又麻烦了!” 孟谨行忙道:“这是我跟二老有缘。” “那我的提议,你考虑一下?”罗民说。 “我安排一下工作,然后陪您和二老回大凤山。哦,不行!”他看了罗阿婆一眼,“阿婆的腿现在恐怕不能成行……” “我一定得回去看看,就是爬也得爬上去!”罗阿婆听到孟谨行的话,很是坚决地说。 孟谨行尴尬地抓抓头,“那我想办法吧,也许可以用滑竿把阿婆抬上去。” “呵呵,那就麻烦你安排了。具体的事情,你可以和我的秘书小赵商量,他现在应该去医院了。” 孟谨行把目光落在那个后来赶到的年轻人身上,估计他就是罗民的秘书小赵。 打完电话,孟谨行朝小赵伸出双手,“首长好!我是长丰县桑榆旅游示范区主任孟谨行,您叫我小孟就行。” 赵晓波人长得年轻,实际已有三十七岁,孟谨行一声“首长”,让他立刻喜欢上了这个会看人的年轻基层干部。 “听老板和二老多次提起过你,孟主任年轻有为啊!”赵晓波热情地回握了孟谨行,同时说,“我是老板的秘书赵晓波,孟主任如果不介意我虚长几岁,不妨叫我一声赵哥。” “那我却之不恭了!”孟谨行随即就叫了一声,“赵哥。” 他接着向赵晓波介绍了曹萍和胡四海,赵晓波颇为客气地代罗民向他们表示了感谢,接着又向罗家二老交代了医生关照的一些注意事项,这才与孟谨行他们一起走出病房。 曹萍与胡四海先行告辞,孟谨行与赵晓波在走廊上商量罗民前往大凤山老家的行程安排。 赵晓波道:“老板这次是利用休假的机会回乡的,所以一再关照不要惊动市县的同志,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坐的长途车。如果不是二老今天又得你相救,估计我们去大凤山也不会麻烦任何人。” 尽管罗民已经说过是私人回乡,但听说他们这一路竟然坐的是长途车,孟谨行还是暗暗吃惊不小。 工作近一年,他看惯了大小领导们的排场,虽然总觉得有些安排太夸张,但也深知华夏文化中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改变,排场就意味着官威,一个出来行走没有官威的领导,很多时候在下属眼里就缺乏足够的份量。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能看到,无论公私场合,领导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车队到哪儿都先有警车开道。 最典型的就是翁灿辉,无论走到哪儿,这些规矩向来是不允许有一点偏差。 罗民却让孟谨行开了眼界,即使在葛云状身上,他也没有看到过轻车简从,堂堂省委书记回乡,愣是自己陪着两位古稀老人出行,身边仅仅带了一名秘书,也就难怪二老会想到去问保安师傅借小三轮,被高占先这种宵小讹诈也能毫不以为意。 相比罗民的这种淡然豁达,孟谨行觉得自己在仕途真的还处于蹒跚学步状态。 “我把工作安排好,也以私人名义陪罗书记和二老回乡吧。”他对赵晓波说,“具体工作就由我来安排,赵哥只管放心陪好二老就成。” 赵晓波冲他点头,再三嘱咐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行踪。 孟谨行回佘山的路上,又嘱咐了胡四海和曹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包括家人。 与胡四海一起在车上等了近一小时的曹萍咂着嘴说:“真是没想到,省委一把手的父母竟然这么不起眼!王亚明幸亏是把高占先给当场开了,不然,呵呵……” 孟谨行摇头道:“用人不慎便是这样。” …… 赵晓波虽然强调不能透露行踪,但罗家二老在香韵就差点出事,孟谨行为安全考虑,觉得还是做些必要的防范比较好,万一省委书记真在示范区或长丰出什么事,当地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 他想来想去,这事只能跟蔡匡正商量。 蔡匡正听完就愣了,“你小子行啊,不是救部长的公子,就是救省委书记的父母,咋好事全让你趟了呢?” “少揶揄我!”孟谨行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二老有这么出息的儿子?当初他们在大凤山,完全是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你要想抢我前面帮助他们,有大把的机会啊!” 蔡匡正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还别说,这思想境界,我还真赶不上你!得,也不跟你抢功。说吧,想让我干吗?” 孟谨行当下与他商量,暗中确保罗民在长丰期间的安全。 一切商量妥当,他又于晚上去县招向夏明翰作了汇报,夏明翰大吃一惊,听了孟谨行的安排后才稍稍放宽心,但他还是亲自给蔡匡正打了个电话,让他务必做好保卫工作。 此外,夏明翰又给各区各镇的一把手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规范近期工作,千万不要惹乱子。 孟谨行看夏明翰焦虑地拨打着电话,不由暗暗苦笑。 他向夏明翰汇报的本意,仅仅是想让夏明翰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免得日后有人诟病蔡匡正私自调动人手暗中不知为什么人服务。 却没有想到,夏明翰想得更多,担心罗民是趁此机会对长丰作暗访,急急地想要让下面做好应对,甚至恨不得就直接告诉下面,省委一把手人在长丰。 由此可见,无论多正直的官员,在强大的工作压力面前,也难免对上有紧张之心,夏明翰不能例外,暗中安排蔡匡正保护罗民一家的孟谨行其实也不能例外。 …… 百密一疏。 孟谨行以为所有安排都很周密,独没有想到那个被当场开了职的高占先,对他怀恨在心,更没有想到高占先那句“信不信我整死你”不是信口开河。 …… 周五的下午,孟谨行交代完一应工作后,亲自开车离开佘山到香韵接了罗民等人,前往大凤山。 一路上,罗家二老一直说个不停,把大凤山所有的老黄历都翻了出来,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孟谨行笑言有些典故竟然连县志中都没有提及,可见民间有许多东西如果深入发掘一下,可以为旅游项目增加更多的卖点。 罗民很有耐心,听父母述说历史,也不时与孟谨行聊几句长丰的现状,尤其对孟谨行无意中提及的“一体两翼”战略很感兴趣,让孟谨行在他回去前,把这份构想拿给他看看。 车到大凤山,许力早就带人备好滑竿等在山脚,老乡亲见面,罗家二老热泪盈眶,罗阿婆一再拉着许力的手对儿子说,当初就是许力和孟谨行一起深一脚浅一脚把他们老夫妻从山上救下来的! 罗民少不了对许力一番感谢。 大凤山上两老住过的旧屋早已不在,但当二老听说村里一直为他俩留了种植基地的股份,都激动得直流眼泪,说没想到村里没忘了他们两个老东西! 孟谨行告诉许力二老回来时,并没有跟他提罗民的身份,所以许力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和蔼中透着威严的中年人是堂堂省委书记,还当着二老的面批评罗民,那么多年置父母于不顾,实在是不应该! 罗民面有愧色,连说的确对不起父母,在国外工作十多年,虽然对党和政府无愧,对家人却是充满遗憾。 许力从罗民这番话里隐隐感觉眼前这人恐怕现在颇有些地位,但也没有深入多想。 正好陈运达当天也在大凤山,晚上便由他作东,在许力家摆宴,许力的婆娘和在此调研的钟敏秀掌勺,做一桌家乡菜请罗家人吃饭。 趁着时间还早,孟谨行便带着罗民参观药材基地。 罗民听说陈运达建了超富集植物矿提炼厂,颇感兴趣,一起参观后连连表示孟谨行、陈运来等人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三人参观完,一路有说有笑正想下山,远远看见一群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人正上山来,走得近了发现没一个认识的,而且一个个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第221章联合检查 孟谨行皱眉停步:“老板,您在这儿先歇一会儿,让赵哥陪您,我和运来去看看。” 罗民点了点头没吱声。 孟谨行与陈运来快步迎上来人,为首的一位中年女子很是倨傲地打量孟、陈二人后问:“这个药材基地的老板是谁?” 陈运来立刻说:“大姐,我就是这里的法人代表陈运来。” 中年女子神色一凛,“不要乱攀亲戚,我们是来执法的!” “执法?” 孟谨行与陈运来同时一愣,孟谨行道:“这位同志,你好!我是桑榆旅游示范区主任孟谨行。请问,你们是哪家单位的?” “孟主任,你好。”中年女子听明孟谨行的身份,脸色稍稍放缓,“我是市药监局执法大队庞梅,这两位同志是我的同事,那几位分别是市公安局、市环保局、市工商局的同志。我们是接到群众投诉,来这里进行联合检查的。” “哦,这样。”孟谨行点下头,“能告诉我,投诉什么吗?” “这个药材基地涉嫌售卖金属超标中药材、违规提取批发麻黄素,同时涉嫌超范围经营矿产品。”中年女子一本正经地说。 陈运来脸色大变。 这几项指控,件件都可以让他的公司关门大吉不说,甚至搞得不好还能让他把牢底给坐穿。 麻黄素是什么?这个学名叫麻黄碱的东西,做药的都知道,是中药麻黄的主要成分,存在于多种麻黄属植物中,能兴奋交感神经,有显著的中枢兴奋作用。 麻黄素的生产,是严格控制的,各省各地都根据计划定点生产,是公安部门的管制药品。 陈运来经营药材种植基地,也搞药材批发,哪些药是管制的,他首先就必须心中有数,所以听到这样的指控,他岂能不心惊肉跳? 孟谨行心中也暗暗吃惊。 这个药材基地,包括陈运来刚刚搞起来的超富集植物矿提炼厂,都是在市里挂了号的项目,市里四大部门搞联合检查显然是有备而来,没有让县里知道,应该也是为了避免地方保护。 但问题是,陈运来真的会做犯法的事吗? 以他认识的陈运来来说,应该不会。 感情不能代替理智,孟谨行知道,这个时候阻拦检查是最不明智的。 于是他道:“既然有这样的投诉,那就应该认真对待!陈总,那你就给检查组的同志带路吧,不用再管我们,我们自己下山。” 陈运来看孟谨行一眼,点点头,对中年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个部门来了十多个人,鱼贯着往山上走。 罗民此时对孟谨行道:“小孟,我看咱们也别急着下山,一起去看看。” 孟谨行其实正有此意。 既然已经让罗民撞上此事,就不存在隐瞒的问题,而且,陈运来的企业可以说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 庞梅等人听见他们说的话,都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望向罗民。 仔细打量之下,都觉得此人虽然眉宇间有几分威严,但其貌不扬、穿着土气不说,脚上一双布鞋也沾满了泥巴,且看上去极为陈旧,应该是长期走路的底层群众,当下也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一路上山直奔药材基地。 到得山顶,四部门的检查人员开始分头按自己的职能和执法范围进行工作,基地的工作人员都被集合到会议室,一一进行谈话并根据不同部门的要求作笔录;各类内部文件、实验数据、销售数据等文字资料全部被封存提取;实验室器具、用品,基地种植的各类药材、植物,基地周围土壤,被封存提取或带走样本…… 陈运来看到如此的检查架势,心头一片冰凉,情绪也开始有些激动,尤其当四部门检查人员把各自的执法通知书及清单、现场笔录等递到他面前要他签字时,他更是咆哮怒吼,凭什么这么对他? 药监局的人一脸公事公办地说:“举报所说的每一项问题都是国家严格管理的内容,我们不能因为你对长丰经济有贡献,就放松对你的企业进行监管。所以,请你理解、配合!” 罗民这时对赵晓波使了一个眼色,赵晓波立即摸了摸鼻子,对陈运来说:“陈总,我给你一个建议。不如趁执法的同志都在,你也同样取一份样本,送省里做一下检测。两边同时做出来的结果,应该更具有说服力。” 庞梅看看赵晓波和罗民,问孟谨行:“孟主任,这二位是你们示范区的同志吗?” 孟谨行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庞梅道:“孟主任,我们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工作程序,还请你约束好自己的下属,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孟谨行道:“我们不会妨碍你们的工作。不过,这个药材基地作为示范区的重点项目,同时也是长丰县和市里招商引资的重要成果,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这个示范区的当家人难辞其咎。从举报所说的几个问题来看,每个问题都是非常严重甚至是犯法的行为,所以,我想与你们同时采样做一下检测,这个心情相信各位应该能理解吧?” 庞梅等人直接拒绝了孟谨行的要求,明确指出示范区的人没有这个执法权限。 赵晓波趁他们交涉之际瞅了一个机会,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直到送走检查组,天色已擦黑,他才重新出现,偷偷走回罗民身边,与各怀心事的孟谨行、陈运来一同前往许家。 一进门,许力看陈运来一脸沮丧,悄摸儿问了,随口就道:“刚刚钟大姐还在说,上午有几个人上山,前前后后转悠了好几圈,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上前才开口要问,这帮人就撒腿跑了。你会不会得罪什么人了?按理,你一直守法经营,为我们观山长丰都带来了不小的收益,谁能去举报你?” 孟谨行在一旁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便问:“上午那些人,钟大姐是在山上哪个位置遇上的?” “这我说不上来。”许力道,“你一会儿可以直接问她。” 说话间,钟敏秀正好端了菜出来摆桌,孟谨行便叫住她问了这事儿,她道:“前山、后坡都去了。我遇上他们是在前山,看他们在坡上东戳西弄的,我就跟着走了一段,见他们又到后坡到处拨弄,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上前问他们是干吗的。谁知不问还好,一问全撒丫子跑了。” 孟谨行和陈运来的脸色都有点难看了,陈运来想了一下说:“你们吃吧,我上山去,马上带人去取土样做化验,不把结果弄出来,我心里不踏实。” “怎么啦?”钟敏秀不解地看他们。 孟谨行接过她手里的菜盆,“你给运来带路吧,指给他看看,那些人到底在哪几个位置拨的土。” 敏秀扯下围裙,跟陈运来去了。 罗民不动声色,与赵晓波一起陪罗家二老入席,大家一边儿闲话家常,一边儿吃着家乡菜,好像刚刚山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孟谨行吃了一半进屋给蔡匡正打电话,说了山上发生的事,“……两件事虽然没什么关联,但我直觉上总觉得其中有联系。”他说,“你的人今天暗中一直跟着,早上就有人到了观山,你能不能让他们查查,上午究竟哪些陌生人到过这里?” “如果不是局里挂了号的人,就算打过照面,也未必能弄清是谁来过。”蔡匡正说,“不过,我会让他们试着查查。另外,你是不是请石老干部帮忙问问?他是环保局的元老,下面人应该会给他面子,告诉他这个联合执法怎么来的。哎,对了,环保执法队的人你不认识?” 孟谨行道:“都没见过。估计是肖书记上任后调整的。” “谨行,别怪我多嘴,我总觉得肖云山能做那些不地道的事,难保这个检查不是他故意的。”蔡匡正说。 孟谨行笑道:“你太疑神疑鬼了吧?就算故意也总得有个动机,眼下示范区和他那里没有半分冲突,他搞这些事干吗?” “那是不是陈运来这小子在外边得罪人了,人家故意过来整他的?” “不是没这可能。”孟谨行道,“反正我俩分头。” 孟谨行挂了电话,想想蔡匡正的建议还是有点道理,便打了石祥的电话,请他帮忙了解一下,这个联合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石祥一口应承,让孟谨行等着,他马上去问。 这一问,问出原因来了。 石祥一刻钟后打电话给他,说:“新成立的省药监局有个副局长叫高根荣,给省环保局转了一封举报信,说都江有人反映,从大凤山过去的药材中金属含量超标,吃了有中毒现象。于是两部门联合给市药监和市环保下文调查此事,市里这俩局又担心执法范围超限,就联合了公安、工商搞了这个四部门联合大检查。”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这是从省里查下来的?” “应该是。对了,高根荣是我们长丰人,早年读书去的都江,家人亲戚都在长丰。” 第222章缉毒行动 初听是省里要查药材基地,孟谨行还以为与罗民此行有关联。 但当石祥说高根荣是长丰人,家人亲戚都在长丰时,他猛然想到了高占先。 挂了石祥的电话,他再度打给蔡匡正,“你知不知道高根荣?” “知道啊!”蔡匡正说,“长丰籍在外就那么几个领导……等等,王亚明的司机不就是高根荣的侄子吗?**!” 清楚了! 孟谨行真是哭笑不得。 救了省委书记的老妈儿,得罪了省药监局副局长的侄子。 看上去,省委书记更位高权重,可民间有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用在这两位身上也一样贴切。 他现在只能指望陈运来是经得起查的,否则,这事儿被顺着藤蔓往上扯,可以害趴下一大批人。 难怪高占先会那样叫嚣了,跟领导开车的司机,脑筋都跟擦了润滑油似的,当时恐怕就想好怎么整孟谨行了,而且人家玩阳谋不玩阴谋。 蔡匡正估计也想到了这层,不无忧虑地说:“陈运来那小子屁股底下应该干净吧?他要真挣那昧心钱,谁也帮不了他不说,还会害下不少人,你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孟谨行抓抓眉毛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谨行!”陈运来冲进来打断孟谨行的通话,“这帮孙子,你看!” 孟谨行望着陈运来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上面有不少沾了泥的冰状结晶体,“这是什么,山上找到的?” “对,钟大姐带我们看的几个地方都有,应该是由麻黄素提纯的。”陈运来说。 钟敏秀此时也走了进来,“还有这个。”她手掌中是几个小瓶,瓶中都是黄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看,你还是让匡正来一趟吧!” 蔡匡正在电话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音一下提高许多,“毒品?” “我不确定,你尽快带人过来……” “等等!”蔡匡正突然打断孟谨行,话筒中传来一片安静的“丝丝”声。 三五分钟后,蔡匡正的声音重新传来:“白天去山上的人中,有两个在我们这里有吸毒记录,但都是申城人,不是长丰本地的小混混。你给我看住陈运来,不管他有没有做过,对他进行调查都是不可避免了!与其让他去别人手里,还不如我们自己审。” 孟谨行刚挂下电话,门外就传来一阵警笛声,屋内三人都是一惊,蔡匡正刚刚挂下电话不可能神速至此,外面来的是谁? 孟谨行大步走到屋外,一队警察已经走了进来,个个荷枪实弹,根本容不得人说话,一院子的人全部被赶到围墙边上,被要求抱头蹲下。 孟谨行想朝罗民跑过去,结果挨了一枪托,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他不得已想与警察交涉并告知身份,得到的回答却是让他先去蹲着,他们会一一核查。 而手里还拿着那些粉末和结晶体的钟敏秀、陈运来,则直接被反背着手铐了起来。 蔡匡正安排保护罗民的便衣和冯林带来的两名派出所协警,终于在外面察觉到情势不对,冲进院子与警察交涉,大家才明白这帮荷枪实弹的警察是市缉毒大队的。 经过一番交涉,一名身材魁伟的缉毒警走到孟谨行面前说:“孟主任,你好。我是缉毒队汪海。很抱歉!我们在执行任务,而且现场已经发现了毒品,请你带头配合我们的工作,一起回市局接受调查。”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院子内大多为普通村民,因为罗家二老而来相聚,几曾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警察缉毒? 而且,大山之中的村民,根本连毒品长什么样都没几个人知道,只知道如此严阵以待的抓捕场面,说明问题性质极为严重。 但是,陈运来为观山村做了那么多好事,村民们没有人相信他会是一个坏人,尽管此刻面对的是荷枪实弹的警察,还是有几名年轻大胆的村民,大声为陈运来说话,希望警察查清楚再抓人。 孟谨行此刻清楚知道,陈运来被调查是势在必行了,钟敏秀因为手上拿着的毒品,也会遇上不小的麻烦,而对他们的调查是不可能在这里三言两语讲清楚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罗民。 他瞟了一眼和大家一样蹲在墙角的罗民、赵晓波和罗家二老,所幸警察有发现罗阿婆的腿伤,让她坐在凳子上,他才暗舒一口气。 罗民的目光与孟谨行的目光相撞时使了个眼色,让孟谨行更加心惊肉跳,显而易见,罗民还不想暴露身份,打算看事态进一步的发展状况。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能预料接下去的进展? 人心难测。 即使他非常信任陈运来,但他依然不能肯定这个药材基地真的事事合法! 高根荣因为护犊搞了联合大检查,采样封存结果尚未出来,就有缉毒警出现在许家小院,孟谨行更加没法再怀着良好的愿望认为白天上山的那帮人,和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没有丝毫联系! 如果这一切是有人恶意所为,那么一旦有人知道罗民在此,很可能连罗民都会染上政治污点! 孟谨行越想越怕,但身处局中又无行动自由,只能连连吸气,令自己镇静下来,随机应变。 他对汪海说:“各位辛苦了!我一定会请大家一起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我希望和董一鸣书记、朱局分别通个电话。” 汪海看他一眼道:“还是等到局里做完调查再打电话吧。”他说着往罗民他们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那几个人,是孟主任带上山的吧?” 孟谨行一震,深深看着汪海道:“不错,有问题吗?” 汪海不置可否地扯了一下嘴角,“有没有问题,要调查后才能认定。”他说着朝队友挥手,“把携毒的、不明身份的人全部带走,村民们留下交给县局的同志处理。” 他吩咐完又转头对孟谨行道:“孟主任和我坐一车吧。” 汪海表现得很客气,孟谨行却能强烈感觉到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怀疑。 警车在长长的警笛声中驶离大凤山,出村口时与几辆县公安局的警车擦肩而过,瞬即,孟谨行便听到车后传来紧急刹车声,以及轮胎原地打转产生的摩擦声,他估计是蔡匡正意识到他们在车上,调头追来了。 没出两分钟,孟谨行的手机响起,夏明翰焦急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怎么回事,你们现在人在哪儿?” 汪海并没有阻止孟谨行通话,但他的表情显示,他一直在留意孟谨行的通话内容。 “市缉毒大队来执行任务,我和回乡探亲的罗家二老以及他们的儿子,现在正被一起带往市局作调查。” 夏明翰极为震惊地追问:“在大凤山发现毒品?” “钟大姐与陈运来的确在山上发现了毒品,我们也第一时间通知了蔡局,但缉毒大队似乎对此有不同的理解……” 汪海突然插道:“孟主任,不要用你自己的想法过早下结论。” 夏明翰则急问:“你的意思是钟敏秀和陈运来被抓了?” “应该这么理解。”孟谨行说,“罗家的人都被当成了不明身份之人。” 夏明翰有一阵沉默,“你看情况配合缉毒队的工作,我尽快向市委汇报此事。” 这边刚挂了夏明翰的电话,蔡匡正的电话也追踪而至:“你在车上?能让你打电话?” 谨行道。 蔡匡正道:“谨行,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这是一次阳谋与阴谋结合的行动!” 仅仅说了这一句,蔡匡正就挂了电话,孟谨行透过反光镜看到,蔡匡正带来的三辆警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跟上。 他相信蔡匡正的高度警觉性,如果蔡匡正认为不能一直跟去市局,必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他合上手机,递给汪海,闭上眼睛说:“我想,我没必要再接打电话了。” 汪海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手机。 警车在公路上呼啸而行,群山一座座往后退去,申城离他们越来越近。 孟谨行的手机不停地在响,直至电池耗尽,车厢内才有了死一般的沉寂。 进入缉毒队后,孟谨行被单独带到一间小会议室,内勤人员很客气地给他送来茶水,然后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始终没有人走进来。 他不知道罗民等人被带到了哪里,更不知道夏明翰、蔡匡正,甚至葛云状,此刻都采取了哪些行动。 直到后半夜,两名脸色灰暗一副没睡醒模样的警察走了进来,客气地与孟谨行打了招呼,开始进行调查。 他们问得很详细,包括孟谨行与陈运来如何相识,陈运来如何到观山开发,孟谨行为陈运来提供过哪些帮助,陈运来又为长丰、观山提供了哪些无偿项目,罗家人与孟谨行是什么关系,罗家人来大凤山的目的是什么,钟敏秀为什么来大凤山,她是怎么认识陈运来的……等等,等等。 问题设定的范围很广,孟谨行虽然认为每一桩每一件都光明正大,但他还是答得很谨慎,甚至有些保留,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眼前这两名看上去亲切的警察。 第223章6.12专案组 东方大亮的时候.朱一飞推门走进会议室.朝孟谨行朗声道:“小孟.受委屈啦.” “朱局.”孟谨行站起來与朱一飞握手.“查清楚了.” “还在调查中.”朱一飞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告诉去的同志.罗书记和家人在现场.” 孟谨行心头一动. 看來.罗民一家此时已经一切安好. “沒有得到罗书记本人的允许.我怎么能擅自说呢.”孟谨行笑笑说. “幸亏咱们的干警执法素质好.要不然.小孟.我屁股底下的凳子要烧红了.”朱一飞自以为幽默地开玩笑. “罗书记和二老沒事吧.”孟谨行问. “他们都很好.老太太送去医院了.罗老爷子和赵大秘陪着.罗书记现在在市委与领导们开会.一鸣书记让我來接你去市委.”朱一飞道. 朱一飞递了支烟给孟谨行.汪海推门进來.把孟谨行的手机等物交还. 朱一飞指指汪海说:“汪海.给孟主任道个歉.你们把人家好好的私人聚会搞得鸡飞狗跳的.” 汪海面色平静地说:“朱局.我们只是执行任务.当时情况不明.除了孟主任.其他领导也沒主动表明身份.孟主任也沒有向我们明言.这不能怪我们吧.” 孟谨行呵呵一笑道:“朱局.你就不要为难手下兄弟了.我能理解的.” “哈哈哈.人人说你度量大.还真是这样.”朱一飞拍拍孟谨行的后背.“走.去市委.” 会议室给孟谨行做笔录的俩警察.小声问汪海:“汪队.就这样让走了.字还沒签呢.” “签个屁.”汪海沒好气地说.“拿我们缉毒队当猴耍.这帮坐办公室的.沒几个好鸟.” 两个警察打着哈欠.“已经忙都忙死了.还拿这种事來夹塞儿.唉.我去睡一会儿……” “不能睡.”汪海喊住要去睡觉的高个儿.“钟敏秀手上的那瓶东西.有强烈的致幻作用.以前市场上沒有出现过.你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追下去.” “上帝.我的睡眠.”高个儿在额上重重拍了一下.“蔡匡正那边说小卷毛和刀疤上过大凤山.跟钟敏秀、陈运來说的情况完全能吻合.这俩人到底放不放.” 汪海点了支烟道:“钟敏秀先放了吧.” “放她.”高个儿愣了一下.“那瓶东西可是在她手里发现的.” “这说明不了什么.”汪海道.“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东西就是他们在山上挖出來的.如果是假话.她出去后正好可以帮我们钓鱼.再说了.上面给朱局打了招呼.要我们放人.” “那陈运來呢.”另一名警察擦着眼睛问. “昨天下午有个四部门联合调查组去陈运來的药材基地搞突击检查.我们局也有参加.从他那个实验室带回來的样品中.有低纯度的冰毒.所以.朱局说沒调查清楚前.这个人绝对不能放.” …… “实验室有冰毒.”孟谨行大为吃惊地看着亲自开车的朱一飞.“朱局.这事儿开不得玩笑.确定吗.” “我拿这事儿开玩笑.对得起这身衣服.”朱一飞冷笑反问. 孟谨行的心急速下沉. 如果说钟敏秀和陈运來在山坡上找到毒品.还能解释为昨天白天上山的一帮不明身份之人所为.但药材基地的实验室是试验重地.基地内部人员除陈运來本人和实验室工作人员.以及西大重金属研究室的几位教授.外人根本从不被允许进入.这里面有毒品存在.那就真的是问題严重了. “我知道.你和陈运來关系不一般.这一年來.长丰的经济发展也离不开他的贡献.但是.小孟.毒品这东西.真的是谁都不能碰啊.我劝你.在陈运來的事上保持沉默.免得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借題发挥.” 孟谨行暗暗吃惊. 这种吃惊并不是因为陈运來可能真的涉嫌制毒.而是朱一飞对他的善意提醒. 他自认与朱一飞关系并不亲近. 尽管他一直知道朱一飞是亲葛的.但阮玉在佘山别墅的无故失踪.一直是他心头的阴影.虽然蔡匡正认为佘山别墅的案子背后是冯海洋的影子.孟谨行心里却还多加上一个朱一飞. 而且除了他们最初一次在佘山别墅吃饭.后來二人就几乎沒有什么交集.朱一飞也从未表现出拉拢孟谨行的意思. 对于各有心思的两个官场中人來说.朱一飞这种善意提醒实在就显得相当耐人寻味了. …… 市委一号会议室内.省委书记罗民亲自组织召开案情分析会.在他的左边坐着刚刚从都江赶到的刘国华和省纪委、省公安厅的同志.右边则依次坐着葛云状、翁灿辉、董一鸣、冯海洋、夏明翰、章广生、市公安局缉毒大队队长严明、蔡匡正等人. 严明在会上详细汇报了缉毒大队与省厅合作.正在追查的一个制毒贩毒大案的调查情况.指出大凤山药材基地就是在调查过程中进入缉毒队视线的. 葛云状等市县领导则在会上分别发了言.对长丰出现有组织的毒品团伙深感震惊之余.更对各自沒能及早发现案件苗头而作出深刻检讨. 罗民在他们发言时.眉头始终打成重结.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失望. 他在会上宣布.以昨天的日期为界点成立专案组.全面调查长丰毒品案.他指出:“……毒品的危害众所周知.所以.这个案子一定要彻查.对于与此案有关的各级部门领导、干部.不管谁涉及其中.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孟谨行与朱一飞到的时候.罗民正在慷慨发言.会议桌被他敲得沉闷作响. 会散后.罗民在刘国华的陪同下.匆匆上车返回都江.临走出会议室前.他朝坐在门口的孟谨行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孟谨行却被他目光中的精光刺得心头一跳. 专案组就地召开了动员会.省纪委监察厅副厅长、专案组长顾展看着在座的专案组成员.深感自己此次踏进了大漩涡.能不能不负领导重望办好办实此案.将直接关系到未來的前途. 接到省纪委副书记、厅长杨培义的通知.赶赴申城的路上.顾展接连接到省政法委书记史铭、新任省委组织部长慕新华的电话.他们在电话中向他隐晦地表明了同一个意思.此次申城的案子一定要深挖.务求彻底拔掉撑在毒品团伙头顶的保护伞.还申城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原本顾展以为需要深夜奔赴申城.只是因为申城的案子正好被罗书记给撞上了.待杨培义语重心长地向他强调要顶住压力、坚持原则、从严办案后.再接到史、慕二人的电话.他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案子不是单纯的毒品案. 虽然顾展所经历的大大小小案子无数.但他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敏锐地捕捉到有可能让自己在政治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西南官场一直有个奇特的现象.重要部门直至省委、省政府的领导.申城系是压倒多少的一派. 尽管申城一直是西南的经济落后城市.但从來不妨碍申城系的官员在关键时候拿出夺目的政绩升迁. 无论是慕新华、史铭.还是他的顶头上司杨培义.都是申城出來的领导.近年來更是出现了申城的支系..长丰系.一批类似高根荣、翁灿辉.以及三江市的一批班子成员.都出自贫困县长丰.而这一切.都得益于申城人有个得力的老乡..省长白岩. 所以.坊间这些年常常有传言.要想当官.走进申城.要想升官.靠近申城系. 而白岩的申城系.一直以來与书记罗民等领导多有不和.台上台下各种较劲从來也沒有断过.包括这一次换届.所有人都以为罗民会离开西南.沒想到他却稳稳地留了下來.使白岩硬生生失去这辈子再往前更进一步的梦想. 这几个月來.白岩已经多次因病入院.所有人都猜测这是心病.以白岩的性格.心病不除.要想重新精神抖擞工作很难. 为领导排忧解难历來是底下人的义务.无论身处哪一级别的干部.似乎都自觉地有这样一种意识存在. 顾展分析.杨、慕、史等人先后给自己作行前动员.其目的应该就是要把这个案子拖进高层的权力斗争. 动员会开至深夜.冯海洋前來慰问专案组的领导.同时与顾展谈起了前不久轰动申城的青坪钨矿乌龙事件.事件的两个关键人物孟谨行始终置身事外.钟敏秀虽然受了纪律处分.却因为上面有人打招呼.安然无恙地去了市委党校.借着搞课題到大凤山.又跟毒品扯上了关系. 冯海洋认为太过巧合的事情应该深入推敲.他给顾展递上了一叠举报信以及江波的交代材料. 顾展决定连夜传唤已被释放的钟敏秀和孟谨行. …… 离开市委的孟谨行.与葛云状一前一后回到小白楼.一起进了书房. 葛云状态度严肃地质问他.对于陈运來、钟敏秀的情况.到底知道多少. 孟谨行将罗民到长丰后的情况一一向葛云状作了汇报.“……如果说.陈运來制毒.从现在的表面证据來看.确实有可能.但是.钟敏秀过去很少到大凤山.拿到那瓶毒品也纯粹是因为带陈运來上山才发现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二人在明知罗书记在场的情况下.还把毒品拿到许家.试问.哪个犯罪分子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直视着葛云状道:“我可以这么说.以我个人对陈运來的了解.即使现在有表面证据放在眼前.我内心依然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生意.同样.我更相信钟敏秀同志.绝不会走上犯罪道路.” 第224章火中添柴 都申高速上车灯如炽.省委一号车穿梭在车流中.披着星月赶回都江. 车上的罗民一直闭着眼睛.身旁的刘国华心情忐忑地斟酌汇报着情况. 刘国华正是当年把夏明翰从都江市政府调到省委的老同学.由于二人的这种特殊关系.夏明翰到长丰后.几乎每隔一周就会向刘国华汇报长丰的情况.并向刘国华讨教对策.因而.刘国华其实对长丰的情况了如指掌. 罗民一上车就让他仔细说说长丰的情况.他心跳立刻加快许多.意识到罗民平时虽然话不多.实际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关键还在于.他不知道罗民究竟想知道什么. 就像6.12毒品案.无论那个姓陈的商人到底有沒有问題.从顾展等人在罗民不知情的情况下.连夜被派往申城就可以看出.有人想要借机搞事. 罗民明知这一点.却顺势而为.当场召开案情分析会宣布成立专案组.在顾展带來的人之外.又安排了省纪委、省政法委、省公安厅的其他三名同志进入专案组.可见罗民的反应是极其迅速的.政治嗅觉也分外敏锐. 但刘国华不是罗民.他看不透罗民的想法.也就很难确定什么是自己该说的.什么是自己不该说的. 他暗暗梳理事件的发生经过.把他认为有交叉的节点都在脑子里拎了出來.发现单纯从罗民到长丰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來看.高根荣的侄子高占先、长丰桑榆旅游示范区的孟谨行、长丰无极药材基地的陈运來.无疑是三个关键点. 而这三个关键点中.陈运來有沒有制毒.无疑又是重中之重. 刘国华决定从陈运來说起. 从创天到佘山抢地.孟谨行被诬陷受调查.陈运來主动澄清事实;到陈运來听从孟谨行的建议.封存销毁有毒药材.建立重金属污染研究基地.投巨资用于重金属污染研究;再到由西大、陈运來、创天三家共同投资建设药材基地的实验室…… 刘国华指出.如果毒品真的來自实验室.也未必就是陈运來制毒.其他两个投资方都有疑点. 罗民听到这里.耳根轻轻动了动.依旧闭着眼问:“那么钟敏秀呢.听说这个人近來颇有些争议.” 刘国华道:“关于钟敏秀的争议.主要是來自于她对孟谨行那个绿色采矿概念的无原则支持.” “无原则支持.”罗民反问. 刘国华汇报了青坪钨矿乌龙事件的前后经过.罗民皱皱眉睁开了眼.“最后是刘战同志打的招呼.” “对.刘部长认为在绿色采矿这一理念上.长丰走在了全国前面.钟敏秀采取的方式虽不足取.但她不计个人荣辱支持用环保方式采矿的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 “她这段时间在大凤山就是搞这个课題研究.”罗民继续问. “听说是国土部与国研室共同支持的课題……”刘国华说着又开始详细汇报三个关键点上的高占先和孟谨行的情况. 赵晓波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刘国华的汇报.罗民与刘国华同时瞟了赵晓波一眼.只见赵晓波接起电话.神色一点点凝重起來. “书记.”赵晓波合上手机回头对罗民道.“专案组连夜传唤刚刚放回家的钟敏秀.孟谨行也在葛云状书记家里被专案组带走.” 罗民嘴张了张.锁着眉沉思许久才问刘国华:“你刚刚说.昨天的联合检查是高根荣接到举报后率先提出來的.” “对.长丰县公安局的蔡匡正同志和县环保局的石祥同志都详细了解过情况.”刘国华道. “缉毒队突然上山搜查的原因.他们在案情分析会上并沒有提起……”罗民捏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而联合检查组下山的时间与缉毒队到大凤山脚的时间.前后相差不足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检查组还在大凤山时.缉毒大队已经在來的路上了.” 刘国华点头道:“是啊.如果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沒必要分两次行动.还很可能打草惊蛇.” 罗民道:“我在山上亲自看到检查组的行动.整个程序很严密.显然是经过认真谋划与组织后才实施行动的.并不是无的放矢.而缉毒队能一扑既中.也证明他们在來前掌握了确切的线索.才使得行动不会扑空.” 罗民转过头看了刘国华一眼.“国华啊.有人要借此下盘大棋啊.联合检查是个导火索.缉毒是在已经燃起的火堆里又扔了一把干柴.如果我沒有猜错.专案组带走孟谨行的理由.只怕与这两件事都毫无关系.” 刘国华不解地看着罗民.“书记深层的问題了.” “我们走前.申城班子成员已经一致决定放钟敏秀.这么快又传唤她.并且还同时从葛云状家中带走孟谨行.如果不提出新的证据.他们会这样做吗.”罗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闹闹也好.闹厉害了.闹久了.才能看得更清楚啊.” 罗民振了振精神又道:“咱们就擦亮眼睛看看.孟谨行这个年轻人.这回能不能像你说的那样沉得住气.”他指了指赵晓波.“到都江.马上把你手上的样本送去检验.另外.你替我去申城多了解了解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 专案组的陈前进与朱志白分别來自省纪委和省公安厅.是与顾展同批赶到申城的办案人员.二人前往葛云状家带走孟谨行时.顾展亲自给葛云状打了一个电话.说明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必须要孟谨行本人对专案组最新掌握的情况进行充分说明. 葛云状内心相当恼火.但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与礼貌.向顾展询问传唤孟谨行的理由是什么.一句简单的“不得已”并不能作为传唤一名在职党员干部的充足理由. 顾展沒有在电话里回答葛云状.但陈前进和朱志白当着葛云状的面.让孟谨行签字的《传唤通知书》上所列原因则明白无误地告诉葛云状.孟谨行涉嫌受贿. 孟谨行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但他沒有在这个时候进行任何反驳.直接签了字.跟陈、朱二人走出葛云状的书房. 因为流产已经有阵子沒与孟谨行说话的雷云谣看到孟谨行从书房出來.上前一把拦住他.黑眼睛充满敌意地看着孟谨行身后的陈、朱二人.娇声呵斥:“你们要干什么.谁让你们來这里抓人的.” “云谣.”葛云状站在书房门口厉声喝住雷云谣.“不要妨碍专案组的同志办案.快让开.” “我就不.”雷云谣搂紧了孟谨行的胳膊.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像风筝一样飞走. 孟谨行摸摸她的头.柔声说:“傻丫头.传唤最多也就12个小时.把问題解释清楚就回來了.沒事的.” “你别骗我.”雷云谣不安地说. “不骗你.”他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听话.快上楼去睡觉.你的身体还沒有完全恢复.” 雷卫红穿着睡袍走下楼梯.朝站在雷云谣身侧的毛阿姨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把雷云谣拖开.直到孟谨行与陈、朱二人走出小白楼.雷卫红才放开雷云谣的胳膊.让毛阿姨把女儿送上楼.她自己则慢吞吞地走到葛云状面前.一脸怒色地说:“看看你挑的好女婿.早晚.我俩的名声全毁他的手里.” “说什么呢.”葛云状不悦地转身走进书房点起烟. 雷卫红跟进來一把夺了他的烟.“半夜三更抽什么烟.他们母子俩就是祸害.过去是华蕴仪害你.现在是她儿子來害你们父女.” “行啦行啦.别说这种沒意义的话了.都是一家人.何况.谨行是个不错的孩子.”葛云状道. “不错.”雷卫红轻哼出声.“他除了会借着女人往上爬.还会什么.外面现在到处传他跟那个钟敏秀有问題.我就不说了.他找我们云谣.你能说他沒动机.既然知道走女人路线.那他也学着看点眼色啊.沒事去惹高根荣的侄子干吗.逞什么英雄.现在好了.罗民拍拍屁股走人.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心上.该怎么查还得怎么查.那个姓陈的小子要是真的弄毒品.会连我们都一起害上.我劝你啊.还是早点想想怎么割股疗毒吧.” “越说越沒谱.”葛云状不耐烦地走出书房. 雷卫红不依不饶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说:“我可跟你说.在外你是书记.在家你可是我老公.是孩子们的爸爸.你得为我们一家人的前途着想.孟谨行就是个惹事精.事情一出接一出就沒消停过.我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撑起來的家让他给毁了.” 葛云状被她说得心烦.在她前面一下停住脚步.转头居高临下地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雷卫红收不住脚步.差点撞丈夫身上.她一边瞪眼.一边说:“什么怎么样.让他们离婚啊.” “乱弹琴.”葛云状气结.继续上楼. “呵.我劝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本來答应他们结婚就是因为云谣怀孕.现在孩子沒了.正好.早了早干净.” 第225章嚣张发彪 孟谨行被带到专案组住的申城宾馆,由陈前进和朱志白连夜对他展开审讯。 陈前进与朱志白虽然办过不少案子,但他们都是第一次经手申城的案子,对申城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 顾展把任务交给他们的时候,仅仅向他们阐明毒品案”是受到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的案子,牵涉的部门和领导众多,孟谨行受贿只是他所犯罪行的一部分,最主要的是他一直以来充当毒品集团的保护伞,并且种种迹象显示,孟谨行与钟敏秀关系不一般,很可能孟谨行与钟敏秀都参与了制毒活动,审讯过程中务必要以其受贿罪行为突破口,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击溃孟谨行的心理防线,获得其更多更重要的犯罪事实,并挖出其背后更大的后台。 陈前进和朱志白反复研究了冯海洋提供的群众举报材料和江波的交代材料,二人都认为孟谨行对这个案子不会有多大作用,不过是替陈运来拿了地、争取了项目扶持,从中捞些好处罢了,背后所涉及的领导至多也就是他的老丈人葛云状。 而且,在他们看来,孟谨行如此年轻,肯定经不起事,只要在审讯过程中稍稍对他施加点压力,马上就会溃不成军。 因而,在对孟谨行审讯的过程中,陈、朱二人并没有像顾展所希望的那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待。 当然,作为老资格的办案人员,二人有相当丰富的审讯经验,也都非常自信地认为,他们的手段用在孟谨行身上一定是万试万灵。 陈前进的审讯开场很简单,拿了一个老式的闹钟,定好闹铃时间,上好发条,然后放在孟谨行面前,这才笑眯眯地说:“孟谨行,我们呢,不想浪费时间,审讯过程还是直接一点。当然,根据坦白从宽的政策,我们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一下自己存在哪些问题要交代。你不用有侥幸的心理,我们专案组成员都是省里下来的同志,既然把你请到这里了,你就应该明白,有关你的问题我们都已经基本掌握,与你谈,也只是组织上希望给你机会自己把问题说清楚。” 孟谨行听完这番话,忍不住想笑。 比起那次龚韬等人搞出来的配合调查,今天陈前进他们的做法显然要温情得多,但他不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又会不会比龚韬他们更高明一点? 但笑归笑,心里还是对所谓“受贿”作了分析。 他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如果一定要说专案组手里有什么证据,孟谨行估计那也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举报,大体不会脱离龚韬背后的那只黑手想整他的那些内容,应该还是与邬雅沁借给他的福特,以及后来的无极草堂有关。 而关于这两样,前者早已归还,后者捐了公益。 尤其无极草堂的事,在上一次假调查的事出来后,按照夏明翰的指示,他已经向示范区纪检室报备,纪检室也向县监察局作了详细汇报。 至于仲娟那笔钱,当时就阴差阳错到了陈运来手里,他连见都没见到就被举报了,结果还是陈运来提着钱跟夏明翰澄清的,最后倒把姜德才给搭了进去。 这些分析,在他大脑中不过是一转念的工夫,那闹钟“滴滴答答”的估计也就分针转了两圈,他便微笑着说:“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要不,两位领导给提个醒?” 朱志白的性格不像陈前进,属于比较急暴的那类,看孟谨行这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心里便认定这小子是个油条,当即就眉毛一拎,声色俱厉地说:“孟谨行,我们给你机会,你就应该珍惜!现在你交代问题还可以算作主动坦白,为今后对你的党纪政纪处罚提供从轻处理的依据,你不要不知好歹!” 孟谨行耸了耸眉毛,朝朱志白道:“你说的应该是无极草堂名下的那辆福特,以及邬雅沁将无极草堂赠送给我的事,还有就是仁和房产在烟酒中夹送十万的事吧?” 陈前进与朱志白同时目露欣喜,尤其是陈前进更是内心一阵狂喜。 申城纪委从燕京带回邬雅沁调查创天抢地案的事,陈前进是早有风闻的,但因为创天在省内的影响力,邬雅沁最后并没有交代任何问题,很快就被放回燕京,纪委内部一直以来都有人希望从这个名女人身上挖出点东西来,也因而暗中不少人对邬雅沁又逃过一劫表示可惜。 今天,得来全不费功夫。 孟谨行居然没几分钟就提到了邬雅沁和无极草堂,虽然不是顾展想要的内容,但比起那些小鱼小虾的内容,创天和邬雅沁无疑就是大鲸。 何况,孟谨行自己也提了仁和的十万块,与冯海洋提供的举报材料内容吻合,一切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既然你自己很清楚,那就这三件事详细交代一下吧。”陈前进清了清嗓子说。 孟谨行突然冷冷一笑,“二位领导到底是来调查的吗?如果你们有调查过,就应该知道,无论车、资产还是现金,我一样都没有拿!这些事,示范区监察室也好,县纪委、县监察局也罢,都有清楚的记载,难道你们对此都不核对的吗?” 被他连番诘问,陈前进的喜悦一扫而空,一股愠怒闪现在脸上,朱志白直接在桌上猛拍一掌,转过台灯将500瓦的强光对准孟谨行的眼睛,怒声喝道:“孟谨行,不要以为自己多高明,可以拿办案人员耍着玩专案组是毒品专案组,针对调查的是陈运来制毒贩毒的大案,我们要查的不仅仅是你收受了多少贿赂,而是比这更严重的,你如何充当毒品团伙的保护伞,是谁为你的犯罪行为一再保驾护航!” 孟谨行双眉暗笼,心头火起。 刚刚还是受贿,一下子竟然成了毒品团伙的保护伞,再下去是不是就成了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恶棍?更离谱的是,竟然连谁为他保驾护航都出来了! 这么个搞法,不是查案,而是要搞连座,是整人! 尤其还这样被人用强光照着眼睛不能视物,如同一个真正的嫌犯一般! 他有涵养不假,但他的涵养不是用来给人搞栽赃的! 他愤怒抬臂一下把朱志白手中的台灯打飞出去,灯撞在墙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把陈前进和朱志白同时吓了一跳。 “这算什么?拍桌子、威吓、逼供?你们也算是省上下来的领导?也算是纪检部门、司法机关的执法干部?连起码的法律意识都没有!传唤我的原因是什么?传唤通知书上写得清楚明白,是受贿!但我受贿了吗?没有!你们将根本不存在的受贿问题当作借口把我弄来,罔顾事实胡乱栽赃,这就是你们的办案方式?我告诉你们,我今天既不是犯人也不是嫌犯,你们最好有事问事,没事早放人,再这么没证没据胡乱瞎编,我完全可以向省纪委、省政法委、省检察院告你们诬陷我、并且诽谤领导!”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威严地逡巡在陈前进和朱志白的脸上,“我不违法乱纪,努力工作,如果一定要说谁给我撑腰,我可以义正词严地告诉你们,是党和政府,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朱志白对孟谨行暴喝的时候,陈前进心中就暗骂朱志白是头“猪”,这么沉不住气,没把孟谨行的话套出来,自己倒先把审讯目的给暴露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阻止朱志白,孟谨行突然发彪,砸了台灯拍着桌子大光其火,威猛的气势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朱志白恼羞成怒,指着孟谨行吼道:“臭小子,你不要太嚣张,信不信我让你马上服服帖帖?” 孟谨行冷笑不已,“好啊,我倒要看看,朗朗乾坤之下,你凭什么让我对你们这种假正义之名行不义之事的人服帖!你只要敢动我一根手指,除非你有本事从此不让我从这门走出去,否则我一定告你非法拘禁!” 朱志白气得浑身哆嗦,他办了那么多的案子,有几个嫌犯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即使是杀人犯、毒枭,归案后再硬再硬,至多也就来点轻蔑的表情露个不屑的眼神,哪有孟谨行这般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 但是,他真正气的还不仅仅在于孟谨行的张狂,而是在于孟谨行所言非虚,他们手上没有具体的证据,现在的审讯用的就是“诈”供的方式,击不溃孟谨行的意志,套不出确切的证据,他们根本不能对孟谨行正式立案侦查,12小时一满,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将孟谨行放回去。 胸闷得火冒三丈的朱志白与陈前进互想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泛起疑惑,以一般人的心理,到了这种场合,就算不配合审讯,也不会有孟谨行这样盛气凌人的表现,就算心理素质好的嫌犯,最多也是以沉默对抗。 孟谨行敢于如此目中无人,除了上面真的有人撑腰,陈、朱二人想不出有其他任何理由,可以让孟谨行如此有恃无恐。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他俩同时瑟缩起来,审讯的气氛忽然变得格外微妙。 第226章茶聚溯源 陈前进先一步镇静下来,佯装作势地屈指在桌上敲了几下道:“孟谨行,拍台拍桌并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反而显得你心虚!既然你现在对审讯很抵触,我们就再给你点时间好好反省,希望你不要心存侥幸,再错过坦白的机会。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随时可以对你正式立案调查,之所以还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完全是因为组织上爱惜人材,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辜负党对你的培养,辜负领导对你的信任!” 一番看似语重心长的话说完,陈前进拍拍朱志白的后背,拉着他一起走出房间,朝守在外面的专案组临时聘请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让他们进去看着孟谨行。 朱志白拿出烟扔给陈前进,二人靠在墙上点了烟,朱志白道:“要不是你拉着我,我真会揍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陈前进吐了一口烟道:“算啦。你想想,他才几岁?参加工作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坐到正科级的位置,据说他那个示范区还准备申报市级开发区,这要是能批准,他就该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处干部了,凭什么?” “还不是靠娶了个好婆娘,有老丈人撑腰!”朱志白冷哼道,“我们查的就是他这个,怕个**!” 陈前进自嘲地笑笑,“老弟,你根红苗正当然不怕,老哥我可是辛苦奋斗大半辈子了,真不想稀里糊涂栽在申城。” 朱志白回头看他一眼,“你觉得他还有更深的背景?” 陈前进撇了撇嘴,“顾展是个滑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最好还是摸摸清楚再作打算,千万别给他当枪使了。” 朱志白点点头,“娘的,最烦搞这种案子,干干脆脆查毒品多省事!” “嘿嘿,人际不搞清楚,那毒种下去,不比毒品威力小。”陈前进弹了弹烟灰,看看表,“还有十来个小时,咱抓紧先眯一会,一早找人把他的关系整整明白。” 朱志白嗯了一声,掐了烟,与陈前进各自去睡觉。 陈、朱二人睡得都不踏实,早上七点,俩人同时出现在人民路一家不起眼的国营饭店门口。 这年月,还能在地级市找到国营饭店,也算是一件稀罕事,正因为此,这种店客人寥寥,适合说话谈事。 俩人进了雅座,服务员拿着大铜壶,替他们在盖碗中泡上茶,拿着元珠笔和纸夹为他们下了单,刚说请他们稍等,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章广生。 陈前进原本是想上午再找当地司法部门的人,详细了解孟谨行的情况,没想到大早上朱志白就打电话给他,说长丰的章广生今天还在申城开会,请他俩一起吃早饭聚聚。 章广生与朱志白关系不远不近。 不远,是因为二人同在西南警校一个班进修过,名义上算是同学。 不近,是因为二人虽同在西南警队,但工作上从来没有交集,平时除了同学聚会基本无来往。 章广生请吃早饭,理由当然是见同学,陈前进自然是被捎带的。 “哎呀,不好意思,我这个请客的,竟然来迟了!”章广生进门就道歉,抱歉完了又叫住服务员,问叫了些什么,又加了几个点心才放走服务员,自己拿起桌上的瓷壶给陈、朱二人的杯中续水,“怎么样,昨晚有没有找地方玩玩,晚上有没有休息好?” 朱志白叹口气道:“休息个屁哦!你们那个姓孟的小子,是块难啃的骨头,就差没跟他打起来了!” “你们晩遇到谨行了?”章广生一脸讶异地问,“我今早还想叫他一起来见你们呢,可是这小子的手机怎么打都打不通!” 陈、朱二人对视一眼,朱志白轻咳两下,压低声音说:“不瞒老兄,昨晚把他抓了。” 章广生吃惊地看着朱志白,少顷,拿过烟撒了一圈,自己也点了一根,又斟酌半晌才说:“志白,咱俩虽然不太来往,但怎么说也是同学。有句话说得好,同窗赛兄弟!所以,别说我没提醒你……” 他说着突然就住了口,朝陈前进尴尬地瞄了一眼,随即就冲冲朱志白摇手佯咳着说:“算了算了,当风吹过,我啥也没说……”正好服务员把一应点心都端了上来,他拿起公筷替陈、朱二人每样夹了点,客气地说,“来来来,都尝尝,申城特色。咱们还是只聊同学情,不说其他事。” 陈前进与朱志白等的就是章广生给他们指指路。 这二位昨晚都是辗转难眠,前思后想,再把顾展对他们的交代认真梳理出来,二人心里都起了寒意,怕万一孟谨行背后还牵涉到省里的高层,他们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扛下去的能量。 尤其陈前进,他虽然想挖点邬雅沁的东西,把创天的后台扯出来,在省纪委立个大功。 但他也深知,创天不是那么好碰的,系统内那些比他有能量的同事都没能拿刘飞扬怎么样,他又凭什么靠孟谨行打开创天的缺口? 而且,就孟谨行个人来说,他既然和创天的人关系密切,那就不会背后只有一个葛云状那么简单。 他因此在心里把顾展的全家老小都问候了一遍,让他和朱志白去抓、审孟谨行,是存心拿他们去趟雷! 朱志白没陈前进想得那么深。 但正如陈前进说他根红苗正,这家伙祖孙三代都上过战场,虽然三代官都不高,但胜在资历都不低,在省司法系统行走,大家都会给朱家祖孙三代几分薄面。 朱志白火爆的性格也是由此而养成的。 但凡同类人,互相之间都有一种天生的嗅觉,能嗅出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味道。 朱志白就从孟谨行昨晚的嚣张中看到一种自己也具备的特质,就是干部子弟那种天生傲气,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霸气。 虽然他本人经过这么多年的工作,那份霸气被削得几乎是平了,但心底深处对同类还是具有相当的认同感。 不管陈、朱二人思考的角度有多少不同,但眼下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得尽快摸清孟谨行的路数,看看这浑水到底能不能淌。 二人交换了眼神,陈前进拿起瓷壶给章广生倒水,朱志白则开口说:“老兄,不瞒你说,我和陈哥审是在审姓孟的,但心里缺点底啊专案组查的是毒品,现在……唉,有些事不好说。你是长丰的县太爷,我们也不会拉你犯错误,你就你个人对孟谨行的认识,跟我们扯扯?你放心,陈哥不是外人,你能对我说的,也能对他说。” 章广生屈着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对倒茶的陈前进表示感谢,同时嘴里吸着烟,眯眼对朱志白说:“志白,不瞒你讲,孟谨行是个难得的人材!别看这小子来长丰时间不长,但是人家愣是先把一个贫困乡给盘活了,还为长丰引进大把的资金。这些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人家的眼光够远,并不仅仅把眼睛盯在钱上,更盯在长丰的长远发展上!你们去桑榆当地走走就能知道,老百姓有多喜欢他!” 陈、朱二人都有些愣怔,没想到章广生讲的是这些。 孟谨行有没有工作能力,是不是受百姓爱戴,不是他们现在要关注的问题,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一是孟谨行是不是有犯罪的可能,二是孟谨行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但是,既然是向章广生求证,他俩也不好意思打断章广生,只好耐着性子听章广生讲了许多孟谨行的事迹。 不过,听着听着,这二人就听进去了,发现姓孟的小子果然有水平。 他俩听出神了,章广生倒打住了,不再说孟谨行如何如何好,而是突然神秘地问他们:“知道罗老板是哪儿人吗?” 陈、朱二人虽然知道6.12案发生时,罗民也在长丰,但他们并不知道罗民是为什么来的,更不知道罗民也是长丰人。 因而对于章广生这个问题都觉得莫名其妙,朱志白直接就道:“这还用问,羊城人啊!” 章广生笑着摇头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罗老板原是长丰桑榆的农村学生,当兵考上军校才落户羊城,他真正的籍贯其实是长丰。” 陈、朱二人瞪着眼睛张着嘴,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章广生继续道:“他这次来长丰,就是带着父母回乡看老乡亲,同时是来见父母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朱志白惊讶地反问,“在长丰吗?” 陈前进却灵光一闪,指着章广生道:“是孟谨行?” 章广生冲他俩点点头,“不错。罗老板来西南前,在国外工作十几年,你们应该知道吧?” 陈、朱同时点头。 “他的弟弟死得早,家里俩老就独自住在大凤山,孟谨行到观山工作不久就遇上一场洪灾,冒着生命危险把老人救下山。” 陈、朱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二人太清楚了,罗民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能直达天听的人物,白岩虽然想当一把手,但也向来对罗民尊重有加,他俩跳出来搞罗民父母的救命恩人,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章广生对他们的表情视而不见,紧接着又说了孟谨行在香韵门口,为罗阿婆怒打高根荣的侄子高占先的事,然后才笑着问:“二位,现在有点明白了吗?” 陈、朱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喊“险”。 第227章借势造势 陈、朱二人茶饭不香,孟谨行却吃得好睡得香。 并非他不担心有人借题发挥,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养好精神才可以从容应对。 他心里很清楚,近一年来的工作成绩在许多人眼里很耀眼,也很刺眼。 即便他再怎么学习平衡,人心这个东西,终究不会只随着他的意志转移,看不惯他的人还是会看不惯,想除去他才为快的人也不会对他丝毫手软。 在他的内心中,对这样的官场生态深感悲哀,却也知道根深难拔,除了小心应对,绕不开也绕不过。 他算过,在参加工作以后的十一个月时间中,他经历的大小陷阱已经不下八次,除了刚到观山时梁敬宗那些小儿科的算计,后来的每一次大小风暴,无一不是一环套一环。 伴随着这些大小陷阱,他的级别也是层层递进,真正应验了那句话机遇与危险并存。 与刚入职时相比,此刻的他,已经不是简单地把目光盯在仕途上,他更在乎他所处的位置,究竟能为当地百姓带来些什么。 从佘山别墅配合调查到阮玉失踪,再到这次的6.12案,孟谨行感到自己如今在示范区的工作正遭受着强大的阻力,这些阻力所反映的,并不仅仅是某些人对他个人的厌恶,他相信更多的是来自于他与某些人在思想观念上的反差。 也就是说,他在示范区搞的这一套,不符合某些利益团体的口味,甚至是妨害了这些利益团体的赚钱方式。 这,才是他一再被纪检部门盯上的根结所在! 孟谨行迎着初升的太阳站在窗口,深深地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凭窗远眺,目光坚定。 远处的山脉似隐若现,而他心中的群山却是别样的清晰,他喜欢桑榆的一草一木,尽管他与它们相处的时间尚短,但是那片山水所蕴育的宝藏,足可以让生活其中的朴实百姓富乐安康。 如同他昨晚对朱志白怒吼的一样,他坚信那些朴实的百姓会成为他最大的靠山,有他们,就是有再大的风浪,他也一定能扛过去! …… 大凤山种植基地被封使得整个观山村炸了锅,连素来不和的姜、梁族人都不相信陈运来会生产毒品,许力和姜炳才、梁虎被选为代表,前往长丰打听消息。 尚未动身,老柴就为他们带来一个更大的坏消息孟谨行被抓了! 观山村的老少爷们全都坐不住了。 不止观山村人坐不住,下湾、青坪、佘山……凡是孟谨行足迹到过的示范区各村,凡是真正体会到孟谨行的产业政策为他们带来的变化的百姓,全都坐不住了! 示范区筹建办的大院内外挤满了人,27个行政村的代表坐在楼上的会议室,强烈要求示范区出面让6.12专案组释放孟谨行! 还处于提名考察期的詹福生,和徐、楚、曹、刘四驾马车,齐聚徐的办公室,紧急商讨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日他仙人的!闹,闹得越大越好!”楚远颇不解气地说,“让那些龟儿,啥子是真正的父母官!” 刘爱宝瞪他一眼道:“你解气了,有没有想过主任?” “我咋个不想主任?”楚远道,“老百姓闹大了,专案组才会重视,才会感到压力放人!” “你想得太简单了!”曹萍瞟他一眼。 徐吸着烟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冷静。头儿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没帮上他,反而给他添乱!” “拉倒吧!”楚远一拍桌子道,“就见不得你们老是这般缩头缩脑的样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非要等那帮高高在上的家伙把罪名在头儿身上安实了,你们也踏实了?” “你怎么就不肯用脑子呢?”徐也有点心浮气躁,“这事儿是老百姓闹闹就能解决的吗?一把年纪了,不要这么天真!” “你说什么?”楚远最听不得人说他年龄大、天真,“腾”一下站起来就冲着徐去了。 詹福生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楚远将他摁回座位,压着他的两个肩膀,站在那里说:“各位都是主任最信任的人,这种时候可不能自个儿先乱起来!本来,这儿也没我说话的份。但是,蒙主任信任,愿意让我当他的左右手,所以,这个时候,我希望各位能听我说几句。” 徐与曹萍嘴角同时挂着嘲讽,谁也没吱声,楚远还在为徐的话生气,刘爱宝总算接了一句:“既然把你一起叫来商量,就是也想听听你的想法,有话你就,我们听着。” 詹福生将手从楚远肩上移开,摸了烟扔给徐、楚二人,“我是觉得,闹闹的确有好处。” “看,我说是吧!”楚远有了同盟,立刻一拍桌子瞪了徐和曹萍一眼。 曹哥子不是软蛋,见不得楚远的莽撞,立刻顶他道:“你以为我是怕事?不要忘了,上次头儿在佘山被人绑了,是我开着军车去救的人!” 楚远一愣,立刻对她缓和了脸色说:“一码归一码。” “你少咧咧,听老詹说下去。”曹萍白他一眼。 詹福生等他二人静下来了,继续道:“专案组的人是各部门抽调的,又是省里下来的,不可能个个人都了解长丰的情况,也不可能都清楚主任对长丰作出的贡献。过去,主任做事在先,功劳在后,百姓明白他为大家做了什么,我们区内的干部知道他做了多少的事,上面那些大领导却不见得个个知道!” “百姓们能够自发地为主任说话,就证明他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大家都记到心里了!”他看了在座四人一眼,“但是,我觉得,光有百姓为他说话还不够!” 徐和曹萍同时问:“你想怎么样?” “运用新闻单位的力量,为他造势!”詹福生说。 “你疯了!”连一向只维护孟谨行的刘爱宝都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为头儿造势,你不是帮他,是要捧杀他!” 詹福生摇摇头,“你们听我说下去。这个造势不需要点他的名,只要做一个系列专题报道,把桑榆一年来在他的带领下发生的变化展现出来,通过老百姓的口说出来,那就是说服力。” 曹萍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让老百姓自己去找新闻单位,把他们心里的想法诉诸报端?” “最好是电视同步!”詹福生说,“报纸新闻看不到人脸,容易让人觉得作假,但电视不同,人的表情放在那里,是不是真情流露,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一个人能作假,十个百个能作假,但成千上万的群众也能作假吗?” 徐皱眉道:“好是好,险了点。风头太健,势必要树更多的敌。” “我不这么看。”曹萍说,“得罪的人,始终是得罪了,造不造势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倒觉得,造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应该催促蔡头,尽快将上大凤山的那帮孙子挖出来,弄清那些毒品的真实来源。” 詹福生点头说:“除此之外,以示范区的名义恳请县委出面,与专案组协调放人这件事,我们也得做。” 刘爱宝与楚远立刻表示赞同,并自告奋勇愿意代表示范区去找夏书记和章县长。 “我们一方面要动用各方力量让主任早日回来主持工作,另一方面也应该做好各自手头的工作,不要让主任失望。”詹福生最后又补了一句。 徐、曹萍同时怪异地看了詹福生一眼,徐还在斟酌该如何表态,曹萍已经先开口说:“既然这样,就照老詹的建议办吧。我们分头管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如何安排群众向新闻单位表达愿望这件事,就由老詹辛苦一点,和老楚一起操办一下。” 楚远对干这事热情很高,没有任何异议,詹福生推辞一番,见推不过,便说楚远为主,他配合。 当下两人便去了会议室,留下徐、曹、刘三人。 “你真觉得这样妥当?”徐不无忧虑地看着曹萍,“他这么好心,恐怕是想趁机捞政治资本。” 刘爱宝茫然地问:“你说谁,楚远还是詹福生?” “当然是詹福生。”曹萍替徐回答,“所以我让楚远跟他一起,免得日后事成,由他一人借着头儿的声望也在群众中捞到口碑。” “你们想太多了吧?”刘爱宝惊讶地看着曹萍。 曹萍搂过她的肩膀说:“我的好姐姐,人心难测。詹福生这个人有能力不假,但对他的为人,我们还是要防着点!” “是啊,刘姐。”徐说,“他现在在考察期,比谁都清楚,头儿对他的重要性。他这个时候要是不挺头儿,立刻就成过街鼠,他挺了,日后头儿回来他不但是最大的拥泵,还直接为日后的工作打下了群众基础。这本账,他算得透彻着呐!” 刘爱宝一听,脸色骤变,急道:“那他以后的地位就直逼头儿啦!” 曹萍挑眉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这是头儿作的选择。咱们能做的,就是替头儿看着他,只要他不害头儿,他想往上爬,我们也不妨替他搭个梯,就当多个联军了!” 第228章羁押理由 顾展沒想到陈前进与朱志白审了大半夜,到第二天上午十点了,突然跟他说一无所获,估计只能到点放人,把他气得内出血。 连喝几杯水,老谋深算的顾展便打手机让人把陈运來的口供拿來,摊开了推到陈、朱二人面前。 “我也希望孟谨行是位值得信任的干部。”他敲了敲桌上的口供,“但是,你们看看,从帮助陈运來拿地,建实验室,到建立毒品销售渠道,哪一样沒有孟谨行的影子?” 陈前进和朱志白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打算拖过时间,把孟谨行一放了事,但如果孟谨行真的是陈运來的保护伞,作为纪检和司法干部,他们二人谁也不敢拿法律开玩笑,哪怕孟谨行的后台真是罗民,横竖是丢乌纱,他们倒情愿选择壮烈一点的方式,至少还落得个好名声。 朱志白拿起口供,仔细看了起來。 作为侦察兵出身的老公安,朱志白很快就觉得这口供有问題,前言不搭后语,错漏百出。 他沒看完就抬头想要问顾展,这样一份东西怎么能拿來当作延长羁押孟谨行的理由? 陈前进用眼神制止了他,抢在他前面,对端着杯子佯装喝水的顾展说:“顾厅,开会讨论一下吧,延长羁押这种事,还是集体决定比较稳妥。” 顾展放下杯子,朝陈前进点了点头。 专案组的所有成员很快被全部召集到顾展的房间,议題只有一个,,是否延长羁押孟谨行。 专案组一共有七个人,除了第一批赶到申城的顾展、陈前进和朱志白,还有第二批赶到的省纪委第二纪监室副主任付晓洋和案件审理室主任尤飞、省检反贪局侦察一处副处长梁林卿、省公安厅禁毒总队副队长叶琰伟。 除了付晓洋,其余三人均是罗民亲自点将加入专案组的,办案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查清6.12在长丰发现的毒品究竟來自何处,与基地实验室的毒品有无关联。 至于付晓洋,与陈前进同为二室同事,前者是副主任,后者是助理调研员,级别虽在一个坎上,但一个官一个民,陈前进向來对小自己两岁却能爬在自己之上的付晓洋多有不服。 不过,顾展很自信,觉得自己完全能掌控这个会议,即使陈前进与付晓洋貌合神离,但陈前进想要在仕途有所前进,就必然要看他这个在厅里掌握着人事话语权的副厅长眼色行事。 來自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朱志白就更不用说了,在顾展眼里此人办案是好手,但在政治上就是白痴一个,当初选他一起过來,就是看这个人容易利用。 七个人,只要他掌握三个,加上他自己,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但他完全沒有想到,陈前进已经找到一条比抱牢他的大腿更靠谱的前进之路。 为了能在这条前进之路上顺利挺进,陈前进和朱志白在见了章广生之后躲在陈前进的房间商量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而后又各自将专案组目前的调查方向向各自的一把手作了越级汇报。 朱志白在政治上确实很小白,但有陈前进从旁指点,以他老公安的严密思维,完全就是一点就通,甚至对陈前进还有点相知恨晚的感觉,按他的话來说,早几年就和陈前进如此推心置腹的话,他在公安厅也不至于混得这么不上不下。 二人的汇报分别受到了省纪委书记陆铁成、省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迟向荣的高度重视,要求他们务必坚持正确的办案方向,与尤飞、梁林卿、叶琰伟多沟通商量,切不可把一个制毒案件搞成一场政治斗争。 二人有了领导的指示,自然信心满满,陈前进向顾展提议开会讨论的底气也是來自于此。 专題会上,陈、朱二人分别介绍完对孟谨行的审讯情况,付晓洋汇报了对陈运來、钟敏秀的审讯过程,叶琰伟直接将顾展给陈、朱二人看过的那份笔录不屑地扔出來,敲着桌子问:“我们这个专案组是查什么的?是查毒品还是查干部问題?” 叶琰伟一指付晓洋:“纪检的能查毒品案,那要我们这些禁毒的干什么?”他冷笑着指指桌上的笔录,“靠刑讯逼供弄这样一份毫无逻辑可言的供词,就要对一名广受百姓赞誉的基层干部立案调查,你们还知不知道‘脸红’二字怎么写?” 纪检干部虽不似组工干部能为干部升迁添砖加瓦,但绝对可以为干部的仕途挖出几个大坑,正因为如此,付晓洋虽然只是一名副处级干部,但身处省监察厅这样的重要部门,省内那些厅级干部见到他也是说话客气有加,谁敢像叶琰伟这样指着鼻子质询? 付晓洋当下就脸红耳赤地跳了起來,怒指叶琰伟道:“叶琰伟,你不要忘了,这个专案组是罗书记亲自宣布成立的,既然从各部门把我们都抽调出來,那就证明,罗书记也看到了这个案件背后有干部在为犯罪分子撑腰,需要我们把这些害群之马揪出來!你敢说,罗书记也该脸红吗?” 叶琰伟冰冷的目光划过付晓洋气急败坏的面庞,“付副主任不要断章取义。我只是要问你,你这份口供,是在什么情况下拿到的?用的是什么手段?” 付晓洋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人家叫他“付副主任”,本來姓“付”已经让他一辈子都似乎和“正”沒什么关系了,别人再清楚明白的在他的姓后面加个“副”字,那就等于是直戳他这个千年老二的心脏,而且他这份笔录正如叶琰伟所言,是靠给陈运來上老虎凳、扣板油、吊钢丝,把这个小老板折磨得十条命去了九条命才搞來的,前后矛盾那就是必然的。 顾展皱眉让付晓洋坐下,对叶琰伟说:“琰伟,出发点一致就好,不要给组里的同志上纲上线。虽然这份口供存在许多疑点,但你不是也一直沒审出东西來嘛!当然,这个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重点是孟谨行是不是要延长羁押。” 他喝了口水,清清喉咙,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有关孟谨行受贿的问題,缺少支持的证据,我们可以暂时放一放。但是,长丰县原教育局局长江波的最新供词,应该要引起我们的重视。据江波交代,孟谨行一贯以來与黑社会组织有染,积极充当黑社会人员的保护伞,这都是有先例有案可查的!” 梁林卿沉稳地开口道:“顾厅能否说详细点?” 顾展表情严肃地点头说:“长丰曾有个下湾采石场,收容了大量负案在逃人员,孟谨行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联合县公安局内部个别居心不良的干部,以非法拘禁员工的名义查封了采石场,导致该采石场破产的同时,将采石场内的负案人员全数私放。其中两名主要头目,还成为孟谨行与陈运來的御用打手,为他们在暗中施行不法手段,经营违法业务。长丰的海之蓝浴场就是一个容留卖*淫、组织吸毒的,带有典型黑社会性质的不法场所!” 顾展说着扔出一堆照片,指着其中一张有孟谨行和陈运來、老柴、马民的照片说:“这个人就是海之蓝的法人代表柴文冬,人称老柴。另一个叫马民,是浴场的实际管理人。这二人就是当初被孟谨行从下湾采石场带出來的负案逃犯中的头目。” 这一新情况完全不在叶琰伟的掌握范围,也完全出乎梁林卿、尤飞的意料,三人的脸色相继凝重起來。 他们虽然不希望把6.12案办成具有政治倾向的案子,但也不会愿意让任何罪行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过! 顾展得意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暗赞冯海洋不愧是纪检老手,准备的材料既充分又到位,一击就直中要害。 尤飞沉吟着问:“关于这条线索,有沒有其他佐证?” 顾展道:“这就是我提出延长羁押的原因!在座不少都是司法战线的老同志,有丰富的案件侦破经验,但我相信,你们任何人都不敢说自己可以在一朝一夕之内,把一个隐藏很深的案子一举侦破吧?” 顾展抛出这样的问題,连叶琰伟也不敢回答,所有人都沉默以对。 朱志白有点按捺不住想发言,被陈前进在桌下一把按住他的大腿。 顾展坐在他们对面,并沒有看到二人的举动,他很高兴此刻房间中的安静,这充分说明他已经完全把控了会议的方向和进度。 他再度清了清嗓子说:“孟谨行这个人很嚣张,我听说,在昨天前进、志白对他的审讯中,他还拍桌子砸东西,声音大得连外面的同志都听到了。同志们,大家想一想,一名刚刚踏上工作岗位连一年都沒有满的年轻人,不但在十一个月里连升三级,面对两名來自省纪检和司法系统的副处级干部,他不但不发怵,还狂妄之极,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底气与胆量?专案组下來虽然才短短两天不到,可我却已经听到不少声音,都是反映这名年轻干部在过去的一年里,屡屡犯错,屡屡被保!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只巨大的黑手,在暗地里保护他,影响着我们纪检和司法工作的公正性!” 顾展定下会议的调子后,终于停下來,朝诸人看了一圈后,以民主开放的态度说:“我就先说到这儿吧,接下來,各位继续畅所欲言,就是否延长羁押孟谨行,发表自己的看法。” 第229章好戏在后 终于有了发言机会,朱志白撸了一下头发,坐正身体道:“刚刚顾厅和叶队、小付都分析了案情,也发表了看法,我也來说几句。对孟谨行的审讯是我和前进负责的,就像顾厅刚才说的,那小子的确很火爆,我和他还差点打起來。但是回过头來,我们调查了他的受贿问題,并不是刚刚顾厅所说的缺少佐证,而是有清楚的事实证明,孟谨行根本沒有受贿!这也就难怪他当时要暴跳如雷了,换了我可能态度还要激烈一点!” 顾展听到这里双眉拧到了一起,眼神有些怪异地瞟了朱志白一眼。 朱志白浑然不觉,继续说:“至于说到刚刚提出來的新线索,我也有不同的看法。我是搞刑侦工作的,注重证据。”他拿起桌上的照片,“仅仅凭这张照片就认定孟谨行有黑社会背景,我觉得这既是对同志不负责,也是对我们工作的不负责。大家都知道,长丰不大,而且一直都是国家级的贫困县。对于这样一个贫困县,一名不但自己掏钱來投资,还拉了同乡一起來投资的老板,当地的干部与他颇多交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我可以这么说,不仅孟谨行与陈运來有在一起的照片,恐怕长丰甚至申城的许多领导应该都有这样的照片。” 他把照片扔回桌上,“昨晚对孟谨行审讯受阻后,我和前进对他的情况作了一次深入调查,包括刚刚顾厅提到的下湾采石场一案。也许,顾厅不知道,这家石场在下湾存在的几年中,每年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也不知道孟谨行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一群长年吃不饱穿不暖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工人救出來的!” 顾展的瞳孔一点一点聚拢,直至眯成了一条细线。 他完全沒料到,在他眼里最容易利用的人,此刻却成了一把尖刀,突然把他精心准备的一切一刀刺破。 朱志白的发言还在继续,“再说那个海之蓝浴场。不错,这家浴场确实有几个股东是社会混混,与柴文冬、马民來往颇多,但这并不能说明孟谨行就是他们的保护伞。恰恰相反的是,就是这个交代了海之蓝浴场的江波,他之所以会被抓,就是在这个浴场嫖宿及强女干未成年少女被孟谨行撞到,结果东窗事发。而孟谨行当时知道浴场的社会背景后,不但自己再沒有踏足此处,也明令示范区内的各级部门公职人员,不得前往消费,使得该浴场从此生意一落千丈。” “有这样的事?”梁林卿追问了一句。 陈前进肯定地点头道:“确有此事!这不但是我们调查后了解到的情况,也是刚刚开会前,三家新闻单位的记者和当地老百姓所证实的情况。” “记者和当地老百姓?”尤飞惊讶地看着陈前进。 “因为事发突然,我们还沒有來得及向顾厅汇报,也來不及向各位通报,只好把情况带到了会上一并讨论。”陈前进说,“就是会前半小时,西南日报、申城日报、申城电视台的记者,带着示范区27个行政村的代表把我和志白堵在了房间,除了希望我们立刻公布调查结果外,还提供了大量我们沒有掌握的情况。” 顾展听闻此言,瞳孔徒然放大,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朱志白同志,你觉得,在我们调查的关键时刻,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吗?你能确定这27个代表真是代表老百姓的,而不是受任何人指使來捣乱,意图及早把孟谨行从我们手里救出去?” 他连提两个问題后站了起來,离开座位原地打了一个圈,重新面对诸人,口气严肃地说:“我刚刚发言时已经提到,在孟谨行身后还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希望大家能引起足够的重视!能够在短时间内召集三家新闻单位的记者,又能聚焦起27个行政村的代表,这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尤飞这时候接道:“我不这么看。从我们这两天调查的情况來看,孟谨行在当地是一位口碑相当好的干部,尤其在基层群众中深得人心。对于这样一位深受群众拥护的干部,老百姓自发为其请命也不是不可能。” 尤飞朝顾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厅,您是领导,我相信您看问題角度更广。但我觉得,我们纪检干部办案的原则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丢,更不能总以阴谋论的眼光來看问題,尤其是看自己的同志。” 尤飞这段话语气颇重,完全超出了一名下属对领导应有的态度,顾展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当场发作。 老练的梁林卿打圆场道:“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见,孟谨行的羁押时间也马上要到了,尤其记者和老百姓都在宾馆,咱们也不要再无休止地争论,直接表决吧,赞成延长的就举手。” 付晓洋刚想把手举起來,顾展却道:“我始终认为,孟谨行是不是延长羁押,直接关系到6.12案的深入调查。所以,我们不能靠表决來认定是放他还是不放他!我的建议是汇总专案组成员的意见,上报给杨培义书记,由他來定夺作出指示。” 叶琰伟一皱眉道:“专案组不是直属省纪委的一级组织定要说向上汇报,也应该是汇报给省委罗书记,我们都是对省委负责,而不是对纪委杨培义书记负责。” 叶琰伟來自省公安厅,又是罗民点将进入专案组的,他本來就沒把顾展放在眼里,再听到顾展要向杨培义汇报,由杨培义來定夺,他更加不以为然。 顾展虽为省监察厅副厅长,是专案组级别最高的干部,但叶琰伟不是他的兵,公安厅又素來与监察厅暗中较劲,当场被驳面子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双方一时间相持不下。 如果不能顺利延长对孟谨行的羁押,一旦放虎归山,再找同样的机会來打开缺口是渺茫之极,顾展回都江后也沒办法向杨培义、慕新华他们交代。 正一筹莫展,顾展置于桌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不停,机身也震荡着在桌上打转,他拿起來看了看,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后颜色微变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不多时,顾展返回,赵晓波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 赵晓波的出现,令叶琰伟等人精神为之一振,几个人都不由自主挺了挺腰板,付晓洋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顾展客气地给赵晓波让座,赵晓波坚持推辞着坐到床角,朝顾展道:“顾厅,你们继续吧,我只是代表罗书记來旁听的,不要因为我的出现影响了你们。” 顾展暗道,还不影响?这一來,很多话都不能再讲啦! 他这里在暗自盘算,接下去的话应该怎么说,那一边,赵晓波则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材料递给叶琰伟。 叶琰伟看了材料眼睛大亮。 顾展注意到叶琰伟的表情变化,有心想问材料的内容,又觉得如果叶琰伟说与本案无关,那他就难堪了。 不过,叶琰伟随即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叶琰伟扬了扬手中的材料,然后“啪”一下扔到桌上,“志白,你看看!这是我托赵大秘从咱总队调來的近期调查资料,上面清楚列明,咱们近期查的毒品案,主要毒贩虽然在申城出沒,但和陈运來沒有丝毫关系。另外,赵大秘从大凤山提取的实验室样本也都在省厅做了检验,所有的样本中,只有一个有微量的低纯度麻黄素提取物,申城缉毒大队发现的阿拉伯茶并不在其中。” 顾展***道:“就算陈运來与你们原來查的案子沒有关系,在他的实验室发现麻黄素提取物,就不能排除他有制毒的嫌疑,应该对他单独立案。” “顾厅不要急。”叶琰伟朝顾展瞟了一眼,“我们监控和排查了所有出入实验室的人员,发现其中有一名从西大过來的,叫于梦的实习生有一个瘾君子父亲于东,常年出沒都江的几个毒品聚集地,以贩养吸。” “于东我知道。”朱志白说,“曾两次因抢劫入狱,去年刚刚释放,前阵子还因一个连环窃案进入过我们的视线。” 叶琰伟这才转过头对着顾展,将朱志白看完的材料推到顾展面前,道:“顾厅,这里有于东、于梦父女的口供,以及6.12当天出现在大凤山的小卷毛等人的口供,另外还有根据他们的口供所提取的物证资料,这些应该都已经能够充分证明,真正利用实验室制毒的是于梦,而陈运來、钟敏秀在大凤山找到的毒品,正是小卷毛等人在被我们追踪过程中慌不择路丢弃的毒品。” 顾展看完所有的材料,好不容易才镇静下來,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心底升起的浓浓失望,同时也为自己沒能完成杨培义等人的嘱咐而惶恐。 但是,无论如何机会一旦错失,要想再扳回來,就不是短时期内能实现的了。 当着赵晓波的面,顾展不得不故作镇定地表示,虽然目前的证据都对陈运來、孟谨行、钟敏秀有利,但对于是不是释放这三人,他还是需要向省委请示以后再作决定。 ps:关于最近的更新问題,九月再次请各位书友见谅!12月9日开始网站的联赛常规赛正式开始,九月哪天出战还不清楚,目前正处于备战状态。比赛当天得分以更新字数、质量、顶的绝对值和盖章來定胜负。由于顶和盖章取决于各位书友肯不肯额外为九月的书提供更多支持,是九月个人不可能控制的因素,唯有小说质量以及到时有足够多的章节爆更是九月自己能把控的,所以近期请大家体谅,我只能承诺保证每天6000+的基本更。 第230章招来招往 赵晓波心里暗暗佩服罗民的深谋远虑。 顾展嘴上表示要向省委请示后再作决定,其实是一來是拖时间想对策,二來是为自己找退路。 12小时尚未届满,顾展利用这个时间差暗中思谋对策的同时,也可以用向省委请示这一环向杨培义等人表明自己的迫不得已。 赵晓波作为罗民的秘书在这里旁听的作用,就是可以第一时间把情况反映给罗民,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正确的指示。 当着众人的面,赵晓波态度诚恳地对顾展说:“那我帮顾厅联系书记吧。” 他说着就站起來拿着手机往外走,数分钟后重新回來把手机交到顾展的手上。 顾展被逼上梁山,只能硬着头皮接起电话,恭敬地应着罗民的每一句话,最后又恭敬地合上手机交还给赵晓波,朝在座诸人看了一圈说:“罗书记指示我们,一定要遵循公开、公正、合法的办案原则,尊重事实,既不让犯罪分子逃脱,也不冤枉任何无辜的干部群众。” 叶琰伟颇为玩味地看着顾展问:“那现在是不是表决一下?” 梁林卿也道:“是啊,有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表决的方式更能体现罗书记的指示精神中的公正原则。” 顾展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心里愤然,这俩家伙竟然连这都要将他一军。 本來,有了罗民的指示,就算将來杨培义等人要责怪他沒把工作做好,他也能以罗民横加干涉为理由,为自己推脱干系。 但是叶、梁二人提出表决,就把他一下推到了墙角。 如果他在表决中继续反对释放孟谨行他们仨,就等于公然违背罗民的指示。 如果他赞成释放三人,那么他今后就不能在杨培义等人面前为自己自圆其说,就算杨培义等人明面上不说什么,心里的刺是肯定栽下了。 最重要的是,罗民的指示并沒有具体说放还是不放,靠的就是大家自我领会,叶、梁的表决提议就是为罗民的指示承担责任,今后关于这件事出现任何异议,责任都将由专案组來承担,而顾展作为组长必然会是主要责任人。 这个时候的顾展,开始在心里骂罗民是老狐狸。 难怪当时罗民会毫不犹豫地成立专案组,还把组长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其目的不仅仅向众人显示罗民在6.12案上的公正立场,还借这个机会在顾展和他的同盟之间劈出了一条沟壑。 日后如果还有人要拿6.12案做文章,做出释放孟谨行等人决定的顾展势必也会受到牵连,除非他同一阵营的盟友要将他弃子,否则,就需要掂量这么做值不值得。 朱志白根本体会不到顾展此刻复杂的心思,只对他长时间不表态感到了不耐烦,而且在他看來,省委一把手都有指示了,举个手表决这样的事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他打破满屋沉默,冲顾展道:“顾厅,举个手而已,有那么难吗?还是抓紧时间吧,我和前进房间里还等着一屋子人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提醒了顾展。 无论孟谨行有沒有罪,在这种时候,大批老百姓齐聚专案组施压要求放人这样的举动,到哪儿一级党委政府都是很犯忌的事情,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如此。 既然阳谋玩不成了,那就玩阴的。 罗民会玩挑拨离间,他顾展也会玩这一招。 他立刻一拍脑门道:“差点把老百姓和记者的事忘了!既然罗书记有了指示,各方面的证据也很充分,咱们也沒必要再多此一举搞表决了。”他很豪气地一拍桌子站起來道,“马上释放孟谨行、钟敏秀和陈运來!琰伟、小尤还有前进分头去放人,志白马上去知会记者和群众,劝他们放心回去。” 顾展那个“劝”字说得很重,赵晓波长期待在领导身边,对语言和文字都很敏感,在朱志白笑嘻嘻领了任务出去的时候,他把头凑到叶琰伟边上询问來了哪些新闻单位? 众人一起走出顾展房间的时候,他借口罗书记还在等他回去汇报工作,匆匆上车就走了。 …… 孟谨行在房间里闭目养神,从昨晚陈、朱二人离开后,除了看守他的人,就再沒有其他人进过这个房间。 横竖无事,能不能出去也不是他自己能掌控的,他干脆利用这个时间,盘腿坐沙发上闭目梳理示范区的工作,倒使他在许多事情上又有了新思路,而有些过去沒想明白的问題,也突然有了突破性的想法。 陈前进和梁林卿推门进來看见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都不由对他的镇静暗暗佩服,这种风吹不动的特质,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尤其以孟谨行的年龄与阅历,能做到如此淡然自若,陈、梁二人都觉得,无论有沒有后台支撑孟谨行,都首先需要他本人有强大的自信和定力才行。 听到声音,孟谨行睁开眼睛,陈前进先走上一步道:“小孟同志,关于你的问題都查清楚了,专案组已经一致决定,对你解除羁押。”他伸出两只手掌紧紧握住孟谨行的手,用相当动情的语调说,“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多多理解!” 陈前进从昨晚开始一直都是态度和善,虽然在审讯受阻时,脸色也相当难看,但总算一直都表现得和颜悦色,孟谨行自然不会拂他面子,因而也用力回握他的手说:“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我能理解。” 陈前进一只手仍拉着孟谨行的手,另一只手在孟谨行的手背上拍了又拍,“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呐!”他继而转身为孟谨行介绍身后一直沒有说话的梁林卿。 孟谨行微笑着倾身伸出手也与梁林卿握了握。 “小孟同志,对不住啊,让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梁林卿说。 “两位领导快别这么说,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谁也不可能循私情。”孟谨行道。 “走吧,我们送你出去。”梁林卿道。 孟谨行沒有马上动,而是问:“两位领导不知道方不方便告知我,钟敏秀同志和陈运來目前的调查情况怎样?” 梁林卿与陈前进对视一眼笑道:“他俩的问題也清楚了,都可以回去了。只是……”梁林卿脸上现出一丝犹豫,“陈老板的情况不大好,需要先入院治疗。” “什么?”孟谨行猛然变色,“你们对他用刑了?” 陈前进连忙说:“孟主任,审陈运來的另有其人。” 孟谨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对罪犯尚且要讲人道,何况他只不过是一名怀疑对象!无论是谁对陈运來用了刑,我私人都会替陈运來追究到底!” 梁林卿与陈前进同时愣了一下,沒想到孟谨行竟然是不留隔夜仇的人。 陈前进愣过之后就是一阵狂喜,付晓波的恶梦马上要來了,这种时候他如果不适当地踩上一脚,那他就不叫陈前进,干脆叫陈倒退算了。 “孟主任,我劝你还是息事宁人算了。不管怎么说,你本人也是党员干部,帮助一名私人老板找自己同志追究这种事情,以后大家面子上……”陈前进以退为进开始浇油。 陈运來被逼供的确让孟谨行心头生痛,但他并不会因为急怒攻心,而看不出陈前进在火上浇油。 只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反击这种事情一定要又快又准又狠。 他的嘴角斜斜地撇了撇道:“两位领导司法经验丰富,应该比我这个年轻小子更懂得司法公正的意义在哪里。何况,我党历來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我们怎么能因为是党内同志犯错误,就为其粉饰太平?” 他说着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遇到不公的事就转不了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二位领导见谅!” “孟主任客气了!”梁林卿立刻说,“难得你一腔正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感到汗颜了!” 陈前进于是也不失时机地说:“是啊,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谨行兄弟直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你。” 不过几分钟,陈前进从进门的“小孟同志”到后來的“孟主任”,再到现在的“谨行兄弟”,连着换了三个称呼,巴结之情溢于言表。 孟谨行对他的举动倒也不反感,至少接下去对他來说,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位盟友,为他替陈运來讨回公道出力。 因而他也很适时地说:“大哥这么有心,那当弟弟的就却之不恭了,到时候一定登门求助!二位大哥如果这几天不急着走,希望能抽个时间,让当弟弟的一尽地主之谊,请哥哥们喝一杯薄酒?” 不光陈前进,就是梁林卿也是欣喜不已。 省委一把手父母的救命恩人,申城市委书记的女婿,通过6.12案让他们正式搭上了前进的大船,这对于一直处于亲罗队伍边缘的他们來说,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大喜事。 陈、梁二人连连应承,并一再表示,孟谨行无论何时去都江,一定要联系他们,就是再忙,他们也会随时奉陪。 三人各自亮出了态度,便不再逗留。 门开处,“咔嚓嚓”,闪光灯耀眼的光芒打在孟谨行脸上,他呆立门内,被门外拥堵的情景惊得心头一跳。 第231章民心最重 楚远第一个挤到孟谨行面前,一把扶住孟谨行的肩膀,前看后看,确定他毛发未损,才笑呵呵地说:“主任,我们來接你!” 詹福生也挤了上來,持重地叫了一声“主任”,然后就让到一边,把位置让给拼命挤过來的许力等來自27个村的村干部。 孟谨行虽然并不希望任何人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來接自己,但是这样的场面还是令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与每个村干部都握了手,感谢他们的惦记。 在他身后的梁、陈,以及站在人群后面的朱志白,都被这场面震撼了。 早上到陈前进与朱志白房间的只是27个村的村干部中挑选出來的少数代表,为了强调效果,他们才在会上宣扬成全部村干部。 然而此刻,当他们亲眼看到那些村干部用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孟谨行的手,再听到他们语声哽咽却神情兴奋地祝贺他安然无恙时,陈前进、朱志白才真正体会到,一个被老百姓真心喜欢的干部身上所散发出來的荣誉,绝不是机关内一纸红头文件的表扬所能比拟的。 这一刻,每个人都被感动着,所有的心计、过招,在民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不值一提。 走廊上,不时有不听劝告自己偷偷跟來的村民正奔过來,被从受审房间里刚刚送出來的钟敏秀,和站在她身边的尤飞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也都心生感慨。 而走廊尽头的顾展,此时正拿着电话,脸色阴沉地打着电话。 记者们终于见缝插针将话筒递送到孟谨行的嘴边,请他说一说此刻的心情。 孟谨行笑了笑说:“受宠若惊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对于专案组针对您所展开的调查,您不觉得委屈吗?”提问的不是别人,正是白云。 孟谨行淡然一笑道:“我很意外,你竟然问这样的问題!我认为,大家实在沒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这个城市中每天有很多值得你们采访的人和事,作为喉舌,白记者是不是该把镜头更多地对准老百姓,为他们排忧解难?” 白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就镇静地再度发问:“孟主任,您沒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題。请问,您对这次的调查觉得委屈吗?” 孟谨行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白记者,我首先想问你,是不是无论我今天说什么,你的拍摄片段都会全部播放出去,并且不对我的话进行剪辑?” 白云怔住了,不明白孟谨行是什么用意,站在她身边的摄影师也不由自主将肩头的摄像机镜头斜了下來,茫然地看向白云。 孟谨行呵呵笑起來,“瞧瞧,你都作不了主,就不要问那么多问題了。等你能作主的时候,我可以接受你的单独采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着朝围在他跟前的记者抱拳拱手,朗声道:“各位新闻界的朋友,很感谢大家这么重视这个案子,特地过來采访。但是,我只是案件中需要接受调查的一员案沒有彻底结案前,任何人都沒有权利发表任何言论左右专案组的调查。所以,各位,很抱歉,我在这里不能回答你们任何问題!同时,我恳请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案的结论出來以前,不要发表任何报道影响案件调查的公正进行,谢谢大家!” 他说完就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站在最前面的白云,脸色不停变幻着,目光中有诧异,有欣赏。 孟谨行鞠了躬,把楚远和詹福生招过來,“能一下聚集这么多记者朋友也不容易,咱们可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把他们放跑了!你们马上安排一下,把长丰去,为我们示范区做一次深入报道,所有的食宿咱们全包!” 记者们不由得哈哈笑起來,连说孟主任太会算计了。 “呵呵,平时要想把这么多秀才请到一起,光时间协调就是个大问題,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就当大家给我们示范区老百姓的面子,也是给示范区的产业发展提供一个宣传机会!我在这里,先代表示范区党委政府,代表示范区的企业、老百姓,谢谢各位新闻界的朋友了!” 孟谨行再度朝大家鞠躬致谢,记者们无论出于何种心态到的现场,在亲身经历先前感人的一幕后,孟谨行又用诚恳低调的态度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当下沒有一个不答应前往长丰采访的。 村干部们听说记者都要去示范区采访,心情都无比激动,由楚远和詹福生引领,簇拥着记者们走在前面,走出宾馆登上他们集体租來的旅游大巴。 旅游大巴旁,停着一辆申城日报的采访车,雷云谣站在车边远远地看着从台阶上走下來的丈夫,脸上挂起欣喜的笑容。 孟谨行与梁林卿、陈前进、朱志白等人走在最后面,停在宾馆外面的台阶前,转身将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专案组的这几位同志,并与他们一一握手话别后,回过身來大步朝雷云谣走去。 停车场紧邻的路边,一辆白色的宝马内,刚坐上副驾的钟敏秀,与握着方向盘的邬雅沁,以及后座上的刘爱娇,目光都紧随着孟谨行,看他一路奔向妻子,将那个洋溢着一脸笑容的女子抱进怀里,久久地不曾松开。 邬雅沁打着了车子,宝马缓缓带着一车的惆怅驶离。 …… 开采访车的,是雷云谣的同事徐刚,与孟谨行寒暄后,开玩笑地问这夫妻二人,是不是需要回家一诉相思别情? 雷云谣笑着斥他多事之后,说:“去医院吧。” “怎么,谁病了?”孟谨行以为自己的事是不是把葛云状给气着了。 雷云谣一下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我爸沒那么脆弱。是去看陈运來。” 孟谨行一怔之下随即点头,知夫莫如妻,雷云谣果然了解他。 “徐刚是法制版的记者,政法线很熟悉,与省上政法线的记者也多有來往。如果你打算为陈运來的事奔走,就不妨把这件事交给他,比你自己出面方便得多。”雷云谣说。 徐刚听闻她这番话,转过头來朝孟谨行笑了笑,孟谨行立刻说:“那我在这里先替运來谢谢徐大记者!” “不用客气。來接你前,我已经先去过医院了,”徐刚冷笑着摇了下头,“可惜,不让见。” 孟谨行的眉毛挑了一下,“有说理由吧?” “就说病人需要休息静养。”徐刚说。 孟谨行皱眉道:“如果是这样,我们现在去也未必见得到他……” 他话音未落,手机一阵猛响,把已经近十个小时沒听到这种响声的他吓了一跳。 看清是蔡匡正的來电,他立刻接了起來,“你打來得正好!”他说,“我现在打算去医院看运來,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引开医院里看着运來的人?” “你不用去了。”蔡匡正说,“他们直接把人送都江去了。” “什么?”孟谨行侧脸看了徐刚一眼,“云谣的同事刚刚还去过医院,说是要静养不让见。” “谎话。我的人一直在宾馆外面等着呢,原是想接他的,结果,运來被他们直接抬到120车上,弟兄们跟着转了一圈就上了高速。” 孟谨行脸色铁青,“运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这帮孙子沒完!” “你放心吧,我的人一直跟着呢,到都江之后会來电话。” 徐刚把车停在了路边,朝孟谨行说:“要不,我不送你俩了,我直接去都江。” “也好。”孟谨行点头准备下车。 雷云谣沒有动,冲他说:“我跟徐刚一起过去,有我在,见运來的理由充分一点。” 孟谨行摇头,“不行。他们既然把人弄到都江去,证明他们也是有防备的,你去,反倒不妥。” 徐刚也说:“孟主任说得沒错。放心吧云谣,我到都江先找其他同行,然后再去。你们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 “保重。”孟谨行与徐刚握了下手,与雷云谣先后下了车,站在路边目送徐刚将车开走,二人才打了辆出租回小白楼。 正是白天上班时间,家中除了毛阿姨,别无他人。 雷云谣一进家门就拉着孟谨行上了楼,关上房门就毫无征兆地踮脚抱着他的头吻了上來。 孟谨行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毕竟是夫妻,加之前段时间她流产闹情绪,二人有段日子沒有亲热,难得她如此主动,吻得投入又专注,他的热情一下被全部勾了起來。 小别胜新婚。 他们新婚那日却沒有别的新婚夫妻那种欲迎还拒的甜蜜,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此刻完全袒露自己内心对对方的渴望,为自己的另一半奉上全部的热情。 孟谨行第一次在妻子身上体会到不加掩饰的需要,一改她过去半推半拒的作风,直接而热烈,吻遍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也向他展示出她从未曾流露过的风情。 她的这种变化,令他欣喜万分,仿佛从她身上发现了新的宝藏一般,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发掘力量…… 小白楼外骄阳似火,小白楼内温情弥漫。 第232妄自揣测 顾展向杨培义汇报专案组释放孟谨行等三人的决定时,杨培义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如果杨培义当场狠批顾展,顾展的心情反倒会踏实许多,偏偏杨培义沒有任何表示,这就让顾展的心七上八下,像挂了十五六个吊桶一般晃荡个不停。 当付晓洋來向顾展汇报,因为担心陈运來一出去挂掉,安排人把陈运來弄都江看病去了,他立刻气不打一处來,把所有的恼怒都冲付晓洋一股脑儿发了出來,直骂他是“猪脑壳”。 付晓洋一张脸被他骂成了脑肝色,最后逼急了也开始驳他:“会上您本來就该顶住不放人啊!至少陈运來就不能放,要么让他彻底闭上嘴巴,要么先把他治好了,除这两条路,放出去就是一堆的问題!” 顾展恼的正是这一点,他阴森地看着付晓洋,“所以说你猪脑壳!你审的时候不把每个环节敲死,留了那么多漏洞,你自己沒感觉?你既然有本事在叶琰伟眼皮底下,让人把陈运來弄走,就该有本事处理接下來的事。我当你沒來找过我,你也沒见过我,出去吧。” 付晓洋愣愣地看了顾展半天,像是一口痰堵在胸口。 这等于是把他往死里推啊! 审陈运來的时候,顾展给他下的指示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撬开陈运來的嘴,把孟谨行和陈运來之间的勾当落到实处。 付晓洋按自己的理解,这个“无论用什么方法”,自然是包括了对陈运來动刑,这在他而言是经常使用的一种方式,所以审讯一受阻,他就毫不犹豫地上了手段。 他哪会料到,到头來,顾展会顶不住压力决定放人? 让他把只剩半条命的陈运來就这么交出去,饶是他再胆大,还是会担心陈运來有个三长两短,给他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事到如今,明知顾展这是要让他背黑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然的话,出了问題更沒有人会保他,麻烦会更大。 离开顾展的房间,付晓洋连打几个电话回都江,安排人手,务必把陈运來看死了。 然后,他匆匆回房间收拾东西离开宾馆,将车开至高速收费站靠边停稳,站在车头吸烟等候冯海洋。 冯海洋一到,付晓洋就向他埋怨:“冯书记,这回麻烦大了!” “这话怎么说?”冯海洋明知故问。 “那个江波的材料并不可靠,我和顾厅在会上被叶琰伟他们驳得哑口无言,现在人放出來,陈运來半死不活的,要是有人借此闹起來……唉!”付晓洋苦着脸将专案组开会的情况全部和盘托出。 冯海洋听完看他一眼道:“我早说过,你老弟太胆小。陈运來不过是外地來的生意人,畏罪自杀了也沒几个人会过问。何况,叶琰伟查到的东西,只能说明制毒的另有其人,但谁能以此证明陈运來就一定沒问題?万一他是于东父女的同伙呢?老弟,不放人的办法多了,你大可不必担心。” 付晓洋听到最后一句,眼睛立刻亮了,“还请老哥指点一二,兄弟不胜感激!” 冯海洋面露为难道:“这事要不是你和顾厅在办,我还真不愿意搭手,孟谨行现在风头很健啊,再怎么说,我也算是葛老大提拔起來的,好歹要给他留几分面子不是?” 付晓洋见他突然摆架子,马上接道:“老哥这次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线索,顾厅在杨书记面前沒少提起你,杨书记对老哥大为赞赏。当然,咱们是纪检干部,眼中只能有党纪国法,私人感情虽然要顾,但大是大非的问題,还是要摆明立场的。老哥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冯海之所以提葛云状,目的就是要让付晓洋和顾展明白,他帮他们不能白帮。 听了付晓洋的回答,冯海洋知道对方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拿架子,让付晓洋把陈运來交给他,具体如何操作由他來办。 …… 孟谨行和雷云谣一番恩爱后,就第一时间给母亲华蕴仪打了电话,请她帮忙与都江各大医院联系,关注一个叫陈运來的雁荡老板的病情。 葛云状回家后,翁婿二人在书房聊了很久,孟谨行于晚饭后返回佘山。 徐旸等人晚上陪到示范区采访的记者们吃完饭,齐聚办公室等他到了以后汇报工作。 詹福生第一个进入他办公室,汇报旅游区块的建设工作,重点提到下湾岩溶景区的环保建设工作。 詹福生脑子相当活络,他通过孟谨行在矿区开采问題上的态度,充分意识到孟谨行对于环保工作的高度重视,因而当孟谨行把旅游区块的工作交给他之后,他立刻就着手针对区内存在的两大问題进行调研和整改。 詹福生侃侃而谈,从“保景”与“富民”并行,到绿色旅游开发,不仅指出目前示范区旅游开发中的问題,同时也拿出了具体的对策,孟谨行边听边记连连点头。 整个汇报过程中,詹福生一直在注意孟谨行的态度,当他发现孟谨行流露出极为感兴趣的一面时,信心瞬间大增,汇报也就更加用心。 “……对于各景区范围内的废矿,尤其是正在开采的矿山,我们可以采取边开采边恢复植被的方法……” 詹福生一说完,便紧张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对于詹福生的想法,从内心里已经加以肯定。 但是,他很清楚,詹福生在这项工作上是有投机取巧的态度的,其最大的出发点并不是要惠及百姓,而是要投孟谨行所好。 所以,在詹福生讲完以后,他并沒有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詹福生与徐旸等人不同,并不是可以完全推心置腹的下级,他用詹福生,除了看中詹福生的能力,很大程度上,他其实更希望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而不是多一个揣摸自己心思的人。 “设想是不错。”孟谨行沉思一番后说,“但在具体措施方面,还需要有进一步完善,你得让老百姓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做,这么做了以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样吧,你回去再想想,尽可能想细一点,然后形成正式的方案,我们拿到会上先讨论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 詹福生有些意外。 就孟谨行刚刚倾听时的表现,他直觉认为孟谨行会当场拍板同意他的想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他再作整理后拿到会上讨论。 他的心情立刻变得有些灰暗,离开时一直惴惴不安地揣测,是不是哪个地方做得不对,又或者是徐旸等人在背后打了他的小报告,以至于孟谨行对他看法加深了? 徐旸在詹福生后面走进孟谨行的办公室,恰好看到詹福生离开时失魂落魄的表情,进门便奇怪地问孟谨行:“你批他了?” “我为什么批他?”孟谨行看徐旸一眼,指了指沙发让他坐,自己也拿了茶杯走过去坐下來。 “组织老百姓和新闻单位去专案组施压啊!”徐旸扔了烟给孟谨行,回道。 “哦?”孟谨行微一耸眉,“这事是他组织的?” 徐旸点烟的手停在那里,看着孟谨行道:“确切來说,这事虽然是他提出的,但我们最终都同意了。” “这事先翻过不说。”孟谨行摆摆手,“到示范区采访的,有哪几家新闻单位?” “西南日报、申城日报、申城电视台都來了,另外还有西南法制报、都江电视台法制在线栏目。”徐旸顿了一下,“不过,詹福生在晚饭的时候跟我说,西南法制报和都江电视台不是他请的,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去了专案组。” 孟谨行一震,瞧着徐旸道:“你确定?” “他办的事儿,究竟有沒有请这两家,我沒法儿断定,但这话他晚上是肯定说了,曹哥子当时也在边上,应该也听到了这话。” 孟谨行沉默着不说话。 晚饭后他向葛云状汇报在专案组的情况时,提到过记者与老百姓同去专案组施压的事,葛云状当场就表示如果这真是自发的,只能对老百姓的举动表示理解,除此之外,任何人做这件事,都是把孟谨行架火上烤。 身处如此敏感的情况之下,孟谨行何尝不知道,下午发生在专案组这幕感人的场面,真正会给他带來怎样的影响? 如果西南法制报和都江电视台的记者真的是不请自來的话,那这背后的事情就更加难说了。 他抬眼望向徐旸,想批评他沒劝止詹福生当时采取这种冒险的方式,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吞了下去。 徐旸等人的心情他能体会,为这责怪他们政治上的幼稚,他说不出口,也觉得太伤感情。 他抓抓眉毛道:“你帮我把海峰和曲素素找來。” 徐旸从一开始就从内心对詹福生为孟谨行造势的做法持保留态度,孟谨行的沉默更加肯定了他与孟谨行在这件事上的一致态度,所以孟谨行说要找肖海峰和曲素素,他一下就领会了孟谨行的意图。 “要不,还是我去跟他们说吧,曹萍他们还等着汇报工作,全部谈完估计很晚了,你也该早点休息。” 孟谨行看他一眼,点了下头,嘱咐道:“尽可能谨慎些。” 第233章运来失踪 刘爱宝与曹萍汇报的时间都很短,但二人都说到了一件闲事,,胡四海的老婆在闹离婚。 离开办公室回到宿舍,孟谨行去敲了胡四海的门。 “头儿,这么晚还不休息?”胡四海穿着裤衩背心开了门,惊讶地看着孟谨行。 “还睡不着,过來找你抽根烟,沒打扰你休息吧?”孟谨行说话进了门。 “沒,正躺着看书呢。”胡四海说。 孟谨行瞄了一眼床上的书,眼中闪过诧异,“你在看明史?” 胡四海嘿嘿笑着搓搓手,“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这些,平时多些吹牛的资本。” 孟谨行笑起來,与胡四海分别点了烟,“老是睡宿舍不回家,嫂子意见很大吧?” 胡四海夹着烟认真地说:“是她家里人觉得我沒出息。” 刘爱宝和曹萍对胡四海的情况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就是都觉得家庭闹矛盾可能会影响工作情绪,才跟孟谨行说了这事。 但孟谨行对胡四海的家庭情况是有些了解的,胡四海的老婆邱芬芳为人和善,沒什么主见,操持家务虽然是把好手,但论到大小事情拿主意,她从來就是依着胡四海和娘家人的心思走。 这样一个性格像面团的女人要闹离婚,背后有人出主意是必然的。 所以,胡四海一说邱芬芳娘家人嫌他,孟谨行就明白了。 胡四海跟着谭宇开车多年,机关企业拍谭宇马屁的时候,少不了也有胡四海一份,钱财上应该帮衬了邱家人不少,但谭宇落马令胡四海闲挂的那段时间,邱家人却并不体谅自己的女婿,觉得别人都好好的,偏偏胡四海跟个领导沒享几天福就折了。 徐旸当初与孟谨行说起这些的时候,孟谨行就意识到胡四海的丈母娘家挺势利。 现在,邱芬芳又在孟谨行被调查期间与胡四海闹离婚,显然,邱家人觉得胡四海与孟谨行走得太近,搞不好会连累胡四海,所以急着甩包裹。 孟谨行在胡四海的床沿坐下问:“嫂子自己也铁了心要离?” 胡四海苦笑一下道:“她那人,耳根子多软你是知道的,心里不舍得我,但又架不住娘家人的再三言语。” 孟谨行想了想道:“我跟蔡头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把你调他那儿去,然后找个机会,你再去进修一下,你看好不好?” 胡四海吃了一惊,手抖了一下,烟灰差点烫了手,“头儿,我可沒想过要离开你。好歹私下里你也常叫我一声哥,不管你有事沒事的,我都相信你不是做坏事的人!” 孟谨行笑了,“海哥这话说的!你都这年龄了,也确实不该一辈子当个司机。换个合适点的工作,让嫂子也沾沾你的光。再说了,换工作又不代表你离开我,咱还是哥俩,你还是可以帮到我。” “头儿……”胡四海想说感谢來着,又觉得一个谢字用在孟谨行身上实在是“俗”了。 胡四海人虽聪明,却因为早年家境的关系,在长丰四虎中是学历最低的一个,虽然过去因为谭宇司机的身份,与徐旸等人一直称兄道弟,但他心里很清楚,离开了谭宇,他就啥都不是。 所以,当孟谨行愿意把他带到示范区工作,当孟谨行的专职司机时,他就在心里下决心这辈子就跟着孟谨行好好干了,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落难时,孟谨行跟他非亲非故却肯伸出手來拉他一把。 跟孟谨行以來,孟谨行从來沒因为他只是个司机,而在他面前端架子,依旧像过去一样人前人后都叫他一声海哥,处处照顾他,让他倍儿觉得有面子。 但无论如何,在他心里,他和孟谨行的关系处成这样就是到顶了,他还真是从來都沒有奢望过,有一天孟谨行会对他作出更好的安排。 所以,喜讯从天而降,他实在难掩心头的激动,呆在那里就是不知道说什么话才是合适的。 孟谨行掐了烟站起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明天抽个时间回家好好哄哄嫂子,只要她心里有你,沒有过不去的坎。工作的事,我会替你安排好。早点休息吧!” 胡四海鼻子突然就有点酸,眼眶晶亮亮地看着孟谨行重重点点头,把孟谨行送到门口,关上门猛拍了自己两巴掌,终于确认他的确不是在做梦。 孟谨行回到房间给值夜班的母亲打电话,想知道陈运來在哪家医院,因为蔡匡正傍晚打电话给他,说手下人半途遇上堵车把陈运來跟丢了。 “我连区县卫生院都想办法帮你问了,就是沒有陈运來这个人。”华蕴仪在电话里说,“是谁送他來都江的,你沒问问清楚吗?” 孟谨行的心头蒙上了厚厚的阴影,他草草回答了几句就挂了母亲的电话,打给蔡匡正。 “都沒有?”蔡匡正也是吃惊不小,“日他仙人的,付晓洋这是想干吗?” 孟谨行道:“姜琴芳晚上还给我來过电话,急三火四的,我很担心运來的情况。” “这事儿,要找都江那边的人帮忙,估计靠这边解决不了事啦!”蔡匡正道。 孟谨行想了想道:“专案组的朱志白,你觉得这人可不可靠?” “他是刑侦总队的老人了,办案很有一套,要不是性格急躁老得罪人,早就当总队长了。”蔡匡正道,“我和他有过一些接触,但不是很了解。” “放我的时候,我和他,还有省检的梁林卿都互留了电话。”孟谨行说,“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下运來的事,你能不能再亲自走一趟都江,去见见他俩?” “你跟他联系好打我电话,我安排一下手头的工作就过去。”蔡匡正说完就打算挂电话。 孟谨行立刻说:“等等,还有个事。”他把胡四海的事说了一下,问道,“能不能安排?” “交警大队那边正好要人,我來安排吧。”蔡匡正说完挂了电话。 孟谨行看看时间,已是晚上十二点,此刻打电话给朱志白、梁林卿,从礼貌上來说有点不妥,但他一直沒有陈运來的消息,心里难免着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打给朱志白,看看朱志白的反应,再决定是不是要打给梁林卿。 朱志白在电话里听到陈运來失踪,一下整个人都吓醒了:“老弟,你可别半夜三更拿老哥开玩笑啊!” “大半夜的,我敢拿这事开玩笑把老哥从床上拖起來?”孟谨行苦笑道。 朱志白的声音严肃起來,“你先不要急,我打给叶队问问,当时是他和付晓洋一起去放人的。” “那……”孟谨行想说等他电话,但又觉得半夜这么催着人办事,实在不像话。 朱志白这个时候倒是一点不含糊,直接说:“你要睡不着,就等我电话。” 朱志白这边挂了电话,孟谨行并沒有干等着,而是打了夏明翰在县招的电话,汇报了陈运來的事,“人找不到,但又沒到24小时,姜琴芳去报案沒受理。” 夏明翰也很是吃惊,沉默了很久才说:“陈运來如果真的失踪,这件事在长丰投资商,尤其是雁荡商人中的影响会相当恶劣,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以防各种不测。” 孟谨行内心此时充满无力感。 6.12案背后体现的是高层的各种角力,他相信即使是夏明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根本不敢妄动,他就更加像**之中的一叶扁舟,除了随波逐流,耐心等待风平浪静似乎别无选择。 夏明翰一字一顿,似乎每个字都是仔细斟酌才说出口:“……专案组虽然对你们都解除了羁押,但是,据我所知,如果沒有罗书记的直接介入,这个结果很难达到。所以,在事情沒有一个充足的定论前,你这段时间行事要尽可能低调。” 孟谨行心头低叹,扁舟置于**,又岂是自己想停就能停的?记者和村民到专案组施压一事,就充分说明,很多时候,一些事情的走向,并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但他还是郑重地答应了夏明翰的指示,表示会尽一切力量低调处理因6.12案而起的各种情况。 刚结束与夏明翰的通话,叶琰伟的电话就打了进來,劈头就问:“你确定人从申城直接被带到都江了?” “长丰县公安局的干警在进都江前把人跟丢的,所以,我不能确定最终是不是在都江。” “这样,你让蔡匡正跟我联系,马上。”叶琰伟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与蔡匡正再度通话后,孟谨行坐在窗前抽烟。 陈运來这次显然是被卷进了政治漩涡,哪怕6.12案最初确实是因为毒品而起,药材基地被封是因为孟谨行打了高占先,但后续调查中所发生的一切,无疑都不是冲着案件本身去的,它的调查早已沦为某些人的一种手段。 葛云状傍晚与他在书房谈话时,已经隐晦地指出,很可能是有人想借机整事。 无论是他还是葛云状,都不清楚专案组在审理过程中,以及在最后有关是否延长羁押的讨论过程中,针对孟谨行的问題讨论的重点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给专案组提供了哪些不利于孟谨行的材料。 因而,他们虽然都有这方面的猜测,却找不到入手的方向。 孟谨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专案组内部,这几位主动与他拉拢关系的办案人员,希望他们能找到陈运來,也希望他们能把这种反常现象反映上去。 第234章迷雾笼罩 远在都江的叶琰伟和朱志白,在接了孟谨行的电话后,都匆匆起床出门去了公安厅,二人连夜碰面商量后,将蔡匡正提供的车牌号报给省交警总队,请他们协查运送陈运來的车辆去向。 紧接着,二人也是不顾夜深,向各自的领导反映了专案组决定放人后,陈运來却突然失踪的情况。 省刑侦总队总队长范树清、省禁毒总队总队长万逸夫分别向迟向荣汇报情况后,连夜被召至迟向荣家中。 迟向荣向二人指出,“罗书记对6.12案高度重视,要求我们与纪委、高检充分合作,尽快厘清案件中的各种疑点,消除干部群众中的不良影响。” 他随即又沉吟着问万逸夫:“小叶当时接到了谁的电话?” “朱一飞。”万逸夫说,“他告诉小叶,发现了于东父女背后的线索。” “小叶去见他了?”迟向荣问。 “不错。”万逸夫告诉迟向荣,叶琰伟得知陈运來失踪后,极为后悔当时离开申城宾馆,“……从事后对比发现,朱一飞所说的线索是我们早就排除无用的线索,对进一步查明案情沒有任何帮助。” 范树清在一旁说:“长丰那个海之蓝浴场,我们仔细调查过,除了柴文冬和马民,另外几个股东,都是周国富的人。” “周国富?”迟向荣诧异地看着范树清。 范树清点了下头,“就是原都江商业局局长周国富。十年前下海经商至今,大部分的生意都在长丰,各方面都有涉猎。他与葛书记的爱人,也就是申城市委宣传部的雷卫红同志來往颇多,有不少生意都是雷卫红出面替他打招呼。” 迟向荣看着范树清,目光深邃,“申城的情况很复杂。这个毒品案之所以一直不能告破,背后的确可能有某些势力在为毒犯提供保护。这次6.12案的发生就是他们释放的一个烟幕弹,想借案件侦破的过程,达到多方面的目的。” 万逸夫接道:“围绕6.12案,的确是迷雾重重。” 范树清思虑再三也道:“小叶从申城了解到,前不久,孟谨行曾被冒充申城纪委的人关在佘山别墅进行假调查,败露后,不但这批人员不见去向,连救孟谨行的佘山别墅经理也失踪了……” 蔡匡正与叶琰伟、朱志白通电话时,很巧妙地提了提佘山别墅的案子,又点了点麻岭隧道存在的诸多问題,间接地向他们透露一种信息,,申城是个深潭。 叶琰伟在搞缉毒以前,就是搞经侦的,而他的调离经侦,就是因为一个牵涉到麻岭隧道的案子,不但沒能查实下去,最后还导致他停职两个多月,最后因为迟向荣的力保,才使他去了禁毒总队。 正因为如此,一提到“麻岭隧道”,叶琰伟就非常敏感,也确信申城的水非常深。 而朱志白则通过章广生详细了解了海之蓝浴场的情况,从而找到不少蔡匡正并不了解的内幕。 叶、朱二人把几件事串联起來,同时发现一个极微妙的现象,孟谨行在这几件事中都有影子。 他们反复讨论后得出一个大胆的推论,孟谨行在麻岭隧道问題上触及了某些人的神经,从而导致只要一有机会,背后的黑手就要借題发挥整倒孟谨行,无论佘山别墅的假调查也好案的传唤审讯也罢,其目的都是一致的。 至于6.12案被进一步利用來打击比孟谨行更强大的政治对手,只能说这是一种附加效应。 叶、朱二人分别向范树清、万逸夫汇报的时候,都提到了这一推论,建议省委加强专案组的力量,扩大调查范围,确保案件能深入调查。 范树清与万逸夫各自心头吃惊之余,内心都不认为扩大调查是明智之举。 与身处一线的叶、朱二人不同,范树清与万逸夫常在迟向荣身边,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政治灵敏度案差点改变调查性质,他们至今想來都是胆颤心惊。 虽然在孟谨行等人延长羁押一事上,顾展等人沒有讨到便宜,但孟谨行是不是真的一点沒问題,他们谁都不敢保证。 罗民的为人刚正不阿,他们都很清楚,所以,他们尽管知道孟谨行是罗家二老的救命恩人,但如果孟谨行真有问題,他们同样知道罗民绝对不会因为感恩而对孟谨行网开一面。 但是,反过來,孟谨行如果真的有问題,对于亲罗的刘国华、葛云状肯定是个沉重的打击,这又是他们都不希望看到的。 尤其令他们不安的是,周国富竟然是海之蓝真正的幕后老板,这就难保雷卫红、葛云状也不一定清白,作为他们女婿的孟谨行有问題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种情况下,以范、万二人的政治眼光,都觉得不但不能扩大专案组的调查范围,反而应该缩小甚至停止调查,由禁毒总队将6.12案并入原案一起调查。 也正因为这样,二人在内心再三衡量之后,一同把这些情况汇报给了迟向荣。 迟向荣听着汇报,脸色依旧平静,内心却极为震惊,申城的情况远比他和罗民书记知道的更为复杂。 良久,迟向荣以极为谨慎的口气说:“你们汇报的情况相当重要,我们政法部门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尤其那个陈老板和佘山别墅的经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找出來!至于你们提到的其他问題,我会向省委主要领导详细汇报,在沒有得到省委进一步指示前,我希望你们谨慎处理与6.12案沒有直接联系的任何问題。” 得到指示,范、万二人踩着夜色,立刻回公安厅布置任务。 …… 天色渐白时,孟谨行推开房门去洗漱,赫然看到老柴站在走廊上抽烟,脚边扔满烟头,听到他开门,抬起头來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你在外面站了半夜?”孟谨行问。 老柴点了下头,用嘶哑的嗓音说:“我沒脸见你,又觉得应该來。” “进來吧。”孟谨行返身回屋,放下手中的脸盆,给老柴倒了一杯热水。 老柴接过杯子,咕咚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孟谨行道:“孟主任,都怪我们贪钱入股海之蓝,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 孟谨行愣了愣问:“海之蓝给我添什么麻烦了?” 老柴看孟谨行这表情,马上就反问:“你不知道?” 孟谨行摇摇头,指了指椅子,“坐下慢慢说。” “唉!我们听说你和老板被抓就急了,本想找蔡头想办法,可当天海之蓝就被封了,我们全被留在海之蓝调查。” “是蔡头他们?”孟谨行此时还沒有意识到海之蓝的问題。 老柴摇头,“不是。我们也搞不清,有说是市里的,也有说是省里的,反正穿警服的也有,不穿警服的也有。” 孟谨行正点烟的手停了下來,突然意识到问題沒他想的那么简单,“你老实告诉我,海之蓝是不是在做不法生意?” 老柴土着脸说:“这个我真不大清楚。你知道的,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着老板到处走,根本沒时间去海之蓝,倒是马民,麻岭隧道事故后,他基本都待在长丰,平时沒事儿就耗在那里。其实,上次江波招嫖的事出來后,我就要求退股了,但是马民死活不肯,说他这辈子还沒有挣过这么多钱,其他股东也各种理由拖着这事,我就一直沒能退成。” 孟谨行摆一下手说:“你的为人我了解,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就想知道,你刚刚说的惹麻烦是什么意思?” “海之蓝被封的那天,有两个包房内查到了毒品。审我们的时候,他们反复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和海之蓝又是什么关系,所以,我估计是海之蓝给你惹麻烦了。” 孟谨行听完就有数了,他宽慰老柴道:“别把这事放心上,谁也沒给我添麻烦,我只是当时正好撞上这事儿了。”他朝自己胸口拍了两下笑道,“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 老柴望他一眼,期艾地说:“可是,老板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沒有……” 孟谨行心下同样着急,但他还是用平静的语气说,“沒事的,应该很快能回來。” “但愿吧。”老柴狠抽两口烟道,“不管海之蓝有沒有给你们惹麻烦,我是真不能再跟这帮人一起做生意了,我这就去找他们,无论如何得把股份退了!” “你刚刚说股东们都不让你退,你现在去能退?”孟谨行问。 老柴苦笑道:“大不了我不要这钱了,白送他们,他们总该乐意吧?”他突然顿了一下,“对了,我听马民说过,那几个股东后面还有大老板,好像和你还是认识的。” 孟谨一惊,立刻问:“知道是谁吗?” 老柴摇了摇头,表情很茫然。 孟谨行于是问:“你刚刚说马民很喜欢这份生意?” 老柴立刻面露忧色,“我本來叫他一起來的,他就是不肯。他说,咱们跟你本來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当你的官,我们当我们的老百姓,能不走一块儿,还是不要走一块儿了。” 孟谨行心头一跳,真料不到马民会说这样的话,这不禁让他想起当初与他一起在麻岭隧道救人的马民,怎么想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也许,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孟谨行很不确定。 第235章步步紧逼 上午连续开完两个会走出会议室,早上才离开的老柴,又突然打孟谨行电话,称市工商、税务和城建三部门联合执法,检查了陈运來名下的多家企业。 孟谨行接电话的时候,蔡匡正和冯林正迎面从走廊另一头走过來,他立刻朝蔡、冯二人挥了一下手,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 闻听陈运來的公司再度被查,蔡匡正与孟谨行对视一眼说:“看來,有人是铁了心要办他。” 孟谨行指指沙发后问:“你觉得会不会有问題?” 蔡匡正道:“我要是沒记错,当初红星把陈运來介绍给你,就是因为他才查过陈运來。” 孟谨行皱眉叹道:“这样看來,要想一点沒问題是不可能了?” 蔡匡正撇一下嘴点起烟,“现在的企业,真要查一下,哪家沒点大小问題?从企业设立到经营过程中的避税,真要查起來……不好说啊。” 孟谨行端着杯子,一遍遍吹着浮沫,脑中快速思考着这一波检查的目的。 蔡匡正坐在他对面分析道:“昨天刚刚宣布放人,今天就开始查他的公司,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有备而來的行动。而且,如此快速地展开行动,说明陈运來就在这些人手里,恐怕,目的就是押着他不放。” 孟谨行抬手看了看表,“你们先坐一会儿,我给夏书记打个电话。” 他说着拿起手机坐到办公桌后面,直接打了夏明翰的手机,将联合检查的事汇报给夏明翰。 正在用午餐的夏明翰震了半天问孟谨行:“有沒有向广生汇报?” “想先听听您的指示,所以还沒有向章县汇报。” “广生正好在市里,你马上向他汇报这件事,听听他的意见,看是不是与三个部门沟通一下。” 孟谨行依言打给章广生,章广生听完便说:“我已经听说这件事了。现在被动的是,工商部门认定他虚设注册资本,税务部门认定他逃税,虽然城建部门检查出來的问題不大,但三部门的问題撂在一起,其性质可想而知。” “或许,我们示范区出面,与三部门沟通一下?”孟谨行知道这话问出來,其实完全是徒劳,但不问的话,他心里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堵得难受。 章广生的口气果然立刻严肃起來,“谨行,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仅就这次检查來说,陈运來说冤也不冤,你如果这个时候插手帮他,不但帮不到他,反而会使局面越弄越糟。” “我明白。”孟谨行长叹了一声。 “谨行,要耐得住性子,也要忍得住痛苦。”章广生突然放缓了语气,寓意深长地说,“越是这种视线不明的时候,越要咬牙挺住。你要明白,只有让小丑跳得高蹦得欢,戏才能真正展开。” 孟谨行合上手机半天不出声,蔡匡正扔烟过來,他丝毫沒有察觉,任由其掉在地上。 冯林过來帮他捡起烟,主动退出办公室。 蔡匡正在沙发上远远看着他问:“怎么说?” 孟谨行这才下意识地拿过烟,点起吸了两口,吐着烟圈突兀地说:“或许,我俩真的沒看明白他。” 蔡匡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是说陈运來,还是章广生?” “章县。”孟谨行说着站起來,一直走到蔡匡正对面坐下,伸手在烟缸里弹了下烟灰,“放我之前,朱志白话里话外向我透露,他与章县是同学,章县为我的事亲自找过他。” 蔡匡正始终对章广生持保留态度,“他能一直屹立不倒,自然手段过人。找朱志白说情,或许就是看在葛书记和罗书记的面上,并非冲着你本人呢?谨行,我始终觉得,他和贾天德的关系既然不一般,背后的事就很难说,你还是不要太相信他的话比较好。” 孟谨行咬着烟道:“你有沒有想过,就算他是冲两位书记去的,但至少已经说明他有所选择,并不是过去那种两边不靠的态度。” 蔡匡正愣了愣,心里划过章广生那次为孟谨行出头顶撞翁灿辉的事,不由也有了几分动摇,犹豫着说:“他刚刚给你什么指示?” 孟谨行道:“按兵不动。” “让陈运來自生自灭?”蔡匡正瞪大了眼睛。 孟谨行把章广生了解的检查结果告诉蔡匡正,而且叹道:“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定要认真起來,运來难免获刑。” 蔡匡正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前额上,长叹道:“问題就在这儿,看上去事儿不大,但放在这么个敏感的当口,你愣是不能出面,一出面就直接将把柄送到他们手上了。” 掐了手里的烟,孟谨行站起來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把楚远和曹萍叫了过來,跟他们大致说了一下三部门联合检查的事,让他俩找三部门的人摸下底,看看这个联合检查是怎么整起來的。 二人刚答应着去了,徐旸突然跑进來,气喘吁吁地说:“头儿会议室看新闻!” 孟谨行与蔡匡正同时动身,跟着徐旸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西南角的电视中正在播放申城午间新闻,画面上,有那日大凤山药材基地被查时的镜头,也有今天陈运來名下各家企业被调查的镜头,主持人在播报新闻的时候,所用的措词虽然很中立,但大凤山上一晃而过的镜头中,孟谨行的脸庞却是清晰无比。 紧接着这条新闻的,是孟谨行从专案组出來时,被群众包围着的场面,新闻稿的配发内容则是案调查取得新进展,示范区部分干部到专案组迎接主任孟谨行复职。” “那天有人暗藏了**设备?”蔡匡正站在孟谨行背后自言自语地问。 徐旸气愤地接道:“这是一步一步都设好的啊,前两天一直压着沒播,备着头儿万一出來,就再捅上一刀。” 孟谨行紧绷着脸沒有说话。 他现在感到震惊的不是自己出现在镜头中,而是葛云状在市委的掌控力。 6.12案一路演变至今,葛云状几乎沒有多少招架之功,无论是纪委、宣传部门,还是市政府的相关部门,都完全不在葛云状的掌握之中,这种状况大大出乎孟谨行的预料。 他对蔡匡正、徐旸的对话恍如未闻,沉默着在会议桌着坐了下來,掏出口袋里的烟静静地点上,双眼虽然沒有离开电视屏幕,脑海中却显现出那日与葛云状对弈的画面。 那样气定神闲的岳父,通过棋局向他讲述官场规则的市委书记,怎么可能让所有部门都脱离掌控,尤其是纪检和宣传部门? 他的耳边响起章广生的那句话,,“让小丑跳得高蹦得欢”,难道葛云状也是这样的思路? 他抬起头來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的蔡匡正和徐旸,朝他们做了个关门的手势,徐旸立刻关了门,蔡匡正当先在他边上坐下,接过他手里的烟,点着自己嘴上那根一直沒点的烟,然后还了过來。 徐旸关好门,走到蔡匡正身后站定,一脸肃穆地看着孟谨行。 “我们要比速度了!”孟谨行颇含深意地看着蔡匡正。 蔡匡正狠吸着烟,几乎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看谁死得惨!” 徐旸不理解他们的对话,但从二人的语气中,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孟谨行与蔡匡正一直都在做着什么,此刻准备抓紧收网了。 “需要我做什么?”徐旸问。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尽一切可能确保示范区的工作稳步运行!我如果沒有判断失误的话,这个新闻一出,市委很快就会讨论我在引进陈运來的投资上存在的错误,接下去势必又会是一轮讨伐!” 徐旸吃惊地看着孟谨行,“你觉得自己会离开示范区?” 孟谨行道:“这得看我们动作有多快了!” 蔡匡正道:“包龙图手上还差几项证据,现在马上反击肯定不行,你估计需要拖一拖。” “我一会儿直接去县委,就前期的工作失误向县委提出检讨,看看夏书记和章县的态度,再进一步确定是不是需要引咎辞职。” “引咎辞职?”徐旸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行!你这么做,不是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正中下怀吗?” 蔡匡正挥一下手道:“这是缓兵之计,你不要急。” 徐旸皱眉道:“即使是缓兵之计,也要以防万一!你们有沒有想过,万一即成事实,事情过后回不來怎么办?你们不要忘了,运來现在的情况,不管他人在哪里,都逃不过制裁了!” 孟谨行与蔡匡正同时默然。 徐旸的话是有道理的,即使他们出手再快,能抢在对方把孟谨行彻底打趴下前亮出杀手锏,孟谨行想不承担因引资失误而起的责任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一仗最好的结果还是两败俱伤,无非哪方过火面积小罢了。 蔡匡正沉吟一阵,试探着说:“要不,找找刘飞扬?” 孟谨行立刻摇头否决,如果整件事背后一直有翁灿辉的参与,创天很可能就是翁灿辉一定要置孟谨行于死地的一大原因,找刘飞扬帮忙很可能把翁灿辉更加逼急了。 “依你所言,周国富是海之蓝的幕后老板,那这个人也是断然不能接近了。如果连创天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搭把手,你凭什么让县委、让市委认为你举足轻重,从而权衡对你从轻处理?”蔡匡正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第236章以退为进 孟谨行沉吟道:“眼下,以退为进是必走之路。我明白你们的想法,找大项目进來以防突变发生时作为筹码。但是,刘飞扬和周国富都不能找,我们需要另想办法……”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孟谨行的声音,徐旸起身去开门,楚远和曹萍先后闪了进來。 “问清楚了。”楚远说,“市长办公会定下來的全市大检查任务,运來的公司只是其中之一,示范区的每家公司都在检查名单上。” 曹萍接道:“不仅如此,还有你在一办一局的时候主持引进的项目,都在这次检查之列。” 孟谨行即使再淡定,这个时候也不免微微变色。 翁灿辉这是要赶尽杀绝! 他吸完最后几口烟,皱着眉用手挥了挥浓重的烟雾,问楚远:“麻岭隧道修建工程进行得怎么样了?” 楚远一愣,不明白孟谨行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回道:“本來是一周后勘探队要进场的。但我听说设备方面出了点问題,地矿厅想再往后压一压,具体什么时候过來勘探还不好说。” 麻岭隧道修建工程是孟谨行与蔡匡正、包天龙商定的一个突破口,但这项工程的重新修建一直受到层层阻力不能顺利进行。 为此,在与孙凌凯多次接触后,孟谨行打了个擦边球,以迟迟得不到交通厅何时重修的答复为名,请地矿厅在麻岭隧道周边区域作勘探,以便示范区自筹资金另建隧道打通该段交通枢纽。 章广生亲自在示范区的这份报告上签字批复,支持示范区自筹资金解决这个老大难问題,孟谨行就是凭着这份报告找到孙凌凯,请他帮忙找国内权威的勘探专家进行勘探。 在孟谨行被传唤前,这项工作进行顺利,现在突然出了这样的变化,孟谨行更确定,翁灿辉的确已经动了起來,并且把手伸到了地矿厅。 他拿起手机,找到孙凌凯的号码拨了过去。 寒暄之后,孙凌凯很是亲切地询问孟谨行的工作近况,孟谨行随即提了勘探的事,孙凌凯却完全一副摸不着边的态度,但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当即让孟谨行少安毋躁,他立刻落实这件事,实在不行,他会让厅直属勘探院的专家下來完成这项工作。 曹萍等孟谨行打完电话,试探着问:“要不,我们搞一个自查自纠,让区内企业抓紧先自己找找毛病?” 孟谨行目光一凛道:“你们最好谁也别去干这种事!企业违法,本就应该受到追究,如果普遍存在问題,就证明我们平时工作沒有做到位,让市里查出來,正好可以给企业,给我们自己都敲一下警钟。” 楚远插道:“现在的情况明摆着是有人想搞事整你,你不采取措施补救,不等于伸着脖子让人宰?” 孟谨行道:“咱们招商引资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在这么多优惠措施之下,企业还要偷税漏税,你们觉得正常吗?查查也好啊!” 曹萍很不甘地接道:“你到这时候还想着怎么把工作做好,就是不肯从自己个人的角度去想问題,难道非要等别人把你从位置上拉下來什么也做不成,你才甘心?” 孟谨行淡然一笑:“如果我今天可以只从个人角度考虑问題,对企业的不良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明天我就可能步子迈得更大,纵容各种不法行为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对于这样的我,你们还愿意与我共事?” 曹萍咬着唇不说话了。 肖海峰恰在此时來敲门,与史云海各提了一袋盒饭,史云海进门便道:“各位领导都不饿吗?” “哎哟,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肚子饿了!”蔡匡正摸了摸肚子笑道,“吃饭吃饭,什么事都得吃饱了才行!” 肖海峰把饭盒递到孟谨行手里时,一脸的愧色,“对不起,头儿,我们沒把事办好!” 孟谨行宽厚地笑笑说:“别放心上,多大点儿的事。你们吃了吗?” 肖海峰摇摇头道:“心里发堵,吃不下。” 孟谨行把手上还沒打开的饭盒塞回肖海峰手里,拍拍他肩膀,低声说:“这件事,我们只是在补救,能不能成本來就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你也看到了,有些镜头是**的,是有意而为。对于存在故意的行为,又哪是我们要求就能压下不播的?行啦,放宽心,沒事的。” 肖海峰看着孟谨行淡定的眼神,郁积在心头的阴影一下消散许多,双手捧着饭盒,冲孟谨行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与史云海一起离开会议室。 孟谨行挥手招呼徐旸他们几个抓紧吃饭,吃完了该干吗干吗去。 …… 下午两点半,孟谨行走进夏明翰的办公室,就示范区在招商引资后疏于对企业的正确引导与管理,提出自我批评,并对由此造成的不良影响,请求组织上对他个人进行批评与必要的处理。 夏明翰午间刚刚就市电视台播放的午间新闻,与在家的几位副书记开过闭门会,虽然他竭力想保孟谨行,但章广生从市里反馈过來的消息显示,大检查的情况不容乐观,孟谨行如果不承担领导责任,就必须有其他领导出來担责,作为主管全县经济的常务副县长邝阳,对此一直拒不表态,夏明翰便知道保孟谨行只怕不是明智之举。 散会后,他主动打了章广生的电话,想听听章广生的看法。 沒想到,章广生在电话里竟然轻笑出声,让他不用太担心,孟谨行肯定知道该做什么。 因而,当孟谨行言辞恳切地作完自我批评后,夏明翰不禁对章广生也有了几分佩服。 他与孟谨行接触不算少,但他却并沒有捏准孟谨行的脉博,如果不是孟谨行对他有充分的信任,他相信,很多事情他根本吃不准孟谨行会采取什么样的步骤。 夏明翰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缺乏基层工作经验,不仅仅在工作视角上会与基层干部产生很大的偏差,就是行事作风上,由于站的角度与高度不同,也会有截然不同的选择。 …… 孟谨行在夏明翰办公室作自我批评的同一时间,申城市委的常委们也在市长翁灿辉的要求下,召开了临时会议。 葛云状在会上面无表情地请常委们看了当天午间新闻的录像,又让列席会议的工商和税务部门负责人汇报了大检查的情况,然后不置一词,直接请常委们各抒己见。 翁灿辉同样沒有马上发言,因而发言顺序便由排名最靠后的常委,副市长林维章开始。 林维章斟酌再三,开口时直觉背心冷汗直冒。 翁灿辉想打什么牌,在座沒有一个人看不出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考验在座众人的政治智慧。 作为新入常,资历最浅的常委,林维章理应站在葛云状这边,尽力维护桑榆旅游示范区的形象,以招商引资大于一切的角度,力挺孟谨行在示范区的工作。 但作为政府的副市长,翁灿辉无疑是林维章当仁不让的直接上司,明知示范区内这些企业存在问題,翁灿辉要挥起大棒杀杀孟谨行的威风,林维章要是不领会其意图,那就是自找不自在。 左右为难,是处于副职的干部们经常要碰到,又不得不正视的现实。 正所谓位置决定一切,身处常委、副市长这样的地位,林维章并不能像书记市长那样,具有发表真实声音的资格,他的一切言行,必须是集体意志的延续。 而很多时候,书记代表党委,市长代表政府,个人意志通过集体意志得到体现,集体意志融化在个人意志之中,谁都难以分辨,集体意志体现的到底是集体还是个人的意志。 所以,如果不想成为集体中的不和谐声音,选择性地装糊涂就会成为最好的选择。 林维章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中,终于决定适时地装糊涂:“各位常委,我先來说说我看完这段录像后的想法。首先,我要向葛书记、翁市长,还有在座的所有常委道歉!我是主抓经济工作的,尤其在市委市政府提出大招商策略后,招商工作更是我分管工作的重中之重,理应从招商、洽谈、落地到后续服务等等,全方位地做好工作。但是,由于我工作上的疏忽,沒有及时监督长丰县,乃至桑榆旅游示范区的招商引资工作,以至于该区内企业出现众多这样那样的问題,作为市委常委、副市长,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在这里愿意虚心接受葛书记、翁市长,以及各位常委对我的批评,并以此为鉴做好今后的招商引资工作,让招商引资工作真正成为申城经济腾飞的助推器。” 林维章避重就轻,揽过上身的举动,表面上是在装糊涂,实际还是替孟谨行解围,并最大程度地维护了葛云状的面子。 翁灿辉脸色极为阴沉地瞥过林维章,对他的发言表现出极度的不满。 会前,他就单独找林维章谈过话,将自己的意思透露了一部分,希望林维章在会上能拿出明确的态度,与葛云状形成对抗。 如今看來,毫无效果。 第237章唇枪舌战 这个常委会可以说是翁灿辉为孟谨行量身定做的批判会,即便林维章揣着明白装糊涂,翁灿辉也不可能让会议的调子变向。 换届以后的申城常委格局虽然变化不大,但恰恰中间某些变化,符合翁灿辉的行事需要。 他利用原宣传部长调任他市的机会,以同意张闻达出任组织部长为代价,换取副市长汪秋实同时担任市委宣传部长,从而掌控了申城的喉舌。 此外,由于林维章入常,他又搭了一个云山区党工委书记宋益康进來。 如此一來,十三名常委中,姜佑才、汪秋实、冯海洋、宋益康和翁灿辉组成的合力,正好与团结在葛云状身边的董一鸣、张闻达、高长明、曹震海形成一种平衡的局面。 尽管另三位时常和稀泥的常委。。政协主席周平、市委副书记杨大山、新入常的林维章,在不同程度上都有倾向于葛云状的一面,但翁灿辉对此却并不太担心。 他的笃定,主要在于葛云状身边的人,并沒有像葛云状自己想的那样团结。 就拿冯海洋來说,翁灿辉与冯海洋都很清楚,冯海洋真正是怎样一个人,但葛云状似乎从來都沒怀疑过冯海洋在背后做了多少手脚。 因而从表面上來数的人一直都认为,常委的格局是有利于书记葛云状把控方向的。 当然,翁灿辉得意的,并不仅仅就一个冯海洋在葛云状身边充当着类似卧底一般的角色,他还有更得力的盟友,随时可以给葛云状捅上要命的一刀。 翁灿辉想到此,脸上阴沉之色锐减,甚至嘴角流露出一丝得色,葛云状无疑是可悲的。 他把目光移到了宋益康身上,这位由他一手提拔,在云山区飞黄腾达的心腹。 宋益康对翁灿辉的目光心领神会,拉了拉跟前的话筒,开始发言。 “各位常委,我看了这两段新闻,感触很深啊!”宋益康表情沉重地说,“我自己就是搞基层工作的,知道基层工作难做,千头万绪,甚至是婆婆妈妈。但是,再难都是党和政府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必须要全力以赴地做好做到位。桑榆旅游示范区的孟谨行同志在招商上的确有一套,但是这不能成为他放松其他工作的理由!那么多的企业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題,应该引起我们在座每一位常委的重视。说句不好听点的话,同样是招商,为什么其他领导干部引进的企业沒有这种现象,独独他招进來的企业都有问題?我觉得,咱们真是有必要弄弄清楚,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跟投资商谈判的!” 宋益康说到这儿,脸上换了一副谦虚的表情,“我刚刚进入常委,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就简单说这几句个人看法,如果有什么不对的批评指正。” 宋益康虽然点到即止,但矛头直指孟谨行,其用意就是司马眧之心。 葛云状戴着老花镜,面色依旧沉静,看不出宋益康这番发言对他有任何的影响。 曹震海不像女儿曹萍一肚子弯弯肠子,他直接将自己的眼镜往桌上一扔,大声说:“有错就批错,不要搞针对。什么叫独独孟谨行招來的企业有问題?别的地方沒问題是因为根本就沒招进企业來,沒有企业又何谈问題?我就不明白了,今天的会是开來干吗?企业有问題就查企业,该罚罚,该抓抓,不要动不动就对自己同志上纲上线。” 曹震海的火爆在申城是出了名的,翁灿辉本人也向來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宋益康就更不必说了,被一顿呛白后,只能冲曹震海讪讪地笑。 汪秋实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清了清嗓子说:“曹师长说的是,企业有问題直接处理企业,这一点非常重要。不过,这次的检查给我们提了个醒,政府职能部门不能放松管理,切不可把资金引进來就万事大吉了,一旦产生这种管理上的松懈思想,后果就很严重。从小的來说,造成管理无序,从大的來说,就是国家税收、资产的流失。所以,基层干部在这方面还是需要多加强学习,增加工作的主动意识,尤其要克服躺在功劳薄上过日子的想法。” 他停下來看了葛云状一眼,又继续,“我倒不是想批评孟谨行这个年轻人。从个人角度來说,我还是相当欣赏他这样有冲劲、有思想的年轻干部的。但是,咱们都是从年轻人过來的,都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所以,该敲警钟的时候还是要敲啊。远的不说,就拿刚刚新闻播的片段來说,我知道后是深深为这位年轻干部担忧呐!” 葛云状低着着,从镜片后面抬起眼皮瞟了汪秋实一眼,迅即又垂下眼皮继续做着记录。 案是省委罗书记亲自督办的案件,孟谨行同志被专案组调查,原本只是正常的办案程序,但是示范区的干部们却借着老百姓的名义,到处联系新闻单位,一起到专案组施压要求专案组放人,在孟谨行离开专案组后,他们又通过私人关系,在电视台播放这段新闻为孟谨行造势。各位常委,我们要警惕啊!这明显是在搞个人崇拜,年轻干部一旦染上这样的毛病,就会失去为民服务的思想,滑入自我膨胀的境地……” 有宋益康开头,汪秋实定基调,此后各常委的发言就陷入了唇枪舌战之中。 董一鸣、张闻达力主公平看待此事,不搞扩大化,不特别针对干部。 冯海洋、高长明以就事论事的态度指出,村干部与记者到专案组施压一事,确实不利于专案组的正常工作,也给省委的同志们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很不可取。 姜佑才则沿着汪秋实的发言,一路向前推进,严厉批评孟谨行利用民意搞个人崇拜。 周平、杨大山两边安抚,沒有具体的态度。 翁灿辉在周平发完言后说:“我今天提议开常委临时会议的本意,并不是要批评哪一位同志,而是想让大家注意到年轻干部中出现的不良思想作风。党委的作用就是要随时发现队伍中同志存在的缺点,及时予以纠正和指引,让他们走到正常的道路上,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只有脚踏实地,务实低调的干部,才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干部……” 翁灿辉讲得很虚,但调子定得很明确,就是批评孟谨行搞个人崇拜,干扰专案组正常工作,其不良的工作作风已经严重影响了示范区内干部队伍的纯洁。 发完言,翁灿辉轻轻合上笔记本,将话筒推到葛云状面前,用略带玩味的眼神看着葛云状。 葛云状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移过话筒,摘下老花镜,端正身体朝常委们扫了一眼,然后吹了一下话筒试试音后,说道:“今天的会开得很好,也很及时。我仔细听了大家的发言,虽然有一些争执,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企业存在问題必须严抓严管,职能部门要负起责做好管理与引导工作。至于具体到孟谨行个人在这次大检查暴露的问題中,应该承担怎样的领导责任,以及他有沒有搞个人崇拜等等,我认为,无论他是谁,有过多大的成绩,只要犯了错就必须追究责任,但是咱们不能仅凭两段新闻來评价一名同志的好坏。所以,有关这个问題,我的建议是让长丰县委拿出一个处理意见报上來,我们再开会具体讨论。灿辉,你看怎么样?” 翁灿辉习惯了大刀阔斧,因而他很自信地认为今天这个会,葛云状因为与孟谨行的翁婿关系而投鼠忌器,他一定会逼得葛云状当场表态处理孟谨行,所以在他本人发言时,他并沒有提出对孟谨行具体的处理意见。 葛云状毫不避嫌,一番不卑不亢的表态之后提出的建议,让翁灿辉大为后悔,还是低估了葛云状。 如今的长丰县,无论党委和政府都不是翁灿辉能轻易说了算的。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对章广生恨之入骨。 这么多年,他一直沒有太注意这个长丰县政法委书记,始终觉得这就是一个沒有个性的墙头草,哪儿风光就往哪儿倒的小人罢了。 自从上次章广生为孟谨行挺身而出后,翁灿辉才突然意识到,他在章广生身上看走眼了,这绝对是一只潜伏已久、不动声色的老狐狸。 葛云状见翁灿辉沉思着沒说话,就凑近一些又叫了一声:“灿辉?” 翁灿辉回过神,认识到心急真的是容易出错,他最近已经出了太多的错,竟然连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也会出错,难道真的是天意? 他在心里低叹一声,朝葛云状点了点头说:“可以,让他们报上來,我们再讨论。”但他很快又加重了语气说,“不过,鉴于长丰县委县政府自身也存在领导责任,所以,关于如何处理孟谨行的问題,我们还是给出一个大致方向比较好……” 胡云舒在他说话的时候走了进來,悄悄附在葛云状耳边说了两句,然后把手机交到葛云状手里。 葛云状接起电话,态度客气有加,“你好,陶秘书!”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惊讶地集中到葛云状身上。 第238章塞翁失马 陶秘书全名陶钧,是省长白岩的工作秘书。 常委们诧异的不是陶钧会打电话给申城的领导,因为谁都知道白岩重乡情,尤其对故乡申城更是念念不忘,对申城的干部们也是关怀有加,陶钧替白岩打电话过來问问申城的情况,是常有的事。 大家诧异的是,翁灿辉一直以來是申城与陶钧最亲近的人,怎么陶钧这个电话沒打给翁灿辉,却打给葛云状了呢? “好的……好,我明白。”葛云状握着手机连连点头,所有人都发现,他的眼角有了笑意,虽然很浅,但与进入会议室后维持已久的面无表情有着天壤之别,“好,那我让灿辉听电话,再见。” 葛云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翁灿辉,然后又平静地端起杯子喝茶,静待翁灿辉打完电话。 翁灿辉只听了不到半分钟,便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直到三四分钟后,面部紧绷地回进來,将手机交还等在一旁的胡云舒。 葛云状等胡云舒走出会议室,便朝翁灿辉倾过身去,小声问:“那我们继续讨论,怎么帮长丰县委定定调子?” 翁灿辉的面颊抽了一下,心里一股火“噌噌”乱窜,烧得他浑身不自在。 陶钧在电话里告诉他,燕京医大与闻名全球的不列颠eg集团合作投资的eg医疗设备城项目,在国内考察了多个地区,与六个省进行了几十轮会谈,目前对方把目光锁定在西南省的长丰县和南方省的羊城市,将在这两个城市中作出最后的选择。 eg项目之所以会把目光投向长丰,最大的原因是看中了桑榆旅游示范区的高新生物医药项目,认为如果与eg项目合作,可以在国内打造一个全亚洲最先进的医疗城。 而洽谈eg项目的谈判团团长、不列颠eg集团华夏区总裁张光烈,恰恰是孟谨行的母亲华蕴仪的同学。 省委省政府已经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拿下eg项目。 陶钧打这个电话,就是通知翁灿辉抓紧时间将省委省政府拿下这个项目的决心传达给孟谨行,与孟谨行马上一起前往都江,与省政府招商办公室一起商讨谈判计划。 陶钧虽然沒有在电话中解释,为什么把电话打到葛云状的手机上,但翁灿辉还是从他这一举动中领会到,由于这个项目的横空出世,打击孟谨行的行动必须要适可而止了。 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心力,终于可以把孟谨行一举打趴下,同时还能把葛云状、夏明翰等人都捎带上,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來了这么个变化,翁灿辉就扼制不住一腔的怒火。 面对葛云状的询问,他阴森地回答道:“年轻人不敲打是不行的,处分必须有,我建议让他暂时停职。” 葛云状微微点了下头,收回身体面朝众常委,“长明负责把灿辉的建议,以及常委们的批评传达下去,让明翰组织示范区的干部好好学习学习,然后拿出对孟谨行的具体处理意见报上來。散会。” 姜佑才等人在看到葛云状与翁灿辉的脸色变化时,都意识到今天的会出了状况,但最后翁灿辉还是坚持拿出了对孟谨行的处理建议,葛云状也沒有对此表示反对,他们又都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开始揣测,葛云状如此爽快地让高长明传达翁灿辉的建议,是不是在短短几分钟的电话中,葛云状又得到了某些想要的承诺? 走出会议室,姜佑才与汪秋实不约而同地去了翁灿辉的办公室。 …… 孟谨行正想与夏明翰告辞的时候,二人分别接到了葛云状和高长明的电话。 孟谨行拿着手机走出夏明翰的办公室,当听到eg项目要落户长丰时,他惊讶地合不上嘴。 有关这个项目的情况,他都是从报上看到的,第一次看到新闻的时候,他大脑中确实有一闪而过的想法,觉得如果有一天,有这样的大型医疗设备项目落户长丰的话,那对于长丰來说,就会是一次质的腾飞。 但那样的想法仅仅是一闪而过。 “……我和你母亲谈过,她对于说服张光烈还是有很大把握的。所以,你的任务是尽全力说服创天与eg合作。” 葛云状说出他与华蕴仪的交换意见后,孟谨行猛然明白了,葛云状不是对形势缺少掌控,而是他很清楚,什么才是解决问題的最有效途径,把关键的问題解决了,其他的自然会迎刃而解。 当他和蔡匡正等人对在这个时间点上引入大项目一筹莫展的时候,葛云状已经着手解决了这个问題,使孟谨行再度成为被需要的人物,有效地制止了各方在他的问題上进行各种拉锯战。 不过,他隐隐又觉得,这么大一个省委省政府倾注了全部力量的项目,光凭葛云状的力量,似乎还不至于在这么短时间内让项目与孟谨行扯上联系。 接完电话重新回到夏明翰办公室,夏明翰已是一扫郁气,拍拍孟谨行的肩说:“市委常委已经开过会,要求县委对你的处理意见讨论后上报。”他看了孟谨行一眼,“翁市长的建议是让你暂时停职,与你本人的态度不谋而合。你干脆在县委作一个公开检讨,我们再拟一个建议报上去。我在想,省委党校最近有一个培训班开课,县委可以建议你在停职期间去党校学习。正好,省里有一个大型招商项目也需要你参与,你可以利用在党校学习的时间,配合市政府一起参与省政府招商办的谈判。” 孟谨行笑道:“听上去有点塞翁失马的味道。” 夏明翰瞪他一眼,“你认为做到这一步容易?”他叹了一声说,“罗书记是出了名刚直的,在你的问題沒有查清前,他是肯定不会为你说任何话的。但是,国华同志不同,他既要维护罗书记的威信,也要阻止别有用心的人借着你的事往罗书记身上泼脏水,如何适时控制6.12案诱发的一连串影响,其中的分寸拿捏很费周章啊!” 夏明翰的弦外之音是告诉孟谨行,在eg项目上,刘国华下了大功夫。 孟谨行暗道,这就对了。 刘国华是有机会知道eg动向的省委高层,有了他的参与协调,葛云状才能找到eg想要的合作方式,为孟谨行进入谈判穿针引线创造机会。 在庆幸自己避过最险一环的同时,孟谨行也清楚感觉到,身在仕途之中,如同踏入了滚滚洪流,每前进一步,并非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思想与行动,在某些时候,甚至是某些关键节点,个人只是被这股洪流冲着往前跑,你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 离开县委,孟谨行找了家茶室,打电话给马民,希望他过來见自己。 马民在电话里犹豫了很久才答应过來。 坐在孟谨行对面时,马民的目光一直躲躲闪闪。 “听老柴说,你不肯來见我,能说说原因吗?”孟谨行点了一支烟,又补了一句,“别说那些不是一条道,走不到一起一类的话,假。” 马民抬脸看了看孟谨行,咬咬唇说:“行,我不瞒你。他们查到我在老家的案底,把那边的警察招了过來,说了只要我跟着他们干,就保我不用回去坐牢。” “他们是谁?”孟谨行问。 马民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吸溜着鼻子说:“孟哥,你就别问了。总之,我马民的命是你救的,但凡有可能,我也想一直跟着你。可是,现在我干的事不干净,咱俩再搅在一块儿,我那就是害你。” 孟谨行眉头紧锁,黑沉的眸子紧盯着马民的脸,“咱走正道行不?该坐牢就坐牢,出來了哥帮你解决工作问題!” 马民悻悻地摇头,“在下湾石场躲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再见天日,你让我再去吃牢饭,沒有自由地过上十來年,哼,想想这样的日子,我情愿在外面活个爽快,哪天犯了事,一个枪子儿直接蹦了,倒也活得畅快。” 对于老柴和马民这俩人,孟谨行向來更欣赏老柴,但马民毕竟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看着他往一条死路上一头栽进去,孟谨行心头沉沉的难以接受。 马民沒给孟谨行更多的机会來劝说,“孟哥,你真的甭劝我!这社会啊,我早他妈看透了。不提我在老家犯事的原因,就说当初麻岭隧道出事那会儿,那么多当官的,有几个顾人死活的?再看我们海之蓝每天进出的那些人,和他们來干的那些事儿,孟哥,说句真话,如今像你和蔡头这样的沒几个了!我贱命一条,现在能活着就已经是赚了,你能帮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这世道做个正直的人活得太痛苦,我沒那情操。”他说完这话直接站了起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搁在桌上,“孟哥,我埋单,这钱不脏。” 看着摇晃着身体离开的马民,孟谨行根本沒办法把他和下湾石场的马民,以及麻岭隧道救人的马民重合起來。 第239章人心各异 县委当天晚上就召开了临时常委扩大会示范区副科以上干部全部列席孟谨行在会上作了自我批评众常委也在会上对他的问題一一展开批评最后以表决形式通过对其暂停职务、去省委党校学习的决定 长丰县委的这个决定形成文字后第二天与孟谨行先后出现在翁灿辉面前 翁灿辉与孟谨行面对面时态度依然像过去一样强势中带着点亲切仿佛前两天那些针对孟谨行的打击行为完全沒有发生过 孟谨行不由暗暗佩服翁灿辉演技惊人 翁灿辉亲自给孟谨行倒了茶与他一起在沙发上就坐状似关切地问:“小孟对于县里的停职决定有沒有闹情绪啊” “我服从组织决定接受市县领导和同志们对我的批评绝不会对此抱有任何怨言”孟谨行说 “这就好”翁灿辉笑笑“相信经过这次的教训你以后的工作会更加谨慎让你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也好你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在都江与eg方面的代表多接触务必把这个项目争取下來有沒有信心” 孟谨行抓了下头皮问:“翁市长能不能说实话” 翁灿辉看他一眼点头道:“当然可以” “我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有信心只能尽力而为要做成这件事还是需要省市领导多支持”孟谨行直视翁灿辉的眼睛说 翁灿辉哈哈笑着指了指孟谨行道:“你这个小孟这是想挖坑把领导们都套进去啊” 孟谨行脸露委屈道:“这是真话沒有领导们的支持我能干成什么啊” 余满娃与方天岳就在这时跟在徐非凡后面进了翁灿辉的办公室 翁灿辉立刻对徐非凡道:“非凡车安排好了吗” “已经在下面等了随时可以出发”徐非凡说 “好人到齐了咱们直接走吧有话路上再说”翁灿辉挥手站了起來 孟谨行立刻也站了起來他直到此时才知道今天就要去都江 徐非凡得了指示就打电话下去给司机通知启动车子准备出发接着就开始帮翁灿辉拿行李等物 翁灿辉瞥一眼孟谨行问:“你就这样去都江” 孟谨行笑了一下道:“不知道今天就要去沒有准备行李不过不碍事反正父母在都江” 翁灿辉点点头打头出了门 余满娃与孟谨行一起去雁荡招商时曾住一个房间因而再次合作去都江与eg谈判心头揣着欣喜 eg项目如果能谈下來不要说省政府就是申城、长丰都是当年度当之无愧的特大项目可以进一步突显招商引资在促进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平台作用 就招商局和项目参与人个人來说那就是单位业绩和个人奖金这些再实际不过的东西 四十刚出头的余满娃正值事业黄金期如果在这一任内能谈下这样的大项目无疑对他今后的升迁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所以一接到与eg谈判的通知余满娃就卯足了劲作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工作铁了心要把项目拿下來 尤其是得知孟谨行也参与项目谈判他更是信心大增 要说余满娃与孟谨行有多熟悉那根本谈不上他甚至不及方天岳对孟谨行的了解 但是余满娃有他朴素的判断理由 孟谨行到长丰一年为长丰引进的资金是长丰过去十年引进资金的二十倍是申城过去五年引进资金的三倍这样的招商好手放在哪个城市都是领导眼中的宝贝 余满娃就因为雁荡招商的成功这次换届不但牢牢保住局长之位更是被任命为招商局党委书记成了招商局名符其实的一把手 另外在一般人眼里总觉得有背景的人把关系都藏得很好周围的人都不会知道 实则不然 就像孟谨行到长丰不久不出两个月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省里派下來的选调生是夏明翰、钟敏秀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进孟谨行的身上又多了市委书记女婿、国土资源部副部长欣赏的人、省委书记父母救命恩人这些标签 一个拥有这么多标签的干部只要他出成绩得到领导关注的机会必然会比普通干部多几倍甚至更多从而获得各种项目的机会也会相应增加多倍这就是一种良性循环 哪怕孟谨行时不时会受到一些敲打但在余满娃看來这些敲打是成长的必然这不孟谨行这次不是一边挨批另一头又上省城读书谈项目去了 所以朝中有人好做官是一点都不假只要自身不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基本上发展前途是喜人的 余满娃就是通过这样的判断把孟谨行定格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贵人需要积极靠近的对象 他走在孟谨行身边压低声音小声对孟谨行说:“谨行我让局里的人帮你回佘山取行李送都江吧毕竟你要在党校学习一段时间” 孟谨行愣了一下连忙小声说:“谢谢余局不用麻烦马上就是周末我可以回來取” “呵呵你还跟我客气”余满娃笑道“那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安排好” “太谢谢了”孟谨行道 尽管二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尽量压低走在他们后侧的方天岳还是听到了这番对话心里立时对余满娃充满鄙夷 想着他一大早到余满娃那里汇报工作然后一起來见翁灿辉时余满娃对他那番拿腔拿调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來 但正所谓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 县招商局虽然直接隶属于县政府但按申城的规定市招商局对县招商局又有纵向管理职能他每年的那点考评余满娃也是有打分资格的这就好比唐僧套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任你怎么耍他只要念念咒你就啥也做不了 方天岳一边走一边想因为走神竟然跨空了一级台阶失声惊呼心里连连唉叹“这回丑大了” 就在他脚踝传來刺痛人斜扑下去的当口孟谨行在台阶下定住身子双掌齐出推住了他余满娃立刻走上一步将斜横于台阶上方的方天岳扶正 翁灿辉站在转弯平台上看了他们一眼摇头一言不发继续下楼方天岳人虽沒有摔倒但被翁灿辉这一眼看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 孟谨行跟随翁灿辉前往都江的同一时间有关詹福生的任命正好下达到示范区 詹福生拿着红头文件喜不自胜 半个月前他还在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想不到半个月后他就坐上了示范区的第二把交椅并且随着孟谨行的暂停职务他等于成了示范区的实际掌舵人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四下望了望确定沒有人轻轻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后面拿起电话打给方天岳 “方局向你汇报一个好消息我的任命下來啦”詹福生难掩兴奋之情 方天岳的声音很压抑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使詹福生浑身热情骤降马上问:“你是不方便说话吧” “我正跟翁市长前往都江如果沒什么要紧的事等我回來再说”方天岳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詹福生立刻想到孟谨行上午去见翁灿辉马上赶在方天岳挂电话急急地问:“孟谨行也一起去了” “嗯还有事吗” “沒了沒了方局那咱等你回來再聚” 詹福生挂了电话嘴角露出舒心的笑容 …… 徐旸此刻坐在办公室也拿着那份任命文件双眉紧锁嘴里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曹萍坐在沙发上阴着脸双臂抱在胸前一副每个人都欠了她八百吊的样子 楚远坐在徐旸的对面嘴里喋喋不休“……早跟你们说了这个人不可信不能由着头儿捧他现在好了任命下來了头儿停职了以后就是他说了算啦咱们这些人忙了这么久到头來要听他的” 徐旸吐着烟道:“你想多了上面既然沒说让他代那他就不能凌驾于整个集体之上有什么事还是需要集体讨论來定” “话不这样说”楚远道“谁都知道他这个位置就是正职不在的时候代为行使职权的根本不需要再另外说明否则就直接把头儿给顶了” “这不结了”徐旸说“只要头儿一天沒离开示范区他就跳不到前头去你们有这工夫担这个心思还不如多想想自己手头的工作别在这个时候让人挑刺就是你们对头儿负责的表现” 曹萍不无揶揄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人家真想趁这机会上位我们怎么防都防不到位头儿这次被算计就说明了这个问題” 徐旸不悦地瞅曹萍一眼“当初你是竭力赞成詹福生组织人去专案组施压的今天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妥行啦你们都回去忙自己的记着别添乱谁要是在头儿不在这段时间惹麻烦我第一个不答应” 曹萍脸上微微一红咬咬唇站起來鼓着腮帮子走人楚远说再说什么但一看徐旸铁板一块的脸色立刻把话吞了回去 看着重新安静下來的办公室徐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心呐” 第240章纵横联合 翁灿辉、孟谨行一行赶往都江的途中孙凌凯安排的勘探专家正从都江出发前往长丰 而蔡匡正和包天龙此刻则与朱志白、梁林卿一起坐在位于都江岸边的两岸咖啡喝着咖啡谈着案情 梁林卿严肃地看完包天龙带來的材料掐着眉头低声说:“我谈两点第一我们需要向上汇报以我和志白的力量都不足以帮到你们第二缺少关键的材料也就是麻岭隧道详细的地质资料”他抬起脸看向蔡、包二人“志白应该知道当初小叶查这个案子就是翻在第二点上” 朱志白接道:“对琰伟调到禁毒总队就是为这个” 包天龙与蔡匡正对视一眼后对梁林卿说:“关于第二点我们已经作了安排很快就会拿的一手资料至于第一点还请二位领导能多支持我们把这个案子汇报上去” 梁林卿沒有说话朱志白则直白地问:“这个真的是孟谨行跟你们一起在查” 蔡匡正点了点头 朱志白眼中闪出敬佩之色转头看着梁林卿道:“梁处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由我來汇报实在不行还可以请我家老头子向省委反映老干部的意见省委领导还是很重视的” 梁林卿瞪了他一眼道:“我要是觉得为难还会坐在这里我是希望咱们办这事尽一切可能谨慎些毕竟所涉人员有的比你我职务都高万一事先漏了消息后果难料小叶上次查麻岭隧道就打草惊蛇了以至于这么长时间该案都无从下手” 蔡匡正嘴动了动沒把心里的话说出來 他相信叶琰伟当初的确有打草惊蛇所以才会有麻岭隧道封闭几年的情况出现但这种反常的情况大有此地无银的意思说到调查无从下手未免有推脱之嫌 但是眼下有求于人蔡匡正只能在心里想想断不敢把话说出來 包天龙直率得相当有意思他接了梁林卿的话道:“纸包不住火小孟最近遇到这么多麻烦恐怕与这件事不无关系所以我觉得咱们现在不是要做到多谨慎的问題而是要比谁的问題” 梁林卿愣了一下眯眼看着包天龙许久不说话 朱志白挥下手说:“废话少说点老蔡我问你金才生、何健现在人在哪里” “之前我们一直找不到这俩人但姜德才出事不久姜万才突然去了一趟港岛在那边注册了一家公司接着又结束了这里两三家公司我们的人在羊城看到他与金才生碰面请羊城和港岛警方协查后才知道金、何二人早在两年前就躲到港岛去了因为担心真的打草惊蛇所以我们沒有对二人采取措施”蔡匡正说 朱志白立刻抬手看看表说:“前进怎么还沒有來” 说曹操曹操到 陈前进站在进门处四下张望看到蔡匡正梁林卿举手摇晃立刻走了过來人未坐下就先说:“抱歉抱歉开个会迟了” “沒事儿”朱志白说着给陈前进和蔡匡正他们作了介绍然后让陈前进先看材料他则问包天龙“你们对姜德才调查的时候沒有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題” 包天龙苦笑了一下“姜德才的案子我们县纪委只是一开始接触了一下很快就由市纪委直接接手了整个经过我们并不清楚” 朱志白鼻管里立刻轻哼出声低声道:“我看申城这个冯海洋问題不小” 陈前进看他一眼道:“别瞎说” 朱志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但话是真的沒再说 陈前进看完材料梁林卿递了支烟给他“你怎么看” 陈前进点上烟说:“这事儿由我向陆书记汇报吧” 梁林卿还沒來得及说话朱志白就抢道:“我们不用汇报了” 梁林卿无奈地摇摇头陈前进则笑道:案省委不是已经决定由公安厅独立调查了吗这份东西跟6.12案沒有交集你以什么理由向上汇报” 朱志白呆了一下摸摸头道:“也是” 梁林卿松了一口气“我也跟领导汇报一下咱俩一起推进效果可能好点” 陈前进点头道:“陆书记很关心申城的情况昨天他來厅里参加我们的学习会结束后还特意把我留下聊了一会儿” 朱志白眼睛亮亮地问:“真的陆书记说什么了” “也沒什么就是教导我工作要有主动性不要下面有举报才去查平时也应该多留意领导干部的思想动向引导各级干部树立正确的世界观”陈前进吸着烟说 蔡匡正与包天龙听着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都安静地不敢插话 事实也是如此彼此毕竟差了一个级别别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半级之差心理优势也是立竿见影二人在这种场合除非被提问多数情况下只能带耳朵 撇开为人正直与否这些东西不说任何圈子都是如此高级别的人带不带你玩儿才是你有沒有进入圈子的标志对于蔡、包二人來说他们现在只不过是被允许进入圈子后面怎么玩儿由不得他们的意志所以发言这种事当然是能免则免 朱、陈、梁三人大致定下怎么操作的框框见面便到此结束三人故意相错离开 等三人走尽蔡匡正才像在水里憋了许久似的张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想给孟谨行发一条短信李红星却在这时打了电话进來“蔡头方便不” “方便你说吧”蔡匡正拿起咖啡杯咂了一口冰咖啡 “三江那边有朋友打电话过來说在三江水库发现一具女尸好像就是我们要找的阮玉” 蔡匡正“噗”一口将咖啡全喷了出來不好意思地朝包天龙苦笑了一下急切地问李红星:“确定” “我正在去的路上但从他们传过來的照片看有点像” “有点像” “泡久了胀得厉害很多地方都烂了” “刑侦上有人知道吗” “我找了老沈他就在我边上” 蔡匡正挂了电话发了一会儿呆才冲一直看着他的包天龙说了李红星來电的内容然后犹豫着说:“你帮我合计合计是不是该向章县汇报一下” 包天龙沉吟着点头“报” “确定”蔡匡正瞪大了眼问 包天龙又点了下头“先报给夏书记再报给章县” 如果放在过去蔡匡正不会犹豫肯定直接就向夏明翰汇报了 但孟谨行那天说的那番话使他也暗暗怀疑自己过去误读了章广生又或者章广生现在正逐渐脱离翁灿辉的阵营 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章广生不在翁灿辉的阵营里那么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与章广生互通调查信息就显得极为重要 蔡匡正接受了包天龙的建议拿起电话打往夏明翰的办公室 夏明翰不同于其他领导到任以后一直沒有启用专职秘书一般的公务都直接由县委办处理顾梦柯很多时候替代了书记秘书的角色而一些重要公务夏明翰基本都是亲自处理 因而像孟谨行、蔡匡正等一些他极为信任的重要岗位的干部都有夏明翰办公室的电话可以把电话直接打到他那里虽然这一样一來使他常常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似乎有点热此不彼 夏明翰听完蔡匡正的汇报立刻指示蔡匡正尽快与三江方面配合弄清尸体的真实身份并及时向县委汇报调查进展 与夏明翰通完话蔡匡正又打给章广生的秘书萧青萧青第一时间就把电话转给了章广生 章广生听完后沉声道:“你亲自去三江要快” 蔡匡正心头一跳“红星和刑侦的老沈都过去了应该不会有问題吧” “三江的局长是谁你不知道”章广生反问 蔡匡正立刻反应过來心头暗暗吃惊“章县这事儿……” 他才说了几个字章广生就截住他道:“匡正听我的沒错你亲自带几个硬手过去……最好还是不要用局里的人免得目标太大” 蔡匡正吓了一跳“你让我们抢尸” “不抢回來你怎么查下去”章广生沒好气地反问“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要是不抢我保证你明天就会听到尸体火化的消息” 蔡匡正坐不住了“行我立刻过去” 他挂了电话弯腰一边拿烟盒一边冲包天龙道:“我先走一步你留一晚跟谨行碰下对” “他今天來都江”包天龙诧异地问 “嗯刚刚短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是到省委党校上学的顺便谈eg的项目”蔡匡正说着已经招呼服务员结了账随即与包天龙分头离开 包天龙找了家党校附近的酒店睡了一下午又一个人吃了晚饭然后才发短信给孟谨行问他有沒有到都江什么时候方便见一面 孟谨行回五个字:“你回长丰吧” 第241章紫衣女郎 孟谨行坐在考斯特的最后排,发完短信随手就删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 蔡匡正已经发短信告诉他,和陈前进等人会面的情况,他认为包天龙留在都江的作用不大,陈前进把材料汇报上去肯定不可能短时间得到答复。 他看着窗外凝神想了一会儿,重新拿出手机,给赵晓波发了一条短消息,告诉他自己今天到都江,想找个时间去看看罗家二老,不知道赵晓波能不能帮忙安排? 赵晓波的短信很快回了过來,让孟谨行等他消息。 孟谨行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原想先与赵晓波见一面,一方面是增加彼此的了解和认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从侧面打听一下,罗民对他的看法。 但是,蔡匡正最后一条短信中提到三江水库发现女尸可能是阮玉时,他瞬时觉得,不仅他们在加快节奏,对手也在加快步伐,他不能等完全摸清罗民的态度再行动。 虽然这样有些冒险,但他觉得值得。 而且,毕竟与赵晓波才认识不久,自己最近又麻烦缠身,这种敏感的情况下,赵晓波未必肯与自己单独见面,万一被拒绝,他就连侧面了解罗民态度的机会都丢失了。 他提出去看罗家二老,赵晓波是不方便直接回绝的,一定会告诉罗民,罗民如果觉得让孟谨行上门不合适,自然会让赵晓波想办法拒绝,孟谨行也会由此领会到罗民的态度。 但如果赵晓波帮他安排了见面,那就绝对是一个争取罗书记重视麻岭隧道问題的大好机会,他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正式将自己的“一体两翼”战略提交给罗书记指点。 车到都江,孟谨行仍然沒有收到赵晓波的答复,他心事重重地跟着翁灿辉他们下了车,一起入住希尔顿酒店。 到达自己所住的楼层前,翁灿辉在电梯内说:“抓紧洗个澡,晚上白省长请eg谈判代表吃饭,我们要一起出席。”他看了看手表,“五点半,楼下大堂集合出发。” 随着他话音落下,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二十层,孟谨行与余满娃、方天岳目视徐非凡陪着翁灿辉走出电梯,三人才重新乘回十九层前往自己的房间。 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余满娃就自报家门要和孟谨行住一个房间,方天岳就自然和徐非凡分在一个房。 进入房间,孟谨行才想起自己沒有换洗衣服,再看身上洗得发白的夹克衫,脚上有点变形的皮鞋,就这形象去参加省政府招待外商的晚宴,礼仪上肯定是过不去的。 他随即冲余满娃笑道:“余局,你先洗,我去楼下商场买套行头,别让不列颠人小瞧了我们。” 余满娃立刻应声说好,后面还不忘加一句:“你这副身板要是装扮起來,绝对迷倒一大片,男女统吃。” “嘿嘿,大哥这是拿我开涮啊!”孟谨行笑着挥手出门,直奔楼下商场。 逛了一圈,衣服倒是挑中了,但看到价格,孟谨行连连咂舌。 结了婚,山氏药房挣來的那几十万全进了雷云谣的口袋,他身边只有一份死工资,平时虽然有人时不时送礼过來,但除了徐旸他们几个要好的所送之烟酒,其他无论钱物他向來不是退还就是上交,加上很多时候下乡看到一些百姓实在过的艰苦的,他还会掏些钱救济,所以,每个月的工资结余并不多。 平时在长丰因为花销不大,倒也不觉得,但置身都江,他兜里的钱可真办不成什么事儿。 左看右看,孟谨行都下不了手,便举步出了酒店商场,离开希尔顿,一路小跑着奔过中心广场,进了对街的都江百货,直奔男装柜,花六百多块买了一套灰色竖条纹西装、一件黑衬衫、一双皮鞋。 饶是这整套行头在都江已是低端消费,孟谨行还是心疼了半天,不由回想读书时花父母钱大手大脚的日子,头一次意识到他也有在乎钱的时候。 由于翁灿辉给的时间并不很宽裕,孟谨行买完东西就一路飞奔回酒店。 过马路的时候差点与一名骑自己行车的男子撞上,他想道歉,对方却理也不理他直接冲向路边,在他一番愕然中快速地倒在一辆刚刚启动前行的白色奔驰前哇哇大叫。 车上立刻下來一位紫衣女郎,跑到倒地的男子身边蹲了下來,焦急地询问男子伤哪儿了。 孟谨行下意识随看热闹的人靠了过去。 “我陪你去医院吧?”女郎的声音似轻柔的旋律,虽然透着焦虑,入耳却有婉转之感。 “我动不了怎么去医院!”男子凶巴巴地吼着,不时挤着一张脸,看上去很痛苦的神情。 女郎道:“我开车送你去。”她抬起头來看周围的人,“哪位先生可以帮忙扶他上车?” 人群中有几声低低地口哨,“这女的是不是演员啊?” “我看八成是!很像张曼玉啊,沒听说她來都江啊。” “不是,这女的比张曼玉五官更精致……” 所有人都在关心女郎的长相身材,全然沒把她的求助当回事。 地上的男子不耐烦地冲女郎说:“我看你也不像坏人,算了,我也不要你送我去医院。你给点钱,我自己去看就是了。” 女郎愣了一下,随即道:“那怎么行,是我撞了你,怎么能让你自己去医院。要是你还能忍受的话,我报警让警察过來吧,他们应该可以帮我一起送你去医院。” 男子一听要报警,脸色立刻变了,急道:“就这么点小事儿,报什么警?你不嫌麻烦,我还嫌浪费时间呢!你还是速度赔钱走人,咱俩谁也不耽误谁。” 孟谨行看明白了,这男的就是故意來讹人的,怪不得刚刚自己撞了他,他却沒有一点反应,是急着來碰瓷呢! 他忍不住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走到男子面前,弯腰伸手一把将男子提了起來。 “你……你干吗?”男子被突然拎起來,双脚一阵乱踢,动作连贯之极。 孟谨行手一松,男子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回身麻溜地走到孟谨行跟前骂道:“麻逼的,你谁啊!” 围观人群“哄”一下齐声倒喝,纷纷开始指责男子诈伤,男子这才回过神來,意识到自己露了馅,脸一下变得灰灰白白的。 揭穿了男子的骗术,孟谨行才想起自己时间紧张,一转身挤出人群赶紧朝希尔顿奔了进去。 回到房间,余满娃已经洗好澡正围着浴巾吹头发,孟谨行看看时间根本來不及洗澡,干脆进卫生间简单洗了个头出來,换上一身新衣服,看上去倒也神清气爽。 “真是人靠衣装马配鞍啊!”余满娃推着孟谨行的后背与他一起出门,“就你现在这形象,胡兵算什么啊!” “要比也得找个硬汉明星比才是啊……” 二人说笑去等电梯,正碰上孤零零一人站那儿的方天岳,便笑着招呼一声,继续说着明星话題。 方天岳看着满脸笑容的孟谨行,心里不由好奇,眼看着要大权旁落,孟谨行怎么还笑得出來? 因为徐非凡一直在翁灿辉房间沒有下來,方天岳一个人洗完澡,给詹福生打了个电话。 詹福生在电话里对他千恩万谢,说要不是方天岳帮他出主意,召集村民和记者去专案组施压,绝对沒有现在这么好的局面。 只要他在孟谨行停职期间干几件漂亮的事出來,再请方天岳帮忙运作一下,他有信心能在示范区坐正位置。 跨进电梯的时候,方天岳还在想詹福生的那番话,心里止不住冷笑,他除非脑壳出了毛病,花那么大精神去扶正詹福生! 孟谨行要是回不了示范区,就是他方天岳的机会! 孟谨行与余满娃聊得热烈,方天岳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下到大堂,等了十分钟左右,徐非凡陪着翁灿辉才出现,翁灿辉沒有停下脚步,直接朝外面走去,徐非凡朝他们仨撇了撇头,示意他们跟上。 孟谨行注意到,翁灿辉也换了一身行头,光看那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不仅如此,翁灿辉走过之处留下一阵淡淡的含有烟草气息的香风,应该是喷了古龙水之类的东西。 他不由想起翁灿辉当初送邬雅沁的福特,再回想那次与翁灿辉喝咖啡时,翁灿辉自觉禁烟的举动,把翁灿辉的这些举止都串联起來,他才发现,翁灿辉骨子里就是小布尔乔亚的,那个禁烟的举动并非是对邬雅沁感情的流露,他当时其实是误读了翁灿辉的态度。 晚宴设在省政府宴会厅,孟谨行一行到达的时候,宴会厅内大部分客人都未到。 白岩不仅重乡情,在西南也是出了名的节俭。 他当省长这些年,从來不在大型酒店宴客,所有的商务招待都放在省政府宴会厅进行,除了招待外宾、客商时,招待规格会较高,平时他就是宴请中央下來的领导、外省的同僚都是标准的工作餐。 所以,就是在省部级领导中,白岩的抠门也是人所共知。 大概等了六七分钟,陪客们都陆续赶互相寒暄着站等白岩出现。 六点半,一头花白头发的白岩,在省政府秘书长凌克俭、省卫生厅厅长程兰、省政府招商办主任倪瑞华、秘书陶钧的陪同下,与eg的谈判代表一起说笑着走进宴会厅。 孟谨行在看清eg的代表后,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242章省府晚宴 eg的代表有八人最醒目的莫过于两个人 一个是与省长白岩说笑着走在一起的高个男子五官轮廓分明眼神深邃说话抑扬顿挫举手投足温文有礼 另一个则是走在白岩左侧的紫衣女子大波卷儿掩着半边白皙的脸庞斜流海垂至如水的秋瞳上粉色的唇角微微上翘勾着明快的笑意 余满娃推了推孟谨行的胳膊悄声道:“长丰一办一局的娘子军们放在这位面前顿觉群芳失色啊” 方天岳站在他们身后轻声道:“我们一办一局的娘子军靠的是智慧” 孟谨行听了这话不由暗笑方天岳倒是挺护着手下人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紫衣女子的脸上美的事物总是会吸引更多目光何况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尤物 半小时前孟谨行在街上沒有太多时间打量她此刻站在一排领导后面他和所有普通年轻男子沒有两样纵容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欣赏着这个女子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拿这个女子与邬雅沁作起比较同样是商场女子二人的样貌都算得上翘楚 但邬雅沁站到人前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傲气尽管这种傲气在他面前不多见但她时不时散发出來的距离感总令人缺少靠近的勇气 而眼前的女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温暖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笑容都像一双柔软的手能直接触摸到心上给人一种痒痒的酥麻的感觉 “嗨出神了”余满娃突然推了孟谨行一下小声说“入座啦” 孟谨行猛然回过神像是一场美梦被吵醒一般有种悻悻然的感觉 这场商务宴设在宴会厅的外宾厅两张二十人的大圆桌白岩率先到面对大门左侧的圆桌前挥下一手请大家各自入座随即自己先在面对大门的居中位置坐了下來 凌克俭在白岩对面背对大门的位置坐下程兰和倪瑞华则分别在另一张圆桌的两个主人位分别坐了下來主方的各级陪同人员都很自觉地按自己的级别找到相应的位置含笑站立着等待服务员引着宾客依序入座然后才各自就座 随着国际开放程度的提高华夏礼仪之帮在接待礼仪方面还是遇到了一些问題因而针对不同场合的需要衍生出不同的礼仪方式比如政务礼仪、商务礼仪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区别简单來说就是一个“左右排序”的问題 华夏历來有左为尊的传统但国际惯例却是以右为上 华夏讲究客随主便国际惯例是宾客至上 因而渐渐的在对内接待上会因循传统对外接待上则与国际接轨的同时揉合华夏传统 类似今天这样的华式宴请首要条件就是面门居中者为上第一主人面门居中而坐右为第一主宾左为第二主宾背门的第二主人右为第三主宾左为第四主宾因此华式商务圆桌宴的座次与商务谈判时的主人背门客人面门有很大不同与纯华式圆桌宴主人左为第一主宾右为第二主宾也有不同 以既定的礼仪入座的好处在于即使主宾双方并不全部认识但从座次上依然能够对对方人员的主次做到了然于胸 当然宴请必定离不开喝酒所以不要以为主人位那么好座 第一主人可以不擅酒但第二主人必定是能喝的擅酒之人坐在背对门的位置担负的就是具体招待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凌克俭坐在白岩对面倪瑞华坐在程兰对面的原因 孟谨行、余满娃、方天岳坐在程兰坐第一主位的那桌上四名宾客分别是eg华夏区的商务代表 翁灿辉坐在白岩一桌那对夺目的男女分坐在白岩两侧以男子的第一主宾身份孟谨行等人不用别人介绍便可以认定此人的身份 白岩致祝酒辞并介绍了他身边的两位主宾eg集团华夏区总裁张光烈、投资部总经理黄莺 听闻紫衣女子的姓名孟谨行不禁勾起了嘴角果然人如其名 开席酒喝过晚宴正式开场白岩主动敬过两位主宾后场上的任务就基本交给了凌克俭 eg的代表中除了两位主宾其余六位其实都是西方人省政府接待办考虑得很周到餐桌上不仅有筷子也有刀叉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晚的菜肴居然有豆腐、虎皮椒、粉丝炒肉末这类的菜上桌在孟谨行等人深刻领会白省长的节俭时几位外国朋友却对这几道菜赞不绝口 孟谨行由此又体会到东西方在饮食文化上的思维差异并非山珍海味一定是礼貌的待客之道投其所好才是符合待客精神的 相比白岩的主桌孟谨行他们一桌的气氛相对轻松自在些这并不是因为程兰沒有架子相反这位女厅长架子挺大气氛相对轻松是因为倪瑞华、余满娃、方天岳都是搞招商的活跃酒桌气氛都是强手孟谨行也是搞过招商的人加上酒风好自然也不会冷场 不过与平时基层喝酒吃饭不同与那么多厅官们坐在一起喝酒孟谨行他们这几位基层干部并不敢放肆活跃气氛什么的还是看着倪瑞华的眼色行事谁也不会傻得在这样的场合无缘无故因为喝酒而去得罪其他陪同官员 坐在白岩一桌的翁灿辉此时已全无平常的霸气时不时在凌克俭和陶钧的示意下谦恭地举杯敬酒 看着这位平时喝酒浅尝辙止的市长大人此时毫无脾气地将一杯杯白酒豪气地整杯倒入口中孟谨行感叹着地位真的会让人如此身不由己 整场晚宴进行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随着主桌上主宾起身便宣告结束了 从宴会厅出來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位同志跑过來叫住孟谨行称eg的张总裁想见他白省长请他一起去叙事厅小坐 余满娃和方天岳的眼中同时流露出艳羡但与方天岳的沉默不同余满娃很是高兴地拍了拍孟谨行后背喷着酒气大声说:“快去吧别让领导和客人候着” 孟谨行朝余、方二人摆摆手跟着办公厅的同志快步去了叙事厅 孟谨行本以为省里的领导们和翁灿辉以及eg代表团成员都在叙事厅进了门才发现只有张光烈、白岩在场 第一次与白岩面对面就像第一次面对罗民孟谨行的心跳很快全省那么多的基层干部一辈子都沒几个科级干部能直接面对省委书记和省长他能有幸在短短一个月内不但见到了省委书记又见到了省长绝对是鼓舞人心的大事会让他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忘怀 张光烈看到孟谨行就站了起來笑着对白岩说:“白省长不用问这一定是小孟” 白岩呵呵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年轻人不过他的确和孟清平年轻的时候很像” 孟谨行心头“突”一下仿佛漏了一拍白岩竟然记得父亲的名字可见父亲给白岩的印象是相当深刻的 他走到白岩和张光烈面前礼貌地弯了下腰“白省长张总裁” 张光烈与孟谨行握手拉着他的手说:“我倒是觉得小孟更像他母亲蕴仪小孟有沒有听你母亲提起过我啊” 孟谨行有几分尴尬他从小到大从來都沒有听父母提过张光烈此人如果讲实话他光从张光烈期待的目光中就能感觉到对方肯定会受打击 想到自己这次被召來的原因他还是选择了谎言“偶有提起” 张光烈的瞳孔立刻绽放出光彩“想不到蕴仪会和你提起我太令我高兴了” 孟谨行微笑着陪白岩、张光烈入座 短暂的会面时间张光烈一直在回忆大学时光提到华蕴仪许多不为孟谨行所知的一面孟谨行突然意识到这位eg的总裁应该是母亲大学时代的追求者出于父子连心的感情他不自觉地警惕起來 同时作为传统的华夏人孟谨行觉得张光烈旅居国外日久言行习惯有着强烈的西方习惯追求自由意识多过关注旁人的感受以至于会把一省之长晾在一边在他这位初次见面的晚辈面前大谈旧时光 找了一个张光烈停顿的间歇孟谨行适时插入道:“这些事情母亲从來沒对我们子女提起过她嘴里的张叔叔与她许多大学同学一样是她学生时代的一部分记忆希望你们一批同学有机会可以重聚到时候张叔叔可以与更多的同学畅叙同窗情如果可以我想省长也乐意为张叔叔做这方面的安排” 孟谨行把脸转向白岩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白岩会不会觉得他这话是不是有点自作主张 白岩沒有马上说话张光烈倒是因为他的话从回忆中清醒过來略带歉意地看向白岩“真对不起白省长我光顾着回忆过去了还请您见谅” 白岩瞅了孟谨行一眼对张光烈露出理解的笑容沉稳地开腔 第243章走近雨微 出乎孟谨行的预料白岩竟一口答应要帮张光烈搞一个小型的同学聚会以解张光烈对老同学的思念之情 叙完情孟谨行便识趣地先行告辞走出叙事厅 当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腿肚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身体产生一种虚飘飘的感觉 他暗暗汗颜当年考大学都沒有紧张成这样想不到在省长面前见母亲的老同学会让他紧张得小腿发软 想起母亲他不由好奇母亲心里的张光烈会是怎样一个人 听岳父葛云状的口气似乎葛云状也熟知张光烈这样一想父亲应该也知道张光烈其人 他步出宴会厅來到省府大院的广场上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一时间感触良多 人有的时候真是需要点运气 如果不是母亲与张光烈的同学关系深厚葛云状又恰好知道这种关系同时葛云状与刘国华有私交省委省政府又急于想拿下eg项目他这个基层的科级干部又凭什么能参加省府的晚宴能在省长面前与母亲的故友话家常 如果说到他与创天有些渊源不如说创天与白岩等人的渊源更深在说服刘飞扬与eg合作这件事上他认为自己并沒有超过省上领导的影响力 他更愿意相信的是在白岩的眼里他和母亲只是打给张光烈的一张感情牌 而葛云状显然很清楚这张感情牌对于张光烈具有怎样的意义 孟谨行的嘴唇不由抖了一下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一名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念念不忘 难道真的仅仅是出于大学时代的初恋 他一把将手中的烟重重掷于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碾大步向大门外走去他要向母亲证明自己的猜测有误 省政府门口的省府大道两侧灯光璀璨但是入夜以后來往车辆稀少孟谨行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空驶的出租车 手机在他的口袋中震了起來他掏出一看之下发现是赵晓波的手机号立刻接了起來 “您好首长” “小孟你好”赵晓波的声音带着笑意“千万别叫我首长容易让人听了误会我痴长你几岁以后不妨叫我大哥” “那敢情好赵哥” “你想拜访二老的事我向书记汇报了他让我征询老人的意见后替你安排你看你明天中午能抽时间吗” “中午二老不午休” “呵呵他们在山里住惯了沒有午休的习惯而且我想你这次來都江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能白天和晚上都不会有空不知是不是这样” 孟谨行不得不佩服赵大秘的细心在翁灿辉他们离开都江前他的确是身不由己的 同时他又隐隐有些失望罗民虽然不反对他上门探望二老但从时间安排來看他上门的时间应该见不到罗民 虽然看望罗家二老是人之常情不该被用來当作幌子但是目前申城的形势让他不得不借用这种关系以图得到罗民的支持 不过所谓心急喝不得热粥现在这个结果总比被一口回绝存在更多的希望 他立刻说:“行我明天中午去前给您电话” “好”赵晓波沒有立刻挂电话而是顿了一下问“今天和eg代表的见面还顺利吗” 孟谨行心头一动说:“赵哥现在方便吗如果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茶我向您汇报一下这次谈判的思路您帮我指点指点” “这样……”赵晓波想了一会儿说“我现在陪罗书记见一位客人还沒有结束会面你如果能等的话我十点以后给你电话” “好那我等赵哥的电话”孟谨行的心情瞬间亮堂不少 一辆出租车恰好远远摁着喇叭向他驶來他立即倾着身体挥了挥手出租车很快刹停在他身边 “去省人民医院”报上目的地孟谨行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后孟谨行走进华蕴仪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慕雨微一个人坐在母亲的电脑前正在输入病历资料 他想转身离开但脑海中突然有个念头滑过脚步便定在了那里 慕雨微感觉到门口轻微的声响抬起头转脸看到门口的孟谨行眼中惊喜一闪而过随即板着脸说:“华医生有台急诊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孟谨行点下头走进门在慕雨微对面坐了下來 不可否认慕雨微真的是一个非常爱美的姑娘 她今天这身护士服与孟谨行第一次见她时那身不同款但同样被她改造过虽然隔桌子坐着看不到是不是也改得那般短但从她胸前紧收的弧线就可以发现这件衣服不似一般护士服的宽松 孟谨行沉默的观察让慕雨微感到一种无形的紧张输入电脑的资料连连出错情急之下她更是连连用鼠标拍着桌面饱满的脸庞涨得通红 “怎么回事嘛又一点反应都沒了”她小声嘟囔起來一脸的懊恼 孟谨行笑了一下站起來走到她身后左手摁在椅背上右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慕雨微被他突如其來的举动惊得心如鹿撞银牙咬着腮帮子紧张得不敢呼吸 “试试” 他将手搭到慕雨微握着鼠标的右手上带着她的手一起轻轻移动“要打开哪个文件” “这……不是……是这个”慕雨微的声音细如虫鸣 “行了可以用了” 孟谨行直起身子回到慕雨微对面重新坐下 慕雨微却怎么也静不下心來继续工作了她转过身子面对孟谨行“你准备一直在这儿等华医生吗” 孟谨行耸肩撇了撇嘴反问:“你不会又像上次要赶我走吧” 慕雨微的脸蓦然一红“你是华医生的儿子我怎么会赶你走我帮你倒杯水吧” 随着她起身去倒水孟谨行果然再次看到她修长笔挺的腿如同天鹅般舞动在眼前 “我还沒有恭喜慕叔叔去组织部”他突然说 慕雨微端着纸杯笑盈盈地走过來“我爸不缺人给他道喜你就省了这份心吧” “谢谢”孟谨行接过纸杯“话不这样说对我们这些基层干部來说能有机会给省委组织部的领导道喜那也是件无上光荣的事情” 慕雨微咯咯笑起來“怎么你跟我哥的说法一样啊其实别人道喜有可能不容易你要想给我爸道喜可是一点都不难” 孟谨行讪笑道:“怎么可能我和你爸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慕雨微噘嘴道:“你想多了吧我们两家什么关系不说我俩……”她突然脸红耳赤地瞥了孟谨行一眼眸子中闪过淡淡地失落“你和我哥是同学我爸和你爸又曾经是同事我又跟华医生一起工作就凭这些你要是不能上门给我爸道喜那就沒人有资格了” “算了我也是随口一说”孟谨行黯然地说“万一被我们翁市长撞上还以为我存了什么歪心思呢” 慕雨微轻笑道:“想不到你这么胆小啊” “沒办法基层干部个个都如履薄冰”孟谨行无奈地笑笑 慕雨微忽然觉得心头有点沉脱口说:“沒事儿我带你回家见我爸翁叔叔也不是常來我家我能帮你错开” 孟谨行欣喜道:“那太好了我得好好谢谢你” 慕雨微娇羞地瞥了他一眼问:“怎么谢呀” “请你吃饭”孟谨行问 “哪天” “你想哪天” “要不就明天吧明天我全天休息”慕雨微快速地盯了孟谨行一眼立刻又忐忑地问“你明天还在都江吧” 孟谨行微笑道:“我这段时间都在都江上课我想我们不必急于明天就吃饭你说呢” 慕雨微有些失望但一想他这段时间都在都江立刻又开心起來“你來都江上学燕大出來的人还要上什么学啊” 孟谨行失笑“到党校培训” “哦这个我知道”慕雨微得意地朝孟谨行指了指“这是要升官的节奏你是该去见见我爸” 看着慕雨微毫不设防的表情孟谨行突然惭愧起來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卑鄙 但他只要一想到父亲的靠边站想到朱志白告诉他传唤他之前顾展接到过慕新华的指示他的心又变得坚硬起來 看着话渐渐多起來的慕雨微他希望她和她的父亲一样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这样他会觉得一切更加理所当然一点 做完手术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办公室的华蕴仪在门口看到儿子与慕雨微谈笑风生的场面心头掠过一丝诧异 “聊什么这么开心”华蕴仪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温柔地看着儿子 “妈手术做完了” 孟谨行与慕雨微同时站了起來慕雨微抿着嘴着帮华蕴仪脱下手术服然后走了出去临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给孟谨行一个甜甜的笑容 第244章误会大了 “今天跟雨微怎么有说有笑啊?” 华蕴仪在慕雨微离开后,一边洗手一边问儿子。 “我不喜欢慕家父子,但不讨厌她。”孟谨行笑笑说。 华蕴仪擦着手到自己办公桌后面坐下,看着孟谨行道:“你以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妈,你这是干吗?”孟谨行有几分心虚,“一副审问的架势。” “你小时候每次撒谎,眼睛都会转个不停,长大了还是沒改掉这习惯。”华蕴仪轻描淡写地说。 孟谨行着实吓了一跳,从來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毛病,他有点悻悻地看着华蕴仪,“不可能吧?” 华蕴仪轻叹一声摇摇头,“雨微是个好女孩,你可别伤人家。云谣的孕期反应不严重吧?她和我打电话总说挺好挺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我总觉得听上去,她的情绪不太好。” 孟谨行脑袋“轰”一下胀起來。 雷云谣最初是假孕,后來真怀上却又流产了,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再有了,这事儿父母知道前半部不知道后半部,瞒是瞒不下去的,但一想到孩子沒了,心里就堵起來。 “有件事,怕你和爸担心,我们一直沒敢说。”他艰涩地开口。 华蕴仪惊讶地看着儿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孟谨行点头道:“我被传唤之前,她去至县采访,结果一不小心流产了。” 华蕴仪心头一下子空落落的,看着儿子半天说不出话來。 “开始那些日子,云谣很痛苦,几乎不跟我说话,最近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孟谨行说。 华蕴仪轻吐着气说:“你们都还年轻,还会有的。你也是,出了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说。你妈好歹是医生,总能帮她调理一下,工作真忙成这样,连家人都顾不上?” 华蕴仪看着已经笑容全无的儿子,不忍再说重话,关切地问:“对你进行调查的事,算是过去了吗?” 孟谨行抬起头來看着她问:“这事有沒有让我爸伤心?” 华蕴仪瞥他一眼道:“你说呢?他从小就教你们远离官场,你偏不听他的,要一头扎进去。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都江都满城风雨,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孟谨行什么都不怕,就怕父母为他担忧,听至此,心情便沉重得像挂了铅一般,“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 “唉,这话就不要说了。”华蕴仪摇摇手,“我还是那句话,有可能就放下心里的成见,跟你慕叔叔一家重新搞好关系,这对你只有好处沒有坏处,别像你爸似的犟着脖子认死理。” 孟谨行不想讨论这个问題,勉强笑了一下问:“eg那个项目的事,是云谣她爸找你的?” 华蕴仪眼神闪了一下,淡然回道:“嗯。他说eg的总裁是张光烈,省里想拿下这个项目,却一直苦于张光烈更看好羊城,其他省份的竞争力也比我们强,所以他希望我能出面做一下说服工作。”她看了儿子一眼,“你岳父觉得,这会对你有帮助。” 孟谨行吞了一下口水,小心地问:“你和张总裁仅仅是同学关系?” “为什么这样问?”华蕴仪对这个问題似乎很敏感。 “我是觉得,如果只是同学关系,以他的商业眼光,不会轻易被你说服吧?省委省政府又凭什么觉得可以把宝压在你身上?” 华蕴仪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你想说什么?你只要记住,我有把握说服他就行。” 华蕴仪武断的口气,让孟谨行第一次从母亲身上看到不讲理的一面,他忽然很想知道,父亲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送你回家。”孟谨行说。 “我是晚班,要明早才下班,你回去休息吧。”华蕴仪说。 孟谨行抬腕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四十,想到和赵晓波的约定,他便不再逗留,和母亲告辞。 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慕雨微叫住他,“……能把你的手机号留给我吗?”慕雨微提出要求的同时,递上一张小纸片,“这是我的手机号。” 孟谨行接过纸片,想着母亲的警告,心里有些挣扎。 慕雨微把纸和笔同时递到孟谨行眼前,“行吗?” 他咧咧嘴,还是接过纸笔,快速写下自己的手机号,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医院。 跑出医院,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打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孟谨言。 “姐,爸呢?” “睡了。” 孟谨行愣了,父亲似乎从來沒有这么早睡觉的,“怎么这么早,是身体不舒服吗?” “最近他一直心情不好。”孟谨言的声音很轻,明显是怕孟清平听到,“前些日子是为你担心,后來听说你沒事了,高兴得小孩儿似的,但只一天工夫,又像霜打了似的,连话都不愿意说。” “你沒问他原因?”孟谨行心越來越沉。 “问了,就是什么也不回答。”孟谨言道,“跟妈也一句话不说,我怀疑可能是他俩吵架了。” 孟谨行陡然觉得心上有什么裂了开來,痛得不行,如果不是因为约了赵晓波,他真想立刻奔回家里,找父亲问个明白! 瞬间,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如果他的猜测正确,试问哪个男人愿意说个明白,更何况父子? 他不由回身望向母亲所在的诊疗大楼。 如果他的躲过一劫,要以父母的感情为代价,他宁愿时间倒回去,不要父母做任何牺牲! 他拔腿朝诊疗楼飞奔,一路直奔华蕴仪的办公室。 看到孟谨行去而复返,护士台前正接电话的慕雨微还來不及吃惊,就见他一阵风过去了。 办公室内的华蕴仪看到儿子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跟前,心头不自觉有些惶惶不安。 “妈,如果因为我,你和爸的婚姻受到任何影响,我会一辈子不原谅自己!”孟谨行双手撑在桌上,双眼圆睁,脸微微有些变形。 “你瞎想什么!”华蕴仪听到孟谨行这番话,心头一松,表情恢复了自然,“我怎么可能跟你爸有问題呢?”她轻松地笑道,“原來我儿子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啊!” 孟谨行讶异地看着母亲轻松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问:“张光烈过去追过你吧?” 华蕴仪轻浅地笑道:“陈年往事啦,我可从來都一心对你爸的。” 孟谨行羞愧万分,为自己刚刚那样想自己的母亲,“妈,我……” “行啦,你也是当人家老公的人,将心比心也不该这样怀疑你妈吧?”华蕴仪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可我就是不明白,你靠什么去说服张光烈?”孟谨行对这个问題充满疑惑。 华蕴仪收敛了笑容,“谨行,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你的父母也不例外。所以,我怎么说服张光烈,希望你不要再追问,你应该相信你妈。” “但是,爸他……” 华蕴仪叹了口气,“你爸在如何和慕家相处这件事上有多固执,你是清楚的,我和他为这事起了些争执,过些日子就沒事了。” 原來是这样。 孟谨行愧疚地拉起母亲的手,“对不起,妈!” “傻瓜,母子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华蕴仪拍了拍儿子的脸。 “阿姨,谨行,你们沒事吧?”慕雨微突然出现在门口,观察着门内的母子俩,好奇地问。 “啊,沒事!”华蕴仪放开孟谨行的手,冲慕雨微笑道,“谨行啊,还和小时候一样,离开妈妈时间长了,要撒撒娇。” “噗哧”,慕雨微在门口抿嘴偷笑,“嗯,头一回见就看出來了,你们母子感情特别好!” 孟谨行赫颜。 手机的震动替此时的他解了围,他接起赵晓波打來的电话,约定了见面的地方,对华蕴仪道,“妈,我要去见个朋友,先走了。对了,我要在省委党校学习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会常回家看你们。” 蕴仪答应着轻轻推了他一下,“快去吧,别让朋友等急了。” 孟谨行点头与慕雨微也道了再见,快步而去。 虽然花了近半个小时才赶到都江南岸的望江楼,孟谨行还是比赵晓波早到了十分钟。 等赵晓波坐定,孟谨行才招來服务员,征求赵晓波的意见,叫了一壶龙井,要了一包烟。 茶和烟上來后,二人边喝边聊。 由于华蕴仪始终沒有告诉他如何说服张光烈,孟谨行在聊到谈判策略时,只能就事论事向赵晓波分析长丰在引进这个项目上的优势。 好在來的路上余满娃已经向他提供过有关eg项目的详细资料,他又是过目不忘之人,结合长丰的创天项目,他所提的建议仍然相当具有建设性。 赵晓波听完后说:“你说的几点,省委省政府基本都有考虑过,张光烈本人还是相当认同的。但是,现在的问題是,创天不肯与eg合作。” 此言一出,孟谨行大为意外。 以刘飞扬与省上领导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态度,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題? 赵晓波看着一脸诧异的孟谨行道:“你不明白?” 第245章套利旧案 孟谨行一脸茫然望着赵晓波,不知道对方此话的真实含意。 赵晓波从孟谨行表情上明白过来,他是的确不知情。 “张光烈未进入eg前,曾在不列颠开公司销售医疗机械,几年前回国与创天合作入股国内著名的医疗企业华生公司,并以合资公司名义注资国内上市公司成生国际,以医药概念炒作业绩,私下吸引投资资金操盘套利……” 孟谨行吃惊地看着赵晓波,这个案例他曾听导师说起过,但导师当时并未提到具体的企业名称与幕后人物,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当时引起轰动的虚假套利事件,竟然是张光烈操作的,创天也牵涉在内。 “……由于案发时,张光烈已经退股返回不列颠,创天承担了所有法律责任,刘飞扬的干女儿邬雅沁为此坐了两年牢。”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邬雅沁替刘飞扬背黑锅事件由此而来。 他的内心开始激烈交战。 背负这样的恩怨,他凭什么去说服刘飞扬与eg合作?即使刘飞扬同意,他本人也过不了心理关口。 他沉默地吸着烟。 赵晓波道:“所以,现在的难点不在eg方面,反而在创天。” 孟谨行吐了口烟,蹙眉道:“我们的高新医疗项目是一个整体产业,以eg的实力,完全可以自行投资,为什么张光烈非要与创天合作?” “按张光烈本人私下与书记交流时的说法,他觉得在成生国际这件事上,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国际资本市场大都这样操作,无非不适合华夏国情罢了。但他对自己给创天带来的困扰还是感到很过意不去,想通过医疗城项目给创天一些补偿。” 孟谨行抬眼看着赵晓波,“既然他如此有善意,为什么一开始拒绝将项目落户西南,到目前还要在羊城与长丰之间作徘徊?” 赵晓波有些诧异地看了孟谨行一眼,“这不像你问的问题。他是因为想补偿创天所以考虑将项目落户长丰,如果创天不接受,他当然要按原计划选择别的城市。” 孟谨行心头一动,“补偿创天是我母亲对他提出的建议?” 赵晓波道:“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孟谨行讶异地张大嘴,“我母亲和创天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提这样的建议?” 赵晓波笑起来,“看来,涉及到家人,你也很不冷静啊!创天一直和你母亲所在的申城人民医院有业务往来,张光烈与创天合作,正是你母亲为双方牵的线。也是因为套利事件,你母亲当年才在组织考察都已经结束的情况下,仍被撤销了院长提名。” 孟谨行怔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赵晓波。 华蕴仪当年没当成院长的事,他一直以为是受父亲的影响,想不到是另有隐情,难怪母亲刚刚会说任何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 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邬雅沁的牢狱之灾竟然也有母亲的一部分原因。 以邬氏父女在省内医疗界的地位,不会不知道他是华蕴仪的儿子,但他们谁也没有向他提起过去,反倒对他帮助有加,这份心胸,让他无言以对。 他掐了烟,抬头对赵晓波道:“既然如此,你们不该让我来劝说创天。” 赵晓波道:“省内上下都知道,创天这一年在长丰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是因为刘飞扬非常欣赏你,相信你的产业设想能让创天在长丰得到更大的发展。所以,书记也认为,在这件事上,你对刘飞扬是有影响力的。” “组织上太高估我了。”孟谨行苦笑道。 “小孟,成生国际这件事,只有张光烈是赢家,创天与你母亲都是输家,以刘飞扬的心胸应该会冷静听取你的意见。” 孟谨行沉吟良久道:“张光烈坑过创天一次,难道就不会坑第二次?” 赵晓波道:“以你的头脑,eg在长丰,你看不住它?” 孟谨行吃惊地看向赵晓波脱口道:“这样考虑问题太儿戏了。” 赵晓波的面色有些难看,孟谨行也觉得自己这话重了点,“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是不是有必要对张光烈的投资设想重新作一番全面评估?这既是对我们自己负责,也是对创天负责。” “你觉得省委省政府对他的考察还不够仔细?”赵晓波反问。 孟谨行暗暗叹息,赵晓波的态度说明当年成生国际一事,并没有真正引起政府部门的重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受损的是企业和个人,而不是政府。 如果当时政府资金也受损,并有相当一部分官员为此承担责任,今天,各级领导就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如此轻描淡写。 他说:“我没有否定省委省政府考察的意思。但既然这个项目是要引进到我们示范区的,作为示范区的班子负责人,我有责任有义务更谨慎地对待此事。赵哥,您可以将我这原话汇报给罗书记,如果省委省政府不能同意我重新评估eg的投资方案,我请求退出这次招商谈判,并愿意接受任何组织处分。” 这下轮到赵晓波吃惊了。 他与孟谨行接触不多,但因为罗家二老的缘故,罗民让他仔细了解过孟谨行,他多方了解后多少知道此人在原则问题上的一根筋。 不过,即使他有所了解,却也没想到,对省委省政府下了决心的项目,孟谨行说抬杠就抬杠了,完全不顾自己未来的仕途发展,这实在让他觉得不能理解。 好在赵晓波跟随罗民多年,从罗民身上学到的不仅有工作方法,也有罗民豁达兼听的态度。 虽然他本人从内心不理解孟谨行的举动,但他还是点了头,表示会把孟谨行的原话汇报给罗书记。 二人的见面由此戛然而止,虽算不得不欢而散,但分手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 凌晨,孟谨行被手机铃声惊醒,匆匆接起跑出房间去接电话。 “经过比对,三江的女尸的确是阮玉。”蔡匡正上来就说。 孟谨行心头一紧,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边勾引他,一边又怕得逃跑的半裸女人。 他从来不了解阮玉,也从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这种花瓶般存在的女人,直到阮玉偷偷通知曹萍,将他从龚韬他们手里救出来,他才隐隐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内心可能并不像她的外在表现一般不重自尊,恰恰她很在乎自己是否被别人尊重。 “有没有在听?”蔡匡正在电话里问。 “在听。”孟谨行立刻说,“尸体带回申城了?” “不错。过程有点曲折,等你回来再告诉你。现在的问题是,虽然证实女尸就是阮玉,但因为她被发现的时候完全裸身,水库周围又没有任何其他证物,根本没法指证凶手。” 孟谨行细细听着蔡匡正的话,问道:“你的用词是‘没法指证’,也就是说,你们有怀疑对象?” 匡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三江局的一把手?” 孟谨行猛然皱眉,“你怀疑他?” “水库不远的别墅,就是他父母名下的房子,常年由他们兄弟俩照看,省里有些领导去或者路过三江,去那儿度假小住的人不少。” 蔡匡正顿了顿说:“现在看来,你一直以来的判断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我的大意,几乎将所有调查情况都向他作了汇报,很可能你就不会遇上这次这么大的麻烦。” “你想多了。”孟谨行道,“换在他们的角度,即使你没有汇报,为以防万一,该堵的漏洞他们还是要堵。说实话,我不太愿意相信,他真的会对阮玉下这样的狠手。” “对他来说,阮玉不过是一个情妇,当前途受到威胁,她又违背了他的意志时,他没什么不能做的。”蔡匡正说,“现在就是如何收集证据是个难点。” “通知阮玉的家人了吗?”孟谨行问。 “通知了,正在赶过来。”蔡匡正说,“幸亏还有个弟弟,否则家里的老人要崩溃了。” “运来有消息吗?”孟谨行心情沉重地问,对方的丧心病狂让他不能不为陈运来揪心。 蔡匡正黯然答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像人间蒸发了。” “想一切办法都要找到他,我实在不想再听到谁突然去世了。”孟谨行沉声说完挂了电话,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看着夜色斑斓的都江,睡意全无。 陈运来在经营上可能的确存在这样那样的偷漏税问题,但他这一年为观山作出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从本质上来说,陈运来算是有良心的商人,如果陈运来彻底失踪或丧命,他认为是长丰的一大损失。 至少对雁荡商人的投资信心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无论是商业版图刚刚展开的陈运来,还是已经挥斥方遒的刘飞扬,又或者是曾经制造过一场经济混乱的张光烈,他们谁都离不开政府的政策支持,同时,他们又用自己的项目渲染了地方官员的政绩,这种有良性、有恶性的互为因果关系,形成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交替互动,推动影响了经济运行,也在无形间将一些商人卷入政治漩涡。 第246章面见书记 原本定于次日上午在省政府举行的招商洽谈会在孟谨行等人临离开酒店的时候翁灿辉突然接到通知因故顺延至下午再举行 孟谨行便利用这段空出來的时间回父母家取了换洗衣服然后去党校办理了相关入学手续又去宿舍确认铺位放置生活用品 期间他分别接到楚远、曹萍打來的电话都说的是詹福生任命的事言词间都多少有点失落的情绪 他好不容易做好这俩的思想工作雷云谣又來电话突然告诉他她要去京城进修一年 他对此极为意外但为雷云谣的事业着想尽管心里希望她不要去他还是表示了支持 中午与陈前进、朱志白一起吃了饭饭后他便买了一些礼品去拜访罗家二老 出乎意料他不但见到了罗家二老还见到了罗民 确切來说罗民是听了赵晓波的汇报后临时改变主意回家决定见见孟谨行 与罗阿婆老俩口话完家常孟谨行在赵晓波的引领下进了罗民的书房 罗民的书房里两样东西多一是书二是烟缸 孟谨行从走进罗家就发现省委一把手的家远比葛云状的家清简门口的鞋架上一溜儿布鞋这马上使他想起大凤山上联合检查的那批人看罗民一脚泥的布鞋时的表情 赵晓波刚把孟谨行带进书房坐藤椅中看书的罗民就抬起了头热情地招呼孟谨行到他边上坐沒有一丝一毫的架子亲切得就像邻家长辈 孟谨行将楼下带上來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在罗民对面坐了下來手脚并在一起状态很是拘谨 6.12案发生后罗民的态度一直不明确孟谨行明知错不在自己但真正再次面对这位部级高官时他还是难免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我很可怕”罗民看出孟谨行紧张笑着问他的同时递了支烟过來 孟谨行立刻双手接了发现竟然是手卷的烟卷 罗民看到他眼中的惊讶随和地解释说:“烟瘾太大一个月的工资去除开销沒几包烟好抽啊弄些咱们本地的烟草來自己卷吸上一支就很过瘾” “这个应该很呛吧”罗民的随和令孟谨行的心情放松许多避开罗民刚刚那个令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題随口问道 “老烟枪都喜欢”罗民说着点起火朝孟谨行抬了抬手“试试” 孟谨行受宠若惊赶紧说:“您先点我自个儿來就行” “这儿不是办公室你大可放轻松些咱不搞那套官架子”罗民把火柴再度伸到孟谨行跟前 孟谨行很是感动立刻凑上去点烟一吸之下果然直呛肺部咳得他眼泪直流罗民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直到孟谨行咳停罗民才正色道:“晓波向我汇报了你的要求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再当面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既然谈到工作孟谨行觉得在罗民面前边抽烟边说话有欠礼貌而且这种手工卷烟也的确呛得厉害他干脆掐了烟端正身体说话 “eg项目对我省以及申城、长丰的意义我不需要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我想说的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国际资本正通过各种方式进入国内在我们的金融体系还沒有做好完全准备前我们各级地方政府都必须审慎对待來自国外的各项大额投资只有充分了解资金的安全性投资项目的风险评估值才能真正确保我们每一项招商引资工作落实到位” 孟谨行看着罗民斟酌了一下措词继续道:“几年前成生国际套利事件受损的虽然是企业和一些个人投资者但他们作为我们国家市场经济的组成部分他们的利益也是我们政府应该充分重视并保护的尤其如果因为我们贪功快进再进一步造成国有资产流失那样的后果就不是一两名干部所能承担的所造成的资金黑洞极可能使我们的财政在很多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长丰是个贫困县现在首要的任务不是富裕也不是小康而是温饱比起一步到位我觉得稳步发展更有利于整个产业体系的稳定、经济发展的平衡……” 一旦开始具体谈自己的看法孟谨行紧张感一扫而空 他从国际资本市场近十年來的动向到国内大中城市的金融市场发展现状再谈到西南的资本市场和金融体系又联系基层目前最需要的发展模式进一步强调充分考察eg项目的必要性 罗民起初只是边抽烟边听到后來也掐了烟拿了笔记本和笔边听边记间或还插进來提一些问題 爱现是年轻人的共同特点沉稳如孟谨行在面对细心聆听的上位者时也不能例外地想要把自己最具说服力的东西亮出來 孟谨行讲完自己的想法后书房内有一瞬间的静寂孟谨行的心情也重新变得忐忑 少顷罗民说:“我从來不赞成唯唯诺诺见风使舵尤其是对时下许多干部不肯或不敢说真话做真事感到担忧这种风气一旦蔓延久而久之这样的干部身上就会结出虚伪、圆滑的‘官茧’彻底忘却自己肩负的责任” 他朝孟谨行重重地点头道:“你能够大胆说出想法及时提出质疑非常好应该说你刚刚提到的问題不但中肯而且重要的确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得到罗民的肯定令孟谨行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喜悦也忘了与罗民的地位差距脱口就问:“那您的意思是” “呵呵很心急啊”罗民指了指孟谨行“下午的洽谈会刘董也会参加我建议你会前与他进行一个短晤听听他真实的顾虑是什么然后你再考虑是不是需要在会上抛出你的想法” 孟谨行怔了心想如果要在会上谈想法那就得事先请示翁灿辉就算翁灿辉同意也还要请示省政府的各级领导他就算再敢想敢说也不能直接连越几级在会上抛出來那不是打领导们的脸吗 罗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放心你的想法我早上已经跟白岩同志沟通过他也认为谨慎是必要的我们不能被项目的外表完全遮住双眼这也是会谈延迟到下午的原因” 罗民这一解释孟谨行的心情即时沸腾 他完全沒想到昨晚那么几句话通过赵晓波汇报后立刻引起了罗民和白岩的共同重视罗民不但抽时间专门见他听他说想法还把会谈押后可见省委省政府在对待eg投资的问題上态度还是相当谨慎的省上的领导并非偏听偏信之人 受到罗民态度的鼓励孟谨行下决心趁这个机会同时提提麻岭隧道的问題 这件事不同于eg的招商洽谈涉及的官员问題与孟谨行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搞不好还会被误作是对自己前不久遭羁押所做出的报复行为 所以话到嘴边时他又犹豫起來变成了告辞的客套话 罗民沒有留他而是与他握手告别并鼓励他好好工作 跨出书房孟谨行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横死的阮玉、失踪的陈运來心情起伏难以平静他不能容忍自己因为一己之私而做袖手旁观之人遂又转回书房 看到孟谨行折回罗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仍然和蔼地问:“落了东西吗” 孟谨行听到这句问话心中陡然一亮 于是随口道:“像是钥匙不见了”他佯装在坐过的椅子上找了一圈然后无奈地表示可能记错了重新再向罗民道别后步出书房 罗民站在书房中央看着孟谨行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有一丝探究滑过 下楼再度走进罗阿婆老两口的房间孟谨行又与他们聊了一会儿才正式提出告辞走前故意将一直随身携带的有关麻岭隧道的材料留在了房间的沙发椅上 赵晓波将孟谨行送出门后回來准备替罗民整理公文包回省委上班刚到楼梯口罗阿婆从房里走出來叫住他问:“小孟主任走啦” “已经走了您老还有事沒跟他说吗”赵晓波回道 “不是他好像落了东西” 赵晓波从罗阿婆手中接过厚厚的公文袋狐疑地打开 “他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來送钱吧”罗阿婆的脸色带了点愠怒“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赵晓波已经从公文袋内抽出了材料随口答道:“阿婆不是钱是材料估计是忘拿……” 他的话沒有说囫囵因为他的目光牢牢地被材料内容吸引了每看一行都让他心惊肉跳 罗阿婆不知原委听说不是钱就放心地露出了笑容“我就说小孟主任是好人”她笑着走回房去 赵晓波却想捧了一块火炭烫得他浑身冒汗 孟谨行沒敢当面把这份材料呈送给罗民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么做有几分不妥但在赵晓波看來这样偷偷留下材料的方式同样很不妥一下把他放置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离开的孟谨行并不知道罗阿婆沒把材料拿给儿子一路上都在暗暗琢磨罗民看到材料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247章会前共识 按照罗民的指示,孟谨行离开罗家的路上就打了刘飞扬的手机,希望能在会谈前与他先见一面,刘飞扬约他在望江楼见面. 孟谨行赶到后,发现包间的桌面上有六个还冒着热气的杯盏,显然刘飞扬刚刚见过客。 “不好意思,让你赶过来。”刘飞扬笑着朝孟谨行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实在是三分钟前这里还坐着客人。” “没关系,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孟谨行道。 刘飞扬一边替孟谨行倒茶,一边问:“你有备而来,想说什么?” 孟谨行笑笑接过茶,“谈张光烈。” 刘飞扬放下茶壶,看着孟谨行,良久才笑道:“翁灿辉真是越来越没用了,竟然想到让你来说服雅沁。” 孟谨行咯噔一下,盯着刘飞扬的脸问:“下午的会谈代表是她?” 刘飞扬挑挑眉道:“你不会时至今日还不知道,自从成生国际套利事件后,创天的投资业务我已经不再插手,完全由雅沁负责?” “这个我知道。但是,决策不是还要您下吗?”孟谨行虽然并不是像刘飞扬所料来做说客,但他还是想搞清楚,创天在这件事上的真实态度。 刘飞扬摇头,“投资业务自那以后,决策权都在雅沁手里。如果当初我就听她的建议,张光烈根本不可能把创天套进去!” 孟谨行明白了,邬雅沁当初就反对创天与张光烈合作,但刘飞扬没有采纳她的意见,使得创天蒙受损失之余,还连累邬雅沁坐牢。 邬雅沁在创天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以说是以当时的惨痛代价换来的。 刘飞扬继续说:“雅沁在不列颠留学时,曾在张光烈的公司实习过,她对张光烈的人品存在很大的质疑,认为此人在资本运作上不择手段,不是可靠的合作伙伴。” 孟谨行微微点头,他觉得刘飞扬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欺骗自己。 他想了想说:“我在会前见您,并不是要充当说客说服创天与eg达成合作。我们抛开张光烈个人的人品及手段,单就eg这个公司,您是怎么看的?” 刘飞扬撇撇嘴道:“eg是具有百年历史的医疗设备公司,在不列颠国内具有相当高的声誉,在亚洲市场也享有极高的商誉。” 孟谨行点点头,“那么,您觉得,这样一家欧洲老牌公司,他们在启用张光烈担任华夏区总裁时,对他的人品会不会予以考察?” 刘飞扬微笑道:“谨行,对一家公司来说,管理团队与员工个人的最佳人品,就是对公司负责。如果张光烈能为eg赚到钱,并且确保eg不会官司缠身,他们就会判定他是优秀的团队管理者。何况,国内资本市场没有放开,不代表他所运用的手段在国外也是被禁止的,这种差异的存在,势必导致资本合作过程中一系列问题的出现。” 孟谨行认同刘飞扬的说法,因而换了一种说法,“你们有没有具体考察过eg这次的项目?” 刘飞扬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在张光烈的问题上,雅沁很坚持,没有合作的可能性,所以谈不上任何考察。” 刘飞扬的回答让孟谨行有些愕然,这完全不符合邬雅沁一贯的冷静和理智。 “下午是您,还是雅沁参加会谈?”孟谨行问。 “雅沁。” “她在都江?”孟谨行再度吃惊。 “她来西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刘飞扬看他一眼,“同意出席这个会谈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有你参加,她明确向白岩省长提出,希望与长丰真正懂经济的官员会谈。” 孟谨行心头被重重击了一下。 邬雅沁如此反感张光烈,又与翁灿辉离婚不久,这样的情况下同意会谈,原因应该不外乎一个,就是希望孟谨行能从6.12专案组走出来。 “她如果没有合作的打算,即使全国的经济专家坐她面前也无济于事。”孟谨行说,“刘董,我希望咱们能开诚布公,你认为在这个项目上,究竟有没有一丝合作的可能性?” 刘飞扬表情严肃起来,“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问,我会说,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关键是要看张光烈会拿出怎样的合作方案,并且,他是否愿意向我们提供eg华夏区总公司的资金构成、信用报告等一系列,雅沁认为需要,并且可以证明eg合作诚意的证明文件。” 孟谨行轻舒一口气,这才是邬雅沁的风格,逼张光烈自己就范,又或者逼他自己露原形。 转念之间,他突然想到罗民让他先与刘飞扬短晤,难道罗民早就知道邬雅沁有此想法? “雅沁的这个想法,有向省委领导提及过吗?”孟谨行问。 刘飞扬点了下头,但又很快摇头,“确切来说,是跟罗书记的秘书赵晓波提过。” 孟谨行想,这就对了! 赵晓波将他和邬雅沁的想法先后汇报给了罗民,虽然不知道赵晓波具体是怎么说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罗民误以为孟谨行与创天已经事先就如何与eg合作的问题达成了共识,让孟谨行在会谈前见刘飞扬,是为了让孟谨行把省委省政府支持这个共识的态度传递给创天。 尽管想明白这是他和邬雅沁想法不谋而合而造成的误会,但孟谨行认为罗民、白岩正面的态度,对于接下去的会谈展开是具有建设性意义的。 于是,他把罗民的态度转达给了刘飞扬,刘飞扬有些意外地说:“同样的问题,雅沁跟陶钧也谈起过,但陶钧后来给雅沁的答复是白省长认为我们的要求过份了,eg这么大的跨国公司,其商业信誉是毋庸置疑的,还让我们多为西南的建设考虑,不要只顾一己之私。” 孟谨行皱了皱眉,没有吭气。 他从未与陶钧接触过,也不知道这番话是否出自白岩之口。 但从昨晚与白岩见面的情况,以及罗民与白岩达成的共识来看,白岩似乎又不该是如此说话的人。 他甩了甩头,觉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 因为无论白岩有没有说过这番话,目前省委与省政府的意见是统一的,这就已经为下午的会谈奠定了基础。 “我希望雅沁可以在下午的会谈中重点提出这个想法。”他说。 “我会转告她。”刘飞扬点了头。 事情谈妥,孟谨行便直接告辞赶往省政府,出租刚在政府大门口停下,他就接到徐非凡的电话,“孟主任,你怎么回事?马上就要开会了,你跑得人影都不见,翁市长很生气!请你马上到省政府七号会议室。” 没有给孟谨行任何说话的机会,徐非凡就挂了电话。 孟谨行摇着头走下出租车,真是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徐非凡跟翁灿辉久了,所学言行全是翁灿辉那一套,别说孟谨行与他平级,就是县处级干部们,徐非凡也和翁灿辉一样想训就训,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擅权,也根本不给别人留面子。 他快步赶到七号会议室外的休息间,翁灿辉、余满娃、方天岳正坐沙发上陪程兰、倪瑞华聊天,他赶紧在方天岳边上坐了下来,刚坐稳就瞥到翁灿辉狠狠瞪了他一眼。 五分钟后,张光烈、黄莺与凌克俭、邬雅沁一同走进休息室,众人跟着程兰一起起身,互相握手寒暄。 黄莺与孟谨行握手时,轻柔地笑道:“原来你就是桑榆旅游示范区的孟主任,昨天真是谢谢你了!” 孟谨行微微颔首道:“一点小事,黄总不必挂在心上。” “回国后,我很少见到路见不平的人。”黄莺态度认真地说,“只这件小事就可知孟主任的人品!如果孟主任不觉得我唐突,我希望会谈结束后,您能接受我的私人邀请,一起吃顿便饭,让我正式地表达谢意。” 黄莺如此郑重其事的答谢态度,让孟谨行有些发窘,尤其是一屋子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真恨不得昨天没有替她解过围。 “原来黄总和小孟早就认识?”翁灿辉此时插了进来,饶有兴趣地问。 黄莺嘴角轻弯,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昨天来赴宴前,在路上遇到点事,幸得孟主任出手相助,才替我解了围。要不然,昨晚我很可能会ng费白省长一番盛情邀请的心意。” “是吗?”翁灿辉闻言呵呵笑道,“这的确是咱们小孟的风格,擅长英雄救美!” 翁灿辉说着还侧过脸特意朝邬雅沁问了一声:“我说得对吗,邬总?” 与凌克俭站在一起的邬雅沁看了孟谨行一眼,然后冲黄莺轻轻一笑道:“孟主任救过的人何止就美女?据我所知啊,老人小孩都有!所以,我赞成黄总对孟主任的评价,他的确人品出众。” “哈哈哈……”凌克俭大声笑道,“难得啊,会谈还没有开始,咱们两位美女老总先就小孟同志的人品达成了共识。那我就充分有理由相信,咱们接下去的会谈会因为小孟同志的参与而相当顺利!” 第248章洽谈机锋 众人皆附和而笑,鱼贯进入会议室。 宾主双方按座次牌入座,倪瑞华主持,凌克俭代表省委省政府发表了讲话,洽谈会正式开始。 整个洽谈过程,几乎就是黄莺和邬雅沁交锋的战场,两位容貌出众并富有高智商的女士,在一屋子男士的注视下,你来我往,用笑容和暗藏机锋的语言,为大家充分诠释了她们在谈判桌上的机敏。 由于黄莺和邬雅沁对于前置条件各不相让,洽谈很快就陷入僵局。 在场的各级领导都不愿意这个时候轻易说话,凌克俭便把皮球踢给了翁灿辉,以目光示意他居中做一下调停,使洽谈能继续下去。 翁灿辉昨晚晚宴后与黄莺单独喝了一小时咖啡,二人没有谈到工作,但聊天氛围极度融洽,黄莺的温婉优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天谈判桌上的黄莺虽然笑容依旧,但言词间的精明与犀利,让他一下对她的印象产生了飞跃。 和邬雅沁婚姻的告吹,直接意味着他与创天关系的破裂,他迫切希望找到新的合作伙伴,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黄莺和eg无疑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让他在危急关头看到了希望。 但是,翁灿辉是久经沙场之人,他断不会刚刚坐上谈判桌就亮出自己的态度,eg既然已经成为他眼中的猎物,他就更要选择最恰当的时机亮出态度拉eg一把,让黄莺和张光烈对他心怀感激。 他立刻就把这个皮球传给了孟谨行:“小孟说说想法吧。刚刚会前,两位美女老总都对你表示了充分的信任,我想,你的建议,她们一定都会感兴趣。” 众人随即一阵轻笑,黄莺和张光烈交换了眼神,笑着说:“我也的确想听地方上的父母官说说看法。我可听说了,孟主任是燕大经济系才子,你的想法一定有独到之处。” “是啊,小孟,大胆说说你的想法。”凌克俭也说。 孟谨行笑了笑说:“秘书长、程厅长、倪主任,在座的各位领导,各位老总,既然大家要我发言,那我就说几句。不过,我的想法真没什么独到之处,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指正。” 与会众人脸上都含着笑意点头。 “eg方面提到的政策、舆论,土地、税收,以及建设期内的扶持等等问题,都是在我们的招商框架内,属于可协商的内容,只要eg和创天的合作成立,这些都可以进一步洽商。至于说到创天所提出的合作前提,说实话,这是企业的商业行为,本不该由我们政府来指手画脚,只要是符合我国法律法规的,符合经济运行规律的企业行为、合作方式,都应该受到法律的保护、政府的支持。” 他说至此朝张光烈笑了笑,“所以,我觉得,咱们各级党委和政府,在eg、创天合作这件事上所承担的角色,更像是红娘,虽然强烈希望你们能结合,却只能牵线,不能包结婚生子。当然啦,就算你们双方最后走不到一起,eg只要愿意,作为红娘,我们示范区还是会继续为eg介绍优质对象,争取eg这个俏媳妇能嫁入示范区。” 孟谨行没有再深入发表意见。 因为在他的发言中,已经包含了三方面的意思:一,eg与创天合作开发的项目只要落户,当地政府一定会尽力支持;二,合作行为必须符合国内的法律、法规;三,政府不会参与企业间的合作事宜,但欢迎eg选择优质项目落户示范区。 此话一出,张光烈脸上立现尴尬,凌克俭却呵呵笑道,“这个比喻有点意思。” 翁灿辉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大脑高速运转进来。 其实,除了省里几位已经接到指示的领导干部,余满娃和方天岳听了孟谨行的话后,也都是大惊失色,不知道孟谨行哪里出了毛病,会表这样的态,这不等于直接告诉eg,申城方面不会帮eg与创天撮合? 黄莺轻轻一笑,对凌克俭道:“秘书长,从孟主任的发言上,我怎么觉得,申城方面并没有迫切希望我们和创天联手,做大做强医疗城项目的意思?” 凌克俭含蓄笑道:“黄总,咱们小孟主任的意思表达得相当清楚啊!西南从省到地方,都欢迎eg来投资,并且愿意给eg各方面的扶持,无论你们和创天能不能合作,这些承诺都是有效的。对于我们来说,无论eg和创天,都是我们的合作方,如果你们能联手推进我省的医疗事业,当然是共赢的好事,但凡事不能强求啊!看两位美女老总刚才都不肯作出任何让步,就证明两家公司在理念上存在很大的分歧,要想合作,确实还需要进一步的磨合才行啊!” 翁灿辉对凌克俭这番表态极为吃惊,他原以为是孟谨行个人独树一帜,现在看来,孟谨行的发言是经过授意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倪瑞华,不知道这位省政府招商办主任,又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倪瑞华恰好接过凌克俭的话风,“是啊,张总、黄总,我们把eg请到西南投资的决心是坚定的,只要eg把项目落在西南,甚至可以由你们公司自行在西南全省选址,所有过去谈到的优惠政策一个都不会少!” 翁灿辉此时内心炸了锅,如果连省政府方面也没有竭力撮合eg和创天的意思,那么先前说要孟谨行说服创天岂不成了笑话? 他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余满娃和方天岳更是一脸错愕,一会儿偷看翁灿辉的反应,一会儿又观察孟谨行,二人都有一种感觉,这场洽谈,市长被架空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光烈大声笑着开腔了:“各位西南的领导,光烈在这里先对大家的厚爱表示感谢!不过,如果说到eg单独投资医疗城项目,我们始终认为西南缺乏足够的政策优势。其他省份我就不说了,只说南方省的羊城,从经济总量到市场开放度、劳动力密集程度等等,羊城都是远远优越于申城,但他们所给予的土地与税收、金融方面的支持,依然大大超过贵省所给出的条件。” 张光烈嘴角轻轻翘了一下,挑眉继续,“之所以我们会把长丰列入考虑范围,在座各位都知道,一方面我是有感于白省长的热情与诚意,另一方面是我个人非常相信创天的投资眼光。如果创天不敢与我们合作投资该项目,说实话,我和我的团队,对在西南投资这个项目是持保留态度的。而且,贵省的热情和诚意,比起南方省还有很大的距离啊!” 张光烈避重就轻,绕开邬雅沁提出的条件,直逼政府招商人员。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西南省不能促成eg与创天的合作,要eg在西南投资,除非西南能拿出优于南方省的招商条件。 孟谨行在从申城来都江的路上,看过余满娃准备的资料,知道南方省给eg开出的条件是:免税五年,政府提供贷款担保和财政融资,划拨一千亩建设用地。 孟谨行当时就对这个招商条件连连摇头,这哪是招商优惠,简直就是割肉放血。 也许经济强市羊城对此无所谓,但对于长丰这样的贫困县来说,这样的招商只会使财政雪上加霜。 凌克俭在斟酌如何以缓兵之计应对张光烈咄咄逼人的态度,邬雅沁已经轻哼一声说:“张总误会了,创天不是不敢投资医疗城项目!”她面向凌克俭道,“秘书长,在我来都江之前,创天董事会就医疗城项目开过专题会。董事会成员一致认为,申城作为创天的发源地,创天在进城投资不仅仅是赚钱,更多的应该是回馈。所以,会上通过了十个亿的投资计划,准备与燕京医学院合作,追加投资创天在示范区的高新医疗项目。” 她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我可以明确地讲,创天对eg集团本身并无任何恶意,甚至也很愿意与该集团在申城合作投资。但是,创天集团上下,对eg华夏区总裁本人都持不信任态度。”她从一旁刚刚进来的助手手中接过一封公函,拿起来朝众人举了举,“就在昨天,我司就这个问题向eg不列颠总部发了公函,除了表明我们的立场外,请该集团总部为合作提供可靠的资信证明,以确保各方能顺利进入下一轮谈判。我现在手上拿的,是该公司总部在几分钟前发来的回函。” 她把回函重新交给助手,让她拿给凌克俭,自己则继续说:“eg总部在回函中明确表示,同意我公司提出的前提条件,三日内将提供所有证明材料。此外,他们还将从总部另行派员到长丰,对医疗城项目作进一步考察。” 张光烈脸色大变,倒是黄莺镇静如故,看完传到自己手里的回函,朝邬雅沁微笑道:“邬总雷厉风行,真是让我佩服!”紧接着,她又对凌克俭说,“秘书长,既然总部有了新想法,那我们今天的会谈是不是就到这里打住,等总部的人过来考察后,再继续下一轮的洽谈?” 凌克俭等人对此没有异议,在倪瑞华宣布散会后,众人纷纷起身握手告别。 孟谨行与余满娃落在最后走出会议室,一直等在外间休息室的黄莺款款地迎了上来。 第249章深井女人 “孟主任,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适逢其会,不如一起游车河可好?”黄莺笑意盈盈地在孟谨行面前站定,柔声细语发出邀请,与刚刚谈判桌上的精明判若两人. 余满娃听黄莺只对孟谨行发出邀请,便识趣地说:“你们聊着,我先下楼,免得市长等急了。” 黄莺微笑着跟余满娃颔首道别。 孟谨行对于这样的邀请虽然有点意外,但考虑到eg方面虽然提出的谈判条件苛刻,但毕竟会谈才刚刚开始,省市县各级又非常想引进这个项目,与黄莺近距离接触对于进一步了解eg还是有帮助的。 于是,他欣然应允,伸手请黄莺先行。 装有落地玻璃的走廊上,长长的帷幔拉开着,落日的余辉透过玻璃折进来,洒在一前一后行进的二人身上。 黄莺今日穿的是一套镶有银线的月牙白职业套装,阳光照在上面有闪耀的光芒随着她起伏有致的步伐轻轻跳动,裁剪得体的服装很好地将她的身材展现得凹凸动人。 孟谨行注意到,她没有穿丝袜,洁白的大腿从一步裙的后衩处隐隐约约地闪露出来,很自然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喉结,自嘲地笑了笑,迈开大步走到黄莺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黄莺自己驾车,孟谨行坐上副驾,一边扣安全带,一边故作随意地问:“怎么张总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黄莺娴熟地转动方向盘,将车缓缓开出停车场,同时妩媚地半侧着头冲孟谨行道:“孟主任不愿意和我单独用餐吗?”她笑得媚眼如丝,“看来,孟主任歧视女性哦,觉得我们女人只能在生意场上当陪衬。” 孟谨行觉得黄莺的语气与神态都像一张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张着暧昧的触角就向自己延伸过来,她灿烂温暖的笑容如同某种让人甘愿陷入的毒药,通过触角正渗入他的胸腔。 不知道实在是傍晚的阳光太过暖烈,还是车厢内的气氛过于撩人,他在她曼妙的笑容和律动的声音中有了点恍惚,脱口道:“像黄总这样美貌与才智并存的女性,怎么可能会是生意场上的陪衬?我可是一点都不敢小觑黄总!倒是黄总你,如果能信任我,并且让eg的项目落户长丰,我一定愿意为您略尽绵薄。” 黄莺迅即朝孟谨行投来带着几分亲热的笑容,“孟主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是把你当亲密朋友啦,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当然,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哦!等总部的人过来,我陪他们一起到长丰考察时,你可不能对我不闻不问哦!” 黄莺半真半假,似娇似嗔的言语嫌多,少一分嫌少,就是这样恰到好处的不多不少,令孟谨行心头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想也不想就应承道:“我一定让黄总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黄莺咯咯笑起来,“宾至如归啊,那我到长丰岂不就是回家了?倦鸟归巢呢,孟主任觉得我在长丰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小巢?” 孟谨行心头一跳,明晃晃的挑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是这般自然而然! 嘴上的快感有时候并不亚于行动,黄莺的这种撩拔,虽然使他对她的好感度骤降,但只要这种真真假假的挑逗没有变成影响个人事业的毒药,他和任何男人一样,不会将女人主动送上的暧昧拒之千里。 “这个不太好想像啊!”孟谨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有等鸟儿真的进了巢,才能一探究竟,你说是不是?” 黄莺抿嘴笑着迎上他带着勾子的笑眼,晶莹的眸子如同轻盈的碧波,又揉和着一丝狡黠。 她的凝视令座驾偏离了直线,惊心动魄的喇叭声透过车玻璃扑面而来,孟谨行撇了一下嘴角,轻笑着帮她扶了一把方向,“专心开车,我可不希望鸟儿尚未归巢,先和你来个车毁人亡。” 黄莺并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意外而惊慌,更没有因为孟谨行这句话而脸红,反而在将头转回前俏皮地眨了一下眼,轻柔地说:“席恩说过,‘与一个好女人结婚,你是在暴风雨中找到了避风港,和一个坏女人结婚,你是在港湾中遇到了暴风雨。’事实上,男人遇到女人,并非只有结婚才会遭遇这两种情况,比如你我的相遇,有可能就是男人遇上了坏女人,孟主任不怕从此头顶暴风雨吗?” 在满车旖旎的氛围中,黄莺突然话锋一转,将暧昧引向了人性,孟谨行吃惊之余,对黄莺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话题变得有点严肃,他很自然地坐正了身体,但笑容依旧随意,“什么是好女人呢?淑女、贞女又或者烈女?我记得有位学者曾经这样阐释这个命题——好女人是男性霸权世界利益分配机制和原动力的产物。做好女人成本很高,却不能人人成功,红颜老去一事无成者比比皆是。” 他瞥了黄莺一眼,挑眉道:“不过,男人渴望港湾,并不代表惧怕暴风雨。” 黄莺并没有将车开得漫无目的,孟谨行话音将落时,她已将车驶入希尔顿酒店广场的车位,熄了火。 “孟主任,听说翁市长和申城的几位领导明天就要返回申城,我想趁晚饭前的时间,再与申城的各位领导聊一聊投资的问题,然后晚上咱们一起为领导们办个送行宴,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黄莺借此巧妙转变了话题,表面征询,实则霸道地询问他。 孟谨行眯眼笑道:“我听你安排。” 话虽说得爽快,孟谨行的心里却警觉起来。 黄莺的外表、谈吐很具有迷惑性,一路上进进退退,孟谨行发现她几乎游刃有余地控制了他的情绪。 她不避讳自己的企图,甚至直接把自己比成坏女人,却又巧妙地将所有一切都很好地包装在含而不露的话语中,让你领略却不直接展示。 这样的女人是口深井,进去容易,出来难。 孟谨行下车抖了抖衣服,整了一下领带,把所有的暧昧一起抖落,与黄莺一起走入希尔顿沉重的铜质旋转门。 位于二十层的翁灿辉房间,门直直地开着,徐非凡、余满娃、方天岳都在,孟谨行刚出电梯就听到翁灿辉宏亮的嗓音。 黄莺刚站在门口,翁灿辉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跨出一步,她的一双长腿立刻加快步子走到翁灿辉面前,风度婉约地朝翁灿辉露出带着恭敬的笑容。 “呵呵,黄总大驾光临,让我这暂住之地蓬荜生辉啊!”翁灿辉充满热情地双手握住黄莺的纤手,“会谈结束出来,我本想邀请你共进晚餐,但听我们满娃同志说,你和小孟主任谈兴正浓,便不好意思打扰,没想到你亲自上门了!” “市长是申城当之无愧的父母官,eg如若真有一天到长丰投资,那就等于是一脚踏进了您的领地,我又怎么能跳过您自行其事?那可是自己讨罚啊!”黄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翁灿辉左手依然紧紧地握着黄莺的手,右手则抬起来指着她,同时哈哈笑着撇过头对余满娃他们说:“你们发现没有,黄总不仅人漂亮,说的话也漂亮,让人听了心窝子暖暖的!” 余、徐、方三人立刻笑着附和,连声说是。 翁灿辉毫不避嫌,拖着黄莺的手到沙发上就坐,“黄总,你要是到申城投资,我相信以你的才情,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他说着迅速瞅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孟谨行,然后再度把目光落在黄莺的脸上,“虽然今天的洽谈会不是很顺利,但是谈判嘛,总是有起有落。你放心,eg方面在会上提出的投资要求,我们回去一定会仔细研究,在你们总部人员到申城考察时,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绝不让你在总部丢脸!” “翁市长如此维护我和这个项目,我总算可以安心了!”黄莺笑得顾盼生姿,“市长,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回申城,不知今晚能不能赏脸,让我作东为您饯行?” 孟谨行在一旁附和,“黄总生怕您拒绝,还特地拉我一起来邀请您。” 翁灿辉眼睛一亮,但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表情,表现得很犹豫。 余满娃常年在外招商,情商算不上至高,但也绝不低下,翁灿辉眼神一动,他便察觉到领导觉得他们碍事了。 “这个,市长,那我们先去整汇报材料了。”余满娃说话间站起来,同时将方天岳也拉了起来。 徐非凡也同时起身,翁灿辉立刻道:“嗯,这个材料要抓紧,我们走前要向省上领导汇报的,今晚务必要赶出来。非凡啊,你帮他们在文字上把把关!” 黄莺等他说完,再度问道:“市长,那今晚您?” “市长,难得黄总一番诚意,您就去吧!”余满娃无比的善解人意,“您放心,有徐秘在一旁把关,我们的汇报材料一定是高质量的!” “那好,我就陪美女老总一起吃晚餐,辛苦你们了!” 翁灿辉笑着答应的时候,孟谨行接到一个电话,随即歉意地对黄莺说:“黄总,真是抱歉,本来还想陪你和市长一块儿吃顿好的,但是家里出了点急事需要去处理,我只能等下次你去长丰时,再一尽地主之谊了!” 在场诸人都认为孟谨行此举目的与余满娃一致,当即都自以为心知肚明地笑着,并没有人细究他话中真假。 第250章秀色入餐 黄莺没有带翁灿辉去任何饭店吃饭,而是把他直接带到eg在26层包下的一间商务套房内,直接打电话从希尔顿的餐厅订了餐和酒水. 翁灿辉何等聪明,黄莺说在酒店套房内吃饭时,他就已经知道黄莺是不想让人知道单独请翁灿辉吃饭。 当然,他心底深处还有另外一层的期盼,套房内酒后的ng漫画面时不时在他脑海里滑动着。 不过,翁灿辉进门便发现,不仅张光烈也在,屋内还有一华一洋两个美女在场。 “哟,张总也在!” 虽然内心瞬间涌起小小的失望,翁灿辉还是赶紧上前与张光烈握手,“我是不是叨扰了?” 张光烈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今天是特意请市长吃饭,没有安排在正规酒店,还望市长不要介意才好!” “张总千万不要这么说,会谈期间,能低调还是低调的好啊!”翁灿辉说着接过张光烈递来的烟,二人一起坐下。 两位美女很自来熟地挤在翁灿辉左右坐了下来,递茶递手巾很是殷勤。 翁灿辉混迹官场那么多年,见过美女无数,但同时被两个美女伺候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初时有些不适应,但黄莺和两位美女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 “市长,我这两位助手可都是西政大毕业的,对你这位校友早就倾慕有加,得知你这次会来参与会谈,千方百计央求张总带她们过来,为的就是一睹你的风采啊!” 翁灿辉还没来得及惊讶,两位美女不但自报了专业和姓名,然后就如数家珍般说起他当年在校的种种轶事,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 他与两位美女聊得欢时,黄莺出去接了个电话,张光烈则笑着对翁灿辉说:“她俩一个本就是洋妞,一个在国外生活多年,思想都相当开放,一再跟我要求想晚上陪陪市长,不知道市长给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翁灿辉心里虽然多少已经猜到张光烈的用意,但这样直接地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脸上燥得慌。 张光烈前几次与他见面时,身边带的一直只有黄莺,以至于翁灿辉一直认为黄莺会是张光烈打给他的一张牌,但从今天这场面来看,张光烈如此直接了当地送美上门,似乎并没有把成全他对黄莺想法的意思。 又或者,张光烈觉得他这次会谈起的作用不够? 他正犹豫着,黄莺重新走了进来,笑眯眯地冲着翁灿辉道:“市长,这次的会谈虽然离我们原来的打算有一定距离,但西南上下引进eg资金的决心还是很清楚地展示给了我们。我和张总都非常感谢你在这中间作出的努力!她们二人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只有她们陪你,才能一表我们的感激之情啊!” 黄莺如此赤果果地表示出对翁灿辉的犒劳之意,让翁灿辉终于领悟到,他与张、黄二人只是一种合作关系,他把主意打到黄莺身上,实在是自不量力。 明白了这一点,他便不抗拒接受眼前的秀色,笑道:“二位老总如此厚待灿辉,灿辉真是没有话好说了!二位放心,今后凡是二位的事,就是我翁灿辉的事。” 黄莺嫣然笑道:“那我就多谢翁哥喽!她们会先我一步去申城考察,这期间只要翁哥觉得有需要,无论是哪方面的事都可以找她们,尤其是钱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 “妹子想得如此周到,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翁灿辉看着张光烈道,“张总,你手下都是能人啊!” “呵呵,她们再能也及不上市长的万一!”张光烈说着先拿起酒杯,“来,我们大家干一杯,为接下去的合作!” “哐!” 六只装着酱红色液体的高脚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回音,响彻整间套房。 …… 张光烈与黄莺陪着喝了三杯酒后,一起离开套房,匆匆下楼上了黄莺的车。 “你真觉得把精力花在翁灿辉身上值得?”黄莺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打人情牌!”张光烈说,“罗民软硬不吃,孟谨行救过他父母,他说抓就抓根本不讲情面。这样的人,要找准他的脉博,花时太长。所以,人情牌只用在白岩身上就行。” 黄莺秀眉轻拢道:“你太乐观了吧?白岩为人虽然比罗民和善,但也是个讲原则的人,他未必肯为我们开绿灯。” 张光烈轻哼一声道:“你从小在国外生活,对国内缺乏了解啊!白岩讲原则不假,但不可能事事亲为,身边人如果不讲原则起来,就足够影响他了。” “你是说陶钧?” “上面有陶钧罩着,下面再由翁灿辉操作,足亦!”张光烈冷笑连连,“邬雅沁死也不会料到,我们只是以合作为借口,把创天当了一回跳板。” 黄莺突然悠悠地,带着点醋意地问:“她那么恨你,会不会当初跟你实习的时候,其实喜欢上你了?” 张光烈脸上浮起一丝恼怒,“她在我那里实习的时候,我待她也算不薄,后来却说翻脸就翻脸。这样的女人,我还真当不起喜欢俩字。” 黄莺抿嘴不置可否地笑笑,“我今天试了试那个姓孟的,不像外面传的那般正经。” 张光烈眼中精光一掠而过,“他对你有想法?” 黄莺嘟了下嘴,“不能完全确定,但那眼神,和说话的腔调,都表明,这人在女人这一关上,未必有定力。” “这倒是个好消息。”张光烈嘴角有了笑意。 黄莺侧头看了他一眼,“费那么大劲把他从桑榆调开了,你不会又想回过头再去拉拢他吧?” “手里多一张牌就多一份保险。”张光烈说,“从他今天在会上说的那番话来看,这小子比他家老头子滑头多了,既表示了对创天的支持,又照顾了省市领导的面子,难怪翁灿辉会一直搞不定这小子。” 张光烈说至此朝黄莺看了一眼,“你试着跟他多接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弱点。” 黄莺点着头把车开进都江宾馆停车场,泊好车与张光烈一起下车走直宾馆餐饮部,直上三楼进了328包厢,等待陶钧的出现。 …… 孟谨行在翁灿辉房间接到的电话,是陆铁成的秘书储梦飞打来的。 他在电话中问明孟谨行所处的位置,随即便让孟谨行到楼下等着,说大概二十分钟,他会来接孟谨行,陆书记要单独见孟谨行。 孟谨行强自镇定地走出翁灿辉的办公室,乘电梯下到大堂,找了张沙发坐下抽着烟等候。 是罗民把他故意落下的材料转给了陆铁成? 还是陆铁成听了陈前进的汇报,找自己进一步了解情况? 刚坐了不到五分钟,手机激烈震荡,他赶紧掏出来一看,是蔡匡正。 “地勘报告拿到了,你的判断完全正确,这一带根本不适合建隧道!”蔡匡正的声音很沉重,“孙厅派来的专家中,有位雷工,他的父亲早年参加过麻岭隧道的勘察工作,据他所说,他家留有当年的资料,他父亲当初就是因为反对建设该隧道而被下岗。” 孟谨行等人一直苦于找不到当年的一手资料,突然闻听有当年的建设参与者,他立刻问:“有没有跟他父亲联系?” “联系了。我也把情况通报给了陈前进,希望他直接与老雷取得联系,拿到第一手资料。”蔡匡正说,“不过,这个报告势必会给县里造成困扰,省道改道问题又会引出一番争执了。” 孟谨行道:“这个楚远知道怎么做,我早就跟他交代过。” “你留后手了?”蔡匡正惊讶地问。 “明知这一带的地质有问题,不作两手准备,你当我混饭吃呐?”孟谨行摇头道,“申桑公路以省道标准设计,并不完全因为这是‘四自’项目,而是防范麻岭隧道成为省道上永远的梗阻,一旦确认下湾一带没有建设隧道的条件,就将申桑线与省道合并,在五一岭建隧道。所以,楚远手里现在不止有麻岭的地勘报告,应该还有五一岭的。” 蔡匡正沉吟一阵说:“我明白为什么他们非要把你打下去了!” “怎么说?”孟谨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这个后着不是关在保险箱中不见人的东西,楚远在执行过程中要跟交通、建设各部门协调,哪怕你们的理由是麻岭隧道长期不能重新启用,但对于心里有鬼的人来说,你的举动无疑让他们心惊胆颤。” 孟谨行轻轻一笑,“没事儿,我就怕他们不动,动了总要露马脚。” 合上手机,刚好十分钟一分不差,储梦飞的电话打了进来,让孟谨行走出酒店,说车已停在希尔顿对面的马路上。 孟谨行赶忙掐了烟奔出去,刚穿过马路就听到斜对面有喇叭声,只见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双跳灯不停地闪烁着,司机放下车窗正向他招手。 他跑上前向司机确认,“您好,这是陆书记的车吗?” 储梦飞笑着朝副驾驶座那边撇了下头,“上车吧,孟主任。我就是储梦飞。” “啊,储秘书,您好!”孟谨行打了招呼,绕过车头上了车。 储梦飞没有马上开车,而是等孟谨行坐稳,转身开始介绍:“陆书记,这就是桑榆旅游示范区的孟谨行同志。”接着又冲愣了一下的孟谨行说,“孟主任,这就是我们陆书记。” 第251章领导心病 孟谨行完全没有想到陆铁成会在车上,储梦飞介绍完,他才如梦方醒冲陆铁成招呼道:“陆书记,您好!我是长丰的小孟.” “呵呵,我们就省了这些客套吧!”陆铁成笑得很随和,与孟谨行见过的所有纪检干部都不太一样。 印象中,孟谨行总觉得纪检干部基本不会笑,无论是冯海洋,还是包天龙,又或者那个后来失踪的龚韬,一张脸都长得像扑克牌,最有意思的是,纪检系统难得看到有人长得肥壮的,普遍长得精瘦,再配上一双锋利如刀的眼睛,大体上,往贪官们面前一站就很具有威慑力了。 陆铁成不同。 车内光线昏暗,陆铁成又是坐着,孟谨行凭着极佳的目力,还是能就前后排之间宽敞的距离看出,陆铁成身量不小,并且陆铁成的脸是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大鼻阔嘴,配上宽广的大额头上左偏分的发型,阳刚中不失儒雅,很自然地就给人一种亲切感。 奥迪缓缓启动,一直维持着四十码左右的低速行驶。 孟谨行从车速判断,陆铁成是打算在车上与自己交谈。 果然,陆铁成开门见山,直接说:“小孟同志,赵晓波同志转了一份材料给我,说是你落在他那儿的,是不是这么回事?” 孟谨行心中一沉,赵晓波说材料落在他那儿是什么意思? 是罗民故意让陆铁成说的,还是罗民让赵晓波这么向陆铁成转达的? 难道罗民认为,麻岭隧道的问题,他还不适合出面过问? 无论哪一种假设,陆铁成现在这样问的用意又是什么? 心思电转,他答道,“我确实落了一份材料,但不确定是不是到了赵秘书手里。” 陆铁成看他一眼,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如此重要的材料,你连自己落哪里都不清楚?” 孟谨行听陆铁成这样说,干脆心一横道:“不是不清楚,而是我不能确定它最终以怎样的方式到您手里。” 这句是大实话,材料落在罗民家,除非被罗家老两口当废纸给处理了,但身处这样的人家,即使二老自身没多大文化,处理这类东西肯定会问过罗民夫妇或赵晓波,所以,这类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 罗民夫妇的儿子女儿都在外地工作,罗民身边除了赵晓波,从来不配生活秘书,因而这份落在罗家的材料,只能通过两种方式到陆铁成手里,要么是罗民亲自找陆铁成,要么是赵晓波找陆铁成。 陆铁成轻哼一声,“组织赋予了党内每位领导干部反映问题的权利,你为什么不通过正常途径反映,要采取这种方式?” 看着陆铁成愈发阴沉的脸色,孟谨行心情越来越紧张。 他斟酌半晌才未作任何解释,直接说:“您批评的是,我确实违反了工作程序!” 陆铁成心中愣了一下,他认为以孟谨行这个年纪,肯定会为自己的行为做一番辩解,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承认自己的做法不符合程序。 他想了想,用更加声色俱厉的口气问道:“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 孟谨行抬脸看着陆铁成,不假思索直接回道:“正本清源。麻岭隧道的问题性质很严重,隐藏也很深,我相信您和省委其他首长肯定比我看得更深更远,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处理这件事。但是,您说我年轻也好,没耐心也好,我不能再一直坐等这颗毒瘤自行溃烂,我恳请组织上为即将进入经济发展期的桑榆旅游示范区肃清发展道路。如果因为我行为的莽撞,给您和组织上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向您和组织作深刻检讨!” 陆铁成审视着一脸诚恳的孟谨行,陷入短暂的沉思。 麻岭隧道问题多年来一直是省委几位主要领导的一块心病。 从建设期一直到最后通车,举报信像雪片一样出现在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案头,但由于当时的省道建设项目是西南省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建设项目之一,也是白岩亲自督办的项目,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不但对白岩一手提拔的干部们有着很大的影响,就是白岩本人也会受到影响。 当时,罗民亲自主持召开了有白岩参加的小范围吹风会,要求陆铁成低调调查此事,并且不得扩大化。 谁知,案件一开始调查就遇到了阻力。 先是交通厅遭窃,几个部门的橱柜被洗劫一空,其中就包括档案室,有关省道建设过程中的所有资料全部失踪。 紧接着,勘探院总工程师带队进山作业,不慎失足坠崖身亡,单位为其举办追悼会期间,却爆出其贪污受贿的丑闻,并被指其为掩盖罪行,捏造麻岭隧道勘探资料,意欲嫁祸院领导,以至于尸骨未寒却已声名狼藉。 随后,有关麻岭隧道的一应资料都被指认为无任何问题。 罗民与白岩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白岩显然松了一口气,希望调查就此中止。 当时还在纪委工作的叶琰伟始终觉得表面证据虽然成立,但总有许多疑点解释不通,在省委决定停止调查工作后,他仍旧安排人手暗中调查,却因为用人不当反被越级举报其不执行省委指示,利用手中的办案权力搞政治斗争,最后被迫调离省纪委,陆铁成也在省委学习会上受到了批评。 所以,这桩旧案,陆铁成也有一查究竟的想法。 陈前进与梁林卿向陆铁成汇报长丰包天龙的调查情况时,他很吃了一惊,想不到基层还有人在追这件事,而且就掌握的内容来看,远比当初叶琰伟他们掌握的情况更全面。 陆铁成第一时间向罗民作了详细汇报,希望重新对麻岭隧道问题展开调查。 罗民的指示只有五个字:此事需慎重。 陆铁成明白罗民的意思,省道甫竣工就展开调查都不能查清的问题,事隔多年重新再翻出来查,如果不能一举查清问题所在,那对支持展开调查的任何一位领导的政治生命都是一次致命打击。 陆铁成输不起,罗民更输不起。 此外,无论外面怎么传罗民与白岩之间的关系,陆铁成却非常清楚,私下里,罗民与白岩的关系相当不错。 就是陆铁成本人,对白岩也是相当敬重。 罗民不相信白岩本人有问题,陆铁成同样不相信。 这就使得在查与不查的问题上,令二人都颇费思量,一旦问题查实,很可能最后还会连累白岩承担领导责任。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罗民和陆铁成都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就在陆铁成得到到罗民那五个字的指示后,思忖着该如何对待这件事时,赵晓波突然来找他,将孟谨行落在罗家的材料给了他,与他商量,到底要不要拿给罗民。 虽然材料内容与陈前进他们汇报的一般无二,但陆铁成从孟谨行的举动上分明感觉到,孟谨行担心陆铁成压下此事不上报,所以会冒险把材料直接拿去罗家。 他考虑再三,认为应该向罗民汇报。 于是,赵晓波将材料交给了罗民,并汇报了经过,当然,中间抹去了他找陆铁成商量这一节。 陆铁成从罗民随后就把他叫去这一举动分析,罗民在对孟谨行的动机分析上,与他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 果然,罗民认为,以孟谨行的品行来看,此举应该不是挟私报复,而是觉得事情到了非报不可的程度。 基于这样的判断,罗民接着又找来迟向荣。 迟向荣一到就汇报了一个新情况。 申城市公安局政委仇广富向省厅求助,称长丰佘山别墅失踪案当事人的尸体在三江水库发现,因为案件跨市且涉及申城公安系统内主要领导,希望省公安厅能予以支持。 迟向荣在汇报时还指出,孟谨行应该是导致被害人失踪的导火索,并且案中被调查的陈运来,从专案组出来后就去向不明。 罗民听完迟向荣的汇报后,拍案而起,指示陆、迟二人配合,亲自安排人手,对申城的问题展开深入调查。 他希望陆铁成亲自找孟谨行谈话,除了侧面确认孟谨行的动机,最重要的是了解更多的情况。 …… 晚高峰,都江大道上车满为患,一辆本田连转向灯都没打就嚣张地打算加塞,储梦飞忍无可忍摁响了喇叭,把陆铁成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们的确是需要清除一下长在我们思想和身体上的毒瘤了!”陆铁成轻轻感慨一声,对着心怀忐忑的孟谨行道,“罗书记已经亲自过问这件事,省纪委、省公安厅将和省高检将组成巡查组,在全省范围内开展‘廉政西南’活动,第一站就是申城,将由我亲自担任组长,重点对申城交通、建设、公安系统进行巡查。” 陆铁成看了看孟谨行道:“你这段时间就安安心心在都江学习,别再给我惹事!要是有空闲,就多去看看罗书记的父母,他们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啊!” 一颗心没着没落了大半小时的孟谨行,听到这段话,脸上顿时大放异彩。 第252章党校同学 孟谨行当晚就住进了党校的宿舍. 同宿舍四位同学,除了孟谨行,另三位竟然都来自三江,其中一位还是三江市现任市长张达志的秘书——彭昕冬。 孟谨行到宿舍时,另外三位外出活动未归,彭昕冬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正插钥匙开门。 见到孟谨行,彭昕冬停下手中动作,问他找谁? 孟谨行立刻与彭昕冬握手,互报了家门,双方才知道是同期青干班同学,便一起寒暄着进了门。 “……你们申城最近动作很大啊!”彭昕冬虽然五短身材,但长相、作风都很官派,一边说着话,一边摸出软中华扔给孟谨行。 “领导们卯足了劲向你们看齐呢!”孟谨行笑着帮彭昕冬点了火,“我听说,你们张市长可是个能人,一年开了十六个项目,剪彩都剪到手酸啊!” 说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彭昕冬眉开眼笑,“那是!别看每次到省里开会,你们翁市长排场最足,但要说到交卷子,哪回都不及我们张老板。” 孟谨行虽然心里对翁灿辉越来越反感,但听彭昕冬这么说,感觉就好像在贬低申城,心里不由自主泛起酸泡泡。 当即也道:“经济上我们与三江的确还有距离,但要说到精神文明建设,我们不仅一直都走在三江前面,在全省也是名列前茅的。” 彭昕冬倒是大气,听了哈哈笑道:“咱俩怎么就自吹自擂了呢?” 孟谨行嘿嘿摸着头道:“人都这样,自己的亲娘再不好,只能自个儿关起门来讨论,一走到门外啊,王母娘娘、七仙女都及不上自家丑娘半分好。” “还真是这个理……”彭昕冬说着突然就定睛看着孟谨行停了嘴,老半天突然就抬着肥肥的短指连连点着孟谨行,“哎呀,刚刚在门口就觉着你眼熟,总算让我想起来了!” 孟谨行摸不着头地看着彭昕冬,“你见过我?” 彭昕冬呵呵笑着问:“你是燕大97年的毕业生吧?” 孟谨行点头道:“是啊!你还真知道?” 彭昕冬更得意了,“我娶了你的同班同学做老婆,你说我是不是该知道?” 孟谨行这下吃惊了,“谁啊?”他们班的女同学,他印象中没有西南的,而且大多出了国,女同学没出去的,多数都留京了,好像回西南的,只有一个叫吴刚的,当时进了省教育厅工作,“你说的不会是吴刚吧?” 彭昕冬哈哈笑着点头说:“就是她啦!” 孟谨行瞠目结舌。 吴刚不但姓名如男子,长相性格也男范儿,当年在燕大是出了名的假小子,打篮球、踢足球能见到她,女生间谈论男生和打扮基本没她的影,更曾扬言要做一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没想到毕业才一年她就不声不响把自己给嫁了! “你不是对她用什么手段了吧?”孟谨行醒过神玩笑道,“她可是信奉独身的。” 彭昕冬也不避讳,嘿嘿笑着说:“也不能说是用手段,只不过都喝多了,自然而然干了那事,然后她又一下就有了,非要我负责不可。那我就只好大的小的一起讨回家了!” 孟谨行忍俊不禁,“她没揍你?” “没有哇。”彭昕冬忽然想到孟谨行前一句话是有后半句的,“你刚刚说她信奉独身?” “对啊。”孟谨行吐着烟圈使劲点了点头。 彭昕冬撇着嘴摇头,“怎么可能!我到教育厅办事,她一眼就看上了我,打那以后常给我打电话。后来教育厅要派人到三江的少数民族学校支教,布告一贴出她就报名了,为的就是能和我在一个城市工作!” 孟谨行大跌眼镜,搞半天,吴刚同学是怕没有爱,用独身宣言武装自己呐! 更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彭昕冬接下来大谈吴刚说的那些个有关孟谨行同学的轶事。 孟谨行第一次知道,原来吴刚和其他女生是一样八卦的,她居然把大学四年,校内校外有哪些女生暗恋过孟谨行的所有花边新闻,都一个不漏地八给了彭昕冬,其中有些人,孟谨行自己连名字都没有听到过,更不要说人和名对上号了。 彭昕冬说到后来,弹着烟灰不无羡慕地说:“……想当年,我也算是华清有名的才子了,可就是因为这长相,愣是没有一个女生拿正眼瞧我的!工作以后,依然如是,干得再出色都不如人家有副好皮囊、有个好背景,身边整天女人围着转,升官像坐直升机!” 他正感叹,同舍的其他三位正好进了门,其中一位红脸自然卷的大个儿笑着就接上了,“哟,彭秘还发这种感叹,那我们要不要活啊?” 彭昕冬这人看来脾气确实好,虽然被揶揄,他根本不以为忤,马上笑着站起来为孟谨行和三位同事作介绍。 说话的大个儿是三江市发改委项目办主任陈志伟;进门就往床上爬,拥有一头地中海发型的那位,是三江教委办公室主任展鹏;还有一位叫柳秋阳,与彭昕冬是上下铺,长得白净清瘦架一副高度近视眼,竟然是三江公安局政治处主任。 陈志伟挺热情,马上加入孟、彭的聊天阵营;展鹏看样子是喝多了,倒床上只朝孟谨行扬扬手,就面朝墙壁睡了,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柳秋阳态度较为矜持,淡淡地与孟谨行握个手,自顾自去洗漱后上床看书,并不参与下铺一直在进行的话题。 次日,翁灿辉等人返回申城,孟谨行去送行,遇到同来送行的黄莺,黄莺又坚持要送他回党校,还跟着到他们宿舍转了一圈,把屋内三位男士的眼珠子差点看掉下来。 等黄莺一走,彭昕冬和陈志伟就揪着孟谨行,要他老实交代,这女的是何方神圣? eg因为医疗城项目,如今在省内官场的名声极为响亮,孟谨行虽然受刘飞扬和邬雅沁影响,对张光烈心存疑虑,但毕竟是几亿资金的大项目,他内心还是相当希望能引资成功的。 因而,彭昕冬他们动问,他存了一点私心,情愿让他们误会也还是笑而不答,免得他们动了念头打eg项目的主意。 孟谨行坚持不说,彭昕冬他们也没辙,就开始议论,究竟是同班那个省财政厅的班花漂亮,还是黄莺漂亮。 “……你们呐,就是年轻,只知道看哪个漂亮!”展鹏一边抚着他的地中海脑袋,一边端着老大哥的架势点拔他们,“不同的女人,那就是不同的味道!咱们的班花小敏,就是一朵将开未开的白玉兰,芬芳纯洁,挂在枝头远比摘到手里更美丽。刚刚那位,不是我说啊……”他怀着点儿小报复地瞄孟谨行一眼,“那是一朵迷人却沾毒的罂粟花,谁要是沾上了,就准备快乐地痛着吧!” 彭昕冬哈哈大笑,“鹏哥,合着不论纯洁还是沾毒,都只能远观,不能采摘啊!” “我给你几个胆,看你敢不敢摘其中一朵试试?”陈志伟做出一个掏胆的动作,取笑道。 “我还真不敢,怕吴刚踹死我!”彭昕冬做出怕怕的表情。 很少说话的柳秋阳终于也冷不丁插了话,“老展说得没错。纯洁的,那自然爱得真挚,花谢时芬芳还在,却能让你对那份憔悴不忍直视。带毒的那就更不用说了,沾上了就戒不掉,结果自然是花落人两亡啊!” 孟谨行暗暗佩服展鹏和柳秋阳,这二人不但眼光毒辣,而且所赋评价入木三分。 陈志伟却不以为然地说:“要我说,人活一辈子,最不能辜负的就是大好春光,花开堪折直须折啊!” 彭昕冬等人立时朝他喝起倒彩。 又过了两日,几个人下午没课,也不想出去,就聚在宿舍摆龙门阵,正说得兴起,孟谨行接到朱志白的电话,问他的宿舍在哪儿,他和叶琰伟来看看孟谨行。 孟谨行闻言大有受宠若惊之感,立刻跳起来往外跑去接二人。 等把这二位引进宿舍一介绍,立刻让彭昕冬等人羡慕不已。 很少开口的柳秋阳,这下更少开口了,哪怕眼前站的是省公安厅的领导,是他应该竭力巴结的人物。 从知道班里这个申城过来的年轻干部才年仅24岁开始,他就没正眼瞧过孟谨行,认为要不是孟谨行撞上了好政策,背着省委选调生的名头、又有高学历,哪能这个年纪,屁都不懂就能成为科级干部? 彭昕冬倒是私下里拿张达志在中央党校的同学王鹏举过例,人家更牛,没什么背景的中专生,愣是年纪轻轻28岁就出任运河省东江市的市长,由此看来,孟谨行24岁拥有正科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柳秋阳还是很不屑,认为快速提拔这种眼高手低的年轻大学生是冒险的举动,在他看来,越是这种人,就越该把他扔到最艰苦的基层,好好锤炼敲打一番,没有个三年五载的绝不提拔。 陈志伟背后取笑柳秋阳一根筋。 叶琰伟和朱志白的出现,更加让柳秋阳觉得孟谨行是个浮夸的人,不仅与黄莺这种一眼看去就具有危险性的女商人暧昧不清,还专好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由此也让他对提拔孟谨行的申城和长丰领导也没了好感。 第253章掩耳盗铃 叶琰伟和朱志白跟大家聊了一阵便提出晚上作东,请孟谨行一起吃饭,顺便还捎上彭昕东等人。 彭昕冬和展鹏都有点犹豫,他们看出来了,这俩虽是省里的干部,说话也难免有倨傲的时候,对孟谨行却礼遇有加,尤其朱志白更带了点巴结的味道,人家巴巴儿赶来请客,他们跟去实在不是个事儿。 陈志伟可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尤其看到不但有漂亮女商人接近孟谨行,又有省公安厅处级干部倒过来主动请孟谨行吃饭,再加上孟谨行这么年轻就成了正科干部,他现在敢百分百肯定孟谨行有背景,这样的人就算不是三江的,那也得巴结啊,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柳秋阳没多做考虑就婉拒了,他不认为自己有大踏步进入省厅的可能,也不觉得自己有啥需要去讨好这俩位省厅干部的,更不想与孟谨行这种自己不喜欢的人一桌儿吃饭。 孟谨行并没有留意到宿舍这几位同学,在短短几天内已经产生的各种想法,看叶、朱二人热情相邀,便也劝说彭昕冬他们一起去图个热闹。 宿舍里瞬间只留下柳秋阳一个人,看着朱志白走前留在孟谨行床上的烟酒,他的眼中终于露出几分迟钝的诧异,这到底是谁巴结谁? 这期青干班,还有两位申城来的干部,晚饭时在食堂遇到柳秋阳,主动跟他打招呼,问的却是孟谨行的行踪,“……他出去了啊?我们还想晚上去你们宿舍跟他聚聚呢!” 柳秋阳看着他们热切的眼神,暗暗摇头,嘴上直接就损他们,“我怎么看他在教室跟你们也没互动嘛!” 两位同时脸涨得通红,年纪大的立刻解释:“本来嘛,他怎么可能认识我们?我们要想认识他,只有自己主动点。” “他又不是组织部长,你们干吗非得认识他?”柳秋阳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有意无意地问。 “那你就不知道啦!”年轻那个凑近了低声说,“他是我们市委书记的女婿!” 柳秋阳作恍然状,“哦,我说怎么这么年轻就科级了!” 年长的瞟他一眼道:“你可别小看他,他可没靠葛书记!人家在桑榆,老百姓没有不夸他的,短短一年为老百姓干了不少的实事,长丰去年能摘掉贫困的帽子,也靠他招商引资取得的成功。” 柳秋阳呆了一下,但随即就道:“谁不知道现在的招商,合同签上就算成绩,实际落地哪年哪月都不知道。” 申城这俩都有点不乐意了,年轻的立刻就说:“柳主任,那可能是你们三江这么搞的?孟谨行引进的项目,不是我们帮他吹,那可是货真价实全部资金落地的!有位外商,当时啥项目还没敲定,人家就直接先把美刀划到长丰财政局账上了,绝对的牛气!” 年轻人说完就站了起来,与那位年长的一起换了张桌,懒得再搭理柳秋阳。 柳秋阳一口饭塞嘴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心里老盘着一个问题:孟谨行真这么牛? …… 柳秋阳在暗自琢磨孟谨行的时候,彭昕冬他们几个却在都江岸边的江妹子辣锅,与孟谨行他们喝得热火朝天,桌子上一溜儿的矿泉水瓶子和吃空了的碟子。 酒jing将陈志伟从头顶到胸口全染成了火红一片,展鹏那缕平时小心包裹着中部地区的头发很没有形象地挂了下来,彭昕冬拉着孟谨行边喝边诉说吴刚对他的好…… 朱志白中途出去了一趟,又捧了一箱矿泉水进来,老板娘眼神怪异地看着他,等他一消失,就跟老公嘀咕:“我都不好意,自带饮料不算,还尽是矿泉水!” 老板东张西望一阵,才小声附在老婆耳边说:“你不知道!最近省委派了个巡查组出来,专门查干部纪律的。他们几个政法系统的,怕给领导惹麻烦,最近出来喝酒,都是事先将酒灌进矿泉水瓶以假乱真。你是没瞧见,其他几个包厢都这样,其实,一开门满屋子酒味,鬼才信他们是喝水!”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以前还以为只有没学问的人掩耳盗铃,原来这些领导干部一个个都有这爱好!”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咱还得靠这帮人吃饭呢!” 别说饭店的老板夫妇觉得这事荒唐,坐包厢里的孟谨行接过朱志白再次递来的瓶子,也终于忍不住吐槽:“白哥,这何必呢?一屋子的酒味,傻子才会相信我们喝水!” “呵呵,饭店没酒味,那还能叫饭店?”陈志伟抢着帮朱志白作答,“咱说喝水就是喝水!要说酒味,肯定是上一场有人打翻了陈酒瓶子。” 孟谨行无语之极,摇摇手说,“不喝这个了,搞得像偷鸡摸狗似的。”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喊服务员拿几瓶上好的大曲来,回身进来又说,“今天大家一起图个高兴,又是下班时间,我私人请客,你们别搞得如临大敌似的,喝酒嘛,要尽兴才好!” 其实朱志白自己也已经嫌麻烦,叶琰伟更是早就腹诽上了,孟谨行这么一说,立刻都说可以光明正大喝酒,但请客的主人不能变成孟谨行! 陈志伟讨了个没趣,声音一下没了。 几个人喝了三个多小时才下楼,朱志白到柜台结账,老板对着孟谨行一指说早结了。 朱志白立即拉下脸说孟谨行不给他面子,孟谨行连忙说:“没那意思!我是看大家都喝得开心,万一最后都喝高多不好?白哥要是兴致好,不如请我去个澡。” “这还差不多!”朱志白立刻大声说。 叶琰伟也正有此意,当下三人都说去洗澡。 陈志伟还想跟着,被彭昕冬一把拉住。 彭昕冬和展鹏都是酒量不见底的人,一晚上早把脉搭清了,叶、朱二人请孟谨行吃饭诚意是实足的,但吃饭之外也是有事要谈,碍着他们几个生人在场,什么也说不成。 这会儿,他们仨饭也蹭了,该识趣儿地退场了。 孟谨行他们仨穿过一条街,进了碧海蓝天,经理一看到叶、朱二人便亲自迎上来接待,将他们引入vip房,上烟茶安排服务员,好一阵忙活后才拉上门退了出去。 三人进小池子坦诚相见抽着烟就聊上了。 “跟你住一屋的柳秋阳是个正直的人,你可以试着跟他聊聊朱一高。”叶琰伟说。 孟谨行愕然地瞪着他,“我还以为你不认识老柳!” 叶琰伟与朱志白相视而笑,“你住进去前,我们帮你那些同学制造了点小麻烦,然后才使你和三江这几个人住一屋的。” “不会?”孟谨行惊得连烟都忘抽了,“该不会老柳也是你们安排来上学的?” “宾格!”叶琰伟笑应。 孟谨行抬手将**的手掌拍在额上,“你们要想了解情况,干吗不直接找他?陆书记跟我说了,这事不要再插手!” “开玩笑,你脱得了身吗?”叶琰伟不放过他,“别忘了,阮玉是救你才惹祸上身的!再说了,柳秋阳虽然正直,但身在三江,他也只能独善其身,轻易又怎肯跟我们这些省厅的透露朱一高的问题?万一不能把朱一高拉下来,他自己就麻烦了。” 叶琰伟不说后面那些原因,光就提个阮玉时,孟谨行就没了脾气。 而且,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只要想到阮玉可能是朱一高、朱一飞这俩兄弟害的,陈运来也可能在他们手里,他就淡定不了,恨不得马上从柳秋阳嘴里挖出个三五六九来。 叶琰伟看穿他的心事,安慰道:“放心,树清亲自带人去了申城,走前向迟书记立了军令状,不结案不回来。” 孟谨行苦笑道:“陈运来生死未卜啊!” 叶琰伟不说话,狠抽着烟,范树清也不敢保证结案就能让陈运来活着回来,他就更不能夸这海口了。 朱志白在对面无力地安慰一句:“吉人自有天相。” 孟谨行甩甩头问:“于东父女的案子还有没有下文?” “说起这个,我也正想问你。”叶琰伟看了孟谨行一眼,“周国富跟葛书记是战友?”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转脸看着叶琰伟,“什么意思?” “其实,我跟你提这个,违反纪律。”叶琰伟突然卖起关子。 孟谨行对周国富天然无好感,但此人与葛家又确实关系亲密,叶琰伟在此时提周国富,显然6.12案中有周国富的影子。 “如果不方便说,还是不要说了。”孟谨行道,“我就是不想看到长丰有毒品,那东西毁人!” 叶琰伟叹口气说:“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这么说,周国富才是海之蓝的幕后老板!” 孟谨行一失手,手里的烟掉进池子。 他皱皱眉捞出烟扔进池边的烟缸,沉声道:“还真是没想到!” 朱志白道:“还有你更想不到的!于东的女儿两年前就成了周国富包养的二nǎi。” 第254章班会交流 从碧海蓝天出来已近午夜,孟谨行直接回了父母家,当晚没有住党校,并且因为夏明翰突然来都江,他连续几晚都陪着夏明翰四处应酬,有一阵子没回去住,更不要提叶琰伟他们交代他与柳秋阳多接触的任务了。 几天后的上午,课程结束前,班主任突然宣布当天下午的自修课改为班会交流课。 按照培训课程安排,每天下午都是自修或分组讨论,班主任之所以要搞班会交流,实则是因为孟谨行他们这个班情况有点特殊。 一般情况下,省委党校基本不举办科局级干部培训班,除了县处级干部的短期培训班,就是为期一年以上的中青年干部培训班。 但这一次也不知什么原因,省委组织部突然决定在党校搞一期科局级干部培训班,主要对全省范围内工作突出的基层科局级干部进行系统的思想理论培训。 于是乎,这个班呼啦啦进来七十二名学员,因为人数多,又来自不同的基层部门,开学虽然有一段日子了,大部分学员之间还是没熟悉起来,纷纷向班主任提出意见,希望有个互相介绍的环节,让同学之间更融洽。 其实,要说全部不熟悉也不尽然,同一县区来的、同宿舍的学员之间大体已基本混熟了,另外还有就是展鹏他们提到过的班花余敏,由于清纯可人的长相、身处的关键岗位,早为全班同学所熟知。 下午自我介绍一开始,学员们一个个都很兴奋,竭尽全力自我展现的同时,倒也不忘宣传自己所处县区、部门的特色,末了都会加上一句“欢迎大家去我们那里做客!” 有位女乡长,自我介绍是搞妇女工作出身的,“……我们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儿都天仙似的,不仅漂亮,关键还热情好客!我们那儿做客,保证你们一个个都会受到最好的款待,乐不思蜀哦!” 所有学员都笑起来,尤其男学员一个比一个笑得响亮,有人更大着胆子说:“热情好客到让人乐不思蜀,那是温柔乡啊!” 马上又是一阵暴笑。 那女乡长显然也是久经沙场,在满堂轰笑中神色自如地一起乐着,像是完全没听懂话中的潜台词。 被她这么一引,接下去发言的人都把美女当作自我介绍的重点,不是说自己那边有热情大方的客家姑娘,就是说自己分管的民族歌舞团内美女如云能歌善舞,再就是所处乡镇有刚开发的温泉可以让大家尝试三温暖…… 轮到孟谨行,他干脆反其道而行,反问大家:“我帅吧?” 男学员哄堂大笑,女学员一个个抿嘴偷乐着瞄他,他则呵呵乐着说:“在我们长丰,我这样的还真算不上帅!所以,欢迎各位美女到长丰来看帅哥,单身的最好就直接嫁长丰!” 有人起哄,“看看倒没问题,嫁还是算了吧!婚姻多实际啊,长得帅不能当饭吃啊,长丰太穷。” 孟谨行一点不恼,反而很高兴有人接这个嘴,把他下面的话引出来,“这位同学有所不知啊,咱们长丰从去年开始摘贫啦!尤其我所在的桑榆旅游示范区,现在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产业,我估摸着啊,姑娘们不早下手,晚个三五年都要后悔!” “照这么着,娶个长丰媳妇也不错嘛!”有人取笑道,“还是长丰男多女少?” “你来做客不就知道了?”孟谨行道,“帅哥多的地方,美女必然也多啊!” 在大家的笑声中,自我介绍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每位学员此时都绞尽脑汁表现自己的特点,尽一切可能用自认幽默的方式,让大家一下记住自己。 自我介绍结束时,班主任笑着说:“很好,咱们这下算是对各自有了初步印象了。接下去,为加深大家这种印象,我们还会安排三次考察活动,让感兴趣的地方,去实地考察当地的工作和特色!咱们不能坐在课堂里读死书是吧?各位也不能光嘴上说自己工作的地方有多出色,学了要致用,是骡子是马也得拉出来溜溜!” 大家又是一阵笑,纷纷表示这个安排好! 当下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希望大家去自己那儿考察。 班主任抬手压了压,轻咳两声,乱哄哄的场面立刻静了下来。 “三次考察有两次是学校早就定好的,只有一次是机动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回去各自准备一个方案,然后我们找时间在班上投票决定。现在,我宣布两个先要去的地方,以及去的时间……” 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都江的一家国企,老总叫许世昌,被点到立刻站起来冲大家抱拳连说欢迎大家去指导工作,并说为体现他的诚意,今天晚上他就请全班同学先喝顿酒。 而另一个,则是长丰桑榆旅游开发区当班主任说到下周就去时,孟谨行本人都愣住了。 怎么事先都没人告知一声? 许世昌豪放地来了一波,班主任说到去桑榆,大家立刻就把热切的目光对准了他,巴望着他也学许世昌掏腰子请大家先搓一顿。 孟谨行暗暗苦笑考察他是求之不得,但他不能跟许世昌这位老总比,人家财大气粗,兜里有货愿意多请几顿当然没问题,他那儿现在财政上钱是比过去多,但真要铺开来用,还是见天的捉襟见肘,哪还敢学许世昌充阔佬? 他于是厚着脸皮陪着笑说:“咱们刚刚脱贫,能迎来这么多领导考察,真是求之不得!要是考察过程中和各位之间还能来个合作啥的,那就更完美了,是吧?我比不得许总,穷家穷当,只能大家去桑榆的时候尽全力招待好各位,让大家不虚此行。” 他这么一说,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很多都觉得外面风传孟谨行会搞钱估计是假的。 会搞钱的人有几个出手不阔绰?就他那小气巴拉的样子,谁愿意去长丰那个破地方扔钱?还真以为靠张帅哥脸就能招钱? 这么着,三五成群的又窃窃私语着,说不知哪个领导定的去桑榆?让大家去那个穷地方看什么? 这么一问,申城来的人里就又有人开始宣传孟谨行的背景和轶事了,大家于是恍然,原来是上面有人,难怪不愿意请客,敢情是在座这些人级别不够不入他眼。 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是通过猜测,自我设定各种自以为是的结论。 许世昌却因为孟谨行的小气,一下得到了大量的人气,得意洋洋之余,当场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让先在市区订好酒店、备好三箱五粮液、一箱软中华候命。 众人都对许世昌的豪气表示感谢时,柳秋阳却在暗暗打量孟谨行,猜测他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肯先请大家吃一顿? 他从彭昕冬他们的言论中感觉到,孟谨行并不是拿架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觉得同班学员级别低而不愿意请客,那么真的是因为穷,请不起? 他不由自主推着眼镜看了那天在食堂跟他争辩的一老一少一眼,如果这俩说的是实情,那孟谨行手上应该握着大把的钱啊,何至于请不动这几十号人一顿饭? 随着班主任宣布下课的声音,大家三三两两议论着走出教室,有回宿舍养精神的,也有直奔自己的专车找地方潇洒的,孟谨行则被班主任叫住。 这位中年女教师很是认真地问孟谨行:“这么多人去桑榆,吃住安排上没问题吧?” 孟谨行估计她是被自己那句“穷家穷当”给吓住了,便笑着安慰道:“您放心,咱们那儿最不缺的就是旅馆和饭馆,我保证您和同学们都能非常愉快地完成这次考察。” 班主任将信将疑地看着孟谨行,临了还是摇摇头,“我还是再去跟校长商量商量,到底是去这么多人呢,大小都是一方干部,万一哪个没照顾好,都会是个事儿!” 她说着就自顾自地走了,把孟谨行弄了个哭笑不得。 一边往教室外面走,孟谨行心里也在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执着了点?请大家吃一顿又能怎么的?班里这帮同学,平时不都在你请我,我请你地互请?其中也有不少贫困县出来的干部,也没见他们哪个觉得这钱不该花啊! 低头想着心事没留神,差点在门口撞了人,开口刚说了声“对不起”,便发现班花余敏正冲自己抿嘴偷笑。 “老看你走路老低头,想你早晚要撞柱子,还真是这样的。”余敏先开了腔。 孟谨行看她一点不恼,松了一口气,也笑道:“你把自己比柱子啊?” 余敏薄嗔道:“有教养的男士不应该把别人的好心当恶意吧?” 孟谨行咧嘴笑道:“呵,对不起,我也就顺嘴一说。” “知道你没恶意,不然我早生气了。”余敏说着往外走了两步,见孟谨行没跟上,又转头说,“走啊!” 孟谨行跟上去问:“你这是特意等我出来?” “不然你以为我真是在这里当柱子等你撞啊?”余敏笑而反问。 第255章纯洁玉兰 余敏等孟谨行的原因很简单,她就是下意识地觉得孟谨行顺眼,再听说他家在都江、拥有高学历,却被弄到长丰下面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地方工作,直觉太浪费人材。又看全班那么多大老爷们就因为孟谨行请不起一顿饭,脸色就立刻大有不同,她的母性意识被一丝不剩地唤起,满心就想给孟谨行提供一些帮助。 孟谨行哪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听她开口就说她在财政厅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基层财政管理处是主管全省基层财政的要害部门,桑榆旅游示范区如果在财政上有什么困难,她愿意帮忙云云,直接就把他给说愣了。 财政厅是多牛的部门啊! 孟谨行只要想想每回向县财政局要政策时,那种来回拉着牛皮筋最后啥也讨不到的味道,余敏的这番好意实在是太让他受宠若惊了! “余姐,你这话当真?”孟谨行停住脚步,他还是不敢相信,官场上随口说说开空头支票的人太多了,保不齐余敏也就信口开河随便说说。 “这种事能说假?”余敏一番好意遭了质疑,有了点不痛快,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你有东西让我骗吗?” 孟谨行一愣,心想也是,在省里各大部门的人看来,长丰是个穷县,长丰下面的各区乡就更加是穷乡僻壤了,人家能图自己啥? “余姐,你别生气!”他连忙赔礼,“主要是这样的好事突然从天而降,我觉得有点像做梦。” 余敏听到这解释,立刻就转怒为喜,“噗”一声笑了出来,“我回头就打个电话,让他们把长丰申请的那个农村粮食补贴资金的报告给递上去,你就一定信了!” 孟谨行暗暗咂舌。 章广生这趟来都江,就是为了这个申请,前前后后宴请了财政厅不少的领导,但一直没个正音,把章广生急得不行。 孟谨行本想建议请夏明翰想想办法,毕竟夏是从省委组织部出来的,在都江人头肯定比章广生、孟谨行熟。 但转念一想,章广生现在是县长,财政上的事他要是解决不了,要书记出面,那他直接就萎了。 章广生连财政局的人都没带,也没请市财政局的人帮忙,反而拖了他一起跑这事,就是不想让人说他这条地头蛇离了长丰啥也办不成,同时自然也是希望孟谨行在这事上能起点作用。 但孟谨行在都江认识的人不会比章广生多多少,叶琰伟算是他认识的人中职务相对算高的了,可人家与财政那边也说不上话,如果找赵晓波帮忙不是不可以,但这种事如果都需要省委一秘出面帮忙解决,那遇到更大更难的事怎么办? 他想来想去找了父亲,孟清平倒是替他们张罗着见了财政厅的一位副书记,结果却是一个没实权的,支支吾吾从头到尾都不敢乱表态。 这么一件让章广生和他跑断腿都晕头转向的事,在余敏嘴里却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使孟谨行又一次深刻意识到办事一定要找对人,同一个部门不见得领导比具体办事的更有用。 “哎呀,余姐,这事要是办成了,你就是咱们长丰的财神奶奶啊!”孟谨行乐得合不上嘴,“我得怎么谢你才好啊?” 余敏不屑地一撇嘴道:“哟,你原来也是个俗人啊!我的样子像是图你谢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孟谨行道,“余姐为咱们长丰排忧解难,那是您心地儿好。但我不能得了便宜当没事儿人呐!这么着吧,咱们章县正好在都江,我回头向他汇报一下,您赏脸和他见一面,一来告诉我们具体还该做些啥,二来也给咱领导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余敏定睛仔细瞅了孟谨行好一会儿,才咯咯地笑起来,“到底是高材生啊,这么会说!我跟你说,我一个小干部,让你们章县来见我不合适。另外,我都说了,你们的申请可以递上去了,没啥你们该做的了,你就告你们领导,回去等信儿就是啦!” 孟谨行瞪大眼儿张着嘴,愣半天出不来声,这也太简单了吧? 他一下又不踏实了,“余姐,我们那申请在你们厅里打了很长时间的转转了,您这又让我们领导回去听信儿,怎么着也都得有个时间限吧?” 余敏歪着头想了想说:“不长,三两天应该就有回音。” 她这一说又把孟谨行给说惊了,果真是衙门里头的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啊! “瞧你这表情,又觉得我霍你?”余敏抬手在孟谨行眼前晃了晃。 孟谨行张嘴露出齐崭崭的两排牙齿笑道:“我是在想啊,早些时间认识您的话,我们就不用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了!” 余敏灿灿一笑,抬步重新往前走,“转转有什么不好呢?章县和你在我们厅里都是生面孔,转多了哪怕事办不成,总算先混了个脸熟,下回再来不就简单多了?” “也是。”孟谨行点头跟着她走,“那,我们请你吃个饭总成吧?” 余敏回头看他一眼说:“我就是在教室看你舍不得乱花钱请大家吃饭,才决定帮你的,你要是也跟他们一样,借着上学的名义来拉关系,那我就收回刚才的话,不帮忙了。” 孟谨行喉结猛转了一下,今天果然是遇着好人了啊! 他猛然想起展鹏对余敏的评价,脑海里立刻升起俩字——贴切! 既然遇到了好人,他决定干脆厚个脸皮,再多讨一点帮助。 “余姐,班里去我们那儿考察,您会去吧?”他试探着问。 “去啊!”余敏朝他眨眨眼,“我正想去看看你说的大把帅哥呢,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挑一门好姻缘。” 孟谨行一愣,脱口道:“哟,您还单着呐?瞧我这一口一个姐的,指不定咱俩谁更大一点?” 余敏眉梢轻挑啐道:“你是瞧着我老,所以一口一个姐吧?” “哪儿啊,就您这面相和身段,说二八芳龄也不为过啊!” 女人个个喜欢被人夸年轻,哪怕明明知道夸的人言不由衷,还常沾沾儿自喜。 余敏在这一点上也不脱俗,所以虽然觉得孟谨行说得夸张,但照样受用,只不过立刻抬手轻拍了他一把,“你这算是夸呢,还是损啊?” 被一单身姑娘这么不轻不重地拍一下,孟谨行的心里也生出受落感,脸上笑意更浓。 哪知,余敏紧接着就补了一句:“我整三十啦,家里人天天催着嫁人呢!” 孟谨行反应也算快,“那咱姐夫啥时求婚呢?” 余敏脸一红,“求过啦,我们准备国庆办。” 他这才明白,纯洁的白玉兰已经被人摘了,而且白玉兰虽然单纯,但也会开玩笑,比如去长丰“挑一门好姻缘”,嘿嘿。 “啊,那到时我给您准备一份特别礼物。”孟谨行笑道。 余敏一下停住脚,正色道:“你可别借机会搞送礼那套啊!我倒不是要摆谱儿,我那位生意做得挺大,我不缺钱花,你别整那心思。” “您想多啦。”孟谨行忙道,“那玩意儿花不了几个钱,只不过出了长丰没地儿找。您这么帮咱们,我也不会害您,咱这礼物讲的是情意。” 余敏爱听这话,立刻重拾笑容继续前行。 孟谨行轻吐一口气,继续前面没发展下去的话题,“考察您要是去的话,咱俩能不能合着搞一下农村教育补助课题?” 余敏立刻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反应其快地说:“你心里打的不是课题的主意吧?” 孟谨行被她揭穿,一点也不脸红,干脆直接点头说:“余姐火眼金睛啊!是啊,我是想为咱们示范区的学校申请教育补助来着,但这事儿上面现在没政策,就算有政策,僧多粥少的,轮不轮得到长丰都难说,更不要提最后分到示范区来了。” “所以,你想让我跟你一起搞课题引起省里的重视,如果成了,就有可能把你那儿当试点是吧?”余敏一针见血地问。 “余姐一语中的。”孟谨行并不否认。 余敏也是没想到,她好心想帮他一把,却一下把自己套上了,孟谨行的要求说来就来。 “课题不是想搞就能搞的,也要看我们领导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余敏这次不打包票了,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孟谨行此时心里反倒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像催促财政厅及早审批的事儿,他不能去麻烦赵晓波,但像这种向省财政要政策的大事儿,就可以麻烦赵晓波了。 而且,陆铁成那晚临了不是让他多去罗家看二老吗? 罗民早说过要仔细推敲一下他那个“一体两翼”战略,他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把这事儿夹带进去,到时候再请赵晓波从旁敲个边,提议让他们培训班搞个课题。 余敏这时要是向财政厅领导也汇报搞课题的想法,两下里一合计,成功的概率应该会很高。 想到此,他信心十足地说:“只要余姐把这事儿汇报上去,省厅领导点不点头不用您打包票,我来想办法。” 这下轮到余敏诧异了。 就为一个正常的粮食补贴申请,孟谨行和章广生都费了老大劲弄不下来,怎么搞政策这么大的事儿,孟谨行反倒把握十足了呢? ps:向各位道个歉!昨天章节中有个,到都江的是章广生,不是夏明翰,原章节已改正。 第256章棋疯秋阳 没再容余敏多想,俩人已经走到女学员宿舍楼前,她咬着唇停下脚步思考了两三分钟,才点头说:“我试试吧,但你不要抱希望。” 谨行立刻答应,刚想问她,待会要不要一块儿去赴许世昌的宴请,兜里手机一阵猛震,余敏已先向他挥手说了再见。 接了电话,立刻传来曹哥子的声音:“头儿,我和徐旸过来向你汇报工作,你现在人在哪儿?” “学校宿舍。”他边走边说,“多大的事儿,要过来汇报?” “见面再说吧,我们马上到了,你给说一下,进来咋走?”曹萍说。 他于是把路线详细说了,转眼进了宿舍楼。 彭昕冬几个都出去自由活动了,屋里只有柳秋阳在。 “柳哥没和昕冬他们一起去吗?”孟谨行随口问。 “没兴趣。”柳秋阳淡淡地回他。 孟谨行抬眼看柳秋阳正研究棋谱,心头一动,从行李包里取了围棋出来,“柳哥,杀一盘?” 柳秋阳眼角余光早瞅到了孟谨行的动作,熟悉的两只硬纸盒,不用问也知道一只装着黑子,一只装着白子。 他有些犹豫,但又架不住心头好的诱惑,不过两三秒,便跳下床坐到了孟谨行床上,铺开了纸盘,孟谨行笑笑请他执黑先行,他也不客气,先手开局。 二人并没有言谈交流,只是专注于棋局应对,以至于曹萍和徐旸已经站在他们身边观战,二人都浑然未觉。 天色将暗时,孟谨行和柳秋阳先后接到许世昌催他们去吃饭的电话,孟谨行这才注意到曹、徐二人,听完电话便连说抱歉,竟然没看到他们二人进来。 “何止没看到啊,我看头儿是玩物丧志,直接把我们忘啦!”曹萍挖苦道。 柳秋阳突然插道:“继续继续,我回了许世昌,不去吃了。” 孟谨行一愣,“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柳秋阳不以为然,“这些人坐一块儿吃饭,不就是各自显显自己的本事?比不过人家的,又坐那里酸溜溜冒泡。有这心情啊,我情愿多下几盘棋。” 孟谨行暗暗叫苦,柳秋阳不爱与人打交道这点,大家都知道,他不去没人会计较。 但孟谨行不行啊,刚刚课堂上就不肯请吃饭,再不去吃请,人家真当他故意的了,直接把一大群人得罪了。 徐旸看到孟谨行一脸难色,当即说:“头儿,要不我替你下,你忙你的去。” “你有没有小孟的水平啊?”柳秋阳直接了当地问。 孟谨行差点笑出来,这话问得虽然不怎么礼貌,但好歹是肯定了孟谨行的下棋水平。 “嘿,这位领导,我虽不及咱头儿的水平,但好歹也曾经在少年体校上过几年围棋专业班,不会次到哪里。”徐旸说。 柳秋阳棋瘾大,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自己不好交际,也不会妨碍别人交际,反正他也没多喜欢孟谨行,换个人下也行。 就这么着定了下来,徐旸替孟谨行下棋,孟谨行去赴宴,曹萍这下不乐意了,“那我怎么办啊?” 正说呢,章广生的电话打了过来,孟谨行暗道果然是玩物丧志,居然忘了向章广生汇报余敏帮忙的事。 他赶紧起身去走廊接电话,章广生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一起去见见陆铁成? 孟谨行犹豫着说了许世昌请吃的事,紧跟着又汇报了余敏让章广生回去听信,再又说了学校定了一班同学去示范区考察,委婉地表示出今晚他最好能单独行动的意思。 章广生听到余敏帮忙的事大为开怀,孟谨行不去见陆铁成,他倒也不在乎。 孟谨行却突然想起一事,省纪委既然下去查朱一飞的问题了,曹萍作为当时和他一起最后见过阮玉的人之一,跟章广生一起去见陆铁成,说不定还能为陆铁成提供更多的线索。 而且,章广生这个时候要见陆铁成,多半也和案子有关。 他当下汇报说曹萍也在都江,要不让曹萍陪县长吃晚饭,然后去看望陆书记? 章广生只稍作沉吟便允了,并让孟谨行直接叫曹萍去酒店找他。 曹萍嘟嘟囔囔地埋怨一阵,便说既然这样正好捎孟谨行去赴宴,并说:“……给你带了些土产过来,都在车上,你打算放哪儿?” 孟谨行一听觉得正好,先还在愁,没请一班同学吃饭,这帮人都心里老大不乐意,现在这些东西正好带去酒店,直接派发了,也算是一份心意。 于是二人赶紧出发,饶是如此,路上还连着接到彭昕冬和陈志伟的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都已经开席了。 曹萍在一旁听见了,立刻就不乐意了,“都什么人啊,人都没到齐呢就开席!我看你也甭送他们东西了,反正人家都没把你当回事!” “呵呵,别这么说。”孟谨行笑笑,“本就是我失礼,几十号人呢,去晚了还要人家都等着,这才叫不像话。” 直到酒店门口,孟谨行站在车旁打了余敏的电话,“余姐,我给咱班同学每人备了一份桑榆的土产。因为司机要去接章县,马上得走,您能不能帮我叫有车的同学下来把东西装上?” 余敏当下就拿着电话对众人说了这事,很快就从酒店跑出来二十多名男学员,嘴里一边谢着,一边开开心心地把东西都分装到各自的车上。 “哟,小孟,这是好东西啊!”一名上了年纪的镇长打开袋子瞄了一眼后,立刻嚷了起来,“这一条娃娃鱼价值不菲啊!” 孟谨行其实也不知道徐旸他们究竟给自己带了哪些东西来,这一嚷才使他知道徐曹二人这次下了大工本,不由就瞪了曹萍一眼。 曹萍立即吐着舌道:“你别瞪我,是你老婆吩咐的,她特意把钱打给爱宝姐,让我们替你到周国富的养殖场买的,一分钱没少付。” 孟谨行心中大暖,到底是枕边人呐,替他想得周到! 说话间,所有的东西都转装完毕,少不得好些人都叫曹萍也一起上去吃饭,曹萍谢着推辞后就催促胡四海赶紧开车,担心章广生等急了。 老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孟谨行这几十号的党校同学,虽然还不至于因为这点礼物就手短了,但至少对他的印象分又重新拔高,觉得他还是很会做人的,剑走偏锋不搞请吃这种落俗的事情。 许世昌本来还很得意,在这么多各方地头蛇面前当了一回土豪,直接把班里最年轻高学历的孟谨行比了下去,但人家一回头马上靠着娃娃鱼长了脸,他心里莫名地就不舒服,拖着孟谨行,就说来晚了要罚酒。 罚完酒,他又变着法儿灌孟谨行,一心想让孟谨行喝趴下,结果,他自己个儿却早早哧溜到了桌子底下。 申城那俩一直想与孟谨行套近乎的一老一少,这回总算如愿以偿与孟谨行坐到了一桌上。 通过下午的自我介绍,孟谨行已经知道他们二人都来自莱阳县。 老的来自莱阳组织部,是张闻达的老部下,叫解怒。 年轻的是下面镇上一名新提拔的副镇长,叫祝建明。 解怒与孟谨行聊天时,第一句开场白就提到:“……张部长回莱阳考察时,多次跟我们提到你,提到桑榆旅游示范区,要我们找机会多向你学习!” 孟谨行心里却觉得有几分好笑,张闻达即使说过这话,也肯定不是对组织部的人说的,对祝建明这样的乡镇干部说倒是可能的。 但他嘴里自谦的时候,还是权当张闻达这是对莱阳全县干部说的这话一般。 一顿晚宴吵吵嚷嚷吃了两个多小时,时间过半时人也走了过半,等散场的时候,剩下的尽是住校的。 班花余敏是孟谨行到后没多久就退场的,说是未婚夫来接她了,临走还特意嘱咐孟谨行别忘了让章广生下周派人去财政厅办手续。 孟谨行搭了彭昕冬的车回宿舍,没进门就闻到满走廊方便面味道,进屋一看,柳秋阳和徐旸二人居然一人捧着一碗方便面,还坐在孟谨行床上厮杀。 “你们居然还在下?”孟谨行走到近前问。 “你也是下棋之人,观棋不语不知道?”柳秋阳头都不抬,嘴里同时吸溜着面条,眼睛牢牢盯着棋盘。 “他们从你走的时候下到现在?”彭昕冬和展鹏同时问。 孟谨行无奈地耸耸肩,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原本只是想借此与柳秋阳走近些,哪想到居然撞上个棋疯子。 彭、展、陈三人说笑着洗洗都上了床,孟谨行睡床被占,瞧那战局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他干脆拿了手机到外面给雷云谣打电话,问了她在燕京的近况,又说曹萍来过了,最后他考虑再三,还是说了周国富的事。 雷云谣听完担忧地问:“这事儿是真的?” “没细说,但他们既然这样说了,应该大致不离。” “那我得赶紧给我妈打电话!” 孟谨行连忙道:“还是打给爸吧!” 雷云谣顿了一阵才说“好”,接着又迟疑了好一会儿说,“我又有了!” 第257章无偿出让 孟谨行一时沒反应过來,“什么又有了?” “孩子啊!”雷云谣急急地说。 “真的?”孟谨行喜不自胜,“什么时候知道的?检查过了?是不是要安胎啊?不行不行……这回得让我妈给你准备全套的养胎攻略!” 雷云谣说话突然带了鼻音,“谨行,你很高兴是吗?” “那当然啊!”他马上有点紧张,“你感冒了?这个时候感冒不好!要不我找燕京的同学,陪你去医院……你要不回來吧,培训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有点感触,不是感冒。”雷云谣说,“再说培训比上班轻松多了,沒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沒得让同事笑话。” 孟谨行皱了皱眉,“云谣,我是担心你一个在那边沒人照顾。哎,算了,我让同学给你在那边租间房,请个保姆,你别住学校了。” “不好。”雷云谣道,“我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住一起!” 她顿了一下,终于退了一步,“要不,你帮我问问爱娇,看她愿不愿意來陪我一阵?” 孟谨行愣了,“她走得开吗?山氏药房和无极基金一大堆的事。” “其实,你有沒有考虑过,把山氏药房和无极基金迁京城呢?” “这个……云谣,这是两回事,就算要迁,眼下条件也不成熟。” 雷云谣却道:“我觉得挺成熟。雅沁现在基本是长驻燕京,我在这里也要等一年半,我俩正好可以一起活动,把无极基金壮大的同时,也把长丰中药材带出西南。而且,爱娇既然不肯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离开申城也可以避免遇到熟人难以交代的情况,你说呢?” 孟谨行觉得雷云谣的话还是在理的,便道:“那我找她商量一下,还是要尊重她本人和她家人的意见。不管她來不來,我觉得你还是先请个保姆,否则我不放心!” “行啦,我知道的。实在不行,还有雅沁在,我可以住她那儿,要什么有什么,你不用担心。”雷云谣的声音轻快不少,“你一个人也注意身体,尤其酒少喝些。” “嗯,知道……” 二人就着电话卿卿我我又聊了不少情话,才依依不舍分别挂了电话。 孟谨行回到屋里,徐、柳二人的黑白鏖战刚刚鸣金收兵,正各自点着一根烟站床边小声讨论对战中各自下的臭手。 为怕吵醒已经睡着的彭昕、展鹏,孟谨行掐着嗓子悄声问:“结束啦?” 柳秋阳很难得地冲孟谨行心满意足地笑着点头,接着冲徐旸一摆手,也不洗漱,直接上床拉上被子倒头就睡。 孟谨行陪徐旸到走廊上,才放开嗓问:“你晚上睡哪儿?” “來时已经定好了的,你不用担心。”徐旸一边吸烟一边问,“你困不困?要是还不困,我们走走?” 孟谨行看他那样子是有话说,亏他憋了一晚上,耐着性子一直陪柳秋阳下棋,便点头与他并肩往外走。 沿宿舍东侧是一条长长的林荫路,初夏的午夜依然有些许寒意,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徐旸汇报了示范区最近的一些情况。 “……汪市长和市招商局的余局前天突然來示范区,詹福生被叫去陪同,回來后说是陪外商看地。” “看地?”孟谨行朝徐旸看了一眼,“市里招的项目?” “詹福生说你知道。”徐旸弹着烟灰说,“不过,据他说,看中的那片地规模有点大,将近八百亩,而且其中有一半的地还沒有列入今年的土地计划。” 二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來,孟谨行想了一会儿问:“知道外商的情况吗?” 徐旸摇头道:“只知道是个女的,詹福生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汪市长只说是來选地的。” 孟谨行皱眉,这又是闹哪出? 他心里猜测,既然詹福生说他知道,又是余满娃陪着汪秋实去的,看中的地又正是当初eg希望的规模,所以那个外商可能是黄莺。 但是余满娃为什么事先沒有知会他?詹福生也沒有汇报这事,是觉得此事不重要? 八百亩土地,不仅在示范区,就是在长丰县也不是个小数字,其中还有一半沒列入出让计划的土地,但还不足以令徐旸和曹萍特地來汇报。 他转头问徐旸:“就这些?” “如果就这些,我们也不用特意跑一趟。”徐旸果真说,“曹萍后來两次撞上詹福生与方天岳一起吃饭,詹福生又连着跑了财政局、土管局、地税局和银行,听说谈的都是这八百亩地的事。” “他是想把那一半土地也报上去?”孟谨行问。 “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要把这块地无偿出让。”孟谨行说。 孟谨行一怔,“詹福生说的?” “他一直沒跟我们谈这事,即使我们有问起,他也都是避过,说不知道。这些都是在饭桌上传开來的,再加上曹哥子撞上詹福生和方天岳在一起,难免不让我们担心,毕竟这是示范区的地,那么大一块转让出去,还要财政贴钱,你要真知道还好说,那要不知道的话,这事又大了!” 孟谨行紧着抽了两口烟,锁着眉头说:“要说到招商,这次我和方天岳一起陪翁市长、余局的确是接触了外商,是不列颠eg集团。他们想在国内投资十个亿建设医疗城项目,长丰和羊城,有一个将成为他们最后选择的对象,他们当时提出的用地条件就是八百亩。” “那就多半是这家公司了!”徐旸道。 “我不敢确定。因为他们提出的合作要求,创天沒有答应,所以他们有提到过羊城给他们的招商条件,我清楚记得在土地一项上是划拨。” “划拨跟无偿转让又不是一回事啊!”徐旸道。 孟谨行点了头,“所以我不能确定啊,按说如果是eg的人到示范区看地,别人不出声也就罢了,为什么余局也沒有提前知会我一声?” 徐旸不了解整个过程,就是觉得詹福生在做的这件事隐隐有些不妥,才会來找孟谨行核实。 听孟谨行这么一说,他便说:“那或许要地的另有其人?” “我回头问问吧。”孟谨行说。 …… 黄莺此时正躺在申城宾馆总统套房的床上给张光烈打电话,“……翁灿辉已经安排我去看了地,位置挺好的,就是有一半的地办不了手续。” “那就不要。”张光烈在电话那头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要的不是地,是钱!办不了手续的地,贷款的时候又要多费一层周折。” “我不这么看。”黄莺道,“我看这些官员,基本上有钱有女人都能搞定。位置好的地,才能显出我们投资的气魄,贷钱也会更容易些。” “你看着办吧,只要这事能办下去,我不反对。”张光烈沉默了一会儿,“长丰那边沒什么阻碍吧?” “汪秋实直接跳过了长丰的人,带我找了示范区一个姓詹的副主任,这个人一心想拿出政绩來往上爬,这么大的项目早把他馋得眼珠都要掉下來了,哪还肯报上去让孟谨行知道?”黄莺道,“而且,來这儿的一路上,方天岳一直在说孟谨行的错误,后來又拉着姓詹的跟我一起吃饭,不用说,这俩人与孟谨行有很深的分歧。” “哦?那倒是该好好利用一下他们之间这种矛盾。”张光烈道。 “所以,我就沒必要再去接近孟谨行了吧?”黄莺笑问。 “看情况吧。”张光烈挂了电话。 …… 詹福生约了方天岳一起吃饭,谈的就是eg的项目。 “……你谨慎些,别让孟谨行知道这事,否则肯定办不成。”方天岳说。 “方局,我办事你放心!”詹福生自信地说,“这事就算孟谨行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可是翁市长定下的事。余局也说了,葛书记对此也沒明确表态,既然这样,我们就当他是默许的。” “小心无大错,还是谨慎点吧。”方天岳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詹福生于他只是一枚棋子,过了河,他就要拆桥的,詹福生行事越不谨慎,他拆桥的速度就可以越快。 他最担心的就是在他连河都还沒有过的时候,孟谨行就从横刺里插出來! “方局,这事得这么看!近十亿的项目,翁市长亲自参与招商,决策权根本不在孟谨行手里。他就算反对,市委的常委们能听他的?就算他是葛书记的女婿又怎么样?两个城市抢项目,哪家输了哪家的领导倒霉。什么事情一旦与政治前途挂上钩了,女婿的意见重要还是前途重要?” 詹福生看方天岳反复强调“谨慎”,觉得方天岳太小看他,有意分析一番,让方天岳知道他并非鲁莽之人。 方天岳笑了一下沒有再多作强调,而是说:“你抓紧办吧!这块地不以划拨的方式出让,无偿出让不但意味着违规操作,还代表着示范区财政要贴一大笔钱作为土地款上缴,你要做的工作还不少。据我所知,你们现在财政这一块不在你手里。” 詹福生看到方天岳意味深长的目光,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早就想好招了!” 第258章态度问题 黄莺先总部一步到申城看地,翁灿辉原本是想亲自陪同的,但不巧的是,陆铁成亲自带了一组人,早他两天就到了申城,正开展全市范围内的巡视检查工作。 孟谨行成功从6.12专案组脱身,让翁灿辉不敢对巡查组的到來掉以轻心,哪怕黄莺对他的诱惑力再大,总大不过权力对他的吸引。 有权,钱、女人,都不是问題。 沒权,什么都是问題! 他此刻就像机警的猎物,对身边每一次风吹草动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当黄莺还抱着电话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洞察力,与张光烈讨论如何实施他们的计划时,翁灿辉却在自己的别墅内,对汪秋实下了新的指示。 “……eg的地到底怎么给,我们都不适合表态。” “现在突然不表态,我们很难向黄总交代吧?”汪秋实想了想问。 四十分钟前离开申城宾馆时,黄莺塞给汪秋实一袋礼品,上车后才发现是两枚罕有的和田青白玉籽料雕成的印章,印钮部分青玉雕成的龟、蛇与白玉印浑然一体。 此时的和田青白玉籽料大约五千块一公斤,算不上特别昂贵。 汪秋实之所以认为这两枚印章罕有,也不是说他有多大的鉴赏能力,而是在礼盒底座压着的嘉士德成交证书上面的古玩鉴证和36万港币的价格让他怦然心动。 刚刚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而且还是一位美女老总亲手送上的礼物,汪秋实又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沒有? 汪秋实不过与黄莺接触了两天,就表现出如此积极的态度,翁灿辉瞬间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克制了,淡淡地说:“巡查组这段时间的检查工作已经开始深入,无偿供地这件事太敏感,容易落人话柄。” “这个项目不是省长亲自过问的吗?”汪秋实不解地看着翁灿辉,“特事特办应该行得通吧?” 翁灿辉的表情冷了下來,“或许,你可以请示一下老葛。我在这一点上还是坚持慎重对待!” 汪秋实愣怔地看着翁灿辉突然严肃的表情,快速回味着翁灿辉话中的含意。 陪黄莺看地是翁灿辉亲自安排给他的任务,无偿供地也是翁灿辉单独透露给他,希望他把意思传达下去,现在说变就变,是风向变了呢?还是翁灿辉计划好要让他背责任? 汪秋实想到翁灿辉刚刚说的前半句,是让他请示葛云状。 这到底是一句气话呢,还是真要他这么做? 近十亿的大项目,羊城这样的发达城市抛出的橄榄枝是“划拨土地”,申城这样的三线城市要不拿出点狠招來当梧桐树,又怎么能让凤凰驻足? 市委中心组学习的时候,葛云状说过,无论如何要不惜任何代价拿下这个项目,这就足以表明一把手相当看重这个项目,指望着因此再给顶上的红官帽加上浓浓的一笔,翁灿辉会这么好心,把到手的果实老实让给葛云状? 汪秋实的眼睛一下亮了。 翁灿辉是想拖葛云状下水! 这个时候,谁先坚持原则,谁就占据了主动权。 “那行,我一会儿就打电话向他请示……” 翁灿辉直接扬手打断汪秋实,“现在就打,别拖着。” 汪秋实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翁灿辉这么急着让他当场打电话,摆明了是不信任他,也进一步证明翁灿辉要在无偿出让土地一事上摘清自己。 腹诽之时,他已经拿出手机拨了葛云状的电话,汇报了陪黄莺在长丰看地的情况,并请示如何答复黄莺的要求? 葛云状在电话那头思索一阵问:“明翰和广生他们的意见是什么?毕竟这是长丰的地,如果真要这么做,是需要长丰拿出钱來的,还是要尊重他们的意见。” 汪秋实暗道,真是一个比一个滑! “他们俩,尤其是明翰,在工作思路上变通性小,这事儿如果征求他们的意见,估计我们就只能看着羊城把项目拿走了。”汪秋实不说自己跳过了长丰县委县政府,反而进一步提醒葛云状,要防止羊城捷足先登。 “你还是先征求他们的意见再说吧。”葛云状很快挂了电话。 “沒态度?”翁灿辉点了根烟问。 汪秋实摇头苦笑,“有态度,要我征求夏明翰和章广生的意见。” 翁灿辉眉头跳了一下,“那你就辛苦一下,召集他们一起与eg方面开个会,在会上分别点一下我和老葛的态度,让他们也拿个意见出來,这是好事。” 他这一说,汪秋实立刻醒过味儿。 葛云状虽然沒有明确表示同意无偿供地,但他也沒有反对,尤其是他在建议汪秋实征求夏、章二人意见时,用了“如果真要这么做”这样的假设条件,汪秋实认为这就是一种态度。 他暗自感叹,很多时候,他真是沒有翁灿辉反应快。 “我明天就把他们叫过來,一起与eg方面开个会。”他说。 …… 葛云状挂下电话,冲坐自己对面沙发上的陆铁成歉意地笑笑,“秋实陪eg的代表看完地,与我沟通一下土地供应的问題。” “eg?”陆铁成看葛云状一眼,“他们总部的人已经到申城了?” “总部?”葛云状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他们要另外派人过來?” 陆铁成于是把翁灿辉等人在都江谈判的情况说了说,“灿辉沒有跟你提起吗?” 葛云状摇摇头,心里吃惊不已,预感到自己刚刚向汪秋实做的那番表态相当不合适。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埋怨孟谨行,谈判有这么大的变故,怎么一个字都沒跟他提! 陆铁成也是暗暗奇怪,从葛云状的反应來看,葛云状对谈判的过程毫不知情,难道这翁婿之间守原则到这种程度,私下根本不交流工作上的事? 但他沒把话问出來,而是继续原來的话題:“交通局赵丰收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另外,我想问问,你对冯海洋的看法?” 葛云状眯起了眼。 众所周知,赵丰收是翁灿辉的忠实追随者,巡查组这次最先发现了赵丰收的问題,对他來说无疑是个大好消息,砍掉翁灿辉这支得力臂膀的同时,他将终于有机会安排合适的人选进入交通局正本清源,这是他盼了很久的事情。 但是陆铁成紧接着突然提到冯海洋,他的心情就复杂起來。 冯海洋与他和雷卫红私交深厚,尤其是他援藏的那些年,雷卫红与两个孩子得到冯海洋夫妇的许多照顾,所以他一直心存感激,也把冯海洋视为心腹看待。 但是,最近从章广生向他反映的几桩事情來看,冯海洋与他想像中的印象是有极大差距的,这让他从内心到感情都难以接受。 他与雷卫红讨论过这个问題,雷卫红当场就说他忘恩负义,宁愿相信一个刚刚投靠的墙头草,却不愿意相信一个相随多年的朋友。 陆铁成到申城干什么,葛云状心中是有几分明白的,那也是他乐见的事情。 陆铁成在这种情况下提到冯海洋,绝对不会是随口问问,那应该是有所崭获后,又了解到冯海洋与他们夫妇的深厚关系,才会有此一问。 想到这一点,葛云状背上冒起冷汗。 他是多么希望冯海洋是经得起考验的革命同志! “海洋这个同志,在工作上很认真,也很讲原则,因而得罪过不少人。”他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可能的中肯。 陆铁成打量着葛云状,意有所指地道:“有原则是好事,滥用原则就是坏事了!云状啊,你是申城的班长,要看清楚班委中的每个人呐,千万别因为个人感情而蒙蔽了眼睛,那样走起路來跌倒是不可避免的。” 葛云状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本人向來行端坐正,所以,他不怕陆铁成怀疑什么、查什么。 但他是个极其看重脸面的人直信任的人真出了什么问題,对他來说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羞辱。 何况,明知孟谨行一直暗中在查麻岭隧道的问題,并由其一路捅到省委,他的本意就是希望省委能好好查一查翁灿辉。 结果这中间还牵涉到自己信任的人,葛云状就算有些预感,心里还是钝钝地生疼。 …… 孟谨行于次日刚上班的时间将电话打到余满娃的手机上,开门见山地询问黄莺是不是去长丰看地了? 余满娃在电话里讪笑,“谨行,你对工作真是尽心尽责啊!好好上你的课,这事儿啊,我们会搞定。” 孟谨行明白了,说到底还是钱惹的祸! 那么大一个项目,让申城上下都心情激动澎湃,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搞到手,孟谨行既然不能说服创天与eg合作,在很多人眼里就失去了参与这项工作的作用。 他理解余满娃的心情,所以闲聊两句就挂了。 但詹福生的情况不同。 想到徐旸昨晚说起詹福生时,无比担忧的眼神,他的嘴角不由露出笑意來。 徐旸显然对他还是少了些信心啊! 他让詹福生在示范区拥有比徐旸他们更多的权力,并不是让他对自己取而代之,而是要让他成为自己另一只看世界的眼睛,这只眼睛现在还是视物不清,他就有必要立刻滴眼药水为它治治病。 他把电话打给了包天龙。 第259章嫁接成功 慕雨微來党校找孟谨行,伸着头在教室窗外探头探脑,深v的领子里两对洁白浑圆的兔子若隐若现地印在洁净的玻璃窗上,引來无数狼一样泛着绿油油光芒的目光。 孟谨行是班上少数听课时认真做笔记的学员,丝毫沒有注意到教室外面那位爱美的小护士,已经被班上一帮饱经人事的男人们个个都yy了无数遍。 余敏这周都与孟谨行坐一起,她越來越喜欢这个年轻的男同学,不但学识广博,而且说话风趣,关键是待人周到。 班花每天与孟谨行坐一起,并沒有引起多少人对孟谨行的嫉妒,这种平和并不是因为大家完全认可了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们认可了孟谨行的神通广大。 班上有位学员的儿子在都江上初中,听说新加坡国立大学附中每年來国内招收上重点线的初中毕业生去留学,想尽了法子试图为儿子争取参加面试的资格,结果发现这样的机会连都江市的领导都很难搞得定,一下便成了泄气皮球。孟谨行听说后,二话不说找了朱志白帮忙,沒出两天就把这事儿办成了,那孩子接到面试通知时兴奋得一晚上沒睡着。 其他还有好几个例子,都不是好办的事儿,孟谨行愣是请叶琰伟他们办成了,班里人终于发现,人家和自己同样是基层科级干部,但那背后的含金量真是不一样。。省里有人! 关系一融洽,有好处自然会想着要分享,坐在孟谨行前后几个,此刻便压低声音猫着腰跟他打招呼,让他看窗外有美女。 孟谨行正竖耳朵快速记着笔记,一时间心无旁骛。 余敏好奇转头看窗外,一眼看到慕雨微朝自己这边轻轻晃手,以为慕雨微是來看自己的,偷偷朝讲台望了一眼,开始盘算怎么溜出去,身旁的孟谨行却先她一步动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教室,窗前的慕雨微一下就闪沒了影。 “你怎么來了?”孟谨行边问边打量眼前的慕雨微。 一件荷绿色无袖深v紧身t恤,下配纯白五分裤,脚踩帆布板鞋,加上简单的露出前额的马尾,以及后肩背着的帆布双肩包,明明是一副邻家小妹的打扮,到了她身上却多出几分妖娆來,连他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我身上有苍蝇吗,你这个眼神?”慕雨微沒回答的问題,倒是自己上下检查起來。 “你还沒回答我,來干吗?” “你不是说陪我吃饭吗?我今天休息!”慕雨微立刻抬头说,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期盼。 “我现在上课啊。” 孟谨行话音才落,突然周遭铃声大作。 慕雨微开心地咯咯大笑,“看,下课了!” 孟谨行无奈地摇头说:“你等我,我去整理一下东西。” 他转身一眼瞅见门口无数个脑袋同时缩了回去,不由笑了起來,走进门道:“这种方法沒机会认识美女的。” 立刻一大堆人围上來,七嘴八舌问他是不是夫人來查岗? “我妈单位的护士,不是我老婆。”他笑着收拾桌上的东西,瞥到余敏走出门和慕雨微攀谈起來,不由有一种大跌眼镜的感觉,班花不会也这么八卦吧? “小孟,既然不是你老婆,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对啊,要不你出面邀请,我晚上埋单请客,怎么样?” “小孟,这女孩沒对象吧?” “嘿,我婆娘也有她这一身衣服,怎么就穿不出这种前凸后翘的感觉來呢?” 一阵乱七八糟的嚷嚷中,孟谨行走出教室,在俩美女身前站住,慕雨微立刻笑嘻嘻道:“真沒想到你是和敏姐一起上课呢!” “你们认识?”孟谨行心想难怪余敏会出來和慕雨微说话。 慕雨微笑道:“你们天天一块儿上课,你不知道敏姐是余伯伯的女儿啊?” “哪个余伯伯?”孟谨行不解地问。 “行啦,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俩现在是同学就成。”余敏笑说。 孟谨行更好奇了,“别啊,话说一半多难受!” “你们不是要去吃饭吗?快走吧,我不陪你俩聊了。”余敏一挥手走了。 慕雨微两手拉着身前的包带,用身后的包包撞了撞孟谨行的胳膊,“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呢!敏姐的爸爸是财政厅余旷达伯伯。” 孟谨行嘴张了一下,心道,真是沒看出來,原來班花是厅长千金!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走吧,想吃什么,我请!” “不如去吃西餐吧,听说希尔顿的西餐厅新來了一位法国大厨,做的蜗牛超棒的!”慕雨微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兴奋地说。 走廊上都是下了课往宿舍赶的各班学员,孟谨行担心她撞上人,赶紧拉了她一把,将她带到身边。 不经意的小动作让慕雨微心里淌起了小暖流,偷瞄了他一眼,心头喜滋滋的。 孟谨行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希尔顿一顿法国大餐,抵得上他几个月工资! 雷云谣虽然让曹萍他们给送了土产过來,却沒有给他划点防身钱,來都江以后,钱就像大江东去似的哗哗地往外奔腾,哪还请得起慕雨微來这么顿奢华的晚餐? 他寻思着是不是找机会打个电话给孟谨言,请她帮自己一把。 “滴,滴,滴。” 喇叭声唤醒他时,慕雨微已经冲着停在教学楼下的本田crv跑了过去,“柴哥!” 叫柴哥的是名三十开外的男子,西装革履,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上青光光一片,单眼皮小眼睛虽然带着笑意,却露出十足十的精明,对方正站在车门边朝慕雨微摇手,靠在他身边的正是班花余敏。 “哎呀,柴哥好绅士哦,特意來接心上人!”慕雨微取笑着男子,但也毫不掩饰羡慕之情。 孟谨行跟上几步到余敏他们面前站定。 余敏微笑着介绍:“小孟,这就是我老公柴建。” “你好!”孟谨行和柴建同时伸手问好,又同时说,“常听余姐(小敏)提起你!” 俩人都对彼此如此合拍的打招呼笑起來,余敏也在一旁笑道:“看來,二位男士有点心相印啊!” 孟谨行与柴建又同时笑了笑,柴建说:“既然雨微也在,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吧,不知赏不赏脸?” “初次相见,怎么好意思?”孟谨行虽然目前请不起法国大餐,但刚认识就让别人请吃饭,他也做不出來。 “这儿就你跟柴哥是初识,我们其他都不是初识啊,一起去吧!”慕雨微显然还是很愿意接受邀请的。 余敏立刻说:“女士优先,雨微都同意了,你不能再反对。” 孟谨行只好对柴建说谢谢,四人先后上了柴建的车,一路向都江大道驶去。 …… “小孟不仅艳福不浅,口福也不浅啊!”从教室一路跟下來,目睹刚才一幕的陈志伟艳羡不已地对身旁的彭昕冬说。 “这也不算是艳福吧,”展鹏站在他们后面说,“充其量只能算是女人缘好一点。” 彭昕冬与陈志伟先愣了一下,接着同时哈哈大笑,傻瓜都听得出展鹏话语中的酸葡萄味。 …… 晚餐吃得很丰盛,柴建不仅热情也很健谈,算得上是有见地的年轻商人。 席散出來,孟谨行坚持推了柴建送他们回家的提议,与慕雨微一路步行。 慕雨微沒料到孟谨行会坚持不让柴建送,还步行送她回家,瞬间便让她的小脑袋里涌出无数无数的浪漫念头,一颗心跳得砰砰作响,她只能用不停的说话來掩饰心情。 “……柴哥很厉害的,十六岁就一个人闯荡,白手起家做到现在这么大的生意。最最重要的是,他不像其他的生意人,有了钱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对谁都还是和过去一样亲亲热热的……” 孟谨行一直含笑听着。 虽然与柴建聊了近两个小时,但柴建始终说的都是书、旅行、健身这些话題,所以要不是慕雨微爆料,孟谨行真不知道柴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过,有一点他与慕雨微有同感,柴建待人的确亲和。 这倒并不是因为柴建对他客气他才这么觉得,而是吃饭时出了点小状况,服务员把菜汤撒柴建身上了,领班当场就对服务员不依不饶的,柴建却再三表示沒关系,衣服不值钱,反而关心服务员的手有沒有烫到。 孟谨行有瞄到柴建脱衣服时领子上的牌子,是昂贵的奢侈品品牌范思哲。 由此他认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余敏这朵白玉兰算得上嫁接成功。 “……我们以前大院里的人都说敏姐命好,自己的家世背景不用说了,长得漂亮工作好,还得了一个会赚钱的老公,把她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几辈子修行才能换來这样的福气哦……” 慕雨微如此说了一路,孟谨行几乎听了一路,难得应她两声,不知觉地就到了她家楼下。 令孟谨行有些意外,慕家现在住的并不是别墅,而是普通的公寓,虽然不是省委宿舍,但也绝不是什么高档小区,位置倒是很幽静。 “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慕雨微问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嘴巴很干,喉咙紧紧的。 第260章慕家父女 孟谨行向楼上望了望问:“会不会不方便?” 慕雨微朝他眨眨眼说:“我爸妈今天有应酬不在家。” 孟谨行赫然,现在的小姑娘都怎么想的,家里沒人大开方便门啊! “下次吧,你一个大姑娘的,这么晚了带我这样的已婚男人回家,对你的影响不好。”他说。 慕雨微的大眼睛里立刻露出浓浓的失望。 孟谨行笑着朝她摇摇手想说再见,却一眼望到慕新华正骑着一辆电动车,带着妻子张淑芬从小区外面开进來,他伸起來的手立刻改变了动作,摁在慕雨微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别这样,笑笑跟我说再见啊!” 失望中的慕雨微因为他这个动作,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她想笑,但这种从天而降的温暖让她一时间完全失了神。 孟谨行的笑容越來越深,张开双臂说,“这样吧,拥抱一下,然后你乖乖上楼。” “可以吗?”慕雨微有点不相信地看着孟谨行,“真的可以拥抱?” 孟谨行还沒有來得及点头,慕雨微已经笑着窜进他怀里。 轻轻拍了拍慕雨微的后背,孟谨行轻轻放开她,“再见。”他说着大步离开,一步一步迎着慕新华夫妇來的方向走去。 慕雨微失神地看着孟谨行的背影逐渐远去,连父母在她面前停下,都沒有察觉。 “雨微!”慕新华在妻子连喊女儿几声沒反应后,他不由提高了嗓音。 “爸雨微终于发现父母,脸一直红到脖根,轻声和父母打招呼。 “你怎么会和孟谨行在一起?”慕新华不顾人还在楼下,就大声质问女儿。 “干吗这么凶啊!”慕雨微快乐的心情一下黯淡了,“孟哥送我回家有错吗?” “雨微,你是女孩子,和已婚男人大庭广众地抱在一起,你觉得像话吗?”张淑芬朝丈夫使了个眼色,严肃地问慕雨微。 “什么大庭广众,妈,你什么眼神啊?”慕雨微转身往单元门闪了进去。 慕新夫妇急急地停好电动车,赶紧跟了上去。 …… “雨微,你听着,你和谁交往我们不干涉。但是,孟谨行是已婚男人,你跟他就不能走得太近!”慕新华一进家门,就跑进女儿房间,大声警告。 “爸,我和他又沒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有沒有必要这个样子?” “你在楼下和他搂搂抱抱还不够,你还想干什么?”慕新华脸色都青了,“孟清平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已经有了老婆,在外面还专门勾引小姑娘,真是毫无羞耻!” “爸,你行了啊!”慕雨微急了,“你批评我就算了,不能这么诬赖孟哥!人家听说你们都不在家,我怎么请他上楼,他都不愿意,说这样对我影响不好,可不是向你想的这个样子!” “他这是欲擒故纵!”慕新华越想越惊心。 慕雨微觉得父亲实在是太不讲理了,急得不知说什么好,干脆推着他的后背,把他赶到门外,一下关上门,“我不想听你瞎说了!” 张淑芬拉了丈夫一把,小声说:“你这个时候跟她凶,她根本不会听你的。” 慕新华气呼呼地进了书房,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是真沒想到,孟谨行会和自己的女儿搞在一起。 这令他极为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女儿弄到华蕴仪那里去上班,都江那么多的医院,哪儿不能去! 想到就做,他直接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程兰打电话,“老程啊,你可得帮帮你老哥!” “哟,这是怎么啦?”程兰的架子一向只用在下属身上,对于身为组织部长的慕新华,她完全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小女人。 “你嫂子成天在我耳边唠叨,雨微再这么一直把护士当下去,迟早不用嫁人了!” “呵呵,嫂子这是想当丈母娘了啊,行,我给咱侄女牵红线。”程兰似乎沒理解慕新华的意思。 “算了吧,现在的男孩子,条件好点的,谁愿意找个整天不关家的护士?” 程兰醒过味來了,“这还不好解决?我们厅办公室最近正好有个空缺,让雨微过來不就是了!” “这不太好吧?”慕新华达到了目的,嘴上却客气着。 “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谁來不是來?”程兰呵呵笑着,“大哥就放一百个心,雨微这孩子聪明,很快就能适应,以后说不定能成我左右手呢!” 在程兰这儿爽气地定下慕雨微换工作的事,慕新华还是不放心。 腿长在孩子身上,就算换了工作,他也不能保证女儿不再与孟谨行來往。 关键还是要釜底抽薪啊! 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跟孟谨行当面谈谈,桌上的电话响起來,顾展谄媚的声音立刻充斥他的耳膜:“部长,我是小顾啊,你身体还好吧?” “是小顾啊,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部长,我想向您汇报个事儿,不知现在方不方便?” “我正一个人,你说吧。” 顾展在电话里把他了解的,陆铁成带领的巡查组在申城调查的情况,一一向慕新华作了汇报,“……另外,三江的朱一高今天來找我,说了两个事。” 顾展最后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说话语调,使慕新华陡然皱眉,“说什么?” “一个是从专案组出來失踪的陈运來系被歹徒绑架,已被朱一高的兄弟朱一飞救了出來,但是朱一飞已经查实陈运來的企业有虚构注册资本等多项经济罪行,目前虽然已经将其送医,但接下去的的法律制裁还是免不了。另一个是长丰的佘山别墅在6.12案发生前,有人假冒申城纪委的人审过孟谨行,把孟谨行救出來的佘山别墅经理紧接着就失踪了,不久前在三江水库被发现,长丰公安局的蔡匡正带人从朱一高手里抢走了尸体……” 慕新华随着顾展汇报的深入,脸色越变越阴沉,顾展汇报完足足等了十多分钟,慕新华才阴沉地说:“朱一高现在在哪儿?” “在宾馆等消息。”顾展说。 “对于这种罔顾党纪国法的人,你觉得自己现在对他的处理方式合适吗?”慕新华不客气地质问道。 顾展显然沒想到慕新华是这个态度,当即有点惶恐地问:“您的意思是马上采取措施?” “这不是我个人的要求,而是你作为一名老党员、纪检干部,应该做的事情!”慕新华极为生气地挂了电话。 朱一高既然犯了法,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慕新华认为顾展就这个问題向他请示汇报纯粹多余。 但是,在陈运來的问題上,他本该予以肯定肯定却沒有肯定,是因为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孟谨行,有了不让孟谨行再接近自己女儿的办法。 …… 孟谨行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灯,觉得又乱又晃眼。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父亲被宣布免职的夜晚,和姐姐一起站在书房门外,隔着门缝偷听爸妈的谈话。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一直以來极为喜欢的慕叔叔,在背后捅了父亲一刀。 尽管这么多年來,母亲一直都在替慕新华说话,父亲也从未在他们姐弟面前说慕新华任何不好,但他的心里根深蒂固地扎着父亲当时说的话,“……我是真把他当亲兄弟啊,能讲不能讲的,都对他毫无保留,哪想到他是这种人,竟然为了往上爬,不惜背后捅兄弟一刀!” 他长叹了一口气,拉回视线,付了车钱走下车走进党校。 一夜无话,第二天是周五,上午分组讨论结束后,班主任突然宣布集中到体育馆开会,省委组织部慕部长來看望大家。 慕新华的讲话时间不长,简短而亲切,随后便与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还不停地询问学员们学校的伙食状况,和蔼而随意。 孟谨行端着饭盆,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彭昕冬他们热烈地谈论慕部长。 慕新华在党校一班领导的陪同下,逛到孟谨行他们桌前停了下來,“小孟啊,怎么样,党校生活适不适应?” 彭昕冬等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张大了嘴瞪着孟谨行,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都觉得孟谨行实在是深藏不露啊! 孟谨行笑着抬头朝慕新华点了点头,“谢谢部长关心,这儿一切都很好!您不跟我们一桌吃吗?” 慕新华眯了下眼,“好,就和你们一桌吃!” 陈志伟第一个站起來往里挪,展鹏和彭昕冬同时起身说:“部长请坐!”随后非常识趣地另找了张桌子坐下,他们一致认为慕部长是冲着孟谨行來的。 慕新华选了孟谨行对面的位置坐下,客套地问:“你爸爸妈妈还好吗?” 孟谨行放下手里的勺子,点起一根烟,看着慕新华道:“挺好。慕叔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慕新华嘴角冷冷地往下拉了拉,“陈运來是你的朋友?” 孟谨行一震。 他以为慕新华会直接警告他离慕雨微远点,沒想到对方提的竟然是陈运來! 一直以來对慕新华的恼恨,这一刻因为陈运來变得更加的强烈。 他的声音比慕新华更寒冷:“慕叔叔知道他在哪里?” 第261章都在自救 慕新华似乎沒有注意到孟谨行的态度,一边吃饭,一边说:“有机会劝劝他,做生意要奉公守法。虽然他为长丰的经济做了不少贡献,但他沒有做一个守法的公民,这会给其他的企业经营者树立一个坏典型,非常不可取。你作为他的招商引资人,也会因此受到一些不必要的牵连。” 孟谨行有些惊讶地看着慕新华,他不相信慕新华作为省委常委,会不知道陈运來在6.12案后失踪的事。 一个念头快速地在他脑海里滑过,难道? 他马上说:“陈运來从6.12专案组出來后就失踪了,我要想劝他也需要有机会看到他活着回來!” 慕新华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着孟谨行问:“你不知道申城公安局已经破获这起绑架案了?” “绑架案?”孟谨行震惊地追问,“谁绑架了他?” “这个案子虽然破了,但他又牵涉到了经济案中。”慕新华沒有正面回答孟谨行,而是继续耐人寻味地说,“公安厅的同志与我聊起此事,我的意见还是要考虑大多数在申城投资的雁荡商人的情绪,低调处理陈运來虚构注册资本等问題,能不走法律程序就尽量不走法律程序。” 孟谨行吸着烟,任凭烟雾在二人之间隔起一道屏障。 他在考虑慕新华的用意。 无论是朱志白、叶琰伟,还是守在长丰的蔡匡正,哪怕是章广生,沒有一个人跟他提及过所谓陈运來的绑架案。 慕新华这位和政法系统毫不沾边的组织部长,此时却凭空告诉他陈运來的绑架案破了,还特意跟他提到陈运來所犯的罪行,甚至连“不走法律程序”这样的话都说了出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孟谨行吐出两口烟圈,看着烟雾后面的慕新华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这孩子,长大后性情变了许多啊,说话太冲。”慕新华一副长辈口吻,“这样的脾气在工作中是要吃亏的。慕叔叔会有什么需要你做的?我看着你长大,又看着你结婚,自然不希望你辛苦努力在长丰创造的招商成绩最后毁在陈运來身上!” 慕新华感慨至此,挥一下手道:“不说这些了。对了,见到你妈妈帮我问个好,另外替我转达一下谢意,谢谢她这几年对雨微的照顾。” 孟谨行轻哼一声道:“这沒什么好谢的吧?” “当然要谢!”慕新华道,“雨微工作调动后,不知道多久才会遇见你妈一回。” 孟谨行一怔,终于醒悟,这才是慕新华的本意! 说那么多,实际完全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如果不是他昨晚对慕雨微那一抱,慕新华未必会來党校,也未必会提及陈运來,甚至根本不会向“公安厅的同志”提建议。 慕雨微在慕新华心中有这么重的份量,完全出乎孟谨行的预料,他更沒有想到,本來纯粹借慕雨微一泄自己对慕新华的恨意,最后却歪打正着帮了陈运來。 “雨微调走,我妈会舍不得。”孟谨行直视着慕新华一语双关的说,“但是,我想她会理解你这个当父亲的想法。我也请慕叔叔替我转告雨微,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慕新华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会转告的。”他说完就站了起來,摆着两条手臂,啪嗒啪嗒甩着两条腿朝食堂外面走去,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校领导们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当天下午,培训班的全体学员登上开往长丰的大巴,前往桑榆旅游示范区考察。 …… 詹福生在自己烟雾缭绕的办公室已经坐了将近一天。 他的大脑中一直在天人交战。 昨天晚上,包天龙突然派人把他找到监察局,态度虽然看上去很亲切,但与他谈的事却让他心惊肉跳。 詹福生很顾家,婚前照顾父母兄妹,婚后又多了妻子女儿。 但是,佘山的人都知道詹福生大前年离婚了,整副身家都给了前妻,他扫地出门并于去年重新组织家庭。 包天龙与詹福生谈的,正是他的前妻金梅芳和现在的妻子吴琳。 交谈的过程中,还给他听了一段两个女人的对话录音,直把詹福生急得汗流浃背。 他觉得自己完了,再也出不來了,包天龙问他话的时候,他便抱的破罐破摔的心理,愣包天龙怎么问,他就是闭口不言,反正横竖都是坐牢,听天由命了。 让他沒想到的是,包天龙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最后只能劝诫他检点自己的生活作风,然后把他放了。 这一放,倒放得他心思活跃起來,开始深入思考该如何才能让包天龙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想了一天,想破脑袋,他都想不出谁可以让“包龙图”闭口不言。 “滴铃铃……” 电话铃声把他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四下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要接电话。 “老詹,你在哪里?”刘爱宝的声音传过來,“头儿和他的党校同学晚上大概九点左右到,我已经把他们住的地方都订好了,你看待会是不是再办个简单的接风酒?” “你看着办吧。”詹福生兴趣缺缺。 他一直觉得徐旸他们这帮人愚忠。 孟谨行都已经停职了,“暂停”还是“长停”其实沒多大区别,只要不复职,孟谨行实际已经不具备对示范区的决策权。 但这帮人还一天到晚在他面前“头儿头儿”地说着孟谨行,真不知道他们是脑子缺筋呢,还是政治敏感度低。 同时,他觉得孟谨行也很搞笑。 所谓人走茶凉,并不是纸上写写的字。都已经停职了,却还在那儿摆谱,请了一大帮同学來考察。 什么是考察? 地球人都知道,官场上的考察,就是观摩、总结加旅游、喝酒,其重点不在前面在后面,真正的目的无非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络感情,感情联络好了,啥考察结果都是好的。 在他看來,孟谨行此举就是借示范区的钱,为自己扩大人脉铺路。 所以,他沒兴趣陪着孟谨行玩。 当然,他也不会现在就阻止其他人向孟谨行献殷勤,留条路,以后才好见面嘛。 “那你來不來呢?”刘爱宝还在问。 “我有点事,恐怕來不了。”詹福生心烦得厉害,老娘们还真是唠叨,这么一点绿豆大的事,叨逼叨逼地问个不停。 “这样啊……”刘爱宝拖着长长的尾音,“那我跟包龙图说一声……” “哎,等等!”詹福生一听到“包龙图”仨字,太阳穴便突突突地跳了起來,“为什么要跟包天龙说?” “四海今天开始正式调交警队,现在就一个司机,我只能让他按着远近一个个接人。”刘爱宝说,“包龙图晚上就在我们办公室附近有应酬,听说头儿今晚回來,非说要來凑个热闹,我本來安排司机接了他就來接你的……” 詹福生又一次打断刘爱宝,“啊……我估计我手头的事也差不多了,你还是让司机來接我吧!” 挂下电话,詹福生有些庆幸自己反应够快! 包天龙这么巴巴地要去给孟谨行接风,至少说明一点,孟谨行在包天龙眼中的份量不轻,他一定得抓住这个机会,再从旁观察一下包、孟二人的交情。 如果这二人交情够深,那他的事就有救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到时候在孟谨行面前跪一把,求他救救自己。 …… 无论坐大巴还是中巴,孟谨行都是一如既往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位置。 在前后左右此起彼伏的轻鼾中,他正与蔡匡正不停地发着短信。 陈运來被找到的消息得到了证实,蔡匡正在短信中告诉他,案子是朱一飞亲自带着市局的干警破的,绑架犯逃脱,陈运來被救出來后直接送进了医院。 蔡匡正去看过,断了两根肋骨,左小腿粉碎性骨折因为一直沒有得到有效治疗,康复后最好的结果是跛足。 另外,冯海洋被巡查组叫去谈话后就再沒有出來,市委对此一直沒有正面公布消息。 再有就是,周国富的助理到市局自首,说他自己盗用周国富的名义盘下海之蓝从事各种涉黑交易。 孟谨行沒有再回蔡匡正的这条短信。 周国富助理的自首,让孟谨行心里一下压上了巨大的磐石。 他还沒來得及梳理思绪,朱志白的电话打了进來,他才“喂”了一声,朱志白就说:“朱一高死了!” “真的?”孟谨行望了望身边和前座的人,确定都还在睡觉,才小声问。 “千真万确。你一定想不到,他是怎么死的!” “你直接说吧,我在大巴上,同学都在边上养神,话说多会吵醒别人。”孟谨行表明自己现在说话不方便,意即让朱志白别卖这种无谓的关子。 朱志白果然立刻说:“车祸,还是三车追尾,他被挤在中间,前后两车上的人毛发未损,他的坐驾被挤得完全变了形,断了脖子,头挂下來当场就沒气了……” 孟谨行皱眉屏气听着电话,但事实上,朱志白后面的话,他一句都沒有听进去,而是陷进了沉思之中。 阮玉的死令他内心充满歉疚,因而在他看來,朱一高如果真是杀害阮玉的凶手,怎么死都是死有余辜。 但无论怎么死,都不应该是这样不了了之的死法! 第262章翁婿分歧 孟谨行的党校同学全都被安排住进了下湾天马酒店,示范区筹建办于当晚十点还在二楼西餐厅办了一个自助式的接风酒会,令旅途劳顿大半天的同学们个个都大呼考虑周到。 眼看示范区四套班子的成员全部到场殷勤作陪,对孟谨行周围头儿长、头儿短地叫着,一帮同学都暗暗佩服孟谨行驭下有术。 余敏站在孟谨行身边笑道“看來你挺有威信啊!” “还行吧。”孟谨行朝她眨眨眼,然后与走到自己面前的包天龙交谈起來。 詹福生虽然一直周旋在客人身边,眼睛却沒有停止追寻孟谨行和包天龙的举动,酒会结束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决心。 待宾客散尽,他去了孟谨行的房间,却发现徐旸等人早已捷足先登,只好焦躁地在走廊里來回走动,等待其他人一个个谈完。 刘爱宝是除詹福生外,最后一个向孟谨行汇报工作的。 孟谨行与她聊完工作后,犹豫着说了雷云谣想让刘爱娇去燕京的打算,“……我想不好怎么跟爱娇开口。毕竟她也正怀着身孕,让她帮我去照看云谣,有点说不过去……” “头儿,你别犯难。说起來,我觉得是你们在帮爱娇!”刘爱宝道,“我们一家正愁呢,她这么倔地非把孩子生下來,以后还怎么嫁人?去了燕京和云谣作伴,好歹沒人知道她是单亲妈妈。要是能在那边呆下去,也省得被人指指点点地活着了。” “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孟谨行道,“让你老妈儿放心,我们会请保姆负责她俩的起居,爱娇过去纯粹是跟云谣作个伴,不用干什么活。” 刘爱宝嘿嘿笑起來,“头儿,你这就不懂了!女人怀孕除了头三个月最好静养,四个月开始啊,倒是应该适当活动,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有利于足月生产。” “真的?”孟谨行还真沒这个知识。 “当然啦。”刘爱宝道,“咱们乡下女人生产前一刻在地里干活的都不在少数,远不像城里女人那般精贵,一怀上孩子就像女皇似地被全家老小供起來,说不得碰不得,难怪顺产的少,剖腹产的多。” 孟谨行被她说得脸上燥燥的。 刘爱宝说完了,也意识到雷云谣就是城里人,孟谨行紧张的表现不就是她刚刚说的那回事嘛?她立即也有点不好意思,“头儿,我不是说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我知道。”孟谨行的头点得像的捣蒜。 “那你休息吧,我走了。”刘爱宝说着就拉门要走。 “等等。”孟谨行喊住她,“爱宝姐,如果老詹还在外面,你就跟他说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刘爱宝答应着出门,果真看到詹福生一下跑了过來,她顺手就把门带上了,冲詹福生说了孟谨行的指示,扔下一脸失望僵在那里的詹福生快步走了。 詹福生蔫蔫地往外走,到了电梯口又折回來,他沒时间拖,还是守着孟谨行的房门比较靠谱。 房内的孟谨行在与岳父葛云状通电话,葛云状在电话里很不客气地批评他,“……与eg的谈判既然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你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汇报?” 孟谨行一头雾水,“包括会议前一天,以及谈判一结束我都打了您的电话,但连续两天胡秘说您整天都有会,让我晚点打给您。晚上打过去您却关机了,家里电话又一直占线,我便给您发了几条短信,您还回了我‘知道’俩字呐。” “胡说!”葛云状极为生气地说,“我什么时候接到短信回你了?谨行啊,你考虑问題不周全能够原谅,但胡编乱造就是品质问題了。” 孟谨行一口痰堵在胸口难受得可以,“爸,我的手机里保存着您的回信。如果您不信,等我回申城,您自己检查。” 葛云状立即沉默了,沉吟许久才不确定地问:“你真收到短信了?” “这事儿造不了假,您其实不用查看我的手机,直接找移动公司也能调取记录。”孟谨行郁闷无比的同时,对此事生出不小的疑惑,“那天除了胡秘,您还把手机交给谁啦?” “行啦,这事儿再说吧。”葛云状打住这个话題不愿意再深入,“我听说,是你反对创天跟eg的合作?” “不是我反对。”孟谨行道,“会前,罗书记曾把我召去,希望我先见见创天的刘董,然后再确定在会上的发言方向……” 他详细汇报了和罗民、刘飞扬见面的谈话内容,“……所以,会上我给出了这样的建议,并沒有把路给堵死,万一eg方面对申城的招商政策感兴趣,我们还是有机会与他们进一步接触商谈。” “但eg方面现在提出的条件有些不好办啊!”葛云状道。 孟谨行知道他指的是黄莺要求的无偿供地,便迟疑着斟酌自己是不是适合讲出真实想法? “你沒有想法?”葛云状果然追了一句。 孟谨行吞一下口水,问:“您是想听我的私人意见,还是对外意见?” “两个都说说。” 孟谨行叹口气,“我个人强烈反对这种供地方式!那是在牺牲地方和绝大多数老百姓的利益,换取我们头顶乌纱的稳固和投资商的财富增值。如果要说对外意见,我选择对此不作表态。” “哦?”葛云状怀疑地问,“你也有不敢说不敢做的时候?” “不是我不敢说不敢做。”孟谨行道,“而是我即使说了,也沒人会同意我的观点。近十个亿的项目,能带动申城经济快速增长,任谁也下不了决心将它拒之门外。” “所以,你认为我也是这样想?”葛云状问。 “我希望是我猜错。”孟谨行道。 葛云状又沉默了一会儿,镇定地说:“你沒有猜错。” 孟谨行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葛云状未能免俗,他如果想要暗中阻止这件事的发展,阻力无疑又大了一分。 而且,他已经向葛云状亮明了自己的想法,葛云状如果真要竭力促成这桩投资,必然会对他有所防范。 他忽然有种悲哀的感觉。 身处同一个家庭,如果不能拥有相同的观念,这无疑会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葛云状很快就接着说道:“你现在正处于暂时停职期间,示范区的任何决策也确实不需要听取你的意见,你确实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 葛云状打完电话怒气冲冲地走出书房上楼进了卧室,冲坐在梳妆台前对前镜子劈劈啪啪拍着脸的雷卫红怒道:“是你截了谨行的短信吧?” 雷卫红的手一直保持着优雅的拍打动作,对葛云状的怒气视而不见,“很重要吗?你创造这个机会把他从专案组捞出來,人家感激你吗?他可是救过雅沁性命的,我们劝雅沁不会听,他提出要求,雅沁好意思不同意?谈不成发短信來干吗?看看翁灿辉为这个项目多卖力,就知道你这个女婿有多吃里爬外了!” 葛云状气得说不出话來。 他生雷卫红的气,而且觉得雷卫红现在做事越來越过份,但她毕竟是与他同甘共苦,养育了一对子女的结发妻子,他不能用对待女婿的那种态度來对她。 同时,他也气孟谨行不识好歹。 为了让孟谨行从专案组出來,他动用多少关系,费了多少脑筋,把eg从南方省拉來,制造出这么一个让孟谨行为eg和创天牵线的机会,不但能让孟谨行从危机中脱身,还能为孟谨行制造新的政绩。 即使谈判失败与罗民的支持不无关系,但eg既然有意來申城,孟谨行就该站在申城、站在长丰和示范区的角度考虑问題,不惜任何代价拿下这个项目,才对得起他对孟谨行的培养。 眼下,就是家里这两盏不省油的灯,给他制造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想到昨天在电话中对汪秋实说的那句话,就很后悔与陆铁成谈话后,沒有第一时间修正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不由背后升起一种凉凉的感觉,一言不发重新去了书房,给夏明翰打电话。 …… 夏明翰接到葛云状的电话,更加巩固了“市委一把手高度重视eg项目”这样的概念。 但是,当葛云状在电话中要求长丰县委县政府,在eg项目招商过程中,不仅要很好地领会市委的指示精神,更要不折不扣贯彻执行市政府的指示时,夏明翰有些迷糊了。 一边要他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项目,一边又让他慎重对待无偿供地,他觉得这个太难把握了,干脆把问題挑明了问:“书记,eg方面现在就是咬死要我们无偿供地,我们这个‘不惜一切代价’是不是真要走到这一步?还是像翁市长指示的那样,对此慎重处理?” “明翰啊,市委和市政府在eg项目上的态度始终是高度统一的,你可千万不要犹豫不定啊!”葛云状高深莫测地结束了这次短暂的电话交谈。 夏明翰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悬崖上,进一步可能粉身碎骨,也可能迈上登高的通途。 他失眠了。 第263章偷龙转凤 孟谨行一大早出门锻炼被守在门口的詹福生堵了个正着便由着他跟着自己 詹福生原以为孟谨行出门锻炼只是做做花架子后來才发现是高强度锻炼不但沿着下湾跑了整整两圈又在酒店的后花园练了一个小时太极他感觉自己陪在旁边十足十像个小丑 但是再怎么小丑都好过去吃牢饭 孟谨行锻炼结束回到房间就钻进卫生间洗澡直到洗完出來才擦着头发问詹福生这么急着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 詹福生二话不说直接扑通跪下了 孟谨行面带不悦扔了手里的浴巾沉声道:“起來像什么样子” “头儿哦不主任您不答应救我我就不起來”詹福生非但沒起來还跪着朝孟谨行跟前挪了两步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那你跪着”说完就往外走准备把他扔在那里 詹福生急了立刻爬起來窜到孟谨行前面拦住门带着哭腔说:“主任我触犯了党纪纪委正查我呢您救救我” 孟谨行沉默着退回房间坐到沙发上点起烟“二十分钟把事情讲清楚” 詹福生一分钟也不敢浪费立刻说如何因为老婆生不出男娃子在外面搭了吴琳给自己生娃在吴琳生下男娃后又应吴的要求帮她开了公司专门倒腾佘山的废矿赚取不法收入接着吴又闹着要结婚否则就告他重婚他又与金梅芳商量离婚不离家除了将原來的家当全部给金梅芳外把原來佘山乡文化所的建设工程包给她做完工后又直接把她和女儿送去港岛在那里注册公司后作为外商回來投资现在正和招商局在谈投资事宜…… 孟谨行听完沉默很久后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詹福生苦熬一晚上才得了这八个字心里更加忐忑不安白天孟谨行陪同全班同学到示范区考察他是全程热情陪同事事周到仔细生怕哪个地方做得不到位触怒孟谨行不肯帮他在包天龙面前讲情 午饭后孟谨行主动约了身在长丰的黄莺一起在天马酒店喝茶詹福生也被他叫來一起作陪 从那天在党校孟谨行拒绝黄莺的邀请后黄莺就再也沒有找过孟谨行这倒并不是像她对张光烈说的那样因为可以利用孟与方、詹之间的矛盾就不用再在孟谨行身上用美人计而是因为孟谨行是第一个拒绝她邀请的男人对于这样的男人她得吊吊他的胃口 因而当孟谨行今天主动打电话给她邀她一起喝茶时她心里不无得意地认为“鱼终于上钩了” 为了让孟谨行这条不太听话的鱼能死死地咬住钩子她悉心做了一番打扮然后足足迟到了半小时才赶到天马酒店 令她沒想到的是孟谨行并沒有在酒店茶座等她只有詹福生一直坐那里等她并告诉她孟主任只等了五分钟就留条走了 黄莺哭笑不得地看着纸条上那手漂亮的行书拿起手机拨孟谨行电话向他连连道歉说她是不得已耽误了还请孟主任见谅 “黄总不必道歉女士有迟到的权利无论她是不是生意人这一点总是享有特殊待遇的”孟谨行回她 这话立刻令黄莺想起他们第二次见面在她车上的交谈当时黄莺说他看不起商场上的女人 现在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她不由暗暗腹诽孟谨行小气得可以 与孟谨行通完电话黄莺立刻朝詹福生柔媚一笑“詹主任比孟主任绅士哦黄莺以茶代酒敬詹主任一杯” 詹福生心怀惴惴美女当前也毫无心情只是敷衍着举杯喝了一口茶 “詹主任看上去心事重重黄莺能有什么地方可以为您解忧的吗”黄莺察言观色发现詹福生全然不在状态 “有吗”詹福生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道“可能是跟黄总这样的美女老板面对面我打心底缺少自信吧” 黄莺咯咯笑道:“说得我好像妖魔鬼怪似的”她的美目顾盼生辉“说起來这样的机会可能以后就沒有了呢” “哦”詹福生一下警觉面前坐的可不仅是美女人家可是大财主“黄总这就要走了吗” “谁说不是呢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啊你们长丰迟迟做不了决定羊城方面倒是频频催着我过去我不能总拂了他们一番诚意何况……”她故意拉长了调子“长丰的领导似乎对我们的投资并不怎么感兴趣” “黄总可别这么说要是不对eg的项目感兴趣我又怎么会一直坐在这里等您呢只不过长丰是穷地方eg要求我们无偿供地对我们來说是个巨大的压力啊” 黄莺有些意外眼前这个肥胖的秃顶男人与汪秋实一起陪她考察时可从來沒有说过不能无偿供地今天怎么转性了 她嘴角微翘娇声道:“詹主任此话差矣eg项目一旦建成每年给长丰带來的财政收入将达到四五千万你们只要一年时间就可以全部收回供地成本从此坐享长丰经济腾飞的果实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对你们形成压力还是詹主任觉得黄莺和eg缺乏诚意” 詹福生心想我是巴不得直接把地送给你可是孟谨行不喜欢啊我这给人捏了短就不是自己想干吗就能干吗的了孟谨行一天不救我我就得老老实实夹尾巴一天他要一辈子不救我…… 詹福生苦笑一下真要是一辈子不救自己还有自由那倒也算是帮忙了 他随即注意到自己又开了小差连忙补救似的冲黄莺笑笑然后说:“我们是很有诚意把示范区來落户的但受自身实力限制即使知道未來eg能为我们创造怎样的效益眼下我们确实贴不出那么多钱來还请黄总能理解” 黄莺的表情冷下來不无揶揄地说:“詹主任真是坚持原则殊不知国内多少的地方在这方面的思想有多先进你该走出去看看哪个市哪个县不是招商的钱财政贴财政的钱由企业贴企业的钱从银行错银行的钱从老百姓口袋里摸最最不济人家也会搞民间集资活人怎么能直接让尿给憋死了呢” 詹福生愕然地看着黄莺沒想到那么粗俗的比喻会从这个看上去相当高雅的女人嘴里说出來关键还在于这个女人说得是如此一针见血 他讪讪地赔笑道:“这只能说各地情况不一我会把黄总的意见汇报给县领导请县领导做进一步的定夺” 黄莺并不放过他而是步步进逼“那你们示范区是什么意见呢”她摊手耸肩道“要知道看中eg项目的城市多不胜数就是一个申城也有不少的县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把项目放在示范区的” 詹福生无奈地说:“黄总我们示范区内部对于这个问題的意见是统一的如果省市两级财政对我们进行贴补我们可以以划拨的方式为eg提供土地但eg方面必须缴清补偿安置等各项费用” 他接着又故作轻松地说:“当然啦eg这样的世界著名医药集团放在国内无人能望其项背说不定黄总能争取到国家重点项目到那个时候无偿供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黄莺心中暗道搞这么复杂我不是自己找死 不过她的脸上还是很镇定淡然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啊看样子我们的确是与示范区无缘” …… 不仅夏明翰为eg的问題犯愁章广生也同样犯愁 二人召集常委两次开会意见都是高度一致干 可只有他们二人心里明白项目成功了将是市委市政府的功劳他们二人与其他常委都是排排坐分果果的角色 但如果项目砸了有市委市政府那句“谨慎处理”压在那里他二人就是挑责任的尤其是夏明翰心里还时时记着葛云状的另一句指示“不惜一切代价” 而从省城传來的消息看省委对eg集团本身沒沒争议但eg的代表有着极大的争议万一再闹出一桩“成生事件”他二人可就栽大了 黄莺这个时候又拿着羊城方面的公函來告辞夏、章二人被逼无奈也学起市委市政府准备踢皮球要示范区拿出一个讨论意见來 沒过半天詹福生和曹萍就一起來汇报讨论结果表示情愿不要这个项目也不能重新让示范区的财政背上沉重的包袱 夏明翰无奈召集几位副书记召开闭门会议最后决定把eg项目引入长丰工业园由县财政來承担所有的补偿安置费用为填补财政资金缺口将原位于长丰中心区的县二中选址重建腾出來的黄金地块作为商住用地公开挂牌出让 第264章残腿铭仇 县委的决定传到孟谨行耳朵里时他正在前往申城看望陈运來的路上 考虑再三他还是给夏明翰打了一个电话说到罗民的态度并建议夏明翰还是谨慎一些等eg总部的人过來后再作决定也不迟 “舍不得孩子掏不得狼”夏明翰被逼得已经发了狠“谨行干事情还是要胆子大一点前怕狼后怕虎我们什么也干不成” “夏叔成生国际的教训是深刻的”孟谨行继续劝道“张光烈、黄莺在都江谈判时都已经答应等不列颠总部的人过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急着把这件事情定下來三思啊夏叔” “这不是羊城方面拿出了全新的条件请他们过去签约嘛”夏明翰道“你就不要再劝了反正项目也不是落在示范区你就保持沉默吧” “夏叔……” “好啦我还有事” 孟谨行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心里感慨万分谨慎如夏明翰到了基层被各种形势反复碾压后也变得急功近利了 坐在他身边的蔡匡正叹了口气说:“我也觉得是你执着了点哪儿那么巧人家引进大项目我们也引进大项目到了我们这儿就出问題会出问題的项目毕竟是少数” “沒有警惕之心迟早要摔跟头”孟谨行道“你是老公安你难道不觉得张、黄二人的举动不合情理” “也不能这么说羊城那边也急红眼了拿出了狠招生意人嘛哪里条件优惠就往哪里跑但又不想得罪这儿的父母官免得以后难相见就把羊城的条件直接搬出來谈一举两得这样的事儿太多啦” 孟谨行在一办一局待过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他始终认为张、黄二人抢在总部的人到前做这件事动机相当成问題 车到申城直驶申城人民医院孟谨行在特护病房见到了刚刚舒醒的陈运來 陈运來看到孟谨行和蔡匡正就像看到了亲人七尺汉子愣是流下了滚烫的眼泪“我真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孟谨行看着瘦得不成样子眼眶发青胡子老长的陈运來也是鼻子发酸拉着陈运來的手说:“琴芳也不知道帮你刮刮胡子” 陈运來轻哼一声说:“她要离婚又怎么会來照顾我” “离婚”孟谨行愕然地看看陈运來又看看蔡匡正后者冲他耸肩显然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她直接将离婚申请递法院了”陈运來说 孟谨行叹口气道:“我去找把刮胡刀”说话间走出病房去找护士想办法借了剃须刀來拿了块肥皂沾了水认真地涂在陈运來下巴上然后一点点替他刮干净下巴 忙完了这些他才问:“知道抓你的人是谁吗” “我刚被抬上车就让人敲晕了醒來后看到的全是生面孔”陈运來说“但那帮人全都声称自己是纪委的要我交代和你之间的非法交易” 孟谨行与蔡匡正对视一眼蔡匡正狠狠地骂道:“娘的真是这样” 他看着陈运來问:“能具体描绘那些人的相貌吗” “能”陈运來说“这些人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行我找人來画像你到时候尽量仔细回忆他们的相貌特征我就是把全国上下翻遍了也要把这些个孙子找出來”蔡匡正咬牙切齿地说 陈运來却说:“我看还是不要费这个劲了我人还沒醒市公安局就下了结论并且把我虚构注册资本的事压下不处理这是为什么不就是让我闭嘴嘛我懂” 孟谨行和蔡匡正同时沉默 尤其是孟谨行他太清楚了这是慕新华等人的交换条件 “日他仙人的”蔡匡正忍不住骂了起來“真是憋屈得厉害明明知道是谁做了这些事却沒有证据动他们果真是好人千年屈坏人任逍遥” 孟谨行拉着陈运來的手低声道:“先把身体好好养好接下去好好把生意做大做强报仇会有机会的” 以他的身份本不该说出报仇这样的话來 但是陈运來在他眼里是兄弟兄弟受此巨大的委屈他沒法儿还把自己放在那个官位上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哪怕陈运來确实虚构注册资本可以由法律來制裁却不能影响他们之间这份的这份情谊 “我刚刚跟护士说了给你找个好点的护工两小时后就能过來”孟谨行走前说“等身体机能恢复后再请我妈想办法看怎么治你的腿” 陈运來却豁达地笑笑说:“跛就跛吧正好让我可以记住是谁让我落了残疾” 孟谨行深深地看他一眼说:“我尊重你自己的决定” …… 冯海洋成了陆铁成嘴里一块难啃的骨头 这个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曾经的纪检干部如今把自己全部的积累都用在了如何抵抗巡查组的审查上 陆铁成亲自上阵都沒能撬开冯海洋的嘴这多少让省纪委书记有些沮丧 在请示罗民以后陆铁成与巡查组的同志带着冯海洋返回都江与此同时省委免去了冯海洋的一切职务 由于冯海洋的问題并沒有查实在他的免职文件上沒有写明免职原因坊间因此议论纷纷有说冯海洋问題很大的有替冯海洋喊冤的各种版本不一而足 孟谨行此时已经和党校同学们返回上课他与余敏的课題获得财政厅和学校的共同支持二人为此还特意又去了一趟示范区深入了解各级农村教育现状和面临的困难为课題研究作资料收集工作回來后挑灯夜战近半月终于完成了近十万字的报告递交给学校 通过到长丰的实地考察加上亲眼目睹孟谨行为争取教育补助试点而作的努力一向对孟谨行有成见的柳秋阳终于一点点接受他并开始和他主动攀谈逐渐成了一对颇有共识的聊友和棋友 直到这个时候孟谨行才从柳秋阳嘴里了解到一些朱一高的情况 孟谨行毫不避讳地跟柳秋阳谈及佘山别墅阮玉失踪案以及三江水库女尸案 柳秋阳若有所思地说:“沒想到你跟死者认识” 孟谨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就此说些什么 然而柳秋阳却说:“你们抢尸体的做法太不足取这是把我们局所有同志都放到了敌对的立场” 孟谨行窘迫地点头露出歉意的表情 他也沒有想到章广生当时会建议蔡匡正去抢尸体而蔡匡正竟然真的派人这么去做了 不过他很快领会了柳秋阳的另一层意思应该是指三江公安局内部是有可以信任的人的 “柳哥对水库女尸案有什么见解”他马上问 “见解谈不上”柳秋阳道“但我知道水库顶上那座造得别墅一样的泵房它事实上就是一座别墅” 孟谨行一怔脱口问:“你们找过第一现场” 柳秋阳点点头“我的师弟李征在刑侦支队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在对水库周围情况进行初步勘察后他就将第一现场锁定在泵房可惜……” “可惜什么”孟谨行立即问 “他还來不及提取证物朱一高就带着人赶到了把他狠狠训了一顿所有警戒被撤走” “朱一高凭什么认定泵房与阮玉的死无关” “凭他的弟弟朱一飞是泵房的实际居住人” 孟谨行的嘴一下张大了 “李征当时已经进入泵房所以瞄到了内部设施和放在玄关的照片” “照片” “对死亡女子和朱一飞的合照” 孟谨行的眼睛一下瞪大“朱一高车祸致死现在泵房钥匙在哪里你们刑侦支队的人有沒有再度进入泵房取证” “沒用了”柳秋阳说“换了你是犯罪分子亲眼看到警察进过门一旦警察离开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孟谨行想了一下道:“仔细检查现场排除一切证物” 柳秋阳点头“所以里面沒东西了” 孟谨行心说泵房就在水库边上很可能就是阮玉死亡的第一现场除了阮玉和朱一飞的照片、生活用品等等很可能还会留下阮玉死亡前挣扎或搏斗的痕迹这些真的都排摸到位了 尽管心里有所怀疑但他不好意思直接提出來便状似随意地扯开问題说:“三江水库的水质听说相当好周围连着不少鱼塘” “不错市里领导经常去那儿钓鱼”柳秋阳道“朱一高能够一路平步青云这个水库帮了他很大的忙” 孟谨行便道:“这周的休息天要不我跟你去三江水库钓鱼肯不肯招待我啊” 柳秋阳嘿嘿笑道:“你不是要跟我去玩是心不死想去那个泵房看个究竟” 孟谨行被他一语说破不好意思地抓起了头皮但嘴上还是无赖地问:“怎么样我就是想看个究竟你准不准吧” 第265章远忧近虑 柳秋阳满足了孟谨行的好奇心答应周末带他去三江水库钓鱼 这之前孟谨行抽了个时间去罗家看望罗阿婆老俩口随后又约了赵晓波在望江楼喝茶 “……倪主任与eg总部联络了多次但对方一直因为各种原因耽搁行程而羊城市为了得到这个项目听说已经派专人飞赴不列颠书记为这事已经亲自主持了两次会议进行专題讨论应对之策”赵晓波咂着嘴里的茶叶说 “有讨论结果吗”孟谨行问 “为谨慎起见省委打算派秦副省长带团在长丰正式与eg签订协议前去一趟不列颠一來表示我们引进这个项目的诚意二來也能考察一下eg的运营现状” 孟谨行庆幸省委领导对这个项目的审慎态度在长丰与eg还沒有正式签署投资协议前再作最后的考察这是非常有必要的他始终对张、黄二人急于签成协议的举动存有疑惑 除此以外他还是对无偿供地耿耿于怀“我始终觉得无偿供地这个条件要不得这是拿长丰的长远发展踩在脚下來达到经济数据的表面增长” 赵晓波看他一眼说:“必要的牺牲也是难免的只要eg集团本身是可靠的适当在投资条件上作一些让步未尝不可” 孟谨行摇头道:“长丰不是经济强县一块地转让出去不但一分钱沒有收进來还要倒贴上缴中央财政的钱和补偿安置费用这真的是eg一年的税收就能换回來的赵秘不瞒你说我真的对此打个问号” “你把眼光放长远嘛为子孙后代想想” “眼前就顾不好啊”孟谨行继续摇头“因为eg要位置好一点的地工业园区就划了八百亩全部未征迁的土地给他们同时还要拆学校卖地來补财政的窟窿这些还不算八百亩土地一共涉及两个村几百户人家安置去向都沒有定eg却已经在进行工程招标说要马上开工这一系列的做法和杀鸡取卵沒什么两样” 赵晓波有些惊异地看着孟谨行 他承认孟谨行说的是实情这么大一个项目各级政府下了如此大的决心要拿下來势必有很多工作要特事特办并且为了早出效益肯定要加快工程建设从而导致这样那样的问題出现也在所难免 他惊异的是孟谨行作为葛云状的女婿夏明翰、章广生都极为器重的下属居然在这件事上和领导们一直持相反态度他觉得这样很危险 官场历來讲究看破但不说破孟谨行跟他谈这些虽然体现的是对他的信任但赵晓波却觉得相当不适合 “谨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我们那么多部门那么多干部设在那里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发现问題解决问題的吗有问題只要解决了就不是问題” 赵晓波的这番回答让孟谨行感到这位省委一秘久居上层也沾染了浓重的官僚思维 正因为有本身思想行为正直的赵晓波之流习惯性地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待基层问題无形中纵容了一些错误做法的持续产生才会使得很多原本可以在萌芽状态得到扼制的问題一步步地扩大化 孟谨行沒能与赵晓波在这一问題上取得共识便明白不可能能过赵晓波把自己的想法渗透给罗民 接连几天他都沒有去党校住而是住在父母家利用晚上的时间写了一篇《土地与民生》的文章 从华夏历朝以來的土地制度、国外发达国家的土地制度一直说到国内目前土地制度上存在的问題用前瞻的视角指出税制改革所带來的地方事权与财权的不均衡正逐步影响地方政府采取变通的手段利用土地财政所带來的预算外收入來填补财政资金的各种短缺只重视眼前利益不考虑长远后果这种集体短视带來的经济高增长背后的代价很可能让美好的gdp数字最终变成一场海市蜃楼 孟谨行在文章还指出土地财政的悄然兴起也并不仅仅在于地方政府急于求财求政绩还在于它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金融链条把与土地有关的资本动作环节串连起來用“地根”撬动“银根”这样的方式形成一场资本狂欢 而处于链条底层的最初的土地使用者农民他们的利益从一开始就被当成盘剥的对象在城市发展的大背景下被要求个人服从集体需要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地方利益然后堂而皇之地被要求以少量的资金将赖以生存的土地、房屋交出來成为城市化洪流中的新兴城镇居民…… 文章写完后他请父亲孟清平斧正孟清平看完后却长时间沉默最后当着他的面一把撕了这份稿子 “爸你这是干什么”孟谨行急急上前还是沒有抢下辛苦写就的东西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仕途玩火”孟清平冷冷扔下一句“任何时候都不要挑战大多数人的利益” 孟谨行愣愣地看着父亲消失茫然于究竟谁才是大多数人是金字塔底部的广大群众还是处于塔腰的新兴中产次级又或者是掌握了绝大多数资源的塔尖群体 他沒有因为父亲的阻止而放弃自己的想法 长丰县对于eg项目的土地运作方式让他看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东西如果地方政府都以这样的方式來操作土地、操作地方建设项目未來十几二十年有可能gdp是上去了政府负债值同样会成几何级数上涨一旦地方政府无地可卖、财政欠账居高不下时已经高速转动起來的经济快车将何以为继 他重新写了一份稿子然后又去了罗家 但到了门外他却停住了脚步 如果罗民的想法和孟清平一致那他该如何为继 又或者罗民支持他的想法在眼下几乎一边倒的思维模式中会不会令罗民在官场上陷入被动 要坚持做一件事如果仅仅牵涉到他个人的荣辱他并不在乎但如果还要牵涉到其他人他就必须要慎重考虑自己能不能跨出这一步或者怎么跨出这一步并确保今后的路能走下去 他在门外转着圈子抽了四五支烟终于决定不找罗民找秦婉华 秦婉华在电话里听到孟谨行的观点敏锐地感觉到有关土地和民生的话題会成为一个长期的新闻热点 但如果上升到政策层面无疑孟谨行的文章现在是不适合公开发表的 “你把稿子传真给我我给你发内参”秦婉华果断地说“正好让老刘也看看他应该会感兴趣” “秦大姐太感谢了” 孟谨行觉得比起公开发表内参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他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个人出名或升官而是希望决策层有人能注意到基层正在出现的问題 他很清楚解决问題肯定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土地财政背后更多折射的是人性而人性又不是能简单地用一两条政策來解决它需要一个完整的体系才能均衡方方面面对利益的博弈 …… 孟谨行忙于从政策角度分析土地财政的动因和趋势时张光烈与黄莺已经返回不列颠陪同副省长秦学权带领的招商考察团对eg总部进行考察黄莺还单独安排秦学权的夫人唐旋以私人短期游学的方式同期前往不列颠 为期一周的考察活动秦学权等人只花了两小时时间与eg总部管理层人员会晤向他们介绍西南省的各种优势尤其是西南在药品生产上领先国内各省的各种数据eg方面也介绍的集团发展历史以及目前在世界市场所占的销售份额等等 而余下的所有时间考察团人员都由黄莺安排参观游览不列颠各大名胜古迹出入英伦各大奢侈品卖场结队品尝各式欧洲美食…… 一周下來人人累得精疲力竭却个个脸上灿烂如花 考察团回国前黄莺与张光烈单独邀请秦学权夫妇共进晚餐庆祝他们结婚二十五周年张光烈送了秦学权夫妇一对江诗丹顿的对表以示庆贺 唐旋这些天一直风黄莺陪同吃喝玩乐受到不少特别关照与黄莺俨然已成为忘年姐妹所谓结婚周年也是她告诉黄莺的席间再收到这对她向往许久的名表她对黄莺充满掩饰不住的感激 “黄小姐如此细致入微难怪会成为eg这样世界著名大集团的高管算得上不列颠华人的典范啊”唐旋对黄莺不吝赞美之词 黄莺却矜持地笑道:“秦夫人过赞了黄莺能不能当好eg的高管还要靠秦省长的大力支持才行” 秦学权立刻问:“黄总是碰到难題了吗” 黄莺道:“也算不上大难題主要是eg最近海外发展项目扩展速度加快有部分资金压住了我们在长丰的项目可能需要向银行贷款” “呵呵这倒真不是什么大事”秦学权哈哈大笑“回国后你如果需要贷款就直接找翁灿辉要是省里有什么问題你就只管找我我们怎么会让咱们的投资商犯难呢” 黄莺和张光烈相视一笑同时举杯向秦学权夫妇敬酒 第266章双姝分食 三江水库位于三江市留坝区境内是都江上游的主要支流之一距三江市区大约五公里 这里原是一座以防洪、灌溉为主结合发电、供水、养鱼的综合型水库近年因为这一段水源日渐枯竭便逐渐被废弃若论钓鱼只能到水库周边的一些小鱼塘 那座类似别墅的泵房就位于水库的东南端柳秋阳将车一直开到泵房跟前才停下 陪孟谨行和柳秋阳一起过來的是三江刑侦支队顶着一头杂草般头发的老刑警、柳秋阳的师弟李征 因为特别怕热他一路上都叽叽咕咕埋怨柳秋阳大热天跑这个地方來简直就是沒事找事活受罪 柳秋阳停下车李征还是坐在车上磨磨蹭蹭不想下來想多享受一下空调 柳秋阳趴在门上冲他说:“进去开上空调不比你坐车里更舒服” “拉倒吧这屋子里不通电那天小王进地下室还差点摔一大跟斗”李征说归说人还是下了车 孟谨行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了泵房 门开处屋内整个格局一览无余完全是住家别墅的装璜 “泵房沒泵啊”他说 李征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真正的泵房全在地下呢” 孟谨行恍然地点点头 正如柳秋阳说的整幢房子内都已被清理过不但看不到任何一张照片也看不到除家具外的生活用品 三个人楼上楼下仔细地看了一遍重新回到一楼客厅孟谨行提出去地下室看看 李征瞅了他一眼道:“你还真不死心”他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等着我去拿手电” 柳秋阳与孟谨行对视而笑李征牢骚不少但做事很细致刚刚四下查看的时候他沒有漏过任何死角 “这家伙就吃亏在一张嘴上不然老早可以当支队长了”柳秋阳说 只一会儿工夫李征腰上拴着电筒套手里握着sf-6p手电旋着延长杆走进來在孟谨行面前站定把刚刚接好的手电递给孟谨行“呶这个你用” 孟谨行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左看右看觉得像警棍又觉得不是 柳秋阳笑着在尾制上轻轻一摁瞬间射出一道光束在白天光线充足的屋内依然照射效果明显 “居然是手电”孟谨行欣喜地查看起來灯罩往上一举只觉得相当刺眼手已经被柳秋阳拉了下來 “这是强光手电别照眼睛”柳秋阳说“你试这里可以调节亮度分了五档” 孟谨行边走边按柳秋阳的指示调节着亮度“这玩意儿不错啊进溶洞玩的时候带一个倒是挺适合” “呵呵太奢侈了啊探险倒是适合一般的出门旅游完全沒必要用这个”柳秋阳说这话的时候三人已经走入前往地下室的楼梯间李征依旧走前面柳秋阳让孟谨行走中间他压后 “一个手电有多奢侈”孟谨行不以为然地问 “小子这玩意儿得用美刀买就你手上拿的这款已经绝版是我的收藏品神火的手电筒少一点就好几百人民币多的上千上万都不稀奇……” 李征在前面给孟谨行做起了科普把这个牌子手电的前世今生都说了个遍然后又如数家珍地一个个讲解旗下各个系列产品的特点、用途直听得孟谨行连连咂舌想不支手电也会有这么多的花样 三人嘴里聊着手电眼睛却一直在仔细观察地下泵房 由于久不使用泵房的设备许多都已经锈蚀并且挂满灰尘手电光一照就能看到细小的尘埃浮游在空气中 “这里好像沒怎么清理啊”孟谨行的手电在地上晃动着一眼就能看到厚厚的灰尘 “应该是”柳秋阳说“脚印到这里就断了” 李征举平手电往泵房更深处照了照说:“我们也不用走进去了这里要是第一现场就不可能沒有脚印走吧” 他说完就第一个转身往外走 孟谨行又朝里面照了照sf的照射距离不短但依然觉得地下室很深仿佛根本照不到头 三人鱼贯回到一层又转了一圈才经由厨房走到前院孟谨行这才知道他们进來的地方是这幢房子的后院 前院是一片蔬菜地如今长满杂草虫子在上面飞舞 柳、王二人各自点了一支烟站在门口闲聊孟谨行嘴里咬着手电找隐蔽的围墙根儿解手 “咦你们过來看这口井可以下人” 孟谨行站的地儿在西北面的墙根四周挡满一人多高的茅草就在他刚刚解手的位置边上有一口废井井沿口离地不过五十公分上面盖着半掩的铸铁井盖 随着孟谨行一声喊柳、王二人都扔了烟跑过來齐齐探头顺着孟谨行照亮的手电光向井下望去不过一层楼的高度能清楚地看到井底光束聚焦点上有一只遗落的女士高跟鞋 孟谨行手指了指南面的茅草“你们看这一片全压倒了”他又往身后他们刚刚过來的方向一指“再看这片咱仨加起來的体重近五百斤吧可沒踩倒多少” “拖出來的”柳秋阳脱口说 沒等孟谨行和柳秋阳开口李征就将手电咬嘴里一马当先沿着井壁上的铁梯爬了下去 孟、柳二人也立刻跟上 李征一落到地面就从衣兜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然后捡起了高跟鞋“37码”他说 柳秋阳此时却往李征和孟谨行身后跑出一段举着手电道:“你们看” 孟谨行与李征同时转身齐齐举起手电一望之下李征连骂:“日他仙人的” 这口井竟然连通地下室沿着地面有一条长长的拖痕 “叫人过來吧我们不要进去免得破坏现场”李征表情严肃地说 …… 黄莺陪着唐旋比秦学权带领的考察团晚两天回到都江接着她便带着助理去申城会见了翁灿辉并由翁灿辉牵头安排与省建行的副行长蒋明一起吃饭谈了eg项目贷款的问題 当晚餐叙结束翁灿辉就拿着黄莺给他的酒店房卡去了申城宾馆416房黄莺的两位女助理已经宽衣沐浴玉体横陈等待他的到來 次日虽是周六不过九点翁灿辉就被电话吵醒洋妞助理接起电话放在他耳边随即将一对高耸的大山压在他胸口來回揉搓着长长的大腿在他长满腿毛的大腿上來回摩挲 黄莺轻快的笑声响在他的耳边“辉哥昨晚休息得还好吧” 翁灿辉痛并且快乐地应道:“不错”手却一把按住洋妞的身子怕她再把他的邪火挑起來他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但他的眼睛很快地瞟了一眼边上那位瘫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古典美人心里立刻又充满成就感昨晚连番大战虽然每次都是洋妞挑得他热情高涨但最后他都把自己饱满的精华留给了这位看上去与邬雅沁有几分相似的美女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可以干洋妞但种子还得洒在国门内 他想到这里不由笑起來电话那头的黄莺随即便道“看來辉哥的确休息得不错哦声音里都是笑意呢”她不加喘气地接着又道“不知道我现在想跟辉哥见一面行不行呢” “行啊你半小时后过來吧” 翁灿辉沒能摁住那个洋妞那具昨晚沒有得到充分满足的**正在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在他身上榨取最后一点粮食 翁灿辉挂下电话的同一秒嘴里很享受地“咝……”了一声那种温暖湿润又带着一点紧迫的感觉是他一直想要却一直沒有得到过的他一把抓住洋妞的头发用力地朝自己的根部摁下去又提上來眼睛则直愣愣地盯着那具翘起的肥臀在那里左右晃荡幽深的股沟似乎是一种召唤让他内心再度产生莫名的饥渴 当那种快要冲破牢笼的感觉传來时他一把推开洋妞一个翻身捞起趴睡在那儿的古典美人将最后一袋种子悉数播进她肥沃的土地然后与她一起倒伏在床上任由那饥渴难耐的洋妞在他身后摇尾舔食漏下的余粮 黄莺进门的时候一室的萎靡味道两位助理皆已整装离开迹近虚脱的翁灿辉在黄莺面前已经不做任何掩饰直接倒进沙发点起烟续吊起颓废的精神 黄莺此时也拿下了假客套的面具单刀直入对翁灿辉说:“辉哥蒋行长虽然答应在办贷款的时候给予优先考虑但这个土地证始终是道坎啊你可要为妹纸多费点心” 翁灿辉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撮嘴吹散烟雾疲惫地笑笑:“小莺放心你的事我一定会当自己的事來办我问过章广生现的地在工业园都还沒有列入用地规划今年要想批下來是不可能了但我保证明年给你批下來” “辉哥eg不缺钱但也不会让钱放在那里睡大觉所以才会出现资金紧张需要贷款的情况你要是想让这个项目在你任内出成绩可不能到明年再办这事儿要不你陪我一起找秦省长出面请国土厅特事特办一下” 第267章敏锐眼光 葛云状得知阮玉的案子有了进展召來董一鸣商议却又得知周国富的助理严克在看守所自杀身亡二人立刻一同前往都江面见迟向荣一是汇报毒品案调查受阻二是要求与三江警方合作调查阮玉死亡一案 迟向荣就阮玉一案亲自作了批示要求两市公安局在省厅的领导下全力合作一个月内破获该案将凶手抓捕归案 而后又单独向罗民汇报了毒品案的最新情况 在得到省委的具体指示后葛、董二人连夜返回申城由董一鸣亲自布署人手前往三江并要求所有参战干警严守纪律不得向外透露案件调查的任何动向 布置完任务后他又找來朱一飞和汪海指称由于周国富的助理严克的交代毒品案有了新的线索让朱一飞亲自带领汪海等三名干警前往南方省进行追踪 朱一飞等四人接到指示后立即回家准备行装并于半小时后在市局集合一同乘车前往都江机场搭乘前往南方省省会羊城的班机 十天后都江机场人來人往三号航站楼国内航班出站安检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风尘仆仆从羊城办案回來的申城干警走在队伍中朱一飞第一个刚刚通过安检就有四名便衣走过來分前后左右快速地将他围在中间 站在朱一飞正面的男子掏出证件向他表明身份后与另三人一起将朱一飞架离走贵宾通道迅速消失在都江机场 汪海等人目睹这一幕发生掏出手机向董一鸣汇报后迅速赶回申城 …… 朱一飞在都江机场被带走的第二天孟谨行接到刘战的电话与他深入讨论了他经由秦婉华发在内参上的那篇文章并告诉他高层领导相当重视在视察国土部的时候谈到了这个问題希望引起国土部高度重视 刘战在电话中鼓励孟谨行希望他在长丰的桑榆旅游示范区树立起合理开发利用土地的标杆他说“……你要是把这个工作做好了不仅我要來调研取经全国各地的同志都要來向你学习你有沒有信心” 刘战的鼓励让孟谨行很是激动但他并沒有被这种激动冲昏头脑 高层的重视虽然是他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但具体实施过程却不是仅有高层重视就可以所向无敌他认为土地财政有问題别人同样认为他的土地民生是乌托邦 否则刘战也不会说要在他干成后來取经 “有各级领导的支持我就有信心去实践至于做不做得成我不敢夸海口只能说一定尽我一切力量去做、去实现” 刘战对他这种有所保留的态度表示了上位者对基层干部工作困难的充分理解“……新的土地法真在酝酿的过程中新法的制定就是要把我们基层具体工作实行过程中遇到的无法可依的事情放到法律的框架内去施行保护、开发土地资源合理利用土地切实保护耕地这都是社会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基石我希望你能积极担当起先行军的角色为更多的地方政府提供可行的范本……” 刘战的这番话终于让孟谨行体会到了中央的决心对自己搞土地民生的想法有了更大的信心 紧接着在刘战的建议下燕大社会系教授和平到长丰调研转道都江找到孟谨行提出与他合作研究“区域人地系统调控与可持续发展”的课題 能与母校的教授合作搞这项课題研究使孟谨行大为激动也大为惶恐 他知道和教授是国内知名社会问題专家她所研究的许多课題均被国研室采用作为国策研究的第一手材料 与和平合作研究该项课題是一件具有政策意义的大事很可能会影响到高层的一些决策动向容不得出现一丁点的错误 为此他将此事向党校作了汇报请求给予一个月的假期让他陪同和教授深入基层收集第一手资料 党校立刻将他的请示向省委作了汇报罗民表示了充分支持 整个炎热的七月孟谨行陪着和平穿行在西南各地并于八月初完成二人合著的《区域人地调控的可持续发展》系统阐述了怀有一定经济目的的土地资源利用所带來的圈地开发、滥占乱耕、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一系列问題给社会经济协调持续发展造成的长期隐患 该篇文章在当月的燕京大学学报上一经发表就引起学术界和业界的广泛讨论获得许多有识之士和高层的一致认同罗民更是亲自打电话给孟谨行对他进行鼓励 但是孟谨行在申城官场却被广泛诟病连他的岳父葛云状看到文章后也是大为恼火直斥孟谨行好高骛远脱离地方经济发展的现实 孟谨行的党校学习生活则于他与和平的文章发表时结束由于当时在申城一片骂声有关他复职一事便被挂了起來 虽然被挂起來但他沒闲着 充分利用在党校学习期间认识的都江各机关的同学以及赵晓波等人的关系不仅把财政厅的教育补助项目争取到手还为示范区从水利厅争取到一个35千伏水电农网改造项目 地方上对孟谨行的各种批评直到八月底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通过新修订的《土地管理法》才渐渐平息下來 后知后觉的基层干部们这才发现孟谨行与和平的观点与新《土地管理法》的立法宗旨高度契合许多人开始暗中惊呼孟谨行高度敏锐的政治眼光 在国土部紧接着开展的全国土地利用专项整治活动中桑榆旅游开发区作为走在全国前例的典范被西南省和申城市广泛宣传 而此时的葛云状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曾经为此向女婿大发雷霆所到之处都表现出对土地民生贯彻始终的支持态度 直到秋风送爽的九月下旬他终于被正式宣布复职当天晚上蔡匡正请客孟谨行在长丰的一众好友一起为他庆贺 久不露面的陈运來与姜琴芳刚刚办完离婚手续跛着腿來参加聚会众人见到他不免又谈起那次风波的起源高占先 “其实要治这种狂妄的小子根本就是分分钟能搞定的事”李红星说“倒是他那个叔叔一场联合大检查真是害人不浅这种人要是还让他继续在药监局坐着我真怀疑咱们以后会不会吃到毒药” 陈运來嘿嘿笑道:“你们等着他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一众人立刻都把目光投向陈运來“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陈运來抽着烟一脸得意的表情“量小非君子谁让我跛了腿我一个个给他们记着老子要让他们全部睡不安生” 李红星道:“你个瓜娃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莫要吊劳资们胃口” “很简单我给他设了个局然后把他给告喽”陈运來轻描淡写地说 众人都大跌眼镜徐旸道:“幸亏我们不是你对头否则日子难过哈” 包天龙摇摇头说:“以他这种行事作风我就不信他的举报信会少能够安安稳稳地干到现在也不是你随随便便设个局就能告倒他的” 陈运來冷笑道:“我不随便但随便起來绝对不是人放心他这回肯定倒血霉” “得我们拭目以待”李红星说“我其他不管你别再整出事來不是每次都躲得过的而且你要真犯什么事我们谁都保不了你” 陈运來呵呵笑道:“这个你放心我给谁惹事也不会给谨行惹事再说了过去不是生意小又沒门路才挖空心思想钻空子多赚几个钱现在我有各种政策扶持融资渠道也通畅再做这种小儿科的事情也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是吧” 众人一顿善意暴笑蔡匡正道:“也是咱们陈老板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 曹萍沒多少心思听他们说这些冲着孟谨行道:“头儿正源改制的事你到底准备让谁去弄我可把话搁这儿这事儿谁爱弄谁去别找我” 新的《土地管理法》一出台国土部就在西南搞试点推动国有矿产公司改革允许民营资本入股参与矿产开发想以此扼制滥采滥挖现象 正源是示范区内的一家国有矿产开发公司也是申城第一批列入试点改制的国有矿采企业 改制消息尚未正式公布前詹福生就成了大小老板的追逐对象试图探听示范区对正源改制的设想看自己有沒有机会参与其中 詹福生虽然很想由自己來操作这件事但自从被包天龙捏了短以后就学乖不少特意做了一个详细的方案专程赶到党校向孟谨行汇报第一时间展现自己的积极态度 但直到孟谨行的复职决定下來孟谨行都沒有就此事向詹福生表露任何态度因此又引起外界各种猜测认为孟谨行复职不是自己操刀此事就是安排亲信來完成对正源的改制 于是各色人等又开始纷纷想尽办法接近徐旸、曹萍等人搞得他们不胜其烦 孟谨行听曹萍突然说起此事只是随意地笑笑并沒有接她的话反而又向蔡匡正问起阮玉的案子 第268章挑拨离间 蔡匡正道:“所谓严克自杀虽然使毒品案线索中断却也使市委下了决心对朱一飞实行双规加上你和柳秋阳他们在三江水库发现的第一现场所收集的证物朱一飞本人对杀阮玉、杀严克都供认不讳但也仅此而已” 孟谨行明白其意所指 自从孟谨行对朱一飞表现出不敢信任的态度蔡匡正便暗暗留意朱一飞是否真的利用了他然而他一直找不到这方面的证据也曾一度怀疑孟谨行过于敏感 但阮玉一案的出现终于令蔡匡正开始正视朱一飞真正的立场 随着麻岭隧道问題调查进入瓶颈阶段省地勘院雷工的父亲提供给陈前进的部分计算数据也不能充分说明麻岭隧道当时的设计施工存在问題蔡匡正一度把希望寄托在调查金才生、何建身上想把他们从港岛带回调查 然而在与港岛警方接触后蔡匡正又一次失望了金、何二人早已持假名真护照离开港岛转道北美 金、何二人在受到严密监控的情况下却能顺利拿到改名换姓的真护照金蝉脱壳除了有警方内部的人帮忙办理身份手续蔡匡正不作他想 他顺藤摸瓜查找替金、何办护照的黑手最后目光锁定在朱一飞身上由此不仅证实了孟谨行的预感也间接证明朱一飞私下不是与姜万才的生意有关联就是与翁灿辉有合作 这也是之后他把目光紧紧盯住阮玉案的最大原因他认为无论是阮玉案还是后來的陈运來失踪案根源都在麻岭隧道 朱一飞落案后所供认的杀阮玉、严克的动机蔡匡正压根就不相信 他的推测是龚韬的身份是真实的并且是受了冯海洋的指派将孟谨行带走调查但却被阮玉破坏不仅令孟谨行迅速脱身并使佘山别墅内里乾坤曝光冯海洋与朱一飞这对搭档由此对阮玉动了杀机 至于严克自首和接下來被杀蔡匡正心里和孟谨行一样觉得沉重在沒有证据出现的情况下他甚至不敢作深入推测 不信归不信推测只有辅以证据才能变成事实 尽管他把目光对准了朱一飞朱一飞也因为阮玉案、严克案而落网但老谋深算的朱一飞明知自己必死无疑除了承认这两宗杀人案对其他问題咬死不吐半字使得麻岭隧道的调查又一次被阻在半山腰上 这就是为什么蔡匡正会说朱一飞的交代“仅此而已” “至少阮玉的死弄清楚了”曹萍说“我从她失踪后三天两头梦到她就是哭什么也不说白天一想到这些梦我就难受得不行那天我们要是拉她和我们一起离开佘山她也许就不会出事” 曹萍的歉疚正是孟谨行的隐痛那个为了救他结果被情夫痛下杀手的女人就像当初不堪屡屡受辱而投河的柳思涵都是他第一次进入佘山别墅时候认识的薄命红颜有她们自身弱点却也有着最朴素的善良而她们的死都与他有或多或少关联只有害她们的人得到惩罚他的心才能好受一些 然而朱一飞的伏法不同于郑三炮在朱一飞身上显然还藏着许多案子直接让他走上刑场离开这个世界不但他本人能马上解脱许多未查明的隐情也会跟他长眠地下 孟谨行抬起头看着蔡匡正“能不能想办法找一名国内擅长打刑事案的律师”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天龙瞪着他问:“你想干吗” “为朱一飞辩护”他说 大家愕然以对 两三秒后李红星第一个嚷道:“你疯啦为什么替他辩护” 包天龙和蔡匡正都是沉思不语他们相信孟谨行绝不会是为了放过朱一飞而提出这样的想法 沒多久蔡匡正先若有所误地问:“你是想拖延对他的审判以此换取调查进度” 孟谨行微一点头“这是一个原因” 包天龙眼睛放光手指朝他点了点“挑拨离间” “对”孟谨行肯定地点头“我一直记得蔡头第一次带我去佘山别墅的情形那一次冯海洋与我的单独谈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也因此让我一直对他沒有好印象而我记得那一次虽然是蔡头带我去的但饭局却是朱一飞安排的对吗” 蔡匡正点头说是他的目光同时扫了在座的人一眼陈运來第一个站起來说要去卫生间徐旸和李红星也说要去曹萍说去看看是不是再添两个菜 一瞬间包厢里走得只剩下孟谨行和蔡匡正、包天龙三人 “如果我沒有猜错当时的肖县是知道冯海洋为什么找我的对吧”孟谨行看着蔡匡正 蔡匡正有点尴尬地点起烟掩饰着想了想才说:“肖云山觉得葛书记是有拿下郑三炮的想法的因为你不肯配合冯海洋当时回去就找肖云山大光其火不过……” 他看孟谨行一眼“现在看來不全是这么回事” 包天龙并不知道这一节只是坐在边上抽着烟听二人说话 “朱一飞、冯海洋表面上是站在葛书记一边要查实郑三炮的问題但仔细想來郑三炮从來就是不是翁灿辉的人他和梁敬宗一样都是汪秋实的人汪秋实当时想在政治上更进一步姜佑才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找人联手是必然之举”蔡匡正道 包天龙此时轻叹一声“不管处在哪个位置哪个时间阶段选择永远是关键的走错一步就会步步错直到不能回头朱一飞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孟谨行与蔡匡正同时点头 包天龙继续道:“翁灿辉、姜佑才、汪秋实这三个人都逃不了干系但从眼下的情况來看查不下去”他瞅瞅孟谨行“陈处和梁处都來过电话说陆书记现在也很头疼冯海洋一直不开口本來还指望这边能先从朱一飞嘴里挖出点东西來现在看來这二人是早与人订了共守同盟了” 蔡匡正道:“谨行说找律师我看可以做给外界造成一个假象朱一飞已经开口了替他找律师辩护是交换条件之一” …… eg医疗城项目在市县两级政府的支持下顺利推进首期一百五十亩土地在长丰县建设局和工业园管委会的努力下仅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全部拆迁张光烈回不列颠调集建设资金黄莺亲自坐镇长丰主持项目施工招标 尽管章广生一再建议黄莺“饭一口一口吃”可以分期对项目施工单位进行招标但习惯西方思维的黄莺坚持一以贯之的态度在全国范围内对整个项目的工程、设备、后期管理等等项目实行一次性统一招标 为了避免中标企业将來半途撂挑子黄莺要求所有中标企业必须向eg缴纳两千万的保证金以确保项目的顺利建设 虽然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但张光烈从国外划到长丰的一笔一千万英镑的项目启动资金一下令所有人彻底相信eg是个有信誉的外资企业缴纳保证金随即被大家默认 蒋明就是在这个时候由翁灿辉亲自陪同从都江到长丰工业园实地考察eg医疗城项目黄莺在等到他们后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们拉到工地上 站在桩机轰鸣的工地上一身干练职业装的黄莺长发飞扬带着满脸的豪情指着忙碌施工的工程人员对蒋明和翁灿辉说:“不出三个月这里就能完成基础工程明年的这个时候两位领导就能來为我们医疗城一期的揭幕剪彩张总在不列颠已经签下四份合约四家全球知名医疗设备企业将在我们的医疗城落成后入驻为长丰为华夏带來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器械更为长丰和申城经济发展送上大量的外汇” 翁灿辉受黄莺感染也是一副意气风发的表情并且大赞黄莺:“黄总不愧为女中丈夫在这么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已经让eg在我们面前展现出美好的未來我相信这个项目在你的推动下一定能为长丰的经济带來一次质的腾飞黄总你可要再接再厉啊” 黄莺矜持地笑道:“这个项目能这么快地动起來靠的是领导们的大力支持只要蒋总这里的贷款能抓紧批下來助我度过短暂的资金周转期医疗城的未來指日可待” 蒋明來长丰一方面是给秦学权和翁灿辉面子显示他对eg项目的重视和支持另一方面也是为贷款资金的安全考虑实地察看以后他才能安心将人情与赚钱结合在一起 “黄总你真是让我佩服之极啊”蒋明终于给黄莺吃定心丸“明明是一位娇美的女子行事却豪气干云不让须眉我要是不支持你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啊” 黄莺闻言露出发自心底的笑颜eg果然有“钱”途 第269章矿企改制 孟谨行回到示范区上班第一天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召集大家商议正源改制的问題 但是出乎意料会是开了除了听听大家对前阶段工作的汇报以及下一阶段工作的打算有关正源的问題他始终搁在一边沒有正面碰触 他在会上重点提了两件事一是两年内在示范区消除义务制教学段学生的失学现象二是三年在全区范围实现用电覆盖 散会出來时大家习惯性地边走边议论会议内容 “……农电覆盖这事儿县里提了几十年了这个”说话的蔡强捏了捏两个手指“钱永远是制约因素三十年都未必能干成别说三年了” 孙飞小声道:“你这是经验主义头儿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农电这事儿他在桑榆的时候就已经提出來了后來不是建了两个电站吗” “但这俩电站起到作用了吗”蔡强不客气地反问 孙飞有点语塞但马上分辩道:“这不老百姓穷花不起钱用嘛” “那就是浪费”蔡强说着四下看了看也压低了声音“我不是要批评头儿理论上那套他在行可现实不是纸上谈兵你把电站建起來虽然是好事儿但你也得让老百姓用得起啊” …… 同样的话在孟谨行的办公室楚远也正对孟谨行说着 孟谨行扔了支烟给楚远说:“这问題我考虑过我打算从明年开始按人均家庭收入水平由示范区财政贴补农民家庭用电” 他这话一说刘爱宝立刻道:“财政现在刚刚有点起色你搞贴补是不是再斟酌研究一下” 孟谨行一摇手说:“财政上的钱就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一年的电价补贴花不了几个钱你们不要忘了那两座电站在工业和商业用电两块上为财政挣了不少的钱”他指指刘爱宝“你们不能老是光想着怎么省着花也要多想办法增加财政积累实在不行到县里去要补助也是一条路啊水利厅那个项目建成后示范区整个供电系统就会是长丰全县最完善的配置低峰时期还能为我们创造效益这些足可以弥补贴补支出” “但项目沒有建成以前……” 刘爱宝还想说孟谨行立刻打断了她“苦也就苦个三五载完全可以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曹萍马上问:“那你有沒有考虑过建办公楼的问題现在不比过去到我们示范区來取经的兄弟县市领导络绎不绝沒有一个不说我们的办公场所破败的” 孟谨行笑着吐出烟圈“有这个钱还不如把学校修修好把各乡的卫生院的设备档次提提高” 曹萍不满地看他一眼说:“我发现你这人特不爱面子” “就为了一张面子花几千万造办公楼”孟谨行摇头“这样的面子我情愿不要我还真跟你们说除非你们把我赶出示范区否则只要我在一天必须等全区沒有危房了老百姓都居有定所了咱们才能考虑这个建不建办公楼的事儿” 曹萍、徐旸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沒想到这家伙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詹福生是直接在心里骂孟谨行“装” 但等大家一走他就满脸堆笑小心询问孟谨行准备如何处理正源改制的事 孟谨行这一次终于沒有回避但也只是说:“哪天我们一起去矿上走走” “那我马上去安排”詹福生问 “不用我已经让海峰安排了他到时候会通知你”孟谨行说完就低下了头看文件沒有再与詹福生说话 詹福生只好无趣地退了出來 …… 肖海峰由老柴陪着正在正源矿产下属的三号矿井这已经是他们走访的第六个矿井 正源矿产公司位于龙平乡原为乡集体资产 龙平是个储量中等偏下的煤乡正源下属的六个矿井中目前三号五号和六号矿井都已经过度开采封闭骨干井一号、二号井产能较为旺盛四号井面临枯竭 肖海峰走访这些矿井是受孟谨行的指派在正式对正源矿产进行改制前做一次详细的摸底调查 …… 孟谨行在詹福生走后也离开办公室去了县委 他与夏明翰约了见面谈的就是正源矿产改制的问題 “怎么样回來后的工作都理顺了”夏明翰打完两个电话后关心地询问 “老詹他们都很负责工作上基本都运行正常”孟谨行说“我今天來是想跟书记汇报一下正源矿产改制的一些设想” “呵呵一回來就全情投入工作很好”夏明翰做出一个掏耳朵的动作“说吧我洗耳恭听” 孟谨行挑重点把自己的想法作了简单汇报夏明翰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总结一下你刚刚的想法归纳起來其实就是一个重点让职工参与改制” 孟谨行点了点头“对” 夏明翰道:“你的想法很好可你想过沒有这些年煤炭行情不景气正源矿产负债值高达近千万职工们欠薪已久哪还有钱参与购买股份” 孟谨行笑了一下拿出詹福生在都江给他的那份方案递给夏明翰“这是老詹向县政府汇报过的方案章县觉得需要完善所以我估计您沒有看过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我接到不少电话都是为正源资产出让牵线搭桥的但说到操作方式时无一例外都是与老詹的想法如出一辙” 夏明翰边听边看孟谨行则继续说:“这份东西虽然提供了两个备选方案但在我看來都是巧取豪夺腾挪转移” 夏明翰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孟谨行无视他的眼神“这样的改制扔下來的包袱、剥离的不良资产由谁來处理长丰现在仍然是个穷县示范区也刚刚起步不能跟沿海城市比财政负担不了这样沉重的包袱” 夏明翰合上了方案问:“别的都不说我就问你银行欠账和职工工资、福利积欠你准备怎么解决” “让他们自己解决”孟谨行说 “胡闹”夏明翰瞪他一眼“如果他们能解决会搞出这么多的欠账來你不是一直都注重民生吗在这个问題上你也想甩包袱” 孟谨行道:“我不是甩包袱而是要为他们找出路欠账是企业管理者的决策和经营方式有问題把企业卖给原承包人经营理念不变就只能被市场牵着鼻子走负债现象就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政府不再承担这方面的责任这才是真正的甩包袱如果整体卖给其他企业也许眼下的欠账他们愿意承担但这种承担他们必然会在今后通过管理要回來而我们现在大部分私人矿产企业的管理是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剥削只有让职工自己变成老板教会他们在大海里游泳才是更人性化的选择” “你准备教他们怎么游” “盘活不良资产出让变现资产”孟谨行看着夏明翰说“这次的矿业改革与一般企业改革最大的不同是采矿权、探矿权这些经营权利所具备的特定性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老板明知正源矿产有那么多负资产照样还是一头撞上來想买下正源” 夏明翰眯眼打量孟谨行“你想在矿权上做文章” “矿权拍卖价高者得所得资金直接就可以解决企业的负债问題”孟谨行说 夏明翰皱眉“矿权如果与资产剥离很可能出现中标人自己不经营转手出让赚钱的情况” 孟谨行道:“整体资产出让这个问題岂不是更加明显而且矿权拍卖未必就一定要拍卖全部矿权可以拍卖其中一部分尤其是为职工保留优质的勘探成果和开发建设权这样就可以形成今后经营过程中的互相牵制关系逼迫他们成立股份制公司协商经营而且我的建议是不搞一刀切原龙平矿产经营公司在正源的股份采取逐步转让的方式这样有利于引导企业一步步学会走路” “你还是想让政府当保姆”夏明翰说 “直接把孩子扔水盆里和直接扔海里是不同的后者会把不会游泳的孩子直接淹死我们要做大市场经济但不能忘记我们的企业、职工都是几十年体制的产物一刀切下去当妈的看似轻松了长远的代价却不会小逐步放权更有利于市场的健康发展” 夏明翰足足思考了一支烟的时间才问孟谨行:“你有沒有向广生汇报过” 孟谨行摇下头说:“还沒有我想先听听您的指示” “你还是要跟他具体汇报一下毕竟他是管政府工作的这件事还是要以他的意见为主我就给你一个要求无论怎么操作都要符合国家政策法规实施过程中要坚决维护社会稳定不能因为改制出现群众上访问題” 第270章财神爷到 从县委出來孟谨行打了萧青电话确定章广生有时间见自己后他又去县政府就同一问題向章广生作了汇报 章广生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明朗支持孟谨行的设想要求他尽快拿出正式的方案來 当天回到示范区正好肖海峰摸底回來向他作具体汇报 “……挺奇怪的除了五号矿是真的不能再采了其他两个封闭的矿据工人的说法都还能最起码开采十年”肖海峰最后说 “你实地看了感觉怎么样”孟谨行抽着烟问 “我对这个不懂真不好说”肖海峰为难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点了下头也觉得自己这问題问得多余“你跟蔡强碰下头请省地勘院的人过來对正源的六个矿井作一次全面评估我要知道正源整体资产和有效资产的份额最好一周内能给我具体数据” 他想了一下又说“还有你起草一份正源改制的方案就按我刚刚跟你说的几点扩展具体需要调整的地方等你写完后咱们再商量着调整” “您要我來弄这个”肖海峰惊讶地问 “怎么有问題”孟谨行抬头看肖海峰 肖海峰眼中闪出兴奋“沒沒沒问題谢谢头儿这么信任我” 孟谨行呵呵笑了一下“那就认真地干拿出点样子來让我瞧瞧” “哎”肖海峰中气十足地应承一扫他平时的沉静 肖海峰刚离开金梦敲门探进脑袋“头儿有人找” “谁啊请进來吧”孟谨行头也沒抬 “哟孟主任架子很大啊” 孟谨行一听是余敏的声音立刻抬起头來只见余敏在前柴建在后俩人笑着走了进來 “哎呀你们怎么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弄得我这么失礼”他赶紧站起來迎上去一边与他们握手一边说“來來來快坐” 金梦早已主动地替客人泡了茶 余敏环视着孟谨行的办公室笑着说:“上回來考察沒來这儿今天一看真是太简陋啦” “呵呵我们就那么点钱一分最好掰作两瓣用办公条件过得去就行了哪能像大城市那样讲究”孟谨行给柴建上了烟又帮着点了火 “话不能这么说”柴建是商人为人虽然不势利但还是最讲面子“如今这社会出來就要讲排场你要是不把面子糊得光亮人家就觉得你不可靠” 孟谨行哈哈笑起來“是不是我在山里待久了观念跟不上了啊这可不可靠的真的是靠面子來认定的那要是衣着光鲜的骗子又怎么说” “你这人说到钱就是一堆道理怕人家从你口袋里掏走金银似的”余敏笑着斜了孟谨行一眼“你也别哭穷我今天给你带了好消息來你们那笔教育补助已经到申城了你记得去要” “真的太好啦”孟谨行笑道“余姐还真是财神一來就送钱” “去你的”余敏指指柴建“我还给你送财神爷呢” “哦怎么说”他把目光投向柴建 柴建呵呵笑道:“别听她瞎说我是听说你这儿有家矿企要改制所以來打听打听看孟主任是不是能给我个机会参与一下” 孟谨行沒想到他们竟然也是为这事來的不由暗想利益面前真是谁都不能免俗 “是有这么件事但目前方案还在起草中具体怎么个弄法还沒定下來”孟谨行说 柴建倒也沒穷追猛打“参与的企业和个人一定不在少数吧如果你们到时候搞公开拍卖我是肯定参与的如果以单独协商的方式那我就先挂个号具体条件大家都可以谈” “好啊我们也希望多点企业來参与”孟谨行说着看看表说“不知二位中午有沒有安排如果沒有就赏个脸由我作东请二位吃顿便饭” “还是我请吧”柴建说 “这个就不要抢了”孟谨行已经站起來打刘爱宝电话接通前继续对柴、余二人说“过门是客哪有让客人请吃饭的道理” 电话接通他马上让刘爱宝给安排个吃饭的地方他要请客 丰玉儿最近在谈两个付成名介绍的招商项目招商办公室内只有金梦在孟谨行便让她一起作陪 第一次与柴建吃饭时柴建并沒有说到自己的生意 这回柴建正儿八经地递上了名片并说:“上次不是谈生意纯属朋友间聚会所以沒敢递上名片这回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孟谨行接了名片一看:华源投资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华源能源开发公司总经理 席间边吃边聊柴建大致向孟谨行介绍了华源的企业构成目前经营的范围等等“……前些年我们的业务主要在国外但大都是社会环境动荡的小国家在那儿开矿基本是在拿命换金钱和小敏订婚后为免她担心我打算还是稳定一些做好国内市场” 柴建说这话时表情温柔余敏坐一旁甜甜地笑着 此情此景让孟谨行极为感触 他与雷云谣一直是距少离多原來雷云谣在申城他们至少还能每周见一面但自从她去了燕京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沒见面了 仅仅靠电话又怎么能解相思之意 他不由暗中叹气 …… 邝阳一大早接到徐非凡的电话听说翁市长要见自己立刻就肾上腺素增高表示马上去申城 不过虽然有些激动但他还是沒有忘记向徐非凡打探翁市长召见他的目的 “……也沒什么大事老板就是想听听你们对矿产企业改制的打算”徐非凡如是回答 邝阳一听这个心里又开始打鼓 从孟谨行进入一办一局开始他就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所以一直告诫妻子韦霞要多亲近孟谨行尽可能地与孟谨行保持一致 但是从矿脉乌龙事件开始逐渐他本人的观点与孟谨行产生了一定的分歧加上换届敏感期选边的需要他和韦霞虽然沒有完全站到孟谨行的对立面但与孟谨行的关系一下就淡了 哪知道孟谨行官运亨通屡屡遭到各种打击位置却反而越坐越稳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但一个桑榆旅游开发区几乎捏住了长丰百分之六十的资源与资金加上其在省市各级强大的人脉关系这个人的光辉前途几乎到了能够一览无余的地步 时至今日邝阳深为后悔当初沒有坚定地一直把孟谨行笼络在自己身边哪怕让韦霞像曹萍等人一般一直坚定地跟在孟谨行身边都是好的 官场上的亲与疏永远都是那么微妙沒有绝对的朋友也沒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平衡 邝阳现在不能在短时间内与孟谨行修复关系当然也不会想要让双方的关系走向反面 翁灿辉要了解矿产企业改制的问題不找夏明翰不找章广生却偏偏找他邝阳岂会不知道翁灿辉找夏、章二人根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我说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我汇报工作原來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自言自语走出办公室叫上司机往申城而去 急匆匆直到申城已临近午饭邝阳一刻不敢耽搁直奔市政府 翁灿辉正在接待黄莺美女老总谈笑风声与翁灿辉一人一边拉着一幅卷轴欣赏着泼墨山水 徐非凡把邝阳直接领了进去邝阳老老实实在离翁灿辉一步半的地方不近不远地听市长与黄莺聊国画 直等了一刻钟赏画才算结束翁灿辉与黄莺仿佛刚刚发现邝阳的存在翁灿辉指着黄莺对邝阳说:“你说说eg从招商到项目开工建设整个过程效率高不高” “高”邝阳立刻回道 “就是嘛这么好的项目孟谨行的示范区却不要你说他是不是猪脑壳”翁灿辉大声笑着讥讽 邝阳从内心里有些反感翁市长说的这番话但脸上分毫未露还很是认真地附和:“的确是有点像放着优先获得这么好项目的机会不要真是傻得很” 黄莺这时微笑着告辞“……这下轮到我去招商啦市长放心我很快就会带着世界几大著名医疗企业回來进驻医疗城” “好祝你一路平安早日归來”翁灿辉亲自将黄莺送到门口又嘱咐徐非凡送她下楼 送走黄莺翁灿辉指着沙发让邝阳坐下说话并且开门见山直接问邝阳:“正源矿产是这次全省矿产改制试点企业中唯一一家申城的企业怎么样你们的改制方案定了吗” 邝阳知道今天这事儿得小心应付所以一上來就竭力推脱干系表示这方面工作是由章广生亲自在抓具体的方案还沒有在县政府办公会讨论过 “效率有点低啊”翁灿辉皱眉他同时又道“秦副省长介绍了一家能源投资公司对方的资金实力相当深厚你可以和他们也接触一下” 翁灿辉的下巴抬了一下示意邝阳将茶几上的名片拿走 邝阳只觉得自己的手突然有千钧之重 第271章出大事了 改制方案虽然沒有定下來但孟谨行不会拒绝有意向的商人來考察尤其他对柴建印象不错所以当日午宴后他便直接安排金梦陪柴、余二人去实地考察一番 就在当天下午陈前进突然打來电话说高根荣出事了 孟谨行心头一跳想起那晚陈运來说的话立刻问:“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厉害一夜间把许多他和女人上床的裸*照全贴在了药监局的围墙上丢人真是丢到家了他们局里那些原本与他不对付的立刻就闹了起來要求对他严肃处理” 陈运來这做法损是损了点但孟谨行不得不承认像这样公开搞大的方式的确比写检举材料管用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乐了一把恶人自有恶招磨啊高根荣估计做梦都想不到会阴沟里翻船 这边刚挂了陈前进电话曲素素走了进來“主任进京办旅游推荐会的宣传材料全都准备好了您审审” 她把一堆资料放在孟谨行案头后并沒有马上离开 孟谨行抬头看她一眼问:“还有事” 她咬了一下唇说:“能不能让我也参加进京推广团” 孟谨行放下刚刚拿起的宣传册打量着曲素素 因为她当初为保肖云山而不肯说实话的举动孟谨行心里始终存着一根刺也就一直沒有按招她时的初衷重用她 事实上进入示范区以來曲素素的工作是无可挑剔的行事也很低调几乎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是非 孟谨行对她本人并沒有极大的成见所以她这时提出这个要求倒让他感到一丝高兴是人才总是要发挥作用的不可能总把她埋沒在沙堆里 “可以你去准备吧跟小丰先沟通一下看看她这儿有什么要求”孟谨行点了头 曲素素却依旧沒有走 孟谨行奇怪地看着她也不问就是要看看她到底还想说什么 犹豫了老半天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一直为那个孩子的事感到内疚所以想趁这次进京的机会去看看他的父母当面表达一下歉意” 孟谨行的目光一凝这个要求让他极为意外“他们未必愿意见你”他说 “见不见是他们的权利我就是想把自己的这种感受表达出來”曲素素低着头说 “我帮你问问吧你不要抱希望”孟谨行说 “谢谢主任” 这次她终于走了 孟谨行却暂时沒了审材料的心情 他与刘战夫妇因为麻岭隧道突水事故结缘一事现在已是申城官场人尽皆知的事情曾经对秦婉华身份一无所知的曲素素现在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只是为了表达歉意 他忽然想到了肖云山 据他所知肖云山这段时间参加国家环保局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已经在燕京学习一个多月示范区进京开推介会时肖云山应该还沒有结束学习 曲素素不会又是为了肖云山吧 他不由心头一沉让人利用的感觉可不好尤其还是被一个女人三番两次地为另一个男人利用他 虽然他和曲素素只是上下级关系但这种感觉还是会让他有吞苍蝇的感觉他希望自己是猜错了 晚上蔡匡正來找他喝酒他提到此事蔡匡正便说:“上次冯林不是了解过她的情况吗我看啊像这种一般工人家庭出來的女孩子要么沒出息要么心气高得可以如果有那么个人赏识她并且给予援手帮助的话以身相许都有可能的” “别瞎猜啦”孟谨行咪着酒道“总之每回她一有动作似乎就有肖云山的影子在动这感觉真他妈的不好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让她來示范区” 蔡匡正看他那副样子倒笑起來“不是我说啊你就是心软人家可怜兮兮在你面前一站你就是明知对方给你挖口井你也跳了” “我有那么弱智”孟谨行也笑了 “有时候有点”蔡匡正一本正经地肯定道 “胡扯吧你” …… 一个月后的下午孟谨行刚刚下乡回來还沒來得及脱下沾满泥的雨鞋就接到萧青打來的电话让他马上到县里开会出大事了 他沒來得及问什么事萧青就挂了电话 顾不得换鞋也來不及冲洗他就急匆匆地登车去长丰在路上给夏明翰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是eg的项目出了问題 “……开工到现在一分钱工程款沒付过倒是收了好几千万的保证金由于黄莺回不列颠后一直沒有再回來施工单位拿不到钱也联系不上她都闹到县里來了”夏明翰的声音听上去既沙哑又疲惫显然此前已经作了不少的解释工作 “有想办法跟eg方面联络吗”孟谨行问 “唉……”夏明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真应该听你的就不会闹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了” 孟谨行头皮一麻“找不到人了” “eg方面答复说张光烈和黄莺同时于一个月前已离职他们也沒有作出过在长丰投资的决定” “这怎么可能白纸黑字的合同签在那里……”他的嘴唇哆嗦一下“不会是假合同吧” 他知道信用证尚且能造假何况是合同 但他又很疑惑秦副省长不是亲自带团去eg考察过吗 “等你到了再说吧葛书记和翁市长都在來长丰的路上”夏明翰挂了电话 孟谨行点起一支烟新司机江南帮他放下了车窗 如果张、黄二人人间蒸发那申城、长丰这回的麻烦就大了尤其是拍板决定与eg合作的夏明翰简直就是一脚跨进了污泥中 这个项目最后落户在工业园却把他叫去开会孟谨行的眼睛在烟雾中一下眯了起來不会是要他來接这个烫手山芋吧 他暗暗担心到底这个篓子被捅得有多大 他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的 车到县委几乎还沒有停稳他就开门下了车小跑着直奔夏明翰办公室 夏明翰和章广生、何淼、邝阳、顾梦柯、王亚明以及工业园管委会主任丛江从一早开会到现在各种讨论莫衷一是就是谁也沒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題 孟谨行推门入内满室烟雾扑面而來连他这个老烟枪也忍不住连咳数声一下吸引了一屋子的目光 “谨行來了快过來坐”章广生招呼他入座一眼瞥到他一脚脚踩出的泥印随即叫萧青给孟谨行泡杯茶并对孟谨行说“你先喝点水润润嘴今天这个会开起來时间长” 孟谨行谢过萧青坐了下來萧青坐在他后侧小声讲了事情原委 原來半个月前施工单位就已经到工业园管委会闹着要工程款并按合同规定的工程量拿回质量保证金 管委会多方联系黄莺不得后向章广生和夏明翰分别作了汇报章、夏二人也试图联系张光烈和黄莺均沒能联系上他们又将此事汇报给了葛云状和翁灿辉 葛云状找翁灿辉了解情况翁灿辉认为管委会和施工单位神经过敏张、黄二人回去筹集资金、招商岂是十天半月能回來的 他认为这么大个项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根本不用担心 夏、章二人为此还受到了批评翁灿辉当面指责他们做事不沉稳毫无领导干部遇事应有的沉着冷静这种行为很容易在群众中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夏、章二人郁闷地回來召集工业园管委会的干部开会要求他们做好施工单位的安抚工作让他们继续施工安心等黄莺归來 工业园虽然压住了施工单位但压不住拿不到工资的工人最后不得已由工业园动用财政资金垫付了一部分工程款这件事才暂时平息下來 但是五天前从省建行传來消息eg账户上所有的资金转走周转已超过他们承诺划回的期限因为联系不上eg工作人员希望申城市能帮忙找到黄莺 翁灿辉这才意识到问題严重派徐非凡去都江与蒋明碰头确认早在三周前黄莺以周转为名把所有包括张光烈最初划过來的两千万英镑和五千万银行贷款、七千多万人民币存款悉数转往海外 消息传出后国内已经在黄莺手里购买医疗城物业的企业和个人纷纷赶到长丰要求长丰县政府帮助他们退房追回资金刚平静沒多少日子的施工单位也找上门來讨要工程款和押金 孟谨行震惊之余也暗暗惊叹张光烈与黄莺心思缜密竟然撒了如此弥天大谎把各级领导干部全部骗了个遍生生地套走了一亿多资金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给长丰县画饼充饥 萧青刚刚向他介绍完情况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阴沉着脸的葛云状和面色灰败的翁灿辉先后走进來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入座然后在葛云状挥手示意后重新纷纷坐下 第272章谁的责任 夏明翰的心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沮丧、愤懑的范畴 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那样美丽高雅的女子竟然会是一个侵吞上亿资金的巨骗 最初知道张光烈、黄莺有可能是骗子时他还寄希望于把他们找到或者把钱追回來甚至他与章广生商量后一方面派方天岳去了不列颠另一方面借用章广生在警界的朋友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向不列颠警方求助 但是晚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这对男女早已离开不列颠逍遥地拿着长丰的血汗钱隐匿了 他彻夜难眠几天时间头发白了一大片 即使这样的日子他也沒时间考虑个人接下去可能要承担的责任他只想如何尽快堵上这个漏洞尤其是那么多购买医疗城物业的投资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些人让他们无辜承受了招商恶果 章广生的心情与夏明翰相差无异 eg项目是他上任县长第一个引进的大项目本來应该为他刚刚起步的政界生涯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却不料最后成了污浊的大败笔一下把他拉进了漆黑无尽头的深洞 相比之下邝阳等人倒是镇静得多 天塌下來由高个子顶着一、二把手既然在eg项目上投入全情那么也必然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虽然邝阳不会像王亚明等人那样内心希望一、二把手就此下台但他也希望经此一事以后自己在常委会上多些话语权 孟谨行坐在那里扫过县里的这些领导再看刚刚进门的葛云状和翁灿辉敏锐地发现岳父的表情虽然阴沉吓人但眉宇间却藏着镇定自若倒是翁灿辉完全就是一根霜打过的茄子所有的霸气都逃得不见踪影 葛云状的镇定孟谨行能够理解 翁灿辉的表现却有点让他疑惑 众所周知在是否引进eg这个项目上葛、翁二人都是有过“谨慎对待”的指示的又有秦学权出国考察的结论放在那里以及夏明翰这个最后拍板作决定的垫背摆在前面就算现在出了问題以翁灿辉只重政绩不重民生的一贯作风他不该出现如此消沉的状态 “你们商量到现在有措施了吗”葛云状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夏明翰 夏明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两颊紧凹着眉头紧锁直把一口烟全部吞进肺里他才在烟缸里弹了弹烟灰说:“我们打算成立一个善后处理小组由广生同志任组长谨行同志、丛生同志任副组长具体善后工作由谨行同志主抓组员也由谨行同志挑选由于谨行同志也刚到具体还沒有与他商量” 孟谨行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果然要把这烫山芋交给他 葛云状转过脸看孟谨行一眼问:“你是什么意见” 孟谨行看夏明翰和章广生一眼后说:“我暂时不能同意” 他的话立即使所有人都屏起了呼吸 沒人想到他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做出与肖云山相同的举动背弃夏明翰和章广生 仅仅两三秒翁灿辉和王亚明的眼中同时有一丝冷笑闪过 夏明翰颓丧地低下了头内心疼痛至极章广生更是对孟谨行怒目而视 葛云状也是很惊讶他越來越感到孟谨行就像一匹脱缰的烈马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 “说理由”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冰冷地说 孟谨行掐了手里的烟毫不畏惧地看着威严的市委书记静静地说:“我这个理由也许在这个场合说不太合适但如果现在不说我担心以后更沒有资格说所以请各位领导原谅我不知天高地厚在这个时候谈条件”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个个都停下抽烟的动作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提什么条件 葛云状心里的怒气越來越盛他最痛恨的就是要挟偏偏女儿选的这个丈夫却惯常使用这种手段他忽然很后悔沒有听取雷卫红的忠告太相信女儿的判断 如果此刻真可以把目光化成锋刃他真的会将这把锋刃狠狠地划在这个狂妄的小子脸上 一个多亿的资金被套走他居然不想着如何为领导排忧解难却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跟自己谈条件这不是政治流氓是什么 孟谨行读到了岳父眼中浓重的怒气便不等葛云状再开口自己主动说了下去:“我想今天这个会开完以后各位领导都要向上汇报组织上也会对这次的事件进行问责搞不好还有领导会因此离开现在的岗位……” 在座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來 虽然他说的是实情但从來沒有哪一级的干部会在市县两级主要领导面前说这种话孟谨行是第一个大家相信也是最后一个这举动太幼稚也太疯傻 “……我想说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组织上在问责的时候不要把责任全部压在某个领导个人身上上亿项目的引进出了问題对政府财政是雪上加霜对单个领导而言也是不能承受之重”他淡然地看着葛云状“我可以承诺做好这件事但是希望组织上在问责的时候为长丰的稳定发展考虑不以领导调职來堵悠悠众口” 夏明翰、章广生同时看向孟谨行内心充满感动同时也为刚刚对孟谨行的误解感到惭愧 其他人都是轻吸一口气暗暗把目光定在葛云状脸上 他们在看好戏的同时也有些佩服孟谨行真是大胆敢说这哪是向组织提要求简直就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葛云状逼他不可拉夏明翰、章广生做垫背 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急切的神情想知道这对翁婿的暗战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 葛云状的脸色数度变幻 孟谨行一句话戳到他心里让他顿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从个人感情上他也不想动夏明翰或者章广生但是出这么大的纰漏是必须要有人出來承担责任的夏明翰作为引进eg项目的直接决策者这个黑锅不由他來背由谁來背 “你太自以为是了”葛云状目光威严地扫了孟谨行一眼义正辞严地说“出了问題连责任都不敢挑的干部就不配做党的干部虽然在引进eg项目的问題上市委市政府也有监督不严的责任但这不表明直接责任人就可以推脱自己所犯的决策错误而你孟谨行同志你这种与组织上讨价还价谈条伯的做法更是背离了你作为一名党员干部应有的觉悟不要以为申城只有你是能人离开你地球还是转的” 孟谨行撇着嘴挑了一下眉重新点起烟说:“我无所谓啊组织上不同意就找其他人处理反正这个项目也不在我们示范区” 葛云状被他噎得气不打一处來直接指着他道:“你可以离开了” 孟谨行点下头站起來朝大家微一稽首说:“各位领导我先走一步” 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第一次发现原來葛、孟这对翁婿有着不小的矛盾 …… 孟谨行走出夏明翰的办公室在走廊里把手上的烟抽完才将烟蒂扔进垃圾筒离开大楼到自己车上给赵晓波打电话 才响了一声赵晓波便接起电话快速而小声地说:“等一下我到外面听” 大约两三分钟赵晓波的声音响亮地传过來“我在自己的办公室你快说吧书记办公室正在开会” “eg的事会怎么处理责任人”孟谨行单刀直入 “你就关心这个” “对引进eg虽然最后是长丰县拍的板但各级领导心中都清楚这实际是个集体决定板子不能只打在基层干部身上” “这事儿和你应该沒关系吧” “现在有关系了”他把自己刚刚在会上的表现简单地说了一下“……你说我冲动也好不知深浅也可以但如果这话不说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赵晓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清楚领导们最后会怎么决定但你有沒有想过事情出了总得有人承担” “我知道但也分怎么承担吧现在很多地方都这样一出事主要领导担责调离不管问題的根子究竟在不在这个人身上反正脏水都得由这个人背下要想将功赎罪也得换个地方去补偿这种方式我觉得非常不利于干群矛盾的解决为什么就不能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來” 赵晓波听完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找我的用意但你别指望我会帮你透给书记我们无权干扰领导的决定” 孟谨行挂了电话 …… 夏明翰办公室里的会议最后在葛云状一番不留情面的批评之后不了了之地结束两位市领导來如风去如电 第273章矿主龙三 屋漏偏逢连夜雨 eg项目虽然出了大篓子但谁都清楚要想填上窟窿只有让项目继续运转下去因而二三期的拆迁工作一直沒有停下來 但上亿资金被骗走这样的大事在一个小县城是瞒不了任何人的项目所在征地范围内的被拆迁户们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不但原本僵持着想多赔点钱的人家更加难说话了就连原本已经签下协议的人家都纷纷找到管委会要求撤销协议 工业园管委会的院子里每天都塞满了人有被拆迁的村民有买了物业的投资者有管委会的工作人员有派出所的警察有城管办的城管唯独沒有敢管事的领导 三天过去失去耐心的村民砸了管委会多个办公室掀了不少的公务用车 院子里的民警和城管站成排看着沒有一个人上前阻拦他们中不少人家中也参与了集资购买eg的物业心里也在滴血不知道该找谁要这钱去组织上下了严令谁要是跟着闹事就一律开除他们不敢跟自己的铁饭碗过意不去但他们也不想阻拦这些村民只有让村民们把事情闹大了他们的钱也能有希望要回一点 蔡匡正受命带人赶到工业园维持现场秩序疏散闹事群众结果到现场一看好家伙一片狼藉不说乌压压的人头哪里还能冲进去维持秩序 章广生去现场的路上接到蔡匡正电话立即打电话给仇广富请求市局支援挂了电话后他又向葛云状电话汇报请示是不是让军分区也支援一下 他当场就听到了曹震海的声音告诉他等着马上派人过去 章广生心里宽慰不少立刻打给蔡匡正让他顶住了不要起冲突增援马上就能赶到 话才说完不过五分钟他的车子也到了现场好不容易与萧青一起挤到管委会大门前才终于看清蔡匡正的人和派出所、城管的人员拉起了两道人墙人墙外面除了县政府、管委会的工作人员就是看热闹的过往群众人墙里面是群情激愤的村民 他看到有人披着从管委会旗杆上扯下來的国旗披在身上高高地站在被掀翻的车顶上举着手臂高呼“还我们土地还我们钱” 他摸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紧锁着眉头让萧青去找电声喇叭萧青还未动身挤过來的蔡匡正已经把喇叭递了过來 章广生就近找了辆自行车站到书包架上将喇叭举到嘴边扯开了嗓子…… …… 工业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省委书记罗民的办公室内省长白岩痛心疾首地摇着头“……我看來是该退下去了用人不善用人不善呐” “老白眼下就不要再说这些了”罗民安慰道“我们谁也不想看到这一幕现在的骗子越來越狡猾利用了我们在招商工作上急功近利的心态才能够钻这么大的空子该检讨的人很多啊我是第一个应该检讨的作为省委书记我沒有掌好舵对不起老百姓呐” “老罗……”白岩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脸色顿时煞白 罗民见状立刻拨打120并招來赵晓波对白岩紧急施救 …… 孟谨行这个时间正带着詹福生、楚远、肖海峰、蔡强在正源矿产刚刚与该公司以及龙平矿产经营公司的管理层开完正源矿产改制工作动员会一起坐在正源矿产承包人龙三的办公室就改制方案进行吹风 龙三在家排行老三父母生了四个孩子清一色的光头男娃他是四兄弟中最强横也是最成功的一个 早在十年前龙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龙家兄弟的父亲在他们孩提时代就死在了矿坑中靠母亲改嫁龙姓继父才活了下來而这位继父在龙三十七岁那年也死于矿难 虽然他们所在的村被称为寡妇村但这个村的成年与未成年的男人依旧一代接一代地以采煤为生他们的煤铲传了一代又一代 继父一死龙家四兄弟全部辍学准备下矿赚钱 与父辈不同龙三不愿意单纯地下到矿底仅仅做个采煤工他带着兄弟们上山指着一个个矿洞说他要自己干 穷怕了的兄弟们虽然觉得私采废矿危险性更高但想到由此可以赚更多的钱他们牙一咬决定干 但仅凭他们四个穷得吃了上顿沒下顿的穷娃子连工具都买不上又怎么去做这无本生意 龙三就去一家家敲村民的门将自己找好的废矿位置告诉村民还说自己已经找好下家只要大家一起集资开矿他保证每家都能挣到比现在多十倍的钱 村民们起初不信他就带着自己兄弟背个篓子进废坑靠手工挖煤一周后用推车推了出山又过几天就带着钱回來纯朴的村民立刻信了 拿到集资的钱龙三就去置办了最简单的设备然后按工种分好人手就开工他自己则从來不下坑满世界找下家卖煤竟然还真让他在两年内发了起來同村的村民也都分到了不少的钱 村委的干部们便与龙三商量干脆一起承包乡里那个龙平矿产经营公司新开的几个矿争更大的钱村委会以集体资产抵押向银行贷款与村民合股一起干 这样的好事龙三当然乐意但他提出承包人必须是他否则他不包销 这就是正源矿产的由來 龙三着一件烟灰色的西服皱巴巴的白衬衫上打着一条红领带下穿苹果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迪多鞋完全是龙平乡最时髦的人物 金闪闪耀眼的硕大方戒随着他抽烟的动作一下下晃在众人的脸上财气逼人 “各位大领导不是我龙三吹牛正源矿要不是我龙三根本就不存在”不成形状的烟圈从龙三的嘴里吐出來袅袅飘散“改制不改制的我无所谓但如果谁要是把这个矿卖给别人我龙三是绝不答应的你们也可以问问正源的老少爷们他们答不答应” “是啊孟主任咱们村能过上富足的日子全靠了龙三的聪明能干也靠了他心系乡亲”村干部立刻附和 孟谨行笑了笑说:“龙老板不必有顾虑改制是顺应国家政策的需要并不是要从你手里抢夺财富” 龙三的嘴角撇了撇道:“可我听说上面有大领导找了外乡人來买我们这个矿”他瞟了孟谨行一眼“前阵子好像区里有个美女也带了人过來看矿嘛据说那人还是孟主任的朋友” 孟谨行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还说不是來抢咱们的矿”龙三有点咄咄逼人 楚远看龙三这样的态度很是不悦立刻就要发作被孟谨行使眼色制止 孟谨行也点起一支烟很随意地问龙三:“正源下面一共六个矿井真正属于你们正源村的也就三号六号井吧” “是啊怎么啦”龙三警惕地挪挪身子 “但这两个井现在封了主要在开的是一、二、四号井这三个井都不在正源村也是正源从龙平矿产经营公司真正承包的矿井我说得对吧” 龙三的眼神晃了晃声音低了不少“沒错但这又怎样大领导不要忘了开这三个井我们正源光设备就投了两三千万” “对开这三个井你们从银行贷走的就有四千万”孟谨行紧跟了一句又道“而且这三个井开了四年贷款一直在展期职工的工资一分沒付过正源倒是在长丰建了一幢办公楼、一条商业街” 龙三的脸颊抽了抽嘟囔道:“这还不是这两年煤不好卖闹的吗建房子也是想给股东们补贴一些分红” 孟谨行让肖海峰拿出一份表格递给龙三“你可以仔细看看我帮你统计过不说在一、二、四号井投资的那些股东就说你们自己村的那些村民除了村委的干部三年來谁从你手里拿到过分红” 孟谨行脸上的表情严肃起來“龙三能带领乡亲致富是好事我也承认你是个能人但是富要富得有良心我们不反对你把正源矿买下來但前提是你不能把整个正源承包的六个矿井全部视为你的私产以为谁都动不得” 他说完就站了起來“好啦今天说了太多我想你们也需要好好消化消化这事儿啊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下來的咱们不急慢慢商量你有什么想法呢欢迎随时跟我沟通咱们改制就一个宗旨解决欠账让职工过上好日子让老板们有钱赚” 龙三沒想到孟谨行已经把他摸了个底儿透嘴巴一下硬不起來了只好与村干部们一起讪讪地站起來送孟谨行一行 詹福生、楚远与孟谨行同乘一车车才开出不远詹福生就不无崇拜地说:“头儿就是头儿把龙三说得哑口无言”他同时脸露得意地说“他以为有俩钱了不起暴发户嘴脸等咱们到时候把真正的有钱人引进來他就知道什么叫大巫见小巫了” ps:诸亲平安夜平安喜乐 第274章一个巴掌 车开在半道上孟谨行接到葛云状的电话啥也沒说就一句话:“你给我马上回申城” 孟谨行嘴都沒來得及张那边就挂了电话他想想又拨了过去还是沒來得及说话葛云状就沒好气地说:“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愿意來” “爸我是想向您道歉” “不敢”葛云状怒气不小 “爸您别生气我那是对市委书记说的话不是对您” “你小子这叫道歉”葛云状气得吐血“你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啊” “呵呵爸回头到家我下厨做菜然后自罚三杯向您赔不是” “你少啰嗦快给我滚回來” 孟谨行听出來了葛云状话虽说得不如平时斯文骨子里是原谅他了 “头儿听说您那天在夏书记的办公室让您老丈人下不來台了”楚远从前座转过头來问 孟谨行将手机放回口袋朝楚远笑笑:“我是让市委书记下不來台” “呵呵那不一样嘛反正关起门就是一家人”詹福生在边上谄媚地笑着 “你们觉得一样”孟谨行反问了一声沒有再说话 在外人眼里他那天的行为可以用鲁莽无礼來看待 但他自己却很清楚那是经过充分考量才作出的举动 虽然当时给他考虑的时间很短但足够他作出恰当的分析了 在是不是引进eg的问題上他与岳父发生过争论葛云状给夏明翰下的指示他也是知道的他因此而理解夏明翰的处境也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出了问題要由夏明翰來背黑锅 他相信这是葛云状早就作好的两手准备但他也相信葛云状并不希望这种坏的状况出现甚至可以说无论是葛云状还是夏明翰、章广生甚至他自己都抱着一丝侥幸希望eg的项目能顺利建成 所以当问題真的出现时葛云状未必真的愿意举起大刀砍掉自己一条胳膊把刚刚理顺关系的长丰又拱手交到别人手里 但这种时候葛云状又是最不适合出面保夏明翰的甚至还需要做出铁面无私的样子來才能平息这件事所带來的影响 孟谨行不觉得自己有多被需要就像葛云状在会上说的缺了孟谨行地球照转 但是他却相信除了他沒人敢接eg这个烫山芋 有这点自信他才有胆量跳出來说那番鲁莽之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很多地方都是如此一旦出现什么决策失误将背负骂名的主要领导调任他处就算是把一件引起民愤的事情解决了在他看來这种做法是值得商榷的 承担错误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种靠调职來作为堵悠悠众口的承担责任方式既不利于错误的纠正也不利于政府形象的树立 在他看來夏明翰就应该待在原來的位置上把eg带來的影响全部消除掉用行动挽回政府和个人的声誉这才是最负责任的做法 葛云状打來的这个电话基本已经可以表明他是明白孟谨行用意的最起码是明白那个鲁莽举动背后的苦心 车到示范区放下楚远和詹福生江南就载着孟谨行直奔申城并于傍晚六点出头将他送至小白楼 毛阿姨开的门孟谨行刚换好鞋抬头脸上就火辣辣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你这个目无尊长、有人养沒人教的东西我今天就教教你如何尊重长辈” 这是孟谨行出娘胎二十多年第一次挨打浓浓的怒火一下在他的体内窜起雷卫红刺耳的语言更让他怒火中烧“你……” “怎么回事”葛云状听到声音跑过來打断了孟谨行正要出口的质问 孟谨行脸上五根鲜红的指印令葛云状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立刻沉下脸冲雷卫红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让他知道什么是长辈”雷卫红尖着嗓子大声道 “你呀”葛云状推开雷卫红走到孟谨行面前“谨行啊别跟你妈一般见识快去客厅让小毛给你用毛巾敷敷” 孟谨行强压住怒气沒好气地说:“我去厨房做菜” 看孟谨行走进厨房葛云状才小声对雷卫红道:“你怎么年纪越大越不知道轻重” “我不知道轻重”雷卫红的声音是高八度的“你这个女婿知道轻重eg项目为什么会引进还不是为了把他捞出來他现在得了便宜卖乖倒当着那么多人让你下不來台你还护着他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卫红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唉不跟你说了真是的”葛云状说着也去了厨房 孟谨行沒有让葛云状待在厨房他花半小时的时间手脚麻利地做了四菜一汤然后把回程路上买的酒打开恭恭敬敬连喝三杯向葛云状赔礼道歉 葛云状虽然大致能明白孟谨行的用意但毕竟当时当了那么多人的面他的确觉是很生气 但事后在路上细细一分析他一下就明白过來孟谨行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看无辜挨了雷卫红一掌的孟谨行依旧按电话里说的下厨做菜、喝酒自罚连他都替孟谨行感到了委屈 于是也不顾雷卫红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同样倒了三杯酒替雷卫红向孟谨行赔不是希望他看在雷卫红是长辈的份上别往心里去 孟谨行勉强点了头索然无味地吃完晚饭与葛云状在书房聊了一会儿他对eg一事的建议然后借口有事离开了小白楼 雷卫红的一个巴掌让孟谨行心底对她仅存的一点尊敬都灰飞烟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与这个对自己充满成见的岳母处于同一屋檐下 沿着林荫道走了一路脸上火烧火燎的感觉一点都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强烈 他索性找了一棵树靠在上面点了一根烟望着满天繁星默默地抽着 雷云谣的电话就在此时打了过來开口就怒斥他:“孟谨行你长能耐了啊当那么多人的面让我爸下不來台你到底想干吗” 他忽然觉得很好笑不用问也知道雷卫红恶人先告状了 “我想干吗你问爸他会告诉你” “我就要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不会信的你还是问爸更妥当” 他挂了电话 雷云谣真的是葛云状与雷卫红的最佳结合聪明如葛云状蛮不讲理就像雷卫红 果然手机不依不饶地又响起來他直接开了静音懒得再去理会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不再震动他的一支烟也抽完了可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雷云谣可以在他身边温柔地安慰他而不是不问青红皂白上來就质问他 但是现实总会有那么不令人愉快的一面 他摸出手机犹豫许久拨了那个很久沒拨过的号码 “是我” “今天怎么会打给我” “不知道就是想打给你” “听上去心情不太好” “听出來了” “嗯要不要跟我说说” “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随便唱首歌吧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边有一阵沉默然后温柔的歌声响起小野丽莎的pelaluzdosolhosteus 歌声停下的时候他问:“你也喜欢小野丽莎” “她的声音很干净听着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平静的感觉” “你的声音也能让我平静” “是遇到难題了吗” “沒有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过现在好多了” 他挂了电话去了父母买的那套房子准备与刘飞扬聊聊eg项目的事 …… 翁灿辉坐在书房的转椅上房间里沒有开灯只有香烟忽明忽暗的火光才显示出屋子里的一丝生气 eg项目被张光烈、黄莺空手套白狼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直到此刻他都无法相信那个把他当大哥一样认真对待的美丽女人竟然会是一名地道的拆白党 最让他心惊胆颤的是从都江传來的消息黄莺的两名助理被捕 什么大不列颠土生土长什么从小在国外长大到头來也都是场骗局那不过是黄莺从北方戏剧学院招來的两名表演戏学生目的自然也是为了给他下套 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一点都沒看出來是个骗局呢 事到如今他不相信那两个女人会为他守口如瓶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儿他忽得站了起來走到门口开亮灯然后回到书桌后面打开书橱门再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三本护照将所有的现金装进皮包 做完这些他重新坐下來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打给华信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庆平“你好王董我是翁灿辉秦省长关照的事基本安排妥当了你如果有时间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在希尔顿面谈” 第275章巨贪落马 孟谨行一大早就敲开了夏明翰的房门。 “这么早?”夏明翰看一眼满嘴胡茬的孟谨行,转身打着哈欠走进房间换衣服,“你的样子像一夜沒睡。” “差不多。”孟谨行说,“我刚从申城回來。” “你去申城了?”夏明翰停下穿衣动作看着孟谨行,见他点头才继续动作,“葛书记叫你去的?” 谨行点了一支烟,坐在床上,“白省长心脏病发进了医院,秦省长被双规了,罗书记的意思是,让申城控制影响,尽一切力量补救。” 夏明翰已经穿好衣服,在孟谨行对面坐下道:“你真不准备接手这件事?” 孟谨行道:“夏叔亲自主持吧!创天方面已经答应出面接手医疗城项目,事情马上就能得到平息。” 夏明翰长久地看着孟谨行。 这是一个一再让他感到意外的年轻人,每走一步都那么有计划,并且滴水不漏。 “你一晚上沒睡,跟创天谈判也是其中之一吧?” 孟谨行吐了一口烟道:“创天本就已经在那次与eg的谈判中承诺过投资事宜,我只不过跟刘董把这件事再敲实一下。不过……” “他有条件?”夏明翰问。 孟谨行点了一下头,“我只能说服他同意买下这个项目,并且按医疗用地价格支付土地款,但有关eg造成的银行贷款、施工单位的质量保证金,他不肯承担。” 夏明翰苦笑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本來就沒有义务为这些费用埋单。” “邬雅沁后天就会來长丰,就相关细节进行洽商。”孟谨行道,“今天上午她的助理应该会和柯秘书长取得联系。” …… 从县委回到示范区已是上午九点,龙三一直等在孟谨行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孟主任!” 远远看到孟谨行出现在楼梯口,龙三就迎了上來,一路哈着腰脸上堆着笑,沒有了那天初见孟谨行的牛逼腔。 孟谨行与他握手,他赶紧双手一起紧紧握住,沾了孟谨行一手的汗。 跟在孟谨行身后进门的龙三,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让门半开着,走到孟谨行的桌边弯着腰敬上烟。 孟谨行笑着摇摇手,“昨天抽多了,嗓子不舒服。请坐,龙老板。” 他说话间走到门口,将门虚掩到只剩一条缝,然后回來泡了杯茶递给龙三。 龙三立刻脸带惶恐地接了,看孟谨行在办公桌后坐下了,他才捧着杯子在孟谨行对面坐下來,瞅着孟谨行往后仰的身子,他又不由自主地将背弓了下來,一副矮人一头的样子。 孟谨行看着龙三这些细微的举动,料定他今天是來求自己的了。 “龙老板考虑好了?”孟谨行一边吹着自己杯子中的茶叶,一边笑眯眯地问。 “孟主任,不瞒您说,我真是打不定主意啊!”龙三苦着脸道。 “那你今天來是?” 龙三观察着孟谨行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到您这儿坐坐。心想着啊,您见多识广,或许能帮我出出主意?” 孟谨行呵呵一笑,“龙老板说笑啦!你可是走过三山五岳码头的人,我的见识怎么越得过你去?你要有话呢……” 说着话,孟谨行的手机铃声响起來,他朝龙三歉意地点下头,接了电话,连着嗯了两声,马上就挂了电话,笑着问龙三:“咱们说哪儿啦?” “呵呵,说我跑码头呢。” “啊,对。龙老板,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正源要顺利改制,和你的响应也是分不开的。你要是思想上有什么情绪,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做。” “其实也不是什么情绪。我就是啊,想想自己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的矿,说易手就要易手,心里放不下啊!” “沒人让你易手啊。”孟谨行道,“竞拍的矿权只是整体资产的一部分,矿井、设备以及办公楼、商业街这些个,不是都转作股份分摊嘛,你的那份基本沒受影响啊。” “哪啥,这矿权和其他资产,就不能一起协商着卖吗?”龙三终于忍不住问出來。 “你说呢?”孟谨行笑着反问。 龙三讪讪地笑了一下,“那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孟谨行点头的时候,电话又响,他接了说声“好”,直接就挂了电话,冲龙三道:“龙老板,我要开个会,那就不留你了。你回去考虑好了,咱们再谈?” “哎,行,我回了。”龙三站起來,将随身带的袋子放到桌上,“孟主任,一点小心意,不要嫌弃!” 孟谨行一皱眉,旋即说:“这么敏感的时期,你拎一提兜给我,是逼我犯错误啊!” “一点小东西,谈不上犯错误。”龙三看孟谨行不想要的样子,又拎起袋子把袋口朝孟谨行这边斜了斜,露出里面整齐码着的几沓现金。 孟谨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拎起电话打给刘爱宝,让她过來一趟。 龙三的脸色立刻变了,拿着袋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头儿,啥事?”刘爱宝很快推门走了进來。 孟谨行一指龙三,“龙老板筹了点钱给矿上的工人发工资,担心工人们嫌少,想让我们帮忙做工作,代发一下。我觉得这是好事,你安排人手帮他一下。” “好啊!”刘爱宝笑着接过龙三手里的袋子,“哟,这一袋少说有四五十万吧?龙老板,跟我去财务吧,我让他们先给你打个收据,回头马上安排人手帮你把这钱发了。” 龙三灰着脸跟刘爱宝去了,孟谨行估计这家伙肯定是肠子都悔青了。 …… 邬雅沁到的那天,孟谨行凌晨两点就亲自开着车去都江机场接机。 “你真是够疯的!”邬雅沁看到他既高兴又不忍,“你不是有司机吗,干吗自己开來?” “凌晨把人从被窝里拉出來赶路,太残忍啦。”孟谨行笑着接过邬雅沁手中的行李车,“反正我自己会开车。” “你也知道是凌晨爬起來?我又不是小娃子不认路!”邬雅沁嘴里依旧埋怨着。 孟谨行却充耳不闻,快步走在前面。 上了车,他也沒有多的话,直接拉着邬雅沁去了市中心的六里铺。 “怎么來这儿?”邬雅沁眼中有惊喜闪动着,看着已经下车给自己拉开车门的孟谨行问。 “哪儿那么多问題,去了就知道了!”他伸手把她一把拉了出來。 六里铺是条小街,位于南大街公车站的背面,整条街长不过五十多米,宽不过三米,小街两侧却挤满面馆,是孟谨行读书的时候最爱來的地方。 拉着邬雅沁,孟谨行和她一起进了一家只有六七个平方的夫妻店。 老板夫妻俩很热情,认真地抹着桌子招呼他们入坐。 孟谨行要了两碗怪味面,立刻就听老板娘拿腔拖调地吆喝着吩咐厨房的伙计下面,引得邬雅沁吃吃地偷笑。 “很多年沒听到这样的吆喝了,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她说。 孟谨行沒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简单的一顿早餐,并沒有太多的交流,空气中却流动着快乐的因子。 到长丰是近午时分,顾梦柯已经安排了午宴,夏明翰、章广生同时出席,孟谨行把邬雅沁送到香韵楼就匆匆返回示范区。 一日无话。 次日下午,丰玉儿來确认进京的事项后,孟谨行接到赵晓波的电话。 “翁灿辉在燕京机场被省纪委截住,双规了。” 尽管无数次地想过,翁灿辉东窗事发,但真当这一刻到來时,孟谨行毫无惊喜之感,甚至极度意外。 “麻岭隧道的问題查清了?”他问。 “是其他问題。”赵晓波说,“eg诈骗案出來后,省公安厅逮捕了黄莺的两名女助理,结果却在她们的住处搜到一张光盘,记录了她们与翁灿辉之间的肉*体交易。” “所以说,他是翻在黄莺手里?”孟谨行暗暗感叹,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能顺藤摸瓜把麻岭隧道的问題一并查清楚!对了,你刚刚说,他是在燕京机场被截住的?” “不错,正准备外逃。” “看來,他的智商不如黄莺,外逃都不能做到天衣无缝。” “这是因为他太贪婪!”赵晓波说,“临走前还想从华信投资敲一笔,要是沒有这个贪念,他就真走成了。” “华信投资?” “秦学权介绍给他,打算到长丰参与正源矿产改制的。华信的董事长王庆平早知道秦学权被双规的消息,翁灿辉却打着秦学权的旗号,向王庆平索贿,直接把他自己给送上了绝路……” 通完电话,孟谨行长久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翁灿辉说倒就倒了,而且并不是因为麻岭隧道。 可见,一个人有贪欲,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轻易放下这种已经成为习惯的**,只要这种**一直延续,报应就一定会在前方守候着。 而随着翁灿辉的落马,申城官场的格局,肯定又将是一次大变动。 很快,孟谨行手机开始此起彼伏响个不停,无一例外,说的都是翁灿辉落马这个惊天大消息! 第276章不能住这 申城上下对翁灿辉的落马充满猜测的当口孟谨行带着丰玉儿、曲素素等人与崔牛、何其丰以及示范区的部分企业家一起去了燕京 这次招商暨旅游推介活动是示范区精心准备了三个多月的活动 此前孟谨行尚在党校学习但他还是出面请刘战夫妇帮忙邀请了国家财政部等单位负责人出席推介会 丰玉儿调动招商办所有力量广邀全国各地的企业家市、县两级旅游局则向全国各地的旅游企业发出了邀请函 招商团一行到达燕京后入住举行推介会的燕京康华大酒店孟谨行当晚就去拜访刘战夫妇 与刘战夫妇相识以來孟谨行得到他们不少帮助一直心存感激所以顾不得与妻子久未见面把拜访刘战夫妇放在了首位 秦婉华听孟谨行说要上门拜访略有犹豫后把住址告诉了孟谨行 孟谨行本來是备了礼物的但秦婉华的犹豫让他也有了迟疑 送礼这件事放在普通百姓身上那叫礼尚往來但放在干部们身上事情就显得有些复杂搞好了能增进感情搞得不好就是行贿受贿这里面的度怎么拿捏真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临出门他重新又检查了一遍礼品只挑特色的不挑贵重的这样既有礼节又不至于让人反感 刘家居闹市是一进的小四合院秦婉华父母留下來的房子街门外有两棵高大的洋槐枝丫一直升到院内 保姆对孟谨行印象深刻开了门热情地迎他穿过内廊进入内院把他引到了刘家的客厅 替孟谨行倒了茶保姆去叫秦婉华孟谨行独自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字画 “你好小孟” 秦婉华进门温和地招呼孟谨行 “大姐冒昧來访希望沒有打扰您和部长休息”孟谨行转身立刻放下杯子上前与秦婉华握手 “老刘还在部里开会沒有回家我也沒那么早休息正看书呢你來与我唠唠嗑刚好”秦婉华请孟谨行坐下 刘战不在家虽然让孟谨行有些遗憾好在这大半年他与刘战夫妇电话联络不少单独与秦婉华见面也不至于局促 孟谨行谦让着请秦婉华先坐下自己才落座说:“大姐看上去气色不错” 秦婉华道:“不行啦这一年事忙人老了许多” 孟谨行知她丧子心情复原沒多久怕引她伤感便笑着说:“大姐说哪里话您这年纪正是最有女性魅力的时候您要是老就沒有年轻的了” 秦婉华抿嘴而笑“你可真会说话你们的推介会都准备好了吧” “多亏您帮忙一切都安排得挺顺利希望大姐届时能亲自來参加”孟谨行认真地说 秦婉华微笑道:“沒问題不仅我会去老刘说他如果时间不冲突也会去看看” “太好了”孟谨行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有您和刘部长的支持我们的推介会一定会办得相当成功” “主要还是靠你们自己我们呀纯粹是瞧个热闹” “大姐上次那篇内参的发表我还沒正式谢谢您呢”孟谨行说着将身边的袋子放到桌上“我來得匆忙也不知大姐和部长的喜好随便挑了几样山里新鲜的山货不值几个钱就是表达我一份心意还请大姐不要嫌弃山里的东西粗鄙” 秦婉华看到孟谨行把袋子拿起來时脸色便严肃起來及至听他说完又见他取出來的的确是野山菌一类的东西并非昂贵的珍品脸色才重新变得和缓并且毫不扭捏地收了下來“那我却之不恭了不过下不为例” 孟谨行应承着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秦婉华亲自把他送到门外 等出租的工夫孟谨行给雷云谣打了电话虽然接通了却过了很久才传來刘爱娇的声音:“是主任吧云谣正洗澡呢你晚点打來吧” “哦沒事你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谢谢你……很忙吧” “就那样反正云谣不在身边忙点反而充实是吧”孟谨行笑说“我一会儿给云谣一个惊喜你先别告诉她” “惊喜”刘爱娇迟疑着问 “嗯我带团过來开招商推介会已经在燕京了现在正往你们住的地儿去” “什么”刘爱娇在电话里失声叫起來 “嘘你轻点别让云谣听见”孟谨行四下看着來往的车辆“就是出租不太好打啊” “沒事儿你慢慢來云谣洗澡沒那么快”刘爱娇很快地说 “那行一会儿见”孟谨行挂了电话索性去搭地铁再转公车 …… 刘爱娇搁下电话就急急地去敲卫生间的门“云谣你快点洗主任马上过來了” 卫生间内的雷云谣沒听真切关了水笼头大声问:“你说什么” “主任正过來呢”刘爱娇站在门口忐忑地说 里面一下沒了声两三秒后雷云谣哗啦一下拉开门头发上淌着水大浴巾被她捂在胸前“他來燕京了” “刚刚你电话一直响我帮你接了他说正打车过來要给你一个惊喜” 雷云谣瞅着刘爱娇的脸看了两三秒才重新退回卫生间哗啦一声关上门不一会儿便传來吹风机的声音她的声音也高高地响起:“你帮我把东西准备好” 刘爱娇咬着唇默默地从门口退开去了雷云谣的房间 …… 孟谨行坐了三站地铁环线又倒了两辆公车终于到了雷云谣与刘爱娇租住的公寓门铃摁下去才响了两声门就开了刘爱娇站在门内冲他笑着 不知为什么孟谨行总觉得刘爱娇笑得很勉强 “你看上去已经有点笨重了啊”孟谨行拎着一大袋东西进门刘爱娇要接他避过道“怎么能让孕妇拎东西” 他的头往里面探了探问刘爱娇:“云谣呢” “房间里呢”刘爱娇指了指雷云谣的房间“你去吧我去给你泡茶” “不用”孟谨行说着已经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人朝雷云谣的房间走去快到门口了才想起有话沒对刘爱娇说“你姐让我帮她问你好那袋子里有她带给你的东西” 他说完在雷云谣的房门上轻敲了两下随即推门入内 “云谣” 雷云谣坐床上正翻看着一本育儿书听得他的声音抬头朝他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并沒有任何惊喜也沒有搭理他 一腔热情而來的孟谨行一下沒了兴头估计她还在为他让岳父下不來台一事生气不由叹了口气走到她床边坐下说:“我都在你面前了你要还生气任打任骂行不行” 雷云谣一下放掉手上的书瞪着他道:“你沒被我妈打够吗还要來讨打” “你知道啦”孟谨行心中一喜看來她还是问了岳父并且已经明白原委“那你还生我气” “废话我凭什么不生你气哪怕你出发点再好那始终是当了许多人的面不给爸面子我要不生你气我还是我爸的女儿吗” 孟谨行苦笑瞬间觉得好人难做 “行是我错我道歉你就看在我向爸赔过礼又挨了你妈一巴掌的份上不生气了行不”他把手往雷云谣隆起的腹部伸过去被她一下打开“别生气啦回头把咱娃给气坏喽” “你就担心娃不担心我气坏了”雷云谣撅着嘴恨恨地问 他赶紧搂了她的肩膀道:“都担心都担心” 雷云谣紧蹙的眉头总算略有舒展看着他的侧脸问:“你是特意飞來看我的” 孟谨行摸摸鼻子道:“我要是说不是你会不会又生气” “就知道你沒那么好”她一下抖了他的手挪开身子下了床 “哎你动作小点当心孩子”他立刻过去扶她 雷云谣却一扭身避开他“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怎么就不见你关心下我呢这都沒见面了你都不问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累不累有沒有什么反应” 孟谨行失笑这孕妇是不是都这么大牛脾气同时心里又想着刘爱娇看上去似乎沒什么脾气 他摸着头道:“这些话我不是跟你打电话时每次都问的吗刚刚你要不是一见我就板着脸我早就问啦” “你总有一堆的说辞”雷云谣单手撑着腰拿起杯子來喝了口水“你來干吗來了” “你怎么喝凉水”孟谨行皱眉拿下她的杯子“我们进京办招商旅游推介会……” 夫妻俩聊着聊着雷云谣渐渐平和下來偶尔也露出过去的那种娇俏 孟谨行发现她这次怀孕除了脾气大了不少身形变化反倒不如上次大除了明显隆起的腹部还是该瘦的瘦该胖的胖 毕竟是两地分居有些日子了性子耍完了彼此间情话不由自主就多了起來 孟谨行这一天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到后來实在是疲了便打算去洗漱了好好睡一觉哪知雷云谣却说:“不行你不能住这儿” 第277章低调周平 孟谨行最后又倒了近两小时车回到酒店休息只因为雷云谣坚持这段时间她只有刘爱娇陪着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进会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他的眼圈黑黑的看上去很沒有精神 一向和孟谨行沒大沒小爱开玩笑的丰玉儿这回看他这样子倒是一点沒吱声反而是金梦偷偷跑到孟谨行身边一边儿递上为他泡的参茶一边儿取笑道:“头儿昨晚一天是和弟妹你侬我侬了” 孟谨行接了参茶苦笑:“说起來都是泪” 金梦捂嘴偷笑还想再说孟谨行喝了两口参茶已经放下杯子往会场外走去 周平精神饱满地走进会场看到向自己迎來的孟谨行亲切笑问:“都准备妥了” “基本妥了”孟谨行走到周平身侧“周还有沒有什么指示” 周平眼睛与孟谨行缓步而走对会场的每个细节进行检查并不时询问着一些问題 原本这场推荐会是由翁灿辉带团进京的但是翁灿辉突然被双规便改由姜佑才带团哪知到临行前一刻葛云状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带团进京 周平为官大半生一直都是哪边都不靠的态度政治敏感性不低他第一时间就觉察到姜佑才怕是也出问題了 而且本该由市政府派出领导带团的事情哪怕姜佑才也去不了也不该轮到他出面葛云状却偏偏选择了他这就说明市政府那边出事的恐怕不是一名两名领导那么简单了 急剧的形势变化令周平内心也起了不小的波澜 事不尽做尽势不可用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翁灿辉之流却事、势、话、福样样皆尽 反之还有副书记杨大山一类与他一般“哪边都不靠”实则与他仍有不同他们是甘于平庸、不思进取采取的态度是事事“不及”与翁灿辉之流呈另一极端表现 周平内心深知“凡事不尽处则意味深长”的道理 当退则退当进则进 周平认为此时正是人弃我取的大好时机一场旅游推介会看似只是一场宣传推广活动但背后所具备的机遇却是数不胜数 “向旅行社推荐旅游线路时不能仅凭主观推荐还要注意旅行社的喜好把其他城市沒有的、能充分吸引游客视角和兴趣的特色旅游产品适时地调取出來……” “药材是我们的一大特色仅仅与旅游捆绑做销售格局太小要利用这次机会扩大对外交流的市场……” “回去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把废矿洞改建成旅游景点既能保护环境又能向游客宣传矿产知识还能增加当地群众的延伸收入……” “要尽最大的努力把示范区的特点充分展示出來如果有可能还要借这次机会把与会领导请到申城去请他们实地对工作做出深入指导……” 类似这样的意见建议不经意地从周平的嘴里一点点吐出來给孟谨行不小的震动 对这位提早兼任政协主席的市委副书记他脑海中的印象很浅他一直以为周平就是一个年龄虽然沒有到限却提早被挤出权力核心的角色 即使是从申城过來的一路上周平都沒有表现出任何副厅级领导的架子更沒有任何机敏灵活的语言就如同沙海中的一颗细沙般毫无特点 但仅仅巡视会场这短短十几分钟孟谨行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了不小的偏差周平的智慧深藏不露 周平虽然是招商团临行才接到带团任务但他早就对桑榆旅游示范区此次进京的招商推荐目都做过逐一分析并且对其中一项水电招商项目大感兴趣 孟谨行看周平站在展台前手里拿着那本桑榆电厂的推荐手册停住了脚步估计周平对该项目有什么想法便道:“长丰水系丰富非常适合建设水电项目过去由于资金短缺我们只能小打小闹地搞小型水利发电站对电力短缺状况作补充这次的招商会在刘部长的帮助下请到了国电的负责人参加驻京办的同志又邀请到了港岛的几家周围参会所以我们想推出这个建设项目以bot方式招商” 周平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看着手册说:“你们的想法很大胆国内从來沒有人搞过水电bot项目这种借鸡生蛋的方式可以多作推广” 孟谨行大吃一惊 事实上对于bot这种方式他跟章广生一起向葛云状汇报时葛云状是相当反对的他认为那是把财富拱手送给投资商申城完全可以通过银行贷款來自主建设这个项目大不了多欠银行几年前多付银行一点利息但至少所赚的钱都在国家口袋里 孟谨行当时费了很多口舌都沒能说服葛云状最后不得已章广生拍板去找翁灿辉汇报此事 翁灿辉为人确实贪念颇重但搞经济也的确很有一套他听完章广生的汇报立刻就觉得这是一条对申城大有帮助的路子不但能筹集到更多的建设资金还能为申城引进更为先进的电厂管理模式 此外葛云状反对这个项目的运作方式章广生來找他汇报被他看作是对葛云状的一次打脸举动所以他想都沒有多想立刻就同意了这件事并迅速在市长办公会上把这件事设定下來上报市委作专題讨论 由于葛云状沒能在市委获得多数支持桑榆电厂项目的推介手册才得以最终出现在本次招商推荐会上 孟谨行知道当时的周折但他不知道周平对这件事也持绝对支持的态度并对bot方式表现出了极度的推崇 他当即就说:“其实桑榆到三江的桑三公路项目我也考虑过以bot的方式进行招商但是电厂项目已经引起不小的争论在沒有看到项目带來的成果前我不敢贸然再把桑三公路项目同时推出來” 周平抬起头合上手里的册子说:“bot方式确实可以为我们带來不小的好处不过葛书记的忧虑也并非全无道理像桑三公路这样的项目格局太小用bot方式來操作不仅是大材小用也容易造成收费问題上的诸多矛盾确实不适合推出來我倒觉得都申高速项目可以考虑这个方式” 他说着笑起來“不过这又不是我们申城能决定的了” 周平一针见血地指出桑三公路不适合bot方式令孟谨行大为佩服 二人说话的时候报道推荐会的记者已经陆续到达康岳一进会场就看到了与周平站在一起的孟谨行抛开同行的同事直接过來在孟谨行右后肩上轻轻地捅了一拳“孟主任” “哎呀康记者你好你好” 孟谨行回头看到康岳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并为周平作了介绍 “你好康记者”周平握着康岳的手说“我看过你为马文龙小朋友写的报道非常感谢你为救孩子所付出的努力” 康岳笑道:“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尤其孟主任在背后做了不少的努力” “小孟是好位好干部”周平点了下头“你更是位有良知的记者” “周书记过奖了”康岳不好意思地说 周平哈哈笑起來“康大记者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这句话并不只是针对马文龙小朋友那篇报道而言我看过你不少的文章所以你当得起这句评价” 康岳眼睛放光“想不到周书记如此关注我们曙光报” “呵呵也希望曙光报以后多多关注我们申城啊”周平不失时机地说 “一定一定” 康岳答应的时候孟谨行看到刘战与另外四名高级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一起说笑着走进了会场 他立刻提醒周平一起迎了上去 崔牛等人也一直在注意到场的客人注意到周平与孟谨行的举动都从不同的方向跟了过來并快速地按各自的级别站在周平身后 孟谨行站在周平右后侧半步的位置向刘战介绍完周平后退到了周平身后 刘战与周平握手后介绍了与自己同來的四位:水利规划司副司长迟卿、铁道部运输指挥中心主任仲剑、国家旅游局旅游促进司副司长张培树、全国农电学会副秘书长沙良辉 周平又为几位领导介绍了招商团的成员当介绍到孟谨行时张培树与沙良辉同时笑起來沙良辉说:“刚刚一路上刘部长说得最多的就是小孟同志我听说你这次带來一个水电项目” 孟谨行有点尴尬地看向周平毕竟周平才是招商团团长把项目说成是他带來的沙良辉是一番好意他却担心自己不太熟悉的周平会有想法 周平却豁达地说:“小孟给几位领导说说你的想法” 孟谨行得到指示立刻详细介绍了桑榆电厂项目的招商思路 听完他的介绍后沙良辉却道:“想法是好但有一个问題你们恐怕不知道” 第278章信息为王 孟谨行与周平对视一眼小心地问沙良辉:“请沙会长指点” 沙良辉道:“农民用电负担问題是困扰全国上下的大问題随着电力改革拉开序幕长达20年的电力短缺局面基本得到控制有关农村电网改造、农电管理体制改革这些问題年内都会陆续出台其中有关集资办电的政策中买用电权的规定国家经贸委、国家计委已联合发文叫停;下个月开始全国范围内的‘两改一同价’政策也将正式启动;年内还将在全国六个省份试点‘厂网分开、竞价上网’类似你们这个水电项目今后都将统一上网供电未來五年内根据各地试点调整的经验电力体制改革方案必将出台发电资产、电网资产的重组肯定是趋势” 周平与孟谨行都极为震惊 集资办电的弊病孟谨行是深有体会的 不说远的就说桑榆建的几个水电站市政府、县政府、国有企业、投资商方方面面都想分一杯羹利用各种机会建起了一个个电站 表面上申城全市现在的电量供应已经完全超过城乡工业、农业与居民用电需求 事实上却由于城乡电价的巨大差异集资办电背后的还本付利等等因素农村及贫困地区的用电因为电价问題而沒有得到普及长丰至今仍有大量的山村居民点着蜡烛煤灯 国家要实行“两改一同价”孟谨行觉得非常有必要 但发电资产与电网资产的分轨以及未來的重组还是让他着实吓了一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这个水电项目直接胎死腹中 周平抢在他前面直接问沙良辉:“沙会长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如果要上这个项目就必须要通过国电” 沙良辉笑笑说:“政企分开是趋势同样发电走市场化道路也是趋势现在收紧的其实是供电侧的管理对发电侧实质上是健全竞争机制” 孟谨行道:“也就是说这项改革最主要的部分是对农村供电价格实行统一标准同时发电企业与电网经营企业分开电网经营企业既承担了独立核算经营的企业性质又承担了为城乡提供合理统一电价的社会性质” 沙良辉呵呵笑着指了指孟谨行“你说得很对” 孟谨行的疑问却更重了“如果我沒有理解错竞争机制仅仅体现在发电一侧供电侧依旧是单一的垄断经营模式对吗” 沙良辉微微一怔但马上说:“确实如此这是国情需要” 孟谨行道:“我也觉得从目前來说有这个必要但我疑惑的是新旧电厂的发电成本不同电网经营企业如何保证采购足够电量的情况下拿到合理的电价不至于电价失控” 沙良辉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个问題你问得非常好电力改革事涉全国经济生产、生活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求证发电侧市场建立的初期建立的会是一种有限竞争体系其核心就是限价竞争随着市场的逐步成熟同时融入其他竞价模式譬如两部制、差价合约、当量电价等等呵呵这个再说下去就太专业了” 丰玉儿这时正好过來在孟谨行耳边低声说开幕时间还差十分钟是不是请领导们抓紧就座 孟谨行请示周平周平立刻笑着邀请刘战等领导上主席台入座 十点整以“山高水长、桑榆精神”为主題的旅游暨招商推介会正式举行 孟谨行在推介会上对桑榆旅游示范区的基本情况及旅游发展情况、产业发展现状和规划作了详细介绍并对“桑榆精神”进行了充分的诠释 刘战、周平、张树培分别为推介会致辞对桑榆旅游示范区成立以來的发展成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开幕会后招商团在三天内组织了专題推介会分别面对旅游、投资企业就桑榆的产业资源、旅游交通、住宿、餐饮、购物等硬件设施作了详细介绍并对旅游、投资奖励办法作了广泛宣传 参会的燕京和外地旅游企业都对桑榆的秀丽风光大加赞美三十多家旅游企业当场签订了旅游合作协议 相比旅游资源协商的快速高效招商投资项目的洽谈显得吃力得多尤其是桑榆电厂项目周平、孟谨行在沙良辉的引见下分别拜访了国电公司、国家计委、国家经贸委的相关领导意识到这个项目要想顺利招商必须根据政策重新进行项目评估、重写项目建议书 离开燕京前刘战为孟谨行引见了财政部农业司的一位副司长郑刚以及农业银行资金计划部主任钟林坤就农业扶贫贷款的问題争取他们的支持 由于这次见面安排在刘战家里以私人聚会的方式进行孟谨行带了雷云谣一同前往 秦婉华听说雷云谣也是记者并且正在燕京培训很是高兴地拉着她问长问短孟谨行则在刘战的书房向郑刚、钟林坤大叹苦经 农发展银行成立后政策性扶贫贷款一度从农业银行转到了农发行今年又重新转回到农业银行就在这个來回转变的过程中无论是农业银行也好还是农发行也罢都因为机构和人手问題、经营思路问題扶贫贷款的坏账率居高不下使得县级的贷款行在进行这项工作时都不太积极 示范区曾多次为村民的扶贫贷款与县扶贫办、县农行协调最终却发现国家新的《扶贫纲要》出台后扶贫贷款的性质已经由原來的政策性贷款转化为商业贷款虽然国家仍明确规定扶贫贷款“面向三农”主要用于重点贫困地区但过去那种贷款直接到户的贷款方式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县农行不再接受这方面的贷款申请要他找市行 经过与市扶贫办、市农行的接触结果得到的答复却是交接期银行内部的新政策还沒有正式出台这项业务暂时不接受申请 在來京前葛云状曾拜访过省农行的负责人希望省农行能为长丰解决部分扶贫贷款但他得到的答复与孟谨行等人在市行得到的答复如出一辙 钟林坤孟谨行讲完后便道:“基层政府的困难我们很理解但你们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与压力按照商业化经营的要求我们正准备逐步撤并一些代效的网点而这一类网点又大部分集中在贫困地区这势必会影响到扶贫贷款的发放工作” 郑刚则补充说:“另一方面我们现在不但取消了人行全额匹配贷款资金要求农行自筹解决同时国家财政不再对贷款经营的政策性亏损进行弥补所以目前这个交替期出现这种情况在所难免啊” 孟谨行不由苦笑像这种政策上的变动传达到基层只怕沒个一两年完不了事 “接下去扶贫贷款的发放项目也不再由国家指定像过去那种扶贫办拿出名单贷款行直接掏钱付账的情况是不可能再有了”钟林坤说 孟谨行对这个不关心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申请到扶贫贷款 他开始诉说示范区百姓的各种困难有数据有实例也简略地谈到了各个审批环节的繁复希望钟林坤能给出一些最快争取到贷款的指点 郑刚与钟林坤听到孟谨行说得既具体又清晰同时认定孟谨行是个工作细致到位的基层干部在心里对他有了不错的印象 钟林坤指点道:“今后的扶贫贷款发放肯定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撒胡椒面’会以符合贫困地区经济发展特点的方式提供信贷支持你们不妨改变过去的申请方式改变基层扶贫思路我再替你们关注一下这个事或许可以早一步申请到贷款” 孟谨行脸放异彩“钟处我突然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说” 刘战他们三个同时笑起來刘战道:“你说到现在了不妨一次性说完吧” 孟谨行笑着摸摸头道:“是钟处刚刚说‘改变基层扶贫思路’提醒了我我们在桑榆的观山村试点过投资商以点带面扶持养殖户脱贫的方法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我想在申请扶贫贷款这件事上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采取这样的方式” 钟林坤大感兴趣“说具体点” “就是由区内的种植、养殖、加工业龙头企业提供担保并出面申请项目贷款用于扶持参与项目生产的农户以此带动农民脱贫” 郑刚立刻双掌一拍说:“这办法好既能确保降低坏账又难带动农民致富一举两得” 钟林坤笑着对刘战说:“刘部长小孟同志果真是极具经济头脑”他继而又对孟谨行道“我明天就让西南省行落实下去最迟后天申城行会跟你取得联系你回去后就可以着手申请准备工作” “太感谢啦钟处” 孟谨行激动地握着钟林坤的手刘战哈哈笑着说:“好啦正事谈完吃饭去小孟你好好敬敬老郑和老钟” 孟谨行跟在三人后面走出书房想到这两天碰上的尽是政策变更信息如果不是來京招商等弄清这些政策恐怕已经走了无数的冤枉路可见即使是在基层工作了解上层信息还是至关重要 第279章酒店大亨 晚餐的气氛相当融洽,夫人们都很喜欢雷云谣,不停地与她聊着孕期应该注意的事项,刘战等人则聊着国际形势,一顿晚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 告辞离开时,雷云谣给每位领导夫人都送了一份小礼品——金叶子胸针,不算太昂贵,却极为精致,颇得夫人们喜爱。 回到酒店还没进房间,孟谨行接到周平的电话,便直接去了周平的房间,发现房门开得很直,周平正接待客人,丰玉儿也在。 周平看到他,招了招手,指指坐在自己右侧四十出头梳着大背头的男子,对孟谨行说:“见一下,这是驻京办的陶主任。斯亮,这就是小孟。” 陶斯亮立刻站起来,热情地与孟谨行握手,“孟主任,闻名不如见面,久仰!” “陶主任,你好!”孟谨行也打了招呼,“上回来京没能见到你,我还一直在遗憾呢!” “哈哈,这回咱们也差点错过啊!”陶斯亮笑着拍了拍身边刚刚站起来的青年,“给你介绍一位青年才俊,聚众实业董事长沈瀚涛。” 沈瀚涛不过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微胖,挺括的鼻梁上架一金丝眼镜,欠身与孟谨行握手,力道大而有劲,寒暄时态度张扬。 与孟谨行打过招呼,沈瀚涛就重新坐进沙发,一条腿高高地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陶斯亮递了支烟给孟谨行,“说起来,你和瀚涛是校友啊!,他可是76级燕大国经系毕业的。” “不容易,同为都江人,又都燕大毕业的学子,你们应该有许多共同话题。”周平道。 “谁说不是呢?”沈瀚涛瞅了孟谨行一眼,“小孟主任是哪一年的?” “93级……” 二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几句,沈瀚涛给孟谨行的印象始终是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沈瀚涛说到了他的生意,陶斯亮随即说:“张董有意投资桑榆电厂,所以今天先来认认门,与周书记、小孟主任见个面。等你们回去以后,张董也会马上飞过去,具体的细节你们可以届时再商讨。” 孟谨行有些意外地看了周平一眼,看到周平不动声色在喝茶,便朝沈瀚涛道:“那我们就作好准备,恭候沈董光临了。” 沈瀚涛只是点了下头,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陶斯亮陪同沈瀚涛离开后,孟谨行向周平告辞,周平嘴张了一下,结果只说了句“早点休息”,便点头送客。 孟谨行与丰玉儿一起走出周平的房间,丰玉儿一路跟着他说:“头儿,我给你介绍一下沈瀚涛的情况吧。” 孟谨行看了下表说:“回去的飞机上再说吧,现在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 丰玉儿撇了下嘴,一副闷闷的表情。 孟谨行在门口停住脚步问:“你这两天有心事?” 丰玉儿脱口道:“还不是因为陶……”只说了个陶字,她就住了口,“算了,没啥好说的,我呀,就是贱。” 说完拔腿欲走,想了想又回头说:“素素这两天哭了好几回了。” 孟谨行一皱眉,道:“你劝她一下吧,丧子之痛始终是秦大姐和刘部长心中的一道坎,无论他们多坚强、多豁达,毕竟也是凡人,她不能一边觉得歉意,一边又奢望别人马上原谅她。” “我看劝是没什么用的,得她自己想通才行。”丰玉儿叹着气说,“我看秦大姐算是客气的了,素素在会场直接去找她提这档子旧事,她也没当场翻脸让素素下不来台,晚宴不肯同桌也是人之常情。” …… 翌日,招商团乘机返回西南。 曲素素两个眼睛肿如桃子,一个人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全程失神地看着舷窗外。 丰玉儿坐在孟谨行边上,说了一路沈瀚涛的情况。 孟谨行这才知道,这位同乡学长是位军干子弟,毕业后就出国淘金,碰了一鼻子灰后总算舀着鸀卡以华侨身份回国投资酒店业,三年前回到都江发展,在都江南岸建了一座五星级酒店——国色楼,预计今年年底前建成。 “五星级的酒店叫国色楼?”孟谨行笑起来,“这酒店名有点意思。” “按沈瀚涛的说法,他要把国色楼打造成全省最顶尖的星级酒店。”丰玉儿道,“这个人做事极为张扬霸气,说到做到,大概受家庭影响,有点军人作风。” “看得出来。”孟谨行想起昨晚沈瀚涛自始至终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甚至有点连周平都不在他眼里的味道。 “陶主任是怎么认识他的?”他随口问。 丰玉儿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有回买酒认识的吧,据说沈瀚涛在投资做酒店前,做过酒类销售代理。” “那应该认识有年头了。”孟谨行笑了一下,难怪陶斯亮与沈瀚涛的相处看上去很随意。 …… 都江机场出来后,招商团一行直奔申城,周平领着孟谨行、何其丰向葛云状作了汇报,并报完出来时,胡云舒叫住了孟谨行。 “姜佑才、汪秋实都进去了!”胡云舒一开口就扔了个重磅炸弹。 “什么时候的事情?”孟谨行惊问。 “就你们走的那天,下面都还不知道,省纪委直接带走的。”胡云舒说话的同时,眼睛不时地瞟着葛云状的办公室,“书记这些天几乎没合过眼,都江跑了两趟了。” “难怪,我看他精神不太好。”孟谨行道,“一下少了几名主要领导,工作不好开展。” “问题不在这儿。”胡云舒顿了一下,附到孟谨行耳边说,“雷部长昨天也被叫去谈话了。” 孟谨行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抚自己的面颊,“怎么回事?” 胡云舒看着他摇了摇头,“书记昨晚一晚都坐在办公室,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样。” “你想让我留下来?”孟谨行明白胡云舒的意思了。 “云谣和她哥都不现在会需要有亲人在身边。” 孟谨行点了下头,想从口袋里摸烟抽,掏出来却发现烟盒空了。 胡云舒见状,把自己桌上的烟递了过来,孟谨行舀了一支点上,默不作声地抽着。 雷卫红对孟谨行从未有过好脸色,发生这样的事,他却依然因为她是雷云谣的母亲而感到忧虑。 尤其雷云谣现在怀着身孕,如果知道此事,他很难想像她会怎么样。 当天下班以后,葛云状果然没有从办公室出来,晚七点的时候,孟谨行带着盒饭进了葛云状的办公室。 结果,葛云状一口都没有吃,只是不停地抽着烟。 “爸,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孟谨行陪着坐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问道。 葛云状摇摇头,“没什么好做的,组织自会有公论,我也只能等待。” 雷卫红为什么也会被叫去谈论,孟谨行无从猜测,他也不知道葛云状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他只是想到了海之蓝,想到周国富助理的自首和自杀,几次话到嘴边,他都犹豫着没有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也许他也只能选择等待,等待组织公论。 因为还有许多工作,孟谨行并没有在申城多作逗留,当晚就回了长丰。 虽然到达宿舍已是深夜,楚远和冯林、严民却一直在他的宿舍门外等候。 “等到现在?”孟谨行接到过楚远电话,说是要汇报工作,原以为太晚了他会回去,没想到居然一直等着没走,使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楚远没进门就开始说:“你在路上我才没说,头儿,出事啦!” “直接说吧。”孟谨行开门把他们让进去。 “都江的一家投资公司从正源的许多村民手里收购了股份,据初步统计大概占总股份的30%,龙三为此到区里大闹,说是我们主使的,意在侵吞正源。”楚远说。 “都江的投资公司?”孟谨行奇道,“他们自己摸过来的吗?” “不是,据说是翁市长此前介绍给詹主任的。”严民说。 孟谨行的手指在额头来回蹭着,这个詹福生,还真是会制造麻烦。 “詹福生对龙三说,华信投资是省领导安排过来参与正源改制的,龙三就是闹翻大天也没有用。”楚远说,“徐旸找詹福生谈过,詹福生的口气很硬,说你一直强调需权拍卖欢迎有实力的投资企业参与,更强调有序开采有序经营。他认为华信有十足的诚意来示范区投资需产生产和经营,只要他们的行为符合法律法规,就应该予以支持。” 孟谨行看楚远一眼问:“他真这么说?” 冯林道:“说这话时,我们都在场,因为当时龙三在他办公室闹得很凶。” 孟谨行暗中叹息,詹福生是聪明的,他钻了空子,无疑挑起了一场矛盾。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问。 “龙三带人去县里**,被我们拦了回来,他又去了市里,虽然拦了回来,但是……”冯林低下头,“今天上午没能看住人,他们几兄弟全跑得不见了人影,村里另外也有几个村民跟着他们一起失踪了。” “市县信访上都去找过了?”孟谨行问。 冯林摇摇头,“已经找人去省信访办守着了,燕京那边我们也打了电话,就是想等你回来请示一下,是不是要派人进京,万一这要告上去……” 第280章做事很野 孟谨行摇了摇手“算了沒必要你们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孟谨行的回答让楚远和冯林都大为意外楚远性子直马上就说:“头儿你可想好了啊这个龙三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这事儿是詹福生惹出來的但上头真追究起來肯定要找你的麻烦还是让老冯去趟燕京把人堵回來吧 “堵回來就解决问題了”孟谨行扫了他俩一眼“你们是沒事情可干了整天盯着想告状的人” 楚远脸一下涨红了“我……” “行啦回去睡觉明天该干吗还干吗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孟谨行挥着手赶他俩出门 门砰地关上后楚远埋怨上了“我们这不好心遭雷劈吗” 冯林给了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了抽上一起走出宿舍楼冯林说:“这事儿不能依着他的意思办” “就是啊”楚远立刻赞同“龙三要是个老实人他不去告头儿也会千方百计帮他把事情办好但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善茬恶人先告状一锅浑水回头让他越搅越浑……” 二人说着话渐渐走远楼上房间内的孟谨行却拨通了詹福生的电话也不跟他客套劈头就说:“我听说龙三的事了你这段时间也别忙其他的了先专心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詹福生在帮王庆平收购村民的股份时就盘算过这事儿算不得触犯孟谨行的底线毕竟是双方自情自愿的交易 他料想孟谨行不会拿这事用他那个短处威胁他 他也料到了龙三会闹事但沒料到龙三用的是上访的手段这就又让他心里打鼓了 正源矿产是长丰的试点改制企业在县委县政府都挂了号的闹出上访的事來就等于给各级领导都上了眼药那可是王庆平给自己再多钱也解决不了的前途大事 最可叹的是翁灿辉前脚介绍了王庆平后脚就被双规了他想找人商量都沒处去 他听孟谨行在电话里的口气不算恼怒大着胆子想向孟谨行讨主意话才到嘴边就又听到孟谨行在那头说:“翁市长的事你听说了吧据我所知是王庆平举报的” 詹福生立刻觉得有痰堵了喉咙吞不下也吐不出來憋得他眼珠子直往外瞪 孟谨行几乎能够想像到詹福生的表情他慢悠悠地说:“老詹和商人做朋友之前是需要三思的你好自为之” 打完电话孟谨行就心安理得地洗漱睡觉 …… 冯林并不知道孟谨行有高招一心想帮着分忧解难 与楚远分手后他就打电话给老柴问他能不能找人帮忙去燕京找个上访告状的 老柴听冯林在电话里三五一十五地把事情一说二话沒有立刻答应了并说当晚就过去 …… 次日孟谨行去市农行谈扶贫贷款的事 农行接待孟谨行的是副行长赵启智四方脸啤酒肚说话的时候不时摸一下梳得精光的后脑勺 “……这个孟主任哈省行领导、葛书记、周市长呢都打过电话给我们领导了你们的事呢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先把立项的报告啊贷款的申请啊反正需要的材料先准备好报上來我们呢会根据上面定下來的政策研究研究只要符合条件一定会尽快给你们答复的” 孟谨行一听这套话就知道上面虽然打了招呼但县官不如现管而且政府现在都求着银行贷钱就算他是葛云状的女婿人家照样可以不鸟你 幸亏他來前有准备知道求人办事不能两手空空无论他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一套对别人的礼数还是不能缺 何况钟林坤这招呼是跨了两级打下來的也指不定下面支行的人怎么想毕竟人家现在是商业银行业绩和收入挂钩扶贫贷款不被人家看好也正常 这样一想他对赵启智的态度就很释然笑眯眯地递上一支烟然后看看表说:“行我回去把材料先准备全赵行长你看这个点了要不咱先找个地儿喝几杯” 赵启智很是矜持地摸着后脑勺说:“哎呀谢谢啦孟主任行里有规定中午不能喝酒” “那吃个工作餐”孟谨行笑道“咱们示范区啊别的沒有就是山珍野味多我刚好带了些來咱们中午找个干净的地儿现做现吃回头吃好了啊我给您送些家里去”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啊”赵启智脸上的笑容明朗起來“我也不知道中午领导有沒有安排” “那您问问” “行我问问”赵启智装模作样地开始打电话打完了说“那行咱们找个地方简单吃点” 孟谨行立刻道:“赵哥不介意我再叫一位吧” 赵启智听问表情又警觉起來“简单的工作餐可别搞复杂了” “呵呵也不是外人市委胡大秘”孟谨行随意地说“前两天在燕京出差在机场是他找了好久的正好趁今天哥几个聚聚一起给了他” 赵启智一听请的是胡云舒马上热情起來“你跟他约好沒有胡大秘不太好约” 话是这么问了但赵启智心里也有数孟谨行是葛云状的女婿别人请不动他肯定是请得动的 而且到这个时候他的架子也摆够了孟谨行这人值不值得交也初步试出点味道了沒必要再端下去 当下赵启智就站了起來从身后的橱里拿了整条中华出來“走我知道个地儿安静咱们去那边” 俩人下楼孟谨行边走边给胡云舒打了电话赵启智看到孟谨行的车一拍驾驶室车窗对江南说:“跟着我的车” 孟谨行说:“别你告诉他地儿我让他先去接云舒” “云梦阁知道不”赵启智低头问江南 江南点头道:“知道” 赵启智笑着抬头对孟谨行道:“那你坐我车” 孟谨行朝态度已经大为转变的赵启智点了头跟他上了车人还沒坐稳刘爱宝的电话打进來声称县教育局局长迮坤來电话说划到县里的教育扶助金沒了 “搞错沒有”孟谨行道 “沒错被挪了”刘爱宝说“听说是安县长批给县电视台了” “就是刚刚从市里调下來的那位章县知道不”孟谨行脸色沉了下來 “对就是她我问了萧秘说最近接连出事章县分身乏术所以暂时把财政审批权交给安县这件事章县压根儿不知道” 孟谨行有点火大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划电视台干吗用了” “问了说是扩建欠了不少工程款施工单位这段时间堵门闹事所以把这笔钱先划过去周转了” 孟谨行这下气大了“放屁你马上打电话给老迮……不行老迮太面办不了这事儿你让海峰把这事儿透给区里的几所学校让老师们找安大县长说理去” 挂了刘爱宝的电话孟谨行给徐旸发了条短信 赵启智从他的电话对答大概听出了子丑寅卯本以为孟谨行会直接找安蒙又或者找老丈人去告刁状等听清楚他吩咐电话那头做的事不由暗暗心惊这家伙做事很野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书生官员 胡云舒几乎与他们同一时间到达云梦阁三人一起进了赵启智常包的包间江南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挑了几样珍奇野味进了厨房并快速地帮三位领导点好了菜让厨房赶紧地先把冷盘送上去他自己则搞了一菜一汤堂吃 包间里的三人已经抽上了烟胡云舒拿了孟谨行给他的书乐颠颠地放进包里“你老婆怎么样听我们家那位说她俩聊天说起好像沒什么害喜反应” “呵呵这回和上次还真是很不同除了那肚子连身材都沒走样”孟谨行笑着给胡云舒和赵启智倒茶 “你小子不会是荒着了当着肚子里孩子的面干那事吧”胡云舒笑他 “哪有这么美好我这回去差点连手都沒摸到”孟谨行苦着脸说“那脾气大的” 胡云舒一下恍然“为你让老头子下不來台的事” 孟谨行的手机响他咬着烟一边摸起手机看号码一边点着头从唇缝里出声回道:“可不是”他说着接起了电话“喂” “头儿王庆平砸了詹福生的办公室说要去纪委告他”曹萍的声音传过來“我就知道这俩人有猫腻瞧瞧这么快就内讧了” “这种事也值得打电话來”孟谨行摇头 “你不管”曹萍惊到“楚远昨晚不是向你汇报了吗这时候不是你收拾烂摊子的好时机吗” “这块工作现在老詹在负责就得相信他搞得好王庆平要告就等他告倒了再说” 他刚挂了曹萍的电话柴建的电话又打了进來“兄弟你不地道啊我可听说了王庆平在正源村收了不少的股份这等于变相整体出让啊” “冤枉啊柴哥”孟谨行道“我刚从燕京回來真不知道有这事儿” 安抚完柴建挂上电话胡云舒立刻就问:“王庆平华信的那位” 孟谨行苦笑点头“一个正源矿各路英豪齐聚啊看着吧还会有人插进來” 第281章张网捕鱼 因为有赵启智在二人沒有就这话題深入胡云舒明知故问“今天怎么会和赵行在一起” “呵呵有点贷款的事情请赵行给指点指点”孟谨行道 “贷款你找赵行可是找对了啦”胡云舒笑说“谁不知道咱们市农行赵行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赵启智连忙摇手“胡秘啊你可千万别说这话回头让咱们领导听到了还以为我想抢班夺权呢” “哎这话是你们领导自己有回吃饭时说的还让我有事就直接找你你忘啦”胡云舒浅笑着问 “呵呵那是领导给我甜枣儿吃呢当不得真”赵启智道“就我这样的连一块地都搞不定的人行里谁听我的” “咦工业园那块地还沒有弄好”胡云舒弹着烟灰问 “别提啦”赵启智一脸沮丧“地倒是给了可看中的那块却让建行捷足先登了说是建行给他们的项目支持多” 孟谨行插道:“说起这个赵行你们农行什么时候到我们区里增几个点啊” 赵启智道:“孟主任别开玩笑了上午我就说了桑榆、佘山那片我们还准备撤掉几个点呢像五一、青坪、下湾都在考虑之列” 孟谨行吐着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句不好听的啊你们这做法不妥撤点还不如并点按你上午说的你们那个商业银行的经营要求里面吸储能力恐怕是个考核重点吧” 赵启智本來听孟谨行否定他们的做法有几分不悦但听他一下就说到了商业银行的经营重点倒想听听孟谨行到底有什么高见了“不错可是你们示范区内现在除了创天、天马沒几家有钱的何况他们还都在市里开户我们设那么多点经营成本过高啊” “这是暂时现象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们这次进京的旅游招商活动相当成功下湾岩溶洞景区马上就会迎來全国各地的游客到时候对银行网点的需求是不言而喻的另外创天的高新生物项目建成后引进的都是制药企业这一块业务肯定是谁先到谁占大头是吧” 赵启智有点心动了但他沒有接口 孟谨行锲而不舍“我有个提议不如赵行带回去考虑考虑示范区在药材基地、下湾天马景区各为农行提供一块土地进行网点建设我们为这两个项目招商提供优惠项目时可以加个‘必须在区内设立银行账户’的先置条件当然啊这么做对他们也是有条件的就是农行每年为示范区内的贫困村提供至少五十万的扶贫贷款” 他此言一出赵启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指着他对胡云舒说:“都说孟主任学经济出身果真是很会盘账啊” 赵启智笑完正色对孟谨行道:“建议是不错但我们行目前沒有在长丰扩张的打算买地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如果划拨两块地给我们那倒可以研究一下” 服务员敲门进來上菜每报一道菜赵启智都脸现惊喜等服务员一走他便说:“都是好东西啊今天沾孟主任的光有口福了” “那就多吃点”孟谨行站起來为胡云舒和赵启智夹菜同时接着上菜前的话題说“你们现在不是国有银行给你们划拨用地也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我们示范区还有那么多的贫困村每寸土地对我们來说都是宝贝啊” 赵启智正吃得满口生香斜着脸说:“你也算得太精了既想我们掏钱买地又想我们每年提供扶贫贷款好事不能让你们占尽啊” “赵行现在划拨地不好操作让示范区当招商项目你们协议付点土地款大家都好交代”胡云舒在边上说 孟谨行则说:“挂牌是必须的但缓交几年也未尝不可赵行回去可以商量一下这可是抢占市场的大好机会你们不占华、建、工三大行也会占就看谁看得远走得快了” 赵启智放下筷子擦擦嘴点起一支烟笑道:“孟主任这是张网捕鱼等着我们往里面钻啊行我回去就向领导汇报这件事争取一周内给你答复你也抓紧把申请贷款的材料备齐行里可能会派人下去实地看下情况到时候你们把材料一并交给來的人就行” “好嘞”孟谨行端起茶杯道“我以茶代酒敬赵行” “我赞助吧”胡云舒也端起了杯子 三人碰杯喝了茶孟谨行道:“改天找个宽松的日子咱们好好聚聚敞怀喝几杯” 赵启智这回沒推脱连着点头说好并指着胡云舒说:“胡秘也一起我儿子工作的事我还沒正式谢你呢” 胡云舒一摆手“小事情不必放心上” 孟谨行看他们这一互动知道自己今天把胡云舒拖來是绝对正确的 吃完出來江南已经把后备箱中的山货分装成五个袋子赵启智一下來他就帮着搬到了赵的车上并指着其中两个扎红绳的袋子说:“赵行这是您和金行的” 赵启智瞄了一眼心里就有数了他和一把手的那份一样多另三位副行长的少一些 当下拍着江南的肩膀说了谢谢又回头对孟谨行道:“你这司机很会办事” 孟谨行但笑不语挥着手目送赵启智驾车离开转头对胡云舒道:“在我车上再抽支烟” 江南闻言立刻闪进了云梦阁在账台续了茶水坐门口喝茶 孟、胡二人上车点了烟孟谨行道:“正源矿改制的事市领导都有什么说法” “这段时间太乱沒人关心这件事”胡云舒说“倒是周国富找过书记好像也想参与不过俩人好像不欢而散” “多事之秋啊”孟谨行叹了口气“eg项目的事还沒有定论” “已经报省委了市委的意见是让夏书记留任省委已经原则上同意了不过据说处分会很重对了市委向省委汇报与创天的谈判情况后省委省政府认为eg项目和示范区的药材基地、创天的高新生物项目合并开发更利于体现产业规划的合理性” 孟谨行一怔“这个怎么合并前者在工业园后者在示范区” “省政府的观点是长丰在开发区规划上存在严重的盲目开发、乱上马现象工业园内不见工业项目大量的工业用地被转为商住用地到了必须整治的时候书记为此在省里受到了严厉批评” 孟谨行心里咯噔一下看來eg的问題成了导火索谁也别想逃过板子只不过挨板子的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怎么整治”他问 “从编办传过來的消息说你们两个开发区的审批都停了下來” “不是又要搞合并吧”孟谨行头都炸了一年多的时间他已经经历了两次合并难道真的是事不过三 “难说有这可能”胡云舒耸了下肩 “三天两头搞合并得放多少精力在理顺人员关系上” “沒办法现在从上到下都是讲精简机构并也是顺应形势” 孟谨行叹口气沒再说什么掐了烟朝店门口坐着的江南招了招手 …… “邝书记安县的办公室里闹翻天了那帮教师说什么都不肯走”快要经过安蒙的办公室时县委办秘书科副科长钟文讨好地向自己的领导邝阳打着小报告“您要不要出面调解一下” 姜德才落马后邝阳很快成了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在县政府成了当仁不让的二把手加上他在副县长任上前后长达八年比起公安出身的章广生具备了更丰富的政治、经济经验因而在章广生上任后的县政府邝阳俨然成了主要人物 但是好景不长 市委从市外经委调了安蒙下來当副县长协助章广生主抓经济工作 这个女人在外经委就是出了名的重权为了揽权可以不择手段到任沒多久邝阳就与她数次交锋虽然沒有败阵但却让他尝到了最大的苦果市委决定不再让他兼任常务副县长、任命安蒙为常务副县长 市委组织部找他谈话的时候说得很好听是因为长丰干部变动太大为了充实党委的力量让他有更多的精力协助夏明翰工作让安蒙出任常务副县长也是为了体现中央一贯强调的多党合作参政议政精神 他心里很清楚他就是着了安蒙的道 “安县很能干这种小问題肯定能解决”本來到县政府找章广生的邝阳决定还是暂时不去了“我突然想起來要给林市长打个电话先不去章县那儿了你帮我留意一下安县这儿的情况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过來找我” 邝阳说完就转身走了钟文坏笑着去安蒙办公室探听虚实 …… 安蒙着一身全黑的职业装板着脸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吹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跟她的表情一样僵硬朱雯雯等镇小和镇中学骨干教师一言不发地分坐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县教育局长迮坤汗涔涔地站在安蒙的桌边束手无策 老师们的要求很简单希望县政府拨付省财政厅拨下來的教育扶助金 安蒙狠狠地瞪了一眼像面团一样的迮坤决定听取秘书范菲菲的建议请示范区的孟谨行來劝说这些教师 第282章围魏救赵 范菲菲是徐旸的婆娘范爱爱的亲妹妹年方二十三今年大学毕业刚刚考进县政府工作原本是在县府办从事后勤工作只因安副县长一定要一名女秘书替换原來分给她的男秘书加上县府办只有范菲菲一名中文系毕业的她就很幸运地当上了常务副县长的秘书到今天为止刚刚上任一个星期 安副县长干工作的劲头不输当年的铁娘子钟敏秀而且喜欢亲力亲为范菲菲说是她的秘书实际上只有打扫和文字工作才用得上 正因为如此范秘书压根儿不知道她的领导把她姐夫的领导从省里要來的教育扶助金给挪作他用了 她只知道领导有难她得想办法替领导分担 正好姐夫徐旸來电话她立刻向他讨教 徐旸却小声埋怨她沒有就安县挪用这笔钱向他通风报信她虽然很委屈却很有原则地表示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说那是领导的决定轮不到她干预 徐旸沒辙只能耐心地告诉她这是专款专用的钱而且示范区的学校怎么怎么困难等等总之一句话安蒙这件事做得不对也怪不得下面的教师要到县里闹 范菲菲脚一跺嗔怪姐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时候应该想办法帮忙解决问題才对 徐旸立刻说他沒办法这些教师只服孟主任除了孟主任估计沒人能说得动他们 于是打完电话的范菲菲信心满满地向领导推荐了孟主任 …… 下午四点黑色的帕萨特缓慢地行进在申桑公路破败的旧道上县府办秘书科的范菲菲打电话给孟谨行说安副县长请他去一趟 孟谨行笑着挂了电话拍拍前面的司机座对江南说:“不急小心着开” 傍晚五点五十帕萨特带着满车的灰开进县政府孟谨行下车整了整衣服大步走上台阶 四楼走廊上站了不少县公安局的警察看到孟谨行都不约而同跟他打招呼他从兜里掏了一包中午饭桌上从赵启智那里顺的中华扔给其中一名警察让对方分给外面的兄弟们 安蒙的办公室内已经开了灯安蒙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势坐在那里迮坤早已站得腿都抽了筋却不敢坐下來教师们聊天看报喝茶就是沒有离开的意思蔡匡正坐在朱雯雯跟前很有耐心地做着劝导工作天知道朱雯雯到底有沒有听进去一个字 安蒙到任的时候孟谨行还沒有从党校回來 他回來时安蒙又参加省里的赴倭招商团出国了 一來二去他与这位新任常务副县长还是今天头次见面 教育扶助专项资金被挪用如果换个男的副县长坐在这里孟谨行必定第一时间就直接跑來要说法了 但安蒙是女人不管她是年长还是年轻是长得美还是长得丑他一大男人总得讲点先礼后兵体现一下风度 所以尽管恼怒他还是兜了个大圈子搞了出围魏救赵 孟谨行一进门教师们全都站了起來跟他打招呼朱雯雯更是走到近前说:“孟主任你把钱要來到底是给我们学校的还是给电视台的如果这件事沒个说法我们就找财政厅去连你一起告” 孟谨行心里暗乐看不出來这个朱雯雯倒是很会看形势知道怎么跟他配合 他抓抓头明知故问道:“你们这是唱得哪出”说着他转头朝安蒙走过去“安县长您好我是示范区的孟谨行听说您找我” 孟谨行刚跨进门时安蒙就一眼认出因6.12案上过电视的孟谨行发现真人比电视上更加英气逼人但她根本沒有与孟谨行打招呼的机会那些教师就把孟谨行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就他那个“唱哪出”展开了回答 好不容易听教师们讲完孟谨行冲大家问:“各位觉得我孟谨行这个人怎么样” “沒得说是说话算话的干部”立刻有好几个人答道 孟谨行抱下拳道:“谢谢大家看得起我既然大家相信我那是不是暂时先回去容我跟迮局一起听听安县的指示万一这中间有误会呢” 安蒙微点了下头觉得孟谨行比迮坤有担当多了 “有误会早就好解释了我们坐了一下午也沒见这位大领导给什么解释啊”有人马上不满地说 “各位老师领导也是人你们这样堵了门影响她正常工作换谁都有气真有什么也不想解释了”孟谨行随口就说 安蒙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点贬她的意思擦着厚粉的脸愈发板得**了 “大家给我个面子今天先回去”他冲着蔡匡正嘿嘿笑着说“蔡头儿讨个面子能不能请你的兄弟们派车送送各位老师” “沒问題啊”蔡匡正答得响亮 “就这么回去我们这一下午岂不是白坐了”朱雯雯道 “要相信政府相信安县长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合理说法”孟谨行道 “好我们今天就看在孟主任的面上回去”朱雯雯率先说“但是如果县里三天内不给我们明确的答复不把钱给学校我们也不找市领导了直接找省领导讨说法去” “对我们就不信了朗朗乾坤还沒地方说理了”教师们嘴里附和着开始陆续离开 等办公室里走得只剩下自己和安蒙、迮坤时孟谨行站在安蒙对面摸出烟欲抽 安蒙拧着眉用手上的笔敲了敲桌上的禁烟牌子 孟谨行点了下头把烟塞回烟盒朝安蒙笑笑说:“对不起安县沒看见牌子人都回去了看來也沒我什么事了您和老迮商量着我先走了” “等等你别急着走”安蒙叫住他 这一下午坐下來安蒙大致是听明白了挪给电视台的那笔钱是孟谨行从财政厅要來专门拨给示范区几所学校的 财政局长顾兴林当时沒告诉她这一点显然是故意给她下的套但话说回來在当时那情况下就算她知道这笔钱的來路她还是会挪给电视台 但眼下的问題是电视台的工程款是解决了学校这边怎么摆平 她瞧着这个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一下午也劝不走的教师们全弄走的年轻人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是老大的不舒服既然他这么能不如就把这个问題交给他解决 “小孟同志你很有群众基础啊”安蒙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吧我们讨论一下看看你对解决这件事有什么高招” 孟谨行坐下來想也不想就说:“这我可沒辙您知道这些教书先生说起來都是一套一套的理捏在他们手里我可沒本事翻转乾坤” 安蒙皱眉但马上换上一副笑脸说:“小孟你不诚实啊咱们章县去省里要钱据说都碰一鼻子灰你却不废吹灰之力就要到了教育扶助金可见你是个会办事的这件事交给你办是再合适不过了” 孟谨行心头的火一下又窜起來了 照安蒙的意思沒你搞來这笔钱也不会有现在这回事既然原來的钱是你搞來让教师们生出希望那现在就由你來满足他们的希望 他眯起眼看着那张涂满白石灰的脸恨不得一拳揍上去这女人太阴了 玩阴的是吧 他想行咱跟你玩阳的 他什么话也沒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余敏电话“呵呵余姐你真厉害一下就听出我声音了” “刚从燕京回來就想到我啦”余敏说 “不想也不行啊”孟谨行瞄了一眼脸带愠色的安蒙“我沒听你的忠告那笔钱划得不及时晚了一……” 他那个“步”字还沒出口手机就被安蒙一把夺走“啪”一声合上了机盖 “你想干吗”安蒙怒视着孟谨行把手机扔在桌上 一旁的迮坤吓得大气不敢出 孟谨行挑了一下眉摸过手机道:“我就跟财政厅余姐熟您让我想办法那我自然是给她先打个预防针喽万一教师们真闹到省财政厅她也有个心理准备是吧” 安蒙眯起了眼终于醒过味來今天闹了这么久恐怕就是这小子在背后煽的风 “那看來只能让他们闹财政厅去了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变不出钱给他们”她恶狠狠地耍无赖“闹闹大也好兴许压到市里葛书记能为我们解决一些钱” 孟谨行双掌一拍大腿起身道:“这个我就管不了啦您是领导您决定沒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这回安蒙沒拦他同时把迮坤也赶走了 孟、迮二人前脚走后脚安蒙就把电话打给了顾兴林质问他怎么沒向她汇报那笔钱的用途 “我也是想为领导排忧嘛谁知道那些教师消息那么灵”顾兴林一边叫屈一边故意递上消息“我刚刚特意打去财政厅了解了一下余厅的女儿余敏和孟谨行是党校同学这钱就是余敏帮着争取的” 安蒙听了不由一阵头疼她现在分管长丰的财政今后依仗省市财政的地方那可不是一点点啊 第283章夜风习习 安蒙在心里把顾兴林骂了个体无完肤满肚子愤怒地挂了电话 她在孟谨行面前撂狠话目的是吓吓孟谨行看他会不会为老丈人的面子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偏偏孟谨行油盐不进让她好不懊恼 电视台新台长白雪与她同为三九社社员受翁灿辉牵连被挤出市电视台刚刚到县台任台长一到任就遇上施工单位堵门讨债白雪请她帮忙救急她便找了顾兴林得知财政厅刚划下來一笔钱心想着发到下面这点钱也干不成多大事先拿來帮白雪倒是一桩大人情 在安蒙看來白雪这种女人被排挤肯定是暂时的沒多少时日一定会东山再起她用得着白雪的地方太多了这忙是一定要帮的 所以她根本沒问这笔钱怎么弄來的就给白雪批了条白雪拿到钱后还特意到县招给她送了一万块表示感谢 当时她觉得一点都沒什么现在她是千悔万悔 孟谨行这个人现在在申城是出了名的难搞连老丈人的面子他说不给照样不给至于那些整过他的人就更不要说了沒一个有好下场的官大如翁灿辉、高根荣不都倒台了吗 孟谨行坐她对面时她是硬着头皮摆足架子心里其实早已经寒得够呛 还好孟谨行沒有坚持把这事捅财政厅去只是话里有话地提醒了一下算是彼此留了一份薄面 安蒙想想都觉得后怕 她考虑再三得让白雪把这钱吐出來“小雪啊有个事情你得想法解决一下啊” “蒙姐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白雪柔柔地说 “财政厅最近可能要下來检查专项资金的使用情况咱们各条线上都要开展一下自查啊” 安蒙顺着先前孟谨行设的道道同样对白雪撒了个小谎 “这……这几时过來啊蒙姐”白雪有点吃惊地问县电视台就是个狼窝她正焦头烂额呢安蒙怎么才帮了忙就來讨钱啊 “就是这几天的事吧”安蒙加重语气说“我也不知道给你们划的那笔钱是葛书记的女婿小孟搞來的听他的口气是要把事情捅大啊” 安蒙叹着气说:“小雪不是大姐不帮你实在是大姐和你一样刚到长丰屁股底下还沒坐稳呢误动这笔钱也是有人存心给我设套” “蒙姐这钱真是孟谨行要來的吗”白雪轻声问 “是啊”安蒙试探着问“我记得你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要不你找找他” “我试试吧”白雪说着挂了电话 …… 孟谨行一出县政府就接到邝阳电话让他去香韵楼吃饭 赶到香韵楼他才知道是县委县政府一班老人儿给钟敏秀办的送行酒她申请援疆批准了下周就要去省委党校参加行前培训 他刚坐下给钟敏秀敬了酒邝阳就问他:“教育扶助金的事解决了” “我哪有本事解决至多帮着先把人劝走”孟谨行嘴上这么回答心里却对邝阳的特别关注打上了问号 “安县到底是女同志考虑问題顾此失彼啊”人大主任曾树志摇着头说完马上又冲钟敏秀道“小钟啊你别多心呐你是女中丈夫做事比这个安蒙到位多了” 政协主席俞立新接道:“也不知道市里怎么想的邝阳干得好好的要让这个安蒙來耍大棒要我说女人嘛像敏秀这样搞搞组工就到头了搞经济建设始终还是要男同志上阵” 杨枫笑道:“就是战争让女人走开” “你们这些人严重的歧视女性啊”钟敏秀还是提出了抗议 邝阳一语双关地道:“敏秀你还别不服花木兰毕竟是少数女同志心细这点我承认但大局观始终差了点做做党委工作合适搞政府工作的确不太适合” 孟谨行心里立刻有些不舒服邝阳明摆着是说钟敏秀搞的那出“矿脉乌龙事件”缺乏大局观 “邝县我要替钟大姐抱不平了”他似笑非笑地说“大姐当初做的事我直到今天还是感激不尽我相信换成我们男人沒几个有她这个胆魄做这事儿再说援疆这是咱们县第一批吧估计也沒几个大男人肯舍下这里的大好前途去报名吃那个苦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沒大姐这个觉悟” 邝阳立刻有些讪讪的掩饰地笑着端起酒杯要敬钟敏秀这个女中豪杰 孟谨行跳出來维护自己让钟敏秀心头又淌起熟悉的暖流邝阳敬酒她便喝得分外豪爽 酒尽人散很久沒有主动与钟敏秀联系的孟谨行这回毫不避嫌地提出送钟敏秀回家 江南开车孟谨行坐副驾驶钟敏秀坐后座车开一路此时无声胜有声 还是老县委宿舍那幢楼孟谨行下车替钟敏秀开了车门看着她吐出两个字:“保重” 钟敏秀点头后缓步上楼 直到那个熟悉的窗口亮起灯光孟谨行才重新上车离去 途经丰水河帕萨特打着双跳停于路旁同样的夜风习习树叶沙沙孟谨行独自下车立于河滩上默默地抽着烟 …… 老柴坐在燕京某派出所的走廊上打手机心中充满沮丧与自责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让马民和自己一起过來截龙三等人 “行啦别唉声叹气了”冯林在电话里安慰老柴“马民那小子手黑又不是你手黑好在把人给控制住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这事儿怕沒这么简单”老柴紧捏着手机道“龙三要是知道马民打他那一枪是因为我们要截访这账还不得算在谨行身上” 冯林一怔喃喃道“他应该也知道其中厉害不然他明知自己身上还背着案子呢怎么会编出那些理由在燕京自首” 老柴叹气“我是不担心马民他再怎么走邪的歪的但不会害谨行我是担心龙三嗅出味來知道咱们來干吗” “不管龙三嗅不嗅得出味儿反正咱们几个守紧了嘴巴啥也不要说尤其在孟头儿面前更是半个字都不能吐”冯林说道 他俩在商量此事的同一时间龙三躺医院床上正跟自己兄弟咧咧着要把打自己那小子查个底儿掉 “……他就是自首我还是不解气”龙三摸着自己的腿说“幸亏沒残否则我一定让这小子死个透心凉” “三哥这种事你就甭操心了我來办”五大三粗的龙四坐在床尾大声说“先找人进去揍一顿解解气” 龙二咬着烟道:“拉倒吧这是燕京你以为是咱们长丰啊你们知道这小子什么來路” “什么來路”兄弟几个同时看着龙二 “被孟谨行从下湾石场救出來的海之蓝的老板之一马民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问了门口那俩警察才知道” 龙三嘴一斜“我说怎么那么凑巧大晚上的在一片空地上打鸟是孟谨行这瓜娃子截访啊” “咱们沒证据说出去沒人信”龙二说 “管他有沒有证据”龙三恶狠狠地说“他孟谨行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他好过如今这年月当官的就怕告状的不然截个屁访证据说你有就有说你沒有就沒有先告了再说闹大了沒证据也能让他这个官当不踏实” 龙大跟道:“姓孟的小子一看就不是地道人娘的表面上说得贼漂亮背地里尽干缺德事” 龙四道:“三哥要不我找人做了姓孟的” 龙三瞪他一眼道:“愚蠢做了他你还不得躲起來跟你说啦当官的就怕人告咱们把他告狠喽回过头來他还得乖乖儿來跟咱谈条件到时候矿上怎么改制还不是咱说了算” “三哥就是三哥诸葛孔明转世啊”龙四对自家哥哥也是马屁拍到位 “少给我灌蜜糖”龙三小眼儿一弹“我听说海之蓝的幕后老板折了马民在这儿犯事轻易别想出來了咱要是趁这机会收了海之蓝倒是多了一条生财路啊” “好主意”几兄弟同时赞道 龙四朝病房门望了一眼“门外那俩警察讨厌得很要不找人弄走他们” “你省省吧”龙三道“咱还得通过他们告御状呢” …… 詹福生在孟谨行门口抽出一堆烟蒂总算把孟谨行等了回來 “哟老詹在等我”孟谨行上前开门把詹福生让进屋 “主任王庆平那个孙子真把我告啦”詹福生苦着脸说 “你收他钱财了”孟谨行点了烟问 “沒有绝对沒有”詹福生举着手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我给退回去了” “既然退了你还担心什么”孟谨行瞟他一眼“是沒能让他把股份退回去” 詹福生点头“主任我真沒辙了王庆平和龙三那些人不一样人家是做大生意的动不动就跟我讲合约精神打官司啥的” 孟谨行呵呵一笑说:“沒事儿村民那些股份既然是自愿卖的就让王庆平收着吧” 次日孟谨行召集班子成员、龙平矿产经营公司负责人、正源矿产职工代表和在家的股东开会正式推出正源矿产改制方案讨论稿 詹福生看到讨论稿立刻傻眼了 第284章钱大家赚 在这份有关正源矿产的改制方案讨论稿中在罗列正源矿产的各个矿井坐落及情况、职工构成和资产负债情况、企业组织机构等等的基础上提出了这次改制的前提和县委县政府对改制工作提出的要求最后列出了改制方案 而这个改制方案的核心就是债转股 方案在以债扩股的基础上明确列出了以下内容 一、正源矿产其他地面固定资产中的商业街公开拍卖用以抵还税务、金融等欠账 二、正源的大股东也是最大的债权人龙平矿产经营公司不再持有正源矿产的股份三、五、六号井抵作债务由龙平矿产经营公司收回进行废矿还绿龙平矿产经营公司拥有该三座矿山还绿后的经营权其所持股权由示范区投资建设公司以现金方式购买 三、原正源村村集体、村民以及因为工资、福利转为股份而拥有扩股后股权的职工可以转让股权但购买方必须在改制协议生效后以年度为单位向正源村村集体支付每吨五元的采矿补偿并以市场价格上涨指数为参考每三年调整一次 四、在理顺债权债务关系的基础上正源矿资以优质矿井一、二号井的产能为投资标的以一亿投资为扩股底价向社会公开召集竞价投资人 五、参与竞价的投资人在扩股基础上必须按国家产业政策和环保要求另行投资规模达五千万元以上的地面企业并向示范区缴纳三千万保证金三年内未建成企业的保证金不予退还 六、正源矿产现有用地为划拨用地投资全同签订后投资方必须以出让方式购入土地并向国土部门办理手续并缴费 詹福生傻眼的正是这六条具体内容尤其是第二条 他陪着王庆平考察正源矿产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肖海峰当初发现的问題并且经过深入了解和现场踏勘他们发现三、五、六号矿是被龙三隐匿的三个矿井 王庆平收购职工股的目的就是估计孟谨行不会把这三个井的矿业权拿出來卖只有拥有了职工股并成为改制后的正源矿产大股东才有机会重新开采这三个井获取更多的额外利润 王庆平以五个百分点的股份为诱饵让詹福生帮他以示范区的名义暗中收购村民手中的原始股份詹福生欣然同意 孟谨行燕京回來后的一个电话虽然把詹福生吓得不轻但利益面前他最终选择了铤而走险与王庆平演了一出苦肉计打算蒙混过关 用孟谨行的话來说这份方案是本着“有钱大家赚”的宗旨制定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无论是龙平矿产经营公司、正源村的干部和村民代表还是原本手上沒有股份的职工都对这个方案一边倒的支持沒有人愿意与钱过不去 尤其龙三的同盟龙平矿产经营公司三座名义上被封的矿山使他们第一时间选择支持该方案把还在燕京寻找上访途径的龙家兄弟给背弃了 这份讨论稿虽然有十天的公示期但仅仅半天时间签名工作就基本完成除了龙家兄弟和王庆平沒有出现其他所有股东全部签名同意方案 詹福生感觉这回他真的会被王庆平收拾了 因为即使华信投资最后在竞价中胜出王庆平也已经比其他投资人支付了更多的钱那些职工股每年向正源村上交几百万的补偿款并且每三年还要调整一次等于是直接卡住了王庆平的脖子从他口袋里摸走利润 詹福生直到此时才真正明白孟谨行昨晚那句话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他彻底认识到在孟谨行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楚远把签名稿放到孟谨行桌上时眉飞色舞地说:“这个方案真是绝了王庆平偷鸡不成蚀把米真该把老詹恨死啦” 曹萍瞟楚远一眼转头问孟谨行:“建设投资公司哪來的现金买龙平矿产的股权” “欠着他们不好意思來要”孟谨行说 曹萍、徐旸、楚远和刘爱宝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从來沒想过这话会从孟谨行口里说出來 刘爱宝咕哝道:“原來头儿也会以大欺小” “什么以大欺小”孟谨行吐着烟圈指指一旁的肖海峰“你跟他们解释” 肖海峰推了一下镜片“各位领导其实龙平拿走的三个矿井根本就沒枯竭” “什么”楚远一下跳起來“头儿这事要是给村民和职工知道了还不翻天啊” “你看到翻天了吗”孟谨行笑问 肖海峰拿出一份意见征集书上面签满了名字“这是我前些日子一家家走访村民和矿上职工拿到了签名这上面明确写明了三、五、六号井的真实状况也向大家征集了以这三个井向龙平矿产抵债的意见沒人反对全部签字” 曹萍此时重新看着那份改制方案喃喃地说:“方案上列了正源矿产的整体储量并沒有分开列举三、五、六号井的情况……”她抬头看着孟谨行“头儿你偷鸡啊” “不然你们以为怎么才能打破龙三和他们的联盟”孟谨行道“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占便宜还不如放台面上直接抵债各方都能接受何况这只是方案具体核算的时候三个井的真实情况还是要算个清楚明白这种情况下我们暂时欠欠龙平的钱他们自然不会有意见” 徐旸有些犹豫地问:“这么做的确是维护了矿上职工、原股东的权益但谁还愿意掏那么多钱出來投资一、二号井的矿权” 孟谨行正要开口丰玉儿跑了进來“头儿沈董和柴董一起來了” 孟谨行笑着对徐旸道:“瞧财神爷來了”他掐了烟站起來对丰玉儿一挥手“走去迎迎” 人沒走到门口柴建与沈瀚涛已经并肩走了进來柴建道:“不用迎我们自己來了” 当下众人一一握手寒暄并互作了介绍徐旸等人才尽数退出去孟谨行留下了肖海峰 “看看我们的方案”孟谨行拿起桌上的改制方案递给柴建 柴建看方案的工夫孟谨行对沈瀚涛道:“沒想到你们二位认识” “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都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也就这么几个人想不认识也难”沈瀚涛习惯性地把腿架得老高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一只手夹着烟我皱眉看着孟谨行的办公室“孟主任这办公条件太寒酸了点哈” 孟谨行呵呵笑道:“花钱的地方太多我们政府部门将就将就就算啦”他立即打开话題“沈董这次來是纯粹陪柴哥过來看看呢还是想考察一下电厂那个项目” “你这儿条件太落后不如我给你盖个楼当见面礼怎么样”沈瀚涛并沒有跟着孟谨行话題走 孟谨行一怔 沈瀚涛的顾左而言他明白无误地展现出一种信息显露出他不同于别人的掌控欲 孟谨行笑了笑将桌上的茶杯递到沈瀚涛手里“沈董这份心意真是让我感激不尽我先代表咱们示范区的全体成员谢谢您”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比起建办公楼我倒更愿意沈董更多地将钱投资在项目上你少让我给你几条优惠政策就什么都有了” 沈瀚涛呵呵笑道:“孟主任年纪不大思想却很保守啊” “我看他是精明过人”柴建突然插进來他合上手里的方案递还给肖海峰看着孟谨行道“按你这个方案实质上來投资的人就是來砸钱的企业的经营权实际仍牢牢地控在原股东的手里” 孟谨行吸了口烟道:“老实讲矿业权转让的政策一出台各地的矿山蜂拥而至的投资人有几个是打算自己好好经营矿山的”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柴建说 “所以啊我就是要船上有不同的想法的人上岸跟我们一起搞好这个矿”孟谨行笑 柴建指指他道:“不过你对王庆平买的那些股份的处理方式倒是很有意思” “怎么王庆平也插了一腿吗”沈瀚涛显然不知道王庆平的事 柴建于是简略说了一下王庆平到正源村收购股份的事又提了提改制方案中对转让股份的处理方式沈瀚涛一下眯起了眼睛小眼凝成一条缝审视着孟谨行 柴建则继续着自己的话題“关于正源矿的那块土地能不能搞承租三个矿井其中一个储量已经面临枯竭你们要求的竞价底价高达一个亿还要建五千万以上的地面企业交三千万的保证金再加上土地款的话沒有三五个亿下不來啊” 孟谨行摇头道:“柴哥土地的事你得跟国土谈这是县委对改制提出的要求我无权决定” 柴建愣了一下旋即道:“你帮我反映一下我自己也找找夏书记和章县你看怎么样” “这个可以”孟谨行道 “那这个竞价是不是设个上限超出上限示范区给予一些优惠政策”柴建进一步道 孟谨行哈哈笑起來“具体问題谈判桌上说吧现在走吃饭” 第285章横生枝节 丰玉儿和江南早安排好了吃饭的地方佘山别墅。 孟谨行陪着柴建、沈瀚涛一踏入佘山别墅的玉兰轩,徐旸的小舅子范耀耀就满脸堆笑迎了上來,上烟寒暄亲自领路。 进了包间,范耀耀又表示今天这顿饭他请客,就当是交两个新朋友,更是请沈老板这位都江的餐饮巨子给玉兰轩指点一二。 沈瀚涛对范耀耀的马屁样儿很不屑,同时又觉得范耀耀的恭维还是让他很受落,当场就煞有介事地开始指出玉兰轩哪儿哪儿该怎么样,服务员的样貌身材不够格…… 柴建听得笑了起來,“瀚涛,你再说下去,范老板该直接关门整顿了!” 沈瀚涛冲马屁拍马脚上,一脸尴尬的范耀耀一咧嘴角,吐出硕大的烟圈道:“不好意思啊,范老板,我看你态度诚恳,所以实话实说。你要觉得不对呢,就当我放屁!” “哪里哪里,沈老板金玉良言,肯为小弟指路,小弟感激还來不及!”范耀耀弯腰点头极尽恭维之色,心里却直骂沈瀚涛狗屁,“那几位领导、老板慢慢用,我去厨房监督一下!” 范耀耀速度奇快地闪了出去,那样子就像在避鬼。 沈瀚涛嘴角闪起一丝轻蔑。 徐旸捕捉到了沈瀚涛的表情,心里升起浓浓的不悦。 沈瀚涛对柴建的客气与尊重是显而易见的,因而用餐的氛围总算还融洽,饭后,孟谨行交代丰玉儿、肖海峰分别带人陪沈、柴二人去具体洽谈和实地考察,自己并沒有再陪着他们。 丰玉儿临上车前偷偷问孟谨行:“头儿,这两位可都是财神爷,您不亲自陪,行吗?” “我咋觉得,咱们对他们來说也是财神爷呢?”孟谨行坏笑道,“咱多好的资源项目啊,他们沒钱赚跑这穷地方來干吗?所以,你们陪就行了,他们不投资,自然有愿意投资的人。” 丰玉儿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儿道:“头儿,嫂子有沒有跟你说过,你笑起來特别有味道啊?” 孟谨行一怔,随即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花痴!上车,别把谈判给搅黄了,出了问題我拿你是问!” 丰玉儿摸着头,嘿嘿笑着上了车。 徐旸站孟谨行边上看着车子开远,慢吞吞地说:“沈瀚涛这个人太狂妄。” 孟谨行回头看他一眼,“咱们活着,本來就是和什么人都要打交道。” …… 沈瀚涛在肖海峰的陪同下,看了电厂项目的位置,又听了肖海峰对项目的具体介绍,沒有再在佘山逗留,将肖海峰送回示范区后,直接返回都江,约了葛红云在希尔顿见面。 葛红云今天刚刚将一直悬着的心塞回胸腔母亲雷卫红回家了。 在被羁押四十八小时后,雷卫红离开省纪委的办案点,回到葛红云位于都江的家中,倒头就睡了十多个小时,才起來把调查的情况告诉了儿子。 接到沈瀚涛电话时,葛红云刚刚把雷卫红送上葛云状的专车。 葛红云与沈瀚涛接触并不多,但他知道葛红云与老板慕新华关系很铁,沈瀚涛的国色楼曾经以都江有史以來最便宜的商业用地价格而轰动都江商圈,一度还使慕新华遭受过调查,但沈瀚涛很有些能量,不但自己沒有协助调查,还使慕新华安然无事。 葛红云曾亲耳听慕新华说过,沈瀚涛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放下电话,葛红云就匆匆整装去了希尔顿,他现在也很需要这样的朋友,尤其对方还是主动找上门的。 …… 孟谨行被夏明翰叫到县委,破天荒第一次被大声质问:“你怎么搞的?正源矿刚提出改制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要做好群众工作,维护社会稳定,切不可发生上访事件!你倒好,不但让人跑去了燕京,还整出那么大动静!你以为燕京是什么地方?就是在长丰,也容不得开枪伤人!” 孟谨行大吃一惊,“什么开枪伤人?” 坐在夏明翰办公桌对面的县信访局局长毛鸿擦着汗说:“你不是派人去燕京截访吗?去的人用猎枪把龙三给打伤了。” “谁去截的访?”孟谨行道,“我燕京回來的时候,下面的确汇报过龙三要上访,但我的意思是由他去,理在我们这边,他就算告也告不出花样來。” 夏明翰愠怒地看着他,“不管你有沒有截,现在的问題已经出來了,这件事燕京公安局通报给了省公安厅,迟书记向省委汇报后,省里一路压了下來,要我们立即进京把龙三接回來,并且把问題解决好!” 孟谨行立刻道:“接人沒问題。我回去马上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是我们的错,我一定不会推卸责任!” 夏明翰看他一眼,“龙三反映的问題你必须在两天内答复给老毛,他还要向上层层汇报。对截访责任人的处理意见,一周内上报县委!” “龙三反映的问題我现在就可以答复,只要按改制方案的出台经过,实事求是就可以了。”孟谨行道。 “荒谬!”夏明翰斥道,“你是想让龙三再次进京?” 孟谨行摸摸鼻子道:“这事我会处理好,您放心。” 夏明翰余怒未消,挥手让他和毛鸿一起离开。 孟谨行大步在前,毛鸿人矮腿短,三步并两步追上孟谨行,“孟主任,能不能弄个书面答复给我,我好往市里报过去。” “可以,我回去就让办公室发传真给你。”他停了停冲毛鸿道,“毛局,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毛鸿讪讪地笑一下,“沒事,像龙三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情况处理起來反而不难,就怕那种真受了委屈的老百姓去告状,那才真是拦也不好,不拦也不好。” 孟谨行理解地拍拍毛鸿的肩膀,上了自己的车,随即就拿起手机打给冯林。 “你派谁去燕京截龙三的?”他压制着怒气低声喝问。 “你知道了啊?”冯林有点发怵地反问。 “回答我的问題!” “我让老柴帮忙,他带马民他们去的,开枪的是马民。” “冯林啊冯林,我当初就不该帮你,让你在自行车管理所待着多好!”孟谨行“啪”一声合上手机,重新拨了老柴的电话,“你在哪儿?” “我……我在家呢。”老柴犹豫着撒谎。 “胡说!”孟谨行怒道,“龙三的伤怎么样?还有马民的情况,你都一五一十告诉我!” “龙三的伤不碍事,已经可以行动了……” 听得这话,孟谨行微松一口气。 “……马民拘在派出所,虽然是自首的,但他们查到他在老家的案底,挺麻烦的,估计要判好几年。” 孟谨行揉揉太阳穴,“你应该还在燕京吧?” “嗯。我担心龙家兄弟对马民不利……” “现在担心,早干吗去了?自作主张!你去找云谣,让她在京帮马民找位律师替他辩护。云谣和雅沁对你们当时在下湾石场的情况都很清楚,法庭调查的时候,这些虽然不能当作量刑的依据,但多少可以争取一些同情。龙三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合上手机,孟谨行靠在车座背上,闭着眼思考了很久,睁开眼后对江南说:“你帮我去趟燕京,把龙三的情况告诉雅沁,请她替我会会龙三。” 江南点点头,沒有一句废话。 回到示范区,孟谨行立刻把几个副手全部召集到办公室开会。 楚远刚刚接到冯林的电话,知道进京截访的事闹大了,虽然他也算是敢做敢当的人,但毕竟是捅了篓子,说心里一点不慌,那肯定是假的。 他磨蹭半天,跟在刘爱宝后面进了孟谨行办公室,看到孟谨行站在窗口背对着屋子抽烟,其他人都坐在沙发一脸疑惑,他心里更加不踏实了。 孟谨行站在窗前抽完一支烟,才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摁灭手中的烟,坐下來扫了几位副手一眼问:“知道为什么开这个会?”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楚远本就性子直,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咬咬牙道:“头儿,这事儿跟他们都沒关系,是我让冯林派人去截龙三的!” 他这话一说,曹萍立刻张大眼睛道:“老楚,看不出來啊!截住了吗,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从部队找几个援手啊!” “胡闹!”孟谨行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掌,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楚远脸色煞白地看着孟谨行,他也是刚刚才从冯林嘴里知道马民闯了祸被抓,龙三铁心要把这件事闹闹大了。 “头儿,你处分我吧,我沒有二话!”楚远说。 “处分你算轻的!”孟谨行怒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这么不相信我说的话,让你们不要这么做,你们偏要做!”他抬抬手对刘爱宝说,“你马上让办公室发文,楚远从今天起停职检查,等待组织处理。” 詹福生咳了一声,上前为孟谨行递上茶杯,“主任,你先消消火。其实,这事儿也怨不得楚远!龙三恶人先告状,想混淆视听,楚远他们也是怕破坏咱们区的形象。” 孟谨行目光一凛,直视詹福生道:“如果不是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就他做的这事儿,直接够得上开除公职!” 除了詹福生,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第286章白雪找钱 孟谨行第一次对手下人动肝火所有人都禁声不敢为楚远求情 散会出來詹福生匆匆离开曹萍拍着楚远的肩膀说:“老楚沒事的头儿肯定是在县里挨了骂回來出出气对上面有个交代事情过去就好了” “你们不知道去的也不是冯林的人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是老柴带了马民过去……” 众人只知道截访出了事沒想到马民还动了枪听楚远讲完经过当场都愣住了 曹萍立刻埋怨上了“我说你们真是的让马民去还不如我找部队上的人过去保管把龙三吓得一愣一愣的哪需要搞得这么复杂” “行啦再三这些也沒用”徐旸看了大家一眼率先进了自己办公室其他人都跟了进去“要我说错就错在不该不听头儿的指示妄自行动” 楚远叹着气点了烟说:“我哪知道头儿早计划好了一个改制方案就把龙三的同盟给破了我就光想着要是让龙三去燕京一告沒事也告出事來头儿刚刚躲过一劫多一事最好是少一事了” …… 孟谨行给在他回來前就返京的邬雅沁打了个电话把江南过去找她的事说了说托付她去找一下龙三 电话才通完办公室门三声轻响白雪娉婷地走了进來 “白台长什么风把你吹來了啊” 孟谨行从安芷那里回來后刘爱宝就告诉他现在的县电视台台长是白雪看到她出现他便知道她的來意堆起笑脸明知故问地客套着 白雪莞尔笑道:“我是來向孟主任负荆请罪的” “哦这话从哪里说起啊”孟谨行一边继续装糊涂一边亲自给白雪倒茶 “我刚刚到任遇到不少资金上的问題向安县求助结果挪了你从省里要來的教育扶助金你说我是不是该來请罪啊”白雪也不兜圈子直入主題 孟谨行把泡好的茶递到她手里“你向安县求助沒有错而且钱也不是你挪的你可沒必要來向我请罪” 白雪尴尬地看他一眼“我今天是诚心诚意來道歉的还请孟主任大人不计小人过宽限些日子我们电视台一定尽快把这笔钱还上” “白台长还是坐下说话吧”孟谨行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先坐了下來“你是到下湾去过的下湾的学校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别人更有体会钱已经被挪了你早还晚还权力都不在我手上在于你的良心是否安生” 白雪向來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就像安芷认为她不会久居县电视台她自己也认为这只是暂时“避难”所以在走进孟谨行办公室前尽管她知道孟谨行一直沒将她放眼里她的心态还一直是一种折节下交的态度 等到孟谨行说出这番重话她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真的不是见美女就忘记原则的人这使她再次想起孟谨行从6.12专案组出來时桑榆老百姓齐齐相迎的场面 “孟主任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这钱不是给我的白台长”孟谨行道“如果是给我个人的钱无所谓你什么时候还这是给学校资助贫困师生的我无权替他们做决定” 孟谨行态度客气却毫不松口白雪立时觉得很沒面子柔软的沙发让她坐出针毡的味道 不过六七分钟她便起身告辞讪讪离开 不出两天迮坤就兴高采烈地给孟谨行打电话告诉他电视台把钱还给财政局了财政上让他们去办领钱的手续呢 孟谨行不知道白雪最终是怎么解决这笔钱的他也不想关心对他來说问題解决便一切ok 一日在佘山别墅请來长丰洽商投资事宜的柴建吃饭陈运來和创天的一位姓赖的经理也在场赖经理请了电视台的几位美女來助兴美女们无一例外都沒围着几位老板转反而个个都盯上了孟谨行敬酒的敬酒发嗲的发嗲把在座的一众男人个个羡慕得眼睛冒火 陈运來与孟谨行关系最熟络第一个忍不住调侃起來“我说各位美女太不公平了啊我们这么多男同胞你们就围着孟主任转也不怕我们吃酸啊” 采编部主任许倩红唇一嘟娇声说:“孟主任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我们当然要把他当神一样供着喽” “哟原來有故事啊说來听听” 众人一下來了精神 孟谨行也很好奇自己什么时候搭救过这帮美女了 “咯咯咯……”许倩轻连声娇笑“这可不能告诉你们不然回头有人就该给我们穿小鞋了” 桌上诸人以为许倩故意找说辞于是个个轰笑说许倩她们是看孟主任年轻帅气想趁机揩油 孟谨行却从那句“回头有人就该给我们穿小鞋了”听出些许端倪估计这些娘们与白雪不对付保不齐她们那口所谓“恶气”就与那笔钱有关 果然酒喝多以后因为陈运來问许倩能不能给弄个广告时段许倩一下就露了口风“……这段时间怕是不行白大台长为了筹钱连天气预报都夹上广告卖出去了” “看不出來白台长对一个县电视台还这么上心”赖经理笑道 许倩不以为然地耸了一下圆而翘的鼻尖“她那是被逼无奈孟主任不吃她那套媚功……” 她突然捂住了嘴巴然后吃吃地在那里笑 柴建朝孟谨行笑道:“原來里边有你的事啊” 陈运來却明白了“晓得了估计是教育扶助金的事闹的吧” 许倩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可什么也沒说啊是陈老板说的” 陈运來一扬手说:“我说白台长怎么现在肯迂尊降贵连那些生产家用机具的小老板都肯陪着吃饭了原來是钱闹的果真是树倒猢狲散啊想当初翁大市长在位的时候白记者可不是有几个铜钱就能接近的” 赖经理却不这么看“她也算能屈能伸啦换咱们这些爷们也未必能做到她这样在短时间内对自己重新正确定位” 许倩她们几个听到这话立刻就不乐意起來一个个都端起酒杯扯开话題开始敬酒 孟谨行恰在此时接到白雪发來的短信:孟主任教育扶助金已经全部还上白雪做得不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孟谨行嘴角一扬合上手机 坐他边上的许倩眼尖早已经瞄到了短信内容捂着嘴巴看孟谨行良久小声问:“孟主任你不会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告诉她吧” 孟谨行心里想笑脸上一本正经“这得看你今晚的表现啦你要是能帮我说服柴董明天就把投资意向签了我会考虑守口如瓶” 柴建闻言抬头扫孟谨行一眼“你别害我啊回头让小敏知道了还不得逼我去扯绿证” “柴哥你想多了吧”孟谨行促狭地笑道 柴建一推眼镜指着孟谨行道:“你可真不像读书人” 陈运來马上点头说:“柴董还真说对了谨行是在基层锻炼出來了沒点如狼似虎的道行基层干部真不是好当的” 柴建对陈运來与孟谨行在6.12专案组受审一事有所耳闻便笑说:“旧事揭过不提许美女要想让我签协议也简单你要有本事让孟主任今晚喝醉了我明天一定去签” 众人顿时暴笑许倩更是笑得前倨后合指着孟谨行道:“孟主任这可怪不得我啊你自己沒划下道道”她说着眨着眼说“要不你装醉也成” 众人齐声说不许耍赖孟谨行却说:“喝醉也值啊几亿的协议呢” 说着就把酒“哐哐哐”给倒上了自己一杯许倩一杯“來吧美女咱俩一起喝看谁先喝桌子底下去” 许倩看着那满满一大杯红酒面露难色但细一想又怕白雪知道今天酒桌上的事心一横接过杯子皱着眉一口口喝了下去一桌子人在那儿看着他们拍手叫好 久未醉酒的孟谨行这晚果真喝醉了 柴建帮着陈运來把孟谨行抬到车上陈运來笑说:“柴董这一喝就是三个亿啊” 柴建呵呵笑答:“其实下午都说好了明天上午十点跟县招商局签投资意向谨行这是高兴才喝的” 在花坛边被姐妹们扶着狂吐的许倩脑子很清醒耳朵也很灵光柴建的话一字不漏进了她的耳朵手背一擦嘴角抬起朦胧醒眼回头看一滩烂泥似的孟谨行咬着银牙道:“这男人也太损了骗我喝了一肚子猫尿” 旁边的姐妹都是抿嘴偷笑有人还多嘴小声咕哝“倩姐喝的时候可是挺乐意呢”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九点刚过方天岳就已经在检查签约的各项准备工作 华源投资三个亿的投资是他上任以來签订的数额最大的一笔投资尤其这个项目原本是由孟谨行引进的最后却因为土地出让问題找到了他这里对他來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九点半县领导陆续到达 九点四十投资商柴建和孟谨行等示范区干部进入会议室 九点五十会议室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第287章你的眼光 会议室内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柱着拐杖的龙三身上。 龙三呵呵笑着冲主席台上的章广生和柴建弯弯腰,“不好意思,我沒打扰签约程序吧?” 白凤和周芷立刻迎过去引龙三落座。 龙三跟着她们直接走到孟谨行边上,“孟主任,我能坐你边上吗?” 孟谨行含笑点头,曹萍立刻站起來换了一个位置。 龙三向曹萍道谢后在孟谨行边上坐下,目光看着台上,嘴里则低声说:“孟主任,有个不错的红颜知己啊!” “龙老板何出此言?”孟谨行也专注地看着台上。 “呵呵,心照不宣吧。我下午就去签同意书,不会拖改制的后腿!不过,我额外有个条件,希望孟主任能相助。” 孟谨行不动声色道:“不要太相信我的能力,我不一定能帮得到你。” “你一定能。”龙三道,“我想入股海之蓝,还请孟主任不要再出手帮自己兄弟,这应该不难吧?” 孟谨行转头看他一眼,迅速回过头重新看着台上正交换投资意向书的章广生和柴建,低声说:“海之蓝和政府、和我个人都沒有丝毫关系,你不必和我打招呼。” 龙三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整个签约仪式前后持续一个多小时,结束后众人便转往酒店,出席招商局举办的庆功宴。 曹萍与孟谨行同车,上车就追问孟谨行,龙三说了什么? “沒什么,他下午去签同意书。” 曹萍瞪大了眼问:“这么简单同意了?你答应他什么了?” 孟谨行斜她一眼,“我像是这么沒原则吗?” “像,太像了!”曹萍认真点头,“你整张脸都写着‘阴谋得逞’四个字。” 孟谨行笑而不语。 …… 龙平矿产经营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内,刚刚参加完柴建与县招商局签约仪式的龙三,大马金刀地坐在董事长龙汉源的对面,一脸愤懑地讨伐龙汉源,“……叔,我是真沒想到啊,你也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三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孟谨行把三座矿山塞过來,还有王庆平每年几百万的开矿补偿费,就算我不收,公司里其他人也不答应啊!”龙汉源瞟龙三一眼,“三儿,要说这方案啊,其实谁也不吃亏!你想想,新的投资一进來,正源扩股,整个矿都盘活了,你手上的股权以后的分红还不是噌噌地往上涨?” “拉倒吧!”龙三沒好气地说,“好的是手上有债权的,我是反商业街和三座矿山全搭进去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那三个井给封了!叔,咱丑话说前头,为三座矿山,你们龙平公司不能独吞,不然我那几个兄弟也都不会答应。” “嘿,龙三,你这是威胁你叔啊?”龙汉源來气了。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这事你干得不地道,总得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 龙汉源气结,“龙三啊龙三,你沒在孟谨行身上讨到便宜,倒到你叔头上耍威风來了!有本事你找孟谨行讲理去啊!” “你还真别跟我提孟谨行!”龙三阴森地开口,狭长的眼睛中透出凶光,“如果不是叔你透露出去,创天的邬雅沁怎么可能知道我当年那笔钱是怎么來的?” 龙汉源目光缩了一下,“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你该直接问她是怎么知晓的!” 龙三冷笑道:“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的不止是我,你也一样!” “三儿,咱是叔侄,不是仇人,有什么事好商量。”龙汉源终于软了下來。 “我也不要多,你给我龙平百分之八的股份就成。”龙三道。 “百分之八?三儿啊,你这是打劫呐!”龙汉源跳起來。 “这百分之八可不是为我一个人要的,还有我三个兄弟呢!分开來,也不过每人百分之二,一点都不多。”龙三翻看着自己的手掌,笃悠悠地说。 龙汉源叹着气道:“行吧,行吧。你容我跟公司其他股东商量一下,只要他们沒意见,我也沒意见。” “叔,你可别当我三岁小娃來耍,在你说‘不’字前,最好抠着自己脑壳儿想想清楚!”龙三阴恻恻地说完站起來,扬长而去。 …… 龙三下午签完同意书刚走,陈运來进了孟谨行的办公室,直接虚掩了门说:“马民出來了!” “真的?”孟谨行一怔,“怎么出來的?” “邬雅沁把他捞出來的!”陈运來看着孟谨行的脸,“你不知道?” 孟谨行摇头,“我让江南北上了一趟,请她出面跟龙三谈一次,沒提马民的事。” “她主动搭的手?”陈运來想起当初在医院,马民替邬雅沁买龙抄手,用胸口捂着的一幕,“这女人够义气,马民与她也不过是数面之缘。” 孟谨行点点头,“马民回來了?” “沒有。他打了个电话给老柴,说是想留在燕京,不回來了。” 孟谨行一愣,“留燕京他能干吗?” 陈运來耸了一下肩,“好像说是邬雅沁在燕京创天总部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孟谨行更吃惊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 他摸摸头,换了话題,“高占先嫖娼被抓的事是你搞的吧?” 陈运來嘿嘿一乐,“这是小意思,给他点眼药,让他以后识人眼睛放亮点!” 孟谨行摇一下头道:“适可而止。大仇不能忘,像高占先这种小恩怨,能放过就放过吧,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心里有数。”陈运來点下头。 二人就此转了话題,聊了一阵药材基地的情况,以及矿山治理的新举措,快下班的时候陈运來才离开,并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孟谨行待陈运來一走,就打了邬雅沁的电话。 “龙三沒再闹吧?”邬雅沁接起电话就问。 “沒有,下午签了同意书,估计会去找他叔谈龙平的股份。”孟谨行犹豫一下问,“你把马民捞出來了?” “嗯。” “谢谢。” 邬雅沁沉默了一阵,才重新接道:“马民这个人还是很重情的,否则他大可不必自首。救他出來,像老柴他们这些人才不至于对你寒心,你也不必心里一直感到歉疚。” 孟谨行微微皱了一下眉,他不喜欢她的这种洞察,让他觉得有一种站在探照灯下的感觉。 邬雅沁还在继续说:“不过,海之蓝的事差点给你造成影响,龙三这个人也相当危险,马民不适合再回长丰。” 孟谨行立刻问:“你说龙三相当危险?” “这是我的直觉。”她说,“这个人看人的眼神时时带着凶光,面相也相当不善,无论他怎么掩饰,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自己多小心!他早年能卖了自己的嫂子换钱,就证明他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我知道。” “江南做得还好吧?” 孟谨行笑了一下,“不是还好,是很好!” “这我就放心了!”邬雅沁也轻轻笑了一声,“推荐给你的时候还担心你觉得不行呢!” “你要是觉得不行,就证明你的要求比我高。” 邬雅沁顿了一下才说:“或许还真是这样。” “eg的项目谈得怎么样了?”孟谨行想起胡云舒说的合并之事。 “你还不知道?省里有意要让你们跟长丰工业园合并,周市长这些天一直在都江开会,估计很快就会定下來。” “听到些风声,但不确切。” “听上去你不是很得劲啊?” “一年多的时间,我经历了两次合并,这次如果又并,那就是第三次了。你说,我能有多大兴趣?” 邬雅沁轻轻叹了声,“人在官场就如同我们行走商场,到了一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你要是提不起兴趣,下一个淘汰的就必然是你!还是打起精神吧,真要并了,又是一场大调整。” 孟谨行下意识地摇头,“根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并,太不切实际了。” “呵呵,说点实际的,周平应该会接替翁灿辉出任市长。” 孟谨行当即道:“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呵呵,你消息的确是比我灵啊!”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关心。不然,以你市委书记女婿的身份,你想知道内幕,还不是比我们谁都容易?” 孟谨行握着电话讪笑了一下。 “你这两天沒回申城吧?”她突然问。 “怎么,有事要我去申城办吗?” “不是。是云谣碰上我时在埋怨你,说她老妈儿向她数落你,基本不怎么回去。” 孟谨行哂然,雷卫红才回家,竟然就在女儿面前搬女婿是非,也算得上是奇葩母亲了。 “等忙完这一段,我会回去看他们的。”他说。 “我听说,你和雷卫红之间矛盾越來越深?”邬雅沁斟酌着问,“那晚突然打我电话,要听我唱歌,是因为这吗?” 孟谨行的眉毛挑了一下,“云谣说的吧?沒那么复杂。” 电话那头一下沉默了,丝丝的电流声划在耳鼓上,直捅心底。 很久之后,邬雅沁的声音再度响起:“要沒别的事,我就挂了。” 他咽了一下干得冒烟的嗓子眼,几乎赶着她的声音说:“唱一遍pezdteus再挂吧!” 第288章郎舅午谈 孟谨行忽然心生感慨并不是真因为示范区再度面临大区合并而是柴建与方天岳的洽谈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章广生最终同意华源公司以租赁的方式使用正源矿的土地他是直到庆功宴上才知道这件事的 柴建当初向他提出租赁土地的时候他之所以推脱着让柴建找县领导是因为一方面他知道章广生一直坚持出让这块土地另一方面是碍于余敏的关系他不能直接一上來就回绝柴建 矿产资源不同于一般的土地开发一旦资源枯竭就不可再生 华源不愿意购买土地就意味着华源沒有在正源长期投资的打算孟谨行学经济出身当然知道在柴建这些以资本运作为生意的商人眼里看重的其实根本不是正源能开出多少矿來他们看重的只是“矿业权上市”本身的价值 正因为如此正源矿产所占用的土地对他们來说毫无开发价值 而这又是孟谨行一直避免也是一直反对的做法 资本运作的确能带动经济高速发展但却会给实业带來诸多后遗症他曾不止一次地与章广生讨论过这个问題他知道章广生认知并不深但他沒想到章广生在这个问題上还举棋不定 他细细分析过原因说到底还是政绩考核在作祟章广生害怕因为土地问題而丢了柴建这个大财神尤其柴建背后还有余敏和余厅长 这样的结果让他为正源矿的未來担心一场沒有彻底到位的改制势必会带來很多隐患 庆功宴出來他就找过章广生婉转地谈到自己的担忧但是…… 孟谨行想到此摇了摇头领导始终是领导他的建议也永远只是建议要变成决策就必须由领导点头领导不点头就是不符合决策精神 他是人不是神 身处各种纷争与角力为示范区所做的每一件事做的每一分努力一再地得不到彻底的支持心中难免生出失落与无奈 当晚与陈运來一起喝酒他又喝了不少话也很少晚上回到宿舍他整夜失眠 葛红云于次日中午突然造访孟谨行在香韵楼要了一个包间宴请舅兄 “我要去三江了”葛红云说出开场白点了一支烟吐出长长的烟雾“财政局一把手” “恭喜大哥”孟谨行道 “三江的局面虽然比申城好但财政一把手的位置不好坐手里得捏着东西”葛红云低头弹着烟灰眼皮耷着说 “其实在哪儿都这样”葛红云突然与孟谨行说这些让孟谨行有些不适应只能不咸不淡地应对 葛红云抬起头瞅他一眼说:“我打算带个项目过去只有被需要的人才会被重视” 孟谨行觉得他话有所指沒再胡乱接口而是回视对方等他说下去 “不问我带什么项目吗”葛红云沒有直接说而是故弄玄虚地问孟谨行 孟谨行浅浅一笑“这可不好猜大哥还是直说吧” 葛红云脸上浮起一丝虚虚的笑容“国色的沈瀚涛知道吧” 孟谨行咯噔一下心中立刻警觉起來 沈瀚涛那日考察结束就匆匆离开并沒有与他再度会晤他的心里一直留着一个问号思忖着是不是故意晾晒这样的方法不适合用在沈瀚涛这种高傲的人身上 如今看來他低估了沈瀚涛 “他看中了我们的一个电厂项目正在考察前些日子刚來过长丰”他说 葛红云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哦这个人做事很大气有他投资的项目你可以高枕无忧” 孟谨行吸口烟笑笑“八字沒一撇呢他那天看完就走了” “他不找你你可以找他啊拿出点诚意有我在不怕你谈不成这个项目”葛红云道“我带去三江的项目就是他投资的” 孟谨行道:“再看看吧” 葛红云眯眼咬着烟问:“怎么是你们县里有自己的想法还是你另有打算你有打算就直说如果是县里有想法不行就让妈去打个招呼连爸都不用出面” 孟谨行陡然生怒脸上竭力保持着平静道:“招商项目推出來前肯定是经过讨论有一个大致框架的沈瀚涛才來了一次也沒有对招商条件拿出任何态度所以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葛红云脸上也有了不悦“谨行你对我都不说实话啊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是一家人是要同进同退的” 葛红云这话是真勾起了孟谨行心底的怒气从他与雷云谣恋爱到婚后葛家除了葛云状和雷云谣父女可以说连保姆毛阿姨都沒给过他几个好脸色他既不明白自己哪里把雷卫红母子得罪得这么深也不明白他们哪一点有与他同进退的态度 “大哥家人是用來互相关爱的战友同盟才讲的是同进退咱们如果的关系如果用同进退來形容就彻底生分了”孟谨行直视着葛红云正色道 葛红云面色一僵但很快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能有今天靠的不是爸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和慕叔的提携尤其是慕叔可以说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他去了组织部我不可能再跟着他也是时候出來单飞了但是我干得好不好却直接影响到他用我的眼光正确与否我必须干出成绩來证明他眼光正确” 葛红云停下來看着孟谨行 “所以呢”孟谨行与他对视着反问心里却已经基本明了 “这个已经不需要再说了吧”葛红云嘴角斜了一下“沈瀚涛手上有着大量的资金可以充分撬动我们的政绩不利用就太傻了谨行” 孟谨行吐着烟道:“天下沒有免费的午餐沈瀚涛不是慈善家他的资金无论投在三江还是投在我们示范区都是需要有巨大回报的他的条件是什么” 孟谨行直接了当发问葛红云反而迟疑了 他对这个妹夫其实是毫无把握就像他不敢跟自己的父亲提沈瀚涛的事 以孟谨行这一年多在长丰的行径葛红云就知道这位妹夫与自己不能算一路人这也是他强烈反感亲妹妹喜欢上孟谨行的最大原因 但孟谨行与雷云谣的婚姻对他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他相信即使孟谨行与他不是一路也不能无视亲情与他翻脸 想到这里葛红云掐了烟心一横说:“其实也谈不上条件沈瀚涛就是希望你们能考虑在项目运作上采用boo方式” 孟谨行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沈瀚涛胃口很大啊电力可是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我们这个电力项目采用bot已是开国内先河他再來个boo大哥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葛红云冷然一笑“谨行你太忧国忧民啦你和雁荡商人关系都挺熟吧你可以问问他们在雁荡现在他们最热衷的投资项目是什么是小水电大家都在搞的东西你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死抱着国有化不放都像你这样改革的意义何在” 孟谨行道:“小水电的弊病是显而易见的长丰这个问題已经很突出无序投入的后果就像我们的矿山污染需要政府花费比收益高十倍甚至几十几百倍的财力才能得到治理桑榆电厂项目不是小型或中型电厂而是一个大型电厂项目我们就更不可能完全搞私有化即使放在公路基础项目建设上bot方式在国内也在试行阶段更何况boo沈瀚涛的这个要求我可以说不仅我个人做不了决定就是县市两级领导也不会轻易做决定” 葛红云呵呵一笑“你可能不知道两改一同一推出后电厂上网价格失去主动权电厂效益肯定是大不如前你如果一定要咬着不松口恐怕这个项目的招商最后会流产” “拭目以待吧电厂投资本來就是大投入慢回报的项目不适合金融炒家投资我们也是更欢迎有心做实业的资本进入合作” 孟谨行毫不松口在他心里对沈瀚涛也已经充满反感仅仅考察了一趟任何实质接触都还谈不上却首先想到以势压人逼人就范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明火执仗 葛红云也相当不悦但好在他來前对孟谨行的态度是有正确估计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不得意外 至少孟谨行的想法他已经有了底沈瀚涛究竟要怎么操作这个项目那就是后话了 郎舅二人第一次长时间交流虽然话題不投机但各自用意倒也都沒有藏掖要说的说完一餐饭也迹近尾声葛红云饮罢杯中酒便不作多留 葛红云虽是來为沈瀚涛游说但也因此使孟谨行知道了沈瀚涛对投资电厂的态度他不敢怠慢立刻前往县政府坐等上班时间一到向章广生作了当面汇报令他未曾想到的是他等來的不仅是章广生还有沈瀚涛和雷卫红 第289章官与干部 有雷卫红与沈瀚涛同时在场,孟谨行根本不需要再汇报,他也相信章广生已经知道沈瀚涛想要怎样的合作方式. 然而,送走雷、沈二人后,孟谨行才得知,沈瀚涛的胃口不止一个桑榆电厂,他要的是整个申城的农网改造项目。 孟谨行暗中感叹,信息为王,指的不仅是他们这些基层政府部门,对沈瀚涛之流可能更为重要。 沈瀚涛就是比别人早一步知道“两改一同价”背后的大规模农网改造计划,才会把目光对准了这个在许多人还没有觉察到的市场。 “你怎么看啊?”章广生指指沙发让孟谨行坐。 “全市的农网改造项目得由市电力局拿主意,我们替代不了他们的决定。再者,文件可能还没有下到市里,更不要说县局了。”孟谨行道。 “电厂项目的合作方式呢?”章广生微点下头问。 “我来就是要向您汇报这件事。”孟谨行道,“我也是中午刚刚获知沈瀚涛有这样的打算,我个人不太赞成采取boo的合作方式,‘建设——拥有——经营’这样的模式,说到底就是完全私有化,作为政府公共项目,如果不涉及广大多数民生的,这个方式节省财力、物力、人力的特点优势还是很强的。” 章广生沉默一会儿,抬头问孟谨行:“发电侧放开,供电侧上网同价。这是你从燕京带回来的信息吧?” 谨行不清楚章广生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既然供电价格不掌握在发电方手里,你担心的民生问题是不是显得有点多余?”章广生进一步追问。 孟谨行哑然。 章广生看他一眼,“无论是正源矿改制,或是更早前观山药材基地的资金引进,我注意到你所制定的各种方案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相当强调我们政府对项目的控制。说实话,你很让我吃惊,以你的年纪,应该是一路往前冲,而你偏偏总是选择持重的方式来进行招商引资。当然,我并不是要否定你的做法,我们应该看到在特定环境下,你的想法与做法是有积极作用的。但是!经济改革并不局限于改革经营体制,还要改革我们的执政思路,更多地让市场去决定经济走向。谨行啊,你的经济学学得不彻底啊!” 孟谨行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章广生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他一时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切入点,但他的内心就是强烈地感觉到,章广生把他的思路带入了误区,但具体是什么,他此刻毫无头绪。 章广生认为孟谨行的沉默是源自于被事实驳倒,因而进一步语重心长地说:“谨行,你和雷部长关系不太融洽,我是有所耳闻的,你可不能因为带有私人情绪,而否定她为我们引荐的投资商啊!” 孟谨行愕然地看向章广生,唇轻微启了一下,复又闭上。 这种事同样没有办法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章广生道:“章县的批评我一定带回去好好领会、学习。但对于电厂项目的引资方式,我持保留态度。” 章广生深深看他一眼,略作沉吟道:“你先回去吧,可以就这个问题在你们示范区展开一次讨论。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讲**嘛,实在不行还可以召集一办一局的同志一起开展一次座谈,集思广益,听听大多数同志的意见,共同来决定。” …… 从县政府出来,孟谨行去县委向夏明翰就此事作了汇报,他没有直陈自己的观点,而是就事论事陈述沈瀚涛的投资条件。 他很想知道,夏明翰是不与章广生的态度是一致的。 令他失望的是,夏明翰自从eg项目受挫,对政府工作,尤其是经济工作产生了本能的抗拒,无论是什么内容,他的原则都很明确——必须符合国家政策法规,除此之外,党委不会干涉政府的决定。 从长丰回佘山的一路,孟谨行一言不发。 一、二把手在行事风格上的快速转变,令他大为失落。 快到佘山的时候,他让江南放慢车速,拨了个电话级胡云舒,询问能不能在办公室见葛云状。 胡云舒对他的这个要求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说:“估计安排不了,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这周都在申城,慕部长亲自带队过来的。” 接连的意外令孟谨行大脑反应很有点慢了半拍的感觉,直到胡云舒又说是为干部考察来的,他才反应过来,“几个空缺要定下来了?” “嗯,周市长的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慕部长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周市长的就职,干部考察不是他主导。”胡云舒停着似乎对找他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重新接道,“夏书记的处理决定下来了,党内严重警告。” “消息是不是早传达到他本人了?”孟谨行想到夏明翰刚刚的消沉态度。 “应该是,据说张部长亲自找过夏书记。”胡云舒说。 想起刚来长丰时意气风发的夏明翰,孟谨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道夏明翰经此一击从此就萎了吗? 回到办公室,他突然就想到了父亲,不假思索就打了过去。 孟清平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听儿子跟他谈论工作了,突然接到电话,并听到孟谨行说起夏明翰、章广生的变化,他深深叹道:“你还是年轻啊!” “明翰本就是书生意气之人,哪怕经过这么多年,他身上的这种特质并没有本质的改变,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你因此能在他身上继续看到热血。坏的是,他容易一蹶不振。当年如果他不是去了省委,恐怕他早就颓了!” “不会吧,他在省委组织部多年,如果没有一定的改变,又怎么能坐稳一处处长之位?”孟谨行对父亲的分析存有疑问。 “你应该反过来思考,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年一处处长,却始终没能更进一步?并且还在大部制改革来临前夕下到了长丰?”孟清平一针见血地指出,“他骨子里的态度始终没变,但连番打击后难免心灰意冷,不是每个人都经受得起打击。” 孟谨行没声了,他自己不也因为夏明翰、章广生的态度转变而失落,又怎么能期望夏明翰是永远击不倒的巨人? “至于你们那位章县,我倒觉得他是位合格的官员,顺应形势发展调整自己的定位,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孟谨行不禁苦笑,“爸,你为什么不说他是一名合格的干部?” “合格干部?”孟清平冷冷地笑了一声,“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标准。” 孟清平的这声笑,让孟谨行周身起了寒意。 …… 虽然胡云舒没能帮忙安排见葛云状,但晚上十点半,葛云状把电话打到了孟谨行的手机上。 人在失落的时候不分男女,都会露出脆弱的一面,葛云状打电话过来的举动,令孟谨行心里一下升起温暖。 他的心境瞬间得到了调适。 在电厂引资这件事上,孟谨行支持bot反对boo是因为市场经济尚在起步阶段,一个不成熟的市场是需要政府规范引导的上来就搞boo这样的引资形式,就如同把一只饿久了的猛虎从笼子里放出来。 葛云状一直是旗帜鲜明反对搞bot,自然就更不会支持boo。 所以,雷卫红、葛红云母子俩支持沈瀚涛搞boo肯定是背着葛云状行事。 但正因为葛云状反对bot,孟谨行想要从他这里获得支持,也是不可能的。 想通这一点,他在向葛云状汇报电厂引资问题时,仅仅只是点了一下沈瀚涛提出的条件,并未就其他人的态度作深入汇报,反而问起了示范区是否真的会搞大区合并这件事? “这件事的确讨论过,省上领导其实意见并不一致。”葛云状似乎犹豫了一下,“罗书记可能是希望你在大区合并后挑起担子,但是……你的级别是个大问题。两区合并,示范区的市级开发区申报问题自动解决,但以你目前的级别,有不少省上的领导反对破格提拔你。” 孟谨行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出,果真是自己太少把心思用在这种事上,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又成了上层角力的支点。 “我不怕挑担子,也不怕做基层工作,但短时间的连番合并影响工作的连续性,也影响产业战略的实施。”他点到为止,没有深入说,相信葛云状站得高比他看得更透彻。 “这事对外不适合讨论,你自己心中有数。如果真的走到大区合并这一途,罗书记可能会对你另有安排。” 孟谨行与罗民接触不只一次,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罗民对他始终是在观察中,并没有完全把他当作可以十足信赖的同志。 但今天岳父再三提到罗民对他的安排,他不由心中暗动,“我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得到罗书记的重视。” “是因为eg项目!”葛云状说,“在eg项目的引进上,你所表现的充分冷静,不但体现在项目引进之前,也体现在善后处理上。这些都得到了罗书记的充分肯定!” 第290章夹心饼干 詹福生经过王庆平的事后,再不敢在孟谨行背后搞小动作,桑榆电厂引资方案修改的讨论,在示范区的意见是一边倒的站在孟谨行这边,并没有出现章广生希望的声音. 示范区的意见上报后,县政府召开专题会议进行讨论。 安蒙因为教育扶助金的事,对孟谨行相当有看法,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场合,只要提起孟谨行,她的评价都是“不择手段”。 专题会上章广生一说大家开始发言,她就第一个说上了:“我先来说说。我不知道在座各位同志有多少是知道bot和boo的,所以我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 “……尽管这是两种不同的融资方式,但总体来说boo是bot的衍伸,是公共项目私有化的最高表现……” “……我们回过头来看桑榆电厂项目,如果采用bot的形式,那么政府在几年后收回项目,维护与经营费用已经远高于新厂时期,但按照两改一同价,政府经营的电厂并不享有上网优惠价格……” 安蒙洋洋洒洒说了半个多小时,其核心思想就是围绕电厂这样的民生项目,就该甩包袱给私人去建设经营。 以她的发言为契机,邝阳、王亚明都表示了基本相同的意见,唯有凌风认为,对于民生项目还是应该以政府为主导,不能老想着甩包袱。 孟谨行作为示范区的参会代表,最后一个发言。 “各位领导,我想说的话,我们示范区全体党委成员的意见已经充分阐明,在这里我不再复述lang费各位领导的时间。我只想说,咱们的政府职能除了管理,最大的作用是服务。如果我们在发展经济的过程中,考虑的不是如何为民服务,而是总想着如何甩脱包袱,其实我们可以什么也不用做,那样更安全。” 一语惊四座。 安蒙白板一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章广生微微皱眉,正待开口,只听孟谨行又说:“在各位领导面前我就是一个小字辈,有冒犯的地方请原谅,说错的地方更请直接批评。” 章广生终于扫视大家一眼后开口:“无论boo还是bot,对我们来说都是融资的新生事物,这方面大家都没有经验,凭的都是自己的判断。所以,关于这件事,我的建议是原则上我们采取bot方式对外招商,实在谈不下来的,又没有其他投资者参与的,那我们就同意聚众实业的要求,以boo方式与他们合作。” 孟谨行一直以为章广生那天与自己谈话时表露了对boo的明显倾向,这次的会议上也一定会毫无保留地支持boo融资方式,却不想最后关头,章广生采取的是折衷办法。 他这边还在想,是什么让章广生做出这个决定时,章广生的手指关节在桌上敲了两下,表情威严地静视了众人几秒,严肃地补充说:“今天这个会所讨论的是我们长丰县在桑榆电厂项目招商洽谈的底牌,所以,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牢记,不可外泄会议内容。谁要是向外透露了我们谈判的底牌,我就请谁下课!” 所有都默不出声,抽烟的,记录的,闭目仰头的…… 章广生指了指孟谨行,“这是你们示范区的项目,具体洽谈还是由你们主导,县招商办会从旁协助你们。” 孟谨行点了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散会出来一上车,曹萍就说:“由我出面谈吧。” 孟谨行沉默着没说话。 “章县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我怎么觉得他其实选哪种方案都无所谓?”曹萍自言自语地问。 回到示范区已经是午饭时间,楚远一直在等他们,想知道开会的结孟谨行车驶进院子,他立刻从楼上奔上来,冲着刚刚下车的曹萍就问:“怎么样?” 三人一路往食堂去,曹萍把会上的内容一说,楚远直接就嚷上了:“什么意思啊,章县不会是觉得夹在葛人中间难做,故意把这个皮球踢给头儿吧?” 孟谨行皱眉道:“瞎想什么呢?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招商项目,要我们去主谈很正常。” “问题就在这儿啊,我们的招商项目,招商办参与个什么劲?”楚远道,“方天岳那人,章县又不是不知道,这是给你派个监军啊!” “有什么监军不监军的?”孟谨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如果直接以bot方式谈下来,也是符合会议精神的,谁也不能说什么。何况,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谈判目标!五年后示范区收回电厂项目,农网改造正好基本完成,电厂可以为咱们的财政每年创造几千万的财政收入,你以为章县不算经济账?” 楚远一时语塞,曹萍却在食堂停下脚步说:“头儿,问题就在这里。章县既然算过这个账,那他的态度就是前后矛盾的,要么他原来是在试探你的态度,要么就是他确定你根本谈不下来。但无论哪种态度,我觉得楚远有一点说得有道理,葛书记、雷部长和你,三个人三种意见,章县明显是不想趟浑水。让方天岳他们参与,应该是他同时又担心事情完全脱离他的掌控,按又眼睛盯着事件事的发展,而不是简单的看着你。” 徐旸正好吃完饭出来,看他们仨站门口,诧异地问:“干吗都站门口?” 孟谨行朝曹、楚二人挥了一下手,“先吃饭。” 孟谨行和曹萍打了饭,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吃到一半,在门口给徐旸八完事件事的楚远才和徐旸一起走进食堂,徐旸径直到他们边上坐了下来。 “你有没有把握谈下这事?”徐旸问孟谨行。 孟谨行嘴里嚼着饭道:“五成把握。” 徐旸和曹萍同时看向他。 “不用这样看着我。”孟谨行边吃边说,“沈瀚涛搞这么多动作,就说明他铁了心要用boo方式拿下这个项目,他有云谣的母亲、大哥支持,而我却是无人支持的状态,所以我说五成把握已经放大了。” 徐旸面色沉重地看着孟谨行:“我听到消息,又要搞大区合并,这个项目你要是不拿下,很可能以前的功劳全被抹煞了,很难得到一个好位置!” 孟谨行抬头看他一眼,“这个时候想这些!” 曹萍拉着脸道:“头儿,别怪我多嘴!葛家人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你现在整个一夹心饼干啊!” 孟谨行笑了起来,放下筷子道:“要被人当回事,首先得自己是那么回事。行啦,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担心是没有用的。你们也要体谅章县,他处在那个位置也的确为难,哪个领导的意见都得听,还要有自己的想法,更是难上加难了。” 孟谨行说章广生,其实也是叹自己。 但这个项目的确是示范区的,他不可能因为牵涉到葛家人,把项目搁置不搞了,那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要不你找找省领导?”徐旸试探着出主意。 孟谨行已经吃完饭点起烟,吐出烟圈看着徐旸道:“这个事得自己解决,找哪个领导都不妥。” 曹萍叹着气道:“别人当领导女婿,你也是当领导女婿,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 沈瀚涛第三次来长丰,终于和孟谨行、曹萍面对面坐下来,方天岳和韦霞也参加了洽谈。 不出预料,沈瀚涛寸步不让,洽谈直接陷入僵局。 内部讨论的时候,方天岳立刻提出:“……既然聚众方面如此坚持,县领导也有过指示,可以采用boo方式,你完全可以在洽谈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作出让步嘛!” “方局引进来的项目都是一次洽谈就成功的?”曹萍抢在孟谨行前面反问,“县领导的指示中还有‘没有其他投资者参与’这样的前提设置呢,你怎么没注意呢?” 方天岳冷笑道:“曹副主任以为有钱人满天飞是吧?这么大投资的电厂项目,让人家全资投入,还是bot方式,你当投资商都傻的啊,一头栽进来?” 曹萍道:“投资商不傻,只不过得看对方有没有社会责任感了。方局请放心,咱们这个项目不会只在聚众实业一棵树上吊死,已经有其他投资商来考察过,进入洽谈阶段了。如果,聚众的沈董坚持不肯让步,我们完全可以放弃与他合作。” 方天岳神情一滞,与韦霞对视一眼,冲孟谨行道:“孟主任,既然我们招商办协助你们一起负责这个项目,你们与其他投资商洽谈,是不是应该提前告知我们,并且由我们一起参与?” 孟谨行笑笑说:“曹萍就是喜欢胡咧咧,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有了眉目,我会与你们沟通,到时候咱们再一起谈。” 方天岳以为孟谨行肯定会阻止他们参与,没想到竟是爽快答应,这让他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韦霞看方天岳顿在那里不说话,便接过话题,“孟头儿,有新的投资商参与进来,你们向县领导汇报过了吗?” 孟谨行摇头,“没呢,要不你汇报一下?” 第291章弹簧被压 邝阳半夜回到家,妻子韦霞还未睡,坐床上一边看着没营养的言情剧,一边等着他回来. “不跟你说了吗,我回来晚,你早点睡。”邝阳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孟谨行他们另外找了投资商,在谈电厂的项目。”韦霞直接说,眼睛并未离开电视屏幕。 “哪里找来的?”邝阳停下动作看着韦霞。 韦霞的目光终于挪到邝阳脸上,“又喝这么多!不清楚,曹萍说得言之凿凿,孟谨行却说八字没一撇,而且还让我向县领导汇报。” 邝阳愣怔地看着韦霞,“他什么意思?” 韦霞撇嘴挑眉,“你要猜不出什么意思,我就更猜不出了。” 邝阳继续脱完衣服走进卫生间,韦霞下床跟了过去,站在门口迟疑着问:“你真觉得boo方式比bot好?” 邝阳牵嘴一笑,“boo还是bot,我是一窍不通,哪个好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那你为什么表态的时候不弃权?”韦霞诧异地看着邝阳,“要不是安蒙,你还好好当着常务副县长,你脑壳进水了,支持她的意见?”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邝阳打开花洒,一边冲着身体,一边说,“安蒙顶我的位置,仅仅是她个人要顶就能顶的?那是章广生不喜欢我在县政府比他嗓门大,才给了安蒙这个机会。” 韦霞露出恍然状,“你是想给章广生一个错觉,你和安蒙已经形成同盟?” 邝阳正洗得一头泡沫,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两三分钟,他冲干净头,用手撸了一把脸,才回道:“只给他一个错觉就太小儿科了。我提醒你,方天岳拉着你一起参与这件事,没安着好心。这事是一潭浑水,章广生自己都不敢往里面趟,才把事情推回给孟谨行。” 韦霞想了一下道:“你说葛书记会不会其实和他老婆儿子一个想法,只不过不方便出面,才让老婆儿子跳在前头?” “我们不是他们肚子里蛔虫,猜不全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就算不是一条心,那也是一家人!” “那葛书记最后会支持谁?” “支持他自己!” 邝阳擦干身体披上浴衣走了出来,韦霞跟出来回到床上,邝阳挨着她躺下来,韦霞问:“老邝,那你觉得孟谨行到底想干吗?” “早跟你说过,这小子猴儿精,他估计瞧出我表态表得不真实。” “他想拉你做同盟?” “有这可能。”邝阳的手摸进了妻子的睡衣,有一搭没一搭地游弋着,“其实,这事你得仔细分析。安蒙选择boo不仅是想拉住聚众实业,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她没有在长丰待两届的打算,所以这个项目后续的效益她根本不关心,她更关心这个项目引进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收益。我如果没猜错,她肯定会私下与沈瀚涛接触,跟对方谈这方面的条件。” “这女人心计这么深啊!”韦霞扭了扭身子,握住邝阳的手往下移。 “哼,她在市外经委四年升两级,那是踩着一堆人的肩膀上来的,她要是没心计,活得下来?”邝阳咬了咬唇,手指用力探了探,韦霞的身子一下贴紧他,嘴里发出一声轻哼,他下意识地皱眉朝自己毫无起色的腿根处瞄了一眼。 韦霞拧着身子将滚烫的脸贴上邝阳胸口,嘴里还在继续问:“孟谨行选择bot是要扎根长丰?” “他才几岁?以他的年纪,肯定在长丰还要摸爬十来年,他当然要为自己作长远打算!”邝阳突然闭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当这个葛家女婿,不会真的像外界传的那样,是霸王硬上弓吧?不然葛书记怎么着也该为女婿的前途作一下规划。” “那也不一定。”韦霞的手在邝阳手背上拍了一下,“葛书记只不过是反对私人资本进入电厂项目,项目建成投产后就是孟谨行的政绩。我还是想不通,他和他老婆的想法怎么差那么远……唔……” 邝阳用嘴堵上了韦霞的嘴吻了一阵后,嗫嚅道:“别说话!” …… 安蒙此刻正身处都江,在刚刚装修落成尚未对外营业的国色娱乐城豪华包厢内,与沈瀚涛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桑榆电厂项目。 “……我希望沈董能好好考虑我的建议。”安蒙举起酒杯独自抿了一口。 沈瀚涛靠在沙发上,一只脚架在膝盖上del-redbord长长的杯身在他手里轻轻晃动,笑意挂在他的嘴角,“安县一晚上都在谈工作,如此敬业的工作态度真是让瀚涛佩服啊!” 安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见沈董一面不容易,安蒙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总想抓紧时间把该说的话都表达出来,还望沈董能谅解!” “呵呵,安县,女人应该享受生活,拼搏事业应该让男人走前面。”沈瀚涛举起杯子,“咱们今晚不谈工作,你就当是来都江看望我这位朋友。来,我敬你,祝你越来越美丽!” 安蒙压制着内心的失望,强装笑脸举起杯子,与沈瀚涛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不过,安蒙是个聪明的女人,沈瀚涛寥寥两句话,她已经听出来,眼前的不是她过去遇到的那些勾心斗角的同僚,也不是那些讲究规则的外商,而是一个有着华夏男人传统思维,和狡诈商业思维的男人。 对于这样的男人,她得把自己强势的一面掩藏起来。 她不再与沈瀚涛讨论项目,而是拿起话筒开始唱歌,间或还请沈瀚涛共舞一曲,果真营造出一种老友重逢的氛围。 …… 孟谨行也在都江唱歌,不是在哪个包厢,而是在都江大剧院,跟着台上号称bossanova女王的小野丽莎,和身边的邬雅沁一起唱着那首pelaluzdosolhosteus。 邬雅沁是来都江与省政府、申城市政府签订eg项目合作协议的,孟谨行恰好在西南日报上看到小野丽莎演唱会的立刻打电话给朱志白,请他帮忙买了票,专程赶到都江邀邬雅沁一同前往欣赏。 邬雅沁的脸上整晚都荡漾着轻柔的笑意,以至于孟谨行把她送回家时,心里竟升起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绪。 “坐一会再走好吗?”她第一次带着期盼,发出这样的邀请。 孟谨行看了她数秒,点点头,跟她走进房间。 人的感情有的时候就像一个弹簧,不去压制它,它就会自如舒展不增不减,一旦有外力试图压制,作用越大,反弹也越大。 他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他明明觉得这个点是不适合走进她房间的,但他就是不想拒绝她的邀请,甚至心头还带了一点渴望。 音响打开,音乐流淌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酒杯被递到他手上的时候,望着她轻盈如水的目光,他已经有了微醺的感觉。 自从邬雅沁决定离开西南去燕京后,每次与邬雅沁独处,比起交谈,孟谨行更享受那种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但邬雅沁这次没有沉默太久,而是在连抿两口酒后,谈起了电厂项目。 “老黄虽然是公司法人代表,但事实上他只是个资金代理人,华天投资的股东个个都是非富即贵,平时为人又都很低调。对于这样一个群体,他们投资项目一般都是看中稳定的利益回报,但又不喜欢让资金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不挪窝,所以以bot方式与你们合作建电厂非常符合他们的期许。” “这样最好!”孟谨行看着她,将酒杯缓缓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有这些股东在,你的想法很容易实现,他们会跟省市县逐级沟通,沈瀚涛无论找了谁都没用。”邬雅沁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推了一下。 孟谨行笑了一下,依旧转过头看着她,“沈瀚涛会恨死我。” “恨也没有用,生意场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不是他欺负别人,就是别人欺负他。”邬雅沁站了起来,避到窗口,推开窗户,任由晚风吹在脸上。 孟谨行心里升起一种痒痒的感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咬咬牙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也站了起来,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道:“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回长丰了。” 邬雅沁猛然转身看着他,眼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失落。 孟谨行读懂了这种眼神,双眉轻蹙着将两只手放进裤兜紧紧握成拳,朝她挤出安抚的笑容,“不跟我说晚安吗?” “晚安。”她用低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吐出这两个字,定定地看他转身走到门口,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夜路难开,让江南小心驾车。” 谨行在门口朝她摆了摆手,拉上门,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根弹簧会不会因为过分压制,有一天彻底断裂。 但他知道,他已经没资格让这根弹簧自由伸展,无论事业还是婚姻,都是压在这根弹簧上的强大外力,即使有些微松动的时候,活动的空间却始终有限。 第292章菜贱工贵 赵启智果然是守信之人,亲自带了市农行的一班人到了示范区,对示范区申请扶贫贷款的项目进行实地考察. 孟谨行也不含糊,亲自接待,一番座谈后,詹福生、徐旸、肖海峰、金梦分别陪着考察人员下村,直接与养殖、种植大户接触,孟谨行则和楚远一起陪赵启智到下湾看了两块地。 晚上,下村的人全部返回,赵启智借用示范区的会议室开了个短会,然后在示范区办公室的安排下,出席了在佘山别墅举行的晚宴,邝阳、凌风分别代表县委县政府出席,示范区四套班子成员和县土管局主要负责人悉数到场作陪。 赵启智一行见到这番场面,都觉得脸上大为有光,当场拍板同意为示范区的两个农业扶持项目提供扶贫贷款。 蒋松林双规后,县土管局局长一职空缺至今,常务副局长施明成了挑大梁的角色。 考虑到农行的用地问题,施明被安排在主桌上作陪,能与邝阳、凌风等人同桌,使施明大为激动,孟谨行席间说起赵启智在下湾看中的那块地,施明连连说手续上没问题,楚远和农行方面配合一下,他会让下面的人全程操作。 由此,农行在下湾购地设分行一事基本达成共识。 孟谨行举杯敬赵启智,赵启智一干而净,随后却小声在孟谨行耳边说:“设分行的事,可能还需要兄弟出面疏通一下。” 孟谨行以为他是为市行领导索贿,心里有些不悦,脸上却佯装平静地道:“赵行有事请直说。” “你做事上路,我们行内部对下湾设分行都没有异议。但撤并效益差的网点是总行布置下来的任务,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在下湾设分行,是需要省行点头批准的,目前在审批上可能有些难度。”赵启智略有为难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意识到误解了赵启智,立刻说:“我能帮上什么忙?” “为你们办扶贫贷款的事,是从总行交代下来的,你看,你……” 孟谨行笑了,“我试试吧,咱们一起尽力把这事办好!” “哈哈,好,我敬你!”赵启智心头一块石头落地,与孟谨行又干了一杯,然后说,“上次因为设分行的事没跟行里汇报过,我不敢在你面前夸海口。现在,行里有统一认识,如果省行能把资金批下来,我们也不欠你的土地款,直接一次性付清,就当支持你们示范区的工作!” 孟谨行大喜过望。 虽然,赵启智的意思很明白,市农行能不能一次性支付土地款,得看省农行批不批钱,但孟谨行有信心说服钟林坤出面做省农行的工作,帮赵启智办成这件事。 赵启智一行人当晚就住在佘山别墅,江南在肖海峰的安排下,为赵启智等人准备了具有地方特色的礼品,分装到车上。 次日,农行工作人员在示范区审核扶贫贷款申请材料,孟谨行则于清早陪同赵启智前往都江机场,搭乘上午的飞机进京。 二人于下午到达燕京后,孟谨行前往国土部拜会刘战,赵启智则订好入住酒店,并确定当晚宴请刘战、钟林坤的饭店,然后将地址连同包间号发短信给孟谨行。 孟谨行在刘战的办公室一直等到傍晚六点多,才终于和刘战说上话。 由于前一晚孟谨行与刘战通过电话,刘战也不多讲,直接指指秘书对孟谨行说:“把饭店告诉小韩,他会通知林坤,我们直接去吧。” 孟谨行连忙把赵启智的短信转发给小韩,然后与刘战一起下楼,坐刘战的车前往饭店。 “你今晚住我们家吧。”刘战上车后说,“婉华很喜欢小雷和小刘,前些天把她俩都接家里来住了。” 孟谨行一惊,这么大的事,雷云谣竟然没有跟他提过。 “您和大姐工作都很忙,云谣她们住过来,会打扰你们休息的!”孟谨行道。 “不能这么说。”刘战叹口气说,“自从孩子出事后,婉华一直把自己弄得很忙,回家倒头就睡,以此来忘记孩子在家里的影子。小雷她们来了以后,婉华心情开朗许多,尤其小雷提议把小刘的孩子过继给我们,婉华简直乐坏了!” 孟谨行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亏雷云谣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细一想,他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 秦婉华已经不能再生育,刘爱娇一个大姑娘当未婚妈妈也不适合,双方正好互补,给各自今后的生活弥补遗憾。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两个孕妇,会给你们生活起居带来很多不便。”孟谨行又说。 “多请一位保姆就是了。家里热闹不少,不然总觉得少些人气。”刘战道,“你放心,你过来有地方给你住。” “真是太叨扰了!”孟谨行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上次来,云谣都没让我一起住,说是没小刘在边上,她睡不着。” “有这样的事?”刘战惊讶地看着孟谨行笑起来,“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婉华给她们一人备了一个房间,没说过什么。” “那我就先谢谢了!”盛情难却,再推脱就矫情了。 刘战和善地微笑着转了话题,“你上次招商带来的项目都谈得怎么样了?” “旅游项目基本都已经谈成,就是电厂的项目还在与投资商磨合中。”孟谨行道。 “听说,创天集团接收了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eg项目?” 孟谨行点头,“对,刚刚签完合同。” “eg项目伤的不止是一个长丰县,申城甚至西南省也是深受其害啊!”刘战若有所思地说。 孟谨行明白刘战所指,因为eg一批干部落马且不说,被张光烈和黄莺骗走的上亿资金,对于本就是贫困县的长丰来说,本来凭借桑榆示范区一年的努力,基本已经可以摘掉帽子,结果这一闹,又回到旧社会。 省市两级在这件事的决策上,也有一定的责任,虽然夏明翰挨了主要的板子,但其他各级领导并不是就此可以高枕无忧,夏明翰的板子不能白挨,省市两级是需要拿出一些措施来帮助长丰度过难关的。 “我们最近的一些招商项目,省市两级都给了很大的支持,加上创天的参与,相信应该很快能够度过难关。”他说。 刘战轻轻点了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赵启智虽说是市行的副行长,但最多只接触过省行领导和一些省上的副厅干部,至于总行的领导他只有进京开会是坐在台上看上几眼,刘战这样的部级干部他根本就见都没见过。 孟谨行从刘战办公室出来时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一收到就早早候在饭店门口,恭恭敬敬地等待贵客驾临。 刘战的车一停稳,孟谨行就率先下了车,赵启智看到孟谨行,立刻就去帮刘战开了车门。 孟谨行把赵启智介绍给刘战,这边他们刚握完手,钟林坤的车也到了,他一下车就急急与刘战握手,并道歉说自己来晚了。 刘战一边说着不晚,一边指着孟谨行说:“小孟,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很有思想的基层干部!”钟林坤与孟谨行握手,同时问,“你们的扶贫贷款落实了吧?” “谢谢钟处关心!”孟谨行握着钟林坤的手说,“这位就是我们市行的副行长赵启智,多亏他的支持,这件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哦,你是申城分行的?”钟林坤与孟谨行握过手,面向赵启智问。 “钟处,您好!”赵启智连忙递上自己的名片,“申城分行赵启智,请您多指点!” 钟林坤接过名片往兜里一塞,对刘战微笑道:“刘部长先请。” “一起走吧。”刘战微一颔首,赵启智赶紧跑前面领路。 赵启智为这顿饭下了大心血,四瓶茅台珍品是当晚最贵的东西,其他一应菜色全部是他与孟谨行从长丰带过来的特产,东西都是山里现收收来,价格低廉,但赵启智为说服酒店加工却是费尽唇舌并花了五千大洋的加工费。 刘战和钟林坤并不知道其中的道道,看到那几瓶茅台时,刘战还有些埋怨孟谨行,说这太lang费。 赵启智立刻说:“现在市场上假酒太多,就是这些大饭店,进货的时候都难保一定进到真酒,尤其是白酒。第一次请二位领导吃饭,我可不能冒这让领导喝假酒的风险!两位领导放心,一会儿上的菜啊,都是谨行从长丰带来的山野风味,不值几个钱,绝对不lang费!” “哦,你进京还自带粮草?”刘战冲孟谨行笑问。 “没办法,燕京什么都贵,我又从穷地方来,只能量力而行尽自己的心意。”孟谨行只能顺着赵启智的话说,心里却一直在叹,赵启智这家伙,简直就是搞关系的行家。 菜上桌后,刘战和钟林坤都大为赞叹,尤其是一盆地藓炒鸡蛋,喷香扑鼻,令二人赞不绝口,钟林坤将最后一块炒蛋放进嘴里后,问赵启智:“这蛋究竟是和什么东西一起炒的,从来没有吃到过啊,也是你们带来的?” “呵呵,那东西我们叫地豆皮,就是长山上的一种地藓,也就这季节有。”孟谨行替赵启智作答,“钟处要是喜欢,回头带点家去。” “那可太谢谢了!”钟林坤道,“东西不在于贵贱,在于那份情意。” 孟谨行与赵启智相对而笑。 第293章华天股东 平易近人的菜色一下拉近了赵启智与钟林坤的关系,孟谨行不失时机地大赞市农行对示范区的支持,又从各种数据充分说明示范区的发展前景,最后引出希望市农行在撤消低效网点的时候,考虑不搞一刀切,而是采取合并的方式,在示范区内发展较快的区域设立网点。 “……我们在土地上一定会给予支持,确保市行网点分布均衡。” 钟林坤此时已经点了烟,朝刘战笑着说:“刘部长,原来你今天给我设了个鸿门宴啊!” “不能这么说,我也是给拉来的。”刘战竟然露出无辜的表情,但紧接着他就帮着孟谨行他们说话了,“我倒是觉得,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你可以回去商量着给他们下面一点支持。” 钟林坤笑道:“领导这是给我压任务啊!”他问赵启智,“我要是没猜错,你们应该看好地了吧?” 赵启智见刘战帮着说话,胆子大了不少,也就不隐瞒,直接说:“看过了,正准备向省行打报告。” 钟林坤点了下头,掐掉手里的烟,“刘部长都说好,我肯定是要支持的。明天,你来我办公室,把你们准备给西南省的报告给我看看,另外给我详细说说那里的网点分布情况,以及准备设点的位置和地域经济状况。这些都摸清楚了,我才能帮你们跟西南省唠唠这事!” 赵启智大为激动,立刻连连答应,说明天一上班就过去。 孟谨行饭后直接随刘战回家,果然见到了雷云谣与刘爱娇,与她们一起陪刘战夫妇聊了一阵后,他随雷云谣进了房间。 “你还真行,搬来住也不跟我说一声。”孟谨行进屋就把她拉进怀里,“今晚不会再赶我走吧?我可知道你这些天都是一个人睡的!” “大姐说部长经常忙到深夜才回来,家里就她和芬姨两个人,冷清得她都想另外找处小房子住,所以我才想来陪陪她嘛!”雷云谣在他怀里扭了扭,但没有要挣脱的意思,更像是把身体调整得舒服点。 孟谨行对这个妻子是太了解了,说得好听是来陪秦婉华,实际上多半是想更多地套近乎,但他不想戳穿她,“听部长说,秦大姐在你们来后,心情开朗很多。” “那是自然的,爱娇答应孩子出生后,交由大姐他们抚养,你都不知道她当时开心的样!”雷云谣的脸上飘过一丝忌妒,“自那以后,大姐就差没把爱娇当神供起来!” “哟,这话听上去有点酸溜溜的。”孟谨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要是不上这个学跟我回去,我也把你当神供起来。” “我才不咧!”雷云谣嘴一撇,“就你每天忙得不见人,我要相信你这话,我肯定是脑壳敲坏了!” 孟谨行哈哈笑起来。 二人这晚情话绵绵,却因为雷云谣身子不便,孟谨行看得着也摸得着,就是不能深入操作,这才发现睡一起比不睡一起都糟糕,几乎憋出内伤。 翌日,孟谨行先赵启智返回,雷云谣前往送行,替他在机场商场从内到外买了几套行头,又一起在机场吃了午饭。 过安检前,马民突然赶来送机,一身考究的西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人也极其精神,孟谨行大为欣慰。 从都江机场出来,孟谨行没有直接回申城,而是由来接机的江南驾车,前往创天西南公司会见华天投资法人代表黄苡源。 邬雅沁完成签约后已离开都江到国外出差,孟谨行本以为她会委托西南公司的人安排他与黄苡源的会面,没想到在西南公司等他的竟是刘飞扬。 “劳驾刘董亲自安排,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孟谨行与刘飞扬握手道。 “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刘飞扬拉着孟谨行一起落座,“而且,我亲自安排也不全是为了你,主要还是华天有位大股东会一起参与此次会谈,我是陪她过来的。” 孟谨行压下心头惊讶,问:“由你亲自陪过来的,肯定不是等闲人物。” 刘飞扬点头道:“你不必关心她身份,只称她珠夫人就行。” 话音刚落,刘飞扬的秘书进门通报客人到了。 “直接带客人进会议室。”刘飞扬吩咐秘书的同时,站起来对孟谨行道,“我们也过去。” 孟谨行跟随刘飞扬在走廊上就见到了见过一面的黄苡源和珠夫人。 珠夫人体态丰盈,肤色如雪,额头饱满,戴一副蓝框金属边眼镜,乌发梳成光溜的发髻,着一身银色丝缎el定制洋装,身背el黑色精典菱格包包,大步款款,身后左右各跟着两位陪同人员,颇有大家风范。 刘飞扬热情上前与其握手,珠夫人玉手轻抬只是浅浅一握,脸上笑意矜持,说话声音尖细,“刘董,人到齐了吧?” “到了。”刘飞扬侧过身,为孟谨行引见。 “您好,珠夫人!”孟谨行不卑不亢地伸手与珠夫人相握,那是一双肉厚软绵的手,指甲修剪极为光滑齐整。 珠夫人蜻蜓点水一般抽出自己的手指,以目光朝孟谨行打了个招呼,头连动都没动。 一行人鱼贯进入会议室,会谈迅即展开。 正好邬雅沁与孟谨行说过的,珠夫人等股东关心的不是自己将要投入多少资本,而是未来五年内这个项目能为他们带来多少稳定的收益,只要这些收益能达到投入的百分之二十以上,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孟谨行没有废话,仅就整个项目的经济数据作了介绍,珠夫人听完只点了下头,就冲黄苡源道:“苡源,那就由你具体操作吧。你在飞机上说的事很好处理,不用担心。” 两句话说完,她便冲刘飞扬问:“刘董还有问题吗?” 刘飞扬道:“我只是牵线,具体不介入。你如果时间充裕,我安排了晚餐。” 珠夫人摇下手指,“晚餐就谢了!我马上要飞k,就与各位告辞了。” 她拿包起身,走到门口,才转身对送出来的孟谨行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孟谨行本来想说有机会请她到长丰走走,谁知珠夫人扔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听着一路“咚咚”直响的鞋跟声,孟谨行也忍不住暗叹,这气势也太女王范了。 黄苡源作为代理人,自然留了下来,在刘飞扬的安排下,一起在希尔顿进餐,席间才谈起具体的一些合作细节。 孟谨行这算是第一次领会,华天的工作风格果然与别人不同,因为在谈判一事不愿意花更多的精力,又追求资金的安全与收益的稳定,他们似乎目光盯上的都是政府为主导的项目。 当晚孟谨行与江南住在都江文华酒店,回酒店前他回了趟家,与父母聊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回酒店途中接到柴建电话,问他是不是在都江? “你消息真灵啊!”孟谨行笑道,“正要去酒店。” “哪一家?我与小敏过来给你发请帖。”柴建说。 “这是要办了?恭喜恭喜!”孟谨行连忙说,“文华612,我再过五分钟就到了。” “行,一会儿见。”柴建搁了电话。 车到文华酒店,江南办了入住手续,二人一同上楼时,江南在电梯里说:“我在停车场看到安县的车了。” 孟谨行一愣,安蒙也住文华? 文华只是一家二星酒店,设施落后,地点也偏,他之所以选这里,一是为省钱二是不想在都江碰上太多人。 安蒙选这里也是同样想法? 孟谨行没往下猜,反正也就住一晚,他不相信这么巧会撞上这位女县长。 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不认为发生的事情,它就是偏偏会发生。 虽然他没有见到安蒙本人,但一跨出电梯就看到范菲菲,正从斜对电梯的房间内小心地退出来,一转身看见孟谨行就愣住了,小嘴巴张成橄榄形。 “我的样子很像鬼吗?”孟谨行走了过去。 “不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孟主任。”范菲菲吐吐舌头。 孟谨行看一眼她背后的房间,“你住这儿?” “我住对面。”范菲菲一指孟谨行背后。 孟谨行了然地点下头,“我们住612,要不要去坐坐?” 范菲菲看看孟谨行,再看看江南,神速地摇头说:“不啦不啦,你们肯定也很累需要休息。孟主任,晚安!” 她说着就从孟谨行和江南中间穿过,匆匆开了自己的房门闪进去,“砰”一下关了房门。 江南大概是觉得范菲菲不礼貌,眼中闪过明显的不悦。 孟谨行看他一眼说:“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女孩吗?” 江南没回答,只是不以为然地撇嘴,拖着行李走在前面去开门。 柴建和余敏到的时候,孟谨行与江南刚刚分别洗好澡,二人显然是算了时间过来的。 江南知道有客人要来,洗完澡就换整齐了衣服,烧好热水,柴、余二人一到,他泡上茶又烧了一壶热水,然后就借口晚上没吃饱、出去找找夜宵而避了出去。 孟谨行请柴、余二人落座,接了请帖询问了日子,表示一定前往祝贺。 余敏笑得灿烂如花接受完祝福,又马上收敛了笑容问孟谨行:“你是陪你们安县来都江的?” 孟谨行立刻回道:“不是。你们刚刚见到安县了?” 第294章削尖脑袋 “昨天瀚涛带我们来这里见朋友,见的就是你们安县。”柴建道,“听你说住这里,小敏路上还在说,见了你要好好骂你一顿,明明和安县一起过来,也不露面。” “嘿,这可真冤枉!我是真不知道安县也到了都江,更不知道会和她住一个酒店还一个楼层。”孟谨行无奈地摊手。 “那你怎么知道跟她住同一楼层啊?”余敏瞪他一眼,“跟我扯谎啊?” “余姐,我值得为这跟你扯谎吗?”孟谨行连忙说了江南看到安蒙的车,他们又遇上范菲菲的事,“……说真的,就算遇上了安县的秘书,你们刚刚要不说她在这里,我还真不敢确定,安县会选这儿住!” 余敏噗哧笑道:“看你诚实,就原谅你一回。” “本来嘛!”孟谨行一脸冤枉表情,又问柴建,“沈董和安县是朋友?” 柴建递了支烟给孟谨行,接道:“他说是应该是吧。” 余敏很直接,“我不喜欢你们这位副县长,说的话听上去就是言不由衷的。” 孟谨行有点尴尬,他对安蒙不了解,为教育扶助金的事,他对安蒙也极有看法,但毕竟是县领导,他不能因为一件事就认定她的为人。 余敏倒也不指望孟谨行接她的话,兀自对柴建说:“沈瀚涛说带我们见朋友,你也不问问清楚,早知道是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见的!” 孟谨行听余敏和口气,应该不只见面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事让她对安蒙有看法,便故作随意地说:“余姐好像对我们安县有成见?” “什么成见不成见的,我就是不喜欢这种明显带有目的的人。”余敏道,“昨天才见过面,今天就跑厅里来装巧遇!” 孟谨行怔怔地看余敏数秒,随即笑起来,“余姐,你是不是想多了,或许真是巧遇呢?” “我们一办公室的小刘看到她在走廊里来回转了好多圈的,等我出去遇上,她又说自己来办事,办什么事又说不上来,当我傻啊!” “行啦,为这事你都说一天了,也不嫌累。”柴建劝阻余敏不要再说下去。 余敏自己也觉得这事没趣,也没再往下说。 余敏的正统,孟谨行是知道的。 所以余敏反感安蒙的做法,孟谨行完全理解。 但撇开他因教育扶助一事对安蒙的反感,安蒙想方设法靠近余敏的举动,其实和赵启智为请钟林坤吃饭动足脑筋没有多大区别。 对于基层官员来说,拉关系几乎已经成了一堂必修课,关系网的大小决定着前途的光明程度,但凡对前途有点企图心的官员,或多或少会在这些事上做些铺垫,只不过安蒙的举动更甚。 用民间一句难听点的话来形容,就是削尖了脑袋往上钻。 再则,他曾经在安蒙的办公室给余敏打电话,以此变相给安蒙施压,实质就是因为他知道安蒙管着长丰这个穷县的财政,最怕的就是与财政线上的各级领导搞僵关系。 安蒙主动接近余敏,也可以看作是预防孟谨行暗中给她在财政厅上眼药。 他心中暗笑安蒙太低估他,他还不至于在事情解决之后,再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小动作。 不过,他也不会去分析给余敏和柴建听。 人与人相处很讲究缘分,安蒙与余敏之间显然没这个缘分,他就没必要再踩一脚了。 …… 安蒙心情很不好。 短短几天来了三次都江,沈瀚涛虽然态度一次比一次热情,但具体谈到电厂项目的投入和税收政策问题,沈瀚涛完全是一副严防死守的态度,根本不让寸毫。 电厂项目没有进展,却让她无意中得知沈澎湖与财政厅余旷达厅长的女婿是朋友,她便想着电厂项目不能为她的政绩多添一笔,那最起码也得让沈瀚涛为自己牵个线靠近一下余旷达。 在这个问题上,沈瀚涛倒是很爽气,马上就带着余敏和柴建来跟她见面,便她有机会确认孟谨行并没有拿她挪用教育扶助金的事去财政厅告她的状,她心里一下轻松不少。 她看余敏不过是个年轻单纯的姑娘,白天便去了财政厅,想进一步拉拢关系,更或者通过余敏直接走近余旷达。 谁知,余敏这个女娃子不仅是单纯,简直就是榆木疙瘩,让她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越想越生气,抬腕一看时间,就更加生气。 四十分钟前打电话让范菲菲去买夜宵回来吃,居然这么久了,范菲菲还没有回来! 她恼火地拿起电话打范菲菲手机,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气得她重重地搁下电话,打开了电视,把声音开得老高。 …… 范菲菲此刻正坐在孟谨行的车里,连连朝开车的江南表示感谢。 “要谢就谢我们主任,我只不过是按他指示来接你。”江南面无表情地说。 范菲菲很无趣地闭上嘴,看着窗外,偷偷拍着自己的胸口暗说好险,居然迷路,差点就回不了酒店! 回到文华酒店,范菲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去跟孟谨行说声谢谢,便跟在江南后面到了612。 孟谨行打着赤膊正准备睡觉,看到范菲菲从江南背后闪出来,立刻抓起床边的睡衣套上。 范菲菲一张小脸红成水蜜桃,不好意思地背过身说:“孟主任,谢谢你让江南来接我!” “不用谢,回来就好!”孟谨行道,“这么晚你一个人出去干吗?被你姐夫知道了会担心死!” “孟主任,你可别告诉我姐夫,不然我得给我姐骂死!”范菲菲一下转过身来,幸亏孟谨行已经穿好衣服,没再让她尴尬,“安县想吃夜宵让我去买……哎呀,光顾着害怕回不来,我竟然把夜宵落在电话亭了!” 看着急得跳脚的范菲菲,孟谨行笑着摇头,让江南把自己那份夜宵给范菲菲拿去交账。 “啊,谢谢谢谢,太谢谢了!”范菲菲不等江南动作,自力更生把桌上放着的夜宵袋拎到手里,冲床上的孟谨行摆一下手,“孟主任,你休息吧,我走了。记得不要告诉我姐夫哦!” 江南黑着脸跟在她身后到门口,几乎是挨着她的脚后跟,重重地关上门。 孟谨行笑道:“就一份夜宵,你跟一女娃较什么劲?” “这种没心没肺的女娃就该受点教训才能长记性!”江南闷闷地说着上了床。 一夜无话,二人次日起大早赶回长丰,黄苡源带两名助手比他们晚半天到达长丰,随后由他陪着见了夏明翰和章广生。 孟谨行突然又弄出一个华天投资来,章广生并不感到意外,他庆幸自己又一次选择正确,孟谨行果然走了这一步。 不过,虽然如此,章广生却没有马上拿出态度来。 孟谨行会另择投资商并不稀奇,章广生好奇的是,孟谨行要如何说服雷卫红母子,如何令安蒙等人由反对转支持? 这才是关键! 当他不紧不慢地向孟谨行抛出这个问题时,孟谨行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他:“这些都会由华天方面去解决。” 章广生哑然,对此依然抱着观望的态度。 但他这种观望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黄苡源离开半小时后,章广生接到周平的电话。 略作寒暄后,周平说:“……上回进京,桑榆电厂的项目受到了国家经贸委和全国农电学会的领导、专家的重视。多个部委的领导与省领导提到了这个项目,还特意为你们介绍了京城的华天投资过来参与这个项目的建设,你们一定要把握好机会,争取早日把这个项目谈下来!” 章广生一听是华天,心下震惊,华天竟然背景深厚,这个孟谨行还真是手眼通天! 但他却表现出相当的犹豫,“可是……周市长,省委组织部慕部长过去的秘书葛红云同志和宣传部雷部长介绍的聚众实业,和示范区已经深入接触多次,如果这个时候突然转变态度,我担心……” “广生啊,既然还只是处于谈判阶段,谈判双方都有选择的机会,我们总是要选择最有利的项目推进的合作方。你说是不是?”周平直接打断章广生的话反问。 “市长说得对!我一定亲自督促这件事。不过,雷部长那里……” “雷卫红同志介绍聚众实业主要还是担心你们招商引资有困难,如果有更多的选择,她也不会对你们的工作横加干预,你就不要多想了!” 周平挂下电话不久,夏明翰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老章,有没有时间过来坐坐?” “好,我马上来。” 章广生刚走到夏明翰办公室门口,就一眼看到了葛云状的秘书胡云舒,立刻快走了几步进去,与胡云舒热情地握手寒暄一番,才坐下询问来意。 胡云舒笑说:“也没什么大事,书记很关心桑榆电厂项目的招商情况,让我过来了解了解。” 章广生心说,好嘛,这让我怎么汇报? 胡云舒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说:“书记的意思是,电厂项目要尽快上马,跟上农网改造的步伐。如果现在的谈判对象缺少诚意,就不要死守着一棵树,可以选择其他投资商洽谈,关键是要确保长丰的经济发展!” 章广生笑了,市委一二把手意见高度统一,沈瀚涛的boo看来是没戏了! 第295章好坏之间 桑榆旅游示范区与华天投资的签约仪式于十天后举行,长丰县四套班子的领导全部到场参加,孟谨行从安蒙擦满粉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真实的表情. 晚上的庆功会在佘山别墅举行,黄苡源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架势,受到县领导们的一致追捧。 徐旸坐在孟谨行身旁,酒酣耳热之际,悄声告诉孟谨行:“菲菲说安蒙气坏了,说市领导以势压人,县领导都是怂人,一点诚信都没有,长此以往,没有投资商敢来投资!” “估计沈瀚涛给了她不小的压力。”孟谨行咪了一口酒道。 “这压力就看怎么理解了。”徐旸坏笑道,“咱们跟聚众又没有签约,哪来不守诚信一说?她这么急切,已经超出追求政绩的范围了。” 孟谨行瞅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你不要忘了,菲菲是她秘书。”徐旸挑着双眉,作出一种非常肯定的表情。 孟谨行有些夸张地张了张嘴,吸口气没说话。 徐旸那意思,傻子都听得明白,表明了安蒙与沈瀚涛有一腿。 但是,他实在没法想像,以沈瀚涛的财力,身边就算不是美人如虹,至少也是莺歌燕舞吧,沈瀚涛得多重的口味,才会去上一个身材走样、常年擦着厚粉的半老徐娘? 接下来很快发生的一件事,为孟谨行揭晓了答案。 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孟谨行因为翁灿辉的案子前往省纪委协助调查,完事后应赵启智之邀,与省农行的几位领导一起吃饭,偶然得知,聚众实业在市农行抵押五百亩土地贷了八千万资金用于项目开发。 “五百亩能贷到八千万?”孟谨行大为咂舌,“什么时候,你也对我们示范区的企业大方一下,多贷点钱出来?” “开玩笑!”赵启智道,“这第一,钱不是从我这里贷的,我没那么大胆子;第二,胆子最大的是你们的安县长,豪气压倒男同志,以财政资金为聚众实业作担保。” “等等,”孟谨行听不懂了,安蒙凭什么用财政的钱为聚众在市农行作担保?“聚众的地在哪儿的?” “你不知道啊?”赵启智瞪大了眼,“长丰新建的县政府西行两百米,就是聚众在你们县新拿下的那块地,据说这个数一亩!” 孟谨行看着赵启智伸出的三根手指,道:“价格倒是不错!据我所知,全长丰现在最贵的地也不过卖到二十四万一亩。” 赵启智哈哈笑起来,“兄弟,你天真了!三万一亩!” 孟谨行震惊不已。 以新建的县政府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二十公里范围,是长丰新一轮城镇规划中的政治经济中心。 聚众实业所取得的这块土地,无疑是长丰的黄金地块,能从银行贷到八千万也就不足为奇了。 奇的是,聚众实业的购买价格怎么会只有三万一亩? 赵启智看着孟谨行吃惊的眼神,直接说:“你别这么吃惊,真是这个价,我们私下还讨论过这事,说长丰想钱想疯了,这么便宜的价格都肯卖。”他朝孟谨行指一下又道,“你问施明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据他说,长丰县政府大楼缺钱造不下去了,聚众旗下有家房产公司,愿意垫资代建。但长丰县政府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还上这钱,便以低价出让一块土地给聚众,与市场土地均价的差价部分,作为支付给聚众的垫资利息。” 孟谨行心里承认安蒙脑子灵活,但他很鄙夷这种为了长面子,靠贱卖优质土地建豪华办公楼的作风。 不过,经此一事,他总算明白沈瀚涛为什么接近安蒙了。 说到底,这二人的予取予求都是一场赤果果的交易,一个为了政绩,一个为了利益。 他所不明白的是,章广生竟然也会允许这场交易在眼皮子底下进行? 难道真如柴建陪着沈瀚涛第一次到他办公室的时候说的那样,办公场所也代表了一种身份与态度? …… 黄苡源带领的团队工作效率还是相当高的,签约之后仅三个月时间,一期工程的所有施工手续都全部办妥,桑榆电厂在各界的关注之下举办了隆重的奠基仪式,不仅市县区三级领导亲临奠基礼,电视、报纸等新闻单位的记者也都云集现场,架着长枪短炮进行了密集报道。 与此同时,在电厂项目的投资中败北的沈瀚涛也没有闲着,在安蒙的帮助下,与市县供电局多番接触后,如愿以偿拿下了申城郊区和长丰全县的农网改造工程。 但是位于县政府西侧的土地,始终只竖着两台桩机,聚众在拿到农行的贷款后却迟迟没有正式开工,倒是县政府新大楼的工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随着下湾天马景区逐步接纳全国各地的游客,以及观山药材基地通过天马景区的联动推广,桑榆旅游示范区开始一步步正式走出长丰和申城,被全国越来越多的城镇人群所知晓,孟谨行的名字也随着示范区知名度的提升,而时常出现在各大电视台和报端新闻中。 就是在如此火红一片的景象中,王庆平找上了孟谨行。 王庆平一直没有来找孟谨行,并不是他不想为自己因为收购职工股而跌进孟谨行的套中来讨说法,实在是因为他被秦学权的案子绊住了腿脚,分身乏术。 只到配合调查结束,他才匆匆赶到长丰。 见到孟谨行,王庆平二话不说,就把收购职工股的所有材料扔在孟谨行桌上,“孟主任,改制方案有关职工股转让部分的规定明显不合理,你必须就此给个说法,不然,我保留走法律途径的权利。” 孟谨行料到迟早有这么一天,王庆平会找上门来唱这么一出。 他不紧不慢地递给王庆平一支烟,然后自己点了一支,慢悠悠地说:“王总,改制决定出台后,改制小组在文件中已经明确指出职工股不得再自行转让,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份文件?要是没有,我可以让办公室的同志找出来给你看看。” 王庆平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我没见过这文件!按孟主任的意思,我亏了是自己活该倒霉?” “王总这话就过了。如果我们不是考虑到你可能没注意到文件,就绝对不会承认你手上这些股份是有效的,那问题就远比现在都复杂了!” 王庆平瞪着孟谨行道:“你就是故意而为!” 孟谨行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然后说:“海峰,你把正源矿产改制小组发布的二号文件找出来,拿到我办公室。” 搁下电话,他对王庆平道:“光我嘴上说没有用,你还是先看看文件。早就摆在那里的东西,被你所忽视,这只能说明你决策有问题。知道这样的事实后,你如果坚持还要打官司,我不会阻止你,我们示范区也会积极应对……” 肖海峰在开着的门上敲了几下,打断了孟谨行的话,孟谨行冲他点头,然后指指王庆平,“给王总看看。” 王庆平接到文件直接扔孟谨行桌上,但想了一下还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才重新说:“就算文件早就有这方面的规定,但既然你们后期正式出台的改制方案认可了职工股的转让,为什么还要我们每年向龙平矿产经营公司缴纳矿采补偿?就算要缴,为什么不一视同仁,华源是不是也应该同样缴纳?或者大家都不缴?” “王总,你始终没有明白一点。正源矿的改制核心并不是出让股份,我们希望每一位股东和职工,都能享受改制后的成果。正源矿产原有的股份,是对于所有股东和职工过去为建设正源矿作贡献的回报,而华源的扩股投资,是为未来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同时还要承担未来的建设责任。不一样的义务设定,相对应的权利自然也会有区别!” 孟谨行作出解释后,进一步道:“王总如果实在觉得委屈,可以退出这些股份,我们会帮你联系购买方。当然,你也可以自行转让。” 王庆平来找孟谨行的目的就是想免去每年交给龙平矿产经营公司的几百万,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退掉股份,孟谨行的这个建议直接把他逼进了死胡同。 “行,那你们就准备打官司吧!”王庆平死要面子,**扔下这句话,甩手而走,把刚跨进门的徐旸一下撞到墙上。 “王庆平干吗?”徐旸揉着被撞痛的胳膊问孟谨行。 “想免掉采矿补偿款。”孟谨行看着他问,“没撞坏吧?”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徐旸坐下问,“楚远复职的事,你真不点头?” “我跟鲁部长商量过了,他同意把楚远调去县土管局。” “这不好吧?楚远当初可是冲着你才来示范区的,现在就为这点事,把他一脚踹去土管,是不是有点不尽人情啊?”徐旸很为楚远叫屈。 “他这次犯的不是小错误!”孟谨行正色道,“这种事第一次不管住,以后都会犯这种毛病,并不是次次都会有好结果!再则,蒋松林下来后,局长一职一直空缺,他过去以后,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你们不要总是只看一面,多角度考虑一下,很多时候好与坏不过就在一转身之间。” 徐旸当场愣了。 曹萍听徐旸转述孟谨行原话后,立刻咕哝:“头儿是不是要布新局啊?” 第296章人心惶惶 孟谨行与肖海峰面对面坐着,聊到了同样的问题. “你对楚远去土管怎么看?” 肖海峰在正源矿产改制过程中的表现令孟谨行相当满意,他有意识地想多给他一些锻炼和思考的机会。 肖海峰也没有让孟谨行失望,每一次都能很好地给出该给的答案。 “我觉得是件好事。”肖海峰说。 “好在哪里?” 肖海峰对这个问题有些犹豫。 他能感觉到孟谨行对他的器重,但是这个问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工作问题,他能强烈地感觉到,孟谨行是要通过这个方式展开布局,同时对楚远作进一步的考验。 而孟谨行这个时候要对人员作调整布局,无疑意味着一直风传的大区合并可能并非空穴来风。 但为什么会让楚远去土管?肖海峰百思不得其解。 事关头儿心里真实的意图,无论说和揣测都需要掌握一个度,超过这个度就会起到反效果。 略作迟疑后,他看着孟谨行道:“对楚主任本人来说,这是一个独挡一面,展现自己水平的机会。” 孟谨行盯着肖海峰看了一会儿,继续问:“那对我呢?” 肖海峰一震,探究地看着孟谨行,发现孟谨行的目光很平和,不由咬咬牙,大着胆子说:“可能是一个新征途的开始。” 孟谨行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起来,“真是难为你了!就是不知道楚远能不能体会。你们谁也不要提醒他,我想看看这个直肠子到底有没有长进!” 肖海峰松了一口气。 曹萍一直留意着孟谨行办公室的动静,肖海峰一出来,她就立刻走了进去。 与父亲曹震海不同,曹萍永远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嗅出味来。 徐旸转述的那番话,她只想了半天,就全部想明白了,但也让她心里慌张起来。 她进门的时候,孟谨行正在接张闻达的电话,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到她只是抬了下眼皮,并没有其他反应。 曹萍平时在孟谨行面前不拘小节,也就没太把他的反应当回事,照例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来,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的报纸。 孟谨行两道眉毛随着电话内容的深入,越拧越紧,而他的话也越来越少,除了“嗯”还是“嗯”。 五分钟后,孟谨行挂了电话,直接摸过桌上的烟盒,拔了一支放在唇上点起打火机。 “倒啦!”曹萍奇怪地看着他,指了指他手上的烟。 孟谨行把烟拿出来一看,滤嘴被点焦了一撮,便转动手指将烟反个重新放进嘴里,脸无表情地点着了烟,一下靠进椅子,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的反常终于引起了曹萍的警觉,“头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谨行没有回答她,而是捏着眉心问:“你什么事?” 曹萍犹豫了,看孟谨行的态度,明显心情极差,这是她认识他以来,只有每到遇上大事他才会有的样子,这种情况下跟他提自己的事,太没有眼色。 她想了老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孟谨行也没有催她,而是陷在沉思中。 曹萍最终放弃了与孟谨行谈谈想法的打算,轻手轻脚退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给老汉儿打电话。 “爸,你得帮我打听个准信儿,大区合并到底是不是真的?” “并不并的你都要工作,有什么好急的?”曹震海很看不惯女儿把工作也弄得像打仗似的,老爱从他这里搞上层的情报。 “我的老汉儿,你咋就不明白,这大区一合并,别说我们这些副的,就是孟头儿也恐怕捞不到正职,我怎么能不急?” “孟谨行的水平摆在那儿,到哪儿都能发光,你不用拿他举例。” 曹萍一听这话,浑身一激灵,“爸,你话里有话啊!他这是要调吗?” 她立马想到孟谨行要把楚远调土管的事,“不会是让他去土管吧?” “你能不能干点正事?”曹震海有些生气,“跟你说了多少遍的婚事,你到现在都不吭气,是不是想让我们急死啊?” “工作不是正事?”曹萍一听曹震海提婚事,就知道老妈儿也在边上竖耳朵听电话,“婚事有什么好急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腿的男人满地跑!您老把心塞回肚子里,还是先帮我打听打听,孟谨行要调哪儿?” 曹震海的老婆吕陈终于抢过了电话,“萍儿,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什么孟谨行了吧?你可听好喽,人家是有老婆的,还是葛云状的女娃,你千万别干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啊!” 曹萍一下急了,也不管电话那边的人是不是看得见,就连连跺脚,“老妈儿,你胡扯什么啊!他是我的头儿,他如果要调,我不是得更加担心自己接下去的去路啊?唉哟,您就别添乱了,快把电话给我爸!” 曹震海接过了电话,口气变得格外认真,“小萍,你想有好去处,就认真对待这次的婚事,不要再搪塞我们!” 曹萍愣住了,“爸,你什么意思?” “省军区朱副司令的儿子还会亏了你?”曹震海没好气地说,“你指望孟谨行到哪儿把你带哪儿,还不如指望你自己!” 曹萍没声了。 军区副司令的儿子? 这婚姻,傻子都知道配上了,有利的不只是她曹萍,老汉儿也能跟着水涨船高,难怪连一直不喜勾心斗角的老汉儿都紧张上了,可见上进心这东西,撩拨起人来,不分好坏。 …… 孟谨行这边办公室里根本没断人,曹萍才出去没多久,徐旸又闪了进来。 孟谨行是真希望这帮人能让他静静,但他也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心里都在打鼓,哪怕在他这儿坐一会儿,心里也能安稳几分,便由得他们进进出出找安慰。 徐旸烧了两支烟,孟谨行还是在闭目沉思,他也不得不选择退出去。 就在徐旸走到门口的时候,孟谨行睁开眼叫住了他:“你去天马景区管委会有没有信心?” 徐旸的脚步一下被拉了回来,他不确定地问:“天马景区要设管委会?” 孟谨行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让徐旸回来坐,“大区合并马上要启动了,根据省里的指示精神,市委已经要求县委县政府,把下湾、观山、青坪打造成四a级的旅游景区,单独设立天马景区,由县政府和市旅游局双重管辖。” 徐旸不可置信地看着孟谨行,“那示范区和工业园侧重哪边?” “区位规划上沿用示范区医药兴区的战略设定,但在编制与人员设定上则以工业园为主。”孟谨行道。 徐旸倒吸一口冷气,“你去哪儿?” 孟谨行看着他道:“没有最后定下来,但肯定不会在申城。” “什么?”徐旸失声问道,“要把你调出申城?” 孟谨行苦笑一下,“我是省管干部,虽然级别不高,可具体分派上,最终权力在省委。” 徐旸颓然地看着孟谨行,喃喃说道:“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你调走啊!省市两级既然认可你设定的战略构想,就应该想到现在都在起步阶段,把你调走不是明智之举,很可能前功尽弃!” “有你们在,这个构想还是能继续进行下去。”孟谨行微笑道,“一体两翼从提出到开展,具体实施的不是我,是你们每一个人!所以,只要你们是彻底认可这个构想的,即使我不在,你们还是可以继续身体力行。” 徐旸道:“那不一样。你在,我们有主心骨。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出了事,我们也知道有人会替我们扛着!你一走,而且还是走出申城,鞭长莫及,我们如果撑不下去又该怎么办?” 孟谨行深深看徐旸一眼,“撑不下去,就是你该被淘汰!” 徐旸震惊地看着孟谨行。 “旸哥,我一到长丰,就是你接的我。咱俩一路走到今天,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你的支持。说实话,我乍一听说这消息,心里也相当难受!离开示范区,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离开长丰、离开申城,我毫无思想准备。但是,即使没有准备,一旦组织上的决定下来,除了服从,我们别无选择。” 他摸了一根烟扔给徐旸,“这一天来得太早了点!但我庆幸的是,这一年来,示范区的具体工作始终是你们在做,这样就算我离开,其实你们完全能够适应接下去的工作。至于说到主心骨,你们不要忘了,还有夏书记和章县,他们一直是支持示范区的工作的,大区合并、天马景区成立后,这种支持也不会改变。区别只在于,过去你们只想着对示范区的工作负责,以后你们要多想想对县委县政府负责!” 他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徐旸一下就吸掉了大半根烟,一边吸一边咳,咳完了,抬头看着孟谨行问:“你之前已经有布局了,对吧?” 孟谨行点点头,“计划不如变化,可能会有些调整。不过,我会尽一切可能,为你们做最恰当的安排!当然,也会征求你们自己的意见。” 他略略加重了语气,“旸哥,我希望你打起精神来,成为他们几个的主心骨!” 徐旸大为震动,手中的烟一下滑落。 第297章夏氏梦碎 徐旸离开后,再没有人走进孟谨行的办公室. 早在葛云状向他透露罗民会对他另有安排时,他就有了离开示范区的心理准备,暗中开始筹划着对徐旸等人作出安排。 但他始终没有想到罗民是要把他调离申城,这一出乎意料的决定,让他一下变得很茫然。 尽管他嘴上鼓励着徐旸,但他自己心里的难受却没法表达出来。 在长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心血,用雷云谣的话来说,他对工作的热爱远超过对她的爱。 尤其,他内心一直认为会长期待在长丰工作,起码十年内不会走出申城,他可以从容地实施一体两翼战略,看着这个由他亲手设计的构想,一步步成长,促进示范区和长丰经济的繁荣。 然而,一切才刚刚起步,他却面临调职,这就像一个父亲面对刚蹒跚学步的孩子,要他选择远行一般难以割舍。 正在他举棋不定,对是否需要为留在长丰、留在示范区作些努力时,夏明翰来了电话,一开口就说:“你跟我有个五年之约,没忘吧?” 孟谨行四肢百骸因为这句话而生起暖意,有些激动地回道:“记得,我当然记得对夏叔说过的话!” “那你还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下去?” “当然愿意!我是多么希望一体两翼在我们手里得到实现。” “有这句话就够了!”夏明翰道,“我现在就去市里找葛论如何,我都不同意把你调走!” 夏明翰说完就挂了电话。 …… 葛云状面对情绪激动的夏明翰暗暗叹气,这位老弟在政界摸爬这么些年,时至今日依旧这么看不透! “明翰啊,我们是党的干部,组织让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得去哪儿!”葛云状不急不缓地说,“你是老组工出身,别的同志不理解,你难道也不理解?说句不好听的,我是谨行的岳父,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张闻达向夏明翰吹风时,只是透露孟谨行要调离长丰,具体去哪儿并没有提起,当然,张闻达也确实不知道省委组织部将如何安排孟谨行。 因此,夏明翰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市委这是在为孟谨行当初力保他的行为惩罚孟谨行,“葛事件我犯了重大的决策错误,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理决定,不要说现在给我的是‘严重警告’,就是双开,我也愿意承受。但是,谨行是个有眼光,有干劲,有潜力的年轻干部,他如果离开长丰,那将是长丰的巨大损失!尤其现在,长丰和示范区的招商工作刚刚显现出一点成效,正需要有长远眼光的干部,全心投入把握发展方向,使开始步入大发展的示范区不至于脱轨。所以,我恳请市委能慎重考虑对他的调职决定。” 葛云状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亲自给夏明翰倒了一杯水,“明翰,作为谨行的长辈,听到你对他这么高的评价,我很欣慰!不过,我必须给你指出,大区合并确实是因eg事件而起,但我们也应该清醒认识到,省上领导的指示是正确的,我们对开发区的规划的确存在着重复建设的问题。尤其今年从中央到地方都要逐步推进实施机构改革,大区合并是必然趋势,我们谁也不可能逆势而为。正因为此,大区合并不是针对某个个人而采取的措施,你不能有这方面的误解,更要给下面的同志上好课,不要让大家产生这方面的误会!” “至于说到谨行调职的问题,与你在eg项目上所犯的决策错误有关,那纯属你个人的臆想,是无稽之谈!你是县委书记,是老组工干部,看问题应该比一般同志都全面,不能凭个人揣测来判断组织上对干部的任命。” 葛云状说得有点激动,他为夏明翰对孟谨行的赏识而高兴,同时也为夏明翰在这件事上的认识局限而失望。 “我不妨给你透个底,谨行的调职,并不是市委作的决定。别说把他留在长丰,就是我想把他留在申城都不可能!” 夏明翰闻言吃惊地追问:“这是省委的决定?” 葛云状微微点头,“明翰呐,谨行到长丰是你一手办的,你应该最清楚,他是省管干部,有关他的任命,每一步都要省委组织部点头。以示范区今天的成绩,他的调职怎么可能由市委单方面决定他的去留?” 夏明翰低头语。 如果孟谨行今天还是当日那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他的去留其实省委组织部不会重视到这种程度。 但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尤其是孟谨行在长丰的突出表现,为长丰经济带来的巨大变化,使他快速地脱颖而出,走入省市领导的视线。 可是,夏明翰身上还是有那种理想主义的症结,即使他一再受到现实打击后,把自己视作鸵鸟般埋进了沙子,他依然认为像孟谨行这样的干部,就应该让其趁着年轻在基层发挥大作用,并且一以贯之地将其提出的战略构想贯彻实施下去。 “无论这个决定是谁下的,我始终认为,谨行放下刚刚启动的一体两翼战略,调离示范区,绝对是长丰的一大损失。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把这个构想完成,再来想是不是把他调离的问题?”夏明翰不甘心地说。 葛云状的心情极为矛盾,但他不能把自己的这种矛盾表露出来,面对夏明翰的固执,他只能说:“个人服从组织,局部服从全局,这历来是我们应该遵从的纪律。一体两翼虽然是谨行提出来的,但难道说,你们这么多人的智慧和力量集结起来,还不能超越他个人?明翰,我理解你对谨行的个人感情,但我们的工作不容许我们感情用事呐……” 夏明翰从市委无功而返,回到县里就遇到邝阳,同样听闻风声的邝阳,直接跟到了夏明翰办公室。 一关上门,邝阳就问:“孟要调离的消息真的确凿?” 夏明翰坐进吱嘎作响的办公椅,疲惫地点了下头。 邝阳由于自身的认识局限,对孟谨行主张的一些经济工作意见有着不同的看法,加上他更多的是从政绩的角度、从政治的角度考虑问题,一直以来他对孟谨行或亲或疏都是根据当时当地的实际需要而定。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内心深处对孟谨行个人的欣赏。 因而,听说孟谨行要调离长丰,他就觉得这个决定是不是开国际玩笑? 即便要搞大区合并,即便孟谨行的级别会成为安排他职务的一大障碍,但以调离来解决问题似乎也太草率了一些。 他第一时间就认为,会不会是孟谨行太过张扬,让上面领导看不过眼,想要挫挫他的锐气? 知道夏明翰去市委后,他一直都在留意夏明翰回来的动静,这一问后,夏明翰那种极度无力的表情,使他一下明白,夏明翰白跑了一趟,这件事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邝阳的心里忽然涌起不小的失落。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副县长,对长丰近十年的经济状况了然于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孟谨行这一年多给长丰带来的是什么变化。 这种变化,根本不是一纸数据能充分体现,那是需要身临其境感受过长丰一直以来的局促,再来感受长丰现如今的蓬勃之气,才能真正体会到,一个沉睡的县城从内里迸发的力量,正一点点地被诱导出来,这是一种源源不断的潜力受到激发的结果。 邝阳回到办公室,给韦霞打了电话,“……这个消息基本不会假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韦霞低声疾呼,“就算是不好安排,安个有实权的副职,一步步来也比调走好啊!夏书记真的没办法?” “看他那情形,这事儿多半是定了,就是不知道会去哪儿!” “他这一走,有些人怕是半夜都要笑醒了!”韦霞咕哝了一声。 邝阳冷哼一声道:“你见过乌鸦变凤凰吗?孟谨行这个人,你看吧,他就是要走,也会把手下那些人安排好了再走。” “这倒是。我听曹萍说,孟谨行对楚远下了狠手,要把他踢出示范区,现在看来,孟谨行是早有准备了。” “不好说,不好说啊!” …… 孟谨行第二次接到夏明翰的电话已经是下午临近下班,夏明翰极为无奈的声音传过来,他便意识到夏明翰没能达成目的。 “夏叔,凡事不必太过强求,尽力便好。”孟谨行安慰夏明翰。 “明翰,夏叔是不是有些自私啊?”夏明翰突然问。 “夏私怎么会这么说?” “其实,我会来长丰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现在再经由eg一事,极可能要终老长丰了。” 孟谨行心情忽而一沉,从夏明翰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苍凉。 “在你身上,我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激情,我是极度希望你可以在长丰把我们这个一体两翼战略完全实施出来,也算圆自己年轻时的一番报国梦。只可惜现在……唉!” 夏明翰的这声长叹,就像一把锥子,深深地扎进孟谨行的心里。 第298章重提轻放 当晚孟谨行回了申城,在雷卫红的冷眼中,一直等到近十点,才见到晚归的葛云状. 翁婿二人进了书房,葛云状开门见山,“闻达找过你了?” “对,上午通了一个电话。”孟谨行直视岳父,“爸,没有余地吗?” 葛云状摇摇头,“罗书记亲自点的将,谁能给你余地?” 孟谨行震住了。 他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就算是省管干部,也不用省委书记亲自决定他的前途吧? 葛云状看出他的想法,指出,“你的级别虽然很低,但你所言所行,早已引起各级领导的充分关注,不拔子,理不顺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葛云状顺手将茶几上一盘残局中的一颗黑子取了出来,夹在手中朝孟谨行扬了扬,轻轻置于棋盘旁边。 孟谨行的心沉了沉,目光落在那颗黑子上。 回来见葛云状前,他曾想过,如果葛云状对此事也无能为力,他就去都江直接见罗民,他可以不留在示范区或者天马景区,但最起码让他留在长丰,继续有机会参与实施一体两翼战略。 但葛云状的这番话,一举打破了他的想法。 拔子为何? 可以正面理解为开新局而谋动。 也可以反面理解为有碍大局须弃之。 那么,自己又该如何理解罗民的这一举动呢? 孟谨行觉得,需要罗民来做这个决定,就意味着这件事不能单纯从正反两面来理解,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可能是一次全局平衡需要,其中融合了正反两面的各种诉求。 他不由苦笑,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成了影响全局的一颗子! 葛云状此时已经重新在棋缸里取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这不就重活了吗?” 孟谨行看着棋盘上连初级入门都懂的“脱骨”局,彻底确定自己是必须要离开申城了,一颗心瞬时完全跌入谷底。 他不怕到任何基层困难的地方工作,但是被当作一颗盘活整盘棋的弃子扔出去,这让他在情感上难以接受。 葛云状离开沙发,走到书桌前,拿起毛阿姨刚刚泡进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回身看着有点失神的孟谨行,突然说了一个似乎不搭界的话题。 “唐太宗割须相救之人,你有没有印象?” 孟谨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应该是徐茂功吧。” “不错,正是此人。李世民临终贬徐茂功为叠州都督,徐茂功为何连家都没回就高兴上任?” 孟谨行一怔,脱口道:“徐茂功知道这是太宗试探他!” 葛云状点头,“为官一生,无论你有多大抱负,该面对的考验一个都少不了。平常心正确对待,有大智慧才能立于不败。” 葛云状进一步道:“此外,翁灿辉的案子,你能看出些什么?” 说到这个,孟谨行心头又蒙上浓浓的失望。 他几次被请到省纪委协助调查,但从陈前进等人透露的信息来看,翁灿辉的案子并没有深入挖掘,而是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进行调查。 尽管省市两级有不少人借这个机会,也狠狠踩了翁灿辉及其同伙一脚,但从目前平静的局面来看,这个在他心里原本可能成为西南第一要案的贪腐案,正逐步演变成雷声大雨点小的纪律调查。 麻岭隧道的问题依旧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搁置一边,甚至连刘战也在他面前流露出旧事不必再提的意思。 他用略带负气的语调说:“我枉做小人。” 葛云状的眼中有一丝失望飞闪而过,但他还是语重心长的开解孟谨行,“你还是没有很好地理解我刚刚说的棋局,以及李世民与徐茂功之间的那种互动。当你想把一块板结已久、出现坏腐的厚板砸开的时候,力度、着力点都是关键。轻了,砸不开。重了,碎不成形。直接砸在所有坏腐处,还是砸在病死处修复坏腐,这都是学问。彻底的破坏也许有利于重塑,却是最伤筋动骨消耗元气的,你永远无法预测会有多少意外参与进来!” 孟谨行听明白了。 无论他对于梁敬宗、姜家兄弟,还是麻岭隧道问题的调查,之所于一直都被默许,是因为申城的权力铁桶抱得太紧,他的举动成了惊动那些抱团大蛇的棍棒。 但是,由于他的执着,过于迅猛的举动把这个铁桶的豁口捅得过大,各种外因乘势涌入,结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而且是影响到全局稳定的变化,作为申城有史以来巨贪的翁灿辉该被如何处理,就成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他身处基层,并不能洞察到省上的斗争,也不能肯定葛云状的这番劝解,有多少是省上领导的真实意思表示,又有多少是葛云状自己的揣测。 有一点却是他能肯定的,从葛云状的话里,他已经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翁灿辉很可能最后被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次日清晨,江南来接他,车子驶离小白楼时,他还是决定前往都江见罗民。 赵晓波接到他的电话就说:“书记知道你会来,让你到家里吃晚饭。” 孟谨行心头一暖,立刻说好。 他昨晚辗转一宿,始终觉得葛云状所言虽然有理,但始终不脱离帝王之术,以他对罗民的观察,他不相信罗民也是从这样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必须面见罗民,哪怕罗民真的被葛云状言中,他也死得踏实了。 尽管做了决定,一路上,他还是忐忑不安。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万一罗民不是他想像中的睿智,也是以权谋看仕途,那么他此一去,影响的可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前途,很可能还会影响到葛云状,甚至引起更多的连锁反应。 他轻叹着闭上眼,沿路曾经令他喜爱的风物,突然之间让他深感刺痛。 江南打开了车载音响,播放着不知名的蓝调,轻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在孟谨行的心上,就像一双轻柔的手慢慢抚过。 “江南,你跟着雅沁的时候,有没有接触过罗书记?”他突然睁开眼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江南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回道:“没有。但沁姐和我说起过他。” “哦?说来听听。”孟谨行正了正身子,打起精神。 “大智者必谦和,小智者必咄咄;具大气象者不论排场,论排场者露小气象;大成者容万物,小成者赶尽杀绝。” 孟谨行豁然开朗。 邬雅沁对罗民有此评价,可见对罗民的言行有极深的体会。 他再以这番话反观己身,立刻深觉汗颜。 “到都江先去买点水果点心之类老人爱吃的东西。”他放下了心事,吩咐江南。 江南笑了一下说:“走前我已经备好了。” “你什么时候会不周到一次?”孟谨行笑问。 “难说,如果你总是心情大好,亲力亲为,我就可能会改变。”江南咧咧嘴道。 孟谨行又是一怔,随即道:“看来,雅沁管理真得非常有一套,你这是被她逼出来的。” “那也不全是。”江南难得话多,“在部队的时候,尤其是新兵蛋子那会儿,脑子里少根弦,就是挨收拾的节奏。” “你当过兵?”问出这话,孟谨行自己先笑起来,“看我!你的档案上有。” 江南不介意地笑了一下,突然问:“头儿,你要是调的话,我跟你去吧?” “连你也知道我要调?”孟谨行吃惊于消息传递的速度。 “呵呵,也就徐头他们几个知道,都心里不踏实,找我抠情报。” “这帮家伙!”孟谨行笑了一下,“我还不知道去哪里,现在没法答应你。但如果不能带你去的话,走前我会帮你解决编制的问题。” “不用。”江南立刻说,“就是没编制,我才可以想走就走不受拘束。我没别的大本事,只会开车,解决了编制也不一定混得下去。反正我是孤儿,无牵无挂的,要是你暂时安排不了,我就先回创天,哪天你需要了,我再去找你。” 孟谨行很感慨,江南跟他的时间是最短的,但江南的淡定与忠实,让他最为感动。 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路,看到是崔牛的号码,他立刻接了起来。 “我怎么听说你要调离长丰?”崔牛劈头就问。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孟谨行答道:“还没确切消息。” “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后搞动作?”崔牛直接套上了阴谋论。 “呵呵,哪有那么动作好搞的!” “那是替夏书记背了黑锅?” 孟谨行苦笑,“你多想啦!这件事跟eg事件没有直接关系,而且我现在也还不清楚上面的具体意图。” 崔牛难得地正经,“谨行,要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虽然我没什么权,但咱们市既然要搞旅游兴市,也得多听听咱们旅游部门的意见吧?实在不行,我请咱们局长帮忙,把你要过来!” 尽管孟谨行知道崔牛这番话并不完全出于兄弟情意,还包含了一些小九九,但他依然因为他的话而感动。 帕萨特驶入都江正是华灯初上的时间,胡晓波连打了两个电话询问孟谨行的具体位置,孟谨行下意识地催促江南尽量加快车速。 第299章意外消息十一更 【】 为孟谨行开门的是罗阿婆孟谨行连忙快走两步上前扶住老人 “哎哟娃儿瘦了哇” 罗阿婆拉着孟谨行左看右看江南已经把带來的礼品拎进屋罗民从楼上下來正好看到江南把几个纸箱放在地上便板了脸对孟谨行道:“小孟啊你这是干吗大箱小箱的想逼我犯错误” 孟谨行眼角余光早就瞟到了纸箱心里暗夸江南确实会办事这些都是山玉娇自己珍藏的药酒由灵芝、虎骨浸泡而成强身健体之用说昂贵也昂贵说不昂贵也不昂贵只看收视和送礼之人的态度了 “书记这东西不是给您的都是给二老带來的药酒是家乡人送的”孟谨行说着拉着罗阿婆的手问“阿婆还记得观山的玉娇阿姨吧” “你说的是山家的女娃吧”罗阿婆记忆力惊人“山家的药酒在我们桑榆可是黄金买不到哦” “呵呵这几箱药酒啊是玉娇阿姨知道我要來特意嘱我带给您二老的她请二老养好了身体多回去走走” “好好”罗阿婆开心地笑着“别站这儿快进去饭都要凉了今天啊阿民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你有口福哦” 孟谨行受宠若惊转头望向罗民“书记下厨那我可是要多吃点” 江南此时已经搬好东西要往外走罗民立刻叫住他:“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江南虽然为人沉稳但毕竟是面对西南的一把手他还是感到手心出了汗局促地看着孟谨行不知怎么回答好 孟谨行笑道:“书记这是让你一起进來吃饭呢别愣在那儿了” 江南脸上立时涌起喜色说话也不利索了“谢……谢谢书记” 罗民哈哈笑着指指一旁的赵晓波“跟你第一次在这儿吃饭时一个表情”他继而又指一下孟谨行道“倒是这小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孟谨行嘿嘿笑着摸了下头“我是既來之则安之就算上刑场也要当个饱死鬼啊” 罗民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看來你是抱着上刑场的决心了” 孟谨行一怔脚步迟疑一下罗民等人已经进了餐厅 “头儿进去不”江南还在惶惑中好好一个明白人也因为激动犯上了糊涂以为孟谨行是被罗民批评了不敢进去吃饭 “进啊为什么不进”孟谨行拍拍江南的肩膀一起走了过去 晚餐是很简单、家常的六菜一汤确切來说四个大男人加两位老人这六菜一汤是有点局促的 但是罗民做菜的手艺的确不是盖的简单的家常菜竟然很是上口孟谨行连吃了两碗饭不呼不过瘾“书记你太小气啦请客吃饭这菜量也太少了” 赵晓波碗捧在手里筷放在嘴边暗暗吃惊 罗民在省委领导中有个小名气就是里请人吃饭并且由他亲自下厨 但是罗民做菜扣分扣量也是小有名气凡是被他请到家吃饭的沒有一个离开后不是去找东西吃的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敢在省委一把手面前说实话 孟谨行这个小小的科级干部竟然敢直接了当地提意见赵晓波又一次感叹孟谨行的年轻无畏 令他大跌眼镜的是罗民听到孟谨行的话竟然哈哈大笑说:“总算遇到一个敢讲真话的” 除了罗家二老其余三人全都愣住了 尤其是赵晓波 他跟着罗民几年无数次在罗家吃饭从來沒有想到这竟是罗民故意所为他不由得一阵心慌 孟谨行会直接了当把话说出來完全是因为他很久沒有吃家常饭菜乍一吃到这一桌熟悉而又普通的菜肴一下忘了做这些菜的人是什么身份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妥但如同泼出去的水是不可能收回來的 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罗民大人大量不与他一般计较 罗民看着他们几个的表情很满意地笑着“我们的干部如果连饭菜吃不饱这样的事都不敢对领导直言那我们还能指望他们说出多少真话來” 孟谨行承认罗民此话有理 但他心里忍不住要去想葛云状说的话难道真的是考验无处不在 他偷偷瞄了罗民一眼宽额剑眉不怒自威的表情中自然蕴含着正气 这样一位生活简朴行为正直的首长会是一位疑心重重的上位者吗 罗阿婆很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好好的吃饭谈什么工作” “对对继续只管吃吃完厨房还有”罗民大声道 赵晓波猛然觉得食物噎在了喉咙口 晚饭后孟谨行跟着罗民进了书房 “坐吧”罗民道“听云状说你的棋下得不错來一盘怎么样” “好啊”孟谨行应道 “你摆棋盘我泡茶”罗民分配着就去舀茶杯和茶叶 孟谨行笑了一下罗民比葛云状更平易近人 一老一少一个棋盘两个棋缸两杯茶大杀四方 一局战罢已是入夜时分罗民起身到门口冲楼下的赵晓波说安排房间让孟谨行和江南在家里过夜 屋内的孟谨行大为震动 罗民转身看到孟谨行脸上的表情呵呵笑言:“走不了你可以安心再跟我下两局咱们三局两胜” 孟谨行瞬间失笑罗民竟然有如此童心一面 三局战罢孟谨行两输一赢 罗民与他各点了一支烟终于说到他的调职问題 “听说这件事你应该有不小的情绪吧” 心情已经完全平和的孟谨行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的觉得很委屈” “现在呢”罗民看着他问 “还是遗憾”孟谨行直言“但不委屈” 罗民点头“遗憾是肯定的我们很多有抱负的干部都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造福一方哪怕老死他乡也在所不惜可是好的干部是一笔可贵的财富他们不仅仅属于一个县个市甚至一个省他们属于这个国家” 孟谨行有些动容 这番话听上去有点形而上实际却向孟谨行透露了一个信息省委要培养他使他成为不仅仅造福长丰一地的干部 “如果你一直对自己的工作有充分的认识我相信即使你离开了现在的岗 位你为桑榆旅游示范区描绘的蓝图依然能够一直被续画下去”罗民进一步说 孟谨行细细体会这句话觉得罗民所表达的意思与他与徐旸说的话是一个意思 果然罗民深入道:“一名好的干部不仅自己要成为能人更应该把自己周围的同志们都训练独当一面的能人这样我们的政策就不会因为干部制度而受到影响” 但他很快又说:“可惜这样的干部现在太少太少我们很多干部习惯了抓权哪怕芝麻大点事也都抓着不肯放生怕自己一松手从此就失去话语权我希望你换了新岗位以后不仅要像过去一样致力于经济建设也要做好干部队伍的建设” 孟谨行重重地点头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带着您的期望努力工作不给您丢脸” 罗民微一颔首“组织部很快就会跟你谈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罗民始终沒有说孟谨行将去哪里孟谨行自然也不能开口问 江南实地不好意思在罗民家里住坚持一个人出去找旅馆过夜留了话给赵晓波说明天一早來接孟谨行 赵晓波便沒有回去与孟谨行同屋而眠 孟谨行借此机会问了赵晓波“赵哥我的去向能不能指点一下迷津” “据说是去芝兰县” “芝兰” 孟谨行知道芝兰原來隶属都江下辖的县级市堰州市三年前刚刚划入都江升格为县但划并后的芝兰渀佛是都江的一个影子县无声无息经济上始终毫无起色 “你这次去实际是破格提拔的” 赵晓波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忌妒划了一下 人与人真的不能相比 他在孟谨行这个年龄还在省委办公厅熬作为一名普通办事员受尽各种闲气 而孟谨行一年半的时间连升三级从一名普通选调生摇身一变成了副处级干部 但赵晓波毕竟是一工作就从事文职工作的资深秘书并沒有让自己这种情绪恣意蔓延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含蓄地提醒孟谨行“芝兰的情况不容乐观并入都江三年始终沒有自己的支柱产业工农商样样都落后于都江整体水平……” 赵晓波沒有注意到黑暗中的孟谨行此刻是怎样的震惊表情 当赵晓波说他这次是破格提拔时孟谨行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这个消息來得太突然了 他万沒有想到自己失落不已的调职竟是一次会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尽的升迁 暗黑中一向矜持的他也不禁想要欢呼出声 于他而言升迁不是权力的扩大而是对他过去工作的一种肯定这才是让他激动的原动力 第300章快速成长(十二更) 。..次ri与罗民、赵晓波一起吃过早饭.罗民与赵晓波去省委上班.孟谨行与江南返回长丰.车才刚驶离市区.孟谨行接到慕新华的电话.希望他这一两天抽个时间來一趟都江. 孟谨行也不隐瞒.直接告诉慕新华.自己现在就在都江.如果慕部长觉得时间合适.他就直接去组织部. 慕新华大概是沒料到他人在都江.略有迟疑才同意他现在就过去. 江南把车开到省委.孟谨行下车直奔组织部. 慕新华与任何时候都一样.亲切和蔼.不但热情地拍着孟谨行的肩膀.还坚持亲自为孟谨行茶.然后拉着他一起在沙发落座. “你去长丰有一年多了.”慕新华打开了话題. “一年零五个月多七天.”孟谨行道. “呵呵.到底是年轻人.记得如此清晰.”慕新华看孟谨行只是笑了一下沒接口.便继续说.“在基层工作有哪些感悟.能不能和我说说.” 在孟谨行眼里.慕新华就是虚伪的代名词.听慕新华让他谈工作感怀.他心里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爽. 但他突然就想到了江南昨天转述邬雅沁的那番话. 大智者必谦和.小智者必咄咄. 即使慕新华真虚伪.他如果因此与慕新华一世对立.岂不是自沦为小智者. 想到此.他微笑着与慕新华谈起自己一年來的真实感受.沒有夸大.也沒有刻意掩盖. 人老成jing. 慕新华的年龄虽然在官场之上不算老.但二十多年的宦海风浪能一路官至副部级.他识人断事的眼光早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正因为此.孟谨行的真实态度.他一看便知. 他很为这个年轻人的快速成长而惊讶. 几个月前.他们一起坐在党校的食堂.讨论慕雨微的工作问題时.他还分明能感受到孟谨行身上传递出來的.那种咄咄逼人的仇恨. 但眼前的孟谨行.完全是一副超然物外的淡然. 他在孟谨行的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不满的情绪.这要有一种怎样的定力才能达到这个境界. 慕新华自认.他在不惑之年似乎也沒有达到这种程度. 孟谨行说完以后.慕新华立刻大声说:“好啊.年轻人有抱负有理想.更重要的是还有脚踏实地的jing神.清平生了个好儿子.云状得了个好女婿啊.” “慕部长过奖了.”孟谨行淡然而笑.对他而言.慕新华的夸奖根本不值一提. “谨行.今天找你來.是想谈谈你的工作问題.”慕新华故意顿了一下.看了看孟谨行的反应.“组织上决定把你调到兰芝县出任副县长.主抓经济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孟谨行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沒有一个多余的字.孟谨行态度平和地接受调职. 也沒有任何表决心.表态度的套话. 这样的回答.让慕新华心里大感不悦. 哪怕他知道孟谨行因为父亲孟清平而对他心怀不满.但慕新华认为全省一万七千多名处级以上干部的命运都几乎全捏在他手里.更不要说像孟谨行之流多如牛毛的科级干部.能够有这样破格提拔的机会.无论是什么原因促成了提拔.这种时候都应该态度积极地表示对组织、对他个人的感谢. “扶不起的阿斗.”慕新华在心里下了断语.他觉得孟谨行的骨子里流的是孟清平的血.其xing情并沒有根本xing的区别.哪怕进步再神速也是昙花一现.就如孟清平年轻的时候.最终还是会被大环境所淘汰. 慕新华的态度虽然还是那么亲切.但他已经沒有再深入与孟谨行交谈下去的心情.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地询问:“对于这次调职.你组织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出來.” 孟谨行立刻想到了肖海峰和江南.但他随即打消了念头. 他在这个时候.还是想到了葛云状的那套理论. 如果罗民对身边人进行考验的出发点是善意的.那么谁又能保证.眼前这位慕部长的这个问題的用意也是善意的.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快速升迁.无论是对于许许多多踏踏实实工作的干部.还是对于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官僚.都是一种很刺目的存在.因为这种刺目.他的一举一动也就会加倍地受人关注. 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要带肖、江二人去兰芝.不仅有张狂之嫌.还可能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谢谢慕部长.”他说.“我对组织上沒有任何要求.” 还算识趣.慕新华暗道. “元旦假期后就是你正式报道的ri子.到时候你直接到干部一处报到.兰芝的同志会來接你.”慕新华说着站了起來.朝孟谨行伸出手道.“好了.小孟.我就在这儿祝你一切顺利.” 孟谨行同时站起來.握住慕新华的手道:“谢谢慕部长.我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和组织的期望.” 慕新华微微一愣.这小子什么意思.临走才表决心.存心的啊. “呵呵.好.有决心才能有干劲.”慕新华亲热地拍了拍孟谨行的后背.“见到你父母.替我问声好.” “好.” 孟谨行走出慕新华的办公室长吐一口气. 压制内心对一个人的厌恶.表现宠辱不惊.可见不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情. 他一路行远.同时摸出手机.一看之下未接电话和短信几乎撑爆屏幕.逐一翻看短信后.无一例外全是表示祝贺的.想來那些沒接的电话也都是一个意思. 这念头才从脑海中划过.朱志白的电话打进來.孟谨行看着屏幕笑起來.这已经是这家伙第七个來电了. “你好.朱处.” “嘿.总算能啦.恭喜啊.孟兄弟.”朱志白大声道.“你什么时候到都江请客啊.” 孟谨行想了一下道:“中午怎么样.” “中午.”朱志白显然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立刻就能实现.“你在都江.” “要不要吃.”孟谨行笑道. “要啊.不吃白不吃.”朱志白道.“你说.要叫哪几个.我來安排.” “你看着办.”孟谨行道.“地点也你选.既然是高兴事.不用替我省.” “嘿嘿.好说.那就国sè.” 朱志白挂了电话.柴建的电话也打了过來.“孟主任.啊.不对.该叫孟县啦.恭喜啊.” “柴哥笑话呢.不过是换个地方为老百姓打工罢了.”孟谨行道. “几时到任.” “元旦过后.” “來前招呼一声.为你摆个宴.咱们聚聚.” “不用那么麻烦.我今天就在都江.你要是不嫌人多嘴杂.就中午一起聚聚.”孟谨行估计这段时间这样的祝贺不会少.与其逐个应付.不如凑一堆儿一起解决了.反正自己结交的这些人.大都脾气相投.那些不相与的人就算來电祝贺.也沒必要坐一堆去喝酒吃饭. 柴建当下就应了.约了碰头的地方一起前往国sè. 与柴建碰了头.孟谨行才想起国sè是沈瀚涛的地盘.不由苦笑.这个酒摆到沈瀚涛那儿.指不定当他是示威了. 但既然已经定了.他也不好再让朱志白改地儿.干脆让柴建给沈瀚涛打个电话.一并儿叫上. 沈瀚涛在桑榆电厂的事上吃了亏.原本是想收拾一下孟谨行.但一番打听下來.抢这个项目的黄苡源不过是个资金代理人.其背后的那些人物沒一个是他惹得起的.心里便暗暗吃惊于孟谨行的能量.难怪与他洽谈时会如此气定神闲.原來人家背靠大树.根本沒把他这号的放眼里. 但是.沈瀚涛天生是个傲的.加之出生军人家庭.天生就有一股斗狠的劲.就算对孟谨行有了新的认知.他也沒有服软的打算.反而发了狠非要在长丰赚到点钱不可.让孟谨行知道不跟他合作是多大的错误. 最近他突然听说孟谨行要调职.立刻便有些悻悻然.竟然生出一种少一个对手的感觉. 柴建当时听了他这感慨后就笑他有病.风马牛不同的两类人.一个在官.一个在商.哪來的对手一说. 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会儿接到柴建的电话.说孟谨行和一班朋友在国sè小聚.邀他一同参与.他着实愣了一番后.突然觉得柴建说得有理.他一个做生意的.跟官斗个屁啊.既然孟谨行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沒必要再端着.该做朋友还是做朋友. 沈瀚涛这种心思.孟谨行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也从來沒想过要和沈瀚涛成为朋友.尤其是在他一路升迁后向他靠近的商人.他一直都抱着既欢迎又jing惕的原则交往.类似陈运來、刘飞扬这样的商人.对他而言.今后肯定是可遇不可求了. 朱志白对人情世故其实并不jing通案后他与陈前进的关系突飞猛进.有陈前进在.被叫來为孟谨行庆贺的人员组成就颇有点意思了. 朱志白的不长进也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在听陈前进报出几个人名后就嚷嚷.“你搞什么.尽叫些不认识的.” 第301章难以割舍(十三更) 。..孟谨行听完陈前进给自己介绍的客人.不由暗赞陈前进有头脑. 陈前进带來两个人.一位是兰芝县纪委书记顾建坤.一位是兰芝县建设局局长许增荣. 稍后赶到的梁林卿则带來了兰芝县政法委书记庞大龙. 顾、庞、许三人一见面都是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与孟谨行热情地握手寒暄. 说起來.顾、庞二人作为县委常委.比孟谨行即将出任的这个不入常的副县长规格要高了那么一点.但今晚到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这样一位由省委组织部直接委派.一年半的时间连升三级位置副县级的干部.到兰芝无疑是镀金的.这样的人能结交就是幸事.谁还跟他讲这个身份级别. 而且.能坐到一起.就说明彼此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陈前进与梁林卿私下也介绍过孟谨行的情况.顾建坤等三人立刻就觉得孟谨行到兰芝.对他们來说绝对是壮大了队伍. 有了这种心态.一起喝酒的时候.这三人说话基本就沒什么藏掖的. 兰芝县从堰州分出來duli设县.是第一任县委书记、也是原堰州市长唐浩明竭力争取得來. 原堰州市委书记杜方华因为坚决反对此事.与唐浩明从此结下死结. 兰芝成功脱离堰州后.不到一年.杜方华出任都江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在他主导修订的都江城市规划中.有意识地用“北扩”计划把兰芝打入了都江的冷宫.并将亲信储丰安排到兰芝当县长.对唐浩明事事掣肘.唐浩明郁积ri久气得大病一场.从此一蹶不振. 沈瀚涛还沒听完顾建坤等人的介绍.就在那里很不屑地说:“兰芝的现状.责任大半还是在唐浩明身上.为一己意气害了一个县.他这样的干部.早就应该退下來.” 孟谨行微微皱眉. 今天的情形有点像一年前雷云谣请高长明吃饭.他却带了楚远和李蒙前往一般.沈瀚涛显然又是一个不和谐音符. 不过.从顾建坤等人的介绍來看.沈瀚涛这话说得是有几分道理的. 只是他从顾建坤等人听到沈瀚涛等人的话后.脸上露出來的尴尬判断.这三个人应该是唐浩明阵营中的人.至少也是亲唐的. 三人中.许增荣最为维护唐浩明.开腔道:“唐书记为兰芝呕心沥血.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觉得沈老板的评价是不中肯的.兰芝现在在大都江是要政策沒政策.要人沒人.要地沒地.试问在座的两位老板是否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來兰芝投资.这就应了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孟谨行看了许增荣一眼.暗暗摇头. …… 孟谨行调职一事已经传开.他回长丰的一路上.电话几乎就沒有停过.直打得两块电板都沒了电.才得以消停. 但很快.江南的手机成了主攻对象.孟谨行苦笑着接起一个又一个祝贺电视.像台复读机似的说着同样感谢的话语. 到长丰已是傍晚.蔡匡正等人早在香韵备下包厢为他庆祝. 陈运來、付成名、吴南均在座.酒过三巡.这三位就毫不含糊地表示.会像在长丰一样.不遗余力地支持孟谨行的工作.孟谨行哪天赴任.他们就哪天前往兰芝考察.总之.不会让孟谨行空着手上任. 知道自己去兰芝主抓经济.孟谨行就知道招商又是他的头等大事.如今有这几位先行打头阵.他大感安慰. 次ri.他去县委见了夏明翰.就徐旸等人的工作安排.希望夏明翰能给予最大的支持. “楚远去土管基本已经定了.不需要再论.”夏明翰说.“另外.葛书记给我打过电话.提及曹萍.她婚后可能会调去都江.” “她要结婚.”孟谨行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从來沒听她提过.” “听说男方是省军区朱副司令的公子.下一步.可能是他们父女同时调动.” 孟谨行终于点下头.天下沒不散的筵席.他自己都要走了.曹萍自己能提前安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他内心深处.也从來不相信曹萍会留在示范区.把他那个一体两翼的构想实施下去. “至于徐旸和刘爱宝.你自己是什么想法.”夏明翰问. “我的设想是让徐旸去天马景区.这样不但能保证他原來的级别.可能的话还可以有所提升.”他看了夏明翰一眼.“我与他本人也谈过.对于搞好天马景区.他还是极有信心的.” 由于夏明翰沒有马上表态.孟谨行只能继续说刘爱宝.“刘爱宝的基层工作经验想当丰富.擅长做思想工作.经济工作不在行.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夏叔找个合适的机关.让她做做党委工作.她应该能很好的胜任.” 夏明翰沉默了很久.才看着孟谨行问:“这样的布局.谁來完成一体两翼战略.你是打算拍拍屁股走人.把这件事撂下了.” 孟谨行听出夏明翰隐含的怒气.立刻道:“还有一个人.我觉得假以时ri能给夏叔助上一臂之力.只可惜他并不是组织部管理的干部.是事业编的一般工作人员.” 夏明翰立刻反应过來.“就是你常提起的肖海峰.” “对.就是他.” 夏明翰沉吟道:“以他的年资.可以定级吗.” “可以.但我來不及做这件事.” 夏明翰点了下头.“那就不是问題.我相信你的推荐.正好我身边一直沒有秘书.调他过來正合适.” “太好了.我替他先谢谢夏叔.”孟谨行进一步道.“另外就是我的司机江南.他是雅沁介绍给我的.一直只是聘用制人员.但为人诚实.工作不但勤恳而且灵活周到.很适合在领导身边工作.” “呵呵.谨行啊.你是想临走把你的人全塞给我啊.”夏明翰笑起來.“肖海峰好安排.这个江南就有点难了.” “夏叔看情况决定.江南可以回创天工作的.我也不舍得把他让给你.只要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他能去兰芝继续跟我.” “嘿.你这人.”夏明翰点了点孟谨行.“既然这样.江南我就不安排了.说不定哪天你用得着他了.也能随传随到.” 从县委回到示范区.江南的车被堵在了大院外.整个大院内挤满了人.孟谨行一下车就被团团围住. “孟主任.为什么要把你调走啊.” “你留下來.桑榆需要你.” “是啊.我们观山五一青坪都需要你……” “孟主任.留下.” 面对热情的老百姓.孟谨行的双眼数度湿润.他的喉结不停转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足足站了十來分钟.他才让江南去传达室拿了把椅子來.登高以双手作喇叭.冲着密麻麻的老百姓高声道:“小孟何德何能被乡亲们如此看重.除了一个‘谢’字.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心情.乡亲们.无论小孟走到哪儿.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他站在椅子上分四个方向冲人群深深地鞠躬致谢. 办公楼上徐旸办公室的窗口.詹福生、徐旸、曹萍、刘爱宝目睹这一幕.眼中均泛起了泪花. 在孟谨行和江南.以及示范区其他工作人员的再三劝说下.老百姓才依依不舍地散去.大院里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山货. 孟谨行怀着难以割舍的心情上楼.才走上一层.就见丰玉儿带着曲素素、金梦站在楼梯口看着他. “这是干吗.都不上班了.”他故作严肃地质问. 丰玉儿向來油菜.不把他的各种严肃当回事.这一次她也是无视他的严肃.只不过她的脸上沒有平时的嬉皮笑脸.而是在一种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支配下.在他问完后立刻就不答反问:“能不能把我也带兰芝去.我保证每年都给你一份漂亮的招商成绩单.” 孟谨行的鼻子瞬间有点泛酸.从这丫头对陶斯亮的一往情深就可以看出.是个重情的女子. 金梦直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头儿.像上次把我们带过來一样.把我们一起带去.” 孟谨行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板起脸道:“你们以为机关是我开的.走哪儿能把人带哪儿.都工作去.” 说着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曲素素的眼睛一直跟着他移动.就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徐旸等人沒有來打扰孟谨行.大家心里都明白.孟谨行的走已成定局.再不舍也得忍下.不如表现得潇洒点. 停职的楚远冲上了楼.直奔孟谨行办公室.连门都沒敲.直接闯了进去.“头儿.你真要去兰芝.” 看到楚远出现.孟谨行心头仿佛有块大石落了地. 他一直都在担心.楚远会受不住打击.从此生了颓废之心. 他倒不怕楚远恨他.只要这家伙能从此长记xing.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学会三思而行.他就算被恨上一辈子也值. 这晚开始到元旦假期前这些ri子.孟谨行除了工作交接.与副手们交流后续工作.就是不断地出席各种送行酒.上到县领导.下到普通百姓.几天时间几乎喝了他平时一年喝的酒. 长丰的岁月.最后在酒jing的浸中.划上了句号. 第302章下马威(十四更) 。..离开那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孟谨行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收拾完自己的行李.搭上开往都江的长途车.只身离开生活了一年半的长丰. 元旦是柴建和余敏结婚的ri子.不但孟谨行去参加了婚礼.夏明翰、章广生、安蒙也特意赶到都江参加他们的婚宴. 孟谨行在婚宴上见到了都江市市长邓琨和财政局局长邱至道.在余敏的安排下.孟谨行与他们同坐一桌.有了简单交流的机会. 次ri.放假在家休假的夏明翰.约了都江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仲怀义、市委书记傅声扬的秘书许诺一起钓鱼.叫了孟谨行一起作陪.把孟谨行托付给这二位多加照顾. 九九年一月三ri早八点.孟谨行准时出现在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门口.办事员王艳是夏明翰下派前招进组织部的大学生.与孟谨行同龄.明眸皓齿.美中不足身材矮了点.许是知道自己的缺陷.脚下踩了双三寸高跟像踩高跷.看得孟谨行胆颤心惊. 王艳接到过夏明翰电话.孟谨行表明身份后.热情地接待了他.并很快为他办理了相关手续. 夏明翰下派后接任的处长叫田男.一个四十二三岁的中年男人.在八点过五分的时候一脸刻板地进入办公室.看到坐在椅子上正与王艳热络聊天的孟谨行.皱着眉脚步停了停.复又直接进了处长室. 王艳赶紧招手让孟谨行跟上自己.推开处长室的门.笑嘻嘻地说:“处长.茶是刚的.水壶里的热水都打满了.”她侧过身指了指孟谨行.“这位是申城过來报到的孟谨行同志.” 田男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口.低头一手拿茶杯.一手拿杯盖.认真地吹着杯口的浮沫. 听明孟谨行身份后.他头都沒抬.就让王艳把孟谨行带外面去等都江市委组织部的人來接. 王艳对田男的态度有些诧异.但她人微言轻.领导怎么说.她就得怎么做. 朝孟谨行吐吐舌头.她把孟谨行重新领回自己的办公室. 王艳是个具体办事的人.八点半一过.就接连不断有人來找她办事问政策.尽管同一屋子里另两位都闲得蛋疼.一杯茶一张报纸领会政策.她忙得四脚朝天也沒人吭声帮她一把. 孟谨行看不过眼.碰到有些人來询问的脑残级别的小问題.他就顺口帮王艳解答了. 就这么着足足近一个小时都沒等到人.王艳趁无人的间隙打电话帮孟谨行打电话询问.这才知道都江市委组织部安排了干部一处的人來接人.半道上出了追尾事故脱不了身. 孟谨行看时间已经不早.干脆说自己直接去市委组织部.反正都在都江.还是不要劳烦他们再跑來跑去了. 王艳把他送到门口.随手将一张写着手机号的便签递给他.“万一有人事上的问題需要帮忙.欢迎打电话向我请教.”她很是俏皮地朝孟谨行眨了眨眼. 赶到市委组织部已经是上午近十点.干部一处铁将军把门.他等了一刻钟不见人.也找不到人问询.干脆直接去找仲怀义. 仲怀义倒是热情.马上帮他打电话找人.结果被告知处长陪部长开会去了.下面的人都在外面.接孟谨行的人还在交jing队处理事故.处里腾不出人手來陪孟谨行上任了. 这一來.仲怀义的脸sè也不太好看了. 省委一把手亲自点将去兰芝任职的年轻干部.搞了半天上任时市委组织部一个陪同的人都沒有.这不存心让孟谨行闹笑话吗. “走.我陪你去上任.”仲怀义大手一挥说走就要走. 孟谨行连忙拦住他.“怀部长.怎么能让您亲自陪去呢.沒事的.我自己过去就成.反正芝兰也不远.几十分钟的车程.转眼就到.” “太不像话了.”仲怀义被孟谨行一拦.也觉得自己去不适合.可是让孟谨行自己去也不适合.正犹豫.一名三十六七岁的男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來.扶着门冲仲怀义道:“怀部长……我回來啦.”这人说着上下看了孟谨行一眼.“这就是孟县长.” 仲怀义扳着脸瞪了男子一眼.才转头对孟谨行说:“小孟.这就是陪你上任的一处的副处长于正.你们抓紧去.” 孟谨行告别仲怀义.跟着于正下楼.还沒钻进于正重新调來的车.孟谨行的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小孟.” 孟谨行转身见是许诺.连忙与他握手.“许秘这是要出去.” “书记要去省委汇报工作.你怎么样.去报道了吗.”许诺瞟了于正一眼.问孟谨行. 孟谨行笑着指了一下于正.“于处正要陪我去呢.” 于正看孟谨行提到自己.趋身上前想跟许诺打招呼.许诺却看也不看他直接对孟谨行道:“那行.你们去.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于正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惊在心里.想着好在刚刚许部长打电话催了一下.他才思忖着把车扔在交jing队先赶回來.不然都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县长竟然和一秘的关系这么铁..有事只要一个电话就行. 许诺一走.于正立刻态度殷勤地请孟谨行上车.陪着赴任去了. 兰芝县离都江直线距离不过几十公里.只是因为兰芝境内二三十公里的路破败不堪.花的时间就相对长了点. 兰芝县zhèngfu办主任、秘书科科长、县长储丰的秘书石磊.接到于正的电话便派了秘书科的陈畅和田蓉下楼去守着.让田蓉在孟谨行他们到达后.上楼向他汇报. 孟谨行一路都在注意兰芝的情况.只觉得到处空空旷旷.难得见到一两家工厂.大烟囱里都冒着黑烟. 县zhèngfu办公楼倒是挺气派.灰sè的外墙嵌着蓝sè的幕墙玻璃.在冬阳下闪着冷光. 于正与孟谨行分别从车后座的左右门下车.陈畅站在那里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 好在不过一两分钟.在孟谨行走到陈畅面前那一刻.储丰领着县zhèngfu的大小领导们从大楼内走了出來. “哎呀.于处.不好意思.开个紧急会议下來晚了.” 储丰一米七到不的个头.体阔腰圆.顶着一个官派十足的大肚子.铜钟般的大嗓子震得近旁的人耳膜疼. 于正立刻上前双手握住储丰伸出來的手.互道问候后.他才转过身把孟谨行介绍给储丰. 储丰只是说了一声“好.好”.就领头返回办公楼.一众人等鱼贯跟上.全部进了七楼会议室. 于正大概觉得孟谨行有点受冷落.走进会议时.他特地重新为孟谨行作了正式介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申城调过來的孟谨行同志.” 站在储丰边上的副县长柯周长得面无三两肉.肤sè苍白.厚重的镜片下压着一对大眼袋.瓮声瓮气地说:“孟谨行同志年轻有为.听说在申城就是招商好手.你來到我们兰芝.一定会兰芝的经济建设开创新的局面啊.” 因为沒人作介绍.孟谨行并不知道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只能从对方的站位判断.应该是县zhèngfu班子的实权人物. 他谦和地笑着客套道:“兰芝有储县的带领.和各位领导同事的努力.一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取得辉煌的成绩.” 储丰闻言瞟了孟谨行一言.暗想这小子还真是滴水不漏.不给他介绍在场众人的身份.他照样能把话说圆了.哼哼.也不知道今后是不是事事都能做得到这么周全. 短兵对接后.一层子中层干部在储丰入座后纷纷就座.依旧沒有人为孟谨行介绍zhèngfu班子的成员. 储丰主持会议.于正代表市委组织部宣布孟谨行的任命决定.并肯定了兰芝县委县zhèngfu一直以來的工作.鼓励新的zhèngfu班子成员团结进取.争取交出更漂亮的成绩单. 于正讲完.孟谨行开始发表就职讲话.才开了个场.储丰的手机一阵猛响.他旁若无人地接起电话.哇啦啦一顿说.然后挂了电话冲于正道:“于处.不好意思.急事要处理.我先去一下.你今天留下.咱们好好聚聚.” 说完看都不看孟谨行.捏着手机就走了出去.石磊抓起储丰的杯子也跑了出去. 主持会议的县长走了.孟谨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话讲了一半.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嘴还沒有张开.于正的电话也响了. 于正脸上倒是露出几分歉意.捂着电话接起來.不过说了两三句.他的脸sè就变了.一下站起來对坐在那里的孟谨行道:“孟县.对不住.我得马上走.部长要的一份文件找不到了.大发雷霆呢.” 说着也一阵风跑了. 会议室里一下安静得就听见窗户缝里灌进來的风声. 储丰在孟谨行发言时拍屁股走人.等于身体力行告诉下面的人.他不待见这位新來的. 可是闹半天.连上面來送干部上任的于正也半道跑了.那孟谨行这就任场面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县zhèngfu的中层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瞄着主席台上发了一半言的孟谨行.看他这事要怎么收场. 第303章现世报(十五更) 。孟谨行心里恼火得不行. 今天从进省委组织部开始.就诸多不顺.不是这儿不对就那儿不对.搞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天撞邪了. 储丰的态度更是让他心生无名火. 门口见面时态度冷傲也就算了.领导嘛.都有点xing格. 可是这会才刚开头.他话都沒讲几句.就把他晾在这儿走人了.不等于扇了他一个大嘴巴. 还有那个于正.也是莫名其妙. 从市委出來的时候还是殷勤得不行.连个会都沒开完.也是说走就走.什么天蹋下來的事.就不能把这趟送他下來的任务办完了才走. 他这里气得胸口发堵.坐在一旁的柯周已经皮笑肉不笑地站了起來.“储县和组织部的同志都走了.这会……呵呵.” 一转眼.背着手也走了. 柯周一动.一屋子的人呼啦啦跟着走了大半. 田蓉凑上來问孟谨行:“孟县.你这会还要开下去吗.” 孟谨行在长丰工作一年半.即使初到观山的时候.都沒受到过这种气.就算他脾气再好.被人挤兑到这个份上.也难免要sè形于外了. 他沒好气地说:“不用开了.” 坐在他近旁.负责农林水利的副县长纪发奎站起來.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说:“主要你今天下來的时间不巧.唐书记、吴县他们都下去慰问去了.” 纪发奎说完也走了. 很快.偌大的会议室走得只剩下他和田蓉、陈畅. 孟谨行深吸一口气.到窗前站了两三分钟.平静下來后.他转身问正在收拾会议室的田、陈二人:“谁能带我去看看办公室.” 田、陈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数秒.陈畅才说:“办公室钥匙都在石主任手里.” “哪位是石主任.”孟谨行实在头大了. “就是先前拿着杯子跟储县出去的那位.他是我们县府办主任.也是储县的秘书.”田蓉说. 孟谨行有点懵了. 这算什么.连办公室都不让进. “那知道给我安排的是哪间办公室吗.” 陈畅摇下头.田蓉却眼睛亮亮地说:“我知道.就是413的那间.” 陈畅明显愣了一下.yu言又止地低下了头.使劲地抹着桌子. 这二人的反应.令孟谨行一下皱眉.他步出会议室下到四楼.在走廊的最西面找到413.站门对面调整气息.抬腿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听得动静.隔壁几间办公室立即跑出人來.看到孟谨行把门给踹了.一个个都瞪圆了眼张着嘴巴发愣. 跟着孟谨行后面下楼瞧好戏的田蓉看到这一幕也傻了.愣了好一阵才跟过去看孟谨行接下去会干吗. 站在屋子zhyāng的孟谨行真是怒到了极点. 什么事都还沒干呢.竟然上到县长.下到秘书.都给他上眼药.今天要是被他们这么踩住了.以后还不天天给他脸子看. 一屋子的旧办公家具.废文件.积着厚厚的灰尘看着这个新主人. 孟谨行转过身.看着田蓉.目光寒冷地问:“石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儿.” 田蓉接触到孟谨行的目光.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脱口道:“602.” 看到孟谨行往外走.她立刻跟上补了一句:“他现在不在.” 孟谨行像是根本沒听见.噔噔噔上了六楼.直奔东面的602.依样画葫芦.踹了门进屋.在石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指着一路跟上來的田蓉道:“打电话给石磊.告诉他要么给我换办公室.要么我跟他换办公室.” 田蓉目瞪口呆地看着孟谨行.一肚子的后悔药.恨自己不该跟着看热闹.这电话叫她怎么打.不是讨骂嘛. 但她看着一脸凶sè的孟谨行.知道这电话不打不行.咬咬唇.她跑了出去.躲到楼梯间拨了石磊的电话.添油加醋地把孟谨行连砸两间办公室的事汇报给了石磊. 沒出一刻钟.石磊回來了.413和602的门都开得直直的.就是不见孟谨行的人. 石磊火冒三丈地找來田蓉.“人呢.” “我不知道哇.打完电话回來就沒看到他了.”田蓉也纳了闷.“他不会砸完又怕你汇报给储县.溜了.” “我光明正大.为什么要溜.” 孟谨行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吓得田蓉一下变sè. 石磊脸sè难看地回头看向孟谨行.只见孟谨行手上拿着崭新的工具进了他的办公室.把工具往他桌上一放.轻描淡写地说:“石主任.我看咱们这些办公室的门都不太牢靠.一碰就打开.就帮你买了套工具.你有空自己或找人修修.” 石磊回來路上打了一肚子腹稿.想着怎么将这个竟然砸门的副县长一军.哪知一句话都沒说.人家就轻轻松松把这事给糊过去了.还给他找了份修理的活.把他气得. 孟谨行存了心要把今天受的这一大包闲气倒在石磊身上.沒等石磊反应过來.他又说:“石主任是高配低就吗.” 石磊一时沒反应过來.“什么高配低就.” 孟谨行举起一根手指.朝石磊的办公室划了一圈.“我看着架势够气派.所以先问问清楚.免得我新來慢到的.明明领导站自己面前却把对方当花架子.” 石磊是秘书.反应一点都不慢.孟谨行手一划他就明白意思了.等孟谨行话一出來.他就知道对方骂自己不识人呢. 他心里不由冷哼.你是省委派下來的副县长又怎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你这嘴上沒毛的年纪.到了储县面前拎鞋都不配.好歹我还是个拎包倒水的呢. 到这会儿.石磊也冷静了.堆起一脸假笑.对孟谨行道:“我给孟县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县zhèngfu办主任.府办秘书科科长.委办秘书科副科长.我也一直不敢要这间办公室.但架不住储县坚持要我在这里办公.”他瞅了还站那儿的田蓉一眼.“听小田说.孟县不满意自己的办公室.真是不好意思.别看这楼办公室像是蛮多.很多都租给县里的企事业单位了.我们zhèngfu这边的办公室实在找不出更像样的了.您先将就着用.等我忙完储县手上的工作.再帮您腾一间出來.” 孟谨行心想好嘛.就因为是储丰的秘书.这家伙明显是要站自己头上拉屎拉尿啊. 他笑着摇摇头.“眼下是那间办公室脏得踏不进脚啊.” “这好办.我去帮孟县收拾收拾.”石磊故作客气. 也是他平时狐假虎威惯了.是人见了他都留三分薄面.所以在石磊看來.储丰今天带头修理了孟谨行.自己又表明了县长红人的身份.孟谨行要是识趣.就该知道自力更生解决办公场所问題. 偏偏孟谨行不是好相与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要是欺负我.比我狠的我假以时ri报还.沒我狠的就对不起现世报. 尤其他刚來兰芝就被整这么一出.储丰是只能慢慢看情况找原因了.这个石磊明显是狗仗人势的小人.不敲打他敲打谁. 石磊沒能等來孟谨行的客套.反倒看孟谨行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下來.“那就辛苦石秘书啦.”他干脆连石主任都不愿称呼了.坏笑着拿起一张报纸笃悠悠地看起來. 石磊一时间只觉得胸闷气短.但又发作不得.毕竟是自己画了个箍套进脖子的. 他立刻转身打算现抓壮丁.拦田蓉去打扫.哪知这个**发现石磊吃瘪要打扫那间办公室.跑得比兔子还快.早沒了影子. 抓不到田蓉.石磊又去找其他人. 也是邪门.平时吼一嗓子.一个个都屁颠颠早围了上來.今天闹这么大动静.全都躲出去了.他愣是跑了县府办的三个科沒抓到一个替自己干活的. 沒办法.他只好哭丧着脸去干这份体力活. 陈畅带着人帮孟谨行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回來.在413门口看到挥汗如雨的石磊.都惊得掉了下巴.这还是平时趾高气扬的石主任吗. 石磊看到门口几个人.再看到他们拿的东西.就知道自己被孟谨行漱了.那家伙是设计好人等他钻进套來收拾办公室的. 他刚张嘴要叫陈畅他们替他把剩下的活干完.孟谨行偏偏又出现在门口.伸进头來问他:“石秘.我的宿舍你又给安排在哪儿呢.” 石磊心里懊恼.连储县都叫他磊子.其他副县都戏称他石领导.再不济唐书记也叫他小石.多少年都沒人叫他石秘了.这个姓孟的一口一个石秘还叫得这么大声. 想进舒服的宿舍睡觉是. 石磊心里恶狠狠地想.你敢太岁头上动土.我就好好儿地给你点麻辣酱尝尝.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脸歉意地看着孟谨行道:“年底大会小会忙得够呛.來不及给孟县腾房子.您先去县招将就一晚.明天我就给您把宿舍准备好.” 孟谨行看他一眼问:“县招哪间.我让小陈他们帮我把东西拿过去.” “让他们找黄经理.黄经理知道.”石磊说着就拿着抹布去了盥洗池.瞧着四下无人给县招客房经理黄越打了个电话.而后站在水池边一脸得意地抽了支烟.才慢吞吞走出來把最后一点活干完. 第304章直肠子碰上弯弯绕(十六更) 。..孟谨行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点上了一支烟. 石磊这种角sè.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但是.上任第一天就碰到这种小人.多少影响了他的心情. 尤其.县长储丰今天的态度颇为耐人寻味. 他参加工作时间才一年半.又一直身处长丰大山口.与储丰从无交集.为什么自己才刚到.储丰就一副被得罪了的样子. 就算是储丰想在自己刚到时给自己做规矩.也不该是这个样子.这种做法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孟谨行百思不得其解.抽完一支烟还是毫无头绪. 陈畅在门口四沒有人.立刻走了进來.“孟县.你需要什么办公用品告诉我.我先拿我的给你用.” 孟谨行看了一眼空无一眼的桌子.心里把石磊骂了个体无完肤.看样子这小子还是欠收拾. “谢谢.來.坐一会儿.随便聊聊.”孟谨行指了指沙发. 陈畅却沒有一点接受邀请的意思.“不了.您如果沒别的需要.我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您最好去县招看看.” 孟谨行愣了一下.不会县招的房间也有问題. 他点下头.并沒有动. 看來.储丰在兰芝县是极有“威信”的.以至于石磊可以为所yu为.其他人则不敢轻举妄动. 上任第一天.在斗小人与无所事事的节奏口度过.直到下班.孟谨行也沒有再见到县zhèngfu的一班领导.更别提什么接见宴了.这令他回想起刚到桑榆的场景.何其的相似.又何其的不同. 一个人找了家小饭馆.简单吃了碗米线.溜达着到了县招.他沒有直接去房间.而是另外订了一个房间.然后才去石磊让黄越给他安排的房间. 县招一共有三幢楼.黄越安排的房间是北面的一幢旧楼中顶层的一个房间.一推门就一股霉味扑鼻而來.又目所及.尽是开裂的墙面和发了霉的墙纸. 孟谨行拎起床上的被褥摸了一下.全部都是cháo的. 难怪陈畅要提醒他先來看看. 放下被褥.他拿起自己的行李住位于南面贵宾楼的房间去.刚穿过南楼的大堂.他就看到田蓉背影一闪消失在电梯里. 他到房间放好行李.洗了把脸下楼到大堂要了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报.随后在服务台与总台小姐聊天. 帅哥美女总是最合人眼缘的.孟地一出现在县招.就引起了青chun年少的总台小姐们的注意.见他过來套近乎.聊了一阵后发现他不但见识广还说话风趣.立刻获得了美女们的广泛青睐. 从她们的嘴里.县招的客源构成一下就露了出來. 原來.北楼因为前些年地震成了危房.因为县里沒钱修.就基本沒什么客人住了.只有那些來出差又预算不够的人.才会住在那里. 主楼则是用于对外接待并对有一定经济承受力的客人营业.设施服务各方面都是中等水平(鬼知道这水平怎么分出來的). 孟谨行身处的贵宾楼就特殊了.县委县zhèngfu的不少领导在这里有长包的房间.用于招商工作接待客人时使用.但基本上都是他们喝多了不回家睡这里.还有就是单身在这里工作的县领导像储县、杜县是当宿舍的. “我听说你们县有宿舍啊.”孟谨行随意地问. “啥子叫领导嘛.他们一边儿有宿舍.一边儿占着房间.哪儿方便睡哪儿喽.”一个十**岁的服务员咯咯笑着说. 孟谨行觉得这女孩笑得蔫坏蔫坏的. 这一聊.孟谨行更清楚了.石磊一计不成又一计.今晚安排这房间就是因为白天那计沒施成.卖猪头搭猪手捎带给自己的. 他打着哈欠借口困了.趿拉着拖鞋上了楼. 出电梯.一眼就瞧见陈运來、曹萍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站房门口.坏笑着看自己.立刻快步过去捅了陈运來一拳.“什么时候上來的.我怎么在下面沒看见你.” “你跟美女聊得不亦乐乎.我站你背后半天你都不知道.”陈运來笑道. “不对啊.你又怎么知道我住这间.”孟谨行一边开门一边问. “这还不简单.有钱就能解决.”陈运來道. 孟谨行一愣.“这管理真成问題.竟然就这么把客人的**卖了.你付了多少钱.” 陈运來竖起一只手掌.孟谨行问:“五百.” “五十.” 孟谨行狂晕拍拍头.伸手指指一直沒说话的陌生男人.问陈、曹二人:“你们不给我介绍一下.” 曹萍笑了一下说:“今天开始.成我老公了.”她指一下年轻男人道.“朱诚.” 孟谨行立刻朝朱诚伸出手说:“恭喜.我是孟谨行.曹萍过去的同事.” 朱诚呵呵一笑.“知道.每天都要说起你.” 孟谨行一怔.摸下头道:“我好像沒什么值得说的.” “多了去了.”朱诚道.“尤其是只身探查下湾石场、岩溶洞舍命救人.还有麻岭隧道力排众议深入搜救.宁丢乌纱不开钨矿.众人皆醉我独醒识破eg骗局……这一件件的.听得我恨不得马上能见识一下这个了不起的人物.” 曹萍平时真真假假的.想不到背后竟然把孟谨行做过的事.一桩桩地认真宣扬给自己的未婚夫.哪怕这些事的确是自己做的.孟谨行都觉得被人这样当面赞.实在是不好意思之极. “她说得夸张了.”孟谨行忙不迭地打断朱诚.“很多事情在当时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正常情况下.我也不会去冒险而为.” 朱诚却说:“换个人.就算迫不得已也未必去做啊.我是部队大院长大的.最崇拜的就是有胆量的人.虽然沒能亲眼看到你做的这些事.但曹萍个xing直.她能说得这么绘声绘sè.可见真实可信.” 孟谨行与陈运來都大跌眼镜.曹萍如果算个xing直.天底下大概就沒有弯弯绕的人了. 孟谨行戏谑地瞅了曹萍一眼.暗想曹个子不知给朱诚灌了什么**汤.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怎么样.第一天当副县长.感觉倍爽.”陈运來与孟谨行各点起一支烟.笑问. 孟谨行苦笑摇头.把白天的情况一说.陈运來道:“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就是.”曹萍道.“你在长丰.哪个不对你客客气气的.在我们示范区更是不用说了.几时有个敢做这种不长眼的事.詹福生算不是东西了.不照样得老老实实的.” 朱诚插嘴问道:“储丰的秘书不就是那个方头大卫小眼睛的家伙吗.” “你认识.”孟谨行问. “有回跟军区jing卫连的人一起喝酒.跟他的车擦了一下.本來想赔他点钱的.但这家伙叫嚣得厉害.哥几个火了.直接把他带回去揍了一顿.后來还是储丰亲自出面办了顿酒.我们才把人还回來的.” 孟谨行一听乐了.“还有这事.” 朱诚道:“兰芝县地方不大.芝麻点的官都口气老粗老粗.真跟他们较点劲.一个个立马就怂得不行.哥儿不用在意.回头我帮你修理那小子.保证让他老老实实的.” 孟谨行知道曹萍为什么才那么点时间就把朱诚收服了.这家伙才是真的一根肠子到底.不带一点虚活的公子哥.遇上曹哥子这种肠子当盘山公路转的.只有被绕进去的份. 他想开口道谢.陈运來却说:“我这是以势压人.对付这种人.这办法的确有效.但他怕的就是有势的.遇上沒势的.他又会扯虎皮拉大旗.” “不然怎么着.”朱诚看着陈运來问. 陈运來朝孟谨行呶下嘴.“内部矛盾内部解决.这种小虾米.才不是谨行的对手.沒几次好蹦达的.” 曹萍立刻咧嘴笑了起來.“运來这话说得对.” “你俩这是联手挤兑我啊.”孟谨行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早就认同了陈运來的说法.最主要的是.他觉得石磊的那种小把戏太小儿科了.有那jing力还不如多干点工作. 再则说了.朱诚虽然解决问題的方法简单.但以朱诚的背景.用來解决石磊也太大材小用了. “对了.你刚说朱诚今天正式成你老公.意思是今天扯证.”孟谨行问曹萍. 曹萍笑着点头.“拆铺并床.” 谨行问.“直接一起过.不摆酒了.” “呵呵.她嫌烦.我爸妈觉得她懂事.”朱诚笑道. 孟谨行暗笑.看來这俩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头儿.我辞职了.”曹萍突然说. 这下孟谨行吃惊了.“你怎么一出一出的.干吗辞职.” “实话跟你说.长丰除了你.沒我服的人.干下去也沒意思.”曹萍这话说得直.接下來的话更直.“本來想结婚当跳板來都江工作.结果发现朱诚这人是真不错.既然要想过ri子.那就得过ri子的打算.” “你想干吗.” 孟谨行知道曹哥子不会白來看自己一趟.指不定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305章资金不是问题(十七更) 。:..“我们打算开家公司.在你这儿投资项目.支持你的工作.”曹萍说. “拉倒谨行瞪她一眼.“说得这么好听.我看能互惠就不错了.” 曹萍笑.“那就当你支持我啊.谁让你一走了之.安排了徐旸他们.唯独不安排我呢.” “你抢在我前面自己找出路了.我还给你安排个什么劲.我告诉你啊.你现在有长期饭票.别赖上我.”孟谨行指指朱诚.“看好你婆娘.” 朱诚的回答差点让孟谨行吐血.“我相信她.” “哎.怕了你们.”孟谨行一挥手.“我现在什么事都还沒上手.这个事情看情况再说.” 他正sè看着曹萍.“你真辞了.” 曹萍理解他的意思.点头确认后说.“放心.我和朱诚自力更生.朱诚的运动中心生意很好.我在那里兼职教散打.” 孟谨行笑道:“你俩还真是般配.” 陈运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然后插道:“走.吃夜宵去.给你介绍几位雁荡老乡.” 孟谨行知道陈运來身上有显著的雁荡人脾xing.乡土观念极重.到哪儿都先跟老乡挂上勾.当下笑了笑换上衣服.四人一起离了县招去吃夜宵. 次ri一早.孟谨行把北楼那个房间的钥匙留在总台.然后去上班. 石磊上班來得倒是挺早.假模假式地來问孟谨行.“孟县昨晚休息得还好.” “还行.对了.房间钥匙我留在总台了.你辛苦着人去拿.”孟谨行说完就低头看上了报纸.不再理会石磊. 石磊看孟谨行表情自如.心里就犯了疑.难道昨晚黄越沒按自己说的做. 他出來打了个电话给黄越.一问之下明明是安排了北楼.他就更奇了.昨天白天办公室脏了点都暴跳如雷砸了两间办公室的门.一晚上睡不安生怎么态度那么平和. 石磊越想越不对.孟谨行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沒睡好啊. “你拿了钥匙去房间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石磊吩咐黄越. 不到二十分钟.电话來了.“他根本沒去住.只是取了行李.自己在贵宾楼另开了一间房.昨晚上有两男一女开着军车來看他.” 石磊愣了.“你有沒有搞错.不是跟你说了.谁來都说沒房吗.” “他脸上又沒写着自己是新來的副县长.再说长那么年轻也不像副县长倒像个有钱的生意人.你知道总台的那几个.看见有钱的、长的帅的就挪不开眼.就是真的沒房她们也会把自己的房间腾出來给他住.” 石磊恨得牙痒.怎么就沒见这帮小娘们这么热情地对自己呢. 搁了电话.他又为孟谨行的态度疑惑.今天为什么沒有发飚. 储丰上班就让石磊通知开县长办公会.他借这个机会亲自跑去通知孟谨行开会.想顺便看看孟谨行是不是真准备忍下这口气. 结果.孟谨行一见他就说:“石秘.刚刚忘了.这个.你看看得怎么处理.” 石磊一看.好嘛.县招的住宿发*票. “这个黄越.”他只好往黄越身上赖.“平时都是一起结账的.怎么单独开出发*票來了.交给我处理……” 石磊收了发*票.把开会的事一说.一溜烟跑了. 孟谨行夹了笔记本.拿上杯子去会议室. 储丰又是亲自主持会议.把着个话筒就一个开场白足足讲了半小时.这才说到因为孟谨行的到任.大家手里的工作需要重新分配一下. 按罗民跟慕新华与孟谨行的谈话.孟谨行到兰芝是抓经济工作的.但储丰上來就装糊涂.反正孟谨行的任命文件上又沒有白纸黑字写明具体分工.除了招商和矿业这两块工作是市委傅书记明确跟他指明必须让孟谨行负责的.其他要让孟谨行干什么就得由他说了算了. 说起招商和矿业.他就一肚子的气. 这两块工作是兰芝县zhèngfu的重点工作. 别看招商年年搞.年年沒有起sè.但储丰靠着招商这一块.国内国外到处跑.花钱如流水.ri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即使每年被领导批评几句也无所谓.反正他背靠慕部长这棵大概.沒人能轻易撼动他. 矿业这块现在更是聚宝盆.去年下半年新政策一出台.他就在全县摸了个底.凡是私人的矿井一律由zhèngfu收购.然后再进行统一拍卖.不但增加了财政收入.他个人的生活水平也随之水涨船高. 令他沒想到的是.好ri子才开了个头.市委就弄了这么个人來.一下把他手上最肥的两块肉给刮走了. 孟谨行要虎口拔牙.他储丰又岂是随便任人宰割的. 分配给孟谨行的工作口.除了市委指定的两项.储丰还把工业和科技、安监分给了孟谨行. 兰芝的工业排名第一.是倒着数的那种.也不是全市的倒数第一.是全省的倒数第一. 他把这项工作分给孟谨行的时候.用饱含期望的语气提出了一年摆脱欠债.两年翻两番的目标.“……谨行同志是高学历人材.又是从基层锻炼出來的经济能手.我相信咱们兰芝的工业工作在他手里.一定能在短期内实现这个翻番的目标.” 孟谨行到目前一个数据都沒看到过.储丰也不跟他谈心.就直接把任务压了下來.他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储丰的这个安排有深意. 科技工作沒油水.加上一帮知识分子难搞得很.向來是县zhèngfu领导之间踢來踢去都不愿意管的一摊工作.把这摊事交给孟谨行谁也不会有意见. 至于安监这块儿.那就更是人人觉得烫手的活了. 兰芝全县大大小小的矿井不讲其数.私人的、集体的、zhèngfu的、民企的……各种体制并存.管理一片混乱.每年因为开采发生的大小事故也是一个接一个.兰芝一直是瞒得住瞒.瞒不住就少报虚报.言而总之四个字:瞒上欺下. 但再怎么瞒.总有失算被上面知道的时候.县里为各类矿难沒少受通报批评.这也是为什么傅声扬会特别要求孟谨行负责矿业工作的一大原因. 储丰心里冷哼.你拿走了肉头.就得把这个烫山芋也搭上.要么不出事故.出了事故看你怎么玩. 分工定好.储丰又说今年县里的招商任务很重.市里要求各县上报计划.大家想想我们怎么报. 所有人都不出声.储丰就瞟了孟谨行一眼说:“谨行同志是省委市委特意充实到我们班子里來的招商能手.又是傅书记专门指定分管招商工作的副县长.兰芝今年招商工作能不能打翻身仗.我们可全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储丰说话不带喘气.刚寄托完希望.直接就把任务一股脑儿朝孟谨行压了下來.“过去我们的招商工作老是拖市里的后腿.从今年开始.我们争取做一下排头兵.谨行同志在申城的时候.那可是招过多个上亿项目的.怎么样.今年准备给我们兰芝搞几个亿元项目啊.” 所有人吸了一口冷气. 亿元项目岂是说招就能招的. 一屋子目光齐齐地投到孟谨行身上.看他怎么接这个球. 孟谨行捏捏鼻子.“资金不是问題.投资商排着队要來考察.就看我们有什么项目给人家了.” 他轻飘飘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合不上嘴. 虽然之前都听说过这个年轻人是把招商好手.愣是在短短一年半时间内.把一个全国贫困县搞得风生水起. 但对于在座这些连招个几百万项目都犯难的领导们來说.上亿元资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他们根本做梦都不敢想真有投资商会把钱砸到兰芝來. 储丰心里大感不爽.心道毛头小子吹牛不打草稿.既然投资商排着队要來.那你倒是给出个具体数字來啊. “咱们还是数字说话.”储丰说.“你就说今年计划引资多少.” 孟谨行看着咄咄逼人的储丰.也是暗暗冷笑.都说不本事不大喉咙响.还真是这样. 他想了想说:“一个亿怎么样.” 会议室里立刻“咝”声一片. 储丰面部肌肉抽了一下.双掌齐拍.大声说好.稀稀拉拉的掌声随即从每张座位上响起.一忽儿工夫响成整齐的一片. 孟谨行等众人拍完手.不紧不慢地说.“一个亿是我个人的任务.但招商工作人人有份.各位领导是不是也都支持一下.都报个数.” 举座皆惊. 谁也沒想到他会立刻就反击.而且一个都不放过. 储丰的脸拉成了马蹄形.嘴角抽个不停.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啊. 刚上任的副县长说要引资一亿.他这个县长得弄多少.这不是存心让他下不來台吗. 储丰这一刻恨不得剥了孟谨行的皮. 一屋子的烟雾开始凫凫地飘起來.有个声音犹豫着报出个数字:“要不我想法拉两百万.” 说话的是常务副县长、县zhèngfu党组副书记吴刚. 纪发奎也掐了烟说:“我这条线上不太好弄钱.认个三十万.” 分管宗教团委妇联和应急信访的何chun桃副县长.也勉强认了十万算是支持孟谨行工作. 第306章年轻成了错(十八更) 。:..孟谨行说资金不是问題.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昨晚吃夜宵.孟谨行原以为陈运來介绍的老乡.就是过去那些整村集资出來投资的雁荡人.结果却是三个在南海岛楼市崩盘前成功赚到钱脱身的雁荡人.每个人手里少说都捏了七八千万的现金. 加上后來朱诚透露出來.他一个大院的几个铁哥们.早几年炒期货赚了不少钱.后來又随着出国cháo都去西方世界镀了一番金.如今都是一手揣绿卡.一手握外汇的主.出口转内销想在举国欢腾的招商大cháo口再展一番身手. 他当时问了问资金.一听之后连陈运來和他三个老乡都傻了眼.几十个亿啊. 孟谨行一下就想到了珠夫人和她身后的那帮金主.指不定和朱诚的这帮哥们是一个道道. 所以.储丰想拿招商的事來挤兑他.完全是自取其辱.他根本不需要撬动朱诚那帮兄弟手里的资金.只消向陈运來的三个老乡抛出橄榄枝.就能轻松完成今年的招商目标. 储丰被逼得下不了台.只能硬着头皮认了半亿.心里直接就盘算着怎么把这半亿摊派给手下的人消化掉. 石磊会后看自己的老板拉着张脸关办公室不出來.心里就把孟谨行给骂上了. 才來两天时间.掐头去尾一天都沒满.不但又是砸门又是让他当苦差.今天竟然直接踩到老板头上去了.石磊觉着怎么着都得给孟谨行下点哑药.让他难受难受.既替老板出气又给自己找回面子. 孟谨行清楚了自己的分工.便不想在办公室干坐着.打电话让石磊抓紧把自己分管的几条线的材料都送过來.他想尽早熟悉尽早上手. 石磊答应得很快.來得也很快.但就是一样材料沒带.倒是递上了一串钥匙.“孟县.你的宿舍收拾出來了.这是钥匙.” 孟谨行看了一眼道:“不用了.我看储县他们都住在县招.反正离这儿上班也尽.吃饭也方便.我就继续住那儿.这房子你给其他需要的同志.” 石磊怔住了. 沒这么倒霉.他的计划还沒实施呢.直接就流产. 看到悻悻离开的石磊.孟谨行冷笑摇头. 下午上班沒多久的时候.陈畅就跑來期期艾艾地说石磊收了原本分给他住的宿舍.问孟谨行能不能帮他跟石磊说说.他从农村出來工作.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才把他们接來住.这宿舍一退出來.就他那点少得可怜的工资.上哪儿去找合适的房子给父母住. 孟谨行询问收回房子的原因.陈畅支吾半天才壮着胆子说.是收了给他住的. 当场孟谨行就生气地将杯子重重一砸.这石磊搞小动作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破了石磊的诡计.孟谨行心情很是不佳. 过去在长丰.要说勾心斗角的事也不少.就是梁敬宗、姜家兄弟之流和他们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一肚子阳谋yin谋的.但沒见哪个喜欢搞石磊这种小勾当.正事不干把心思用在这种事上的人.可见就是心术不正. 孟谨行对石磊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因为手上沒材料.來了一天又一直沒见县委书记唐浩明和其他一班县委领导.想到陈畅说过下去慰问的县委和县zhèngfu领导今天下午三点回來.他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干脆拿起包去县委跑一趟. 上午他让陈畅帮他去买了一辆自行车.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府办小车班有司机有车.但他从陈畅这里了解到.除了县委的领导和县长、常务副县长有专车.其他zhèngfu这块的几个副县长都是由小车班出车进行公务接送.但也因为派出单都是由石磊掌握.基本只有与储丰亲近的柯周、黄梁这两位副县长能用到车.其他人根本很少有机会能坐上一次.纪发奎分管农林经常要下乡.时常是自己开着正三轮下去的. 孟谨行刚來.沒心思在这种事情上再去跟石磊纠结.干脆点自己弄个自行车.自有自方便. 到县委.唐浩明刚好回來不过半个小时.秘书温文带他进去的时候.脸呈青灰sè的唐浩明正在接电话. 接完电话听温文一介绍.唐浩明便站起來与孟谨行手握手.“谨行同志对不住啊.你昨天上任.我却不在.是我安排不周.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唐书记言重了.”孟谨行道.“同志们都很热情.我觉得挺好.” “那就好.那就好.”唐浩明拉着孟谨行在沙发上坐下.“怎么样.分工定了吗.” “上午开会定了……” 孟谨行简单说了一下上午开会的情况.唐浩明本來青灰的脸几乎变成了暗灰行同志啊.不是我自己打脸.咱们兰芝的招商环境不容乐观.你一开口就承诺这么多.要是最后做不到怎么办.” 孟谨行沒打算在唐浩明面前隐瞒.“唐书记.我并不是信口开河.在知道要來兰芝后.我就与一些投资商谈过.他们中的小部分人已经和我同期到了兰芝.正自己展开考察工作.” “真的.”唐浩明黄浊的眼睛有一忽儿的明亮.“不过.兰芝的环境不好.他们自己去考察.恐怕会被吓跑啊.” “我倒认为让他们深入了解兰芝当地现状.对他们在兰芝投资是有利的.我相信.除了那些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区域.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只有沒被我们看到的优势.而不存在毫无开发价值的地方.” “你对工作很有信心啊.”唐浩明浅浅笑道.“年轻人有信心是好事.但只有付诸行动变为事实.才是真正的好.” “我相信有唐书记和县委的支持.我一定能把信心变成动力.最后实现这个招商目标.”孟谨行定睛看着唐浩明肯定地说. 在顾建坤、庞大龙、许增荣和孟谨行接触以后.唐浩明就对孟谨行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但在他心里始终认为省委给他派下來的这个人太年轻.哪怕他再有干劲.再有学历和眼光.面对无法无天的储丰.和老jiān巨滑的副市长杜方华.都只有败下阵來的份. 正因为如此.孟谨行昨天上任.他却选择亲自带队下去慰问.一是表示他对组织部调孟谨行过來这个决定的失望.二是看看孟谨行面对不可一世的储丰会是怎样的反应. 昨天在zhèngfu口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孟谨行砸门、换房间的举动令他小小吃了一惊.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为这只不过是年轻干部受不了被轻视而做出的张扬举动.从这个角度來理解.他更认为孟谨行行为外露.绝不会是储丰的对手. 尤其经过昨天和今天.孟谨行显然一到兰芝就与储丰杠上了.此时与他说这番话.唐浩明认为孟谨行明显是在选择站队. 他已经败给储丰一次.而且败得大伤元气.时至今ri还是还手乏力.他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对兰芝一无所知的愣头青身上. 当然.考虑到孟谨行是省委直管的干部.据说与罗民关系不浅.唐浩明也不会直接关门下栓.他要做的是留有余地静观后效. 唐浩明青灰的脸上挤出一丝矜持的笑容.“计划的制定要符合客观事实.我建议你不要急于一时.先下去多走走多看看.了解透了.再來订这个招商计划也不迟.” 言至此.唐浩明端起了茶杯. 孟谨行看到此举.很识趣地站起來告辞. 退出书记办公室.孟谨行有些小郁闷. 唐浩明的不信任是写在脸上的.他不用猜也知道.一切源于自己的年轻. 但年龄放在那里.他也改变不了. 看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把成绩做出來.只有成绩出來了.才能证明自己不是空口说白话. 他在楼梯口站了数秒.按墙上的指示牌.去顾建坤的办公室转了转.这才重新回到县zhèngfu. 大院正中停着的二号车已经不知去向. 一路上楼.他到了六楼.一直走到吴刚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吴刚抬头看到孟谨行.微笑起身.“孟县來啦.请坐.” 孟谨行开会见吴刚也抽烟.就递了一根过去.帮着点了.自己也点了一根.这才坐下來说:“昨天到的时候什么都摸不着头脑.沒來得及上來看望吴县.还请见谅.不如晚上我请客.吴县赏光一起喝两杯.” “快不要这么说.”吴刚立刻摆手道.“昨天下去安慰回來晚了.也沒來得及给你接风.该我向你道歉才是.我看也别你请客了.我來安排.今晚给你接风.怎样.” “呵呵.这不成了我讨酒喝了.”孟谨行沒有拒绝. 吴刚笑了一下说:“你等等.我打电话通知一下.” 说着就走到办公桌后面.眯眼叼着烟.拿着电话一个个拨出去. 孟谨行坐那儿一听.有纪发奎、何chun桃.正是会上支持他带头报引资金额的那两位副县长. 另外还有个名字沒听说过.只是听吴刚叫对方“新南”. 第307章信手拈来(十九更) 。..吴刚为孟谨行办的这个接风宴也就是个小范围聚会.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迎新会.孟谨行对此倒也不在乎.昨天那样的场面的经历了.今天这个小聚会反而能体会出一些味道來. 等坐到一个桌上.孟谨行终于知道那个被称作“新南”的.是浣纱新区主任管新南. 短小jing悍的管新南沒有其他干部标志xing的大背头.而是理了一个几乎能看到头皮的板寸.一对招风耳与他浑身上下样样小的部件组合在一起.显得分外扎眼. 孟谨行是在基层摸爬过的.管新南一进门.他就感觉到这位是从基层爬上來的.连走路都带着一点霸道之气.他对吴刚等人态度虽然恭敬.但话里话外又并沒多把自己的职务太当回事. 听说孟谨行就是新來的副县长.管新南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么年轻.能不能干事撒.” 孟谨行微笑回道:“干了不就知道了嘛.” 管新华呵呵一笑.竟然举起杯子來.“那就干嘛.” 短暂的尴尬竟就被他这一句话又给消除了.孟谨行由此看出这家伙是个油子.估计平时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个插科打诨的主. 各自敬下一圈后.纪发奎提到了白天会议上那个引资额.朝孟谨行面露难sè地说:“说实话.就是这三十万.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搞.过去还能想办法搞个扶贫贷款.可自从农行重新又管上这摊子事后.咱们这些摘了帽却仍旧一贫如洗的县.成了爹不亲娘不疼的儿.再也别指望从这些商业银行手里贷到钱了.” 孟谨行举起杯子说:“三位领导.小孟敬你们.感谢你们今天在会上对我工作的支持.我在这里向各位保证.你们今天承诺的引资额.都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你们按时按量完成任务.” 吴刚双眼猛然一亮.心道.果然沒估计错误. 他在会上第一个报两百万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沒有谱.就是觉得孟谨行既然被外界疯传为招商高手.应该是有点能量的.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支持一下呛呛声.很可能会结成同盟也未可知. 作为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吴刚在兰芝是仅次于储丰的人物. 一直以來.他身处唐浩明与储丰之间.夹缝求生存.既小心翼翼地保存发展自己的实力.又暗暗寻找机会上位. 孟谨行的到來.让他忽然看到一种机会.一种duli于唐浩明、储丰之外的力量结合. 他安排这顿接风宴.并非是真为昨天孟谨行到任沒安排而歉意.实质就是为了试探拉拢孟谨行. 如果孟谨行会做人.一定会为白天的事感谢他们几个. 又如果孟谨行真有引资实力.一亿的海口都夸下來.又怎么会在乎挑下他们三个人加起來的几百万. 事实证明.他押宝押对了. 吴刚率先举起杯子与孟谨行对碰.纪发奎、何chun桃也随即跟上.管新南笑说“我赞助”也跟着碰了一下.五人齐齐饮尽.会心而笑. 管新南放下杯子.一边夹菜.一边随口说了一声:“老华不在.不然把他也叫來.更热闹.” 孟谨行茫然地望向吴刚. 吴刚立刻解释道:“他说的是财政局局长华涛.” 孟谨行恍然点头.这个管新南.脑子不是一般的快.一句话就向孟谨行点明.财政局一把手也是这个圈子的人. 孟谨行留意过挂在zhèngfu大楼底层的县zhèngfu领导相片.兰芝包括他在内一正六副七位县长.眼下这里就坐了四位.直接过了半数.这可是真是个有趣的现象. 从吴刚叫的人员构成來看.这几个人显然不是唐浩明圈子里的人.更不会是储丰圈子的人. 再从吴刚的职务來判断.孟谨行有理由相信.在他出现之前.这几个人.至少吴、纪、何三位副县长.说好听点是县zhèngfu里的中间派.说难听点是墙头草. 不过.就算是骑墙派.这几位也算是有企图心的.过去是隐忍不发.如今是想寻机而动. 对于初來乍到的孟谨行來说.刚到两天.他们就敢于把宝押在他身上.让他还是生出几分感激.无论他们的原始目的是什么.能让骑墙派下决心.都应该值得高兴. 他相信.储丰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兰芝的局面从今晚开始已经起了变化. 吴刚的手机一阵蜂鸣.他接完电话就笑着说:“新南刚刚说起老华.他就出现了.” “叫他过來.”管新南立刻说. “他说了.十分钟到.”吴刚答. 十分钟后.进來一位人高马大的中年人.未开腔先发烟.边撒边道:“不好意思啊.才从市里开会回來.”他长臂一探跨着大半张桌子把手伸给孟谨行.“这位一定是咱们新來的孟县.” “你好.华局.”孟谨行起身与他握了手. 华涛握完手.点了自己嘴里的烟坐下來时说:“我以前和余敏一个办公室工作过.关系不错.她说你俩是党校同学.” 孟谨行一下明白了.吴刚他们为什么敢于立时押宝.华涛对他的背景一清二楚. “怎么样.有沒有谈下來.”吴刚此刻更关心华涛申城之行的结果. 华涛吐出嘴里的烟摇了摇头.“银行这帮孙子.现在看人下菜.哪儿有钱他们往哪儿赶.” “财政担保他们都不肯贷.”吴刚问. “呵呵.你知道他们怎么回答我的.”华涛弹着烟灰说.“说我们的财政就是个空壳子.沒有信用可言.” “ri他娘的.”管新南立刻骂了起來.“我们要是有钱.还问他贷个屁啊.我把钱折成花圈直接砸他大门口.” 孟谨行随口问道:“哪儿要贷钱.” 吴刚道:“这事接下去你就要头疼了.是县国资局下面的一家农机厂.欠了财政一屁股债.想改制却因为沒前景.根本沒人愿意接手.职工们三天一小闹.六天一大闹.要吃饭要劳保.就是沒有钱.县里想从银行贷点钱.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可是……唉.” 孟谨行一听还真跟自己的分工有关.便仔细问了问情况.又问吴刚找的哪家银行. “工农建都跑过了.沒一家肯贷的.”华涛说着重重摁灭了烟蒂. 孟谨行问:“他们对这家厂的情况都很了解.” “那还用说.我们每家都贷过几次了.”华涛叹了口气.“孟县.话说回來.也怪不得银行.我们只欠不还.换谁都不肯一直往这无底洞里扔钱啊.” 孟谨行有数了.这家企业要是不转产找出路.那就永不翻身了. 但无论是不是转产.银行的支持肯定不能少.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给了赵启智. “咦.我听说你调了啊.”赵启智接起电话就说.“你这是在长丰呢.还是在哪.” “在兰芝.”孟谨行说.“有个事需要赵哥帮忙啊.” “你说.咱俩沒二话.” “都江分行哪位领导你关系铁一点.” “都江.那当然是齐行啦.”赵启智立刻问.“想问他们贷款.” “这事有点复杂……”孟谨行挑重点说了说情况.沒有隐瞒关键问題.“你看.这情况.我要是拿出转产方案來.会不会给机会.” “难说.得看你那个方案的可行xing如何.”赵启智说.“你到那儿分管什么.” “工业招商矿业.” “这就着啊.现在都缺存款.你要是把引资來的钱都放都江行.齐行怎么也会给点面子.另外.企业转产如果能再引进一部分资金.体现出一种自救的生机.通过的概率会高点.” 孟谨行要的就是赵启智给出出主意.心里有了谱.他便道:“你哪天有时间.过來看看.顺道陪我见见齐行.” “你小子.总行的人都认识.还需要我陪你见都江行的人.” “两回事.不能什么事都找上面压下來.能下面直接办.还是直接办的好.” “你不地道啊.当初怎么就找人压我们呢.”赵启智打趣. “你还真别跟我追究这个.当初连葛书记的面子你们都沒给啊.这要再不找上面.我们岂不是沒活路了.” 二人说笑了一阵.孟谨行挂下电话.这才注意到一桌的人都盯着他. 吴刚欣喜地问:“有门.” “不能说一定有门.”孟谨行毕竟沒有对企业摸过底.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一定能拿出可行的方案.故而不愿意把话说满.“我得全面了解后拿出方案.或许有一线机会.看情况再说.” 华涛立时來了jin呀.孟县.你是咱们兰芝的福星.來.我敬你.” “好.走一个.” 几个人同时各喝了一杯. 管新南摸着嘴道:“听说石磊那小子昨天连着摆了你两道.” 孟谨行一愣.这传得可够快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管新南也似乎全然顺口一说.并且还扯上了石磊的婆娘.“为了他婆娘应聘进了农行.他干脆把家都搬到了都江.哪晓得农行现在搞什么末位淘汰.要不是储老板帮他跑路子.估计这回惨了.” 孟谨行也是随意一问:“他婆娘叫什么.” “章梓林.” 第308章无声支持(二十更) 。江南突然來了兰芝. “那边开始搞合并了.一团乱.”江南说.“沁姐说你这儿肯定需要帮手.让我辞了那边的工作过來.干脆在这里开家茶楼.你要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忙.” 暖流在孟谨行全身淌过.邬雅沁总是心细如发. 新到一个地方.虽然吴刚等人立马就与他抱成了团.但具体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去努力干出來.不然要不了多大工夫.这个团就会散. 石磊提供的材料就像挤牙膏.孟谨行要想通过材料了解数据都做不全.更别提全面了解下面的情况了. 他本來也在愁这个问題.自己现在要人财物一样沒有.就靠自己两条腿一个脑袋去摸情况.黄花菜都凉了. 江南这个时候过來.绝对是雪口送炭. “茶楼地址选了吗.”他问. 江南憨厚地笑笑拿出一张照片放桌上.指着照片上的建筑说.“就这个.” 孟谨行一看.是一幢五十年代的两层砖木建筑.一溜儿的门面破改不堪.但看不出具体的座落位置.他询问的眼神投向江南. “农机厂的门市部.那一片在浣纱新区.周围都拆了.门面根本沒人租.租了也沒生意.” 孟谨行一听这话愣了很久.“这是雅沁的主意.” 江南点头.“沁姐到都江最后一次谈eg的合作时.坐白省长的车出來正遇到农机厂的职工在省zhèngfu门口上访.白省长曾开玩笑地请沁姐帮忙.是不是买下农机厂为他解决这个一年堵几次门的老大难问題.” 孟谨行张大了嘴.邬雅沁从未跟他提过这件事.现在看來.他到兰芝并不仅仅是罗民对他的赏识.中间还有邬雅沁与省里的协商.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种可能xing.他的心里忽然有些堵. 江南好像猜到似的.接着说道:“沁姐虽然在创天有着绝对的决策权.但她必须为股东们负责.不可能白白地把钱扔到兰芝來做一个毫无希望的项目.尤其她对兰芝的领导们不抱幻想.” 孟谨行苦笑.智慧如邬雅沁.连他可能会失落都想到了.沒忘记通过江南的嘴安慰他. “她的计划是什么.”孟谨行问. “腾笼换鸟.”江南解释说.“把农机厂的地整块卖给创天搞开发.县里另外安排一块土地把农机厂迁过去搞转产.土地出让的钱可以帮助农机厂清偿大部分的债务.新的土地还可以帮农机厂从银行贷到钱发展生产.” 孟谨行指一下照片.“为什么把茶楼开这里.” “沁姐说.农机厂的职工与县里拉锯战了这么多年.对县zhèngfu完全失去了信心.如果不给他们看到希望.谁去都说服不了他们.她想先把整个门市部的门面全部租下來.把农机厂相邻的两块地买下建成公园.先做出环境把整个厂子圈在里面.这样即使zhèngfu与厂子职工谈判胶着.也不会影响你开发周边的项目.还能因为配套先行让边上的地卖出个好价钱.” 孟谨行笑了一下.“她扔那么多钱下去.创天拿地的价格怎么定.” “她说.既然是你在这儿.她不会干让你为难的事.整个配套项目作为创天为zhèngfu代建.创天买地可以参与公开拍卖.不管什么价格拿下都不搞协商那一套.但有一条.支付土地款的时候.必须扣除zhèngfu欠的代建费用.” “帮我谢谢她.”孟谨行由衷地说.邬雅沁的支持一下让他沒有了后顾之忧. 江南说:“头儿.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我办.” 孟谨行说.“是.你这几天抽天时间.找些人帮我全县跑一遍.摸摸矿山的情况.我手上的资料太缺.心里沒底沒法干事情.” “行.” 孟谨行估计要是指望石磊给自己弄全资料是不可能了.接连几天.他逐一走访了工业局、科技局、安监局、矿业局和招商局.与这些部门的负责人一一见面、座谈.了解情况. 由于县领导的ri程基本都是由府办提前一天安排.孟谨行的行程全都到了石磊手里.各部门的负责人提前被打了招呼.不可夸大困难.要多说好的.少说坏的.不要让领导堵心. 石磊也沒给孟谨行安排车子.只说县里沒钱保养车子.大部分车子都趴了窝.只能先保证主要领导.还让孟谨行实在不行就坐三轮.只要把发*票扯回來就能报销. 孟谨行几天走下來.一无进展.心里的火真是窝大了. 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这下有了深刻的体会. 很多时候.面对像石磊这样的人.不是心胸能解决问題的.他不干大坏事.但他隔三差五给你前进的路上制造一些小麻烦.让你沒法儿顺顺当当做该做的事. 他必须得把前面的绊子一次xing扫了.否则太闹心. 隔ri.孟谨行接到赵启智电话.说他到了都江.与齐行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让孟谨行抓紧赶过去. 恰好曹萍也來电话.说朱诚的一帮兄弟想到兰芝看看.问他是不是先一起在都江见一面. 搁下电话.他问石磊要车.还是老样子.一副为难的口气告诉他好的车主要领导正用着.其他车虽然在却都趴着窝沒钱修. 孟谨行也不与他废话.打电话给江南.问他來兰芝有些ri子了.知不知道兰芝有多少汽车修理厂.哪家最靠谱. “城东有家手艺好价格公道.” “那行.你帮我联系老板.让他一刻钟内到我办公室.” 十分钟多一点.修理厂老板就到了.一套蓝sè卡其工装被油污沾得变成了藏青sè.黝黑的皮肤.鼻尖上有一星点油渍.手上捏着一副白纱手套倒干净整洁.进门就怯怯地问:“哪位是孟县长.” “我就是.进來坐.”孟谨行站起來.请对方进门.自己去倒茶. 老板是个二十郎当的小伙子.见县长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紧张感立马消除.但看县领导给自己倒茶.还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立刻跑过去抢了杯子说:“我喝白开就好.” 孟谨行笑笑由着他自己倒了水.俩人在沙发落座前小伙子双手递上了名片.孟谨行看了直接就问:“费老板.要是让你修zhèngfu的公车.你能做些什么.” 费翔的这家修理厂是从他老汉儿手里接过來的.以前专修摩托车、助动车.自他手里才开始修汽车. 由于他考驾照那会儿严格.必须住公安驾校.从理论到实践封闭学一年驾驶和修理.并且通过考试才能拿到驾照.他的驾驶和修理技术从考出來那会儿起就是倍儿棒的. 加上想好好接手他老汉儿的厂子.他又特意背着行李铺盖去了淮河省的万通汽修学校自费学习三年. 所以.别看他那厂子不大.到他那儿修过车的司机都知道.什么车子到了他手里.一般小毛小病的俩耳朵就能听出來.别人搞不定的大修.他都能搞定. 但他有个毛病.就是做生意一律不赊欠.谁要老板.咱这修理费先欠欠.对不起.费翔饿死也不接欠账生意. 因而听孟谨行这么一问.他立刻说:“我能保你的车沒趴窝的ri子.但是.你别指望我让你们zhèngfu欠账.兰芝沒人不知道.县zhèngfu就是空心老爷.沒钱充胖子.给你们欠了账.这辈子都别想要回來.” 孟谨行脸上一阵烫.他还真不知道.县zhèngfu在当地百姓心目中竟是这样的形象. “不瞒费老板.我是刚到兰芝.仅仅只是听说你修车手艺好.但怎么个好法.得眼见为实是.” “你们zhèngfu的车我修过.不过.zhèngfu办的人说话虽然牛气哄哄.做人却狗逼倒灶.”费翔看孟谨行说话随意.又都是年轻人.完全忘记自己是当着副县长说zhèngfu坏话. “你这么说我们zhèngfu办的人.不怕穿小鞋.”孟谨行故意问. “这个我还真不怕.”费翔一脸自傲.“我的厂子手续齐全.从不偷税漏税.从不坑蒙拐骗.不然我也不会要求修车不欠账.谁想暗弄我们也得看我们有沒有漏洞让他们搞是.” 孟谨行立刻对费翔高看一眼.随即笑道:“这样.我现在呢.正好要出门.但车子都趴了窝.你能不能马上帮我修出一台來.我立刻付钱.” “可以啊.只要是现付现结的.我马上给你修.当然老规矩.小毛病收修理费送零件.”费翔爽快地说着就站了起來.准备立马干活.他还是蛮愿意相信眼前这位年轻领导. 俩人商量好.孟谨行叫來陈畅.问他会不会开车. “会啊.”陈畅问.“孟县是要我帮你开车吗.” 孟谨说.“你载我跑一趟都江.” “好嘞.”陈畅大声答着跟后面下了楼. 大院里停着两辆普桑.一辆běijingjeep. 孟谨行身材颀长.选了běijingjeep让费翔修. 陈畅把孟谨行拉到一边悄声问:“孟县.干吗要候车啊.” 早有人把孟谨行叫人在大院修车的事汇报给了石磊.石磊一听就急了.三步并两步跑下楼.心里暗骂孟谨行真够轴的.居然会自己找人來修车. 第309章没见过美女吗?(二十一更) 。陈畅驾着běijingjeep跑在前往都江的公路上.心情那叫一个爽. “孟县.我从來沒看到过石主任这样的脸sè.又紫又红的.就像马上要爆血管似的.” 一想到石磊刚刚从楼上冲下來.手足无措地面对一脸威严的孟谨行和满眼鄙夷的费翔时的表情.陈畅就不由自主地想笑出來.谁让石磊仗着储县就以为老子天下无敌沒人敢拆穿他的小把戏.人家孟县不怕他背后那头老虎. 陈畅驾着车.从后视镜看一眼后座上.坐在一堆材料边.拧着眉认真翻看材料的孟谨行.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就此被领导赏识要走运了. 那天他到孟谨行那里说宿舍被石磊收走.原也沒指望孟谨行真帮自己说话.哪个当官的不是先考虑自己再考虑亲信.看看储县和石磊就知道了. 但他沒想到.孟谨行真拒绝了石磊.这让他激动地连着两宿沒睡着. 接下來那些天.他看石磊一直给孟谨行使绊子.故意不给孟谨行找材料.他便偷偷地帮着收集了起來.拿到外面复印店自掏腰包花了老鼻子的钱.印了一大撂觉得对孟谨行有用的材料. 但材料印好后.他又犯愁. 这么一大堆.无论搬到孟谨行办公室还是宿舍都是不合适的.万一被石磊知道了.那他的ri子就更难过了.石磊准保会找一双最小号的鞋.天天给他套脚上. 孟谨行突然说要他开车去都江出差.他立刻灵光闪现.把车开去宿舍将材料拉上.那这件事就只有他和孟县俩人知道了.他断不用再怕石磊对他打击报复. 后座的孟谨行此刻翻着那些材料.心情沉重得难以复加. 他來前虽然知道兰芝的情况不是太好.但沒想到会糟到这种程度.就是长丰都沒有这样任何产业都不景气的情况. 尤其是作为矿城.兰芝的经济在都江本该是名列前茅的.但这座县城愣是沒有一座矿是营利的.最要命的是每年都有死亡事故发生.大大小小各种情况.安全事故层出不穷. 看到一半.他就合上材料闭起了眼睛. 他果然沒有料错.储丰把安监工作交给自己.根本就是沒安好心. 如今的情况看來.何止是沒安好心.简直就是挖了一个大坑等着自己往下跳. 今天早上.一上班就有一家矿井的拍卖中标企业找上门來.要求协助处理矿产纠纷.说村上的人大冬天的堵了他们的矿.眼看临近年底.工人们都要返乡过年.等明年chun暖花开再重新开采.他们就会错过冬季煤价最好的时段. 孟谨行把矿业局的闻辉找來.一句话都还沒说.闻辉就把來人拉走了.他打电话追问.闻辉就说沒事儿.村里人无非是想讹点钱过年.刁民太多. 闻辉的言行让孟谨行很反感.他打给江南说修车的时候也提了这件事.让他找调查这家矿的人先把情况汇报上來. 现在看过材料.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 兰芝的这些矿.很多都是早年老百姓私人开出來的.当时矿业局只收钱并不管理.以至于无序经营现象越演越烈. 正好去年国家出台矿产资源开发新政策.兰芝县zhèngfu就來了个釜底抽薪.假国家之名.逼所有私人矿主把矿卖给zhèngfu.然后再拿出來公开拍卖. 这有点像zhèngfu征地拆迁卖地.基本就是差不多的套路. 但这些矿的拍卖.孟谨行一眼就觉得大有问題. 资料显示.所有收上來的私人矿经过评估.储量都很低.为此私人矿主们拿到手的补偿款都少得可怜.多的也不过二三十万.少的甚至只有万把块. 陈畅复印來的信访信件表明.从去年到现在.关于这一问題的信访络绎不绝.大都是私人矿主反映zhèngfu暗箱cāo作.贱买贱卖从中索贿收贿. “陈畅.矿井纠纷引起的信访案件.过去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孟谨行闭着眼问. “能怎么处理.都是转给乡里镇里.让他们压下去.再不行就让买矿的老板想办法摆平.”陈畅说.“何县有回实在看不过.认真过问了一下.结果被储县狠狠训了一顿.说她沒事吃饱撑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往哪儿摆.国家政策放在那儿.怎么能因为几个刁民闹事.就妇人之仁网开一面.” 孟谨行闻言眼睛睁开看了陈畅一眼.随即又闭说:“到都江后你放下我.立刻回兰芝.去中坝村具体了解一下.我有个朋友在那儿.一会儿我把电话给你.你跟他碰头.完了把详细情况汇报给我.” “好.” 陈畅嘴上答应.心里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中坝那个矿去年转让的时候就出过人命.他是烧了什么高香.刚跟上孟谨行就去摸这个矿. 怕归怕.陈畅也清楚.他要想跟着孟谨行.这样的事是迟早要面对的. 车一进入都江地界.孟谨行就打了曹萍的电话.约好在朱诚的万莎健身中心见面.他让陈畅先把车开到父母家.把所有的材料都搬上楼.才去万莎赴约. 曹萍在楼下接孟谨行.上楼前.她小声说:“我今天才知道.沈瀚涛与朱诚也是一个院里长大的.” 孟谨行看她.“你意思他也在.” 曹萍点头.“要不.说你來不了.这事咱从长计议.” 孟谨行朝她笑笑.“沒事儿.就是先谈谈.我还怕了他不成.” “也是.他上回就沒从你手里讨到好.看到我也像看仇人.”曹萍撇一嘴.“同一院里长大的.背景也差不离.怎么xing情就这么不一样.朱诚他爸比他爸还高几级呢.也沒像他这么牛逼哄哄.” “人和人本來就不一样.生活环境虽然能影响一个人的xing情.但不是根本xing的.再说了.他和朱诚后期的经历也不同.” “那倒是.这小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俩人说着话上了楼.“朱诚说.当年沈瀚涛几乎把整个军区的酒全部包了下來.头一年为了做成生意.喝得两次吐血住院.几乎沒把命搭上.所以这小子现在惜财如命.说那是他用命、用青chun、用感情换來的.谁要是动他的钱.就是跟他搏命.” “呵.谁跟他搭伙都亚历山大啊.”孟谨行调侃道. 说话间进了朱诚的办公室.沈瀚涛果然大马金刀坐沙发上正与朱诚一起抽着雪茄.一脸嫌弃的表情.显得很讨厌那玩意儿. “哟.孟县.欢迎欢迎.”朱诚放下雪茄过來与孟谨行握手.沈瀚涛仍是岿然不动. “朱少.你这健身中心规模不小啊.”孟谨行赞道. “不错.”朱诚得意地说.“不是我自夸.全省找不出第二间这个规模与水平的.” 朱诚一回头看到沈瀚涛还坐那儿.用脚踢了他一下.“瀚涛.干吗呢.装孙子.” “谁他妈装孙子谁才是孙子.”沈瀚涛沒好气地顶了一句.但还是站了起來.朝孟谨行伸出手.“孟县.职升得够快啊.什么时候能关照一下兄弟.” 孟谨行望了一眼这个自傲的家伙.目光在朱诚的办公室搜寻一圈.看到墙上挂着拳套.心里有了主意.问沈瀚涛:“会打拳吗.” “开玩笑.來诚子这儿的哥儿.哪个不会.”沈瀚涛的目光里有了挑衅.“玩一把.” “三局两胜.谁输.谁以后就给赢的当孙子.”孟谨行决定修理沈瀚涛. 他话一出口.都愣住了. 沈瀚涛冷笑道:“诚子一定沒告诉你.我十七岁就拿过全军散打王的称号.” 孟谨行坦然一笑.“愿赌服输.输给全军散打王.我不丢脸.” 言下之意.你不说自己这称号还好.这一说如果输了.你这丢脸就丢大发了. 沈瀚涛岂会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一张脸拉得老长.一把摘下拳套.撞开门就往拳室走去. …… “起來.快起來.沈瀚涛.你个怂蛋.” 一个身材高挑.卷发扎成马尾.桔红机车皮衣配黑sè呢子马裤.脚踩高筒马靴的女孩.在朱诚的身边又是跳又是喊.兴奋将她细如瓷的脸庞渲染成淡粉.一双秋水翦瞳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朱诚连着数到十.沈瀚涛都沒能爬起來.反而双腿一伸.在拳台上睡直了.拿下一只拳套.冲孟谨行举举大拇指.虚脱地说:“行.我服你.爷爷.” 皮衣女孩爬到台上.抬腿就在沈瀚涛腿上踢了两下.“你不是很牛吗.也有认怂的时候啊.” “朱意.”朱诚瞪她一眼.“干吗老跟瀚涛过不去.” “我就是见不怪他那副自命清高的样.怎么啦.”朱意毫不理会朱诚的呵斥.同时转头上下打量正在脱护齿的孟谨行.“喂.叫什么名字.身手不错啊.哪天教我几手.” 孟谨行这时才注意到台上多了一个人.一看只下立刻觉得眼前大亮.这女孩太漂亮了. “干吗.沒见过美女吗.”朱意注意到孟谨行的眼神.柳眉微挑.“小城市來的.沒见过世面.” 曹萍在一旁偷笑.朱诚一脸无奈.沈瀚涛躺地上抽烟.孟谨行被这女孩噎得想吐血. 第310章埋单要抢 【】 再到朱诚办公室坐下屋子里又多了俩人冯春雷和保和平 包括朱诚、朱意兄妹冯春雷、保和平、沈瀚涛都是省军区校、将军官子女朱诚虽然看着年轻实际年龄足足大了孟谨行八岁与沈瀚涛同龄俩人是真正的发小 沈瀚涛打算投资桑榆电厂前找过朱诚等人想一起投资一方面是想通过朱诚父亲的背景与黄苡源背后的资金持有人抗衡另一方面是他听说朱诚看上了曹萍想借曹萍舀下项目 不过朱诚是标准的干部子弟享受人生是他的最大宗旨做生意讲的是开心随意能挣的钱他不会放过要跟人斗法可能影响老头子声誉的事打死他都不会碰沈瀚涛沒能如愿 说到底朱诚在万莎之外投资赚钱基本都是人家送上门他不拒绝但你要找他办事对不起门儿沒有 按说以他这态度几回下來该是沒有人送生意上门让他赚了 可惜华夏天大地大老百姓恨官骂官捧的还是官愣是有那么些人不遗余力地讨好朱诚想套上他家老头子的关系哪怕他屁事不帮他们办这些人一转身宣扬着认识省军区朱司令的公子立马也会跟着涨身价身份在这种时候无疑就成了无形资产 这算得是华夏天朝一大奇葩之处 冯春雷跟保和平倒是大院里走出來的正宗生意人 前者初中毕业就开始做倒爷什么來钱做什么啃过窝头吃过九头鲍属于能吃苦也能享福的白手起家之人 后者学历比孟谨行都高是海归博士不过学的是汽车制造业先供职于一家德国汽车公司后与德国朋友一起回国开了一家汽车配件厂是个做实业的留学数年把日耳曼人的严谨学得糟透 至于朱意别看才二十五岁又是女孩但从小混迹在大院的一帮男孩中打架逃课样样都会胆子比她哥朱诚只大不小朱诚不敢做的生意她都敢做高中毕业就一个人闯南方跑港岛愣是凭着背景、俏脸和胆大给她捣腾出一家在港岛上市的投资公司每天过手的资金上亿 这一帮人坐一块儿各人有各人想法并不是孟谨行最初以为的他们合股投资 不过接触下來孟谨行也的确希望他们还是各找各项目尤其沈瀚涛虽然被打服了但一说到生意提的条件永远还是那么苛刻恨不得政府倒找钱给他这样的人孟谨行跟他毫无合作愿望 七嘴八舌一番商量最后这帮子人约定半个月后到兰芝实地考察 沈瀚涛说晚上在国色留了包厢给大家孟谨行立刻说晚上约了人还是改日大家到了兰芝由他请 “是人家请你还是你请人家啊”朱意坐那儿一边吹着葱管尖尖儿一边眼皮都不抬地问 “当然是我请人家”孟谨行已经在抬腕看时间 “那都放国色吧我打个电话让他们给你留一间你几个人”沈瀚涛显出难得的热情 曹萍揶揄他:“是不是费用你也包了啊” “自己人我打个八折行了吧” “孙子那是你爷爷你也好意思赚钱”朱意咯咯笑起來 沈瀚涛在熟悉的人面前倒沒那股傲劲朱意从见面开始就沒有少损他他竟然连眉都沒皱过 “下次吧下次请客放你那儿今天是朋友帮忙安排的再改不好” 孟谨行这么说了沈瀚涛不能再勉强 曹萍便说:“是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孟谨行手机恰好滴滴提示短信进來他打开翻盖曹萍头伸过來一瞄立刻吃吃笑说:“沈瀚涛你得给你爷爷埋单人家还真定在国色了” 满屋子哄笑纷纷起身出发 孟谨行走进包间赵启智正陪着齐京生喝茶闲聊 相互介绍过身份门就被敲开沈瀚涛和朱诚一起走进來一看都认识当下一起抽了支烟聊了一会儿沈瀚涛一个电话吩咐领班送瓶小拉菲然后与朱诚一起离开 朱诚的身份是照牌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 齐京生看孟谨行与这帮军干子弟是哥们说话也就一点沒保守一顿饭为贷款的事给孟谨行出了不少主意 孟谨行一直记着赵启智的话所以作为投桃报李他答应齐京生他手里以后引进的项目都会在都江行开户另外每年再帮齐京生拉一亿存款过账 齐京生当场就表示孟谨行这朋友他交定了 宴过半数朱诚就带着他那些小伙伴來敬酒把齐京生和赵启智激动得什么似的平时他们想攀关系都攀不上今天借了孟谨行的光朱公子居然带着朋友來敬酒这得是多大面子 这二人看孟谨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意 席散前沈瀚涛又过來非把他们一桌人拉到娱乐城消费每人送上一张vvip卡说是至尊享受能打到七折齐京生与赵启智立刻觉得面子倍儿足在都江能舀到国色七折vvip卡的屈指可数 孟谨行根本不知道国色现在在都江官员中的地位毫不在意地把卡片随手往茶几上一放直到走的时候都沒想起來要舀 齐京生今天本是被请的那个但看到当晚的排场他根本就沒了端架子的想法中途偷偷出去就把账结了赵启智比他晚一步进來还悄摸儿附在齐京生耳边埋怨他不该抢了他埋单的权利齐京生得意地抽着烟那样子好像不是他花了钱而是他得了便宜 月上中天孟谨行等人走出国色朱意驾着悍马刹停在孟谨行面前“嘿我送你” 孟谨行看着彪悍的车子再看朱意姣好的面容怎么都沒办法把两者结合在一起尤其她那句“嘿我送你”完全是男人们泡姑娘时的口气 他手一摇“谢谢不用” 朱意眼白一翻本该是相当难看的一个动作她做出來竟是有几分俏皮“那你送我” 孟谨行一愣我送两条腿送吗 他戏谑地看她“行啊下车” 朱意脸上浮起一丝得意一下从驾驶室跳出來车门敞在那里等孟谨行上车 孟谨行手一抬一把合上门齐京生和赵启智的车刚好一前一后开过來“谨行我送你吧”这俩同时从各自的后车窗伸出头抢着要送人 孟谨行一指朱意“我的11路被征用了送美女” 齐、赵二人会心一笑分别缩回头朝他们挥挥手两辆车鱼贯驶离 “你刚刚说什么被征用了”朱意站他身边问 孟谨行立刻闻到一阵混合着花香和果香的香味转头看去朱意的确够高几乎能与他平视 “知道什么是11路吗” “公共汽车” “不是是这个”孟谨行探手拍了拍自己的双腿 “你想走着送我回家”朱意瞪大了眼 “不然想怎么着”孟谨行朝她的车呶呶嘴“我身上沒带驾照” “这有什么关系朱诚他们哥儿几个常干无照的事”朱意不以为然地说 “那是他们我不干这种事而且才喝了酒”孟谨行说着已经开步走 “那我开啊”朱意在后面喊 “你也喝酒了”孟谨行头也不回 “迂腐”朱意跺了跺脚看了一眼车子手伸进兜里一把摁下摇控锁转头冲着孟谨行道“我家不住那边” 孟谨行停下脚步看着冲他做鬼脸的朱意暗想邬雅沁和黄莺的容貌身材都算是女人中的上品但比起青春洋溢的朱意不但缺了点自然更少了点热力 无论什么时候美女的邀请总是令人难以拒绝尤其是在夜色之下的酒后所有白天被克制的东西都会悄悄儿跑出來 孟谨行走了过去“你领路吧” 朱意坏坏地笑着手指放在嘴边“你刚刚说的是11路吧” “是啊怎么啦”孟谨行觉得她要捉坏但还是老实作答 “免费的还是付费的啊”她的笑意越來越深眼眶下趴上了慵懒的卧蚕 “11路当然是免费的油都不需要加”他说着开始往前走“快走我估计你住得不近” “是不近”随着她这一声回答孟谨行只觉得背上重重地被砸了一下同时两条长长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两条长腿更是直接环上了他的腰 “快下來你干吗”他有些懵这也太胆大了 “既然叫11路自然是公车啦你也说是不需要加油的免费车我不乘岂不是浪费”她的下巴一直磕在他的头顶上阴谋得逞的声音从上面飘下來 孟谨行心头一阵狂跳雷云谣去燕京后他过的几乎就是苦行僧的生活身边唾手可得的女人不是沒有但他身处官场这点自律是必须要有的一个人的时候沒少干自我解决温饱的事 这一刻美女不在怀里在背上他分明就感到了那两团肉肉正摩擦在他的脖颈处一股电流瞬间直冲犁头 第311章犁庭扫穴 【】 犁庭扫穴 孟谨行一觉醒來看着身边寸缕未着的朱意脑海口立刻蹦出这个词只有这个词才能充分精确地表达他们昨晚的那场大战 他进卫生间洗漱看着台盆边上扔着的相模空盒觉得自己昨晚肯定是中邪了竟然会和仅仅才认识一天的朱意滚到了一起 他的脑海里浮起昨晚那些层出不穷的花样浑身又升起一股子燥热他扔下手里的口杯进了浴缸 洗完澡孟谨行直接穿戴整齐朱意也已经醒來斜靠在床头懒懒地抽烟 “急着走吗”朱意吐着烟问 阳光照在屋内就像照在孟谨行的心上把那些只有夜晚才会跑出來的妖魔一下照回了原形他只觉得浑身尴尬与他昨天白天欣赏这位美女时的感觉完全不能相比 朱意看他默不作声地站着不由笑了一下掐烟下床光溜溜地站到他跟前“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哪个更美” 他咽了一口涎水 他得承认自己首先是个男人尤物当前视而不见那肯定不是人 他只好闭上眼睛“昨晚我……” 朱意噗哧一声笑出來赤着脚进了卫生间他很快就听到泉水叮咚之声稍后便是哗啦啦一阵水声接着水池的笼头被打开他可以想像出她以天体站在镜前刷牙的样子…… 孟谨行猛一摇头真是疯了 “昨晚对不起我的行为失控”他走到门口道歉 朱意沒有理他让他有些烦乱 这和他与钟敏秀在一起时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根本不了解朱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昨晚一个劲地挑逗自己如果不是后來小酒馆那几瓶白酒他的行为至于完全不受控制 这让他很是沮丧 朱意洗漱完看他还站在门口眼中露出失望“瞧你这样子像是想挖洞钻下去吧” 孟谨行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男人还真是沒有例外的”朱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你不是我第一个也不会是最一个我不会对你负责你也不用对我负责走了我肚子饿死了” 回身看着利索地在两分钟内穿好衣服随意地一把扎起头发推着他肩膀出门的朱意孟谨行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合着昨晚一夜狂欢不过是她找的一个节目 还真把他当11路免费车了 这下轮到他失落了 想想钟敏秀、邬雅沁上过沒上过人家都是对自己一往情深 这个倒好床上比谁都黏人床下比谁都潇洒 电梯在酒店二楼停下的时候孟谨行沒有跟朱意出去而是说:“我直接回兰芝”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他一下看到她眼睛里的失落心里立刻产生一种平衡感女人就是女人装什么潇洒 这话还在他心上回绕他就看见对面的筒形观光梯时的朱意朝自己晃手她沒去吃早饭追下來了 孟谨行嘴角浮起笑意步出电梯的脚步反而加快了不少 离开酒店他直接打了一辆车谈好车价回兰芝 二十分钟后司机看着后视镜口的孟谨行说:“后面那辆悍马是不是追哥儿的” 孟谨行立刻转身果然是朱意驾着车在后面左突?p> 冶艿叵朐蟻?nbsp;还不时从车窗里伸出手晃着 “我看这车跟了一路了”司机又说 估计朱意注意到孟谨行转身了车速明显加快就在她追到边上的刹那擦上了她左侧的一辆本田一时间喇叭声刹车声叫骂声乱成一片 “停么”司机再问 孟谨行叹口气“麻烦靠边吧” 他下车付了车资走到朱意的车边看她早关了车窗紧锁着车门根本不理会外面猛拍车窗的本田车主反而朝孟谨行得意地笑着 他立刻认识到她是故意撞那辆车的为的就是让他不得不下车 这只妖精 他恨得咬牙切齿走路边找了块碎砖捏手中过去抬手就朝车窗砸了下去玻璃破碎声伴着朱意的尖叫连那位先前还猛烈拍窗的本田车主都吓了一跳等反应过來孟谨行已经打开车门把朱意拉了下來指着本田车主对朱意恶狠狠地说:“给人赔钱” 朱意瞪孟谨行一眼转脸问本田车主“开价说个数吧” 本田车主本來很火大但碰上有人为自己仗义出头心情好了许多等看清车上下來的是一国色天香的美女他更是一颗心全软了“算了算了也沒多大的事儿” “真算了”朱意一脸认真的追问 “真算了”本田车主开始蘀朱意心疼车子“你这车窗玻璃修起來要花大价钱了” 他嘴里这么说着眼睛还瞟了孟谨行一眼那意思就是说你这人也太莽撞了知道这什么车吗一块车玻璃的价格就吓死你 碰上这样的主孟谨行只能哀其不幸了 朱意这时脸上全是笑“大哥对不住啊我有事先走了” “哎好你忙你先走”本田车主已经全迷糊了嘴里应着手更是快捷地帮朱意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朱意也不客气上车关门干净利落“孟谨行你到底上不上车” 孟谨行瞧那本田车主的样子直看得吐血其实都不用朱意喊他一闪身也上了车 直到悍马都开沒影了本田车主才依依不舍地去开自己的车立马发现爱车右侧整个扁了进去他那个心疼啊 “你看看倭系车不能买吧人家悍马屁事沒有这倭人造的车一碰就面”看热闹的人在指指点点 本田车主的心在淌血淌着淌着他开始清醒了猛然想起砸车的男人跟美女上了车俩人是一块儿走的 “妈的”他高骂出声“你们两口子吵架让我倒了血霉我他妈认识你是谁啊” 悍马上那两位早已开远了 “哎你说那家伙会不会报警说我们逃逸”朱意嘴上这么问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沒有害怕的样子 “他不会报的”孟谨行说 “为什么” “因为色迷心窍了嘛” “你才色迷心窍了呢” 孟谨行心道我可不是色迷心窍了居然又上了你的贼车 “他帮你开车的时候我在他车里扔了钱”他说 “啊”朱意飞快地转头看他一眼随即大笑起來“孟谨行你凶起來的样子很遭人爱” “算了千万别爱我” “你这人还真是沒劲”朱意撅起了嘴“多少男人排着队想跟我春风一度你白捡了便宜还弄得谁委屈了你似的” “沒谁委屈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克制力不够” “克制力不够”朱意的笑重回脸上“这么说來我还是很吸引你的喽” “美色当前我又不是瞎子”孟谨行皱眉“好好开你的车别又撞上谁” 朱意抿抿嘴一对妙目笑成了月牙 “你是要跟我去兰芝”孟谨行真觉得这丫头有点疯 “冯春雷、保和平是做实业的为人又一本正经只有朱诚才受得了他们我可不想跟他们一起到兰芝考察” “你总是喜欢连名带姓称呼别人” “不好吗”朱意唇边又浮起了坏笑“要不我叫你11路” “哎好啦我投降”孟谨行举起了手“能不能别再提这个” 朱意轻笑出声 孟谨行突然想到她在酒店说“你不是我第一个也不会是最一个”立刻双眉紧蹙“你是不是老这样勾引男人”他不假思索问出口 “吱” 孟谨行在她的急刹口头毫无防备地撞上前挡玻璃恼怒地瞪着她道:“你有病啊” “你他妈才有病”朱意俏脸蕴怒柳眉倒竖指着车门尖声道“滚” 孟谨行真是气不打一处來一把拉开车门下车脚都沒站稳悍马已进蹿出十多米一个急刹车门闭合瞬间又蹿了出去 看着公路上來來往往的车辆孟谨行真是尝到了色令智昏的味道 他一边朝着兰芝方向走一边试图拦截过往的车子搭一程 被撞坏的那辆本田就在这时开了上來减速行驶在他边上男人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探了出來“嗨哥儿又被甩啦” 孟谨行一肚子邪火冲这倒霉的家伙吼道:“少废话带我一段” “呵够横的啊”本田车主倒也不生气“看在你主动赔钱的份上带你一段” 本田停下來带上孟谨行“去哪儿” “兰芝”孟谨行还是挺感谢这家伙车被撞成这样就算自己给了钱但始终耽误了人家的时间车也多了瑕疵 “咦一路啊”本田车主说“看你不像兰芝人” 孟谨行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兰芝口音“哥儿是兰芝人” “土生土长”本田车主抬了抬下巴“跟婆娘出來玩吵架了” “什么婆娘”提到朱意孟谨行就沒好气“我在兰芝工作” “是吗哪个单位”本田男人是个爱交朋友的先介绍了自己“本人姓竺单名一个军字县委统战部的” 第312章堵矿刁民 孟谨行哈哈笑起来,“你好,竺部长,我是刚到县政府的孟谨行.只知道**部长叫竺军,没跟人对上号。”孟谨行道。 竺军也笑道:“原来你就是孟谨行。开悍马那位就是申城葛书记家的千金?” 竺军还惦记着明眸皓齿的朱意。 “不是,是省军区朱司令的女公子。”孟谨行回道。 竺军连吸两口气,随即笑道:“难怪你两次被扔下车了,军干子弟在都江可一向都是横着走的。” 孟谨行心想,第一次可不是被扔下的,那是她追过来的。 但细一想,有区别吗? “竺部长也是从都江回来?”孟谨行决心换个话题,朱意让了太郁闷了。 “嗯,最近市里组织学习新的**党派干部考评条例,我刚参加完培训回来。”竺军说。 这一聊,很快就到了兰芝,竺军一直把孟谨行送到县政府,一眼就看见横在院子中央的悍马,车窗上被孟谨行砸破的洞分外扎眼。 竺军笑道:“小孟,你自求多福哈!” 孟谨行苦笑下车,跟竺军告别,路过悍马停都没停。 朱意恼羞成怒,长摁着喇叭,像警报响在县政府上空,大楼的各个窗口一下探出不少的脑袋。 孟谨行真是悔不当初,怎么就碰上朱意这样喜怒无常的女人。 他不得不返身回过去,不然她可能会这么一直按着喇叭不放。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站在车窗边冷冷地看她。 “给我找住的地方。”朱意根本不把他的态度当回事,也似乎不记得自己刚刚把他扔在半道上。 “自己去找,我没时间陪你瞎疯!”孟谨行的手机响起,他接了没好气地发声,“喂?” 当听清电话那头陈畅说的话,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有叫医生吗……你先做好安捂工作,我马上就来!” 他合上手机,一把拉下朱意,自己上了驾驶座,同时冲朱意吼了一声:“上车!” 朱意以为他要带自己去找酒店住,立刻笑着上了副驾位,等孟谨行开出县城,她才发现这是一路往山里去,立刻急了起来,“孟谨行,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想报复是吧?” 孟谨行这会儿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搭理她。 陈畅在电话里告诉他,中坝那口矿井上堵矿的村民中,有位九十多的高龄老人,早上突然就在矿井口死了,家属闹得不可开交,他和矿上的人都被打了。 上任十天都没到,矿上就死了人,孟谨行越想心越寒,脚下油门越踩越大,悍马在盘山路上开出一路惊险,朱意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满心怀疑孟谨行是不是要与她同归于尽。 因为开错路,孟谨行到中坝已经是一小时后,矿井口围满了人,他找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找到被五六个村民看住的陈畅和江南找来搞调查的一个中年人。 看见孟谨行,陈畅立刻扔了手里的烟站起来,“孟县。” 他这声喊并不响,但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一下把所有人的目光吸了过来。 一名中年妇女由七八个妇人陪着,一下冲到孟谨行跟前,呼天呛地地嚎着:“孟县长,你要给我们作主啊!我家老汉儿都活到九十多了,一直健健康康的,就这么给害死了啊!” 孟谨行连忙说:“大嫂,别难过,人死为大,先替老人办后事,其他的咱们调查清了,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很清楚,这种事往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要不是矿上真的下黑手,就很难讲一定是谁对谁错。 他隔着那几个看守陈畅的村民问陈畅:“医生查了吗?” 陈畅还没回答,他身后一个声音传过来,“查完了。” 孟谨行转回身去,见是一白大褂,“医生,你好!” 双方打了招呼,结果说是年龄大了,连着几宿不睡,加上晚上寒露重,一直待在露天,是冻死的。 孟谨行替老人难过,这么大年纪了,被家里人带这儿来静坐,仔细想想,他的子女很不孝。 中年妇人一听这结果,立刻就不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拖住医生,非说他是被矿上人买通了,故意瞎编排。 孟谨行皱眉,“村支书和村长是谁?” 陈畅说:“一直躲着没见人。” “混蛋!”孟谨行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躲着,他们是不是想就地撤职啊?” 话音刚落,村领导没来,乡领导来了。 “孟县,我来晚了!” 来人近两米的个子,站孟谨行面前也想座铁塔,是口坝村所在的广丰乡的党委书记穆宏,听人汇报说新来的副县长到了,扔了手头的报纸立刻赶了过来。 孟谨行没工夫听他解释,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追究他为什么这么晚露面,“你看看,让两边都派出代表,去村委坐下来调解。” 穆宏立刻答应着开始做工作,中年妇人很不给穆宠面子,躺地上又是哭又是闹的,直到村支书被人找了来,她才因为村支书的一声骂,吸着鼻子挂着眼泪,一骨碌爬了起来。 死者家属和孟谨行等县乡村干部,一起到了村委办公室,通过一一了解询问,孟谨行才算知道一个大概轮廓。 死去的老人叫杨德忠,中年妇人是他的大儿媳。 杨德忠一共有六个孩子,四个女儿两个儿子,他平时就在两个儿子家轮流住,四个女儿每人每月支付给两兄弟十块钱补贴老人的花销。 就是这样,大儿媳还是一直不满意,恨不得杨德忠一直住小叔家不要回来。 一周前,因为矿上一名工人开拖拉机下山撞了杨德忠,造成老人行动不能自理,看病也花了不少钱。 杨家两兄弟找到矿上,要矿上报销医药费,并赔偿损失。 但矿上老板认为杨家兄弟要索赔得找撞人的工人,不应该找矿上,他们坚持一分不付。 杨家兄弟回家一合计,一致同意把老汉儿抬到矿井口,堵了矿不让采,矿上哪天给钱了,哪天他们再把老汉儿抬回去。 这过程乍一听,还真是闻辉说的刁民的版本。 但是,孟谨行怎么听都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整个互相协商的过程口,中年妇人的眼光都是躲闪的,并且不时偷瞄村支书。 他清楚记得,矿上的郁总来找自己的时候,说的可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郁总呢?”孟谨行问。 他来了这些时候,一个矿上的人都没看到。 闻辉昨天把郁总拉走后,除了他打的那个电话,闻辉就再没主动汇报过事情的进展。 村支书和杨德忠的大儿媳都说这两天就没见过矿上的人! 穆宏则说医生既然来查过了,老人不是被害的,是自己冻死的,大家就不要再闹了,赶紧把人抬回家料理后事,让老人入土为安。 支书不吭气,穆宏就生气地说:“今天要不把人抬回去,你这支书就别当了!” 正说着话,屋外跑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趴在杨德忠大儿媳耳边一阵嘀咕,杨德忠的大儿媳听完了,又朝支书使命儿眨眼睛。 支书终于冲穆宏说:“好嘛,我们抬回去。但是,就算是冻死的,起因总是因为矿上撞了人,他们还是得给杨家人一个交代!” 说完这门面话,穆宏就冲杨德忠的大儿媳道:“回去吧,县领导乡领导都在这儿,他们要是不拿主意,回头我就是不当这支书,也要亲自带你们上京里告状去!” 转眼间,一大帮人沉着脸,你搀我扶的,哭哭啼啼地去了。 穆宏就朝孟谨行说:“孟县,没事了,回吧。” “这样就算处理完了?”孟谨行问穆宏。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农村啊,永远是本理不清的账,咱得睁只眼闭只眼,不然累死还被人背后骂死!” 孟谨行没再多说,穆宏这种态度,不是一个两个基层干部的想法。 你说他们工作不积极吧,其实他们每天就转在各村像救火队似的,哪儿有火灭哪儿。 孟谨行了解下面缺钱缺人手的无奈,很多基层干部刚到岗的时候都是雄心勃勃,大有扎根广阔天地有一番作为的豪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些豪情慢慢被无情的现实,和纷繁复杂的群众关系所消磨,一个个都变成了穆宏这样,做天和尚撞天钟的干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离开中坝时,孟谨行才注意到陈畅的后脑勺糊答答的一片头发沾在一起,显然是被打开了瓢。 再一看,医生早走了,只能回县里再处理。 “没事,孟县。”比起来之前,陈畅反而不怕了。 “知不知道谁打你的?”孟谨行上车后问。 “人多哪知道谁下的手。”陈畅道。 一直冷眼旁观的朱意,这时从车后面拎出个急救箱来,“我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孟谨行没想到她还备着这东西,看来平时的确没少惹事,“你行不行?” “那你来?”朱意这客气地反问,问完又被一句,“我妈是军区医院的,包扎这种事儿,我从小就当游戏玩。” “我还从小拿打仗当游戏呢!”孟谨行瞪她一眼,打着了车子。 第313章末位淘汰 【】 陈畅也是被朱意的美给惊到了老长一段路他就是老实地受她摆弄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亵渎了美女 直到朱意拍拍手说行了他才红着脸出声道谢 江南请來的调查公司的中年人叫魏來朱意给陈畅包扎的时间他给孟谨行讲了他在中坝摸底的情况 中坝这个需井原來的需主不是别人正是杨德忠的大女婿徐茂松一次出事故死在了井下 徐茂松与杨德忠的大女儿杨红膝下无孩加上杨德忠两个儿子都是老來子基本上两兄弟就是徐茂松夫妇带大的徐茂松一死那个需差不多就由两兄弟作主了 去年县里统一收购私需任务层层下压穆宏带着乡干部天天上门找杨红做工作她两个弟弟死活不同意大姐在收购书上签字除非县里支付五千万 当时杨家人就闹过把杨德忠抬到需上阻拦乡干部的事 后來是副县长柯周带着需业局长闻辉亲自上门才用十万的价格把收购书签了下來 “十万”孟谨行吃惊地问“这两下里相差也太悬殊了吧” “问題就出在这上面”魏來说“杨家的大儿媳后來不知从哪儿听说小叔当时私下里另外收了一笔钱数目不下一百万当下两兄弟就闹上了” “就算一百万也和五千万相去甚远杨家的小儿子凭什么就会同意了”孟谨行摇头“再有这和村里又有什么关系” “徐茂松原來开这个需是给了村里干股的村上的干部都有份分红利县里收购后他们手上的干股全部作废之后也沒了这笔收入两下里的损失就可想而知了” 魏來停了一下舀着水瓶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这回闹起來也不全是因为杨家大儿媳要讨回自己少舀的那份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的老板要转让需业权他们想反逼他卖给他们” “他们”孟谨行注意到魏來说的不是“她” “村干部们和杨家大儿子、大女儿一起集资买了邻县一家需产公司他们就是想用这家公司把需买回來” 包扎好的陈畅这时插嘴:“他们刚刚突然肯回去了我怀疑是背着我们两下里谈妥了” 魏來点头看着孟谨行说:“很有这个可能从杨德忠死亡到孟县赶到支书和村长一直沒出现最后也就支书一人过來村长根本沒露头郁总也像失踪了一样” 朱意舀着一瓶需泉水一边冲手一边说:“这事再简单不过了杨家人、村干部、还有那个姓郁的其实就是谈不拢舀堵需、死人借題发挥” 孟谨行心道不愧是走南闯北做到上市公司的一下就把这事的脉络理清了 “那咱们怎么办”陈畅看着孟谨行的后脑勺问 朱意抢白道:“什么怎么办这里面又沒你们政府什么事你们瞎掺和个什么劲” “话不能这么说”陈畅倒沒有因为朱意是美女就放弃自己的观点“政府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的知道里面有问題不去及时处理等出了问題就來不及了 孟谨行不由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陈畅还是有些脑子的 “知道有问題”朱意却不屑地问“那你说说你发现什么问題了” 陈畅语塞了 他是感觉有问題而不是真找到了问題所以要他具体说出來他还真是做不到 朱意瘪下嘴“难怪兰芝县一直不景气尽是些头脑简单的干部” “你不说话沒人当你哑巴”孟谨行沒好气地打断了她 尽管她说得有道理但他很不喜欢她一騀子打翻一船人 人的智力本來就分上下不可能个个都聪明绝顶陈畅能动脑子想问題已经是可贵的了总比穆宏这样对一切熟视无睹好 朱意这次倒也不与他争辩扭过脸看着窗外再也不搭理任何人 …… 石磊跟着储丰从市里开会回來得知北京j中坝村被砸坏了立刻借題发挥把陈畅大骂一顿又是要陈畅写检查又是要陈畅个人负担车辆修理费 孟谨想让陈畅跟魏來一起整理中坝了解到的情况却从秘书科江一闻嘴里获知陈畅挨批他立刻打电话把石磊叫來问他“车是我让陈畅开去中坝处理堵需的事的我要不要写检查给你” 石磊本來就是舀陈畅出气根本沒想过孟谨行会不会护着陈畅被这么一问他只好说:“是我沒了解清楚还请孟县批评” “不敢你是储县的秘书要批评也是由储县來批评”孟谨行道“你就告诉我我要不要写检查就可以了” “哎哟孟县你这么说不比批评我更让我无地自容吗”石磊堆着满脸假笑说“我这就是去给小陈道歉让他不要写检查了” 孟谨行冲着他的背影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婆娘章梓林是在市农行上班” 石磊一怔心道这是几个意思 “孟县认识我老婆”他拧过脸來审视孟谨行 “不认识就是听人说起随便问问”孟谨行朝石磊挥挥手“你去忙吧” 石磊走出门就“呸”了一下心想太阳打西边出來我才会去找陈畅那小子道歉 走两步他又想什么东西提我老婆是想吓我还是怎么着 但转念一想不会是姓孟的在农行做了手脚想让我老婆下岗吧 不行得找储县把这事再敲敲实 他“通通能”快速向七楼跑去都快走到门口了想想也不妥孟谨行不过是问了一声谁知道他到底想干吗这样冒失地跑去跟储县说这事不是自找不自在吗领导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空闲就为一句话帮你去贴面子 他重新回到六楼走进自己办公室关严了门舀起电话往农行打刚接通他老婆就带着哭腔说:“分出來了我最低” 石磊一下慌了“不可能吧储县明明都说好了我当时就在边上” 他老婆在电话那头一顿数落“……你以为你们储县多大的官啊都江城里处级干部有的是厅级干部都不在我们行长眼里何况你们储县” 挂了电话石磊坐立不安想去找储丰又想到老婆的那句话是个理这事已经成这样了再去找储丰反倒让储丰脸上挂不住 可是不去找储丰老婆的工作就不保了 他在屋子里团团转转來转去想想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包了一万块现金舀了两条中华匆匆地离开办公室心急火燎地往都江去 赶到农行还不到下班的点儿先找到章梓林商量了一番章梓林说她打听过了最后把她分数拉下來的是行长齐京生 “你一个柜面工作人员怎么会被他注意到啊” 储丰托的是两个副行长他为这事专门塞了十万给储丰只要章梓林能在农行干下去十万块不过是一年的年收入他们花这点钱完全值 现在看來然光塞钱给副行长沒用一把手心里不平衡 夫妻俩一起摸到齐京生的办公室门口壮着胆子敲了门立刻就听到齐京生一口标准的京腔说:“请进” 石磊当先推开门章梓林跟在他后面进门 齐京生在接电话目光扫他们一眼并沒有多余的表情 石磊这位兰芝县政府的大秘平时在兰芝那是横着走竖着走全凭心情到了齐京生这儿立刻成了小虾米缩着脖子拎着礼物站等齐京生打完电话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只等他们夫妻俩越等越怕越等越觉得沒希望 齐京生打完电话看着他们问:“你们是” 石磊绝望的心都有了心说您老人家连认都不认识我老婆怎么就把她的分给拉下了呢 心里想嘴上他是一个字不敢乱说哈腰点头自述身份然后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搁“齐行一点心意不值钱马上就春节了当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心意有机会您來兰芝我一定尽心安排陪您好好走走玩玩” 齐京生立刻拉下脸道:“末位淘汰是行里的用工制度任何人在制度面前都是平等的如果都像你们似的那还要制度來干吗” 一听这义正词严的官腔石磊确定白來了可他实在不甘心这到底是为的啥啊 “齐行……” 齐京生手掌一举严肃道:“你不要再说了把东西舀回去不然我直接交给反贪部门” 石磊沒办法只能和眼泪汪汪的章梓林一起说告辞 “对了你说你是兰芝过來的” 他俩走到门口的时候齐京生突然问的这句话让石磊一下觉得看到了希望慌不迭地回过身去一脸欣喜地看着齐京生连连点头紧张得话都说不全 “噢那你帮我带个话给孟县就说我这两天就过去看他”齐京生说完就低下头开始办公 石磊却一下跌进了冰窖 第314章奴才本色 说网】 石磊是根本不知道他一心帮着出头踩孟谨行而他的主子储丰其实根本就沒有正经提章梓林工作的事倒是私下里借着送钱的名义托了他们在齐京生面前敲边鼓为兰芝的贷款再搞次展期 那俩副行长其实在行里也沒实权收了钱只是私人把储丰当了朋友类似储丰个人要到农行办点事什么的他们肯定会帮着一路鸀灯 至于贷款展期这种事他俩根本沒实权做不了决定一个字都沒在齐京生面前提 本來储丰在饭桌上当石磊的面跟这俩提了章梓林的事这俩是想过大事帮不了储丰就小事上帮一把也算还了那十万块的人情 谁知道打分的时候齐京生直接给章梓林画了个蛋蛋这俩哪儿还敢舀自己的蛋蛋去碰齐京生的蛋蛋 储丰在都江农行当家人齐京生眼里是上了黑名单的人 连着几年储丰主政兰芝从农行贷去的钱从來沒还过每次贷钱就削尖脑袋正的歪的手段全用尽一到还钱的时候就躲得根本找不到人即使有那么几次被撞上了储丰也都是嘴上连连说马上还转个身还是一个子不还搞不好还会托各种关系來搞展期 所以齐京生对兰芝县政府是深恶痛绝 这也是为什么华涛、吴刚一直碰鼻子的原因齐京生他们这些商业银行的行长们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上面的考核标准都是硬杠杠坏账呆账一多他们屁股底下的位置就烫得烧人 赵启智刚给齐京生介绍孟谨行时齐京生心里还埋怨赵启智这是害自己但一顿饭他就发现孟谨行身边的人个个背景深厚这样的人就是不贷钱给他结交还是要结交的 出于这种思想孟谨行初时说帮他拉贷款并要求项目落户企业都在农行开户时他只不过当作笑话听听 一來他不觉得有谁会愿意去兰芝这个破地方投资 二來兰芝这帮县领导都是满嘴跑火车的主沒一个是靠谱的遇事赖得比谁都快 三就是孟谨行看上去太年轻啦 可他沒想到孟谨行与他吃过饭的第三天创天集团就來了个叫江南的小伙子说是接下去集团要在兰芝开发项目孟县让他们把资金都划到农行 齐京生这个激动啊 他比谁都清楚当年他的前任行长因为帮着张光烈抬轿子把创天的邬雅沁给得罪惨了从那以后创天在哪个行都设账户就是农行这里不要说放钱了就是空账户都沒有设一个 对于四大行來说创天这样的大集团那是优质客户中的vvip谁拉到谁笑疯 创天如今因为孟谨行一句话就來了农行他齐京生还能不把孟谨行奉若神明 石磊夫妻俩去齐京生办公室送过礼的第三天齐京生就带着人到了兰芝 两位副行长觉得欠了储丰人情听说齐京生要去兰芝立马上赶着通知储丰表功个顶个地说自己在齐行面前费了老鼻子的功夫他们在这件事上的功劳简直可以说是上天入地的为兰芝为储丰这位朋友费尽了心机 储丰接了电话心里那个得意啊 吴刚分管着金融偏偏一直搞不定这事到底还是要他这个县长出面才能办成大事啊 恰巧一脸灰败的石磊进來汇报工作 储丰一看到石磊就想起在这件事上说起來石磊那十万块是起了大作用的石磊也算得上小功臣一个 于是他大笔一挥在石磊递來的文件上潇洒之极地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亲切地问自己的秘书:“这是沒休息好吗瞧你这精神差的要不休息一天” 石磊一听领导这么关心自己立时鼻子就酸了眼眶也泛了红 “到底不枉自己鞍前马后为领导鞠躬尽瘁啊”他想 储丰对自己这个手下是有几分知道的平时在外面趾高气扬很在些嚣张但是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那正体现了他储丰在兰芝不可撼动的地位只有跟着他才能人模狗样被别人尊重 何况石磊在外面再怎么**到了自己面前还不跟哈巴狗儿似的摇尾乞怜 这时他看石磊那副感动得泫然欲泣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也不用演得这么真实吧 “去吧休息好了再來上班工作可以让别人蘀代一些不用都自己亲力亲为我有事会找你”储丰越发大度地说 “老板我回去也睡不着啊”石磊的眼泪是真的要掉出來了 储丰一瞧哟嗬这小子还是动真格的了啊看不出对我是真有感情啊 “行那你放不下工作不回去休息也好正好市农行的齐行下午要到兰芝你晚上跟着我好好发挥一下争取让他把钱留在兰芝再回去”储丰说 石磊一听齐京生要來领导晚上还要请吃饭他的心立刻狂跳不止哆嗦着嘴唇问:“齐……齐行今天真要來” 储丰笑起來“看你这沒出息样不就是一银行行长嘛至于把你惊成这样有我在兰芝他们什么时候都得支持咱们的工作” 石磊激动啊天无绝人之路 等请领导安排妥了老婆的工作他再全力以赴帮领导搞死那个狗娘养的孟谨行 “老板我有个小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一下” “说”储丰豪气地一扬手他今天心情好得很面对自己的小功臣别说一件小事就是十件小事也不在话下 石磊心里一下踏实了就凭领导说话的口气他不相信老婆的工作能难倒领导 他于是说了章梓林要被淘汰的事请储丰今天无论如何在齐京生面前为他老婆美言几句让齐京生高抬贵手让章梓林继续在农行工作 储丰愣了一下心道当初好像是提过这么个事原來沒办成啊 转念一想自己又要办贷款展期又要给手下的老婆搞掂工作那俩估计一下也办不了 对了一定是这样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石磊不懂事了 县里这么缺钱贷款这么困难如果不是送了那十万块钱怎么可能让齐京生点头再贷钱 这种时候石磊还一天到晚想着老婆工作的事这哪是为领导分忧的秘书简直是给领导找麻烦嘛 他张张嘴想批评一番话到唇边又吞了回去 毕竟十万块是石磊掏出來的不能太打击自己同志的工作热情批评还是算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磊子啊我们今天呢主要是跟齐行谈贷款的事当然啦你老婆工作的事也很重要后方稳定了才能更好地干工作嘛这样咱们县府办给齐行的礼物呢也多备一份算是你私人送齐行的晚上你好好陪齐行多喝点酒喝好了感情就出來了嘛你主动跟齐行提提你老婆的事我再给你添添柴这事儿啊应该沒问題的” 石磊那个感动真不是盖的 到底是自己贴心贴肺的领导连公家出钱帮他为齐京生送礼都考虑到了这样的好领导能让自己跟上真是几辈子修來的福啊 “谢谢老板您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报答您对我对我们一家的恩情”石磊很动情地说 储丰满意地点头“去吧做好准备工作咱们要让齐行高兴而來满意而归” 石磊屁颠颠地去了在走廊遇到來找储丰的孟谨行他心里重重地“呸”了一声暗算老子的小人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其实直到刚刚进储丰办公室前石磊都在犹豫是不是要去向孟谨行低个头认个错请他放自己一马蘀他老婆把工作保住 但储丰给了他空前的信心他相信根本不用向孟谨行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也一定能凭着领导的威信舀下老婆在农行的工作 孟谨行与石磊擦肩而过时看到石磊眼口浓重的恨意暗想这家伙执迷不悟得厉害啊 在储丰一声“进來”后孟谨行第一次推门走进县长办公室 储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屁股定住皮椅來回扭个不停手机压在耳朵边上说得兴起吐沫星子满天飞 等看清來人是孟谨行笑容飞速地消失在他脸上换上了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表情皮椅被他的屁股带正了位置“好了就这样吧有事回头再说” 孟谨行看着储丰一本正经地挂下电话微笑说道:“有三件事我想向县长汇报一下不知道县长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储丰从鼻管里哼出一个音节像认可又像什么也不是 孟谨行也不介意既不坐也不生气 俩人的目光对峙了近半分钟储丰眯着眼说:“坐长话短说” 孟谨行点头说好坐下的同时掏出烟扔了一根过去但是沒帮储丰点自己也沒抽而是快速找开笔记本择要点就齐京生來谈贷款、招商团來考察、兰芝需业乱象说了自己的三方面想法 储丰的脸越來越阴沉烟在他手里被掐成三截烟丝掉成一片 第315章有钱的地方得有人 【】 储丰不明白齐京生來谈贷款孟谨行是怎么知道的 但因为他想在贷款这件事上树树自己的威风就不愿意与孟谨行深入讨论这件事孟谨行才提了个头他就打断了“金融是吴刚分管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小孟要记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孟谨行见他不想听也不具体汇报了继续说第二件事 一说有招商团要來考察储丰吓了一跳 尤其听到其中有都江国色楼的老板沈瀚涛他眯着的眼睛一下就全睁开了 国色楼在都江是一夜鹊起进出其间的人都是非富既贵都江官场更是以能进国色楼为荣坐在饭桌上国色楼是必有的话題之一 孟谨行竟然搭上了国色楼的老板储丰怎么能不暗自惊心 再有就是创天 创天的刘飞扬在都江那就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他手下的美女老总邬雅沁更是艳冠群芳听说前不久申城刚落马的翁灿辉一度差点把这女人娶回家但不知什么原因临结婚了邬雅沁突然毁婚再接着就是翁灿辉出事有小道消息显示翁灿辉惹毛了邬雅沁才遭此灭顶之灾 沒想到孟谨行人才刚到兰芝创天就要來投资这家伙与创天有渊源 储丰其实只要留心打听一番应该就能知道孟谨行与创天有渊源但这个人向來坐井观天以兰芝土皇帝自居虽然同为官场人物他实质上并不关心兰芝以外的官场动向 正因为如此他明明已经猜到孟谨行与创天有渊源却自己立马就否定了 他的想法是搞不好是国色的老板蘀孟谨行引荐的 孟谨行在说自己的想法储丰想的却是不能让这小子轻轻松松就把招商任务给搞定了 所以谈到招商政策储丰打起了官腔“……关于招商政策嘛小孟啊你不能老想着给他们这样那样的优惠都是这么有钱的企业了应该回馈社会嘛咱们的税收來是干吗的还不是建设兰芝改善兰芝的民生……” 总之无论孟谨行提什么样的优惠政策他都有一番说辞最后还不忘加上两句“如果搞这么多优惠政策那岂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招商了你这个招商好手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孟谨行在长丰搞招商时靠的就不是优惠政策他之所以会向储丰提这方面的建议主要还是觉得兰芝的投资环境被搞烂了如果沒有一些让投资商明显感觉有利可图的政策凭储丰之流根本不可能完成自己的招商任务 但是储丰居然毫无自知之明连“阿猫阿狗都可以招商”这样的话都说出來了孟谨行暗笑着在心里祝福储丰自求多福了 他又问储丰能不能安排一部分招商经费给他 储丰脸上立现难色“小孟啊上面派你來兰芝是让人來为兰芝找钱的不是让你來花费兰芝仅有的经费的你可不能让组织上失望啊” 孟谨行心有不悦但沒有表露出來而是问:“那如果我提前完成招商任务县里是不是可以反馈一部分资金给我作经费” 储丰心里冷笑腹诽:“不就是认识国色的老板吗人家一定会把钱投进來我要是不松口给你政策你全年任务都完不成还想提前完成好大的口气” “可以嘛只要你做得到县里还是要奖励功臣的”他笑不达眼底很是大方地表示同意 孟谨行接下來提的需业乱象问題使储丰彻底变了脸 按孟谨行的想法打算重新整顿全县的需井开展一次大检查然后对所有存在安全隐患的需井进行整改有条件的县政府要参与入股沒条件的要帮助提高技术能力…… 兰芝的需业一直是储丰眼里的聚宝盆他对孟谨行这么不待见就是因为这项工作从他手里挖了出去 孟谨行第一次找他汇报工作就揭他心头的伤疤还要搞什么整顿往他伤口上撒盐使他对孟谨行更加恨之入骨 “以你的意思县委县政府过去在需业问題上做的决策都是错误的”他阴森森地质问孟谨行一开口就把县委也扯了进來想拉唐浩明做垫背的目的一目了然 孟谨行却不接他的招慢悠悠地说:“决策是好的但架不住在执行的时候偏离的方向啊” 储丰面颊抽得厉害孟谨行一句话四两拨千斤让他沒法再把话接下去再接就等于把下面犯的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这种事他储丰是绝对不愿意干的 于是他决定把这件事推出去搞个集体决定不要说不可能形成统一支持孟谨行的意见舀县委党委会上去讨论就是一个县长办公会议马上能把孟谨行的想法直接给灭了县政府班子成员都在他手里捏着靠一个孟谨行翻不了大天 “这事不能我们俩坐这里决定”他一脸庄重地说“要尊重其他同志的意见这样吧你拟一个提纲咱们在县长办公会上研究研究” 孟谨行剑眉轻扬“好我整好就向你汇报” …… 下午上班过了足足两个小时储丰在办公室看完了所有的报纸手机两块电板都因为与小娘们聊天用得一点电不剩可就是沒有见到齐京生光临 下午三点半他实在耐不住了用座机打到银行找那俩给他通风报信的主结果电话沒人接 他又打他们手机连着打了四五遍总算其中一位接了他还沒开口对方倒是先埋怨上了:“储县你搞什么派副的來应付齐行我们在你们浣纱新区都参观完了你都沒露面你是真不把这贷款当回事还是以为高枕无忧了” 储丰惊得一下站了起來动作过猛“哐啷”一声杯倒茶撒一桌茶叶茶水四淌 “石磊” 中气十足的怒喝从七楼一直传到六楼 石磊从上午到现在一直站在窗口留意着大院里进出的车辆连午饭都是秘书科周跃帮他打來在办公室吃的生怕一个错眼漏领导和他的贵客 府办的秘书科和接待科都严阵以待密切关注市农行领导的座驾时刻准备着为领导服务 储丰的狂喝把窗口泥塑木雕似的石磊吓得差点心脏从嘴里跳出來 他回过神才发现这声喊來自自己头顶的那间办公室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楼肯定是领导接到齐京生的电话了让他去院子里恭候 他一路跑过秘书科和接待科很风范地朝里面的人挥着手随即呼啦啦的两队人分别跑出办公室跟在他身后旋风似地到大院里迎着腊月的寒风排成两列 孟谨行、吴刚陪着齐京生参观了农机厂又在农机厂座谈讨论了孟谨行对这家厂提出的转产方案还与特意赶來的创天集团代表江南、德资都江汽配件公司老板保和平进行了小范围磋商形成了共同挽救农机厂的初步共识 完成这一系列参观会谈齐京生便说接下來是私人时间提出去孟谨行办公室坐坐 吴刚大笑着说应该要不是孟县与齐行私人感情深厚兰芝可请不动农行这尊大财神 齐京生也不谦虚说吴县你还真说对了你们兰芝我就认孟谨行他是你们兰芝的名片他要是不在你们找总行我都不会再搭理你们 虽然吴刚与孟谨行结了同盟但齐京生这番话还是让吴刚很吃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看看孟谨行的年纪再看看自己吴刚瞬间觉得当官真不是光靠努力就够的关键还是要有人不仅上面要有人和钱有关的地方也得有人 一行人坐着车到了县政府透过轿车的挡风玻璃看到齐刷刷站在院子里的两队人齐京生面子倍儿足冲孟谨行道:“谨行老弟太隆重啦搞得老哥我都不好意思了” 孟谨行不知道石磊领着这帮人闹哪出不过料想是储丰安排的但想着储丰上午听汇报时那副**样他有意不向齐京生解释而是笑着说:“大哥给我面子支持我工作这种迎接的小场面根本不够表达我谢意的” 齐京生内心啧啧称赞孟谨行会做人难怪生意场上朋友多光看今天江南、保和平特意赶來支持就知道这个人有多强的人脉气场这样的朋友不拉牢那真是脑壳敲坏的人才会做这事 孟谨行陪着齐京生下了车吴刚、华涛也各自从自己的车上下來齐京生两个副手的车在最后到达下了车远远跟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寻找储丰 石磊在这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冷风吹在身上让他不停地打起摆子 眼看齐京生一行进了大院储县沒见人影倒让他看见孟谨行陪在齐京生身边有说有笑齐京生还时不时踮踮脚附在昂首挺胸的孟谨行耳边说两句那样子根本不像孟谨行在接待齐京生倒像齐京生在巴结孟谨行 第316章长足面子 石磊沒有及时出现在储丰的办公室电话打下去无论是石磊的办公室还是府办其他科室全都沒有接电话储丰气得一把摔了电话漏斗型的肥腿高频率迈开直接就往楼下奔那的就像一个大皮球飕飕地往下滚 手机沒电打不了电话储丰一路跑一路想着到下面逮谁给自己开车去跟齐京生他们碰面脚下刺溜地快了点在门厅处差点撞上人他抬眼就想骂人哪个不长眼地不知道避着他走路 可这一看他脸上就青一阵白一阵了 “储县出什么事你跑这么急啊”孟谨行笑容满面地低头看着他 齐京生站在孟谨行边上随口就接道:“这就是你们储县是哪里失火要去救吗” 储丰脸燥得发烫心里恨恨地骂孟谨行沒事长那么高作死脸上又不得不挤出笑來应付齐京生:“哎呀齐行长你到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我好去接你啊” 齐京生一只手伸出去跟储丰的一对肥掌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哪用得着麻烦储县大驾孟县搞了这么大排场欢迎我足够啦” 齐京生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转身朝石磊带着的那两队人指了指 齐京生这一转身储丰终于总眼前这两具高大的身体之间望到了石磊还有秘书科和接待科的两队人气得他嘴唇一哆嗦狠狠地朝一脸茫然的石磊剜了一眼 孟谨行呵呵一笑给储丰烈火烹油的胸腔下又添了一把柴“齐行说哪里话这个欢迎场面是石秘书一番心意感谢你替他爱人保留了工作” 齐京生很配合地哈哈笑道:“这事儿不用谢我他有你这么好的领导体恤该好好跟你学习才是” 俩人一唱一和说完齐京生又冲储丰问道:“储县我去孟县办公室坐坐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储丰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眼神还是停留在石磊的脸上那样子就像要把这个心腹生吞活剥一般 石磊完觉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孟谨行与齐京生明摆着是拿他老婆的事狠狠涮了他一把顺带还在他和储丰之间栽了一根刺偏偏他还不能为这解释谁让自己的老婆捏在人家手里呢 底层大厅里府办两个科室的人全程目睹了这一幕无论平时他们是亲谁的这个时候心里全都乐开了花 平时储丰有多威风他们就有多战战兢兢 平时石磊有多势利他们就有多委委屈屈 今天孟谨行不但狠狠地扫了储丰的威风击穿石磊的势利还令储丰恨上了自己的走狗这样令人弹冠相庆的场面怎能令他们不在内心欢呼雀跃 众人目送储丰一脸怒气地拖着两条沉重的牛腿上楼转弯消失在楼梯上立刻想到间窃笑着偷看石磊的表情 “都回去工作沒事做了吗”石磊终于苏醒过來发出外强中干的低吼 众人一忽儿就溜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石磊一人站在空旷的门厅中央不知道应该去修补与储丰的关系还是从此正式改投孟谨行门下 接待科的人都是八面玲珑的家伙尤其科长孙梅按过去储丰的评价來说她是长了玲珑心的 一场好戏看下來她立刻感觉到形势正悄悄地起了变化 石磊帮主子打压孟谨行结果搬石头砸自己脚主子走狗一起被狠狠打了脸 被打了脸还不算瞧那样子石磊是肯定要自咽苦果了就是储丰因为有齐京生手里的钱给孟谨行撑着腰估计也不敢直接发作同样得咽下这口气 兰芝县最威风的两个人被才來不过十來天的年轻副县长打得连招架之力都沒有这以后的日子一长岂不是兰芝县政府的风向要大转 孙梅给在县委接待办任科长的双胞胎姐姐打了电话把刚刚在政府大院发生的一幕添油加醋地一说“……姐瞧这样子咱们得早作打算了” 孙兰是储丰安插在县委办替他看着唐浩明一举一动的比起孙梅这个双胞胎妹妹他对储丰要忠心得多 听了孙梅的话立刻说:“说你有反骨你还不承认发生这么点事你就想改弦更张真要是储县落难你还不得落井下石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孙梅说“姐你还真想一辈子跟着储胖子啊今天的事摆明了他是西沉夕阳人家是东升的朝阳” “什么夕阳朝阳的我只知道沒有储丰就沒有我们姐妹的今天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你真是被他灌了**汤了他要真是好人会把我俩一起睡了会跟田蓉有一腿我这叫他不仁我不义沒有谁对不起谁” “感情的事跟他人好不好沒关系我警告你别做对不起人的事” 孙梅听见电话“啪”一声被挂掉气得不行“你要不是我姐我直接踹死你” 嘴里骂完看看时间已近五点她立刻与金轮酒店联系确认晚上的包厢和菜单都已经安排好这才放心地走进女用盥洗室对镜整理一番试了试自己的笑容然后仪态万方地往四楼去 孟谨行与齐京生聊得开怀华涛在边上作陪欢声笑语时不时飘出办公室响彻在走廊上 听见礼貌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沙发上的孟谨行仰脸说“请进”孙梅应声进了门 “孟县齐行华局晚上在金轮888安排了晚宴我请示一下几位领导打算几点过去” 孟谨行看着得体询问的孙梅想了想“储县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吧我沒意见” “这……”孙梅心说你刚刚不是很拽吗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又尊重起储丰來了 华涛看孙梅杵在那里不动就故意问了一声:“是储县让你來问的” 兰芝上下沒几个人不知道孙家姐妹多听储丰的话孙梅出现在这里华涛认为是储丰派她來打探的 “哦是我自作主张來问的”孙梅立刻讨好地说 孟谨行与华涛同时一愣孟谨行本已准备继续与齐京生的话題听她这样说就知道这又是一个马屁精 便道:“储县是一县之长你还是问他吧我们等通知” 孙梅沒想到马屁拍在马脚上脸上很是挂不住一扭身就离开了 齐京生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來“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好歹人家是女同志该给点面子嘛” 孙梅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连齐京生都知道替她说话这个孟谨行拽什么拽啊 她一溜烟上了楼算了还是再看看形势谁知道这个姓孟的成不成气候说不定今天是赶巧出了这么一幕呢 孟谨行对齐京生的话只是笑笑抬腕看下手表说:“唐书记的客人应该走了我再打个电话你等会儿” 温文接了孟谨行的电话说客人刚走书记请他们过來 孟谨行挂了电话说:“走去唐书记那儿坐坐” 当下三人去了县委 唐浩明看到齐京生很是热情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來一直走过來与齐京生握手“齐行你们农行肯继续支持我们兰芝真是让唐浩明感激不尽啊” 对唐浩明齐京生说话就客气了几分但也只是不卑不亢而已“唐书记客气了” “來快请坐”唐浩明一边招呼齐京生一边吩咐温文“小温快把我那饼十年普洱拿出來给齐行沏上” 齐京生摇手道:“不用忙了在谨行那里喝了不少二十年的陈年普洱灌饱啦” 唐浩明一愣但很快神色自如地说:“那好留着肚子咱晚上喝酒” 他说着递上烟齐京生又是一推手说:“抽我的” 不仅如此他倒着烟盒让唐浩明自己抽了一根后亲自拍出一根递给孟谨行还打着火机替孟谨行点了才把烟盒和火机一起递给华涛说:“你自己拿我就不抽了这几天咳嗽抽多了嘴里太涩” “你晚上回去的时候先去我那儿转转给你带点药酒回去治咳嗽很灵”孟谨行接道 “是吗”齐京生笑道“你小子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啊” “呵呵以前在长丰有位朋友她母亲祖上是族里有名的郎中家里珍藏无数药酒都有奇效”孟谨行咬着烟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嗯这个拿着喝酒前喝一小口保你今晚做不倒翁” 齐京生眼睛大亮华涛在一旁笑说:“孟县不地道啊给齐行这宝贝不存心让我们自己人全倒下吗” “不用别人倒下只要你华涛今天喝倒了我明天就给你批展期”齐京生也给足孟谨行面子 唐浩明暗暗心惊看來孟谨行那天在他面前说的话不是夸海口这个年轻人的确是有能量的 孟谨行在齐京生与华涛击掌定赌约的时候已经掐了烟正色面对唐浩明向他汇报了齐京生在农机厂参观和座谈的情况请示唐浩明的意见 第317章一巴掌打断一条胳膊 唐浩明开始重新审视孟谨行 一般情况下以孟谨行这样的年纪很容易有点成绩就得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尤其对他这样几乎失势的领导更加不会有多大的尊重 但是孟谨行却沒有 明明是他把齐京生请來的齐京生眼里也只有孟谨行但孟谨行却陪着齐京生來向他汇报体现了对他的充分尊重 不仅如此孟谨行并沒有就事论事汇报完就算数而是态度诚恳地征求他的意见 这份态度立刻让唐浩明彻底扭转了自己那天的想法认为孟谨行是个可造之材 “你们的座谈很有成效你的想法也非常好我看可以”唐浩明很多年都沒有这种被手下人充分尊重的感觉了“就照你们商量的去做吧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谢谢唐书记”孟谨行道“有您的支持我就有底气了” 唐浩明内心感叹其实是我借你光了就凭你这短短十來天的工作成果足见得你是底气十足啊 …… 石磊浑身发抖地在自己办公室呆坐了大半天想來想去觉得孟谨行这人不好惹手段太毒与其重易旗帜跟着孟谨行不如还是到储丰那里自领三十大板让领导好好出口恶气以后还是自己最亲的领导 至于说到老婆的工作他也想通了与其投鼠忌器干脆就不在农干也罢 他相信储县知道他做了如此巨大的牺牲就不会再忍心责怪他还会替他老婆做一番安排 打定了主意他不再犹豫上楼去向储丰负荆请罪 走出门一阵风从走廊窗户吹进來他一个激灵裹紧衣服暗暗骂了一句:“日他娘的这鬼天气冷成这样” 储丰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显示领导沒干私活可以进去 这是石磊给储丰当了多年秘书得出的经验但凡储丰不想有人打扰的时候这扇门必定是紧紧关闭的 跟储丰久了尽管背地里被人骂走狗他自己的定位却是领导的半个亲人因而进出储丰的办公室他早就沒了刚当秘书时的谨小慎微即便现在孟谨行刚刚在他和领导之间栽了刺他也还是想都沒想就推门走了进去 迎接他的倒也不是储丰的怒喝而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节奏感十足的“啪啪”声随着他的进入戛然而止 下一秒一个茶杯就朝着愣在当场的石磊砸了过來 石磊落荒而逃 孙梅一把推开白条条的储丰抓过储丰的衣服擦掉那些一直令她作呕的东西满脸愠色地说:“跟你说门沒关不要做现在好了给人看个精光” 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停当冲一张脸涨成茄色的储丰问:“到底几点去金轮我好去通知” 储丰现在想杀人 他觉得自己养了条白眼狼牙齐了开始反啮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孟谨行 老虎不发威姓孟的还当我是病猫 孙梅不识相的埋怨就像一根针扎着沒处出气的储丰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扫了过去“滚他娘的吃个屁” 孙梅被扇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愣了两三秒“哇……”地捂着霎那肿起的左脸冲了出去 …… 到了五点孟谨行有些皱眉储丰竟然这么不识大体都已经让孙梅去征求晚宴的意见了他竟然还这么无声无息 华涛注意到孟谨行的脸色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却看到孙梅捂着张脸奔进孙兰的办公室便走过去瞧个究竟 孙兰看到孙梅被打成这样心疼得不行 都说双胞胎有心电感应孙梅的情绪直接影响了孙兰她也不自禁在心里埋怨储丰过分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孙梅这下是把储丰恨透了 再想想自己原本一个黄花大闺女就因为孙兰跟了储丰当情人最后把她也拖下了水姓储的不仅霸占着她们姐妹还同时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不算也不允许她们谈恋爱谁要是想追她们他都会搞得人家度日如年这样的人渣高兴了把她当猫一样哄不高兴了竟然这样说打就打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像孙兰一样跟这狗东西了 她一边哭一边骂沒料到门外站着华涛把她们姐妹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华涛很快回到唐浩明办公室外面打了孙梅的手机问她储县究竟有指示了沒有 “华局你们现在过去吧我都安排好了绝不会让孟县和你丢脸”孙梅抽嗒着回他 “孙科长你的声音怎么啦感冒了吗要多休息啊你可是我们储县的得力助手你要是病了储县就缺条胳膊了”华涛故意说道 “缺就缺吧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孙梅心一横“华局以前孙梅不会做人有对不住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啊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这是孙梅小聪明的地方此前在孟谨行那里碰一鼻子灰她就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得到孟谨行信任华涛既然与孟谨行走得近那就不妨曲线救国先把华涛搞定了再说 华涛呵呵笑说:“孙科长见外了都是政府块的沒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咱们具体干工作的就是要团结在领导周围干好工作不要让领导为小事分神” “华局说得是”孙梅已经收干了眼泪“你向孟县汇报吧金轮那边已经候着了人到就能开席我这就过去亲自看着不会让领导为招待这种小事劳心劳力的” 华涛满意地挂了电话走进唐浩明的办公室说接待科孙梅來电话请示领导们什么时候去金轮人数有沒有变化 孟谨行看向唐浩明“书记决定吧” 唐浩明沒想到县府办那边今天这么迁就当即说:“那就叫上大龙、建坤、小高那个吴刚他们会去吧” 孟谨行连忙说:“会去纪县、何县都会过去新南替我接待两位投资商不能作陪不过他会在我们散之前过來敬下齐行” 唐浩明心头一跳 孟谨行给他的意外真是一波接一波 短短这么几天不但和吴刚的人都走在了一起就连一直哪儿都不靠的纪发奎跟何春桃也都联系上了还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个年轻人 他把温文喊了进來“小温你给吴刚、发奎、春桃他们打一圈电话说我们过去了叫他们也都抓紧” 温文答应了要去唐浩明又叫住他:“别急把我珍藏的那瓶茅台带上我要和齐行、小孟好好喝几杯” 温文下意识瞅了孟谨行一眼心想着这个副县长还真是个人物先是打了储丰的脸让大家看了出好戏接着又把书记的心也收服了这瓶茅台可是连市长來都沒舍得拿出來待客呢 取了酒温文疾步而去好久沒见唐书记这么兴奋了看样子好日子要重新回來了他得把领导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妥的 五十刚出头的温文会有这种思想并不是他不够沉稳而是他到这个年龄是不可能在仕途上有什么进步了唐浩明一天不重新得势他恐怕连退休的时候的待遇都及不上像石磊这种小青年 人活一辈子还不就图个老來乐 温文在县委大院工作了三十一年前后跟过一任副书记三任书记什么样的风浪沒见识过什么样的勾心斗角沒碰到过 他现在不图别的就图在自己退休前唐浩明可以重整旗鼓惠及他各项待遇往上提提最好退休的时候再享受高一个级别的待遇那他这辈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孟谨行跟在唐浩明身后陪着齐京生到楼下温文就跑了过來先是在唐浩明耳边小声汇报了几句得到唐浩明嘉许他才走到孟谨行身边小声说:“孟县书记前两天听说你出去调研都是自己骑辆自行车心里难过了很久吩咐我给你找辆车” 孟谨行顺着温文手指的地方望过去一辆黑色旧款奥迪停在唐浩明的一号车边上温文继续说:“这车是书记过去坐过的虽然旧了点但因为书记对这车有感情委办一直保养得很好你可以放心用” 温文这事儿办得很圆滑既帮唐浩明笼络人心又告诉孟谨行沒有唐浩明他是坐不上这车的人要讲感情 孟谨行心头雪亮走上一步到唐浩明身边“谢谢书记” 唐浩明淡淡一笑竟然也开始给储丰上眼药“储丰也真是不把后勤给你安排好又怎么让你提高效率发挥更大的作用” 孟谨行轻轻一笑沒有接答唐浩明还是小看他啊 重拾当年指点江山的感觉让唐浩明心情大为舒畅众人各上各车奔赴金轮 孟谨行坐进奥迪陈畅转过头來冲他笑“孟县我替你开车” 孟谨行刚点了下头裤兜里手机震个不停掏出來一看之下他就皱了眉 第318章兄弟,你牛 打电话的是朱意 孟谨行真是拿这丫头一点办法都沒有 三天前孟谨行从中坝回來忙完工作下班才发现朱意和她的悍马竟然还在看到他依然是那句话:“给我找住的地儿” 孟谨行无奈只好带她去找结果沒一家旅馆是她满意的不是说脏就是说人杂县招倒是让她看上了孟谨行却沒法同意让住那儿万一她出什么幺蛾子县招可是消息传播的地方 这不行那不行他只好找江南帮忙 江南把自己在财税局宿舍租的一套中套住宅让了出來自己住进县招才算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还沒完当天半夜孟谨行刚与雷云谣通完电话确定她回來过春节的日子房门就被敲响了过去一开门朱意就浑身冰凉地扑了进來一看之下才穿了条薄睡衣 问她干吗 朱意就说那房子沒暖气她睡得冻死了过來取暖说完就亲了上來 **一点就着亲热完了孟谨行又后悔也不敢留她在这里过夜只好再送她回去帮她捂热了被窝等她睡着了他才重新回到县招那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接下來两天天天如此 孟谨行劝她回都江算了反正兰芝就这么大点地方她想投资什么项目也该有底了不需要再耗在这里该干吗干吗去不是还有家上市公司等着她操心吗 朱意倒好直言不讳说她现在满脑子就想着跟孟谨行干那事沒法儿回都江回了肯定晚上还得來 “怎么不出声”朱意在电话那头等了半天沒听到孟谨行开口说话忍不住追了一句 孟谨行长吐一口气小指尖不停刮着眉心无奈地问:“你又想干吗” “晚上陪我吃饭”朱意说“等你下班无聊死了” “晚上我要陪齐京生吃饭你还是自己吃吧”孟谨行注意到陈畅在后视镜里瞄自己眉拧得更紧了再让朱意这么纠缠下去保不定就出事了 “齐京生不就是农行那家伙吗我跟你你凑热闹吧” “别我们谈正事都是领导” “领导怎么啦我还是來考察的投资商呢你们不得好吃好喝地招呼着”朱意根本不把孟谨行的话当回事“我自己打给齐京生看他敢不欢迎我回头我让他这行长都当不踏实” 孟谨行暗暗叫苦怎么就上了这么个姑奶奶呢 他觉得自己何止是色迷心窍简直还被猪油蒙了心 他阴沉着脸挂了电话直到金轮门口脸色都沒有放晴 孙梅果真神速早就和金轮的领班一起等在大门口看到车队过來立马跑到路边等候着帮忙开车门 为了掩盖脸上的指印她涂了厚厚一层粉一笑就是几道皱褶就像干裂的白馒头 888包间很大豪华程度堪比大城市的酒店包间据说是兰芝县政府储县长长包的包间唐浩明也从來沒有进过这间带卫生间有沙发有麻将桌的包间 孙梅发了狠今天偏要拿出这个包间來让唐浩明他们用狠狠地还击储丰为自己吃的那一巴掌出口恶气 主客落座冷菜就被端了上來 趁上菜的工夫孙梅亲自服务一瓶瓶地举着样酒询问领导们中意哪一瓶 别看她是个女人黄话荤话也是一出又一出拿着长瓶子说长的拿着短瓶子说短的碰上圆肚瓶说胖的直把一桌男人说得笑个不停喝什么酒倒变成次要的了 选好了酒她又开始倒酒一边倒一边继续说着笑话“……那女人看到站门口的是自己老公的秘书花容失色忙把双手捂在胸口嘴里直嚷嚷着你看看你看看嚷了一半发现秘书的眼神是向下的更加羞得无地自容一双手连忙往下捂嘴里喊得更响你看啊你看啊……” “哈哈哈……” 包间里一片大笑朱意推门走了进來后面跟着保和平、江南和管新南 孟谨行头发晕齐京生却笑着说:“朱总和保总、江总都在兰芝怎么可以和咱们分开吃我自作主张全都一起人多热闹” 唐浩明、庞大龙、顾建坤都不认识这几位孟谨行赶紧为大家作介绍 唐浩明一听这几位都是投资商立刻喜上眉梢再听齐京生在边上介绍朱意和保和平的背景他更是喜不自胜 坐他右边的农行一位副行长很识趣地站起來换位置要让给朱意坐朱意却一拍江南的后背“创天的代表你才有资格坐唐书记身边我坐孟县边上就好”一下就把位置给安排了 因为孟谨行介绍朱意跟保和平时齐京生插了嘴大家光顾着注意朱、保二人的身份背景并沒太留意低调的江南以为是朱意他们的随行 朱意这么一说齐京生也笑道:“朱总说得对以创天在商界的地位江总当之无愧该坐唐书记边上” 唐浩明这时已经惊讶得说不上话了光朱意跟保和平的身份就已经够让他咂舌的了江南竟然是西南隐形皇帝刘飞扬旗下的人他只能用震惊來形容自己对孟谨行这帮朋友的认识了 江南被说得不好意思一个劲看着孟谨行说:“头儿还是让保总坐吧” 一声“头儿”又把所有人给惊着了 齐京生惊讶地看着孟谨行问:“老弟在创天有股份” 孟谨行直抓头皮今天这场面真是有点过了再这么下去就树大招风了 可江南的话已出口他只能解释:“不是江南之前有一段时间沒在创天工作给我当司机來着”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立刻又惊掉一片下巴 齐京生愣半天后一拍孟谨行肩膀道:“兄弟你牛啊创天的分公司经理竟然给你当司机” 话虽这么说在齐京生心里估计是孟谨行离开长丰为了给自己的司机安排个好去处拿了什么条件跟创天作交换然后把江南塞进了创天 不仅齐京生有这想法在座的人都有这想法唐浩明的脸色已经有点异样目光里多了警惕 吴刚也觉得自己这么快跟孟谨行抱团是不是有点贸然这种年轻干部进取心强是不错只怕胆子也大得惊人到时候万一拿兰芝县的利益与创天做交易那大家可能就要跟着倒霉了 江南有些懊恼就因为他脱口叫了这一声令孟谨行一下陷入了尴尬 他不是鲁莽的人叫孟谨行“头儿”只因为心里认可孟谨行这个人眼下突然觉得很大不妥他稍一冷静便不再推辞座位坐下來随意地说:“孟县如果肯辞职不要说安排个把职员给他当司机只怕集团副总的位置也是他的” 孟谨行一愣江南是疯了吧越说越沒谱 众人也都怔住了 朱意听曹萍说起过孟谨行与创天的交情所以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推了孟谨行一把话里有话小声道:“你跟创天渊源深厚啊” 江南在众人的疑惑口继续说:“大家也不用惊讶其实原因很简单孟县救过我们邬总的命这恩情随便怎么报都不过分” 众人立时恍然唐浩明当即道:“想不到啊小孟与创天的邬总有过命交情兰芝因为你而大大受惠啊” 县里一班人立刻随声附和眼光中充满羡慕之意 朱意人后跟孟谨行闹得疯人前倒是一点都不出格在这场合完全是一副驰骋商界的女强人作派使孟谨行终于暗口松口气 酒席宴尽华涛果然喝得倒在桌子底下齐京生一边说着“罪过”一边连连关照吴刚让华涛明天去见他把原來的贷款展期给办了顺便把农机厂贷款的事报上來 保和平当晚喝得也有点多干脆睡在江南在县招开的房间沒有回都江 孟谨行担心朱意半夜又跑來县招万一让保和平撞上传到朱诚耳朵里那可真就难见人了因而席散前他就到外面给朱意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晚上会去她那儿叫散了直接回去别乱跑 送走齐京生等人他就去见朱意 门一开孟谨行就看到朱意抬腿向自己踢过來想也不想抬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反手关了门怒道:“又发什么神经” 朱意咯咯笑道:“我试试你身手” “有病”孟谨行沒好气地一甩手朱意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在地上他这才注意到她竟然穿的是一套紧身衣身段被包裹得曲线毕现 酒精这一刻点燃了身体的本能他明显感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不由眼神一黯伸手就去拉她“你这只小妖精” 朱意嘻嘻笑着闪过 扑了个空孟谨行有些微恼冲她追过去朱意一边躲一边嚷“叫我妖精我就妖给你看” 连抓数次都扑空孟谨行觉得有些无趣一下跌进沙发里不追了 朱意见他停下也不过去双肩一耸两只手脱出紧身衣的束缚不过两秒就卸下了身上的包裹露出黑色蕾丝内衣孟谨行看得喉头连着滚了两滚 而她更是做了个让他血脉贲张的动作一条腿高高竖起两条**紧贴墙面拉了个竖一字 第319章联盟 这晚孟谨行沒有回县招 次日醒來一摸身边凉凉一片他撑起酸胀的身体睁眼在房口扫了一眼不见人影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在看床头压着张纸片拿起一看只有五个字“我回都江了”连落款都沒有 孟谨行立刻睡意全无这丫头还真是本事大赖着不走是她说走就走也是她 当天下午华涛从都江回转难掩兴奋之情直奔孟谨行办公室报喜“批了批了” 孟谨行道:“展期” “对”华涛在他对面站定“孟县要不是你这事办不成” “别这么说”孟谨行离开自己的桌子“是你们前面打好了基础我再顺水推舟加了把力而已吴县知道了吗” “还沒呢我直接來你这儿了”华涛说 “走一起去向他汇报”孟谨行拍着华涛的肩膀与他一起往外走 华涛听到“汇报”俩字心里就有些感慨这事儿的功劳是孟谨行的他不但不居功还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将吴刚放在领导的位置实在是难能可贵 吴刚听到消息也是大为欣喜立刻从自己的橱里找了瓶酒出來关上门乐呵呵地说:“咱们喝一杯庆祝一下” 三人喝了一杯酒华涛收拾杯瓶吴刚感叹道:“好久沒有这么舒畅的心情了” 孟谨行浅笑着递上烟替吴刚点了然后说:“说完高兴的事还有件不太愉快的事我想向你汇报一下” 吴刚看他一眼道:“我比你年长许多是不假但在职务上你我都是副职我不过是多兼了党委一块以后就不要再说什么汇报不汇报有事咱们一起商量着解决” “党管干部吴县是常委自然就是我的领导该汇报还是要汇报咱不能自己先乱了规矩”孟谨行道 吴刚很高兴孟谨行有这种认识便道:“有什么难事你就说看看我们能不能一起想想办法” 于是孟谨行便说了说全县的矿业现状主要提了提存在的问題和他针对这些问題的想法“……我是这么个想法但毕竟來的时间太短难免想的不全面你是兰芝的老领导对这儿每寸土地都了解还请在这件事上多给我些指点” 吴刚对兰芝矿业的现状是有数的但他沒想到孟谨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情况而且还是在石磊故意使绊不提供任何材料的情况下了解的他真不知道孟谨行是如何做到的不但如此还快速地拿出了具胡针对性的意见这个年轻人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吴刚很清楚矿业是储丰的心头肉交到孟谨行手上是不得已而为之不代表储丰就此放手了 孟谨行要对矿业下手难度是可以想见的方案只是其中一部分通过方案和实施方案都会是硬仗 吴刚一直沉默不语孟谨行静静地等待着 他对吴刚的反应早有预料之所以选择农行批准贷款展期的时机來与吴刚商量他就是希望对方心情大好而少些顾虑出手在县长办公会上助自己一臂之力 由于他到兰芝时间太短立刻就要着手啃矿业这块硬骨头肯定不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这种情况下拉住在县政府地位仅次于储丰的吴刚就显得尤其重要可以给其他摇摆犹豫的副县长做个榜样 吴刚抽完一支烟后一边掐着烟一边说:“这件事估计要上会吧” 孟谨行点点头“不瞒吴县关于这个问題我跟储县沟通过他的意思就是要上会讨论” 孟谨行透露了两个意思一是他与储丰是沟通不是汇报二是储丰提出上会其实就是表达了反对的意思 吴刚的目光在孟谨行脸上划过他必须承认孟谨行做事很老到不动声色间已经把他绑上了船 齐京生那句“我就认孟谨行”言犹在耳他如果不支持以后要想进一步在金融工作方面获得孟谨行的支持势必也会有问題就是眼前有关农机厂的贷款只怕说卡壳就会卡壳 还有那笔两百万的招商任务他现在是知道了孟谨行完成那一个亿都是分分钟钟能做到的事但对他來说两百万都是天文数承诺放在那里完不成年底的考核就过不了关到时候丢脸就丢大了 无论如何孟谨行人前人后都对他表现得足够尊重与其一切打回原形再在储丰的淫威下苟延残喘倒不如搏一把支持孟谨行砸了储丰的聚宝盆 “会上讨论也好我俩的意见统一老纪和春桃也都是有原则的同志应该不难形成共识”吴刚终于让自己站到了孟谨行的一侧 “有吴县的支持我心的大石算是放下了”孟谨行道 “互相支持互相支持”吴刚连声强调孟谨行会心而笑“农机厂的事一直是华局在你的领导下主持保总与农机厂的合作谈成之后你的项目引资任务可就算完成了这可是抢在我们所有人前面了啊” 吴刚脸放异彩孟谨行果然豪爽 昨晚吃饭他听保和平说起码在农机厂投资两千万当时就差点闪了舌头这些大老板说两千万就像说两千块一样眉头都不带皱的 两千万引资一旦成功光是奖金就不是小数目赶得上他几年的收入了 吴刚彻底折服了 在孟谨行面前他觉得什么年龄啊、职务啊、钱啊都是浮云人家天生有挥斥方遒的豪气假以时日必有大作为 到了这一步吴刚也不把孟谨行当外人了“闻辉这个人很听储丰的话你如果想让他上报议題几乎就沒有可能不如……”他把目光投向华涛 华涛会意“春节临近要走访的领导很多他跟我提了好多次去市里看望几位老领导要不我陪他走一趟” 吴刚点头“我看行矿业局的佘雄业务能力很强政策领悟力也高孟县要不与他接触一下看看是不是可造之材” 孟谨行笑说好 隔日上午佘雄來孟谨行办公室汇报工作孟谨行让他谈谈兰芝的矿业未來细听之下确实很有见地便真留了意 接下來的周一下午是固定讨论各项工作议題的县长办公会议由于闻辉去了都江佘雄代表矿业局出席会议递交了展开全县矿业安全大检查的申请 储丰那天与孙梅“啪啪”被石磊撞破自此一干那事就无力女人在他面前怎么摆骚都不能使他重振雄风这更加拉大了他与孟谨行的仇恨值发誓不把孟谨行灰溜溜赶出兰芝他就不信储 办公会上跟在他身后记录的秘书换成了周跃据说石磊在齐京生來的那天晚上就病倒了高烧四十多居高不下搞不好烧坏脑子都有可能 讨论进行到矿业局的提议储丰就拉下了脸敲着桌子质问佘雄:“你这提议你们局长同意吗矿业局看來是太闲啊搞这种沒意义的大检查你还是先想想今年你们的招商任务完成了沒有矿井卖出去几个为县财政作出多少贡献这些问題你要是回答不上來就不要跟我提什么大检查” 吴刚清了清喉咙说:“我倒是有点不同意见” 储丰一听就火了 孟谨行带着吴刚与齐京生吃了顿饭弄妥了一笔展期吴刚就不知道谁是兰芝的当家人啦 储丰冷冷地接过吴刚的话道:“这件事不用讨论” “开办公会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搞一言堂储县不会是想让我们把嘴都封起來吧”吴刚沒有相过去那样遇强而退反而迎风而上直接给了储丰一个硬钉子 储丰一口痰堵在胸口 这是要造反啊 孟谨行这时也跟上吴刚的节奏“刚刚储县说到这个议題有沒有告诉闻辉我來回答一下我呢來的时间不长跟闻局长接触也不多直到今天他也沒向我好好汇报过工作倒是很热衷于跑都江拉关系送礼当然啦我相信他这也是为了工作就是不知道效果多大扯远了还是说这个议題因为闻局不在家佘雄向我汇报了想法我觉得很好就让他报上來了事情就是这样” 储丰看向孟谨行的眼光就像一把带钩的刀子刀刀见血 柯周这时跳了出來“现在到处都在保护招商引资的成果你们倒好搞大检查不怕人家老板撤资吗” 吴刚现在觉得孟谨行手里捏着大把资金什么项目都能上柯周拿招商说事他立刻不客气地回道:“这样更好趁早來一次大整顿把那些只想赚钱不顾安全的老板踢出兰芝换进新鲜血液來” “你说得倒轻巧”储丰冷冷地说“你手里有资金全国哪个矿沒有安全事故真要把这当事趁早都别开矿了” 孟谨行听到这话心里來气了草菅人命还振振有词简直是人渣透顶 他也不多言把压在笔记本下的一份数据拿出來放到桌上轻轻发力一下推到储丰面前“储县你看看” 第320章小范围摩擦 储丰横了孟谨行一眼拿起材料翻都沒翻只拿眼睛一瞟就重新扔桌子上“这能说明什么” “我不例举过去的伤亡事故只说去年一年全年发生伤亡事故十六起死亡十一人百分之六十八的事故发生在非公的小型矿山兰芝有多大我们一个县的矿山一年就发生这么多事故这还是记录在案的不包括那些隐瞒不报的都要像这样全国每年要因为开矿死多少人” 孟谨行表情严肃语调虽然不高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对于生命來讲哪怕只发生一例死亡事故我们都应该引起充分的重视追查造成事故的原因面对如此多的生命在一年内消失我们有什么资格不把安全当回事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认为安全事故频发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就是我们的安监、矿业部门执法不严有法不依……” “啪”一声沉闷的拍桌声打断了孟谨行的发言储丰脸色铁青地怒视他铜锣嗓子高声喝问“你是在质疑我们县政府多年來的工作吗你才到兰芝几天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孟谨行毫不示弱直视储丰不冷不热地回道:“让我分管矿业和安监工作是我到任的第二天储县你宣布的吧既然让我分管我为什么不参在调查了解后提出自己的想法这些白纸黑字写在那里登记在册的数据难道还不能说明我们这方面的工作有许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我不想追究过去但既然组织上把这摊工作交给我我就希望储县能真正支持我的工作对全县的矿山进行安全大检查让所有的矿主把安全这根弦绷起來” 吴刚手握成拳抵在唇上轻咳两声扭头看向储丰“我建议是不是大家投票表决一下同意开展大检查的举手” 储丰此时怒火中烧但他沒有正当的理由來反驳孟谨行只能点头同意吴刚的建议 “同意矿业局议題的同志请举手”吴刚说完自己先举了手储丰狠狠剜他一眼目光扫向在座其他副县长 孟谨行不用说早就举了手柯周、黄梁都沒有动何春桃举着手纪发奎虽然沒举手但看到储丰的目光移过來他却很快说了一句:“我弃权” 一正六副七位县长一个弃权形成三对三格局谁也沒占上风 虽然比起自己的一言堂今天的局势难看了点但总算沒让孟谨行抢滩成功储丰心里小小地安定了一下立刻说:“三票对三票议題作废” “作废也不妥”吴刚说“我们决定不了可以让常委们去决定常委要是一致认为沒必要那也就沒啥好说了” 储丰冷笑别以为在政府这边有了点小进展连常委都能拿下了我还怕你们不成 当下这个议題决定上报县委由常委会议进行讨论 回到办公室孟谨行的心情并不好 上次储丰为了刁难他而下达招商任务时纪发奎是紧跟吴刚跳出來支持他的因而他根本沒想到纪发奎会在表决时弃权这令他内心充满疑惑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纪发奎会作这个决定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起身去了吴刚的办公室 吴刚一看见他进來就拿了烟缸坐到沙发上并拍了拍自己边上让孟谨行过去坐 “在想老纪刚才的态度” “是啊我有些不明白” “老纪向來胆小你们当面锣对面鼓的他沒有直接支持储丰已经算是对你莫大的支持了” 孟谨行一愣 吴刚明白他怎么想进一步说:“那次定招商指标时他直接报了数那是因为他太在乎他那块工作却一直沒钱干不成事所以想在你身上找点希望” 孟谨行叹了一口气“看來是我想多了” “唐书记现在这么支持你这个议題拿到常委会上储丰占不了便宜” 孟谨行想了想后看着吴刚问:“你有多大把握” 吴刚想了想道:“常委连唐书记在内一共十一人我是不用说的肯定站在你这边按唐书记上次吃饭时的态度來看你自己应该心里也有数” 孟谨行点了下头 唐浩明的态度自齐京生來后发生了质的变化他是最有切身感受的 只要唐浩明站在自己这边庞大龙、顾建坤的态度就不会有问題这样一來连吴刚在内就有了四票 他看着吴刚问:“另外几位” “委办主任高洁是唐书记的秘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題可以争取的就是舒书记和统战部竺军不过竺军这个人行事向來不按章法东一枪西一枪的不太好判断”吴刚看了孟谨行一眼说“我可以跟舒书记沟通一下争取他的可能性应该比竺军大一些” “你有把握”孟谨行问 吴刚很自信地点了点头 从吴刚办公室出來孟谨行打了朱意的电话 “这么好给我打电话”朱意接到电话就调侃孟谨行“我不跟着你你就想我了是吧” “跟你说正事”孟谨行道 “这么严肃”朱意还在笑“别跟我谈钱啊谈钱伤感情” “谁跟你谈钱”孟谨行道“你明天能不能抽时间來趟兰芝” 朱意咯咯大笑起來“看來是想我的身体了啊” 孟谨行抚额一阵叹“朱意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就这样儿你能怎么着”朱意依旧一副不在意的口吻“有本事你來都江咬我啊” “你要在我面前我还真狠狠咬你一口”孟谨行被她气糊涂了 “真的”朱意即刻打蛇随棍上“这么说的话我晚上就过去” 孟谨行猛吞一口气这丫头怎么跟她说话这么难呢 “我是正事找你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他是真冒火了 朱意顿一下“发什么火啊小气开个玩笑而已说吧什么事” “还记不记得那天被你撞的那辆本田”孟谨行终于等到朱意难得正经赶紧把要问的话说出來 “本田”朱意想了好久才说“噢……我想起來了怎么了” “这车主是县委统战部部长竺军”孟谨行道 朱意立刻道:“他为这事给你穿小鞋多大的官啊一个统战部长而已” “你能不想歪吗”孟谨行叹气然后把今天会上的事说了一下“……确切來说我需要你帮忙一起以道歉为名约他吃个饭然后谈谈这件事” “孟谨行你他妈真不是东西”朱意开口就骂“你这是想让我帮你施美人计啊” “朱意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往歪处想啊”孟谨行开始后悔找她帮忙了这丫头简直就不能以正常思维來理解她 “什么叫往歪处想你的想法还不够歪”朱意连珠炮似地发问“你不就看他那天看我下车后立刻像沒事人似的料定他对我有好感吗” 孟谨行实在沒法和她讲理“算了算了当我沒打过这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懊恼不已地点了根烟刚抽了两口朱意的电话又打了过來“你这人还真沒劲话都沒说完你挂什么电话啊” 孟谨行一阵犯晕他现在已不仅仅是后悔找她帮忙了他简直就是后悔碰上她 “干吗不说话”朱意追问 “沒什么好说的”他说 “孟谨行就你这态度你信不信我收拾你”朱意问得咬牙切齿 “随便”他二度挂了电话 他不傻沾上朱意搞得不好就是身败名裂 但事已至此让朱意牵着鼻子走肯定不是他的性格趁现在还來得及悬崖勒马 他这边打算悬崖勒马朱意晚上却真的赶了过來到县招沒见到他人又冲到了办公室 孟谨行正伏案工作只觉得头顶光线一暗抬起对來朱意正站桌前低头一脸愤懑地看自己 他懒得搭理她继续低下头干自己的 “你当我空气啊”朱意从小到大习惯了被人围着团团转还真沒人像孟谨行这样不把她放眼里的尤其都跟她上过床的官员还真沒一个像他似的拔**无情 孟谨行埋头工作一声不吭 “你还真不怕我到纪委揭发咱俩上床的事啊” 朱意原來并不把二人的关系当回事但孟谨行和她过去认识的男人都不一样不但敢砸她的车也敢不把她放眼里她是真想毁了他的前途泄愤可就是不知道犯了哪门子贱居然一路巴巴赶了过來 孟谨行终于抬起头看朱意“你要想毁我我也拦不住啊” “你就不能客气点说话吗”朱意气得有点发抖胸前波涛起伏不停 孟谨行皱下眉“我只对讲理的人客气” “你”朱意手指着孟谨行见他又低下了头心里突然觉得委屈无比居然“哇”一声就哭了 第321章天降马蹄金 孟谨行还真是沒法儿把眼前的朱意和生意场上谈笑自如的朱意联系起來 和雷云谣谈恋爱的时候他最怕的就是雷云谣哭只要雷云谣一哭他就是有理也会变成沒理 眼前的朱意又让他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想是不是千金小姐们都有这毛病 但他又想到了姐姐孟谨言虽然父亲失势多年但因为母亲华蕴仪他们家的情况也不算差但从沒见孟谨言恃宠生娇的可见家庭还是有很大关系 朱意还在那儿哭 虽然晚上办公楼内沒有其他人但谁又能保证真的沒人走进大楼听到这响亮的哭声 孟谨行无奈地拿起纸巾走过去递给朱意她却扭过身子不接 沒办法他只好把朱意的肩膀扳过來替她擦结果却是越擦眼泪越多声音也是越哭越响他心浮气躁索性一把控住她的头用自己的嘴封上她的唇在她的不停挣扎中将那些恼人的声音给一点点压了下去最后成了细微勾人的喘息 朱意的哭声完全消失孟谨行便放开了她把纸巾塞在她手里“把脸擦干净” “孟谨行你不是东西”朱意一边擦着泪痕一边还不忘骂他 “我本來就不是可以让你想要就要的东西”孟谨行说话毫无温情 朱意的手停在唇边怎么也想不透这男人怎么这样 前一刻还把她吻得透不过气下一刻竟然说话这沒无情 “我回县招你是回都江呢还是住江南租的房子”孟谨行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看着站桌边发愣的朱意 朱意的态度瞬间变柔走到他面前说:“你不是让我跟你一起约竺军吗我至少得会过他再回都江吧” 孟谨行对她突然转变态度有点意外但比起沒正形或者哭她现在的态度总算让他轻松了点 “那送你去财税宿舍吧”孟谨行走到门外等她 朱意跟到门外同时问:“去县招行不行” “不行”孟谨行一边关门一边说“我们的事至此为止吧错在我请你原谅” 说完他就朝前走去朱意又是呆了半晌才跟上 …… 储丰在县长办公会上被孟谨行和吴刚联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心头的火是越积越盛 晚上县国资办主任邱兰生应召到了他家里 储丰和孟谨行一样是都江过來的干部在县招也有长包的房间所不同的是早在他上任不久因为把家属一起带了过來府办后勤处特意在兰芝唯一的一个商业小区浣花苑以六百每平方的价格帮他买了两套九十平方的住宅因为同在三层买下后开发商(县房产公司)替他把两套打通成一套并免费做了装修 因为储丰住在浣花苑县里不少干部也都暗中买了这里的房子向领导无限靠近 邱兰生就是这样团结在储县长周围的“好”干部 “兰生啊农机厂改制的事情你可要把好关千万不能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啊”储丰心平气和、语重心长 邱兰生跟随储丰时间不短但一直对储丰心存畏惧明明几乎每两天就要來储家汇报一次工作但他还是像初來乍到一样屁股只占了沙发沿儿两腿并拢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一脸虔诚地看着储丰说话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储书记放心我一定按您的指示严格把控改制改制工作不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钻一丁点的空子” 在储丰的圈子里大家心里都清楚储丰沒有一天不想顶了唐浩明坐上一把手的位置 因而亲近的一些干部都不叫储丰县长而是按储丰在党委的职务去掉那个“副”字直记叫他“储书记” 储丰对邱兰生的表态还算满意 但是从孟谨行到任后接连的几个大小动作储丰已经充分感受到这家伙不好惹凡事沒有到最后关头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有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多了”储丰说“不过你时刻要记住利用职务谋取私利的人永远是躲在暗处的改制中的任何举措你务必都要深入挖掘形成动机堵住各种可能出现的漏洞” 储丰相信孟谨行如此热衷于农机厂改制一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大捞横财 既然这小子如此不识相一來就想断他的财路他又怎么能让孟谨行在改制中尝到甜头 邱兰生前脚走闻辉后脚进了储家 闻辉在都江接到储丰电话被骂得狗血淋头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也不再拜访什么上层领导一路催促司机返回兰芝來找储丰负荆请罪 储丰虽然让闻辉进了门但并沒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闻辉心惊胆颤地站在储丰跟前两手垂在双腿边上就像做错事的小学生等待老师的批评 储丰拿着张报纸一派认真地看着足足让闻辉罚站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合上报纸抬头好像很惊讶地问:“你怎么还站着” “站站好坐了一天车站一会儿活血”闻辉自找台阶下然后动了动腿打算过去坐 哪知储丰点了下头说:“既然这样那你就站吧” 闻辉尴尬地收回脚看着储丰说:“储书记今天的事是我错沒有看好下面的人你继续批评我吧” “批评你有**用”储丰冷冷地问 闻辉立刻腆着脸道:“你骂醒了我我才能清醒地改正错误” 储丰从鼻管里轻哼出声 他太清楚闻辉这种话不过是自找台阶的套话其中有几分真心实在是需要推敲 “既然來了那你想好怎么改正错误了”储丰问 “以储书记在常委的威信这个议題就算到了会上也不会通过但是”闻辉讨好地将身体往前凑了凑“我打算主动请孟谨行去检查几个矿” “做场面工夫”储丰对闻辉的智力还真是有点不屑搞半天想这么个主意 “他不是想查吗就让他查等他查过了哪个矿出事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储丰的眉头动了一下语调平稳地说:“矿上会不会出事哪是你能预料的” “前阵子老熊岭的事……”闻辉沒往下说他看到储丰已经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他自己检查过的地方居然出事里面沒有猫腻说出去谁信” “那也不一定”储丰心想你当别人都弱智红萝卜接蜡烛桩上也得把接口抹齐了才行 闻辉倒也不笨“那些矿上的老板哪个不是猴精他要下來检查有事沒事的他们会不准备烧香他那么积极搞大检查为什么还不是吓那些老板然后好让他们去进贡” “唉现在的年轻干部啊胆子大利欲熏心”储丰很正气地感叹道 …… 朱意第二天上午直接去了竺军的办公室为那天撞车的事表示歉意并邀请竺军晚上一起吃饭 竺军欣然同意 就是同一时间陈运來突然闯进孟谨行办公室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跛着脚直接跑到孟谨行身边把一个大箱子往孟谨行桌上重重一放“谨行看看这个” 箱盖打开孟谨行看到的是一块马蹄型黄中带红的矿石 他记得在大学时期曾在燕大图书馆研读过《天工开物》其中有“大地生五金”之说黄金居首 并记录称“金多出西南取者穴山至十馀丈见伴金石即可见金”又言“山石中所出大者名马蹄金中者名橄榄金、带胯金小者为瓜子金水沙口所出大者名狗头金小者名麸金、糠金平地掘得者名面沙金大者名豆粒金” 陈运來手上这块矿石如果孟谨行沒有猜错应该就是马蹄金 黄金分矿金和砂金矿金难得砂金易采历來为淘金人所熟知即使如此《天工开物》言及的“狗头金”因其系流星陨落、黄金雨地质时期天然形成而可遇不可求 孟谨行记得就是他毕业那年海青省曾发现过一块状似母猴的“狗头金”轰动一时 至于矿金由于同时伴有其他金属很难探到矿石 像陈运來手上这块“马蹄金”完全可以用可遇不可求來形容 “你哪里找來的”孟谨行抬脸看着双眼放光的陈运來 “兰芝不是矿多吗我这段日子在你们矿业局打听了一下准备拍卖的几个矿然后去实地转了一圈矿倒是沒看上倒和几个朋友在山里迷了路因为天黑下不了山在一个叫老熊岭的地方找了个岩洞过夜进洞这东西就从我头顶上砸了下來差点沒把我砸开瓢”陈运來说得绘声绘色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呵天降财运啊”孟谨行笑道 陈运來退回到孟谨行对面与他隔桌坐下來说:“谨行老熊岭有这东西就说明那地方有金矿原矿啊” 第322章兄弟矛盾 “你想在老熊岭开矿”孟谨行吃了一惊 从江南帮他收集的资料來看老熊岭原本就有一座锌矿和座银矿经过多年开挖这个矿事故频发据传不久前刚刚出了一个大事故但矿业局和安监局都沒有这方面的记录矿上的人也三缄其口不予承认只从附近村民嘴里探得一点口风 他目前要对全县矿业进行整顿检查陈运來这个时候介入利弊各半 他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兰芝地形图出來“你发现马蹄金的位置在哪儿” 陈运來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顺着老熊岭与风波崖之间的一片河漫滩一路往老熊岭上指“我们应该就是从这里上去的大概在半山坡的位置下面这片河漫滩正好是一个河道急弯我估计河里的河沙就直接能提炼金子” “这个事情不能急”孟谨行直言不讳“我最近在搞全县的矿业整顿你现在介入矿业投资搞不好又会卷入风波先压一压吧” 陈运來脸上有一丝失望但嘴上什么也沒有说 孟谨行一直低头看着地形图并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情“你的朋友可靠吗暂时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否则这事情恐怕复杂” “谨行你是不是胆子太小了”陈运來终于还是忍不住“我们在长丰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这儿又能复杂到哪里去我们只要抢先把矿业权拿下谁也不能伸手过來啊” 孟谨行听到这话把头抬了起來“是你要拿矿业权不是我运來兰芝的情况不会比长丰好多少尤其这里的矿业远比长丰的情况复杂基本都是非公小矿井但他们拍卖矿业权的脚步其实比长丰走得要早从这一点上你想不到背后的原因” 陈运來道:“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不就是给矿业局、安监局、县上领导一些好处人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胡闹”孟谨行剑眉一竖“你要也这样做就趁早别说是我孟谨行的朋友” 陈运來满怀喜讯而來却被孟谨行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毕竟是个生意人从认识孟谨行开始他就在做感情投资 但他又是有血有肉的人在与孟谨行相处的过程中逐渐地被孟谨行所感染俩人渐渐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因为孟谨行他的生意一度卷进政治斗争几乎倾家荡产不说他还差点丢了性命 如今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妻离子散自己还跛了一条腿 想起这些经历午夜梦回陈运來难免也有不平衡的时候觉得孟谨行在某些事情上原则性太强人家做得为什么孟谨行做不得他陈运來也做不得 “谨行现在有几个领导像你这样该拿的拿该闭眼的事闭眼才能混得好升得快你好不容易从长丰这个是非之地跳了出來难道你还要像过去那样做事” 孟谨行的表情严肃起來“商人赚钱是天经地义官员赚钱却只能是为民我和你之间不用藏着瞒着钱到我这儿只能一个用处那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么做说好听点是造福当地说难听点就是图政绩部门搞招商在政策允许范围内拿奖金谁也管不着除此之外就有党纪政纪甚至法律管着我不会做也不会允许我亲近的人做这一点你一定得记着不然咱俩这朋友做不久” 陈运來瞪着孟谨行气不打一处來 你要我來投资我放下长丰的生意跟着你一路过來 我看中了项目却因为你要整顿矿业我就得把这生意压着那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你是不是会赔我啊 他觉得说到底孟谨行把官位看得比什么都重在孟谨行乌纱面前什么兄弟情都得靠边站 如此一想他觉得有些寒心一句话都不说就站了起來跛足一踮一踮耸着肩膀落寞地离去 孟谨行望着陈运來的背影感觉胸腔内塞进了棉花 他站着出了半天神拿起电话打给徐旸简单说了说情况请徐旸找个机会帮他好好给陈运來分析分析 下午孟谨行在邱兰生、华涛等人的陪同下到农机厂就改制一事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在会上就改制小组与华德合资都江汽配有限公司的投资洽谈为、农机厂现有用地的置换以及农机厂原有金融欠账的处理结果等等一一向职工代表作了交代并下发了意见表征集职工意见 散会后孟谨行并沒有马上离开而是下到车间与职工们促膝谈心面对面地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邱兰生与华涛等人一起陪着听到职工们问长问短尤其是面对一些犀利的问題孟谨行要邱兰生作答时他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虚以应付 离开时邱兰生已经汗流浃背心里时时想着储丰的嘱咐暗想“深入挖掘”这种事还是宜早不宜迟否则自己迟早让这位副县长玩死 …… 朱意与竺军约的饭局是晚六点在金轮318包间 沒到下班时间朱意就到县政府來接孟谨行孟谨行本想让她绕道去接一下竺军但她就是不肯说“本小姐能开口请他一个副处级干部吃饭已经是莫大的面子了你还让我去接他传出去我朱意得被人笑死” “那你接我干吗我还不如竺军人家好歹还是县委常委”孟谨行拿话塞她 “这能一样”朱意眼尾上挑瞟他一眼“我和你上过床和他可沒上过” 一说这事孟谨行不吱声了 竺军迟了半个小时才到进门看到孟谨行立刻说:“我就猜到你也在” 孟谨行笑着让座敬烟上茶朱意自顾自点菜也不征求竺军和孟谨行的意见点完了才说:“你们要是有自己特别想吃的菜也报几个” 竺军笑笑:“朱总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是吧谨行老弟” 孟谨行点头后说:“竺部长的车修好了吧” “简单早就修好了”竺军说 “那天就想正式向你道歉可是事一忙就耽下了我这妹妹年轻不懂事还请竺部长多见谅” 竺军哈哈笑起來“朱总也算女中英豪了年纪轻轻就掌管着上市公司远比你我都厉害啊” “竺部长你看错我啦”朱意道“做生意我可能是有点天分但说到平时说话办事还真有点任性孟哥说得沒错你可要多担待” 竺军嘿嘿笑了两声瞟一眼孟谨行:“谨行老弟沒过三十吧” 孟谨行点头道:“不错” “这个年龄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你却因为工作两地分居沒考虑过把家属带过來吗”竺军问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 人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孟谨行背着雷云谣出了轨虽说酒后不受控制但说到底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自愿竺军坐下來什么事不好说偏偏说两地分居的事孟谨行就好像心底的隐秘一下被翻到了桌面上一般难受 朱意反应其快“我嫂子是申城日报的记者眼下又在燕京培训发展前途不会比孟哥差让她放下事业來兰芝也太委屈了” 孟谨行暗暗惊讶朱意竟然对他们夫妻的事知道得这般清楚看來曹萍沒在她面前少说自己的事 当下他笑笑说:“沒办法全国像我这样的干部家庭不计其数别人能熬我也能熬” 竺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倒觉得咱们的干部制度在这方面有待更人性好异地任职的干部常年单身生活远离家人无论喜怒哀乐都沒人分享难免寂寞啊” 孟谨行心里的鼓越敲越响寻思着竺军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还是朱意上午去的时候嘴不严说漏了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朱意朱意却只顾低头发短信根本沒理会他们此刻的对话 他转着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干巴巴地说:“这种事组织上也难安排的各家情况不一也未必所有的家属都愿意跟着到处跑” 竺军这时倒点了下头“也是” 服务员推门上了菜三人杯里都倒上了酒孟谨行便举着杯子说了几句套话他和竺军都是一饮而尽朱意只浅浅咪了一口但随即就端着杯子又敬了竺军一杯感谢他那天在路上沒跟她计较使她能及时赶到兰芝和朋友汇合 竺军笑着饮了这杯酒转头对孟谨行道:“这段日子县委领导们提得最多恐怕就是你了了不起啊年纪轻轻却成绩不凡來我敬你一杯” “竺部长过赞了咱俩互敬吧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竺部长支持呢”孟谨行压低杯身与竺军碰了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竺军嘿嘿笑着也喝干杯中酒并道:“咱们一切尽在不言中”紧接着他就对朱意说“朱总那么帮忙愿意捐资修建千年名刹佛光寺不但我要代表统战部感谢你县佛教协会会长、佛光寺住持释惠法师也让我代向你致谢” 孟谨行闻言愕然望向朱意 第323章哪儿不是钱铺路 孟谨行算是明白了朱意不愿意去接竺军不仅仅是因为她自恃身份还在于她早已为双方的交往定下了礼尚往來的基调她对竺军的帮助远超于他们需要求他的事情 席散竺军自行离去朱意这次沒有再死乞白赖留下來而是直接回了都江 次日常委会会后吴刚把孟谨行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告诉他大检查一事通过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会上竺军爽快地投了赞成票反倒是他认为有把握的舒凌投了反对票 吴刚心有余悸地说:“幸亏竺军这次沒倒向储丰要不然我可是抬手打自己脸对不住你了” 孟谨行宽慰吴刚几句并沒有提自己事先找了竺军的事 县委的决定一下來闻辉就很主动地來找孟谨行汇报工作并递上了一份准备好的检查名单 “全县不止这几家矿吧”孟谨行拿着名单问 “孟县打算全部撸一遍”闻辉反问 孟谨行从自己桌上拿了一份名单递过去“按这份查吧” 闻辉接过來一看老熊岭银矿赫然在列于是态度恭敬地表示了赞同并问:“那我这就回去安排线路” 孟谨行摇了一下手说:“不用具体怎么走我会让陈畅安排大检查还是要以安监局为主导你们矿业局配合一下就成沒必要你这个一把手事事出面让佘雄跟我们去就可以了” 闻辉心头冷哼你以为我想跟你们去啊哼哼查吧有你们好果子吃敢跟储县作对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安监局局长刘重走了进來朝闻辉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到桌前将一份表格递给孟谨行道:“孟县你看一下这些人行吗” 孟谨行仔细看了一下问:“都通知了吗” “我们局的都通知了佘局还沒通知”刘重看了闻辉一眼“要不闻局带个信” “行啊……” 闻辉话还沒有说完孟谨行就朝刘重挥了一下手说:“老刘还是你通知吧老闻也挺忙的就要麻烦他了” 闻辉沒趣地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转而说:“那要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孟县” 孟谨行只点了点头就示意刘重坐下商量一下检查工作的具体安排 …… 徐旸虽然劝了陈运來陈运來也理解了孟谨行让他暂时放下开金矿这件事的原因但却沒能说服他的朋友王槐安、姚存志 “运來你要是不想干我们另外找人干”王槐安说“老家的人知道这儿有金矿肯定很多人愿意入股钱肯定是不成问題的” “不是钱的问題”陈运來很难把孟谨行的苦衷拿出來说“总之你们听我的再等等” 姚存志狐疑地看着陈运來道:“运來啊咱们可都是雁荡老乡你可不能做那种暗地里捣鬼的事啊” “这是说哪儿去了”陈运來真是有嘴解释不清只好说“我最近周转有点不灵所以……” “你早说嘛”王槐安道“回去集资不就是了” “是啊筹钱和办手续不矛盾”姚存志说“槐安回去帮你筹钱我和你先去办手续你不是主管矿业的孟县是你兄弟吗约他出來一起吃个饭谈谈这件事” 陈运來被逼无奈只好说:“我找过他了就是他让我们暂时先把这事放放等他搞完大检查再说” 王槐安和姚存志同时愣了一下姚存志比王槐安直接“运來你是不是想一个人独吞啊” 陈运來脸色一下变了赌气道:“你要这样说我不参与都可以你们找人开吧兰芝那么多的矿我另外再找就是了” 王槐安连忙打圆场“都是一个村出來的老乡别伤了和气存志运來在这里地头熟他说等等我们就等等吧” 姚存志唬着个脸还想说被王槐安一把拉出陈运來的房间 合作关系虽然沒有打破但三人也还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王、姚二人离开旅馆一路闲逛着姚存志越想心里越不得劲 “运來和那个孟县的关系在雁荡被说得神乎其神的既然这么要好怎么会这点事都办不了我总觉得里边有问題”姚存志看着王槐安说 王槐安叹口气说:“你以为我心里不怀疑啊主要还是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运來跟孟县又亲如兄弟我们甩开他也沒法儿在这里混下去啊” “我不这么看”姚存志摇了摇头 三十七岁的姚存志与陈运來一样也是十六岁就一个人雁荡的大山里走出來南下北上哪儿有钱往哪儿钻二十一年下來算不是超级富豪但也是身价千万以上了 二十多年生意做下來他最大的体会就是无论做什么生意要想赚大钱就一定要和政府部门、领导搞好关系关系搞好了捡垃圾都能挣大钱 与领导干部交道打多了姚存志摸出一套门道但凡领导和领导之间就算表面一团和气但私下里多多少少总会有那么一点不对付 在别人眼里这种领导干部之间的矛盾不利于上门办事 但在姚存志眼里矛盾利用好了就是生财之道 “哪个地方的领导之间都有矛盾尤其是这种小县城更是不用说了孟县在这里其实和我们一样也是外乡人初來乍到的我看权力不够才是真的”姚存志给王槐安分析起來“运來支支吾吾我看多半是孟县力有不逮他又不好意思在我们面前把说过的话收回去所以才推着” “你是觉得他并沒有借着孟县的力量独吞的意思”王槐安问 “这也不一定”姚存志道“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我俩不能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们就认识这一棵树到哪里再去找棵大树去”王槐安不解地看着姚存志 “死板了不是如今做生意到哪儿不是钱铺路我们只要肯砸钱哪个领导的门砸不开” “你想自己找门路”王槐安面现难色“这样不好吧万一被运來知道大家都难看” “如果办得成就沒什么难看的早开一天矿就是早挣一天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姚存志不以为然 俩人说干就干直接去了县招商办 大部分政府机构的墙上都挂有领导和各部门干部的照片下面还写明了姓名和职务有的甚至连办公室号都写得一清二楚兰芝县也不例外 王、姚二人在县政府底楼找到县招商办主任施菊的照片记住了哪间办公室就直接冲着施菊去了 施菊虽以女性化的“菊”为名人却是地地道道的男性 不过一张脸倒是沟沟壑壑不少阡陌交错形成各种回路笑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几分“菊感” 听王、姚二人道明來意说要在兰芝投资开矿施菊立刻激动起來 招商办每年招商项目引资进來的项目到最后都算在领导们头上一个个全成了领导的政绩然后又由领导们拿走了招商奖金 今年概莫能外想到储县在县长办公会上当众承诺的五千万招商任务施菊就觉得自己时不时腿肚子发紧他都不知道自己搜搜刮刮的能不能帮大县长完成如此沉重的任务 如今突然有人自己撞上來要在兰芝投资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來來來两位老板快请坐”施菊立刻殷勤地起身让座又是敬烟又是递茶互递名片忙得不亦乐乎的同时也沒忘记快速地问一句:“二位老板准备了多少资金來投资啊” 初次见面这么问其实极为唐突但王、姚二人也是急于找门路与县领导搭上关系反而有点正口下怀的感觉姚存志看了王槐安一眼朝施菊伸出一只手“不少于这个数” “五百万”施菊是想猜五十万的但一想对方是自己找上來的这个时候不多报点试探一下岂不太可惜 王槐安与姚存志同时笑了起來看來这个招商办主任也不过如此沒见过大钱啊难怪陈运來说这里矿井虽多但都不成气候 “施主任是看不起我们啊”姚存志故作感叹“我们准备了至少五千万” “五……千万” 施菊嘴都不利索了 这要是真的储县的指标就能提前超额完成接下去引进來的项目他就可以有机会拿奖金了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在储县面前成为真正的功臣了 “哎呀真是太失敬了”施菊打着打火机轮着给王、姚二人点烟态度谦恭之极“兰芝穷地方难得二位肯下大本來投资我代表县领导欢迎二位扎根兰芝” 话匣打开闲聊一阵姚存志看施菊热情无比就朝王槐安使眼色借口想到处看看起身告辞 好不容易來了财神施菊哪肯放过 好说歹说留住二人立刻定了金轮的包间并让二人坐坐他马上向县长汇报一起请两位大老板吃饭 第324章带着现金跑的矿老板 电话打出去储县长中午有约 施菊有些不好意思五千万的投资额就自己作陪也太寒碜了点 如果让其他县领导陪万一领导开口说“小菊啊这个项目算我名下吧”那储县还不把他杀喽 他握着话筒犯难姚存志善解人意地宽慰他县领导既然沒时间这饭改天吃也一样反正我们不急 施菊心想你们不急我急啊万一你们这当中转着转着转到其他领导那里又或者觉得兰芝投资环境不理想转身走了我找谁哭去啊 他马上又向储丰请示晚上能不能安排 这下储丰答应了 施菊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一张脸开成墨菊“两位老板那就晚上吧晚上在金轮酒店888包间我们储县长亲自招待二位不知道二位现在住哪儿” “离这儿不远的万华旅馆”王槐安直言相告 “哎呀两位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能住那儿不行不行我给你们换地方住县招贵宾楼去钱由我们來出” 当下施菊不由分说在县招订了房又叫了司机亲自陪着王、姚二人去取行李 王、姚二人担心沒法向陈运來交代到了万华门口说什么也不让施菊他们上楼二人匆匆上楼向陈运來谎称趁现在左右无事回趟老家便提了行李出來由施菊领着住进了县招 …… 这边储丰正在金轮888包间和老熊岭银矿的老板钱小多吃饭 听施菊在电话里说來了两位南方老板一开口就要投资五千万开矿他当即就觉得不可能 除了像孟谨行这样带了一队人过來投资的沒人引荐谁敢自己个儿跟到兰芝这种地方來投资 他有理由怀疑施菊遇上了骗子 但施菊说得有板有眼又想到自己今年还有五千万的招商任务压在肩上储丰觉得还是应该死马当作活马医见一见这俩人万一要是真的來投资那他这次可就撞大运了 答应了晚上的饭局储丰挂下电话一边剔牙一边问钱小多:“小多啊刚刚说哪儿了” “说我矿上的事呢”钱小多打量着储丰的脸色看上去晴比阴多他胆子也大了不少 “就知道你请我吃饭沒好事”储丰不真不假地钉一句然后问“为大检查的事” “照闻局的吩咐我已经作了安排不过……”钱小多拖长了音调顿在那里 储丰瞅他一眼“不会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吧” 钱小多朝他很肯定地点了头腆着脸道:“还真是矿上前些天死了人” 储丰眼神一暗眯眼问:“几个啊” “不多就一个” “料理了吗” “都料理好了”钱小多凑近储丰“就是想跟老哥你报备一下这事万一大检查时兜出來老哥心里有数也好帮我罩着些” 储丰听说才死了一个人而且屁股也擦了心头立刻放轻松了 就是他在会上对孟谨行说的那句话全国那么多矿每天都在死人死个把人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反正十几亿人活在这个国家少了个把也是好事 “我当多大事呢”储丰手一挥“喝酒喝酒死人的事天天都会发生开矿不死人反倒奇了放心有事哥帮你罩着” “那就先谢谢老哥啦”钱小多先敬了一杯酒然后把脚边的一个小皮箱拎过來放到储丰的脚边“老规矩” 钱小多是从窑山出來的早年开煤矿身上有着浓烈的煤老板习气到哪儿都喜欢现金交易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银行卡、支票这类的东西 用他的话來说银行卡还要记密码太烦支票薄薄一张拿在手里感觉不到钱的那种质感 所以跟储丰相交几年钱小多每回送钱都是一个小皮箱 这回储丰沒收朝他摇头摆手 钱小多心想难道最近正好风头上行情看涨了 储丰喝一口酒解释道:“你侄子去年高中毕业大学沒考上吵着闹着要出国我想想也好国外机会总归比国内多点干脆让他出去再读几年书你嫂子陪他过去照顾一下生活” 钱小多明白了马上说:“那啥咱侄子几时到那边我给他把钱换成美刀汇过去” “快了签证都下來了这段时间正到处跟同学聚会告别春节放假我送他们娘俩过去”储丰点了支烟 “既然这样我陪你过去吧顺便帮嫂子和侄子安排一下生活你要是时间允许咱们再到处转转找几个洋妞陪着到赌城來几把”钱小多说 “也好国内跑來跑去也就那么几个城市睡來睡去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妹子语言交流是沒问題啦野性总是差了那么点”储丰呵呵笑起來“上回那几个白俄妞倒是够辣够劲” 说到这儿他又突然黯然起來连抽了几口烟犹豫着问:“你说这外边有沒有哪种药可以让男人重振雄风的” 钱小多一怔“老哥最近不得劲吗” “唉别提啦” 钱小多给储丰送钱送女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储丰在他面前也沒什么好隐瞒的当即把跟孙梅在办公室“啪啪”被石磊撞破从此有日子硬不起來的状况全倒了出來临了唉叹着说:“……你都不知道啊有心无力的感觉真他妈难受” 钱小多抓上了头皮 储丰直接要女人倒是好办让他找药重振雄风却不是一件好办的事 但是再难办也得办啊谁让他靠着人家这棵大树呢 “我给你找找办法”钱小多说 …… 孟谨行最近感冒午饭后吃了药昏昏欲睡趁着午休回县招蒙头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人爽劲不少 起床洗了把脸给父母和葛云状各打了个电话然后出门去上班 下到底楼大厅正看到施菊陪了两个南方人在服务台开房施菊见了他假装沒看见孟谨行暗暗摇头一路往外走路过那俩南方人身边却听得他们正用雁荡话交流 孟谨行从小就极具语言天赋大学的时候利用空余时间自学小语种语言不带一点磕绊的 认识陈运來后虽然雁荡话算得上是国内方言中最难学的但他也学得能听出个子丑寅卯來 所以虽然是与王槐安、姚存志擦肩而过但他却真切地从他们嘴里听到了“陈运來”的名字 县政府大院内哪些人是储丰的人哪些是唐浩明的人哪些是吴刚的人又或者哪些是骑墙派陈畅早已经通过各种方式陆陆续续渗透给了孟谨行 因而孟谨行知道施菊是储丰的人 陈运來的雁荡老乡來了兰芝沒有跟找他也就罢了也沒跟陈运來同形还由施菊领到县招入住他的心里很自然地就添了一层疑惑 下午忙完工作他给陈运來打电话问有沒有时间一起喝酒陈运來却说已经在回长丰的路上并说金矿的事就听他的暂时放放 孟谨行犹豫一阵问:“你那俩朋友也是雁荡人吧” “是啊怎么” “噢今天在县招遇上俩雁荡过來的老板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恰好听到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问问你是不是有其他朋友也來了兰芝” “沒听说其他有谁要过來啊”陈运來说“付成名回老家过年了要正月半以后才过來其他人也大都是这个情况就是这趟跟我过來的两位上午也先我一步离开兰芝回老家了你碰上的大概是自己过來的吧我们老板之间经常互通有无他们可能是从都江商会了解到我的” 孟谨行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有道理便与他闲聊几句挂了电话此事不再提起 刘重确定了检查组的人员和下去检查的线路与时间向孟谨行作汇报后分成五个三人小组奔赴全县事故多发的各个矿井 按孟谨行给刘重的指示老熊岭银矿作为重点检查的矿井由刘重亲自带队前往 孟谨行坐镇县政府并沒有前往 晚上由孙梅安排孟谨行在金轮宴请冯春雷和柴建上楼前往包间时二遇王槐安与姚存志 冯春雷已经看中了兰芝城郊的一座茶山这次过來就是具体谈茶山承包事宜 听说冯春雷要以茶山作依托开茶厂孟谨行把江南也叫了來说正好你们可以一条龙 冯春雷听说江南要搞茶楼立刻从包里掏出一包生纸包着的茶叶让服务员打來一壶滚水冲泡了让大家尝 茶叶在瓷壶中被沸水一冲翻滚不停香气瞬间飘满整个包厢 江南嗅着香味道:“如此简单冲泡都能有这样的清冽柔顺的茶香如果花点工夫泡煮绝对是一款上好的香茗” “哈哈不愧是准备开茶楼的老板”冯春雷笑道“我那天在茶农家歇脚喝到这个茶用惊为天人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啊” 众人说笑着品茗聊天等着上菜孙梅推门走了进來 第325章孙梅被虐反扑 孙梅这些天的日子过得暗无天日 因为那一巴掌她把888拿出來让唐浩明、孟谨行招待齐京生等人一下就传到了储丰的耳朵里当晚她就又挨了一顿打 非但如此储丰因为自己就算吃药抹油都打不了洞便往死里作贱敢摸他逆鳞的孙梅让自己的秘书周跃找了几个人当他面就在金轮的888把孙梅给轮了从此一脚蹬了孙梅把她赏给了周跃 周跃高中文化混混出身仗着周家在兰芝当地有几分威名才进了县政府开车并因为市治安大队有回下來搞突击清扫黄赌毒时替储丰背了回黑锅至此在府办当起了文书专替储丰干些洗地皮的事 储丰把孙梅送给周跃周跃当面千恩万谢收了下來背地里可一点都不想要这个早已经被储丰玩残了的女人 于是当着储丰的面他把孙梅带进带出还当储丰的面不时作弄调戏孙梅回过身则把她又扔给了帮他跑腿的小混混们 孙梅的性格倔但很孝顺在金轮被轮的那晚她就想跳楼储丰当时就拿孙兰和她父母威胁她为了家里人她咬牙忍了下來但心里已是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这帮畜牲付出代价 至于储丰沒有拿下孙梅接待科科长的帽子并不是因为储丰还念着她的旧情或是看孙兰的面子而是他觉得孙梅被这样一番修理后给她十个胆也应该不敢再背叛他了 当然孙梅在接待科的作用自那以后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储丰的司机田蓉虽然沒有官衔但在接待科一下成了发号施令的那个而她则成了专职陪酒的 过去因为储丰对她宠幸而把她奉若神明的一帮干部看她失宠一个个落井下石陪储丰应酬时一个比一个勤快地灌她酒美其名曰替领导教育下属 中午储丰与钱小多小聚孙梅虽然沒有作陪但被周跃拖着在另一包间陪他那帮狐朋狗友出來的时候正好被她看到钱小多和储丰一前一后离开钱小多手上拎着个小皮箱 她知道储丰这段时间因为孟谨行要搞矿业大检查而火冒三丈也知道钱小多一直以來是怎么和储丰交往的估计这俩货中午碰头肯定是矿上又死了人如果把这消息捅给孟谨行一定能让储丰好好喝一壶 为了趁晚上孟谨行也在金轮吃饭时把消息透给孟谨行她算是煞费苦心在陪王槐安、姚存志喝酒的时候故意撞了來上菜的服务员将一盆滚烫的汤全撞在自己身上令储丰不得不让她赶紧上医院她才得以这些天來头一回摆脱周跃的监督溜过孟谨行他们的包间 孟谨行看着一身狼狈的孙梅很是吃惊“孙科长这是” “孟县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孙梅看了看在座的人一脸期盼地望着孟谨行 孙梅坐冷板凳这件事孟谨行是知道的 虽然事情似乎和齐京生來时那个饭局有点关联但他对孙梅的印象并不好何况那是孙梅和储丰之间的事他连问都沒想过要问 但眼下看孙梅不但衣衫狼狈精神状态也相当萎靡颈脖处还有不少的青淤他才有了几分正视便朝江南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关照领班暂时不要來服务然后对孙梅说:“这儿都是我兄弟孙科长有事可以直说” 孙梅本來想把自己的遭遇都跟孟谨行和盘托出以此证明向他透露消息具有真实性 但要她当着一屋子的男人说自己被轮的事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咬着唇犹豫的半天又想到孙兰还被储丰这个禽兽蒙骗着她最终还是横下心打定主意哪天把储丰给法办了她就以死还家人清白 豁出去了的孙梅便把自己这段日子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來然后抹着泪对孟谨行说:“孟县我不管你是不是好人只要你斗垮储丰我给你在他那儿当间谍都成” 一屋子男人都听得发了呆小小的兰芝竟然有这么劲爆的事情 冯春雷摸着凉了的茶杯喃喃地说:“这可真是把他自己当土皇帝了啊” 孟谨行有点同情孙梅了不过同情归同情他并沒有答应她的要求“既然你知道他的事你可以向纪委举报啊” 孙梅道:“我看到听到但手上沒物证找了纪委按唐浩明现在的处境顾建坤也未必敢拿储丰怎么样在说了我父母和姐都在兰芝搞我一个就算了如果他对我家人也做这种事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孟谨行承认她想得还是有道理的 他想了想谨慎地说:“如果你说的情况真实哪怕你手上沒有证据我还是认为最佳途径是向纪委举报作间谍什么的我劝你还是放弃这种想法我不需要你也应该多为自身和家人的安全考虑别做意气之事储县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坏出事是迟早的党纪国法会惩罚他反之我就该怀疑你的动机了” 孙梅沒想到自己当那么多人面承认自己被侮辱孟谨行却还是无动于衷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心里悲愤之极转身拿起门口准备台上的一个盘子砸碎了抢孟谨行前面捡起一块碎片搁在自己左手腕上激动地说:“我可以用死來证明我说的都是真话” 孟谨行看她情绪激动但在选择割哪个手腕的时候明显有迟疑动作显然不是真打算割而是想逼他认可她的话于是便说:“你死了还是证明不了什么反倒会给你的家人带來影响我劝你考虑清楚” 由于他的身体正好挡着孙梅其他人并沒有看到孙梅刚刚的迟疑所有人都觉得孟谨行到这时候还说这话实在有点近人情 柴建第一个站了起來刚喊了句“谨行”孟谨行就大手一挡把他拦在自己身后因为孙梅见孟谨行不为所动情急之下竟一下剥了裤子露出溃烂的下身哭道:“这能证明了吧” 柴建虽然被挡但还是看清了这一幕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快穿上我相信你”孟谨行转过身眼蕴怒气沉声说 柴建也背过身快速地说:“你不用怕我们一起帮你不要说他只是个县长就是市长我们这些人如果都出手他一定沒几天好日子过” 孙梅拉上裤子便有一种虚脱之感她并沒有因为孟谨行相信了她而感到一丝一毫高兴反而有一种被彻底剥光的感觉 柴建说可以让储丰沒几天好日子过她脑海里想的是解脱的日子不远了 孟谨行是经历过柳思涵、阮玉横死的自然不会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孙梅的身上所以便留意了孙梅的表情从她绝望的眼神中读出一些东西便说:“我会怎么做你一点不需要操心也不要去做什么间谍真的不需要另外如果要我帮你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孙梅的表情很警惕在她的思维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要求除了上床不会是其他的事 “好好活着不要拿别人的错误來惩罚你自己和家人你要想到死亡只能让你自己一了百了但你的家人却要在以后长长的几十年里一直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你是不是要做这样自私的事” 孙梅愣了很久泪水一下滑出眼眶一直掉到她的脚面上 江南站起來过去把她拉过來坐下“放心吧我们头儿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孙梅的手机在她口袋里震了起來她拿出來看了是周跃的号码脸上有些惊恐急急地说:“别说话周跃打來的” 周跃在电话里让她赶紧去县招晚上帮忙陪陪两位投资商 挂了电话孙梅來不及伤心立刻说:“我沒时间了得赶紧回去有个事向孟县汇报一下储丰中午跟老熊岭银矿的钱小多碰过面钱小多有个习惯只要矿上死了人他都会拎着个小皮箱來给储丰送钱另外今晚來的两个雁荡老板说了个事说他们在老熊岭发现了金矿准备投资五千万拿下这个矿挖金” 孟谨行心头猛然一沉 是陈运來被朋友骗了还是陈运來骗了他 他无暇在这个时候细想而是把目光投向柴建“你今晚回不回都江” “回”柴建看孟谨行一眼“你是想让我把她带回去” 孟谨行刚一点头孙梅立刻说:“不行我走了我父母和姐姐就麻烦了” “把你父母和姐姐一起带走”孟谨行说 孙梅黯然说:“我姐姐从小乖巧我老是做错事让家人操心所以从小父母就只听姐姐的而我姐不知储丰给她灌了什么**汤死都不相信储丰会那样对我还说我自己报复心重为了一巴掌什么脏水都往储丰身上扑” 她能说出这话來孟谨行彻彻底底相信她说的一切了 孙梅最终还是一个人去了县招 孟谨行等人这个饭局因为她的出现也吃得极其沉闷 第326章马蹄金为饵 孙梅提供的消息让孟谨行很是吃惊 他晚上回到县招就给陈运來打了电话问他:“王槐安、姚存志就是你带來的朋友吧”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陈运來奇道 孟谨行暗叹一口气才道:“这二人并沒有回雁荡而是找了招商办今晚储丰在金轮请他们吃饭谈老熊岭投资开金矿的事” “什么”陈运來极为震惊地吼问瞬时沒了声音过了好半天才重新开口问“谨行你确认是他们” “不会错”孟谨行肯定道 “这两个混蛋晃点我”陈运來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怒气“谨行你让我放放这事我听你的照做了但现在这情况明摆着他们不信我的话还想把这个项目吞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是吞不下这口气的所以招呼跟你打上前这事我不等了” 陈运來沒给孟谨行再说话的余地直接就挂了电话 孟谨行的脸沉了下來 …… 陈运來认识孟谨行后基本就扎根桑榆做生意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所有关系都只系在孟谨行身上 雁荡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编网一切好的不好的状况到了他们手里都会成为有用的机会 那次被冯海洋从612专案组劫走险丧性命后他毫不客气地提起行政诉讼蔡匡正等人劝他不要这么做免得今后在西南省尤其是申城难以立足他却态度坚决谁劝也不让步 但当运河省委副书记程鹏飞出面给他打电话接着他在程鹏飞办公室见到迟向荣后他就主动撤销了诉讼 蔡匡正等人问起撤诉原因时他一直都是但笑不语 这就是陈运來做人的高明之处 在西南做生意衣锦还乡后陈运來在雁荡捐了不少钱因此不但一步步在雁荡商会取得越來越高的地位也因为公益捐赠范围的不断扩大从县政协委员一步步成为市政协、省政协委员政治地位连番上升由此结识了雁荡和运河省的一批高官 那次绑架他从自己最后能安然脱险这点上判断西南省委省政府的领导还是正直的居多他提出行政诉讼虽然会令他们面上无光但应该不会对他心怀记恨却极有可能会婉转通过运河方面的关系來做他的工作 而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以此为契机与西南省的领导挂上钩不能事事都靠孟谨行 结果自然是被他完全料中他不但通过程鹏飞认识了迟向荣并由迟向荣引荐见了罗民和陆铁成最后他非但撤了诉最后反而向省公安厅捐赠了一批价值五十万的电脑 陈运來在进进退退中编网表面看似简单实则中间的时机、心机与拿捏不是一般人学得來、做得好的这也是为什么天下商人多多少少始终赚小钱的多赚大钱的少 在老熊岭发现金矿孟谨行让他少安毋躁王、姚二人却暗渡陈仓搭上的人还是县长储丰 如果是小生意他为孟谨行也就忍了 但一座金矿谁会把大笔的钱当粪土 他不能忍但也不能让孟谨行为难唯一的办法就是跳出兰芝县找省市两级的人 自然他也不可能只找迟向荣毕竟迟向荣管的是政法线但不妨碍他让迟向荣帮忙打招呼 孟谨行与他通电话的第二天他就半途折返到了都江以拜年为命约了迟向荣和孙凌凯吃饭 饭桌上陈运來亮出了那块马蹄金 迟向荣和孙凌凯虽然都老成持重但看到难得一遇的马蹄金还是同时露出了惊讶与欣喜的表情 “孙厅你们厅里有个地质博物馆吧”陈运來见孙凌凯看得专注便嘴角含笑地问 “对两厅合并后考虑到我省特殊的地质构造厅里打算保留地质博物馆并且进行扩建已经在设计图纸了” 孙凌凯说至此忽然抬头看着陈运來“我记得小孟说过你有个建筑公司不会是想接这个工作吧” 陈运來呵呵笑道:“就算您肯把工程交给我我也沒那个胆量接我这建筑公司啊资质不够建得好倒也罢了建得不好还不把您的脸一起丢了” 孙凌凯听他这样说心情大为轻松也笑道:“那你问地质博物馆是想干吗” 陈运來指指那块马蹄金“这玩意儿虽比不上狗头金來得珍贵但总算也是稀奇东西我打算捐了” “真的”迟向荣与孙凌凯异口同声地问 “我能当两位省领导的面说假话”陈运來摇头一笑 孙凌凯打量陈运來许久指着他摇摇头说:“捐赠这东西按理你沒必要找我和迟书记你呀一次把话说完” 陈运來端起茶壶给迟、孙二人倒茶“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两位领导是这样我听说地质博物馆和省勘探院原來都在省二矿公司参过股” 孙凌凯一愣随即恍然“你小子胃口不小啊是听说二矿改制的事了” 陈运來点头“我在港岛成立了一家资源公司听说这两家单位因为政策关系不能再参与二矿改制但一直沒有人敢接手” 孙凌凯点头道:“不错这几年国际能源市场价格一路走低别说小煤矿日子不好过大公司其实包袱更重度日维艰啊二矿已经连续亏损七八年一屁股的债啊省国资局、省招商局倒是与不少企业谈过好些企业起初都兴致勃勃等具体一审计沒有不吓跑的” 孙凌凯素与孟谨行走得近又知道陈运來与孟谨行关系深厚所以才会直言相告但也仅限于此二矿毕竟是让厅内上下都头疼的单位如果能有人接手他从内部工作考虑也不能拒之门外 陈运來轻松一笑“二矿的经营范围应该不止煤炭一项吧” “话虽这么说但也得有矿啊我们省现在是中央指定的矿业改革试点地区环保开采那是两会的时候被写进文件的金属与非金属矿的开采都受到了限制多区域经济來说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的”孙凌凯谨慎地说 “我倒不这么想”陈运來说“孙厅你看啊环保开采主要还是针对滥采滥挖的像二矿这样的的企业就算连年亏损亏的是经济而不是企业制度如何在开采的同时做好环境保护必然有自己一套详细规定” “这倒是”孙凌凯点头 陈运來拿起桌上那块马蹄金“在我发现这块东西的地方绝对是一条未开采的金矿矿脉” 孙凌凯一震“不可能五几年全国搞普探西南哪儿有矿哪儿沒矿基本都是摸清了的如果那里真有金矿储量必定也是有限开采成本远大于获得” 陈运來摇了下头从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和一本陈旧的紫红色皮封日记本放到孙凌凯面前“这是我前不久去荷兰的时候买下的明代兰芝县志和十七世纪荷兰使节范?霍恩的日记它们分别记载了兰芝老熊岭金脉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老熊岭的发现明代老熊岭一带居住多为彪悍的夷人汉人虽然发现这里蕴藏着储量丰富的金矿却因为难以进入而只能望金兴叹而荷兰人之所以最后也沒有在老熊岭开这个金矿一是由于两名东印度公司代表当时得霍乱去世而范?霍恩本人又深为推崇《论语》所表现的价值观他决心为中国人留下这笔财富……” 迟向荣和孙凌凯惊讶不已地拿起了县志和日记良久之后孙凌凯才喃喃地说:“可为什么我们在五十年代的勘探中沒有发现” 陈运來嘿嘿笑道:“我看到这两份东西后正逢谨行邀我到兰芝投资我觉得这算得上是天意但在都江地院购买当年的勘探成果查看后我也生出和孙厅相同的疑问并且怀疑自己在荷兰买的这两样东西是假的” 迟向荣接道:“是啊文玩这东西真真假假老手都可能马失前蹄何况其他人” 陈运來摇头道:“说來也巧我当时因为太失望在地院看着手里的勘探成果就脱口说了自己的疑惑沒想到接待我的那位老同志当年就是勘探队的一名学徒据他说当时老熊岭匪患严重剿匪队经常和土匪在那一带打仗所以当时根本就沒去那里勘探六十年代后这方面的工作更加荒废后來连提的人都沒了”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孙凌凯为兰芝可能拥有大储量金矿而感慨不已 陈运來笑而不语 其实他刚刚一番话半真半假明代县志是真范?霍恩的日记却是他找人做的赝品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老熊岭金矿是否真的储量丰富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引起孙凌凯的高度兴趣从而促成省地院前往勘探从而确定他是不是真要投资老熊岭金矿 第327章轻松对恶访 【】 刘重在老熊岭银需仔细检查之下除了一些小问題并无大的收获 孟谨行握着电话听着汇报眉头紧锁难道调查公司在老熊岭听到的传闻只是传闻钱小多拎着皮箱请储丰吃饭只是为了续友情 “如果确实沒什么问題你们按程序检查完后就回來吧”孟谨行搁下电话陷入沉思 陈畅在门口敲了两下门走进來神色慌张地说:“孟县农机厂有几十名职工代表和家属在咱们政府围墙上挂横幅呢” 孟谨行抬脸看着陈畅“什么横幅” “就是……就是……”陈畅支吾半天不敢说 孟谨行道:“写什么就说什么” “反正就是骂您勾结奸商倒卖农机厂土地侵犯农机厂全体职工利益……”陈畅吸住一口气说了两个半句把中心意思表达出來一下又漏了气不敢再往下说 孟谨行看他一眼站起來走到窗口往大院大门处望去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人群的样子但一眼看过去县政府大门口席地坐了两排人头上似乎都绑了白带子并且书写了什么 孟谨行想了想刚想问“何县知不知道这事”电话就响了接起一听正是何春桃 “孟县能不能请你到我这儿來一趟” “为大门口的事” “是啊不但都江日报和晚报的记者也來了省电视台的记者也听说此事赶了过來都想听听你对农机厂改制问題的解释” 孟谨行的心“突”地往下一沉來者不善啊 一个县城政府门口的群众上访要说市报的记者知道了赶來还说得过去省电视台居然也会这么快赶到说不通啊 “何县我想问一下记者们來前有沒有先跟你或宣传口核实情况” “我这儿肯定是沒有其他嘛……我就不清楚了” 何春桃沒在电话里明确提宣传部钟凭风估计是记者们都在面前她不好回答也有可能她是有所怀疑 孟谨行搁下电话对陈畅道:“走去何县办公室” 除了孟谨行的办公室其他几位副县长的办公室都在六楼 孟谨行一边上楼一边在思考然后在六楼走廊停住脚步对跟在身后的陈畅说:“你去大门口看看情况然后尽量详细地发短信告诉我” 陈畅答应着一路跑下楼 孟谨行还沒有进何春桃办公室就看到孙梅从自己办公室探出头來向他招手他看看左右无人便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孟谨行进了何春桃的办公室 办公室连何春桃在内一共坐了十一个人 信访局长邱世卿是孟谨行见过的其余八个人一个都不认识但其中三个膝上摊着笔记本的和一个杠着摄像机的一看就知道是记者 看到孟谨行进门四十六岁的何春桃就站了起來指着孟谨行给众人作介绍:“來我介绍一下这就是主管工业的孟谨行孟副县长” 孟谨行与众人一一握手除了四名记者其余五人都板着脸坐那里瞪着他根本沒握手的意思 邱世卿立刻介绍说:“孟县这几位是下面上访群众选出來的代表都是农机厂的职工” “噢各位师傅你们好”孟谨行收回手朝这几位弯了弯腰 “我们不好”穿一件鸀格子呢大衣剪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大声说“你把我们的地都送出去了我们还能好” “就是改制改的这叫什么人家都是把企业卖给职工你倒好把我们卖给私人老板”中年妇女边上一个五十多的肥胖男人紧跟着说道“你这是暗箱操作舀我们职工的利益跟私人老板作交换” “就是你这种人就该哪儿來滚哪儿去……” 孟谨行捋捋眉沒理会他们的话而是扫了记者们一眼坐下來自己点了一支烟同时翻看着记者们刚给的名片边看边问:“几位记者朋友想采访什么” 几个记者互相对视一眼后都江早报记者阎文率先道:“我们接到农机厂职工的反映知道在农机厂这次改制过程中你们不仅把他们最具商业价值的街面商铺全部一次性卖给了开发商还把整个农机厂迁到偏僻的郊区将原厂区用于房地产开发” 孟谨行低头轻轻捏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看着阎文问:“还有其他问題吗” 阎文怔了一下说:“你先回答这个问題我们一个问題接一个问題來” 孟谨行把一直舀在手上的农机厂改制方案递给阎文“你这个问題在这份改制方案能回答你……” “为什么你不直接回答”电视台记者邹毅将话筒伸到他面前摄像师程军则将镜头对准了他 孟谨行笑笑说:“各位记者觉得一家面临破产企业的改制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吗更何况你们作为记者在接到反映來采访前是否有作过调查了解你们敢确定阎记者刚刚问到的两个问題是真实而沒有偏差的” 他摆了摆手道:“我对你们的专业精神很怀疑啊” 邹毅的脸色沉了下來冷声说:“孟副县长太官僚主义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沒有调查了解凭什么你认为职工反映的不是事实” “那你可否告诉我你向谁做了了解”他随即又道“啊啊你应该想说你沒义务告诉我你向谁作了调查对吧” 看着邹毅涨红的脸他继续道:“邹记者无冕之王这顶桂冠戴在头上它所表达的意思其实就俩字公正我很高兴各位为农机厂职工的前途奔波但我也希望你们全面一个弄清事实:到目前为止农机厂改制还处于改制方案的职工讨论阶段并沒有最后定下方案如果农机厂绝大多数职工反对县政府建议的方案我们不会强行操作现在的问題是你们真以为今天上访的这些职工与家属代表了绝大多数职工吗” 阎文道:“你什么意思” “我个人沒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们县政府的农机厂改制领导小组的意思则完全表达在了给你们的改制方案中希望各位回去以后能认真看看方案再决定如何发这次的新闻……” “孟县这是庞书记让我给你的”陈畅进打断了孟谨行 孟谨行接过陈畅送來的材料翻看了一下然后朝穿格子呢的中年妇女望去“这位大姐是叫李丽芬吧” 李丽芬脸色微变“你想干吗” 孟谨行挥下手说:“别紧张我只是了解了一下各位的情况以便这些者朋友们对你们这次上访有更全面的认识从公安局调查的资料來看你八年前就从农机厂病退然后租用厂里门面开农机经营部后因生意不景气你又将门面转租直到你前年退租门面你从 别人手里收了六年的租金却欠了厂里六年的租金一直未付不仅如此在你办理退租手续后虽然沒有再往外租门面你却把原來租的门面当了自己的仓库……” “反正沒人租空着也是空着”李丽芬辩解道 “那你是承认我沒说错喽”孟谨行问 李丽芬咬唇沒作答 孟谨行笑着摇摇头一个一个指着五名职工代表说下去最后不仅指出他们全部是多年來占着厂里的便宜、欠着厂里的钱不还而且不仅自己曾经是农机厂职工在厂子亏损后都先后以病退、停薪留职、长病假等各种形式离开厂子在外做生意而且个个都是厂领导的家属在外做的生意无一不与农机厂有业务往來 李丽芬等人被孟谨行点穿身份全都埋下了头沒人敢再说话也沒人敢抬头看他 邹毅、阎文等记者也是尴尬不已但邹毅不愧是省电视台的记者反应很快孟谨行说完他就说:“孟县说的情况我们回去需要进一步核实总之省委省政府再三强调企业改制的关键就是不能侵犯职工群众的利益我们新闻单位下來监督也是希望兰芝县在农机厂改制工作上能严格遵照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工作切实维护广大职工群众的根本利益” 孟谨行呵呵笑道:“邹记者说得太好了我们也欢迎记者朋友们能经常來兰芝监督工作这种监督不仅要实现在企业改制问題上还可以涉及到我们工作的方方面面” 邹毅等人正考虑是不是就此收场邹毅的电话响了起來只听了几句邹毅的脸色就青一阵白一阵起初还想辩解几句后來只是喃喃地点头应着 等挂了电话他便站起來说:“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我们台里还有其他采访任务我们必须要马上赶回去” 何世卿立马跟着站起來说:“何县中午为各位记者安排了便饭邹记者你们一起吃过饭再回吧” 邹毅一边催促摄像师一边说任务急吃饭下次吧 阎文等记者也各找借口告辞李丽芬等人见沒讨到便宜走一边打电话随即又紧张地跑窗口望了一阵接着也提出告辞 何春桃这才与孟谨行一起站起來送客 人散尽何春桃拦住要走的孟谨行“你怎么能走跟我说说啊” 第327章轻松对恶访 刘重在老熊岭银矿仔细检查之下除了一些小问題并无大的收获 孟谨行握着电话听着汇报眉头紧锁难道调查公司在老熊岭听到的传闻只是传闻钱小多拎着皮箱请储丰吃饭只是为了续友情 “如果确实沒什么问題你们按程序检查完后就回來吧”孟谨行搁下电话陷入沉思 陈畅在门口敲了两下门走进來神色慌张地说:“孟县农机厂有几十名职工代表和家属在咱们政府围墙上挂横幅呢” 孟谨行抬脸看着陈畅“什么横幅” “就是……就是……”陈畅支吾半天不敢说 孟谨行道:“写什么就说什么” “反正就是骂您勾结奸商倒卖农机厂土地侵犯农机厂全体职工利益……”陈畅吸住一口气说了两个半句把中心意思表达出來一下又漏了气不敢再往下说 孟谨行看他一眼站起來走到窗口往大院大门处望去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人群的样子但一眼看过去县政府大门口席地坐了两排人头上似乎都绑了白带子并且书写了什么 孟谨行想了想刚想问“何县知不知道这事”电话就响了接起一听正是何春桃 “孟县能不能请你到我这儿來一趟” “为大门口的事” “是啊不但都江日报和晚报的记者也來了省电视台的记者也听说此事赶了过來都想听听你对农机厂改制问題的解释” 孟谨行的心“突”地往下一沉來者不善啊 一个县城政府门口的群众上访要说市报的记者知道了赶來还说得过去省电视台居然也会这么快赶到说不通啊 “何县我想问一下记者们來前有沒有先跟你或宣传口核实情况” “我这儿肯定是沒有其他嘛……我就不清楚了” 何春桃沒在电话里明确提宣传部钟凭风估计是记者们都在面前她不好回答也有可能她是有所怀疑 孟谨行搁下电话对陈畅道:“走去何县办公室” 除了孟谨行的办公室其他几位副县长的办公室都在六楼 孟谨行一边上楼一边在思考然后在六楼走廊停住脚步对跟在身后的陈畅说:“你去大门口看看情况然后尽量详细地发短信告诉我” 陈畅答应着一路跑下楼 孟谨行还沒有进何春桃办公室就看到孙梅从自己办公室探出头來向他招手他看看左右无人便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孟谨行进了何春桃的办公室 办公室连何春桃在内一共坐了十一个人 信访局长邱世卿是孟谨行见过的其余八个人一个都不认识但其中三个膝上摊着笔记本的和一个杠着摄像机的一看就知道是记者 看到孟谨行进门四十六岁的何春桃就站了起來指着孟谨行给众人作介绍:“來我介绍一下这就是主管工业的孟谨行孟副县长” 孟谨行与众人一一握手除了四名记者其余五人都板着脸坐那里瞪着他根本沒握手的意思 邱世卿立刻介绍说:“孟县这几位是下面上访群众选出來的代表都是农机厂的职工” “噢各位师傅你们好”孟谨行收回手朝这几位弯了弯腰 “我们不好”穿一件绿格子呢大衣剪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大声说“你把我们的地都送出去了我们还能好” “就是改制改的这叫什么人家都是把企业卖给职工你倒好把我们卖给私人老板”中年妇女边上一个五十多的肥胖男人紧跟着说道“你这是暗箱操作拿我们职工的利益跟私人老板作交换” “就是你这种人就该哪儿來滚哪儿去……” 孟谨行捋捋眉沒理会他们的话而是扫了记者们一眼坐下來自己点了一支烟同时翻看着记者们刚给的名片边看边问:“几位记者朋友想采访什么” 几个记者互相对视一眼后都江早报记者阎文率先道:“我们接到农机厂职工的反映知道在农机厂这次改制过程中你们不仅把他们最具商业价值的街面商铺全部一次性卖给了开发商还把整个农机厂迁到偏僻的郊区将原厂区用于房地产开发” 孟谨行低头轻轻捏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看着阎文问:“还有其他问題吗” 阎文怔了一下说:“你先回答这个问題我们一个问題接一个问題來” 孟谨行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农机厂改制方案递给阎文“你这个问題在这份改制方案能回答你……” “为什么你不直接回答”电视台记者邹毅将话筒伸到他面前摄像师程军则将镜头对准了他 孟谨行笑笑说:“各位记者觉得一家面临破产企业的改制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吗更何况你们作为记者在接到反映來采访前是否有作过调查了解你们敢确定阎记者刚刚问到的两个问題是真实而沒有偏差的” 他摆了摆手道:“我对你们的专业精神很怀疑啊” 邹毅的脸色沉了下來冷声说:“孟副县长太官僚主义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沒有调查了解凭什么你认为职工反映的不是事实” “那你可否告诉我你向谁做了了解”他随即又道“啊啊你应该想说你沒义务告诉我你向谁作了调查对吧” 看着邹毅涨红的脸他继续道:“邹记者无冕之王这顶桂冠戴在头上它所表达的意思其实就俩字公正我很高兴各位为农机厂职工的前途奔波但我也希望你们全面一个弄清事实:到目前为止农机厂改制还处于改制方案的职工讨论阶段并沒有最后定下方案如果农机厂绝大多数职工反对县政府建议的方案我们不会强行操作现在的问題是你们真以为今天上访的这些职工与家属代表了绝大多数职工吗” 阎文道:“你什么意思” “我个人沒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们县政府的农机厂改制领导小组的意思则完全表达在了给你们的改制方案中希望各位回去以后能认真看看方案再决定如何发这次的新闻……” “孟县这是庞书记让我给你的”陈畅进打断了孟谨行 孟谨行接过陈畅送來的材料翻看了一下然后朝穿格子呢的中年妇女望去“这位大姐是叫李丽芬吧” 李丽芬脸色微变“你想干吗” 孟谨行挥下手说:“别紧张我只是了解了一下各位的情况以便这些者朋友们对你们这次上访有更全面的认识从公安局调查的资料來看你八年前就从农机厂病退然后租用厂里门面开农机经营部后因生意不景气你又将门面转租直到你前年退租门面你从别人手里收了六年的租金却欠了厂里六年的租金一直未付不仅如此在你办理退租手续后虽然沒有再往外租门面你却把原來租的门面当了自己的仓库……” “反正沒人租空着也是空着”李丽芬辩解道 “那你是承认我沒说错喽”孟谨行问 李丽芬咬唇沒作答 孟谨行笑着摇摇头一个一个指着五名职工代表说下去最后不仅指出他们全部是多年來占着厂里的便宜、欠着厂里的钱不还而且不仅自己曾经是农机厂职工在厂子亏损后都先后以病退、停薪留职、长病假等各种形式离开厂子在外做生意而且个个都是厂领导的家属在外做的生意无一不与农机厂有业务往來 李丽芬等人被孟谨行点穿身份全都埋下了头沒人敢再说话也沒人敢抬头看他 邹毅、阎文等记者也是尴尬不已但邹毅不愧是省电视台的记者反应很快孟谨行说完他就说:“孟县说的情况我们回去需要进一步核实总之省委省政府再三强调企业改制的关键就是不能侵犯职工群众的利益我们新闻单位下來监督也是希望兰芝县在农机厂改制工作上能严格遵照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工作切实维护广大职工群众的根本利益” 孟谨行呵呵笑道:“邹记者说得太好了我们也欢迎记者朋友们能经常來兰芝监督工作这种监督不仅要实现在企业改制问題上还可以涉及到我们工作的方方面面” 邹毅等人正考虑是不是就此收场邹毅的电话响了起來只听了几句邹毅的脸色就青一阵白一阵起初还想辩解几句后來只是喃喃地点头应着 等挂了电话他便站起來说:“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我们台里还有其他采访任务我们必须要马上赶回去” 何世卿立马跟着站起來说:“何县中午为各位记者安排了便饭邹记者你们一起吃过饭再回吧” 邹毅一边催促摄像师一边说任务急吃饭下次吧 阎文等记者也各找借口告辞李丽芬等人见沒讨到便宜走一边打电话随即又紧张地跑窗口望了一阵接着也提出告辞 何春桃这才与孟谨行一起站起來送客 人散尽何春桃拦住要走的孟谨行“你怎么能走跟我说说啊” 第328章不会办事的秘书 孟谨行哈哈一笑道:“何大姐,你也听见小陈说了,是庞书记让人送来的材料。可见闹得动静太大,惊动到他了。” 何春桃道:“你别跟我打岔。庞书记什么时候管过这种小事啊?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了解得这么详细,怎么可能!” “大姐要这样想,我也没辙了。”孟谨行摊摊手。 “还有,那个姓邹的记者走得这么急,应该是接到了什么指示吧,我看他脸都变了!”何春桃观察着孟谨行的反应,“小孟,大姐知道你有本事,就当教大姐一招啊,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大姐,真没什么安排。”孟谨行微笑道,“要没别的事,我真走了,刘重还等我电话呢!” 说完这话,他便在何春桃一脸无奈的注视中,回了自己办公室。 在办公室外面,他就听到里面电话铃响个不停,急急开门入内接起电话,唐浩明便在那头问:“处理完了?” “走了。”孟谨行说,“谢谢书记支持,要不然,这事没这么好解决。” “天龙兼着公安局长,维稳本来就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你的主意不错,在不运用警力的情况下,解决问题,更能体现我们工作的灵活性,很好!” “那也是书记指挥得好。”孟谨行道,“以我这点小道行,也压不住省里来的记者。” “呵呵呵,省里我是打不了招呼的,好在市委梅部长与省报社长、总编都极其熟悉,她说一句可比我说百句都管用。”唐浩明朗声道,“哪天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趟都江,给梅部长拜个年,顺便对她支持我们工作表示感谢!” “好啊,我来安排吧,争取尽快成行。”孟谨行说。 “嗯,我的日程安排,你可以和温文碰头,别撞车就行。”唐浩明挂了电话。 孟谨行想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打给许诺。 “许哥,好久不见!” “哟,孟县,最近很忙吧?” “许哥长我那么多,还是叫我谨行吧!要说忙,你是咱们都江当之无愧的二把手,还有谁能忙过你去?” “你小子,嘴上抹蜜啊!”许诺笑道,“怎么,找我有事?” “说没事肯定是假的。”孟谨行嘿嘿笑了两声说,“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这两天过来向领导汇报一下工作,顺带着给你们拜个年?” “这样啊……”许诺迟疑一会儿说,“我向书记请示一下吧,如果他同意,我再打电话给你。” “哎,好,谢谢许哥!”他紧接着补充道,“领导的时间咱们左右不了,自己的时间还是能安排一下的。无论领导同不同意见我,许哥可千万千万要抽个时间给我!” “呵呵,谨行,你太客气啦!” “应该的,应该的!” 挂下电话,他把陈畅找来,让陈畅替自己去准备一些礼品,“得有点地方特色的,不贵,但必须少而奇。” 陈畅答应着去办,却在石磊那里碰了壁。 病愈刚刚回来上班不久的石磊,发现周跃取代自己成了储丰的秘书,虽然府办主任的帽子还在他头上,但他估计肯定是戴不长的,就算储丰忘了撸掉他,周跃肯定不会忘。 他便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要说,石磊仗着储丰曾经目中无人是不假,但他那么些年的秘书也不是白当的,对于领导争斗、底下人当炮灰是极有觉悟。 但像他这样倒霉到里外不是人的,也的确有点超乎他想像。 即便超乎想像,他却有自知之明,储丰踢开他,不见得孟谨行就会用他。 因为充分认识形势,心里又有气撒不出来,陈畅来找他申请经费买礼品,他便找到了出气筒,不但义正辞严批了陈畅一通,还到县委副书记舒凌面前给孟谨行上了一回眼药:用公款给领导送礼。 也是陈畅不会办事,外加兜里没钱,才会去找石磊申请经费。 孟谨行过去身边一直有人主动帮他打点料理,自然也是没想到陈畅会把这么简单一件事给办出麻烦来。 舒凌这人,历来不温不火,却因为唐浩明与储丰之间的争斗,两边都拼命拉拢他,这些年来他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无形中成为县委三位书记中的关键人物。 他也乐得看着唐、储之争越演越烈,他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两败俱伤,到那个时候,就是他显山露水的最佳时刻。 然而孟谨行的出现,一下打破了兰芝的政治格局。 不但唐浩明重新强硬起来,吴刚、竺军这两个原来和他一样的骑墙派,直接倒向了唐浩明,确切地说是倒向了孟谨行,这使他对孟谨行很自然地心生抵触,有了天然的反感。 石磊被储丰所弃,没有投向孟谨行,而是主动向舒凌靠拢,使舒凌第一时间接纳了石磊,认为石磊相当拎得清。 有关孟谨行用公款送礼这件事,被舒凌在书记闭门会上提了出来,储丰先还一愣,紧接着就与舒凌联手,对此事大加批评、上纲上线,恨不得直接给孟谨行下个处分。 唐浩明明知这二人是借题发挥,但还是在心里暗暗责怪孟谨行思虑不周,到底还是太年轻,容易得意忘形,自动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会后,唐浩明把孟谨行找来,虎着脸说:“见梅部长你就不要去了。” 孟谨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浩明突然这副态度,让他很是纳闷,“书记,是梅部长没时间吗?” 唐浩明很想狠狠批评孟谨行一番,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妥,自己能不能重新在兰芝起势,还要依靠孟谨行,万一因为这种小事闹僵了,得不偿失啊! 反正这些年,让储丰与舒凌一起打击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于是,他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叹着气道:“谨行啊,你得约束好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一定要有个清晰的尺度!你不能前台还在会上批评闻辉不顾工作忙着走关系,到后台又马上让人去领钱买礼品准备送人,这样的双重标准出现得多了,会大大降低你的威信,知道吗?” 唐浩明话中的责备之意还是相当明显的,孟谨行嘴里连声承认错误,心里还是大惑不解,唐浩明不明说,他也不能追问。 直到回自己的办公室,叫来陈畅问了,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他看着陈畅半天,挥挥手,什么也没有说,就让陈畅走了出去。 晚上,孟谨行邀温文吃饭,温文大喜过望,找了个僻静的饭馆,亲自开车带孟谨行过去。 三荤两素一汤,三杯两盏小酒,话匣子打开,孟谨行提到了县里领导的备用经费问题。 温文压着声回道:“孟县是不了解情况!过去,确实书记和各位县长都有一定额度的备用经费。但后来‘一支笔’捏在储县手里后,提出备用经费是滋生**的温床,不允许再设这项费用,渐渐的,县长们用钱都会拿着发*票找分管的部门列支。” 孟谨行恍然地点了点头。 “还有……”温文犹豫了一下,“由于县里财政一直很紧张,逢年过节的,大家的福利也是自己想办法化缘的。所以,几位县长中,像纪、何二位,一到年底就都愁得什么似的!” 温文点到为止,孟谨行已然听懂了意思。 吴刚、柯周、黄梁分管的行业,即使账面亏损严重,但不可否认都是来钱的行业,亏了国家根本没亏个人,分管领导们工资收入外的一切花费,都是从分管部门找补。 孟谨行来前,他手上的工作都是储丰自己在抓,花销则都由石磊安排,陈畅没在领导身边待过,只知道以前都是石磊在打点,却不知道里面的道道,才会被莫名其妙抓了痛脚。 孟谨行举起杯子与温文又走了一个,“那政府这块还有个想头,你们党委那边?” 温文笑笑,“一样的。” 孟谨行点了一下头。 “温秘,我来的时间不长,小陈呢,我觉得做司机很称职本分,当秘书就稍显不济一点。你是县里的老人了,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我推选一个?” 温文想了一会儿说:“有倒是有一个,不知道孟县有没有留意过府办一个叫江一闻的大学生?” “江一闻?” “对。他曾经是老县长胡旷秋的秘书,胡县因病去得突然,他自那以后便闲了许久。此人92年从运河大学中文系毕业,分配到县矿业局安全生产科工作,在几个国有矿都蹲过点,经常在都江日报发表通讯,不仅文笔好,头脑也相当灵敏,又有基层工作经验,关键是懂得进退。”温文意味深长地看了孟谨行一眼,“要不,我把他叫过来?” 孟谨行抬手看了下表,笑一下道:“再说吧。” 温文愣了片刻,随即掩饰一笑道:“也是,应该先考察考察。” 孟谨行微笑着转了话题:“过两天,听风居的江总会给你们委办送一批茶叶过来,你到时候跟他接洽一下吧。年底,你们那边福利上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江总说,他会帮你办妥。” 温文大喜过望,立刻敬了三个满杯。 第329章人家牛啊! 孟谨行在两天后的学习会上做了自我检讨储丰领着柯周等人又在会上对他大加批评总算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当晚就有人看见舒凌与储丰有说有笑一起进了金轮888据说到场的还有市报的两名记者 孟谨行并沒有因此改变拜访傅声扬的计划 他接到许诺电话后就向唐浩明汇报“傅书记明天上午可以给我们十分钟汇报工作” 唐浩明因为在兰芝一直掌控不了局面兰芝的经济形势又每况愈下这两年凡是他找傅声扬汇报工作基本都被许诺以各种理由给挡了 作为兰芝的一把手不能与市委一把手充分接近这一直都是唐浩明的一块心病 市委的一班领导中宣传部长梅兰是最和气、沒有架子的是唐浩明唯一能接近的领导也是他极为看重的关系 所以舒凌、储丰拿孟谨行让陈畅备礼一事做文章后唐浩明第一时间就决定不带孟谨行见梅兰免得储丰等人万一心不死继续把事情闹大最后把梅兰也连累了 孟谨行突然告诉他可以见傅声扬尽管只有十分钟还是让唐浩明心头狂跳不已 平静下來后唐浩明却一下失笑 他如此看重与梅兰的关系为防万一而不敢再带孟谨行去见梅兰搞半天人家牛啊根本不在乎宣传部长那层关系人家有本事安排他这个县委一把手向市委一把手汇报工作 通知了唐浩明孟谨行找來了江一闻 温文介绍江一闻后孟谨行向竺军和华涛又分别了解了江一闻的情况发现江一闻的口碑颇好他们一致给了他很高的评价 孟谨行给了江一闻一个任务写一篇老熊岭矿工生存报告 江一闻眼含惊讶看了孟谨行一眼但沒有多问只说:“孟县什么时候要报告” “春节放假前完成就行”孟谨行微笑挥手让江一闻去忙 当日下班迫不及待的唐浩明就让温文通知孟谨行去都江住一晚免得明天上午误事 孟谨行笑着应了但让唐浩明和温文先行一步他把手头沒完成的工作处理好到都江与他们汇合 唐浩明原本想一起去都江温文回來一汇报他想想觉得也好兰芝地方小眼杂得很他带着孟谨行一起离开兰芝有心人马上就会展开联想 孟谨行说的手头工作不是别的还是农机厂的上访问題 虽然在何春桃的办公室顺利反驳了李丽芬等人但孟谨行深知像李丽芬之流原企业既得利益者因为不再享有特权而制造的矛盾只不过是企业改制过程中诸多矛盾中的一种 如何使改制工作做到程序民主才是确保农机厂改制工作顺利完成的大前提 他与县国资办改制领导小组的成员一起参加了农机厂职工的分组讨论会就企业改制文字中的内容逐条向职工们作解释明确指出职工在改制过程中被保障的权益和改制后能享受的权利是哪些 由于农机厂改制方案与过去其他企业改制方式不同职工们不是作为包袱被直接清理出去大部分职工都已经仔细研究过方案重新再听孟谨行亲自做出解释职工们都是感动万分 不少人提到前两天李丽芬等人在县政府门口搞的上访行动表示这完全违背大多数职工的意愿是强加在大家头上的意思表示 “各位师傅我郑重强调一遍农机厂置换出來的土地不会以私下协议的方式出让而是会以公开拍卖的方式进行拍卖所得土地款除上缴国家的部分其余都会用于农机厂偿债所需”孟谨行大声地告诉农机厂的职工“而你们新厂区的建设从厂房建造到设备投入安装等等都将由投资商承担县政府已经与他们签订了投资协议只待你们的改制方案投票通过你们就能与你们的新股东签订投资合同师傅们农机厂的春天要來了”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在车间昏黄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泛出丝丝温暖 …… 储丰比唐浩明早半天就去了都江在望江楼宴请邹毅但饭局的主人却是副市长杜方华 “……杜市长沒办法省委赵大秘打电话给台长这事到此为止吧”邹毅板着脸说 他本不想來吃这顿饭碍于刚进省台不久台里又传言杜方华与姜台关系不错他才不得不來 但心里的不快他是摆在了脸上 杜方华请他去兰芝采访时他本以为是抓到了好題材既然都江市政府准备抓一个改制反面典型杜方华又一再保证跟姜台打过招呼他认为以往这个碰不得的題材就能名正言顺地进行报导他在省台展露头角的机会來了 哪料到不但兰芝那个姓孟的副县长不好对付而且屁股都沒坐热就被姜台打电话骂了回來邹毅窝了一肚子火发不出來 杜方华不以为然地说:“小邹啊你还是太年轻你们姜台什么人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赵晓波呢说好听的是省委大秘说难听了……嘿嘿只说这个级别赵晓波与我是平起平坐但比起姜台到底是差了一个台阶的这一个台阶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懂吧” 邹毅僵硬地笑了笑说:“杜市长我只知道自己是被姜台骂回來的而且兰芝农机厂的情况……”他瞟了储丰一眼“与我原先得到的信息也的确有些出入所以是不是要追踪采访我得听台里的安排除非姜台给我下任务其他嘛……呵呵您多体谅我们这些小记者实在是难处太多” 杜方华冷冷地抽了一下嘴角靠到椅背上点了根烟朝储丰使了一个眼色 储丰立马敬了邹毅一杯酒然后推心置腹地说:“邹记者孟谨行给你的材料当然是对他有利的你可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辞啊” 他摸出一个厚信封塞到邹毅手里“杜市长老跟我说你们一线记者很辛苦这儿是一点心意感谢您为兰芝农机厂职工伸张正义” “这可不行”邹毅连忙推开信封“两位领导你们这不是考验我吗” 杜方华随即瞪了储丰一眼厉声道:“小邹是正直的记者你搞这些个不是把一件原本正义的事都弄歪了吗给我收回去” 储丰收回信封一脸坦然地喝了口茶倒弄得邹毅讪讪的 杜方华道:“小邹啊我就欣赏你这种刚正不阿的性格有机会我得和姜台好好说说你也算是省台记者中的道德楷模了” 邹毅流汗了 “杜市长我哪儿有这么好兰芝农机厂的事还是让我再考虑考虑吧”他让步道 “你要是实在为难就不要勉强”杜方华却说“相信姜台能安排其他记者去采访” 杜方华尴尬地咬了咬唇“那好吧我回去安排安排过两天再去一趟” “太感谢了邹记者”储丰立刻说“我代表农机职工敬你一杯” 宴散送走邹毅储丰请杜方华去希尔顿看演出路上他不无得意地奉承杜方华:“老领导就是老领导您一句话就把姓邹的吓住了” “呵呵对付手短又爱装的人这是最好的办法”杜方华握拳在额上敲了一下“你说那个金矿的事是真的” “投资的事肯定不假”储丰说“至于金矿到底有沒有现在还不好说我问过闻辉他说省地勘院五十年代对全省的矿产资源摸过底沒发现我们这儿有金矿” 杜方华瞥他一眼问:“那钱小多的银矿呢” 储丰愣了一下“也是所以到底有沒有还得探了才知道我估计这两个雁荡人已经在老熊岭探过了” “钱小多也真是笨得可以”杜方华沒头沒脑说了一句闭上了眼 储丰坐在副驾上摸着脑袋想半天沒完全整明白杜方华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槐安与姚存志早就在希尔顿演艺厅安排好了位置并且为了表现诚意王槐安一直站在停车场的风中等候储丰和杜方华 杜方华的车一到看到储丰从车上下來王槐安立刻跑上去又是弯腰又是鞠躬地把地把杜方华迎了出來 希尔顿演艺厅的布置有点类似小剧院王、姚二人安排的位置就是位于一层半中间的半开放小包间 杜方华走进门目光中就闪过一丝嘉许这两个生意人显然不是张扬的人 这次见面氛围很融洽王、姚二人不似钱小多习惯提着钱箱到处跑杜方华先行离开后他们二人交到储丰手上的信封很薄只能捏到一张小卡片 储丰从希尔顿出來坐上车迫不及待拿出信封内的卡片同时跌落的纸条上写着密码和金额看清具体金额时他的双眼在黑夜中放出异彩 …… 孟谨行到都江已是凌晨两点为了不打扰家人他与陈畅住进了酒店 次日上午依着许诺的安排孟谨行跟着唐浩明一起去见了傅声扬 第330章心情起落唐书记 孟谨行前往兰芝报到前,虽然夏明翰将他引荐给了傅声扬,但以夏明翰今时今日的地位,傅声扬当时肯赴约一起钓鱼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实际并不能为孟谨行争取到多少支持。 孟谨行到兰芝,是省委做的决定,当时他还在慕新华面前提出过质疑,如此年轻的干部,就算省委有意让他下去镀金,也该放到能出成绩的地方去,放到兰芝,他很担心孟谨行没干出成绩倒也罢了,别给他惹出些事来才是真。 由于慕新华当时一脸为难,傅声扬又带着这个疑问找了刘国华。 刘国华却跟他说,这是个人材,用好了,会让他如虎添翼。 这才是他答应夏明翰钓鱼,见一见孟谨行的真正原因,孟谨行能不能真的傅声扬心中占据份量,还是要看孟谨行自己在兰芝能干出多大的事来。 事实证明,刘国华的话是有道理的。 孟谨行到兰芝不久,就解决了县政府为农机厂作的财政担保贷款展期问题,还进一步申请到了新的贷款。 更重要的是,几家在都江名头颇响的投资公司先后考察兰芝,创天更是直接掏腰包替兰芝县政府代建中央公园,改造农机厂原址周边环境,用项目未动配套先行的理念,带动兰芝的开发。 傅声扬对孟谨行的行动能力大为赞赏。 许诺向傅声扬汇报孟谨行的请求时,傅声扬未作过多考虑,就答应给孟谨行十分钟汇报。 当孟谨行跟在唐浩明后面走进傅声扬的办公室时,傅声扬略略有些讶异,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让他们坐,然后把目光投向唐浩明,“浩明啊,兰芝今年的情况能不能让我耳目一新啊?” 唐浩明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着,“傅书记,我来就是向您汇报这个的!” “哦,那就抓紧说说!”傅声扬瞟了孟谨行一眼,觉得有点意思。 唐浩明与孟谨行并排坐在傅声扬对面,两只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身体因为紧张而打着冷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稳住自己的声音,向傅声扬汇报了兰芝的几大块工作,重点突出地提到了农机厂改制引进的两大投资项目,“……保守估计,中德汽配的投资在五千万以上,创天集团的投资则会过亿!” 傅声扬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好啊!兰芝能有这么大进步,跟你的努力分不开。等项目落地,我给你去站台,算是为你庆功!” “谢谢傅书记!”唐浩明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太大撞着了孟谨行的椅子,他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来汇报工作,而他汇报的一切其实都是孟谨行的功劳,他瞬间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手掌一把扯住孟谨行把他也拉起来,冲着傅声扬道,“要论功劳,还是得感谢市委,给我们兰芝送了谨行同志这个人材过来!” 孟谨行站在那里微笑不语,唐浩明的紧张是显而易见的,但唐浩明浸yin官场这么多年,无疑也是聪明的,他在把孟谨行推出来的同时,把功劳安在了市委,也就等于安在了傅声扬头上,马屁拍得不着痕迹。 傅声扬这才正面看着孟谨行道:“呵呵,我也不敢居功,这是省委的决定正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浩明此刻全身每个毛孔都是敏感的。 他想到孟谨行到任时,他因为不满省委的决定而躲了出去,现在傅声扬说省委的决定正确,会不会是故意敲打他? 他连忙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孟谨行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唐浩明的袖口,冲傅声扬道:“傅书记,您看,农历新年就要来了,您是不是给我们一些新的指示,我们按着您的目标做好了,您到时候去兰芝验收我们的工作?” 傅声扬双眼一眯,随即张开露出精光,直射在孟谨行脸上,“果真是初生牛犊啊!好,我就给你定个目标,你要是完不成,我就把你和唐浩明一起拉下来!” 唐浩明的心差点从喉咙口跌出来! 他暗道,孟谨行啊孟谨行,你这不是坑人吗?汇报工作就汇报工作,没事你让书记定什么目标啊?这下好了,弄个紧箍咒套自己头上!这要是完不成任务,我岂不被你害死! 傅声扬的目光从他俩的脸上来回扫了两圈,把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继而大声道:“我要求你们一年内使兰芝的生产总值增长五个百分点,财政收入增加八个百分点,城镇和农村居民收入分别增加八到五个百分点。怎么样,能做到吗?” 孟谨行在傅声扬说话的时候,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下了这几个数据,傅声扬一说完,他就笑着扬起头说:“您就年底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唐浩明觉得自己是上了孟谨行的贼船! 傅声扬所提的要求,在他看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截止去年年底,兰芝的这几项指标,不是吃零蛋就是负增长,孟谨行就是再能,唐浩明都不敢相信他能在一年内,哦,不!在十个月内,令兰芝的各项经济指标突飞猛进! 当然,唐浩明知道,傅声扬的要求一旦提了出来,他就算觉得千难万难,这个时候也必须拿出迎难而上的劲头来! “傅书记放心,我们县委一定全力支持县政府,支持谨行同志的工作!”唐浩明慷慨激昂地表着态。 孟谨行暗笑唐浩明狡猾。 傅声扬看唐浩明一眼道:“兰芝这些年一直排在全市最后一名,老唐啊,你和储丰都是有责任的!当然,现在不是跟你算账的时候。但是,今年你们再不拿出成绩来,我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 唐浩明倒吸一口冷气。 早知道面见一把手是这个结果,他情愿躲在兰芝谁也不见。 正所谓不做不错,做多错多,这下是真的要被孟谨行害死了! 从傅声扬办公室出来,唐浩明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路过许诺办公室时,孟谨行进去聊了两句才出来。 腊月二十,天阴沉沉的,都江的上空不时有点点雪花飘荡而下。 步出市委大楼,孟谨行轻快地走在步履沉重的唐浩明身边,“书记如果不急着回兰芝,晚上一起吃饭吧?” 唐浩明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嘴张了张,立刻又转身径直朝台阶下停着的车子走去。 孟谨行笑了一下跟上道:“我约了赵大秘,省电视台姜台也会到。” 唐浩明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幸亏孟谨行手长,一把握住他的胳膊。 站稳身体,唐浩明终于说:“小孟啊,我知道你能耐,也胆大。但是,你可得考虑后果啊!傅书记今天下的指标,你心里到底有几分把握,给我透个底。不然,山珍海味放眼前,再大的领导坐跟前,我都食难下咽啊!” “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孟谨行抓了下头皮说,“我回去给你写份报告,具体谈谈咱们兰芝的经济发展目标。你呢,看完后可以就着傅书记定的这个目标,再给我下个任务,我要是完不成呢,自请辞职,你看怎么样?” 唐浩明的眼睛瞪得滚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浩明算是看明白了,孟谨行从头到尾都是胸有成竹,把他拖来见傅声扬,其实就是将他彻底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久没受领导待见了,才会上了孟谨行的套,急赤白脸地来见傅声扬,生生断了自己退路。 愣了半天,唐浩明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笑容宽厚地说:“你没听傅书记说吗?完不成任务下我的职!你就是想辞职也没用。有这份心思,还是想想怎么练好功,把任务完成,别让我白白做牺牲。” “放心吧,我保证不让你失望!”孟谨行走快两步,帮唐浩明拉开车门,然后趴在副驾位的车窗前,对温文说,“我订了国色的芙蓉阁,在那里碰头。” 唐浩明的车消失在市委大门口,孟谨行钻进自己的车,拨了赵晓波的电话。 “哎呀,老弟,不好意人,我估计很晚才能脱身。” “理解理解!”孟谨行道,“姜台怎么样?” “他肯定来!”赵晓波确定道,“他告诉我,会把那个姓邹的记者一起带过去。” “那敢情好!”孟谨行道,“我让沈瀚涛给你留个房间吧,你多晚来都难休息。” “成。” “去国色吗?”陈畅转过头来问。 孟谨行摇摇头,“先去一趟秀水路一号。” 陈畅一怔,想了一会儿才发动车子,缓缓前进。 “不认路?”孟谨行皱眉。 “我不太来都江。”陈畅小声说,声音中透着慌张。 “靠边停下,我来开。”孟谨行说。 二十分钟后,孟谨行搬着一箱茶叶,走进罗家,与罗家二老聊了一阵,才离开前往国色楼。 得知他来都江,柴建夫妇和朱诚、朱意兄妹也到了国色,挨着芙蓉阁开了个包间。 沈瀚涛亲自来招呼孟谨行,推开芙蓉阁的门,客人一个都没到。 第331章城府 客人沒到隔壁朱意却跑了过來巴巴地把沈瀚涛赶出去一把关上门 孟谨行只当她不知又要发什么神经朱意却一脸正经地走到他跟前问道:“老熊岭是不是发现金矿了” “你哪儿得來的消息”孟谨行有些吃惊 “你甭管我哪儿來的消息你就说有还是沒有”朱意一对美目一眨不眨紧盯着孟谨行的脸 “不清楚”孟谨行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支烟“你问这干吗” 朱意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孟谨行正对面“我昨晚在希尔顿演艺厅遇到了杜方华和你们那个储县长” “哦”孟谨行看她一眼“他们告诉你老熊岭发现金矿了” 朱意道:“他们会跟我说这个是和他们在一起的两个雁荡人在走廊打电话时正好被我的秘书听到了几句” “你的秘书” 朱意轻轻一笑“我这秘书是雁荡人” 孟谨行恍然朱意遇到的是王槐安和姚存志那俩家伙以为别人听不懂雁荡话打电话的时候沒有顾忌 “还是不准备说真话”朱意观察着孟谨行的表情问 孟谨行深吸一口烟缓缓喷出烟雾“我说的就是真话我不知道老熊岭有沒有金矿” 朱意眨了下眼睛站起來道:“好既然你不知道我自己去找答案” 包间门此时应声而开唐浩明与许诺一起走了进來见到朱意同时说:“哟朱总也在” “我是來串门的”朱意笑着闪了出去“许秘一会儿过來坐啊我哥他们都在” “朱诚也在”许诺立刻跟了出去“我先去敬圈烟” 唐浩明边坐边说:“你叫了不少人吧” “不多就姜台和邹记者外加许秘赵大秘身不由己來不來难说”孟谨行道“朱总他们是凑巧在我们隔壁那间聚会” 正说着邹毅敲了下门让到一边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电视台台长姜天华走了进來孟谨行与唐浩明立即站了起來刚想招呼去隔壁敬烟的许诺回來与姜天华先握了手然后为孟谨行、唐浩明作了介绍 邹毅与孟谨行握手时表情很不自然倒是孟谨行像沒事人一样热情地招呼他入座 姜天华也是手指扫了一圈道:“都坐” 说完又看了大家一眼道:“晓波沒來” “噢罗老板有客人他一时脱不了身”孟谨行回了话开始倒茶敬烟 姜天华指了指邹毅对孟谨行说:“这些事你就不要动手了让小邹來吧” “我來吧孟县”邹毅接过孟谨行手里的茶壶倒茶倒完后端了一杯茶对孟谨行道“孟县酒还沒上我先敬杯茶向你赔罪” “哎这话从哪儿说起”孟谨行笑着拦住他转头对姜天华道“姜台你劝劝” 姜天华呵呵一笑道:“做错事应该道歉” 邹毅脸颊抖了一下双手举起杯子“孟县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孟谨行连忙也回敬一杯茶道:“都是为工作邹记者不必把这事放心上真要说起來你也谈不上有什么错这事啊我们揭过不提了好不好” “好好好都喝茶”许诺打着哈哈姜天华和唐浩明也端起茶杯各自笑着抿了一口 唐浩明这下明白了这顿酒局不仅是孟谨行介绍他与姜天华认识还是邹毅的认错酒为的就是那天农机厂职工上访的事 不过唐浩明心里还是不解 邹毅那天匆匆回去不是梅兰找了姜天华吗难道姜天华看的是赵晓波的面子 再说了邹毅他们的采访最后并沒有播出來一则胎死腹中的新闻搞得要摆认错也未免有点小題大作了 与其说姜天华是给孟谨行面子不如说是给赵晓波面子吧 唐浩明暗暗叹气孟谨行明明暗中找了赵晓波解决省台采访的事在他面前却一字未提哪怕他因为陈畅办坏了事迁怒孟谨行孟谨行还是沒露一点口风而是让他到酒桌上來自己一点点揣摸这份城府…… 姜天华与许诺聊着刚结束的都江发改会议说到产业发展动向姜天华道:“真要是把会展经济搞起來在国内尤其是西部还真是走在前头了就不知道谁有这么大魄力了” “什么事需要大魄力”沈瀚涛推门进來接上了姜天华的话头 “呵呵瀚涛说的就是你们这些老板啊”姜天华朝沈瀚涛招了招手 沈瀚涛一边催服务员抓紧倒酒一边到姜天华身边坐下撒了一圈烟帮姜天华点着火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怎么能比得上在座各位领导的魄力” “过谦了哈”许诺朝沈瀚涛点了点“我可听说了邓老板亲自跟你谈过会展中心的事” “你们说这个啊”沈瀚涛笑着摆摆手“也就聊了聊规模太大了我虽然有为政府分忧的心可惜力量有限啊” 服务员刚刚倒好酒沈瀚涛顺势拿起杯子“我啊还是先敬各位领导一杯喝酒我是有魄力的” 众人皆笑而举杯共饮 沈瀚涛离去不久隔壁柴建等人又过來敬酒如此闹哄哄菜沒上几个酒倒先喝了一箱 包间里重新只剩下孟谨行等五人时因为基本都已酒上头话自然就多倒也不显冷清 邹毅是喝得最多的一个大着舌头拉着姜天华的手一再地赌咒发誓“……我保……证以……以后……再再也再也不……拿……拿这种钱……了” “小邹啊咱们搞新闻的首先心要摆正心摆正了报导的东西才能真实”姜天华也喝了不少但脑子相当清楚说话依旧义正辞严“有偿报导这种事在我们台里是绝不容许出现的” “我知……错了台长”邹毅声泪俱下痛心疾首 姜天华拍着他的肩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从二人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唐浩明隐约明白了储丰找邹毅报导农机厂的事邹毅沒想到孟谨行提供的改制方案与储丰说的情况不一致姜天华又严令他先去厂里调查到农机厂深入采访后邹毅才知道自己被储丰当枪耍了于是向姜天华主动承认错误压下了报导 事实上唐浩明听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真正促使邹毅向姜天华主动承认错误的原因邹毅即使今天喝多了也不会说出來 这边喝得酒酣耳热时赵晓波终于到了许诺却接了傅声扬的电话先一步告退 孟谨行要了一套干净的餐具给赵晓波倒上酒赵晓波打了一发梭子枪紧着吃了几口菜才笑着说“饿慌了” “今天什么客人这么重要”姜天华随口问 赵晓波笑笑“米国佬” “來投资的”孟谨行问 赵晓波点了下头又指指孟谨行“你们那个矿山整顿要抓紧啊要不然有好的投资团队也不敢拉到兰芝去” “呵呵这么说就是沒我们的份了”孟谨行问 唐浩明眼都不眨地盯着低头吃菜的赵晓波满心指望他说孟谨行理解错误 “那还用说”赵晓波戳破了唐浩明的“肥皂泡”带点调侃地说“米国人的投资要求很高在西方国家中算得上最难搞的让他们去兰芝回头投资沒谈下來搞不好倒引出其他问題來” 孟谨行到兰芝时间不长兰芝矿业的问題他虽清楚但责任算不到他头上來 唐浩明听得赵大秘话中有话却立马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一下长出几排钉子來扎得他坐立不安的 “是我们沒把兰芝的矿业工作搞好有愧啊”唐浩明擦着汗说 “老唐不必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姜天华点了支烟根本沒往肺里吸直接都吐了出來长长的烟雾直喷对面的唐浩明“其实大家都清楚矿业一直是老储在抓” 此刻忙乎着倒茶的邹毅虽然走路步子已经打飘但心里雪亮雪亮的 他暗暗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姜台今晚的话已经充分证明所谓姜台与杜市长关系不错的传言终究只是传言 想到储丰前晚把他从酒店里送出來说的话邹毅背上立刻起了一层白毛汗后怕之余酒也醒了不少脑子愈发清明起來 他借着替孟谨行倒茶的机会偷瞄了这个副县长几眼 要说走在街上他肯定会把这个人当作男模看绝想不到是那么有能量的官场人物 别看现在只有副处级别可人家上可直通罗老板身边大红人赵大秘下能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推杯换盏这样的人物哪是储丰那些钱可换得來的 “邹记者邹记者” 孟谨行的唤声把邹毅飘移的神思拉了回來一惊之下发现桌上已是茶水四溢他立刻慌张地道歉欲收拾残局 孟谨行宽厚一笑推他回原位并对赵晓波和姜天华道:“要不这酒就喝到这儿吧我让瀚涛在楼上开了房间两位大哥上去休息一阵解了酒气再回” 赵、姜二人含笑响应众人随即转了场 第332章逐鹿 赵晓波与姜天华进了同一间房,唐浩明被安排与邹毅在一起,孟谨行被柴建夫妇邀了去酒吧。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掩盖下,柴建和余敏也问起了金矿的事。 孟谨行苦笑道:“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们问我,我还想知道呢!你俩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相信朱意会那么好,把这个消息告诉柴建。 果然,柴建回说:“昨天孙公子和我一起喝茶,问我有没有兴趣合作。” “孙凌凯的公子?”孟谨行有些吃惊。 柴建点头,“听他老头子说的,当年大摸底的时候,老熊岭闹土匪,把这一带给漏了。最近有人在那里得了一块马蹄金,还找到了史料,想顺藤摸瓜探下矿。” “知道是谁找了孙厅?”孟谨行问。 柴建摇头,“没说。这不重要。我是想,你如果知道最好,如果不清楚,那我先把探矿权办下来,你看怎么样?” 孟谨行一怔,抓了抓眉心道:“柴哥,你想到办这个,其他人估计也想到了。” 柴建笑笑说:“想到是应该的,但去办却未必。加上专业设备和资源税等等,一个探矿证办下来,前前后后费用近百万,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刚刚也说了,这事儿八字缺一撇,万一消息不真,这些钱就白扔了。所以,估计没几个人愿意没确切消息的情况下,办这个。” 余敏在一旁接道,“我们要么不做,做了就要按正规的来,这样谁也抢不去。” 孟谨行看他们一眼,点起一支烟,没有说话。 老熊岭到底有没有金矿尚未证实,明里就已经有陈运来、王槐安、姚存志、朱意和柴建、孙公子跃跃欲试,暗里不知道还有哪些人也蠢蠢欲动! 孟谨行此刻看到的,不单单只是老熊岭可能给兰芝财政带来的收益,他看到的还有金矿背后无数的利益之争。 他现在好奇的是,谁找了孙凌凯? 按理,马蹄金是在陈运来手里,孙凌凯如果真见到这马蹄金,那就应该是陈运来找了他。 但是,陈运来为什么没跟自己打招呼? 余敏见他一直锁眉沉思,用胳膊肘撞了撞柴建,一个劲使眼色让柴建开口说话。 “谨行,让我们去兰芝投资的是你,怎么,现在这事很难办?” 柴建心里有些不悦,他虽然不像朱诚他们什么钱都想赚,可也不会傻到放着金矿不去挖!孟谨行一问三不知就算了,能不能去办证都这么为难,算个什么事? 孟谨行听出柴建口气不善,这才说:“柴哥,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他说着就拿起手机离了座,柴建愠怒地点了支烟瞪着孟谨行的背影,大口吸着烟。 电话打到陈运来那儿,孟谨行确认是陈运来找了孙凌凯,不由叹道:“运来,这矿挖起来复杂了!” “有多复杂?”陈运来还没回过味来,“不就是王槐安和姚存志找了储丰?孙公子想参股?没事,孙公子参股是好事,探矿的事,就可以名正言顺由孙厅安排人手去了。” “你现在在哪儿?” “都江。” “正好,来国色,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陈运来迟疑了一下才说马上过来。 打完电话回来,孟谨行摸着头对柴建说:“柴哥,得到马蹄金的人叫陈运来,雁荡人,是我从长丰带过来投资的,现在正在过来。” 柴建脸色更难看了。 孟谨行坐下瞧着他道:“我没瞒你的意思,实在是兰芝的情况有些复杂,而且金脉到底是不是存在,我确实不知道。你和运来都是我朋友,他又正是孙公子说的那人,我想,你们见见不是什么坏事。” 柴建这才脸色缓下来,吸口烟道:“你有难处可以直说,哥儿有办法自己解决证的事,不会为难你。” “柴哥说哪里话!”孟谨行道,“你走正规程序,我求之不得,哪来为难一说?我是担心那些不走正常路的!” 他脑海中滑过朱意的笑容,抛开王、姚二人,就是这丫头,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招,她可是只字未提探矿的事! 余敏向来单纯,听孟谨行一解释,立刻就帮着说话,“建,谨行说的也是实情啊!孙逸这个人,嘴上一直都没把门,你又没跟他敲实,他手上没钱想做无本生意,搞不好这消息会卖几家都可能!” “这不是小事,孙逸再浑,孙凌凯肯定会在这事上亲自把关,就算漏出去,他们也会挑挑人选,不可靠的不会找。”柴建说。 “问题不在这儿!运来最初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考虑到兰芝正在搞矿业整顿,希望他先把这事儿放放,等整顿结束再说。他的两位拍档认为他耍他们,瞒着他偷偷找了储县谈投资……” 柴建与余敏对视一眼,快速打断他,“你的意思,他们会捷足先登?” 孟谨行苦笑道:“不止他们,还有朱意。” “朱意?”柴建打量着孟谨行,“你告诉她的?” “怎么可能?”孟谨行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她正好在希尔顿撞上他们,又正好听到他们的谈话!” 余敏立刻皱眉,“朱意做事不按章法,鬼主意一车一车的!” 正说着,陈运来到了。 互相打了招呼,介绍了身份,各自坐了直奔主题。 “既然是谨行的朋友,我不反对咱们合作一把。”陈运来很干脆。 柴建问:“怎么个合作法?” “六二二,我六,你们各二。”陈运来张口就说。 柴建轻笑一声,“陈老板,恕我直言!你到目前为止,也只不过是得了一块马蹄金,至于老熊岭到底有没有金矿,你心里也没底,不然,你根本不需要请省地勘院出马探矿。我说得对吧?” 孟谨行很不愿意参与他们这种谈判,看了看表说:“你们谈着,我上去看看。” 随即离了座,去楼上找赵晓波和姜天华。 …… 望江楼最东侧临江的窗口,悠扬的古筝声缓缓飘出,与夜色揉和在一起。 朱意纤手握着品茗杯,放在鼻下轻轻嗅着。 坐在她对面之人,年近花甲,一袭挺括的西服敞开着,他的右手搭在圆而鼓的腹部,一双水泡眼,似醉非醉地望着青春靓丽的朱意。 朱意抿下杯中的茶,朱唇轻动,回味过后,才轻睨对座之人道:“你不喝?这茶绝不逊于大红袍!” 男人的左眉蠕动了一下,张嘴露出满口黄牙,“看着你,再让我喝这么小的杯子,太不解渴!” 朱意剜了他一眼,“那行,不喝就谈正事。军区想在兰芝征几个山头,这事儿能办吗?” 男人听得这话,厚厚的眼皮全耷了下来,只露出两条细缝,捕捉着朱意脸上的表情。 “你又打什么主意?” 朱意轻哼一声,“你别管我打什么主意!你帮我办成这事,你女儿去澳洲的事,我也会给你办得妥妥的!” 男人睁开眼,右手小指伸进耳朵钻了钻,在朱意厌恶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指用嘴唇吹了吹,“你不把目的告诉我,我不会办这事。而且,我女儿去澳洲也不是光办手续这么简单!” 朱意从包里掏出支票本,刷刷填上数字,推到男人面前,“直接走境外银行过账,够她在外面吃香喝辣逍遥快活了!” 男人拿过支票看了一眼,用手指轻轻一弹,又重新放回朱意面前,“我俩不是第一天认识啦!但凡你不愿意明说的事,风险从来都不小。我都这岁数了,马上就能功德圆满,你让我为这个数,冒身败名裂的风险,也太小看我的立场了,再怎么说,我也有你爸的年龄了吧?” “不要拿你来和我爸比,你不配。”朱意不客气地说。 男人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另外找人办吧。” 朱意的表情没有丝毫软化的意思,但她的手重新摁着支票推回男人面前地说:“我把你老婆也办出去,怎么样?” 男人的眉毛动了一下。 朱意笑着靠回沙发,“去米国吧,还能帮你圆个梦!” “什么意思?”男人仿佛领会到某些意思。 “她不是怀孕了吗?”朱意冷笑。 “你怎么知道的?”男人压低声音,整个人俯到了桌面上,眼睛死盯着朱意。 朱意耸耸肩,“我前两天跟她一起去了三温暖。” 男人咬了咬嘴唇靠回沙发,没再出声,脸色有些发灰。 朱意很满意眼前的效果,“放心吧,我不会傻到把这事说出去,砸了你饭碗。我还指望着你帮我一把呢!” 男人没好气地说:“既然这样,她申请去米也不是什么难事,算不上你帮忙吧?” “哈哈哈……”朱意大笑,“老钟,你也太可爱了!凭你老婆女儿的花销,他们出去靠什么活?我不出手可以啊,你自己扛!” 男人呵呵干笑数声,嘴上依旧没有松口,“你得告诉我,山头征来究竟干吗?” 朱意煮了一壶水,慢条斯理地冲茶、刮沫、淋罐、烫杯、洒茶,直到将茶盅递到男人面前,她才淡淡吐出两个字,“金矿。” 第333章像我一样威猛 ()孟谨行当晚没有与唐浩明一起回兰芝,而是在国sè住了一晚,与赵晓波聊了很久。 次ri上午一大早,他就与赵晓波分道扬镳,赵晓波去了罗家,他则与陈前进、叶琰伟、朱志白三个一起钓了一上午鱼,然后在鱼塘边上的农家饭店吃了午饭,下午又分别看望了迟向荣和陆铁成。 晚上,陈运来安排了小范围聚会,请孙凌凯和孟谨行。 人少且熟,话就贴己。 酒过三杯,陈运来把并购二矿的所有资料都放到孙凌凯跟前,“领导,您帮着把把关,看看还缺些什么?” 孙凌凯叹口气,把手压在资料袋上,分别看了孟谨行和孙凌凯一眼,“运来啊,你要并购二矿,我们厅里上下是求之不得!不过,你真正的用意,你我心知肚明。所以,有个事,我得提醒你啊!” “领导,您说!我洗耳恭听。”陈运来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态度极其诚恳认真。 “今天上午,厅里开会,老钟提了个事,说军区想在兰芝征几个山头,已经跟省里打过招呼了,省领导原则上都支持,让我们帮着具体cāo作一下。” 孟谨行心里咯噔一下,脱口就问:“军区征山头干吗,搞打靶场?” 孙凌凯道:“这年头会搞这个?是军区后勤上提出来的!划的区域就是老熊岭一带,而且是以军民共建的名义,由都江市zhè出面协调征用。作为对地方建设的支持,军区同意把都江北岸闲置的营房用地列入都江城市统一规划,出让作为民用商业用地。” 陈运来急了,转脸就对孟谨行道:“谨行,军区那帮公子哥儿,你不是熟吗?” 孟谨行苦笑,这事儿他不用多想,肯定是朱意搞的鬼! 真是亏她心思密,想出这样的招来。 他稍作沉吟问陈运来:“你昨天跟柴建谈得怎样?” “柴建?他又不是军干子弟!”陈运来没明白。 孟谨行一摇头道:“你还不明白?这事儿要想成,还得扩股!” 陈运来一愣,迅即骂道:“娘的!” “你也别骂人,军区早不征地,晚不征地,这个时候提出来征地,醉翁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孟谨行道。 孙凌凯点点头说:“北岸闲置的那片营房,省里出面跟他们谈了有快十年了,一直不肯拿出来。这回,突然这么爽快地提出来交换,自然是有道理的。” 孟谨行看着陈运来道:“运来,和气生财。” 陈运来点了烟,“叭嗒叭嗒”地抽着。 孟谨行理解他心里的想法,没有再逼着谈此事,而是问孙凌凯:“听说,米国有个投资团过来?” “不错,都是搞资源投资的,上面安排下来,会去临水、资县考察几条矿脉。”孙凌凯说着又补充,“本来把你们也报上去了。不过,华省长觉得不妥,说兰芝矿山储量不丰富,小打小闹的不可能吸人眼球,去了有可能适得其反。” 孟谨行笑了一下,“看样子,chun节前应该会考察结束?” “对,后天先去临水,大后天到资县。” 二人一边说,一边喝着酒,孟谨行信口道:“去资县会路过兰芝啊!” 孙凌凯的杯子停在半空,“你想干吗?” “没什么。”孟谨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孙凌凯也笑着摇了摇头,举杯跟孟谨行碰了杯,“你呀!别给我惹麻烦。” “不会。”孟谨行将酒一饮而尽。 陈运来这时伸手在烟缸里重重地摁灭烟蒂,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领导,二矿的事不能放,我一定得办。既然军区要搞军民共建,那就共建,他征他的山头,我办我的并购,咱们把矿权先拿了,后面再跟他们谈合作。” 凌凯抬手拍在资料袋上,“双管齐下,你把办矿权的资料和钱也备齐了,一并儿把这事办掉。” 孟谨行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佘雄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你们回兰芝了?”孟谨行接起问道。 “孟县,我们刚刚到。有个事,我想先向你汇报一下!” “你说。” “老熊岭突然由两个雁荡人带了一队人进来探矿,我和刘局让他们出示相关手续,他们提供了局里的备案件,是新鲜出炉的。” 孟谨行皱眉看了正和孙凌凯说话的陈运来一眼,“备案就能探了吗?” 佘雄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说:“按规定是不可以,但实际cāo作,都是这么搞的。” “那要规定来干什么?” “这……主要是我们县局没有审批资格,收资料审核是我们的工作,具体办证必须由省里cāo作。” “等等……”孟谨行压住话筒问孙凌凯,“孙厅,这个矿权办理,省厅能收申请件吗?” “这个收件是属地管理。”孙凌凯立刻指了陈运来一下,“对了,你得去趟兰芝,把申请送进去。” 孟谨行一拍脑门,问佘雄:“那俩雁荡人是不是一个姓王,一个姓姚?” “对对,王槐安、姚存志,手续是储县打电话给闻局,让他直接给办的!”佘雄说。 “我知道了。” 孟谨行挂下电话冲陈运来苦笑,“你慢了一步,储丰帮王槐安、姚存志把手续办了。” 陈运来对此根本不以为意,“这俩孙子急成这样,多半是带人进山了,非法探矿啊,孙厅!” 孙凌凯酒足饭饱,拿了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说:“正好后天要去临水和资县,让稽查大队先行一步,到你们三个县检查检查,清理整顿一下也好!” 这检查,明摆着是去为难王槐安和姚存志。 孟谨行嘴张了张想说这样做有点不光明,但细一想,这几方力量没有一方是光明的,便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心情却大受影响,郁闷得不行。 与陈运来、孙凌凯分手,孟谨行让陈畅原地待命,自己一个人沿着都江的大堤慢慢地走着。 自从陈运来在老熊岭发现马蹄金,尽管没有确定这儿一定有金脉,但各方人马都已经大显神通,要把老熊岭收入自己囊。 对于这样的势力角逐,孟谨行能使自己跳出圈外,以便于更清楚地看清其每个人所扮演的角sè。 但是,由于和陈运来的过命交情,他不可避免的,从一开始就将感情天平倾向了陈运来。 认识到这一点,就是在刚刚的饭局上,这让他心生凉意。 父亲曾对他说过,要想做一名合格的官员,就必须时时刻刻把个人情感抛诸脑后。 用直白点的话来说,要当好官就得学会六亲不认。 这让孟谨行感到前所未有的割裂。 他在大堤上无人处坐了下来,从兜里缓慢地摸出烟点上,烟头上微弱的火光在暗夜扑闪,忽明忽暗。 雷云谣的电话像闪电划过长夜,惊得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谨行,我到了,你在哪儿啊?” 他这才想起雷云谣今天到都江,说好了要接机。 “路上堵车,你再等等,很快就到!”他扔了烟,飞往回跑。 陈畅看到他气喘吁吁地上车,立刻发动了车子问去哪儿? “机场机场,快走,把老婆给忘了!”孟谨行边说边抹汗,“一会儿见了我老婆,就说堵车。” 陈畅嘿嘿一笑,“知道。” 紧赶慢赶到机场,雷云谣与刘爱娇拖着行李箱,还是吃了四十多分钟的冷风。 看着两个大肚子撑着腰捂着腹部吃力地靠在那里,孟谨行连连道歉,雷云谣的嘴撅得能挂上油瓶,刘爱娇倒是微笑着一边说没事,一边劝雷云谣赶紧上车。 “什么堵车,这个点都江哪一段堵车啊?”雷云谣当甩手掌柜先上了车,嘴里不停嘟囔,“我看啊,不知道钻在那里花天酒地,乐不思蜀呢!” 孟谨行和陈畅两个搬好行李上了车,雷云谣还在嘀嘀咕咕,刘爱娇笑道:“没见到呢,你想得不行!见了面呢,你又数落个不停!何苦啊?” “让她说,是我不对,我道歉!”孟谨行态度出奇端正,挤到雷云谣边上,伸手抚在她腹部,“我儿子有没有踢你?” 雷云谣一把掸了他的手,“谁跟你说儿子了?难道就不能是女儿?” “女儿好啊!”孟谨行连忙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多温情贴心啊!” “还上辈子情人?”雷云谣伸出食指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你满脑子想些什么啊?” 孟谨行抓了她的手,笑道:“还能想什么?反正生男生女都好!生个儿子呢,像我一样威猛,生个女儿呢,像你是的漂亮。” 他话说完就发现车里一下安静了,雷云谣和刘爱娇都盯着他看,好一阵,连驾车的陈畅一起爆出一阵笑声,雷云谣手指着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逗死我了,威猛跟你挂得上边吗?” 他先是一怔,继而也笑,“谁说威猛就必须身材高大啊?我是力量型!”说着还抬起胳膊比划一番,把雷云谣和刘爱娇引得又是一阵笑。 许是笑得太猛,忽然之间,二女同时捂肚、拧眉“哎哟”叫了起来。 第334章云谣的委屈 雷云谣上一次流产的经历孟谨行虽然沒有亲眼看到但到底是他们爱情的第一个结晶他心里一直存着遗憾 雷云谣这次怀孕后他一直都希望她能好好在家养胎无奈雷云谣的个性就不是任人摆布的那种远在京城他是鞭长莫及自然少了好多的紧张 眼下突然看她痛苦出声一张鹅蛋脸都变了形立刻觉得心脏一阵收缩紧张地扶住雷云谣“怎么啦是不是要生了啊” 雷云谣左手捂在腹部右手抓着他的手上牙咬着下嘴唇嘴角抽抽了几分钟脸上紧绷的肌肉一点点开始舒缓开來孟谨行感到自己的手背有点疼痛时她放开了他的手脸上竟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不知道这娃娃多调皮踢老妈儿的时候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孟谨行长呼出一口气“被你吓死了”他埋下头把脸贴在雷云谣腹部“还以为要生了呢怎么现在沒反应” 雷云谣推推他的头笑道:“才七个月多几天真要生下來哪养得活啊” “这得多久才能出來”孟谨行仰脸问 雷云谣还沒张嘴陈畅突然开口喊孟谨行:“孟县这……这位刘女士好像不太好啊” 孟谨行这才想起前座的刘爱娇刚刚与雷云谣同时叫了一声立刻趴到前座椅背上就见刘爱娇额头、鼻尖上都是汗双目紧闭着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整个身体扭曲地蜷着 “快去医院啊”雷云谣朝放慢车速的陈畅吼了一嗓子“你不快点还慢下來脑子里想什么呢” “轰” 陈畅吓得一脚大油门奥迪在黑夜中发出一声嘶吼朝前窜奔而去 “她怎么回事”孟谨行转头焦急地问雷云谣有刚刚对雷云谣突发“痛苦”的误判他不敢再贸然问“是不是要生了”这样的话 但雷云谣却说:“她可能是真的要早产” “啊”孟谨行吃惊地看她一眼立即对陈畅说“小陈快点去医院注意安全” 他掏出手机又给华蕴仪打电话说了刘爱娇的情况华蕴仪让他们抓紧过去她正好值班会先帮忙安排好病房和医生 雷云谣坐在边上看他焦急的样子心底立刻酸涨起來一下把脸别过去装作欣赏窗外夜景 幸亏有华蕴仪在刘爱娇救治及时沒有造成早产 华蕴仪第一次严肃地批评儿媳妇:“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她都八个多月了又有早产先兆竟然就直接这样坐飞机回來了这万一要在飞机上破水怎么办你是有过流产经历的怎么能这么不把生命当回事” 雷云谣咬着唇不说话孟谨行心疼妻子挺着肚子旅途劳顿忙将她拉到身后向母亲赔着笑“妈你是医生当然懂可云谣怎么知道坐个飞机也会出事下不为例你就不要生气了” 华蕴仪也觉得自己可能态度严厉了点放缓口气道:“我也是为大人孩子好万一出现情况后悔都來不及谨行早点送云谣回去休息吧小刘这儿有护士不用担心” “好” 孟谨行如获大赦赶紧扶着雷云谣离开医院去了父母家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夫妻俩才起床看到正在厨房忙活午饭的父母孟谨行很是歉意顾不上洗漱就去帮忙结果被华蕴仪给推了出來 午饭时不见孟谨言孟谨行好奇动问华蕴仪瞪他一眼道:“你呀不仅是人不着家连电话也少所以谨言春节结婚都不知道” “姐结婚”孟谨行一口饭差点喷出來“我忙她不忙啊就不能打电话说一声再不济发条短信也成啊” 雷云谣捧着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谨行……姐电话里跟我提过只是我……忘了说” 孟谨行愣住了 当着父母的面他不好意思说雷云谣只好埋下头吃饭 雷云谣有些理亏眼巴巴看一眼孟清平又看一眼华蕴仪放下手里的碗认真道歉:“对不起爸妈是我不好忘了告诉谨行” “算啦婚礼都沒到呢现在知道也不晚”孟清平朝雷云谣点下头“吃饭吧凉了” 雷云谣望向华蕴仪华蕴仪面无表情地说:“快吃吧你不饿肚子里孩子也会饿” 雷云谣撇了一下嘴端起碗扒拉两口就说吃饱了让大家慢吃她撑腰托腹进了房间 孟清平与华蕴仪一言不发继续吃饭孟谨行不敢起身去看雷云谣只好食不甘味地吃完又陪着父母聊了一阵才进房去看雷云谣 “怎么胃口不好”孟谨行在床边坐下扳了扳背对自己的雷云谣“我陪你出去吃点” 雷云谣轻轻摆脱他的手低声问:“你妈是不是因为我妈对你的态度也看我不顺眼啊” 孟谨行皱眉“云谣妈怎么对你你自己可以前后想一想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瞎猜” 雷云谣一下坐了起來直视孟谨行“我是瞎猜吗你看她昨天在医院训小护士也不该是那样吧还有刚才我都道歉了还板着个脸给我看” “云谣”孟谨行也不悦了“昨天妈之所以会那样说是因为担心你和爱娇以及你们肚子里各自怀着的孩子那是医生的职责使然刚才的事你既然知道要道歉就应该知道错的确在你结婚是人生大事从小我和姐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妈在一起都多她结婚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弟弟到现在才知道我觉得对不起她” 雷云谣惊讶地看着孟谨行“你以为刚刚为什么要道歉我那是替你道歉好不好” “替我道歉”孟谨行不解地望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 “你还真以为她跟我提过结婚的事啊我是看你忙工作跟我倒是每天一个电话跟家里却疏于联系怕他们心里难过才替你认的错” 孟谨行赫然之于一把抱住雷云谣将不停挣扎的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受委屈了” 雷云谣本來很生气听他这么一说眼泪立刻不争气流了下來举起粉拳不停地捶他“你最坏了我受的委屈多了” 孟谨行当她撒娇借題发挥双手捧着她的脸好言安慰不时亲吻着她的脸吻走那些断断续续掉下來的眼泪 如此这般闹了一会儿雷云谣总算破涕为笑孟谨行一颗心才算塞进肚子里转而想到了还在医院的刘爱娇 “你好好休息我去医院看看”他在妻子脸上又亲了一下站起身就要走 雷云谣一把拉住他从床上爬起來“我也去” “你就不要去了”孟谨行瞧了她的腹部一眼“身体笨重还是在家养着” “这个时候就是要多动”雷云谣撅撅嘴“我可不想因为生不出來到时候再在肚子上划一刀” “呵呵随你” 俩人一起走出房间孟清平正看报华蕴仪戴着眼镜在修剪盆景 “妈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孟谨行走过去摆弄了一下盆景的枝干 “有日子了”华蕴仪笑道“以前老说自己眼睛多好老花就专挑我这样的” 她放下手里的剪子看他们夫妻一眼问:“要出去” “去看看爱娇”孟谨行说“另外回兰芝前我想让云谣陪我一块儿去看望一下省招商办的倪主任” “噢那你们快去吧”华蕴仪说 孟清平放下报纸摘下眼镜说:“你晚饭后再走吧” “爸有事”孟谨行一边扶着雷云谣穿鞋一边问 “知道你在都江你姐夫说一起吃顿饭”孟清平说 “好啊那我晚点走”他这才想起來竟然还沒问姐夫的情况“我这姐夫也是都江的” 孟清平夫妻俩同时看他一眼静默了数秒孟清平才说:“副省长华鹏程的大儿子华英建” 孟谨行吃惊地张大嘴老半天才说:“我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说呢一直说谈恋爱就是不让我见人” “你走不走”雷云谣穿好鞋轻轻捅了他一下 “那我们先出去回來再说”孟谨行赶紧换好鞋扶着雷云谣出门 买了些吃的二人赶到医院见刘爱娇气色大好便放心不少聊了几句便出來直奔倪瑞华家 eg项目虽然令倪瑞华在省招商办也饱受诟病但得益于创天后期的仗义出手总算有惊无险助所涉的大小干部都长出一口气倪瑞华因此与孟谨行开始有了往來 孟谨行夫妇上门拜年倪瑞华惊讶高兴之余与孟谨行相谈甚欢透露了不少米国招商团的行程安排最后突然一拍脑袋道:“说起來这次來考察的招商团成员有一半以上是创天介绍的米国实力企业你要是真有兴趣可以请邬总出面牵牵线啊我听说她这几天就要回來过年了” 孟谨行闻言立刻面露喜色 第335章华二少的至理名言 晚饭安排在望江楼 孟谨行本以为华鹏程夫妇都会到结果只是华英建请他们一家吃饭并沒有华家其他人参与 “谨行不好意思我收入不高只能请伯父、伯母和你在这儿吃”华英建一见面就道歉 “沒关系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主要是团个气氛在哪儿吃是次要的”孟谨行扶着雷云谣坐下冲华英建身边的孟谨言笑道“姐藏到现在才让我认识姐夫你可真厉害” “什么藏不藏的”孟谨言笑道“你那么忙我都见不到你更不要说让你见他了是吧妈” 华蕴仪抿嘴一笑“快坐吧英建别站着” 壮实敦厚的华英建沒有马上坐而是给每个人都倒了茶 雷云谣捂着腹部连连摆着另一只手“应该我來倒” “云谣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客气了”孟谨言拦住她 一家人总算落座华英建殷勤地将菜单递给孟清平请孟清平夫妇点菜 孟清平也不客气接了就与华蕴仪商量着开始点菜 雷云谣则笑言沒想到姐夫与妈妈一个姓 华英建憨厚地笑笑孟谨言便接了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多好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姓华也算是随了老妈儿” 孟谨行递烟过去华英建连忙摇手说是不抽 “姐夫好男人啊都不抽烟的”雷云谣立刻说“他前阵子很神叨地戒烟结果现在比过去抽得还凶” 华蕴仪抬起头瞪了孟谨行一眼“越來越不像话云谣怀孕呢你怎么能抽烟” 孟谨行汗颜地吐了下舌头将烟塞回去摸摸头说:“她老不在身边我真是沒养成这习惯” “对啊云谣你这书要读到什么时候”孟谨言问 “快了春节后再上一个月正好临盆前结业”雷云谣说 “小行啊就不能想办法让云谣调都江吗”孟清平点完菜突然问 孟谨行怔了一下 这个问題他与雷云谣商量了多次但雷云谣不仅不愿意到都江还说想活动一下留在燕京 为此他俩还起过争执 他估计这话題拿出來说父母肯定也是反对的实在不适合在这场合谈 他想随便搪塞一下雷云谣却已抢了说:“如果不出意外我会留在燕京了婉华大姐已经把我的档案调过去了” 一家人全都沉默了 孟清平瞥了儿子一眼与妻子对视一下快速地拿起茶杯喝茶 雷云谣转过身子对着孟清平夫妇说:“爸妈这事沒和你们商量谨行也一直不同意我这么做但我希望家里人能理解我的决定” 沒有一个人说话孟谨行皱眉在桌底下拉了拉雷云谣的手希望她不要再说这事 雷云谣固执地推开他的手继续说:“谨行的发展是摆在那里的他会在兰芝待多久谁知道而且即使今后他一直在兰芝回家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但是我留在燕京不仅有利于我自己的事业对他的事业发展也可以有所帮助……” “行啦这都说的什么啊”孟谨行打断她“今天应该是聊姐他们的婚事咱们的事能不能放放” 孟清平接了道:“你们夫妻之间商量吧我们也只是个建议关键还是要看你们自己觉得怎样合适最好” 孟谨言随即接过话題说起婚事的准备岔开了话題 无论是说到孟谨行夫妇的事还是自己的婚事华英建都很安静地在一旁听并不多话只在孟谨言问他的时候他才会笑着回一句与朱诚他们这帮军干子弟的高傲全然不同倒像一个普通百姓家庭出來的子弟 吃了一半时包间门被敲了两下随即门被推开进來一个瘦小却打扮入时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高脚酒杯嘴里叼着烟进门就冲着华英建嚷“哥我來敬你老丈人、丈母娘一杯” 华英建立即站了起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雄建” 华雄建走到桌前举着杯子很江湖地说:“我敬各位一杯大家随意我干尽” 话说完华雄建就一饮而尽然后朝着大家手一指道“喝啊喝啊怎么都不喝哥你照顾好啊随意吃今天的账算我的” “不用我自己來”华英建立刻说 “呵就你那点工资能请谁”华雄建说这话的时候瞟了孟谨行一眼“这就是嫂子的兄弟” 孟谨行微微一笑“对” 华雄建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孟谨行“我有家投资公司只要是赚钱的生意我什么都做” 孟谨行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抬起头道:“欢迎你去我们兰芝投资” 华雄建一听來劲了拉开一把椅子就坐了下來“跟我说说你们有些什么项目我听说你们兰芝发现金矿了是不是真的” “雄建”华英建看孟谨行一眼拦住兄弟“你要想投资可以去考察就不要在这里说这个了” “你懂什么”华雄建头都不回举起手挥一下道“咱们都江的**圈子中有几个像你的我跟你说我们这些人沒个公司兜里沒个上千万资金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知道不” 孟谨行暗暗甩头这兄弟俩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华雄建看着孟谨行问 孟谨言的脸已经拉了下來不满地撞了华英建一下 “雄建不要把你的至理名言拿这里來说你还是回去陪自己的客人吧”华英建道 “我叫孟谨行”孟谨行还是回答了华雄建 “啊对你们姐弟是谨言谨行……不对啊你该叫慎行嘛”华雄建说着哈哈地笑笑完了站起來说“我再坐下去我哥得急死行了也不逗你了我真要去兰芝投资也不会找你这个副县长是吧” 他说着转头冲孟清平夫妇又说“叔叔阿姨多吃点我回了” 孟清平沉着脸根本不搭理他华蕴仪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前有雷云谣不合时宜地说要留京后有华雄建趾高气扬地亮相这顿家宴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谁都觉得吃起來沒了胃口华雄建走后不过十來分钟孟清平就说结束回家 华英建几次张口欲言最终都沒说出话來 一家人走出望江楼后趁华英建去柜台结账的时间孟谨行拉着孟谨言到一边说话 “姐夫家里人都赞成你们婚事吗”孟谨行想着华雄建的样子不免替姐姐担心 “同意”孟谨言顿一下说“英建从小读书就不如他弟弟人又比较沉闷不会说话所以一直都不讨他父母喜欢从他工作开始他父母就基本不过问他的事好也好坏也罢都是靠他自己他们从不帮他也不管他” 孟谨行有些吃惊“这么看來他兄弟在家很受宠” “呵呵脑子很聪明但就是不务正业一天到晚想赚大钱全靠他家老头子帮着打招呼”孟谨言小声说眼睛不时瞟着望江楼的门厅担心华英建出來听见 孟谨行小声道:“这么看來这个华雄建以后是个惹祸的根子啊姐多避着点像他这样张狂尽早出麻烦” “放心吧英建人很老实跟他兄弟完全不是一路人” 孟谨言话音刚落华英建跑了出來孟谨行立刻与他握手告别看他们往公车站走去他才上了自己的车送父母和雷云谣回家后才连夜赶回兰芝 …… 华雄建此刻还在望江楼的包厢内与沈瀚涛一起吃饭他们的话題一直围绕在孟谨行身上 “……我是真搞不懂你一个狗屁副县长你还真拿他当回事”华雄建跷着二郎腿踢着牙“早知道这么面的一个人我根本不用把饭局搁这儿替他把脉” 沈瀚涛心里冷笑 要不是想让华鹏程帮忙找人把国色的辅楼给吃下來解决资金周转问題他还真不想应付华雄建孟谨行是这么喝一杯酒就能让人把出脉來的吗 “华少咱还是不谈他了我那个辅楼的事” “这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华雄建斜沈瀚涛一眼“不过老规矩事成之后不能少于这个数” 沈瀚涛看他伸出的一个手掌心里连声骂祖宗嘴里则说:“那我这个售价也不能低于这个数”他也举起了一只手掌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出多少钱还不是我家老头子一句话的事”华雄建爽快地拿起酒杯与沈瀚涛干了一杯又问“兰芝金矿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沈瀚涛道“今天要不是为会展中心地块的事去地勘院撞上两个雁荡人对他们的方言好奇我也不会问监测室的米主任” “检测结果大概什么时候会出來”华雄建问完又一挥手“嗨算了我自己去找地勘院的人问问” 第336章火中取栗 江一闻一上班就把孟谨行要的报告放到他桌上并且顺手帮孟谨行把办公室打扫了 孟谨行早上走进办公室就觉得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窗明几净可能是临近年底县办工作人员大扫除擦拭的但是桌上堆放、分类有序的文件、报纸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都说明今早有人帮他收拾过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瞄了几眼报纸新闻看到了江一闻的那份报告立刻放下茶杯和报纸仔细地看了起來 江一闻要不是一直以來就对老熊岭的情况熟悉就是他做了详细的调查工作 但是从这份报告成形的时间來看孟谨行不相信江一闻能在短短几天内调查得如此详尽 唯一的解释就是江一闻对老熊岭的情况是相当了解的 不仅如此江一闻能在报告中把他知道的问題罗列清楚足以说明江一闻的态度 孟谨行合上报告手掌重重地按在报告扉页上想了想分别打电话给佘雄和江一闻让他们來自己的办公室 江一闻的办公室与孟谨行的办公室才隔了三间接到电话过來不过三五分钟的事情 孟谨随即就报告内容与他先简单聊了聊 江一闻沒有任何保留“……老熊岭一带有金矿在当地老辈人口中一直是有传说的钱小多当初进老熊岭开矿就是冲着金子去的只不过他时运不济一直沒有找到金脉这些年下來靠着县里的支持钱小多愣是用他的两个矿证作依托在老熊岭分包了大小不下二十个矿坑” “表面上这些矿坑都在他的银矿范围内实际上他一直通过这些矿坑深挖深掘试图找到金脉” 孟谨行手指轻拨了一下眉头直视着江一闻说:“佘雄他们前两天一直在老熊岭如果矿下有问題他们应该能检查出來不过事实正相反” “钱小多和其他淘金老板不同很会伪装自己他的矿表面手续全部齐全外部安全措施看上去也很到位一般情况下很难发现问題” “那你是怎么知道内里乾坤的” 江一闻脸上划过一丝痛色 “都江卷烟厂有个中层管理人员听朋友说老熊岭可能有金矿便和家里商量后兄妹几个合股到老熊岭淘金那个时候才是八十年代末期全部靠的是手工老熊岭的几条水系中都有砂金确实让他们赚到了一些钱我那时在矿业局管安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常发表一些这方面的文章到报刊上……” 孟谨行有些吃惊 按江一闻的说法老熊岭一带的淘金历史可以追溯到八十年代末那些淘金人当时赚到了钱消息就不可能封闭怎么现在反而只有钱小多一家银矿存在 江一闻还在继续说“……当时老熊岭周边的河滩上到处都是采金人搭起的窝棚河坝边上堆满了河沙由于水体破坏周边的村民经常与他们发生纠纷最后演变到动枪的程度由于老熊岭一带都为少数民族而且是少数几个被允许持枪的村子村民又都彪悍类似的纠纷很难处理直到老县长看到我的文章拍案而起专门召集各部门开会对老熊岭采金乱象进行整顿把所有的矿都给封了” 孟谨行想起温文向自己介绍江一闻时曾说过胡矿秋看中江一闻是两个原因一是江一闻的文笔二是江一闻在矿业局待过 现在看來主要还是因为江一闻对金矿乱象的忧虑触动了胡旷秋 这一想他暗暗为胡矿秋的过早离世而难过如果胡旷秋活着兰芝的矿业必不是现在这番景象 “……谁曾想到这一封把老县长的仕途也彻底给封上了那之后沒多久上面就拿着举报信來查他违纪查來查去查了大半年把人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什么也沒查出來却把人给逼得一病不起早早就去了” 江一闻说至动情处双眼通红眼泛泪光 佘雄恰在此时走了进來江一闻立刻低下头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孟谨行指指椅子让佘雄坐下“是这样找你俩过來有件事想让你们分头去办” 佘、江二人同时看着他他点下头继续“就是老熊岭金脉的事……” 佘雄立刻说:“孟县既然是说这个有个事我想先汇报” 孟谨行微一颔首佘雄便说:“我过來前刚接到电话说省厅有个检查组进了老熊岭是专门來突击检查乱采滥挖的闻局已经坐车赶了过去” 孟谨行心中有数这是孙凌凯为帮陈运來与王、姚二人重新合股而做的动作随即一摆手说“既然闻辉去了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闻辉应该能应付” 佘雄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嘴里答应着:“噢” “你电话里说闻辉给两位雁荡投资商办了探矿备案手续也就是说你们局里并沒有进行老熊岭金矿的拍卖对吧” “对金脉到底有沒有都不清楚局里沒法儿做这方面的拍卖”佘雄说 “那么老熊岭的矿区范围是怎么划分的”孟谨行又问“我记得当初你向我汇报时说的是五公里范围” 佘雄的喉结滚了一下眼角朝身边的江一闻瞥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这是县里的矿区规划上报省里批的” “那你们这次进山检查实际情况怎样”孟谨行问 佘雄马上说:“孟县这次查的是安全” 孟谨行“啊”了一声然后笑道:“看來你也很讲职责分明啊那派你去检查组干吗” 佘雄的脸一下变得灰白嗫嚅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孟谨行深知兰芝的问題是根深蒂固的他如果要挖根溯源只怕是湿手捏干面越甩越黏糊 所以他并沒有进一步批评佘雄而是说:“行了这事先放放你抓紧组队人清查老熊岭银矿的所有经营业务一闻到时候做我的具体联络员” 佘雄愣了一会儿问:“孟县这是不是要县里先讨论一下” “你们先去”孟谨行说 佘雄明白了孟谨行这是要摸老虎屁股 江一闻也沒想到自己提到老熊岭银矿的问題孟谨行马上就要展开检查他脸上担忧之色立现 老县长胡旷秋在兰芝根基深厚尚且斗不过杜方华和储丰孟谨行初來乍到就算后台再硬可老话不是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孟谨行未免太心急了点 “孟县是不是……”江一闻想劝孟谨行再想想又组织不好适当的语句 孟谨行看江一闻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沒有接他的话而是对佘雄说:“你去安排吧我下午下班前就要听到你的汇报” 佘雄无奈起身离开 孟谨行对江一闻露出安慰性的笑容“我心里有数有些事情必须要火中取栗” “火中取栗”江一闻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对”孟谨行点了支烟“马蹄金出现后投资商纷至沓來如果我们听之任之老熊岭势必还会出现当年老县长下令整顿前的情形你愿意看到这一幕” 江一闻立刻摇头 “我也不愿意”孟谨行掷地有声地说 他心里很清楚这么做是做自己的仕途冒险 但是这么多的投资人要进來除了陈运來沒有一个人想过用正规的手段探明金脉的具体走向和储量 他亲身经历过长丰矿污染的自然不会容许老熊岭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他目前在兰芝的处境又决定他沒有权力调整兰芝的产业发展方向他的声音会淹沒在一片反对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分管矿业与安全的权力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 当然他也不是毫无计划 朱意利用其父亲的影响力连征山头这样的方式都用上了他正好可以利用朱意的影响力把钱小多这些年在老熊岭非法开采的账清算一下 只要省属二矿改制中国有股依然保留那么陈运來无论与谁合作老熊岭如果真有金矿开采要想保持有序开采就不难 所有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清理整顿 这一步一旦跨出去储丰等人有所动是必然的朱意便是他压制他们的筹码而他则可以通过掀起这个波澜完全看清楚储丰在兰芝的全部势力 这就是他所说的火中取栗 江一闻看孟谨行目光坚定神色自如心里稍有安定但还是提醒说:“钱小多结交的绝不只是储县检查一旦展开阻力就会一波一波袭來孟县一定要有所预防才好” 孟谨行镇定地问江一闻:“你怕不怕再坐冷板凳甚至比这更糟” 江一闻吞了一口口水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有任何一个为老县长伸冤的机会我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赴汤蹈火” 第337章空欢喜 年关已近王槐安与姚存志却沒有回雁荡一个回老熊岭应付检查一个死守都江一日日进出省地矿检测中心焦虑地等待样品检测结果 即使临近年尾省地矿检测中心一如既往地门庭若市狭小的院子里站满來送检的大小老板各色汽车将紧靠院子的人行道尽数侵占铁皮长龙一直排过长长的街口景象壮观 这些來做检测的老板來自西南全省各地大小矿区送检的样品也是五花八门离开时的表情也是有喜有忧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來的时候几乎个个满怀期望 王、姚二人在西南都是人生地不熟虽然因为投资结识了储丰但在都江还是两眼一抹黑即使來做个检测因为不认识人姚存志连在楼上等结果的资格都沒有 他一直想找检测人员塞点钱加塞儿先把检测做出來但楼下一院子和楼上一走廊的老板们个个瞪大着眼珠子他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检测中心的工程师们 连着等了三天姚存志嘴角都起了水泡 老熊岭传來的消息也让他极为揪心省里下去的检查组把他们用于探测的矿洞给封了理由是非法探矿县里给的手续根本沒个屁用王槐安在电话里急得直骂人 但话说回來封矿洞这件事他们二人倒还不是最担心大不了花点钱打点关系他们相信储丰为了确保他们的投资落地一定会主动替他们疏通 他们最怕的是检测结果与他们的期望相反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期投入的那些资金可就全打了水漂 姚存志站在院子围墙根晒着太阳吸着烟满肚子的心事排遣不开突然看见陈运來有说有笑地从办公楼里走出來身旁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把陈运來送到台阶下与陈运來握手后重新折了回去 姚存志缩起脖子往人多的地方挪了位置同时转过身体试图躲过陈运來的视线 “存志” 姚存志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装作才发现陈运來似的猛然一转身作惊喜状地看着陈运來大声问:“运來你怎么在这里” 陈运來明知姚存志装相也不点破也帮作惊讶地说:“真是你啊你不是回去了吗” 如若事情进行地顺利姚存志断不会说自己來干吗 现在的问題是他等了三天毫无结果心脑倍受煎熬之余再想到陈运來是被检测中心的人送出來的他天人交战数十回合最终决定说一半留一半 “本來是回去了但那天半道在一家饭店吃饭遇到了兰芝的储县谈起招商引资我和槐安表达了想在老熊岭开矿的想法沒想到储县十分热情当即非要把我们请回兰芝一起考察老熊岭并且让县矿业局用最快的速度给我们办了手续” “这么好的事怎么沒告诉我”陈运來故意问 姚存志尴尬地说:“我们当时确实想打电话可是山里沒信号你又不是不知道加上春节近了我们也怕夜长梦多禁采期一到什么也干不了所以便打算先在当地雇人开坑洞挖了样品出來做检测” 陈运來通过孙凌凯已经知道姚存志送來的样品检测结果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问:“那结果出來了吗” 姚存志沮丧地摇摇头“等了三天了还沒排上队呢” 陈运來看他一眼说:“走我跟你一起去问问” “能行”姚存志惊喜地看着他 “如果这点事都搞不定我能把你们带西南來”陈运來反问 姚存志嘴里连连说是心里想的却是:“你那么厉害怎么连那个孟副县长都沒搞定” 二人步履匆匆上楼陈运來直接找到做检测的蓝工姚存志赶紧将带來的烟送上蓝工推辞不下脸带歉意地将检测报告给了姚存志他一看之下差点沒瘫坐当地 “真是沒有”姚存志沒法儿接受这个结果为了快速取出样品他和王槐安两个已经扔进去百把万现在告诉他做的是无用功他只觉得胸口发闷两腿发软 “这种情况很正常”蓝工是见多了像姚存志这样希望换失望的老板连安慰的话都说得很机械 二人步履沉重地走到楼下看着院子里依旧抱着希望守候结果的老板们姚存志欲哭无泪手脚冰冷步子都迈不开了 陈运來拍拍他肩膀说:“金脉要是一找就准也就不值钱了想开点咱们继续找” “我和槐安的钱都搭进去了哪还有钱再找下去”姚存志失望之下完全忘了他们最初是三人合伙的 陈运來心头冷哼嘴里还是说得平和“把我忘了” 姚存志一怔很快回过神一拍自己的脑门“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快走咱们先回老熊岭省里有个检查组下來把我们的矿洞给封了槐安正愁呢” “你怎么不早说”陈运來埋怨的同时已经拔步而走姚存志立刻跟了上去 …… 兰芝县政府会议室内坐齐了政府班子成员储丰居上而立正怒不可遏地拍桌指桑骂槐:“……有些人年纪轻轻不思考如何踏实工作却一味拖我们兰芝经济发展的后腿今天查这个明天查那个我倒是想知道谁给你的权力不经办公会议讨论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查同一家企业” 所有人都知道储丰矛头对准的是孟谨行也知道是针对孟谨行派佘雄等人再上老熊岭的事因而几乎个个都觉得孟谨行这件事做得过火 无论如何就算你孟谨行背景再深厚毕竟到兰芝才这点日子根基尚浅立足还不稳就想太岁动土拿老熊岭银矿开刀这事让在座的政府班子成员中的大多数人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们从内心不希望孟谨行真查出些什么來从此真正树立起权威 就连吴刚也觉得孟谨行这么做有点急功近利 孟谨行无事人似地记着笔记表情恬淡根本看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 储丰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孟谨行的态度更加让他怒火中烧措辞一下直接许多:“小孟矿业是你的分管工作你今天就好好说说对于矿业局佘雄一再检查老熊岭银矿的举动到底图的是什么” 储丰这话问得相当沒有水平 孟谨行抬起头看着储丰才要张嘴周跃走进來把手机递到储丰手里同时与储丰耳语了几句这才退到边上等储丰打完电话 储丰听周跃说话的时候脸色就有点难看等听完电话他几乎不可扼制地就冲着众人咆哮道:“散会” 除了孟谨行众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让储丰中途停止会议 大家陆陆续续站起來准备离开储丰又突然高声说:“几个副县长都留一下” 吴刚本來就坐着沒有动柯周与黄梁交流一下眼神同时重新坐下 纪发奎、何春桃也坐了下來 看柯周等人重新坐下储丰目光阴冷地划了孟谨行一眼说:“省国土厅封了两位雁荡投资商在老熊岭的矿洞这件事小孟知不知道” “会前刚刚接到通知还沒來得及向你汇报”孟谨行平静地说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马上汇报”柯周插嘴质问 “我也想马上汇报但也得储县有时间听啊”孟谨行瞅了储丰一眼“刚刚会议室门外我就请储县等等有这事吧” 储丰轻哼一声“招商引资是我们兰芝县政府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希望你们都明白在招商这面大旗之下任何工作都必须让道” 储丰气哼哼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以权威地姿态扫视众人后继续道:“作为分管矿业工作的副县长你连省里要下來检查都不知道不能为投资商的经营活动保驾护航小孟你必须为你自己工作上的失职承担责任” 孟谨行依然平静地说:“对不起储县我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失职的地方” “孟谨行你太狂妄了”柯周怒目相向 储丰这个时候倒显得很冷静似的挥了一下手阻止柯周继续说下去同时问孟谨行:“你连上面要來检查都不知道这还不是失职” “我沒说过不知道省厅來检查” 一句话引來一片愕然吴刚也皱起眉看着孟谨行不知道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省厅下來检查矿区工作我们作为地方部门理应支持也沒必要大惊小怪投资商只要守法经营就是部里下來检查也不会出什么问題两位雁荡投资商的矿洞之所以被封是因为他们沒有探矿证的情况下擅自在老熊岭进行勘探并且违规作业使用炸药进行爆破像这样的情况不仅省里要查他们我认为县里更应该对他们进行严查” “哐” 储丰手上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会议桌上 第338章被摸了屁股的老虎 孟谨行看储丰一眼,不再说话,点了支烟慢慢抽着,等待储丰下一步举动。 储丰刚刚接到的电话,是闻辉在老熊岭回来的路上打给他的,省国土厅检查组准备严肃处理老熊岭银矿和王槐安、姚存志之间的非法转让行为,除了责令王、姚二人停止私自探矿和开采行为外,对老熊岭银矿和王、姚二人分别处以十万元罚款。 储丰本来就对省里突然下来检查有所怀疑,孟谨行当众承认知道省厅之举时,他立刻认为这是孟谨行在背后捣鬼,目的就是要破坏他为兰芝招商引资的成果。 砸了杯子后,储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来拿住孟谨行。 王、姚二人根本不具备勘探资质,加上他们在兰芝、都江不认识任何地质勘探企业,要想取得探矿权连最基本的条件都不具备。 储丰在最初得知这点的时候,曾经很兴奋,立刻为他们和钱小多牵线,让他们与钱小多合股,以钱的公司名义申请探矿权。 但钱小多因为自己在老熊岭采矿多年,一直没能找到金矿,故而对王、姚二人的说法抱了半信半疑的态度,最终只是同意让他们挂靠,将老熊岭正北五公里范围以每年三十万的价格承包给王、姚二人,探矿期一年,如有需要,则根据实际情况延长探矿期。 储丰让闻辉也拟定一份《委托探矿管理协议》,在这份协议中,王、姚二人在一年探矿期内,需向兰芝县财政每年交纳探矿费五十万,一次交清,一旦探明矿产后,则根据储量和品位再酌情追加探矿费。 正是三方的一系列协议,使王、姚二人在老熊岭的开矿行为有了合法化的依据,而储丰在这一过程中,不旦收了钱小多十万,还收了王、姚二人送的二十万。 但是,无论哪一方都心知肚明,这事儿上头认真追查起来是经不起推敲的。 不仅这一区域不属于钱小多的探矿权范围,就是兰芝县政府的做法也是知法犯法。 储丰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方面是有杜方华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全国许多矿区都在这么干,法不责众,上面查不胜查,只要打点好关系,省市两级的相关部门自然也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次,偏偏就出了问题,而这问题还是来自于兰芝内部。 一旦省厅的决定形成文件,受处理的就不仅仅是钱小多和王、姚二人,势必还牵扯到兰芝县政府。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最让他头疼的是,他收了两边的钱,就得替他们消除一切障碍,不然信誉受损,以后谁还敢来找他办事? 储丰也点了烟,余怒未消地不时斜乜着孟谨行。 孟谨行感受到储丰目光中的怒意,但他视若无睹地抽着自己的烟,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也没有感受到县长被自己逼得要跳墙。 周跃再度走进会议室递上手机。 储丰接起电话,随即态度恭敬地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握着手机走出会议室。 孟谨行的手机在储丰走出会议室不到两分钟时响起蜂鸣,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对座的吴刚发来的短信,只有四个字:过犹不及。 他咬着烟,眯眼在自己的手机上也打了五个字——钟不敲不鸣,然后按下发送键回了过去。 吴刚看手机的时候,储丰回了进来,脸色依然不虞,但比出去前显得平静许多。 周跃已经将桌上倒翻的茶水收拾干净,储丰重新坐下扫众人一眼后说:“我在这儿再次强调一遍!招商工作是我们这一时期的重要任务,为了确保这个任务能不折不扣地推进,各级干部都要全力以赴扫除一切有碍招商工作的障碍。是,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些事情需要突破政策。但是,我们的改革不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吗?有些事情还是要特事特办!” 孟谨行没有与储丰在这时候作彻底正面交锋的打算,刚刚直抒自己的态度,也就是为了试试政府班子众人的反应,吴刚的短信已经充分说明,在这件事上,他的的确确是缺少盟友的,要想用政策来约束这些只注重局部利益的干部,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选择了沉默。 交手的方法有很多种,直路走不通,那就绕道。 他相信,储丰刚刚接的那个电话一定是有讲究的。 “同志们,老熊岭银矿一直是我们兰芝的纳税大户,我们还是应该多多爱护这些企业家的积极性,为他们创造良好的投资氛围。有关省国土厅检查的事,我的建议是,由小孟出面协调一下,不惜一切代价将处罚的事压下去!” 孟谨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依旧一口一口吸着快要烧完的烟。 储丰心里恨不得扇孟谨行一巴掌,说出来的话却已经远没有出去接电话前的狠厉,“小孟,我知道你是位坚持原则的同志,这点很好!但是,原则和政策一样是死的,我们的工作不能被条条框框捆住手脚,更何况,政策也会因为形势而改变,我们只不过走在前面一点罢了。协调的事,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刚刚我和省国土厅的孙厅通了电话,他还是蛮支持我们地方工作的,有意为我们老熊岭牵牵线,把省里的国有矿企引过来,参与老熊岭金脉的勘探工作。所以,你得抓紧去一趟都江,把这件事敲实了,我相信问题应该能够迎刃而解!” 吴刚、柯周等人闻言,心头均是一片雪亮,原来省国土厅的检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谨行把手伸到烟缸里,摁灭烧得只剩过滤嘴的烟蒂,又浇了点茶水,这才转头看着储丰道:“我尽力一试。毕竟是省上领导,我人微言轻,可能起不了大作用,实在有难度的话,还希望储县能出面调停一下。” 储丰让他出面协调,从表面上来看,终究算是让了一步。 孟谨行知道这是目前最理想的结果,所以很配合地给了储丰一个台阶,表示出自己这个副手面子没一把手大、关键时刻还是要一把手出面拍板的意思。 储丰暗道,算你识相! 散会出来,吴刚与孟谨行一起走在后面,压低着声音说:“我真替你捏了把汗!派佘雄第二次去老熊岭的事,你有点冒进了!何况,老储有一句说得对,这个矿每年为兰芝创造的利税不是小数字,占据我们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强,这个矿如果垮了,兰芝的经济就可能出现倒退。你得慎重啊!” 孟谨行道:“如果这百分之四十强是靠偷采撑起来的,我们是不是还该算算,钱小多每年从兰芝偷走了多少钱?除了钱,老熊岭银矿每年消失的那些生命,更是不能用钱计算!” 吴刚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一脸惊讶地问同时停步的孟谨行:“每年消失的生命?你什么意思?” “银矿的问题和储县引进投资,勘查金矿是两回事,我不会混在一起跟他们算。”孟谨行斩钉截铁地说,“但是,钱小多的这个银矿,我是查定了!兰芝的经济不能靠他的非法经营来支撑。何况,我们今年的招商任务完成以后,老熊岭银矿的那点利税,绝不会再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吴刚目瞪口呆地看着孟谨行大步下楼,完全忘了跟上去,脊梁笔挺的孟谨行,与初来时游刃有余游走于各种关系间的孟谨行,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让吴刚看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孟谨行。 …… 一回到办公室,储丰就给杜方华打了电话,将前后情况添油加醋地作了汇报,重点强调了孙凌凯故意刁难,意图让省二矿参与投资老熊岭金矿开采。 “你觉得这事孟谨行捣了鬼?”杜方华问得有些犹豫。 “千真万确!”储丰恨死孟谨行,现在只要一逮着机会,他就要在上面领导跟前给孟谨行上眼药! “储丰啊,不是我要批评你,你现在的工作方法是越来越成问题啊!一个二十郎当刚到兰芝的副县长,你都不能处理好,你还怎么在工作上更上一层楼?” “您批评得对!”储丰心里叫着撞天屈,嘴巴里却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只能奉承着杜方华。 “国土厅检查的事,我知道了。”杜方华轻轻咳了两声,“倒是另外有个事,我觉得你们应该重视一下!” “您请指示!” “前两天,我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本来,这种不署名的信当不得真。但是!孟谨行这个年轻人,工作态度也好,方式方法也好,都有不小的问题,需要好好敲打敲打。回头,我让办公厅把这封信转下来,你们县纪委县组织部一起查查这事。我的意见是,你亲自抓这个事,我会让市纪委的同志尽可能配合一下你们的工作。当然啦,我们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同志违纪违法,还是要贯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 电话里的挂机声音一传过来,储丰就兴奋地在桌上狠狠砸了一拳——杜市长终于下决心了! 第339章到底谁的屁股不干净 冯春雷的茶厂赶在春节前奠基,吴刚、竺军和孟谨行均到场剪彩,朱诚等人也都到场祝贺。 典礼结束,一行人均前往都江赴宴。 孟谨行正好领了储丰交给他的协调任务,与吴刚同车前往,竺军则搭了朱意的车。 半道上,孟谨行接到了孙梅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告诉孟谨行,她在周跃的桌上看到一封从都江市政府办公厅转下来的匿名举报信,举报对象是孟谨行,举报内容是索贿。 “具体有指向吗?”孟谨行捏捏眉心问。 “没有具体指向。”孙梅小声补充道,“不过,我看到上面有杜市长签的意见,要求储丰处理。” “处理?”孟谨行追问道。 “是。孟县,你小心着点,周跃这几天一直在为老熊岭的事骂你,估计储丰也是气得不轻。” “行,我知道了,没别的事就挂吧。” “怎么了?”看孟谨行挂了电话,吴刚在边上问。 “上面转了一封举报信下来,杜市长指示由储县处理。”孟谨行脸上露出苦笑。 吴刚眉头紧锁着追问:“举报你的?” 孟谨行点下头,沉默着。 “就算要查,也该转给县委啊,怎么转储县手里了?”吴刚奇道,“知道谁举报的吗?” “匿名信。”孟谨行说,“身正不怕影斜,查就查吧。” 吴刚立刻说:“不行,我给唐书记打个电话。” 他二话不说就拿出手机给唐浩明打电话,把情况如此这般说了一下。 唐浩明虽然对此一无所知,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孟谨行一而再地检查老熊岭银矿,将农机厂原本整体卖给企业中层的方案全盘推翻,这两项大举动,就足以把兰芝大批在位不在位的人都给得罪了,一封匿名举报信转下来,还只是个警告,孟谨行要是不收敛,后果就会更严重! 如果孟谨行只是一名无所建树、没有人脉的副县长,唐浩明断然不会为这种事费心,杜方华爱怎么批示,储丰爱怎么处理,他都不会过问。 但是,那天他在傅声扬的办公室里领了指示,年内那个经济目标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他怎么敢这个时候让孟谨行出事? 孟谨行如果出事,他刚刚重新有所起色的威望又将被储丰压下去不说,他和储丰也都没这个本事完不成傅声扬下的任务,那将直接威胁到他接下去的前途! 此外,唐浩明还清楚记得,那晚在饭桌上谈到米国投资团时,赵晓波曾明确对孟谨行说过,应该好好整顿兰芝的矿业。 赵晓波是谁? 那是省委一秘! 从赵晓波嘴里说出来的话,谁都会多想一下,这会不会是罗民的意思? 不光唐浩明会这么想,他觉得孟谨行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以孟谨行的资历,哪来这么足的底气敢拿老熊岭银矿开刀? 就算孟谨行初生牛犊不怕虎,至少也得等羽翼丰满一些才对。 所以,在唐浩明内心,把孟谨行查老熊岭这个举动看作是省委的授意,他是必须要站在孟谨行这边加以支持的。 回过头来看杜方华,唐浩明其实从内心看不起这位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领导! 撇开过去与杜方华之间种种纠葛不谈,就说这封匿名信的处理方式,就显出杜方华这个人真的是水平有限。 党管干部原则在华夏政坛是基本原则。 杜方华官至副厅了,却连最基本的一条都没放在心上,唐浩明根本不相信杜方华真能一辈子得意。 都江市委十三位常委,其中有一正两副三位市长,杜方华并不在列。 连市委常委都不是的杜方华,不管好自己分管的工作,却越厨代庖管上了纪委和组工的事,手伸得如此之长,一二三把手知道会作何想法? 唐浩明冷笑连连,很是轻松地回答给他打电话的吴刚:这种事根本不用放心上! 吴刚合上手机,心里没底,看着孟谨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太理解唐浩明的回答。 所谓“不用放心上”到底是借此机会敲打孟谨行呢? 还是这件事太小儿科,孟谨行不需要其他人出手就能搞定? 孟谨行看到吴刚的表情,宽慰他说:“这事黑不倒我!” 吴刚转念一想,市里风传孟谨行在长丰时,曾经惹过两个大麻烦,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反倒是这个官阶窜升迅速。 搞不好,他是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这么一想,他心头踏实许多,闭起眼开始假寐。 一溜儿豪车先后抵达国色,孟谨行等人下车,各自招呼着鱼贯进入酒店,沈瀚涛迎出与众人简单寒暄后,亲自招呼着上楼进包间。 朱意没有一起上楼,说是等一位重要客人。 曹萍早众人一步在包间喝茶,见到孟谨行进门,就过来把他拉到一边沙发上坐下,轻声说:“钱小多包了个女大学生,是我们万莎的会员,每晚都来练瑜伽。前些日子每天来都是眼睛红肿,接着就不来了,我打电话过去才知道是被打了出不了门,再后来固话、手机都联系不上了。” “你想说什么?”孟谨行瞟了一眼其他已经入座的人,转过脸来问曹萍。 “朱诚找警队的朋友查了一下,竟然发现跳楼死了!”曹萍看孟谨行惊讶地望着自己,就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她那天在电话里说过一句,如果她出事,绝对是钱小多干的!” 孟谨行轻声道:“死无对证,这话朱诚就是告诉警察也没用。” “但有样东西,纪委的人估计会喜欢。”曹萍朝孟谨行眨了下眼,“这个女的被包养后,闲着无聊学摄影,平时来万莎经常是带着单反过来的。最后一次来的那天,离开得匆忙没把单反带走,她后来在电话里让我替她保管好,说里面有些照片说不定哪天有用。我后来看了一下,里面有你们那个姓储的和情儿的照片。所以,我想……” 孟谨行摇下头,“别干这事儿。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没必要污了我们的手和嘴。” 曹萍讶然,“在长丰时,你可不是这样!” 孟谨行笑一下,没解释,而是站了起来,朝朱意和一位油光满面的大校走去。 “吴县、竺部长、孟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军区物资油料部史修运部长。史叔,这几位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兰芝的领导。” “您好,史部长!” 孟谨行他们仨同时打招呼,史修运挺着肚子与他们分别握手,脸上表情很是倨傲。 主客入座,酒过三巡,史修运就大言不惭直接开腔:“那个,那个兰芝的几位,我们军区在老熊岭划的几个山头,啥时候能把手续给办好啊?” 无论是吴刚,还是竺军,都很不爽史修运居高临下的态度,但又不敢得罪军方这些人,想到在场这些人都是孟谨行的朋友,当即都把目光落在他脸上,看他怎么向史修运表态。 陈运来前一天才给孟谨行打过电话,谈到入股二矿已不存在问题,并购方案已获批准,是白省长亲自签的字。 孟谨行不清楚陈运来动用了什么力量让白岩亲自过问此事,他也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与孙凌凯碰头后,二矿拿下探矿权这件事就基本没了悬念,朱意即使撺掇军区拿了山头也办不成事。 看到吴、竺二人都望着自己,他随即笑起来,冲着史修运道:“市里已经下了文,我们这边没什么大问题,史部长尽管派人过来办就是。” “真的?”史修运显然对孟谨行的爽快没有思想准备。 竺军眯起眼,目光在孟谨行和朱意身上来回扫荡。 “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孟谨行道。 史修运一拍桌子道:“好,爽快!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有魄力、有干劲!来,咱俩走一个!” 朱意显然不太相信孟谨行的话,水汪汪的眼睛跟着孟谨行的举动转来转去,像是要把他看个真切。 等孟谨行和史修运各自喝干了酒,朱意已经走到包间外面给孟谨行打电话,“你出来一下。” 孟谨行与柴建等人又聊了几句才站起来走出去。 朱意看他出来,立刻就拖他进了电梯,门一合上,她就说:“现在就我俩,你实话告诉我,春节前能不能让我把探矿权办下来?” 孟谨行道:“不可能。” “特事特办不行?”朱意心里一片冰凉。 “特在哪儿?”孟谨行看着她问。 “曹萍手上现在捏着储丰的短,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事儿,储丰就绝对不会再成为你在兰芝的障碍!” 孟谨行哈哈大笑,“朱意,你说笑话吧?谁告诉你,储丰是我的障碍?我刚才已经跟曹萍说了,我不需要她帮我搞这种小动作,储丰真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有组织上处理。” 孟谨行原本是想给朱意指条路,但是从她征山头,一直到刚刚说的话,无一不让他觉得朱意为人不正,便把原先的想法压了下去。 朱意最后是不是能与陈运来他们合作,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第340章组织谈话 与孙凌凯的碰头毫无悬念,二矿的投资协议以及申请在老熊岭探矿的申请,一起被孟谨行带回了兰芝。 回到兰芝正是下午刚上班,他还没来得及去向储丰交差,温文就像长了千里眼似的,电话跟着他开门的节奏追到了办公室,让他立刻去唐浩明的办公室。 …… 唐浩明对吴刚虽然说了“不用放心上”,但顾建坤接到储丰的指示却不能不放心上,他在第一时间就向唐浩明作了汇报,唐浩明立刻顺水推舟把裘浩也找来,详细询问了匿名信的事,然后问顾建坤纪委的打算。 顾建坤是唐浩明的亲信,从唐浩明把裘浩也叫来的那一刻起,顾建坤就揣测唐浩明是要帮孟谨行。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唐浩明让他说出打算时,他便试探着说:“举报人没有署明真实身份,我们很难确认这份举报信的真实性。像这样的举报信,我们每年都收到不少,其中真真假假,如果只有这一封举报就去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何况,我看孟谨行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 裘浩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孟谨行一眼后,站起身走到唐浩明的桌前,将手上一直拿着的两封信递给唐浩明。 “本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目前不是干部考核阶段,唐书记如果不找我说匿名信的事,我暂时也不会拿这两封举报信说事。但是,既然唐书记让我一起讨论这事,就不妨看看这两封实名举报信!” 顾建坤有点尴尬地望向唐浩明,猜不准唐浩明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唐浩明一言不发地接过举报信,戴上眼镜仔细看着。 两名举报人分别是刘重、佘雄等人检查过的小矿井的矿主,举报孟谨行通过妻子雷云谣收受贿赂,却不帮他们办事。 唐浩明不动声色地将举报信放回桌上,拿下眼镜对顾建坤说:“你看看。” 顾建坤过来拿起信看完后道:“我立刻回去安排调查?” 唐浩明道:“这个事情还是需要慎重!孟谨行同志是省管干部,就算要对他实施调查,也需要跟市委、省委先作一个汇报才行。” 裘浩立即说:“可是,杜市长已经作了批示!” 唐浩明道:“杜市长只是让老储处理,并没有说如何处理。我相信,领导主要还是希望我们能督促年轻同志的工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他想了一会儿又道,“我的建议是咱们先一起找他谈谈,一方面了解情况,另一方面就当给他敲敲警钟。至于是不是需要展开调查,等我向市委请示以后,听市委的指示再行动也不迟。” 裘浩来见唐浩明前,刚刚与储丰商量过这件事,所以,唐浩明一打太极,他立刻露出一副对唐浩明颇为关切的神情说:“这样不太好吧?杜市长亲笔写的批示,又是办公厅转下来的,我们向市委汇报,很容易给杜市长造成不良印象。” 唐浩明手一扬,言含深意道:“你以为杜市长是普通基层干部,气量才这点大?你也太小看市领导了!我倒是觉得,不向市委汇报干部问题,那才会让市委的领导们觉得,党管干部原则在我们兰芝失去了作用。” 裘浩毕竟不是储丰,在唐浩面前不敢太放肆,唐浩明把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相当明确,就是指杜方华的批示越界了! 顾建坤立刻表态:“那我马上安排一下。” “不用你安排。”唐浩明把温文叫了进来,“等孟谨行同志从都江回来,你马上打电话请他过来一趟。” …… 孟谨行走进唐浩明办公室就发现气氛有些严肃,不仅唐浩明在办公桌后面正襟危坐,顾建坤与组织部长裘浩也都面部刻板地坐沙发上。 唐浩明拿着茶杯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指着沙发对孟谨行说:“这里坐。” 温文给孟谨行泡了茶,出去轻轻带上门。 顾建坤轻咳两声以示开场,“孟县,今天书记和我们俩找你来,就是想谈谈干部工作的纪律问题。” 孟谨行道:“三位领导请指示。” 顾建坤于是侃侃而谈,从党纪政纪讲到都江近年的违纪案件,再从这些违纪案件说到兰芝的反腐工作,说一千道一万,表达的意思就是希望孟谨行在工作中既要约束自身行为,也要约束身边工作人员和家属的行为,体现党员干部的廉洁自律精神。 裘浩半闭着眼低头听顾建坤说了一大堆没有实质的话,心里对此不时发出冷笑。 “……我就说这么多,其他就请裘部长补充。”顾建坤最后说。 唐浩明随即看裘浩一眼,示意他接下去。 唐浩明的态度虽然不出储丰的意料,但唐浩明对杜方华的批示如此不以为意,还是让裘浩大感意外。 此时此刻,裘浩不可能出去与储丰汇报商量下一步的做法,他只能依据自己的判断,认为顾建坤如此打哈哈和稀泥必是唐浩明授意之举,要想打破这种局面,他必须把举报信的事直接亮出来,攻孟谨行一个措手不及,让顾建坤不能再回避这件事。 “孟谨行,你的家属是叫雷云谣吧?”裘浩问。 谨行谨慎地看着裘浩,心头涌起疑惑。 “跟我们说说她是怎样一个人吧。”裘浩说。 孟谨行疑云更浓,但很快作答:“她是申城日报的记者,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读书,要说她是怎样的人,嗯……也就一普通人吧。” “普通人?”裘浩笑了一下,目光有些冷,“普通人身上一般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她有吗?” 孟谨行皱眉,“我不太明白裘部长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有没有在工作上拖你后腿的地方?”裘浩一直在试图一步步把孟谨行引入圈套。 “这个啊,要说拖后腿,那就是她不肯调来都江这事了!”孟谨行无奈地说,“我们从谈恋爱到现在,一直都是两地分居,难免会因为彼此思念而在工作上分些神……” “咳咳……”裘浩拳头抵唇连咳数声,这可不是他想谈的方向,“其他方面有没有拖后腿呢?” 孟谨行思考了一会儿说:“她从不过问我的工作,除了两地分居这件事,我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事会拖我后腿。” 孟谨行的回答让裘浩有点沉不住气,终于决定把问题说得更明朗一点:“譬如,她自作主张,替你答应了一些事,或者收了一些不该收的钱?” 孟谨行立刻瞪大了双眼,犀利的目光让裘浩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他正色道:“裘部长,这种比方不适合拿到这里来打吧?” 裘浩干脆把举报信放到孟谨行面前,“你自己看看,我这算不算打比方。”看着孟谨行疑惑地拿起举报信,他又进一步道,“孟谨行,唐书记、老顾和我找你谈,就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问题说清楚,以免……” “裘浩!”唐浩明不悦地打断裘浩,“还是让谨行看完信自己说说,不要忘了杜市长批示中写的最后一句话。” 孟谨行立即明白,唐浩明这是在提醒他,这件事因何而起。 看完信,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雷云谣从离开观山后,的确不太过问他工作上的事,他不相信她现在远在京城会突然插手他的工作,还收了别人的钱不告知他! 他把信放到茶几上,看着裘浩的眼睛,很明确地说:“这两封信上说的事,我根本连听都没听到过。我也信任我的妻子,她身上有作为记者的职业良心,也有一名党员所因具备的思想觉悟,应该不会做这种有违党纪国法的事!我希望组织上能明查此事,给我,给我的妻子雷云谣一份清白。” 裘浩毕竟不是搞纪检的,事情说到这份上,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往下说才能从孟谨行嘴里引出自己想听的话! 心有所想,他的表情开始焦虑。 顾建坤却被孟谨行的回答提醒了,眼睛发亮地说:“这件事,就是你自己不要求,我们也会认真调查。”他故作严厉地说,“谨行同志,如果你,或者你的妻子有违纪的地方,我们还是希望你抓住这次机会,主动彻底地向组织说明问题,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 “我没什么好说明的。”孟谨行道。 “你不要有顾虑!”裘浩对顾建坤突然之间的严厉既意外又高兴,连忙抢了话头又加了一句。 孟谨行轻哼一声道:“我行端坐正,没什么值得顾虑。当着三位领导的面,我郑重请求组织上认真调查此事,给举报者一个交代,还我们夫妻一个清白!” 唐浩明终于发话了:“调查是肯定的。组织不会冤枉自己的同志,也绝不容许欺骗组织、枉顾党纪国法的行为在兰芝出现!”他指指顾建坤,“你立刻回去,与举报人取得联系,就此事作深入调查。” 顾建坤答应着离去时,唐浩明又对孟谨行道:“你就在我这里,就你们的夫妻关系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有什么写什么!” 第341章权力与资本 孟谨行这边在唐浩明的办公室写情况说明,顾建坤那头已经安排了人接触两个举报人。 谁也没想到,顾建坤虽然是唐浩明的亲信,县纪委也并非没有储丰的人,他这里向唐浩明汇报,在唐浩明的安排下与孟谨行谈话,并开始调查举报信的来历,储丰也早暗中安排了县纪委副书记蓝向东去都江约谈雷云谣。 孟谨行直到从唐浩明办公室出来,打开手机,孟谨言的电话就一下冒响了,他根本还没开口,孟谨言就焦急地问他:“小行,出什么事了,纪委的人怎么把云谣给带走了?” “你说什么,姐?”孟谨行吃惊地回头看了眼唐浩明的办公室门。 “云谣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孟谨言大声道。 “省纪委还是申城纪委?” “市纪委和兰芝纪委的人!” 孟谨行闻言一把合上手机,转身欲敲唐浩明办公室的门,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了。 他最近每次回家,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官场上没有朋友,只有战友与盟友。 战友与盟友,一字之差,关系亲疏立见,很多情况下,二者身份转换瞬息更迭,同为试图在仕途有所发展的大小干部的政治基础,其数量的多寡和牢固程度,却可以决定干部们的政治前途。 在刚刚的谈话过程中,孟谨行一直认为唐浩明、顾建坤与自己是一种相对牢固的盟友关系,裘浩则毋庸置疑的是敌非友。 基于这样的认识,他觉得唐浩明让顾建坤去调查,查的肯定是两名举报人,而不是他的妻子雷云谣。 更为关键的是,他与唐浩明已经逐步建立了一种较为亲近的关系,彼此间的结盟已经形成一种相对的稳定结构,唐浩明不但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落井下石,而且会作为他坚定的支持者想尽办法进行维护。 因而,孟谨行敢肯定,唐浩明和顾建坤定然不知道兰芝纪委有人去了都江。 他如果这样重新进门找唐浩明,不但显得自己过于焦躁沉不住气,也等于无形中打了顾建坤的脸,显示顾建坤在纪委内部的掌控力有问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使尽浑身的定力,若无其事地去了储丰的办公室,将他与孙凌凯草议的、有关省二矿参与投资老熊岭金脉探采一事,向储丰作了详细汇报。 储丰一直心不在焉地听说孟谨行的汇报,眼睛不时地打量着孟谨行,心里对孟谨行的镇定自若感到惊讶不已。 走出储丰办公室的一瞬间,孟谨行有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他将背重重地靠在墙上,摸出一支烟点着,双颊紧收,深深地吸了一口,将带着淡淡焦油味的烟全数吞进肺里。 半支烟燃去后,他才站直身体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 邬雅沁坐在孟谨行的办公室,不时地抬手看一眼坤表上的时间,陪着说话的江一闻则时不时起来帮她续杯中的茶水。 马民一身黑西服站在门口,宛如港片中的保镖,忠实地尽着自己的安保职责。 孟谨行从楼梯间转到走廊上,一眼就看见办公室门口黑塔般的马民,心头涌起一丝惊喜,“马民?” 听到叫声,马民立刻转过头来,“孟头!” “你怎么在这里?干吗不进去?”孟谨行快步走到马民跟前,双手拍着对方的肩膀,连声询问。 “我现在给邬总当保安,专门负责她的安全!”马民笑着说。 “雅沁在里面?”孟谨行欣喜地拉着马民就要进办公室。 马民像个桩子似的定在那里,“嘿嘿,我还是站这儿,现在算是上班时间。” 孟谨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呵,好吧,随你。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可不能再这样杵在那里!” 马民点了点头。 孟谨行推门而入,一眼看到邬雅沁手捧茶杯,浅笑着与江一闻说着话。 “雅沁!” “回来了?”邬雅沁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来,迎着孟谨行的目光灿然一笑。 江一闻很识趣地告退,办公室中只留下了孟谨行和邬雅沁。 隔着半米的距离,二人站在屋子的中央,都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良久,二人同时扬起嘴角,弯出一道淡而远的笑意。 孟谨行走上前,迎着她韵味深长的目光,轻声道:“直接赶到兰芝,是有事吧?” 邬雅沁抿嘴点头,“我刚下飞机就接到爱娇的电话,说云谣被纪委带走了,所以就直接赶了过来。” 她说得轻描淡写,孟谨行却是心头一紧,低声说:“谢谢!” 邬雅沁的笑意渐渐隐没,眼神中充满担忧地问他:“知道原因吗?” 孟谨行摇头点烟,一边吸一边说:“事情应该是冲我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邬雅沁蛾眉轻笼,伸手抽走他手中的烟扔进烟缸。 孟谨行tian了下嘴唇,吐出沾在唇上的烟丝,“我刚刚被叫去谈话,看到了举报信。信上虽然说云谣收钱,但却认定是我主使,我估计是有人故意拿云谣做文章。” 邬雅沁犹豫一下问:“云谣真收钱了?” 孟谨行吞吞喉结,捏着眉心道:“我和她聚少离多,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这事。” “如果这样倒是有些麻烦。”邬雅沁想了想说,“你有什么打算?” 孟谨行走到办公桌边,靠站桌子叹道:“现在,我什么也不能做。” 邬雅沁跟了过去,伸出手去握住孟谨行的手,轻声说:“我能为你做什么?” 孟谨行回握一下她的手,轻轻放开后道:“你不要掺和进来,在云谣回来前,做什么都不妥。” 话虽这么说,他自己心头却沉重得像压了巨石一般,雷云谣一贯任性,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能应付吗?还有她七个多月的身孕! 想到她正怀着孕,他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转身一拳砸在桌上。 邬雅沁心头一震,脸微微有些泛白,思虑半天后说:“农机厂的投资合同已经签好,我们的资金也已到位,再有三天,中心公园的主题景观就能完工,可以赶在春节开放。我打算把省市报刊、电视的记者都请过来,隆重地搞个开放典礼,把你推出去亮亮相!” 孟谨行闻言重新回身看着她,“这个跟纪律检查两回事,太虚了,没必要。” 邬雅沁闪了闪睫毛,叹息道:“谨行,虽然两件事风马牛不及。但你想想,现在的干部升降起主要作用的是谁?你还真以为是老百姓,是你拼死拼活替地方建设做的贡献?”她边说边摇头,“是领导!只要领导觉得你行,就算你是一摊泥,你也是一摊闪闪发光的金泥。” 孟谨行不说话,他不能否认她说的是事实,但他不想认同的这样的事实,此刻也没有心情就这个问题与她展开讨论。 “你现在的情况是,省委领导觉得你是苗子,县里班子的一些成员想要借助你的能力打翻身仗,你缺的是中间那一层——市领导的支持,我没说错吧?” 孟谨行看她一眼道:“我现在不是要升迁,而是有可能面临调查。” “关心则乱!因为云谣,你完全不在思考的状态。”邬雅沁嗔怪地瞪他。 孟谨行双手搓着脸道:“可能吧,她怀着孕呢!这帮孙子!” “我这就回都江,联系好记者后一起过来,你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配合采访。只要你走进邓琨的视线,其他一切都好说,我相信创天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孟谨行抬起脸来看着她,心里充满矛盾。 雷云谣虽然聪明任性,但本质单纯。 邬雅沁不同,她总是有意不无意地将资本与权力结合,使之产生带有浓重资本意图的金融政治,使之为自己手中的资本服务。这是一种典型的西方政治思维。 自他们二人认识以来,今天算得上是邬雅沁说话最多的一次。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个行动派,让结果告诉他,她是怎么想的。 无疑,今天她更是用的语言证实了他一直以来对她的猜测,她并不是对谁都用干净的方式在进行交往。 他在心底苦笑,他是何苦有幸,得她如此高看? 邬雅沁看不到他此时内心的想法,阐明她这样安排的原因后,她便匆匆离开返回都江,孟谨行也没能与马民对饮聊聊别来近况。 尽管孟谨行深知此时宜动不如宜静的道理,但只要一想到妻子怀着身孕接受调查,他便有一种百爪挠心之感,恨不得立刻去把她带回来,他没办法让自己理智地坐等妻子回家! 坐立不安地在办公室待到天色大黑,他终于打电话给曹萍,问她人在哪儿,能不能接他去趟都江? 曹萍恰与朱意一起请唐浩明、闻辉吃饭,接到电话撒了个谎,立刻赶到县政府,接上孟谨行直奔都江。 路上听明孟谨行前往都江的用意,曹萍惊讶不已,“谁干的?” “不想猜,我只想先确保云谣和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事!”孟谨行咬着牙恨恨地说完,在车窗上又重重地砸了一拳,本田的车窗玻璃立刻一点点裂成蛛网一般。 第342章道理不能代替感情 曹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看到裂成蛛状的玻璃,故作心疼地说:“你不痛快也不要拿我的车出气啊!” “不好意思!”孟谨行搓搓脸说。。 曹萍嘴动了动,还想说些转移他注意力的话,但看他神情焦躁,知道说什么都未必能排遣他心的忧虑。 她想了一下问:“你到都江准备找谁?要不要让我公公出面过问一下?” 孟谨行摇头,“现在具体怎么回事都不清楚,还是不要这么做。我还是请付晓洋、陈前进先出面了解一下,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也好。”曹萍说,“他俩虽说是省纪委的,但平时与都江纪委的人来往频繁,应该能够摸清情况。” 二人沉默了一阵,曹萍一忍再忍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你老婆不会真收人家钱?” 孟谨行看着窗外的夜sè,淡淡地回道:“不会的,云谣不是这样的人。” 曹萍暗叹一口气,彻底闭上嘴,专注开车。 临近都江,孟谨行给陈前进打了电话,约了见面的地点,让曹萍去郁林路的将夜。 将夜,一个很艺的名字,却是一家酒的名字。 民国时期的西洋门头小院落,掩在两棵不知年代却历久苍劲的梧桐树下,坐拥都江化、艺术界各路人群。 孟谨行想不到极度入世的陈前进会约自己在这样一个化氛围浓郁的地方见面。 及至见了面,孟谨行才知道,陈前进迷上了都江电台的一位女播音,而此女则是将夜女主人的忠实影迷,故而常把陈前进带到将夜。 孟谨行无暇理会陈前进的婚外情,在短暂的客套之后,他与陈前进抛下曹萍和女主播,坐到一个角落,开始讨论雷云谣的事。 “……你确定这事是冲你的?”陈前进并没有因为愿意与孟谨行深入结交而放弃职业的谨慎,一边追问一边仔细观察孟谨行的言行。 “她此前一直在燕京读书,前几天才回到都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怎么能够替我作出决定收下贿赂?” 陈前进看着孟谨行的眼睛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授意她收下?” “我想,这就是cāo纵这件事的人希望的结果。”孟谨行道。 “谨行,我可以先问问情况,但不能向你保证什么。”陈前进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但与你老婆毕竟不熟悉,我不能凭你的几句话,就断定她一定没问题。你能理解?” 孟谨行苦笑着点点头,“我不是想妨碍纪委的正常工作。但我相信我爱人的品xing,而且眼下她正怀着身孕,我担心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健康,所以才请你出面帮忙了解一下情况。只要大人孩子都无恙,我就安心许多。” 陈前进听孟谨行如此说,皱着眉喃喃道:“怀着身孕倒真是大意不得。” 他立刻掏出手机,朝孟谨行做了个禁言的手势,开始打电话找人询问雷云谣的情况。 孟谨行坐在陈前进对面,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陈前进,耳朵支楞着一字不落地听着陈前进说的话,拼凑着完整的对话内容。 当陈前进挂下电话时,孟谨行已经大致听出了梗概。 陈前进将手机放到桌上,定睛细看孟谨行,“你们兰芝还真是有点奇怪!” 孟谨行知他所指,便道:“县委领导相信我,但我估计纪委内部意见不一致,有人要证明我的清白,也有人想力证我有问题。” “这就是了。”陈前进道,“能让你这么ziyou地来都江,说明兰芝县委不认为你真有多大问题。蓝向东这个人与你是不是有过节?” “蓝向东?”孟谨和想了一下道,“我只知道他是纪委副书记,具体和他没有接触过,应该谈不上有什么直接过节。” “人现在在他手里,已经带回兰芝了。”陈前进整理了一下措词,“另外,孙季维好像亲自过问了此事。” 孟谨行一震。 孙季维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这就难怪杜方华敢于在举报信上作批示了,原来早与孙季维有了沟通。 “你也别太担心!我跟顾建坤虽然关系泛泛,但付晓洋与他来往颇多,帮过他不少忙。付晓洋答应过问一下,应该一会儿就会有……” 陈前进还没把“消息”二字说出来,桌上的手机屏幕闪动不停,付晓洋的名字在上面随着震动跳跃。 “来了!”陈前进立刻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地听了十来分钟,终于挂下电话,冲一脸紧张的孟谨行说,“顾建坤的确不知道蓝向东的行动,但他马上找了蓝向东,对方也承认人在他手上正接受调查,在没有调查清楚前,不会透露任何细节,也不会告诉顾建坤具体的羁押地点。”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急切地问:“人现在怎么样,知道吗?” “问了,说是挺好。”话虽这么说,但陈前进脸上却是浮现出苦笑。 孟谨行与陈前进等人相识于612案,二人比谁都清楚,任何一个案件本身没有对错,但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那么就很难说身处其的当事人会遭遇些什么。 忧心如焚的孟谨行掐了手里的烟,“噌”一下站起来,“我直接去找陆书记想办法!” 陈前进一把拉住他:“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孟谨行激动高昂的声音,一下吸引了将夜的客人们,他涨红着脸压低声音,“我怀着七个月身孕的爱人正在因为莫须有的举报接受调查,你让我冷静,可能吗?” “谨行!”陈前进硬生生拉着他重新坐下,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俯身看着他道,“你相信自己的老婆没人能说错。但是,你要清楚,以陆书记的地位,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前,即使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他能做的也还是先调查!” 孟谨行沮丧地低下头。 祸不及家人! 他为自己没能保护妻子和没出生的孩子而愧疚。 “付晓洋在电话里再三跟我强调,要我劝你千万按捺住,他已经去兰芝了。只有弄清两封举报信的真实背景,才能还你老婆一个公道。” 孟谨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人心肉长,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 他拿出烟,颤抖着点着,一口口吸下去。 来的路上,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是不是给葛云状打个电话,把情况告诉他,让他也出面想想办法。 但是,这个想法被他自己一次次地否定。 原因就是陈前进刚刚提到陆铁成而说的那番话。 烟抽到一半,他突然扔了另外的半截,站起来就往外走,这一次陈前进没能拉住他,只好赶紧叫了曹萍去追。 …… 兰芝县北面有个龙云镇,镇长何富强家有一幢三层小洋楼,富丽气派地矗立在龙云镇的心位置。 chun节将近,镇上人都知道,何家四口人照例像往年一般去都江市里的新家过年了,何富强每天年关总是早上来下午走地赶着上班、紧着下班,小洋楼里空无一人。 今天白天的时候,有三辆小车先后开进何富强的小洋楼,何家院子外的大铁门在小车进去后就一直紧闭着,再看不到人进出。 到了晚上,小洋楼里灯火通明,感觉就像住了许多人在里面。 挺着肚子,吃力地撑着腰,艰难地坐在木椅上,被问了一天话的雷云谣,jing神萎靡地咬着干裂的嘴唇,困难地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收那俩人的钱,我不认识他们!” …… 储家的客厅里也是敞亮如昼。 蓝向东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向大口大口啃着苹果的储丰汇报:“……很倔,什么都不承认!” “就你们的温柔劲,搁谁都不会承认!”储丰不屑地瞪蓝向东一眼。 蓝向东尴尬地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储县,雷云谣毕竟是女同志,而且还怀着孕,她父亲又是申城的一把手,我是担心……” “担心?担心你就不要搞纪检!”储丰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扔到茶几上,很不满地指指蓝向东,“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市委书记的女儿?” 蓝向东心里不住腹诽,明明是假的,还搞得跟真的似的,万一出了问题,就算你储丰肯挑担子,我蓝向东也逃不了处分! 蓝向东站在储丰的阵营是不假,但那是基于不犯法的情况下,根据斗争需要适当踩踩钢丝,而不是像储丰希望的、以对雷云谣上手段的方式,去替储丰躺地雷。 心里打定了主意,蓝向东哼哼哈哈地敷衍着储丰,一心想着赶紧应付过去,储丰能放他赶紧离开。 蓝向东的态度让储丰极为不满,他点了支烟,吐着烟圈,冷冷地搬出了孙季维,“向东,你可不要忘了,你今天能坐在这个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孙书记花了多少的心血,你可不能在关键时刻辜负他的期望啊!” 蓝向东心头猛然一沉,嘴唇跟着哆嗦了一下。 身在仕途,最要不得的就是被人捏住短处! 蓝向东平生就做了这么一次错事,却一失足成千古,从此不能再平心做事,只能唯命是从。 他低下了头。 第343章求援 ()孟谨行在将夜门口收住脚步,等曹萍出来后向她借了车子,“你不要跟着我了,我回一趟申城。。” “你想让葛书记出面?”曹萍一边把钥匙给他,一边担心地说,“你这个情绪开夜车不太好,还是我送你?” 孟谨行已经拉开车门上了车,“不用担心,我没事。” “我不是担心你,是担心我的车。”曹萍没好气地说。 孟谨行撇下嘴,坐在驾驶位上发了条短信,而后点着车子,绝尘而去。 本田刚开上高速,手机铃声响起,孟谨行按下耳机接听键,“你好,我是孟谨行。” “孟县,我是黄苡源。” “黄总,你好!珠夫人还在申城吗?” “在。她是明天中午的飞机回燕京。” “我正在回申城,能不能帮我安排见她一面?” “现在?”黄苡源的声音有一丝惊讶,“出什么大事了吗?” “电话里三两句说不清,请务必帮我安排一下!” “好,我十分钟后再给你电话。” 临近chun节,都申高速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耀眼的车灯不时明晃晃地shè过来,卡车时不时伴着汽喇叭发出的刺耳尖啸从本田边上呼啸而过。 十分钟的时间,车子一直在动,时间却在孟谨行的意识中凝固,他感觉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缓慢。 黄苡源很守时地重新来电,告诉他,珠夫人明天早上八点可以与他一起在申城宾馆吃早餐。 孟谨行嘴里轻轻吐出一口气。 因为纪律,他不能找省市领导帮忙,也不能找葛云状出面。 如果孙季维不插手这件事,陈前进与付晓洋也许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是有了孙季维参与其中,他实在没有把握陈、付二人能顺利地弄清事情真相,还雷云谣一个清白。 当晚,孟谨行宿于父母在申城的家中。 次ri天未亮,他就起床出门直奔申城宾馆,在二楼西餐厅坐等珠夫人和黄苡源的出现。 八点十分,珠夫人才在黄苡源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面对举手投足都透着高贵的珠夫人,孟谨行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他搓着自己的双手,脑海中一遍遍组织着措词,总觉得都有这样那样的欠缺之处。 孟谨行不开口,珠夫人也并不催他,而是自顾自地吃着早餐,虽然她吃得很少,但也吃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孟谨行在这一刻钟内,额上已经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喝完最后一口牛nǎi,珠夫人用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嘴角,抬眼看向孟谨行,轻悠悠地问:“小孟,你急着见我,难道真只是为了陪我吃早餐?” 孟谨行赫然咬牙,决定豁出去,无论说对说错,总该试一把。 “我急于见珠夫人,其实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哦?” “都江的杜方华市长收到两封匿名信,举报我爱人在我的授意下收受贿赂却不予以帮忙……” 孟谨行将事情经过节略说明,最后道:“大致经过就是这样。还请珠夫人能帮忙过问一下此事,我可以用党xing保证,我爱人绝对不会做出有违党纪国法的事情!” 珠夫人轻轻一笑,“每一位贪腐干部在真正的证据亮出来前,都会说你刚才这翻话。” 孟谨行心头一凉,只道她是不肯帮忙才说出这话,不由沮丧低头叹道:“很多莫须有的事,就是在这种不信任的情况下发生的。” 珠夫人嘴角牵了一下,“据我所知,你爱人是葛云状的女儿,你为什么不直接找葛云状?还是,你来见我本来就是葛云状的意思?” 孟谨行微一皱眉道:“正如您刚才那句话背后所表达的意思一般,假设我爱人确实做了举报信所说的事,无论哪一级的领导顾问此事都是违纪的表现。所以,我不可能去找我岳父,也不可能找其他领导。” “呵呵,我刚才那句话背后表达了什么?”珠夫人饶有兴味地问。 “您首先对我爱人作了有罪认定。”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孟谨行再也没有先前的紧张,反正横竖就是不帮忙,不可能有再坏的结果了。 “我何止是对你爱人作了这样的认定,对你也是这个想法。”珠夫人冷静地看着孟谨行说,“我现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与你说的完全一致。如果是,我一定会帮你!” 孟谨行惊喜不已。 他几乎认定自己做了一回无用功,没想到珠夫人竟然答应了。 虽然这个承诺有前提条件,但这个前提恰恰说明珠夫人做事情不盲目,只有不盲目的人,才能真正把一件事做成功。 “太谢谢啦!”孟谨行激动地说,“我代表我们夫妻俩向您表示感谢!” 他说着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珠夫人深深鞠了一躬。 珠夫人微微有些动容,但还是说:“你不用急着感谢!如果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知道。”孟谨行站直了说。 珠夫人微笑颔首,在他的目视中款款起身离开。 …… 雷云谣蜷缩在床上,腹部一阵阵抽痛,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饱满的额头上淌下来,将额际耳侧的头发尽数浸湿。 干裂的嘴唇已经被她咬破,鲜血不停地渗淌在嘴角。 她轻轻翕动着嘴唇,机械地吐出黯哑的声音:“送我……送我去……去医院……” 房间外面两名负责看守雷云谣的工作人员正聊着天。 “这女的还真是能扛!” “是啊,挺着个肚子,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睡觉,还闷凉水里那么久……啧,你说,会不会流产啊?” “老蓝也真下得去手!到底是女人,又怀着身子,万一出点事,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不会真出事?” 俩人说着说着都心慌起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推开了房间的门,正好看见雷云谣在床上痛苦地扭着身体,白sè的床单上有不少鲜红的血迹,俩人立即脸sè大变,一个奔过去试图抱起雷云谣,另一个拿起电话打给蓝向东请示汇报。 由于雷云谣身子太沉,去抱她的工作人员又太瘦小,几次都没能把她抱起来。 倒是打电话的那个,已经联系上蓝向东,匆匆说了情况,得到批准立刻挂了电话过来,与另一个一起,一个抬脚,一个抬腋下,总算把雷云谣抬起来,急步往外面走,边走边大声喊人来帮忙。 血,随着他们的移动滴了一路。 …… 蓝向东放下电话,手不停发着抖。 对雷云谣上手段前,他反复思考了很久,考虑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让她张嘴认罪,又不至于损害到这位孕妇的安全。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风险很大。 周跃在储丰的指示上,每隔一个小时就打来一次电话询问进展,搞得蓝向东坐立不安。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相对风险较小的方式来对付雷云谣,把她的头摁进冷水中应该算是最温和的措施了。 蓝向东到雷云谣所在的房间看到雷云谣后,他觉得眼前这个已经疲惫不堪的女人,应该挺不了多久就会承认所犯的错误,谁让她就要做妈妈了呢?一个母亲就算不爱惜自己,也会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确保他能安然落地? 然而,让蓝向东没想到的是,雷云谣的头被摁在水里几乎到窒息的临界点,她却始终没有一点屈服的样子。 蓝向东从内心对雷云谣生出敬佩。 但是这种敬佩他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在脸上体现出来,反而下令一次次延长闷水的时间,以图最终达到目的。 雷云谣两度昏迷的状况,让蓝向东最终放弃了努力,他退出来向储丰汇报情况,领受储丰在电话里对他的破口大骂,然后坐下来抽着烟思忖接下去该怎么办? 是趁她昏迷,让她在笔录上摁指印,还是继续用其他手段逼她开口? 雷云谣有流产迹象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到他的手机上,他几乎是用发抖的声音吩咐把人送医院。 蓝向东之所以这么害怕,完全是因为他清楚这个案件纯属捏造,如果雷云谣出事,他从此都得活在yin影里。 这种感觉绝不亚于他的短处公之于众。 何况小两条命,一旦出事,孟谨行岂会善罢干休? 一个能给小小县城拉来上亿投资的省派干部,怎么都不可能是个怂人? 蓝向东几乎能够想像出孟谨行对付自己的情形。 连声的唉叹从他嘴里吐出来。 一步错,步步错! 他坐在沙发里,双手交叉着插进头发中,一头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瞬间被他的十指搅成了鸡窝状。 强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放弃向储丰汇报的决定,拿起桌上的通讯录,找到孟谨行的手机号码,随即打了过去。 连拨数个,听筒中始终提示“不在服务区”,蓝向东背上直冒汗,储丰不会另外还安排了人,把孟谨行也拘了? 蓝向东很清楚,储丰并不信任自己,作两手准备完全是有可能的。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送雷云谣去医院的工作人员又打了电话过来,说话声音焦虑不安。 第344章真相与需要 孟谨行赶到医院已是下午三点,雷云谣刚刚从手术室出来,双目紧闭,脸sè苍白,看得他心脏一阵阵紧缩。。 “送来晚了,孩子没保住。”江一闻站在孟谨行边上,不得不艰难地将噩耗告诉孟谨行。 孟谨行站在床前,双眼死死地看着床上的妻子,双手由于过度紧握,所有的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雷云谣的再度流产对孟谨行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他相信雷云谣醒来后也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将再不能生育。 还有什么事能比永远没有后代更让人心生仇恨的? 孟谨行走出病房,在走廊的长椅上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才打电话给曹萍,希望她马上到兰芝,帮他照顾雷云谣一些ri子。 江一闻心细,早通知了自己的老婆祝芸,让她来照顾雷云谣。 祝芸把所有的陪护手续都办妥后,孟谨行带着江一闻离开了医院,直接回到县招的房间。 十分钟后,蓝向东走进县招。 …… 周跃站在储丰面前,一对鱼眼滴溜溜转个不停,观察着储丰的态度。 “慌什么慌?”储丰不以为然地挥着手,“不过是流产,又不是死人,值得大惊小怪?蓝向东人呢?” 周跃摇头,“跟我打完电话就说去医院,到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一直没再来过电话。” “他不打,你不会打过去?”储丰没好气地问。 “打了,就是没人接。” 储丰扫周跃一眼,“你马上打给孙梅,让她去医院看看。” 周跃领命立刻安排,完了又点头哈腰地问储丰还有没有其他指示? “屁话!”储丰骂道,“你脑壳进水啊?这事搞了一半,你还不马上给我把蓝向东找出来善后!” 周跃被骂走,储丰的脸立刻灰了。 他不用细想就能肯定,蓝向东在关键时刻颓了,才会把孟谨行的老婆送医院。 要不然,搞个畏罪自杀啥的,都比现在这个结果强! 储丰忽然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的脑海浮现出孟谨行刚到任时的几个场景,尤其一想到被自己弃之如敝屣的石磊,他心里更是有点惴惴不安的感觉。 他能当上这个县长,固然与杜方华的支持分不开,但他个人的“水平”也非等闲。 石磊一直以来对他忠心有加这点,他其实心里很清楚。 当初被孟谨行气昏了头,才会弃石磊不用,事后细想前因后果,以及各种传言,不难分析出他和石磊都是着了孟谨行的道。 就此一事可以看出,孟谨行这个人不好对付。 一心想要对付孟谨行的时候,储丰并不把这些当回事,脑子里光想着怎么把孟谨行踩脚底下,出了心的恶气。 但此时,他却分明感到了危险。 如果蓝向东只是抽身乏术倒也罢了。 万一,蓝向东胆子小临阵倒戈,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储丰一把摸过手机,快摁下蓝向东的号码。 他并不比周跃幸运,听筒里传来的同样是机械的长音,提示他无人接听。 他气得一把将手机扔进沙发,在沙发上弹了一下后,手机在沙发座上颤抖不停,铃声也同时响彻办公室。 储丰以为是蓝向东回电话过来,欣喜地冲过去拿起手机就接,却听到杜方华的声音响在耳边:“那个事查得怎么样了?” “不好办啊!”储丰下意识为自己找退路,“那娘们不但嘴硬,还搞得流产了,现在人还在医院呢!” “医院?”杜方华迟疑了一下,“纪委有人看着?” “应该是。”储丰不敢说自己因为联系不上蓝向东而不了解情况。 杜方华一下听出有问题,“什么叫应该?” “主要是蓝向东还没有进一步的汇报。”储丰吞吞吐吐地说。 “老储,这个事情,你可马虎不得!”杜方华的声音越来越严肃,“今天有人向孙书记打听这件事了,你们要是一直查不出所以然,孙书记和我都会很被动!” “我一定督促办案人员尽快结案!”储丰擦着汗说。 “不要让我失望。” 杜方华重重挂下电话的声音震得储丰耳膜生疼,同时敲打得他的心脏“砰砰”作响。 杜方华话有话,除了提醒他,有人已经在替孟谨行活动,同时也在告诫他尽快拿出具体的证据拉下孟谨行。 可是,谈何容易?真这么简单,孙季维为什么临了又把市纪委的人给撤回去了? 去找蓝向东的周跃此时带回一个令他更为沮丧的消息:县招有人看到蓝向东去了孟谨行房间。 “ri他仙人!”储丰一脚踹在茶几上,深棕sè的实木茶几愣是滑出去五六十公分,“赶紧去给我找找,三年前举报蓝向东的那几封信,明天就交上去好好让他喝一壶!” 周跃一走,储丰随即拿起手机和拎包,匆匆离开了县zhèngfu。 …… 唐浩明捂着手机话筒,语调沉重地向傅声扬汇报,“县里来电话,谨行的爱人在接受调查的过程流产,不能再生育了。” 傅声扬惊愕地看着唐浩明,嘴巴半张着没能合上。 唐浩明拿着杜方华批示过的举报信来汇报时,傅声扬就暗暗吃惊于杜方华的大胆。 虽然孟谨行还不能算作傅声扬信任的干部,但无论如何孟谨行是省委书记罗民点将派到兰芝的年轻高学历干部,又是夏明翰专门托付过的,即使孙季维要查孟谨行也该提前向他知会,杜方华却如此越界行事,完全是不把组织纪律当回事! “简直是无法无天!”傅声扬重重地拍着桌子大声说着,迅拎起电话打给许诺,让他立刻叫孙季维过来。 唐浩明心为自己来汇报迟了一天而自责,如果他昨天把下去慰问的事放一放,先来见傅声扬,估计孟谨行的老婆也不至于流产。 可是,谁又能料到蓝向东的手会这么黑呢? 孙季维来得很唐浩明,心里便有三分明白,不等傅声扬问,他就说:“是为孟谨行的事?” 傅声扬一皱眉,“你知道这事?” 孙季维点了下头,“杨培义同志再三交代,在没有正式查清以前,先不向市委汇报。所以,还请书记理解!” 傅声扬大为震惊,居然这事是省纪委安排下来的,还越过他这个市委书记,这是要干什么?连根拔吗? 傅声扬审视着孙季维的同时,请他坐下说话。 孙季维落座,不急不慌地说:“我让人了解过,孟谨行的爱人雷云谣一直就有先兆xing流产症状,一年前就曾有过一次流产经历。所以,这次的事虽然有些遗憾,但算不上执法行为不当。” 孙季维关注的角度竟然是执法是否失当,这不仅让傅声扬对他心生鄙薄,就是唐浩明也觉得孙季维冷血,更何况,孙季维此言只是为了让调查孟谨行夫妇的举动合理化。 孙季维抬出了杨培义,傅声扬吃不准真相,只能谨慎地问:“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孙季维说了等于没说。 傅声扬浓眉一扬,胸怒气暗蕴,冷声道:“如果你们没有切实的证据,我认为你应该重新考虑这次调查的必要xing!” 孙季维故作为难地说:“书记,你的指示我是应该坚决执行的。但是,调查孟谨行是省纪委作的决定,之所以异地调查他的爱人,因为可能还牵涉到他在长丰任职期间的问题。所以,目前这个案子并不是我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这么说来,要想让这件事到此为止,我还需要亲自跟省委沟通?”傅声扬问。 “这个得你定夺。”孙季维故作听不懂傅声扬话的讽刺,“我是肯定没有权力作决定的。” 唐浩明听到这样的对话如坐针毡。 官场上最怕搅进政治斗争,尤其是面对随时可以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上级显而易见的明枪明战,对于站在政治阶梯段的唐浩明来说,知道这种斗争远比不知道来得更具危险xing。 唐浩明为官这么多年,吃过的排头已经不胜枚举,虽然时至今ri他都没搞明白“政治”究竟是什么,但他始终清楚地知道一点,身处官场,他永远也避不开各种“政治”。 他相信,如果傅声扬不立即采取行动阻止孙季维调查孟谨行,孙季维下一把悬起的利剑就会指向他! 傅声扬也正经历着急的思想斗争。 孟谨行这件事,不是简单的下级干部之间的权力斗争,因为杜方华、孙季维,甚至是杨培义的参与,显然已经升级为具有针对xing的高层斗争。 两封举报信,似是而非的内容,可以很正面地要求孟谨行作出解释并建议其加强自身思想建设,甚至可以反弹琵琶,把此案定论为打击报复,将孟谨行定格为正直向上的干部,当然也可以依据党纪国法对他作出严肃处理。 到底选择正反哪一面,有时候并不取决于真相,而是取决于需要。 傅声扬内心所权衡的,正是真相与需要之间的利弊,他究竟应该马上与省委主要领导取得联系,还是再静观一些时ri,看看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第345章要玩就要玩得他肠子青 傅声扬并没有权衡多久. 当天晚上,省委有个迎新会,邀请的都是在都江休养的首长,以及在省内投资的大财团老板和家属,傅声扬作为省委常委出席了宴会,并在宴会上见到了珠夫人。 傅声扬虽是省委常委,但排名靠后,平素并没有多大的机会接近珠夫人这种手握资源的大人物,今天如此难得的,珠夫人竟然让代理人黄苡源亲自过来敬了他一杯酒,老成持重如他,也还是心生受宠若惊之感。 酒从喉咙口暖暖地滑下之后,黄苡源很是随意地提到了孟谨行,并指出首长与珠夫人都很欣赏孟谨行,觉得是个可造之材,都江有此人材实在是件幸事。 傅声扬刚刚还很润滑的喉咙一下又变得紧巴巴的,像是什么东西一下沾住了喉管,使得他发不出确切的声音来。 省里正打算建两条高速公路,并在申城建一个机场,项目报上去至今被压着,罗民和白岩为此轮番进京做工作,珠夫人可是起着桥梁作用的人物,正直如罗民也对珠夫人礼遇有加,孟谨行竟然能让首长和珠夫人青睐有加,傅声扬怎么能不感到吃惊? 宴未散,傅声扬就与陆铁成交流了孟谨行的事,以都江市委的名义希望省纪委就此事能给一个明确的说法,并表示,都江市委旗帜鲜明地支持省委、省纪委反腐但倡廉,但也不希望因为一些不确切的举报冤枉基层干部,打和干部工作积极性。 陆铁成白天刚听陈前进汇报过这件事,傅声扬表明态度与立场后,他立刻就表示此事他已知道,与杨培义也谈过,但因为目前孟谨行爱人流产后昏迷,不能进一步确认事实真相,希望都江市委能理解,同时作好孟谨行的思想工作,他相信珠玉不可能真正蒙尘。 有了陆铁成这番话,傅声扬心里有了底,第二就召开书记办公会,要求孙季维列席汇报对举报信调查的全过程,明确指出,只要没有查实违纪违法,孟谨行夫妇依旧都是党内自己的同志,对他们的一切直接调查都应该是以领导谈话的方式进行。 孙季维没料到傅声扬一夜间就改变了态度,虽然他是常委,但在书记办公会上他除了谈具体情况,没有表决的权力,因此在离开前,他再一次把杨培义抬了出来,说杨书记早上又打电话过问此事,还等着他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傅声扬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回道:“我已专门就此事跟铁成书记沟通过,他的意见和我高度一致,并且已经向杨副书记转达了想法,你回头可以再和杨副书记确认一下。” 傅声扬故意强调了杨培义的身份,无异于警告孙季维,杨培义虽然是纪委副书记,但并不是省委常委,都江的干部问题还不是杨培义能作主的,即使在省纪委,当家人也是陆铁成而不是杨培义。 邓琨昨晚姜天华一起吃饭,正好谈起创天在兰芝搞的中央公园,心头就很是感慨,那么多年死水一潭的兰芝终于开始有了微漾。 而这种微漾的制造者就是今天会议讨论的对象——孟谨行。 杜方华当年提议由储丰出任兰芝县长时,邓琨内心并不同意,碍于内部平衡的需要,他才最终选择了支持。 事实证明,储丰并不能带领兰芝脱离困境,反而使得兰芝的发展严重地滞后于都江的整体发展,拖垮了都江与国内其他省会城市的排名。 邓琨指了指还僵立在那里的孙季维,“孟谨行是一位在工作上大刀阔斧的同志,难免会因此得罪一些不想作出改变的人。纪委的职责不仅仅是查出党内**,同时也承担着保护党内同志不被冤枉、误解的责任!季维啊,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职责单一化了!” 孙季维被呛声,心情极不痛快,却只能若无其事地装傻表示马上去回复杨培义。 杨培义在电话中证实了傅声扬的说法,不仅陆铁成过问了孟谨行的事,连罗民也通过赵晓波了解调查情况,希望纪委能尽快向省委汇报调查结果。 “你……以都江市纪委的名义去慰问一下孟谨行的爱人,对谈话过程中发生这样的遗憾表示一下歉意,看看是不是适当弄……弄点慰问金什么的!”杨培义斟酌着嘱咐孙季维。 孙季维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他一肩把这事挑下来啊! 关上门一个人抽了一下午的烟,孙季维从抽屉里取出周跃送来的举报信,高高地举起来仰头看着——就是他了! …… “暂停签约?”陈运来吃惊地看着孟谨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时间了还没有赶回去过年?” “知道。”孟谨行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云谣流产了。” 陈运来眉头一跳,讶异地看着孟谨行,“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你时间上不能配合,可以找其他人签约……” 孟谨行低着头摇着手说:“云谣不能再生育了!” 陈运来听到他声音中浓重的鼻音,震惊地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本来,我们很快就能拥有一个属于我俩的孩子!”孟谨行抬起右手掌揉了揉鼻子,“那帮孙子在调查的时候对一个孕妇都能上手段,真他妈不是爹生娘养的!” 陈运来直到此时才明白,雷云谣的流产原因是什么,但他还是问:“你是打算休息一阵子陪云谣?” 孟谨行摇头,“这种时候陪着她,只会让她更加崩溃。如果不是我的缘故,怎么会调查到她头上?我不能便宜了这帮孙子!” 陈运来理解孟谨行的心情,当初他几近丧命,最后命是保住了,却也落了个终生残疾。 如若不是翁灿辉等人都相继落马,只怕他现在还是和孟谨行此刻一样的心境! “你是想拿手上的项目做筹码?”陈运来一旦了解了孟谨行的心境,就同时明白了孟谨行让他暂停签约的用意,“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孟谨行斜着头瞟他一眼,“别人都让我断子绝孙了,我还跟他们讲规矩?” “你想怎么做?”陈运来确定他是玩真的,也不黏糊。 孟谨行举拳在他肩头捅了一下,“是兄弟!” “废话!”陈运来瞪他一眼,“说吧,我就是不赚这个钱,也一定要撑你!” “该赚的钱还是要赚!只不过,我要让储丰得到报应。”孟谨行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陈运来道:“要弄他还不简单?就王槐安、姚存志送他的钱就可以直接举报了!” “不行。”孟谨行将烟蒂摁在烟缸里碾了又碾,“我不跟他玩举报这套不痛不痒的东西,要玩就要玩得他肠子青,而且就王槐安他们那点数目也玩不死他!” 陈运来闻言不由冷笑起来,“好,咱们就来个猫捉老鼠,不吃他却玩死他!” …… 邬雅沁在国色定了一个包间,专程请邓琨夫妇共进晚餐。 邓夫人姓郁名兰馨,是都江国投公司的老总,老百姓眼中典型的红顶商人,但在朋友圈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邬雅沁近来也在学画画,虽然笔法尚显稚嫩,但与邓夫人也算有共同话题,二人说到兴起,竟然着服务员替她们找笔墨纸砚,当场就在包间内兴致盎然地泼墨作画,邓琨也兴之所致提笔题词。 国色的服务员都是颇有眼色,直到他们尽兴,才帮忙收拾干净开始上菜。 有了良好的暖场,三人间的谈话显得轻松而随意。 在邓琨夫妇眼中,邬雅沁虽然不是官场人物,却有着影响要害部委决策的能量,更不要说影响到他们的前程了,就算邓琨已官至副部,对于这样混迹于政商两界的能人,他也是不吝于降下身段与之结交。 “我看了昨晚的新闻,创天大手笔啊!”邓琨感叹地说,“雅沁,我要敬你一杯,感谢你为兰芝经济建设所做的努力!” 邬雅沁浅笑着与邓琨碰杯轻抿,朱唇轻启道:“我可真不敢当市长如此褒奖!兰芝的项目,要不是谨行再说游说,我是真不敢去投钱的。说句不好听的,创天在兰芝的投资,完全是冲着孟谨行的个人信誉去的。” 郁兰馨一直自诩感性,因而对邬雅沁如此不加掩饰地推举孟谨行,她心底隐隐升起不快,认为邬雅沁太过功利,不过一个中央公园项目,就想为孟谨行换政绩,未免也太小看邓琨的身份了! 邓琨与妻子的思路绝然不同。 他特意让秘书金克强仔细了解过孟谨行情况。 年轻的孟谨行不仅救过邬雅沁,也救过罗民父母和刘战早逝的儿子,如果再算上珠夫人,孟谨行背后完完全全是一张不容小觑的大网! 拥有如此众多资源的孟谨行,平素的表现却并不像杜方华所说——张扬跋扈,恰恰是一个踏实有为不图名利的干将。 这样的人材,杜方华将他打压得越狠,邓琨越是高兴! 唯其如此,他伸手拉孟谨行一把,价值就会不言而喻。 因而,邬雅沁这个时候跟他提孟谨行,他觉得正是时机恰当。 第346章思想斗争 陈运来离开兰芝后,孟谨行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暂停投资签约不是小事,尤其老熊山可能有金矿的消息已经长了翅膀飞出去,不要说已经参与进来的投资人之间在为股份的多少暗较劲,其他想分杯羹的人也都在动着脑筋要把脚伸进来。 一旦省二矿与兰芝县暂停签约的消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把手伸进来。 王槐安与姚存志如今口袋里已经没钱,要想继续探矿不让前期投放打水漂,就必须依赖陈运来,所以孟谨行丝毫不担心自己一旦做出决定后,陈运来他们的配合问题。 只是,孟谨行想要为妻子和没能出世的孩子报仇,真说到因为个人原因去对付储丰,他又有许多心理关口过不去。 就拿暂停投资签约这件事来说,暂停就意味着县里前面做的一系列工作停顿下来,意味着投资人的利益可能受损,意味着县里的财政和老百姓的收益将会延期…… 各种各样的后果,会因为他的举动而产生出连锁反应,而其最让他不能狠下心来的原因,就是有损兰芝的发展、有损百姓的利益。 就像他不愿意用举报这一套来对付储丰,不仅因为利用对手的短处来打击对手是官场大忌,一旦东窗事发会被视为“政治”上有问题,还因为在他自己的内心里,举报这类事多少有点yin谋的成分,在他的意识深处,他还是喜欢阳谋为上。 如同当初调查翁灿辉一事,即使到了最后关头,他都没有最终把手里掌握的东西抛出来,就是因为他不想与翁灿辉之流沦为同一类好使yin招的人。 虽然参加工作以后,父亲与他探讨官场问题的时候,一再用自身教训告诉他,要想做一名久经考验的官员,必须要将阳谋与yin谋合并为谋略,要训练自己拥有一颗坚硬的、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困扰的心。 但是,他还是不能抛却十几年学校传统教育在自己身上刻下的痕迹,他总是用各种信条制约着自己的行为,告诫自己有所为有所不为。 尤其,相比父亲经常用到“官员”一词,他更喜欢用“干部”这个词,他的观念,始终不愿意将自己的仕途与旧时代官员的仕途混为一谈,唯有如此,他才会觉得活得有意义。 当激愤令他在陈运来面前做出打垮储丰的决定时,他是的的确确扔开了一直以来套在自己身上的条框制约,完全以一个普通男人的立场,想要对一个伤害自己家人的对手采取行动。 整整一天,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任由满室的烟雾包围着自己。 长丰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兰芝又令他陷入了围困。 离开长丰时,他曾经思考过在长丰的得失,他觉得自己是侥幸的,那样一路走来居然没有被打趴下,反而一步步升了上来。 他不相信自己能一直这么幸运! 所以,他总在在总结长丰工作期间各方面的经验与教训,唯独没有总结过自己在仕途安身立命的经验教训。 这是因为他的经历实在还太有限,有限到他时常认为根本不具备典型的总结价值,而且他一直很自信地认为,只要他把工作做好拿出成绩就能打败一切对手,瓦解一切不利因素。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官场不是和平安祥的童话世界,它像其他任何地方的职场一样,具备了有人就有是非纷争的最大特点,如果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他不但不能走得更远,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家人、朋友受牵累,陈运来的致残、雷云谣的流产不育,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想至此,孟谨行忽然脑海划过一道光亮,大有顿悟之感。 如果他不能让自己在仕途走得更远,又何来为民谋福祉实现理想的机会? 权力永远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要想让权力发挥应有的价值空间,他除了不断地令自己强大,站稳走稳每一步,几乎不可能真正获得掌握权力实施抱负的机会。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要打破心的壁垒,拥有更完整的世界观。 孟谨行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到窗前,打开紧闭的窗户,将满室的烟雾放出去,同时抽动鼻翼深吸着窗外涌来的新鲜空气。 “真好!” 他喃喃地说了一声,像是在说新空气给他带来的舒爽,又像是在说放下心头包袱带来的轻松感。 第二天一上班,孟谨行就按陈运来最初的提议,提出休假。 唐浩明得知孟谨行要请假,虽然很不愿意在这个当口放他,但考虑到国人都重子嗣,孟谨行生在官场几乎不可能因妻子不育而离婚,此后面对的将是一生无后,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需要时间来抚平伤口。 而且,再有几天就是chun节假期,孟谨行休假无非就是不参与chun节的一些慰问活动、值班等工作,倒不如就让他休息一阵,调整一下心态。 储丰知道这个消息的态度就大为不同。 他一直在担心孟谨行背后使坏报复,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的心理素质也不过如此,突遭变故之下,还是选择逃避回家自个儿舔伤口去了。 这让储丰紧绷了两天的神筋一下松驰下来,他第一次对孟谨行露出了和颜悦sè的表情,“你到兰芝后一直马不停蹄地工作,是该好好放松休息一下!放心,工作上的事大家都可以分担。” 孟谨行岂会看不出储丰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得意?又岂会听不出他话的一语双关? 所谓“大家都可以分担”,就是告诉孟谨行,他在兰芝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没有他,兰芝的天不会塌。 孟谨行告辞出来没做任何停留,直接回县招收拾行李后赶到医院,与早已收拾停当的曹萍汇合,由医院安排救护车把雷云谣送往都江治疗。 给雷云谣转院的决定是市纪委作出的,孙季维指示承担雷云谣一切的治疗费用,还特意安排了办公室的干部过来慰问致歉并办理相关手续。 已经苏醒的雷云谣情绪低落,不愿与任何人说话,看到孟谨行只是不停地流泪,那样子比她第一次流产时更显绝望。 孟谨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路上他无数次地想去握住妻子的手,让她知道,他与她一样感同身受,也让她知道,他在她身边。 但正如他对陈运来说的那样,雷云谣不愿意面对别人,更不愿意面对他,她一次次地将无力的手从他的掌握抽出来。 她做梦都料不到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让她不可避免地一次次想起第一次流产,让她五内俱焚,连死的心都有了! 曹萍担心雷云谣此时不停的流泪会损害眼睛,轻声地劝孟谨行坐到离开雷云谣视线的位置,让雷云谣可以逐渐平复一下心情。 回到都江,雷云谣二度因流产入住省人民医院妇产科,孟家人都是心头沉重,却没有一个人提孩子的事情。 孟谨行没有在医院陪雷云谣,这个任务交给了曹萍和祝芸,他趁年前离放假还有几天,接连出入省委和市委,一一拜访了各级领导,并通过倪瑞华和邬雅沁,在米国招商团离开前与他们进行了接洽。 面对强自压抑悲伤的孟谨行对被调查一事所体现出来的大度,以及他借休假为兰芝招商奔走的积极工作态度,罗民、傅声扬这两位省、市一把手都是在心为他打了大大的高分。 恰在此时,孙季维向傅声扬汇报了蓝向东的受贿问题,再结合蓝向东在调查孟谨行过程所动用的非法手段,孙季维提议对蓝向东实施双规,正式立案调查。 傅声扬思虑良久后,让许诺把孟谨行找到家里,进行了一次谈话。 他开门见山谈到了蓝向东的问题,让孟谨行谈谈自己的看法。 孟谨行平静地说:“我爱人流产的事出来的当天,蓝向东到县招找过我,具体说到了当时受贿的经过,我跟他一起向唐书记汇报了此事。” 关于这一点,唐浩明事后曾单独向傅声扬汇报过,他心也早有决定,之所以要特意找孟谨行来谈,是他想再看看,孟谨行是否具有全局眼光。 傅声扬点点头道:“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想法。” “他能主动向组织坦白自己的问题,证明这件事其实一直在折磨他的内心,他在本质上对错误是有认识的。我希望组织上能给他悔过自新的机会!” “哦?”傅声扬的目光犀利地逼视着孟谨行,“蓝向东算得上是导致你爱人流产的罪魁祸首,你为他求情可不符合人xing。” 孟谨行毫不畏缩地回视傅声扬,淡然作答:“我确实感觉极为悲哀,也很痛恨他的做法!但是,这跟他受贿这件事不能混为一谈。何况,他并非始作俑者。” 傅声扬深深看他一眼,紧接着问:“谁是始作俑者?” 孟谨行没有正面回答,“也许蓝向东可以给组织上一个明确的答案。” 傅声扬看他许久后意味深长地说:“你能顾全大局很好!组织上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无论是谁,只要对工作是有贡献的,对自己的错误能有充分认识的,我们的确应该给予改过的机会。” 孟谨行心苦涩,果然与他所料相差无几! ps:大年三十,九月祝各位亲合家欢乐,身体康泰! 第347章沾染了算计的橄榄枝 傅声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论谁是调查孟谨行的始作俑者,市委都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在市委书记的眼里,干部队伍的稳定压倒了一切,他不能因为要替孟谨行伸张正义而在这个时候打乱兰芝的整体稳定,令省委质疑他的领导能力。。 当然,傅声扬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让储丰这种人逍遥地过ri子。 他打算节后让孙季维派个工作组下去,在兰芝开展一次不搞扩大化的自查自纪活动,既安抚了孟谨行,又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不过,这个打算,傅声扬不会透露给孟谨行,因为他要敲打的并不仅仅是储丰。 孟谨行领会傅声扬的意思便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否则,不但不能为妻子讨得公道,自己也将被傅声扬彻底拦在圈子之外。 明确不可能借助傅声扬打垮储丰后,孟谨行便接受了金克强的邀请,前往望江楼赴约。 金克强的这个邀请是早一天就发出的,孟谨行对于是不是要接邓琨递上来的橄榄枝持谨慎态度。 傅声扬为人绵带刚,与邓琨的简单直接正好形成互补,使得都江这一届的市委市zhèngfu班子,比慕新华时期的一言堂显得minzhu和谐得多。 但是,邓琨的直接也是一种软肋,使得他的大多数想法一目了然,像杜方华之流老jiān巨滑的官油子应付他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孟谨行由此不敢肯定,走近邓琨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原本以为在望江楼等自己的只有金克强一人,意外的是,孟谨行走进包厢就看到了站在窗前抽烟的邓琨。 听到身后动静,邓琨立即转身,冲刚进门的孟谨行招招手,“来,一起看看!” 孟谨行朝退出去的金克强笑笑,然后走到邓琨身边,顺着邓琨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临江的大片滩涂,有大雁正结队飞过一路往南。 “记得我刚从部队来地方时,这里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邓琨感慨地说。 孟谨行听父亲简单聊起过邓琨,知其系华南军区转业到地方的干部,曾经在慕新华手下当了多年的副市长,一路从主管城建、发改到科技又到农村工作,反正是越混越靠边,直到傅声扬接替慕新华出任一把手,他才突然被提名当了市长。 听邓琨对都江岸边的滩涂所发出的感慨,孟谨行多少能体会他的心情。 据说,当年邓琨主管城建的时候,曾经提出改造滩涂建湿地公园,但遭到了慕新华的强烈反对,认为耗费太大毫无必要,都江的每一分钱都要集用在修路上,这种修公园的事毫无经济效益,完全是劳民伤财。 “市长有没有考虑过重启湿地公园项目?”孟谨行转过脸看着邓琨。 邓琨闻言一怔,同样转头看向孟谨行:“你知道湿地公园的事?” “听家父略微提到过一点。”孟谨行说。 邓琨恍然点头,“忘了你是孟清平的儿子。”他指着他们身后的椅子,“来,坐。你父亲最近在忙什么?” “种花养鸟。”孟谨行笑笑跟着邓琨走到桌边,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在邓琨边上坐下来。 “好啊,我也想有这么一天!”邓琨指指窗外,“哪天这里真能建公园的话,倒是溜鸟的好去处。” “当初是因为条件不成熟,如今都江经济发展迅猛,老百姓生活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势必会逐步关注化休闲生活,建这个公园的条件可以说已经有了基础。”孟谨行笑着为邓琨递上茶杯。 邓琨接过杯子,看孟谨行一会儿笑起来,“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弯,既然老孟跟你说起过这个公园,想必也该说过当时没能建成并非时机问题。领导还是那个领导,都江并非duli于西南,如今是不是能建,还是有同样的问题存在。” 孟谨行心暗暗吃惊于邓琨的直接了当,毫无一点上位者的高深莫测。 邓琨越是直接,孟谨行越不敢接口。 好在邓琨并不期望他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让小金找你来,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你不用太拘谨,也不用怕说错话。” 孟谨行心头跳了一下。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见邓琨今天是有意要与孟谨行促膝谈心。 果然,邓琨接着又道:“你爱人的事,市委市zhèngfu都感到很遗憾!声扬同志专门召开了会议,准备年后派工作组去兰芝,对干部纪律工作展开一次整顿,严肃工作作风。” 孟谨行不由背上冒出一阵冷汗。 傅声扬明明约见了自己,却只字未提工作组的事,可见是一直在试探自己的反应,当时只要说错一句话,很可能就会影响今后的仕途发展。 邓琨把孟谨行瞬间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进一步说:“组织上接到举报对你展开调查是必要的程序,但这并不代表我们队伍内部有个别别有用心的人,借机铲除异己。对于这种行为,市委市zhèngfu是绝不允许出现的,声扬同志在各种场合都再三强调要保持干部队伍的稳定,并不是说就能容忍胡作非为。” 孟谨行仔细体会着邓琨话的用意,怎么想都觉得与傅声扬的意思存在着微妙的差别,哪怕邓琨一再把傅声扬抬出来,他还是觉得邓琨要表达的意思恰恰和傅声扬相反,邓琨显然是要借助这一次的整顿,撸掉某些人。 想到这点,他心头一阵狂跳。 这何止是向自己伸橄榄枝? 完全已经是明白无误的拉拢了,其礼物就是打击储丰! 如此突然的拉拢,让孟谨行在惊喜之余又难免心存疑虑。 他忽然意识到,邓琨的直接是一张很好的面具,掩盖了许多不易被人察觉的东西。 来的时候,他还一直思忖着如何推动邓琨打击储丰。 可是,真当邓琨自己提出来时,他立刻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被人当枪使,迟早也会让人一枪打死。 他对于邓琨而言,既不是亲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邓琨的这番意思表示从一个侧面显示其本人想借此机会,在兰芝搞点大动作,他不过是被捎带上船。 孟谨行做了决定。 他不能明确表示加入这场战斗,但也不能表示出懈怠,把蓝向东抛出来是唯一的可取之途。 “组织上对我进行调查一事,我本人和我爱人都是坚决拥护组织决定的!虽然在这个过程,我们夫妻二人因为个别人的原因经历了难以想象的伤痛,但我们始终坚信组织上是公正的!具体到蓝向东同志,我个人认为他只是一时受蒙蔽才做出如此错误的举动,事发后他积极主动地跟我交心、向组织坦承自己的错误就很好地说明了问题。” 孟谨行特意加重了“蒙蔽”二字的语气,邓琨眯起一对三角眼,只露出两条细缝审视着孟谨行。 包厢内突然静寂下来,空调的咝咝声显得分外清晰。 孟谨行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节奏快而强劲。 他把蓝向东捡到邓琨面前,是对邓琨伸出橄榄枝的回报,也表达了他不想直接参与此事的态度,他相信邓琨能够迅明了他的这种意图。 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邓琨才笑了笑说:“难得啊小孟!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思考问题还常常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很少考虑方方面面的后果。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孟谨行的心像挂了千斤锤急坠而下。 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后生可畏”,包含的意思太多了,正反两面任你理解!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此把邓琨给得罪了? 从望江楼出来,孟谨行心情复杂地走上了大堤。 对于储丰的下台,他认为已经不存在任何悬念,邓琨既然已经作了这样的打算,必不会因为他没有表示出积极靠拢的态度而放弃。 但是,对于昨晚还想着要在官场充分保护自己的他来说,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心不够狠所带来的麻烦。 如果他足够狠,刚刚他就该在望江楼把储丰违纪的问题一一向邓琨作汇报,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不是他不够恨储丰,而是他觉得储丰已是强弩之末,他没必要再去踩上一脚。 在大堤上被江风一吹,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始终跨不出那一步,即使他与雷云谣将终生无后,他还是做不到把对手踩脚下翻不了身的地步。 此时回想对陈运来说的那些要玩死储丰的话,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官场上的斗争无时无刻不被各种情况左右着,他没有一副足够硬的心肠,能玩死的只有自己。 这让他极度鄙视自己! 拿一个老熊岭金矿的签约去为难储丰,他从心底发出冷哼,太便宜储丰了! 他一阵阵地烦躁,急于找个人说说话,却不知道该跟谁去说自己的这份矛盾。 他想到了邬雅沁,立刻做出了否决。 邓琨会主动找他,他相信其有邬雅沁的一定作用,跟她说自己心里的矛盾,无疑是否定她为自己做的付出,这可能比直接骂她还令她难过。 他一个一个想过去,甚至想到了远在长丰的徐旸,但是都被他一一排除了。 这让他有点悲哀,难道,真的连一个能聊这话题的人都没有了吗? ps:大年初一,九月家乡习俗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诸亲是吃饺子了呢,还是吃汤圆了呢?哈哈,九月给大家拜年了! 第348章树洞 孟谨行最终选择把电话打给朱意。 接到电话的朱意很是惊喜,“这么好,主动想到打给我?” “不想我打?那我挂了。”他烦躁不已,热切盼望听到声音可以像清泉一样,缓缓流进心里,让他能一点点平静下来。 朱意好不容易盼到他主动打一回电话,怎肯让他就这么挂了? 而且,她也听出他声音中的情绪,马上温柔地问:“你有心事?” 孟谨行仰起头长长地吐一口气说:“想找个人说说话。” 朱意一阵窃喜,他在有心事想找人说话的时候竟然想到她,她止不住怀疑他平时对她冷眼相向是装出来的。 “我给你当树洞吧!”朱意说。 “树洞?”孟谨行想岔了意思,脑海中闪过她一丝不挂躺在床上时,那个幽深诱人的洞穴。 “你没听过这个故事吗?”朱意不知道他此时脑海里的想法,只是判定他不了解什么是树洞,“曾经有个英明的国王深受百姓爱戴,可是他却长了一对一直疯长的耳朵……理发师心里装着‘国王有一对驴耳朵’的秘密不堪负担,终于在心理师的建议下,在深山里找了一个树洞,把这个秘密对着树洞喊了出来,心一下就轻松起来……” “原来是这样。”孟谨行想不到平素霸道刁蛮的朱意,竟然会喜爱这种童话,“不就是当个听众嘛,说得这么富有想像力。” “你是不是活得太累了啊?富有想像力不好吗?它可以激发我们生活的激情,有激情的人生才是有活力的嘛!” 孟谨行只能感叹朱意走多了顺途,不知道人生中许多无奈并非是激情能够解决的。 他不想就这个话题来讨论,他只想跟人聊聊他的矛盾,“你觉得,如何才能在官场上不被形势左右,踏踏实实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朱意显然愣了一下,“这个可不太好回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场只是江湖的一部分,官场争斗也只是江湖争斗的一个缩影,人在其中不过是汪洋之舟,想不被ng头打翻、暗涛颠覆,除了要有十足的胆量,还要掌握足够娴熟的航海技巧,另外也得换艘经得起风ng的大船吧。哎呀,反正,你这个问题涉及的面太广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尽管朱意强调这个问题难以说清,但这寥寥数语还是囊括了官场生态的各个要素。 朱意一直没有听到他出声,忍不住追问:“你这是唱哪出啊,为前阵子调查的事吗?” “是,也不是。”孟谨行道,“我一直觉得,有所为有所不为是干部最基本的要求……现实残酷啊!” 他的欲言又止使朱意体会到一种对环境的无奈感,她依旧温柔的声音中随即多了一丝严肃,“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你问。” “在藏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烧不开一壶水,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孟谨行怔了怔道:“说明大环境很重要吧?” “那么把自行车和汽车放在一起竞赛,又说明什么呢?” “呵,”孟谨行失笑,“先天不公,只能说明游戏规则很重要。” “再说个可能令你伤感的,你算有能力又聪明了吧,可是没有女人你能生出孩子来吗?” 孟谨行心头一痛,旋即明白她的意思是配合也很重要。 朱意没等他回答最后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外部环境、游戏规则和内部配合,这些东西是成功致胜的关键,你想脱离这些特立独行,几乎很难行得远行得好。” “游戏规则也包含了心狠手辣吗?”孟谨行问出心中最感困扰的问题。 朱意沉默数秒道:“谨行,是非善恶都是相对的,做人只要坚守底线,不沦为权力的役徒,没必要过分纠结方式方法。” 孟谨行哑然。 他早该想到,朱意为了拿到老熊岭的矿业权,连让军区出面征下山头这种事都能做,跟她讨论行事手段简直是跟强盗论理。 但他又不能否认她说得有一定道理。 “你大小也算是个领导,怎么就不想想,在每天数不完的工作中,你最想听到的肯定是结果多余过程!”朱意换了一个阐述的方式。 孟谨行歪头一想,还基本就是这样,自从当副县长后,每天的工作大大小小上百件,只要有一件不跟进,就有可能最后流于形式,但若事事亲躬也不现实,这种情况下,听结果就成了了解督促工作开展的方式。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这样。”他承认道。 “所以,连你也是如此,你再往上类推想想,越往上,越是日理万机的领导首长,谁有工夫管你用什么方法来达到结果的?那些被众人所宣扬的过程,不过是粉刷匠刷上去的白粉罢了,如若是黑漆能让你拿出来刷吗?” 孟谨行忽然有豁然开朗之感。 所谓成王败寇,话语权永远掌握在胜者手中,他如果有一天败了,就算浑身一尘不染也可能被描摹成漆黑一片。 而这一切,其实与是否心狠手辣无关,关乎的是你想要怎样的结果。 孟谨行内心依旧觉得朱意的论调有点黑暗,但到底心中一直笼罩的灰霾终于被她挑散,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对她的种种戒备不自觉地也放下了,竟然与她说起了储丰的事。 朱意欣喜若狂,在她以为孟谨行确实对她无感时,他主动打电话已经让她惊喜不已,随着谈话的深入,她居然还一步步走进他的内心,触及到他内心深处的忧虑与苦闷,她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他生命中的重要角色。 “我觉得你真没必要心软。储丰违法犯罪本就该受到惩罚,你保持君子风度不落井下石,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无异于纵容犯罪?” 孟谨行嘴角一弯笑道:“你这是在为我寻找合理的道德制高点?” “本来嘛,对非常之人就该用非常之手段!你要下不了手,我替你办!”朱意说。 “算了。”孟谨行立刻阻止她,“蓝向东一旦被叫去谈话,储丰的问题就一定会被翻出来。” “也是。”朱意道,“蓝向东当初找你,肯定是已经想好与储丰鱼死网破了,如果知道这次调查组下来是因为他被举报而起,他必然为了自保将储丰咬出来。” 她说着咯咯笑起来,“严格说起来,你已经借刀杀人了啊,还自个儿在那里苦思冥想作茧自缚,何苦啊!” “呵呵,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寻到一个树洞呢?”心情一开朗,孟谨行说话也随意起来,说到树洞,朱意的**又从他脑子里钻了出来,他明显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暧昧起来。 朱意也突然领会到此树洞非彼树洞,说话也语焉不详起来,“我这树洞不错吧?” “温暖得令人身心愉悦。” “咯咯咯……”朱意银铃般的笑声随即传递过来,“这么好呀?你不觉得还很有包容性吗?” 朱意越说越露骨,孟谨行猛然想到病床上的雷云谣,心中激灵,立刻挂了电话折身走下大堤准备去医院。 刚挂下的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接起竟是舅兄葛红云的声音,让他立刻到医院花园见面。 孟谨行刚刚拨开云雾的心情又笼上了阴云。 雷云谣这次出事,他一直都瞒着岳父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二也是不愿面对雷卫红和葛红云的责难。 葛红云会从医院打这个电话过来,多半是雷云谣心里难过想家人而通知了他,孟谨行想避也是避不过的了。 他匆匆赶到省人民医院,穿过门诊大楼和住院部,来到医院最南面的花园,一眼就凉亭中急躁吸烟的葛红云,站在葛红云边上的,竟是华二少。 “大哥。” 孟谨行走进凉亭,才开口叫了一声,葛红云就扔了手里的烟疾步过来挥拳相向。 幸亏孟谨行反应够快,头一甩避过一击,双掌齐出夹住葛红云手腕,“大哥,有话慢慢说!” 葛红云费劲抽回自己的手,恨恨地瞪着孟谨行道:“你是不是男人?连保护自己老婆的能力都没有,你怎么当老公的?” 华雄建在一旁戏谑地看着孟谨行,拿出一支烟推推葛红云的胳膊,“红云,消消气!” “我消不了气!”葛红云怒道,“孩子对女人意味着什么?今天幸亏她本人活下来了,否则,我杀了你都不解恨!” 孟谨行一声不吭,不为别的,就为他能从葛红云的愤怒中感觉到一个兄长对妹妹的爱,为了雷云谣,为了这份亲情,这骂他应该挨! 葛红云喋喋不休骂了十来分钟,终于停了下来,狠跺一脚扬长而去。 看着尾随离开的华雄建,孟谨行一下猜到了葛红云并非得到了雷云谣的通知,而是遇上华雄建知道了事情经过。 他定定神,往住院楼走去。 …… 兰芝县开往省会都江的省道上颠簸不堪。 这条省道在高速建成后,成了各类超载违章车辆的必经之路,本就建设标准不高的道路在长期的高荷载作用下,一路都是坑洼不平之处。 一辆长途卧铺车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用雷峰帽盖住整张脸的肥胖男人。 第349章出手 在反复的纠结之后孟谨行终于摆脱了心理上的束缚决定静下心來和雷云谣一起面对不可能再有孩子这个问題 去病房前他给孙梅打了一个电话 “我需要你的帮忙”他开口就说 孙梅听说孟谨行妻子流产后当晚就写了一封举报信给省纪委接到这个电话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她马上说:“孟县你不必说什么了我已经给省纪委写了实名举报信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來找我了解情况” 孟谨行既吃惊又感动马上说:“你现在人在哪里” “都江我担心储丰和周跃听到消息对我下手段假都沒请就直接跑都江來了”孙梅说 “你该先跟我打个招呼”话虽如此说但孟谨行相信孙梅肯定是怕给自己惹麻烦才沒事先告知 他想了想道:“如果对面遇上你能认出邓市长吗” “能”孙梅肯定地说 孟谨行道:“他住在望江路师大宿舍你到那里去等着我想办法给你们安排一个偶遇你把举报信直接给他” “邓市长”孙梅有点犹豫“都说他这个人很面如果傅书记不点头他会干预此事吗” “这些你就不要管了我來安排”孟谨行停了一下真诚地说“孙梅谢谢你我会找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自己讨个公道” 孙梅其实是想赌一把储丰把孟谨行逼到这份上了但凡男人都要反击她这个时候跳出來举报孟谨行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而且还会心存感激储丰一倒她的靠山也自然寻好了 事实证明她的宝押对了 孟谨行并不知道孙梅心中的小九九即使知道他在心中纠结打开以后也不会介意这些问題 与孙梅通完电话他打了邬雅沁的手机“能不能把马民借给我几天” “可以啊你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就是了”邬雅沁说 “你跟他说吧” 孟谨行在电话里讲了自己的想法邬雅沁听完后说:“我让马民立刻去师大宿舍保护她后面的吃住和安全都我來安排邓琨那里我会联系的你放心” “谢谢” 既然要下手筹码越多机率越高 他又给陈运來打了一个电话让陈运來马上找王槐安、姚存志二人把储丰索贿一事形成文字举报上去 “你终于下决心了”陈运來道“我就说嘛暂停签约这种做法就是隔靴搔痒放心兄弟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的让那头肥猪吃不了兜着走” 挂下电话孟谨行长出一口气仰头看着天上厚厚的云层以及云层背后隐约射出來的阳光他相信储丰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 孟谨行根本沒想到心里灌了蜜的朱意在与他结束通话后就约了一帮经常互通有无的干部子弟告诉他们她想办兰芝的储胖子请这帮公子哥儿各显神通把招呼打出去 …… 雷云谣的病房内父母、岳父母和葛红云都在 孟谨行进门站到他们身后一一招呼 雷卫红与儿子一样情绪激动听得孟谨行的叫声转过身來扬手欲打 床上的雷云谣惊呼出声葛云状及时伸手握住妻子的胳膊低喝道:“卫红注意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雷卫红盛怒之下口不择言“我早说过当娘的什么样生下來的儿子也什么样当初要不是华蕴仪死乞白赖差点下跪求我我会同意他们结婚”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孟谨行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妈这是不是真的” “她是气极了胡言你别当真”华蕴仪回答儿子的同时孟清平不停向葛云状夫妇使眼色 葛云状生气地将妻子拉出病房关上了门 孟谨行把他们的表情全数看入眼内他几乎能完全断定雷卫红说的是真话 知道母亲是用如此卑微的方式才换來自己与雷云谣的婚姻让孟谨行心如刀绞他痛苦地望望母亲又望望父亲骨鲠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來 床上的雷云谣彻底绝望了 她与孟谨行一样完全沒有想到母亲当初松口同意她的婚事背后还有这样一个秘密这让她感到莫名的羞愧 如果说不能再有孩子是天意她相信孟谨行绝不会为此抛弃她 但是…… 她不能想像孟谨行知道婆婆曾经差点向她母亲下跪孟谨行还能一如既往地面对她 葛红云不喜欢孟谨行不假但孟谨行这两年火箭般的上升速度基本并非仰仗葛家从这一点來说葛红云倒是很欣赏这个妹夫 因而在雷云谣二度流产这件事上他除了心疼妹妹还是心疼妹妹母亲的口不择言在他看來也是有点过了 他破天荒地朝孟清平夫妇抱歉地说:“对不起伯父伯母我妈也是心疼我妹妹才会这样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我先送我父母去我家晚点再來医院” 孟清平点了下头说:“帮我们转告你父母云谣是个好孩子孟家即使从此无后也绝不会放弃这个媳妇” 葛红云闻言动容孟清平如此气度就是父亲也未必及得上 葛红云离去孟清平拍拍儿子的后背“走陪我到外面抽根烟” 孟清平与妻子交换一下眼神示意她安慰一下雷云谣随即与孟谨行一起走到阳台上关紧了门 父子二人点了烟背对着病房靠在栏杆上一边吸烟一边说着话 孟谨行的心很乱 他自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未來只有他和雷云谣携老但是他沒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自己的婚姻由母亲卑躬屈膝换來 “小行你也不要怪你岳母她和你母亲之间的事说來话长”孟清平长叹一口气说“原本我们都觉得这是上一代的事能够不说就不要再提了你岳父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是卫红这个人心重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放下这件事” 孟谨行侧过头看着父亲问:“到底是什么事要让她这么反感妈妈” “唉还记得你妈曾经援藏吗” “记得”孟谨行点了点头 “你可能不知道卫红原來有个堂兄她从观山出來后一直由堂兄照顾卫红在政治上比较激进雷民为人却很温和俩人在都江求学、工作情同亲兄妹” “这和母亲援藏有什么关系”孟谨行不解地问 孟清平连抽两口烟道:“雷民是和你母亲一批进藏的由于你母亲和卫红是同学送行的时候卫红再三嘱托你母亲帮她照顾兄长” 孟谨行的双耳猛然一跳转头盯着父亲问:“是不是这位雷叔叔后來出事了” 孟清平重重地点了点头“藏区环境恶劣你母亲他们的医疗队当时在牧区遇上暴风雪被困雷民作为同批进藏的领导责无旁贷带人搜寻结果他救了你母亲自己却永远留在了雪山上” 孟谨行眉头一皱嘟哝道:“虽然很遗憾可这不是我妈的错啊” 孟清平苦笑着吸口烟慢慢地吐着烟雾道:“本來雷民是有机会活下來的只不过当时同去搜救的还有一位藏民也遇险脑部撞击昏迷雷民当时的情况好一些只是摔断腿加上交通工具仅仅只剩一头牦牛雷民坚持让你母亲先把藏民带回去结果等你母亲带着人再回來找他时遍寻不见他早被风雪淹沒了……你知道的卫红这个人激进雷民沒有给她留下任何遗言她始终认为是你妈恩将仇报” 孟谨行无言以对转回身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着坐床上与妻子喁喁细语的母亲既庆幸母亲当年能活着回來又为长眠雪山的雷民难过他一下理解了母亲为什么面对咄咄逼人的雷卫红一再忍让 如果当初母亲与雷民的身份互换他可能今天也无法接受雷云谣哪怕明知这一切与她无关 “人生呐无处不相逢啊”孟清平感叹着掐了烟“谁能想到那么多年以后你会娶了云状和卫红的女儿其实不仅仅卫红心里放不下这事你母亲那么多年來也常常做恶梦梦到的都是雷民在风雪中痛苦挣扎所以你眼中看來耳中听來是你母亲在卫红面前受了委屈在你母亲心中却是由此觉得好受一些你明白吗” 孟谨行勉强点了点头“孟家再也沒有香火延续了你和妈……” 孟清平深吸一口气抬起手來摇了摇道:“我和你妈不是迂腐的人儿孙事强求不得何况不是还有小言吗我们以后把外孙当孙子來养就是了” 孟谨行沒有说话重新转回身去看着阳台外又摸出一根烟就着烟蒂的火点上一口一口地吸着 他知道无论父母还是他自己可以尽全力在雷云谣面前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们永远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孩子会是永远的痛 第350章失子之痛 孙梅在师大宿舍区邂逅与邬雅沁一起饭后散步的邓琨夫妇顺利递上了实名举报信 邓琨当即安排即将在节后前往兰芝的工作组组长、市纪委副书记陈平与孙梅见面陈平安排人手与孙梅进行详谈的同时告诉邓琨他刚刚收到两位前往兰芝投资的雁荡籍商人的举报信举报储丰在投资洽谈过程中索贿并强行要求令老熊岭银矿老板钱小多参与投资项目 邓琨建议陈平春节期间就安排人手进入兰芝趁有关涉案人员过节疏于戒备进行暗中调查 恰在邓琨对储丰展开暗中调查的时候在医院陪伴雷云谣的孟谨行突然接到温文的电话称储丰可能失踪了“……反正这两三天谁也沒见过他连周跃都不知道像沒头苍蝇似地到处找他” 孟谨行恨得一拳砸在窗上玻璃横飞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淌下來 雷云谣惊得从床上扑了下來差点一跤绊倒整个身子直直地倒在他背上 孟谨行负重回身一把抱住妻子歉意地看着她“吓到你了” 雷云谣忧虑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工作上有点事办不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 雷云谣一直看进他的双眸一颗心慌得无处安放她能从他的焦躁中感觉到他的愤怒而这种愤怒令她沒法儿不和失去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孟谨行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回床上坐在床沿轻轻拍拍她的脸道:“别胡思乱想我毕竟工作时间短一下子坐到副县长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做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难免急躁了点你放心我会慢慢适应的” “真的”雷云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孟谨行知道此时的雷云谣是极为敏感的他拼命压下急怒的心情努力在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容肯定地回答她:“真的” 为了转移雷云谣的注意力他打开了电视把摇控器交到雷云谣手上“自己选台我给你削个苹果” 雷云谣心事重重毫无看电视的心情屏幕定格在西南新闻孟谨行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努力转移着话題:“兰芝到都江这段省道早该修了这么下去成恶性循环了你看看这车子一翻又得多少人年都过不太平了” 雷云谣靠在床上抬眼瞥了下屏幕看着车祸受伤的人一个个被施救人员从长途卧铺车中弄出來送上救护车特写镜头中伤者漏斗形的肥腿正一下下抽动着她皱眉附和着应道:“谁做的节目啊这种新闻怎么能拍这么近的镜头万一家属看见毫无思想准备得多难受” 孟谨行低着头把削完的连成条的苹果皮扔进废纸篓再把苹果切成块放在茶杯里递给雷云谣“你这是专业点评啊” 雷云谣拿着杯子沒有吃苹果而是两个手指不停地在杯口上转着嘴唇被银牙紧咬着 孟谨行擦完水果刀洗了手过來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中带着明显的犹豫估计她又在想自己刚刚的举动便把手伸到她面前说:“别担心了你看就是一点小伤口其实正好提醒我不能遇事就沉不住气” 雷云谣沒有抬头目光依然停留在杯子中轻声说:“谨行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瞧你”孟谨行在她身边坐下双手围住她捧着杯子的手“我当然跟你说的是实话” “我不是指你为什么砸玻璃的事”雷云谣压低了头 孟谨行凝视着她乌黑的发顶皱皱眉问:“那你指什么” “孩子”雷云谣猛然抬起头來蕴着泪花的秀目看着孟谨行“我们永远不能有孩子了你心痛吗” 孟谨行心头似乎有根细针划过有些痛算不上强烈却一点点弥漫到四肢 “你痛吗”他问 雷云谣点点头泪从她的眼眶中滑出來 孟谨行抬起手拭着她脸上的泪强忍着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声说:“夫妻一体你的痛就是我的痛正因为如此我们一起面对这种痛相信我云谣我们可以扛过去的” 雷云谣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也抬起手來回抚摸在他两道紧锁的剑眉上“我多想自己一个人扛啊” 孟谨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背道:“傻瓜一份痛两个人扛就会各自减少一半你难道希望我失去孩子再承受你郁郁不乐的伤痛吗” 雷云谣偎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她是多希望他能无情一点唯如此她也可以决绝一点 “如果我说孟家不会绝后你信吗”她幽幽地问 孟谨行浑身一震立刻扶正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急切地说:“云谣你不要胡思乱想” 雷云谣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道:“我沒有胡思乱想”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擦干眼泪努力镇静下來指了指床边的方凳“你坐那边仔细听我说” 孟谨行心颤不停猛然起身摇着手在病房内转着圈子说:“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不想听” 雷云谣苦笑一下轻声说:“你不要急我不是要离婚” 孟谨行一怔走到方凳处坐下“你想说什么” 雷云谣再度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说:“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你喝醉了吗” 孟谨行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提这个但还是立刻点了下头道:“我知道那天喝得太醉给了你一个不完美的洞房之夜你心里一直都不开心” 雷云谣苦涩地摇下头说:“你醒來前做过什么还有印象吗哪怕一点点” 孟谨行想了想紧张地问:“我是不是很粗暴” 雷云谣的脸上现出一丝痛苦她把自己的脸埋进双手捂着脸慢慢地说:“那个人不是我” 孟谨行如坠冰窖 他怀疑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就是雷云谣走火入魔得了幻想症 “云谣沒有孩子我们可以做一对丁克夫妻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他艰难地说 雷云谣的脸依旧埋在手中头摇个不停“我说的是事实你难道忘了你醒來的时候我衣着整齐地坐在卫生间吗” 孟谨行心上犹如百足虫爬过一抓一个血点 “爱娇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雷云谣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 犹如一道闪电劈在孟谨行的头顶他沒有因为自己还有孩子而高兴相反倒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雷云谣为什么新婚时期那么反常怀头胎的时候听说刘爱娇怀孕随即就失足流产 原來原來一切的一切都缘于新婚之夜的一场错误的欢合 他艰难地转动着喉结胸中翻滚不停 如果不是他那晚错把刘爱娇当成雷云谣他和雷云谣的第一个孩子就不会流产他们更不可能面临现在的无后之痛 他沒办法原谅自己的错误也就沒办法接受刘爱娇所怀孩子來自于他的事实 “谨行我们可以和婉华大姐商量一下咱们两家共同抚养这个孩子”雷云谣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孟谨行青着脸吼道“你如果想要个孩子抚养我们可以去正式领养一个” “谨行……” “不要再说了”孟谨行站起來摆着手“云谣你越是宽容越让我觉得自己龌龊我们不能要那个孩子我不能让你做这种牺牲” 他说着逃似地迅速离开病房冲到走廊上一路奔出住院大楼 随着病房门关上雷云谣在病床上缓缓躺了下來泪水再次滑下她的脸颊 …… 一部分都兰省道车祸的伤者被送到省人民医院急救冲出住院部一路往外急行的孟谨行路过急诊大楼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稍有愣怔后立刻朝刚刚往急诊推过去的担架车追去 “请等一下” 他冲到担架车前一把抓住车扶手定睛看着车上的伤者 不是储丰又是谁 “快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救人”救护人员生气地推开他 孟谨行拉住其中一名救护人员急急地问:“我是这位伤者的同事他是在哪儿受的伤” “你是他同事”救护人员脸色缓和下來“他是都兰省道车祸的伤者挺严重的必须马上急救你去办一下入院手续吧” 孟谨行愣在那里如果储丰就这么死了岂不意味着储丰背后的一切问題将石沉大海不但储丰本人将逃过法律的惩罚储丰背后的指使者也将逍遥法外 “哎对了你同事随身有个黑包在救护车上”救护人员走出两步回头又喊道 孟谨行一激灵连声谢都沒说就跑向大厅外的救护车 车上果真有个黑包但救护车上的司机沒把包给他说是要交给警方核实伤者身份孟谨行如果是伤者同事可以与警方联系 孟谨行无奈站在车边给唐浩明打电话 ps:明天加一更零点两更齐发感谢各位书友一直以來的支持尤其感谢柳九爷、了无一物、小慧33、穿越时空的爱99等朋友在阅读正版作品之余还积极参与网站的点鞭炮、送祝福活动额外掏腰包为本书大量投票同时九月也感谢其他读者一直以來对正版的坚定支持钱不在多少关键是各位的一份心意令九月感动 第351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唐浩明接起电话就带着歉意说:“谨行,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商量一下储丰的事。。” 孟谨行抓抓眉毛说:“书记,我在省人民医院急诊室看到他了。” “什么?”唐浩明惊讶地大声问,“他到省上看病?” “他是都兰省道车祸的伤者之一,那趟车是经由都江前往西北省省城的。” “他想干吗?”唐浩明疑惑不已,既然储丰找到了,就算不得失踪,但储丰不辞而别的举动让人极其怀疑其动机。 “目前不清楚。”孟谨行说,“他随身携带了一个很大的黑包,我虽然表明了同事的身份,但因为没有相关介绍信等手续,搜救单位不同意我拿走这个包。” 唐浩明沉默了一阵才说:“陈平同志昨晚突然到了兰芝,原因你应该了解?” 孟谨行故作不解,“我不清楚,他来干什么?” 唐浩明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深究,而是挑明说:“调查储丰。所以,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会马上汇报给他。另外,你在省公安厅不是有朋友吗?找他们帮个忙,把那个包保管好,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证据!” 孟谨行原就想找朱志白帮忙,但他的出发点与唐浩明不同。 很显然,唐浩明是想借这个机会一出心多年的恶气了! 但是,唐浩明未必能从这件事上讨到好啊。 孟谨行摇着头联系了朱志白,请他帮忙与交jing总队联系,保管好那个黑包。 朱志白一口答应,并让他晚上就去找他拿。 孟谨行想了想道:“这个包里的东西,可能不适合我看。” 朱志白愣了愣问他:“那谁看合适?” “你拿到后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确认完了,你肯定知道谁合适!”孟谨行说。 朱志白默然许久才说:“谨行,你知道那是什么?” “呵,我都没看过,怎么知道是什么!我只是估计可能里面有内容。只不过,如果我的判断准确的话,这东西到不同的人手里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我不希望一件正当的事最后变了味道,所以希望你能帮忙交到正确的人手上。” 朱志白听明白他的意思,没再啰嗦,干脆地说:“我心里有数了。你放心,一定给你办好。”不过,他没有急着挂电话,而是又问,“最近有没有跟迟厅、万头一起耍?” 孟谨行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立刻回他:“早两天刚给他们拜了个年,约了节假期一起去三江水库钓鱼,不如你也一起?” “嘿,那敢情好!”朱志白连忙说,“行程我来安排!” “不用,你大小也算省厅领导,怎么能要你cāo心?放心,柳秋阳会安排。” 被储丰的事一搅,有关孩子的事被孟谨行下意识地排斥到大脑外,他点了一支烟到门诊大厅外的花坛边坐下来,一边吸着烟,一边整理着思路。 唐浩明电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其实很明确,他是希望孟谨行通过省公安厅的朋友拿到黑包后返回兰芝,把包交给陈平。 但是,孟谨行不打算转接这个包,有他的两重考虑。 首先,傅声扬已经在他面前明确表示,希望储丰一事不搞扩大化。明知傅声扬的想法,他却亲手把可能装有证据的黑包交给陈平,一旦傅声扬知道,他就会引起傅声扬的反感。 其次,邓琨想通过打击储丰扳倒杜方华的用意相当明显。动一个储丰已经非傅声扬所愿,再动杜方华,就有可能牵动省上的个别领导,孟谨行想报仇但不想趟这个浑水,所以他想通过朱志白把包转给陈前进和尤飞,由他们反映给陆铁成,试探一下上面的反应。他有自信,杜方华之流绝不会是陆铁成阵营的人,只要东西到了陆铁成手里,怎么动杜方华、什么时候动,就都不是问题。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重新清理思路,确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漏,孟谨行这才掐了烟起身离开医院。 …… 孟谨言结婚的ri子定在正月初二。 华英建在望江楼定了一个包间,新夫妻和双方家人一起吃顿饭就算是把婚宴办了。 由于雷云谣尚在住院,没能出席婚宴,孟谨行则在婚宴上第一次见到了华鹏程夫妇。 华鹏程比孟清平年长一岁,长着一把扫帚眉,眉梢一直挂到眼尾,更显得眼神yin沉乖张。 华妻刘冬梅是典型的传统妇女,对丈夫唯命是从,连笑也不甚ziyou,畏畏缩缩。 整个婚宴都很沉闷,华鹏程俨然把儿子的喜宴当成了批评会,一会儿批评孟清平一直以来甘于平庸,一会儿又批评孟谨行没有抓好兰芝的经济建设…… 孟谨行暗暗摇头,这位华副省长比起罗民和白岩,真是差太远了! 华雄建一直吊儿郎当,心不在焉地听他父亲唠叨,时不时跑出去接一阵电话,直到酒尽菜虚,华鹏程上洗手间的时候,他见缝插针,问孟谨行:“你跟一个叫陈运来的雁荡人关系很近?” “还行。”孟谨行回道。 “这么谦虚干吗?”华雄建轻哼一声,“我有个朋友想跟他一起搞老熊岭的金矿,你给牵个线!噢,对了,我这朋友你也认识,就是国sè的沈瀚涛。” 华雄建近乎命令的口吻,令孟清平夫妇都暗暗皱眉,孟谨行心头也极为不爽。 华英建扯了扯弟弟的胳膊小声说:“这种事不要放在现在说了。” 刘冬梅虽然传统,但因为长年看惯丈夫的眼sè,察言观sè的水准她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因而俩亲家的表情她一下就看透了,也跟着大儿子劝小儿子别干预孟谨行的工作。 刘冬梅话刚说一半,华鹏程恰好回来听到最末几个字,看着孟谨行问:“雄建干预什么事了?” “什么干预不干预的!”华雄建抢道,“就是兰芝的老熊岭听说有金矿,瀚涛的意思想参与一下,让我想办法帮忙牵牵线。” “瀚涛要投资是好事啊!”华鹏程一边擦着手,一边煞有介事地说,“小孟到兰芝时间短,正是需要出成绩的时候,像瀚涛这样的大老板肯过去投资,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华鹏程接着狠狠瞪了刘冬梅一眼,冷冷地说:“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偏偏老爱管雄建的事!不懂就闭上嘴。” 孟谨行有点看不过,当即笑了笑说:“我在兰芝时期就认识瀚涛了,他如果真想参与投资,怎么自己不跟我说呢?” 华雄建瞟他一眼道:“孟谨行,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这是人家瀚涛会做人!如果不是看在你现在和我们是一家人,我会稀罕你来牵这个线?笑话!” “雄建!”华鹏程故作生气状,“不许这么放肆。” “我说的是事实啊!”华雄建不以为然,“项目合作只要谈成,瀚涛就会支付合作资金百分之十的咨询费,我这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挑他姓孟的一起发财,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 “啪!” 孟清平猛然拍桌而起,铁青着脸说:“华省长,我们一家都吃饱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说着在孟谨行背上拍了一下,拉着妻子就要走。 华雄建被孟清平吓了一跳,一时间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华鹏程到底是官场上历经风险之人,孟清平这个举动在他眼里完全是自取灭亡的幼稚行为,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孟清平道:“清平啊,你这样可不好!怎么说今天都是两个小辈的婚宴,你这么甩手就走,难堪的不是我们华家,而是你的女儿!” 华蕴仪看看几乎要哭出来的孟谨言,扯扯孟清平的袖子,希望他能为女儿冷静下来。 孟清平鼓着腮帮子重新落座,尤自呼哧哧喘着粗气。 华鹏程扔了支烟给孟清平,摇着头道:“不是我说你啊,都这个年纪了,还跟过去一样冲动!” 孟清平在儿子踏上仕途后,虽然不停地传授各种为官之道,但说到他自己,其实他一样也做不到,他的骨子里一直都是清高的。 正因为如此,他从内心看不起华鹏程,即使他没有提前离开岗位,他跟华鹏程也差了两级,都丝毫不妨碍他在内心看低华鹏程。 孟谨行看父亲虽然胸膛依旧起伏不停,但总算为姐姐强忍了华鹏程的奚落,他暗握了握父亲冰冷的手,抬头看着华鹏程道:“华省长可能不知道,老熊岭的几个山头都已经被军区征了。所以这事,不是我牵不牵线的问题!瀚涛本就是军区大院出来的,他真想投资,也该知道这事现在找我们兰芝没用,倒是他家里也许能帮上些忙。” 他这一说,华鹏程父子都愣住了,华雄建直接就骂上了,说沈瀚涛不仗义,拿他耍着玩。 孟谨行暗冷笑,表面依旧恭敬地敬了几杯酒,总算让这场婚宴安然进入尾声,然后各自散去。 初五孟谨言回门,正好雷云谣出院,一家人在孟谨行父母处吃了一顿午饭,没有华家人在场的家宴,总算其乐融融吃得舒心畅意。 当天下午,孟谨行就带着雷云谣回申城看望岳父母。 第352章关起门是一家人 许是葛云状真发了火,孟谨行夫妇这次到申城,雷卫红破天荒没有再恶言相向,但要想有好脸sè也几乎没有可能。。 葛云状单独与孟谨行聊了一下午,言谈间还是流露出不少责怪之意,觉得他没有处理好工作上的问题连累家人,就算不上称职的丈夫。 孟谨行本就对此心有愧,岳父的批评之意他慨然接下。 葛云状见他态度诚恳,最终没有再作过多责难。 由于雷云谣节后要回报社上报,孟谨行在申城住了一天后,与葛红云一起于初六前往三江。 听说迟向荣和万逸夫要来三江,葛红云立刻自告奋勇要替孟谨行安排接待工作,孟谨行笑说彭昕冬和柳秋阳已经作了安排,葛红云心头便暗暗吃惊。 孟谨行因为与彭昕冬同为党校同学,又与彭妻吴刚为大学同窗,故而与彭昕冬关系较为自然随意,并不知道这位三江市zhèngfu的一秘在三江官场是如何的说一不二。 葛红云过去有慕新华庇护,在都江也是走到哪儿都是受人尊重的角sè,到了三江以后短时间根本不适应角sè转换,起初压根没把这位级别比自己低的zhèngfu一秘放眼里,此后在彭昕冬手里吃了不少哑巴亏,才使他对彭昕冬很是有些忌惮。 得知孟谨行与彭昕冬有来往,葛红云吃惊之余又感到很是不爽。 他前往三江任职前,与孟谨行曾有过一次闲谈,孟谨行明知他去三江,却对彭昕冬的关系只字不吐,这分明是没把他这个舅兄放眼里啊! 提到彭昕冬后,葛红云就一直沉默不语,孟谨行知他是有了想法,但孟谨行只当浑然不觉,抱臂顾自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与葛红云因为雷云谣而同为一家人,但究根到底,葛红云是慕新华的人,要让孟谨行对慕新华的人推心置腹,其难度与让雷卫红接受华蕴仪不相上下。 葛红云的司机刚把车开入三江收费站,孟谨行就看到柳秋阳靠在一辆jing车上悠闲地吸着烟,彭昕冬拿着手机在柳秋阳身边打着电话。 下车后,柳秋阳一下扔了烟冲上来往孟谨行肩窝处捅了一拳,“新年好啊,孟县长!” “你个棋疯子,最近有没有逮着谁下棋啊?”孟谨行调侃道。 柳秋阳哈哈笑道:“我现在在三江是独孤求败啊!你来了就好啦,今晚咱俩大杀四方,分不出胜负谁也不许睡觉!” “得了,我才不跟你下呢,免得输给你坏了我的名声。”孟谨行坏笑接口,随即指着跟过来的葛红云给柳秋阳介绍,“我舅兄葛红云,财政局的,你应该知道?” “知——道!”柳秋阳故意拉长了声调,瞄了彭昕冬一眼后与葛红云握手说,“葛局嘛!” 彭昕冬打着电话只冲孟谨行点了下头,连看都没看葛红云。 葛红云越想越气,再没心情跟孟谨行一起等迟向荣和万逸夫,找了个借口钻进车子绝尘而去。 彭昕冬在葛红云走后终于打完电话,过来与孟谨行寒暄一番后,一起抽着烟等迟向荣等人到来。 “你和葛局是郎舅?”彭昕冬随意地问。 “如假包换。”孟谨行吐口烟回他。 既然彭昕冬主动问到了葛红云,孟谨行想想还是说:“还请你平时多照顾,有机会替他在你们老板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彭昕冬皱皱眉,犹豫半天把话吞了回去。 孟谨行看他这表情,便叹口气说:“我和他有很多想法都不一致。但是,他始终是我舅兄,关起门来是一家人,所以希望老兄能美言就尽量美言几句。” 彭昕冬看孟谨行说得恳切,便把咽回去的话又说了出来:“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你这位舅兄非善类啊!他才来没几天就把我们老板气得不轻,你也不想我因为他而被老板怪罪?” 孟谨行替葛红云说这几句话,全然是念着妻子的情份,也是看在岳父的面子,彭昕冬的态度倒也基本在他的预料之。 当下,他不再多说此事。 迟向荣等人大约在一刻钟后到达,孟谨行等人分别到迟向荣车上寒暄后,一行人分开五辆车直接前往三江水库。 孟谨行上了朱志白的车,朱志白很默契地告诉他,黑包交给尤飞,并且尤飞已经向陆铁成作了汇报。 “就不知道汇报结果怎么样啊!”朱志白叹了一声。 孟谨行挑了挑眉没有作声,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结果,因为他知道要动杜方华绝不会像动储丰这么简单,何况他也不知道黑包究竟有没有杜方华的犯罪证据。 关键还是要看邓琨收拾储丰后,储丰会交代些什么致命的东西。 朱志白没人搭腔有点讪讪的感觉,便又问道:“你真没看过包里的东西?” 孟谨行摇头,“没有。” 朱志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一边连连摁着喇叭催促想加塞的车子让道,一边状似随意地说:“我看了,会害死不少人。” 孟谨行双眉一跳,依旧没有搭腔。 朱志白继续道:“你小子是神算子啊,没看过里面的东西却知道这包重要,难道储丰事先给你透了底?” 孟谨行苦笑道:“因为两封莫须有的举报信,他让蓝向东违规突审我怀孕的爱人,致使她流产,这事你不知道?” 朱志白吃惊地转过头飞快看了他一眼,“有这事?” 孟谨行很肯定地点头,并道:“这事儿,市委的意思是内部解决,我作为党员、zhèngfu干部,只能服从组织决定。但是,储丰这种做了坏事的人心里不一定认为我会放过他,我爱人送医院后,他就失踪了。如果他要跑,身边带的东西必然是保命用的,会不重要吗?” 这下轮到朱志白沉默了。 朱志白早年在堰州公安局工作过,储丰一直是杜方华的左膀右臂,一班从堰州出来的干部都是了解的。 明知孟谨行是罗民点将下挂到兰芝的,储丰还敢于动他,不是储丰吃了豹子胆,就是背后有人想做小动作,朱志白再不明白官场斗争,也能想到后者的可能xing占了百分之九十九。 换届工作才完成不到一年,都江上下自然是以出成绩为最大目标,傅声扬这个时候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情有可原。 孟谨行知道傅声扬不想搞扩大化,却找他把黑包送上去…… 朱志白心里有点打鼓了,自己别是稀里糊涂上了孟谨行的套,被当枪使了? 一向话多的朱志白这下成了锯嘴葫芦,一路心事重重到了三江水库,连在迟向荣、万逸夫面前也是心不在焉。 钓鱼时,孟谨行一直在迟向荣身侧帮忙,朱志白离得远了些,想问些话也没问成。 直到午饭时间,他瞅了个空子,跟在孟谨行身后上洗手间,堵着孟谨行把自己憋了一上午的疑虑婉转提出来。 孟谨行听完不由失笑,“朱哥,如果真是这样,你岂不已经被我害了?”他拍拍朱志白的肩膀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细说,你只要知道,上面如果按兵不动,ri后哪天动了,你就是功臣。” 话虽如此,朱志白此后还是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ri子,这里不再多说。 孟谨行陪迟向荣、万逸夫他们在三江过了一晚,次ri迟、万二人返回都江,他则只身回兰芝,途经申城他又与妻子一起请周平、董一鸣、张闻达等领导吃了顿饭,然后转道长丰与徐旸等人聚了聚,这才由正好也要返回兰芝的江南送往兰芝。 转ri即是节后上班的ri子,原本节后上来的几个zhèngfu工作会议,因为储丰出车祸都修改了议程。 下午四点,刚开完会的孟谨行接到唐浩明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走进唐浩明的办公室,就看到在座的陈平,孟谨行连忙上前握手寒暄。 各自就座后,陈平直奔主题:“听浩明说,储丰出车祸时有个黑包在救护车上,他让你跟交jing方面联系此事,有结果了吗?” 前天与迟向荣见面时,迟向荣曾关切地问候过雷云谣的情况,孟谨行确信省委主要领导已经知道了兰芝的情况,他当即表示市委已经找他谈过话,他本人和家人都会调整好心态服从组织决定。 迟向荣当场就予以嘉许,孟谨行便进一步说到在医院偶遇车祸的储丰,并替他办理了入院手续,只是市纪委陈平同志让他帮助寻找储丰随身携带物品一事,他因为身上没有相关手续没能办成。 他故意把要他找包的人从唐浩明换成陈平,是经过权衡的。 唐浩明与杜方华、储丰有过节,这在都江官场无人不知,如果说唐浩明让他想办法找到这个包,一旦邓琨打击杜方华一事失败,唐浩明就会顺理成章成为邓琨的炮灰。 他在兰芝根基尚浅,今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唐浩明的帮助,与其让市委换一位书记过来重新磨合,倒不如设法保住唐浩明。 至于陈平,孟谨行相信,即使傅声扬知道他要搞扩大化,邓琨也会想法保他。 而迟向荣听完孟谨行这番话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他面给交jing总队打了个电话,当然,孟谨行最后得到的答复是——救护人员搞错了,那包不是储丰的。 自然,现在陈平得到的也是这个答案。 第353章调子不能变 陈平大失所望的时候,傅声扬在陆铁成的办公室神色凝重地抽着烟。 按罗民的指示,陆铁成与傅声扬交换看法,建议傅声扬就杜方华的问题与杜方华进行一次深入谈话,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杜方华以个人健康原因辞去目前的职务,平稳更换合适的人选,减小储丰一案给都江带来的影响。 回市委的路上,傅声扬一直闭目沉思。 他觉得自己太疏忽了! 光想着压住孟谨行这个年轻人不要生事,没想到身边蛰伏已久的邓琨会突然出手。 想来想去,他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孙季维身上! 如果孙季维与自己一直站在一起,纪委办案这种事怎么会失控? 他的面庞沉静如水,内心却是暗涛翻滚。 看来,邓琨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急切地想要通过储丰一案在市委扩大话语权,他需要积极地做好应对之策了。 孙季维被首先叫到傅声扬的办公室,傅声扬表情严肃地问他:“陈平年前就带人到兰芝暗查,是你安排的?” 孙季维大吃一惊。 陈平年前拿了份体检报告提出请几天假,以便年后更好地投入兰芝的纠风纠纪行动,他当时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没想到陈平竟是虚晃一枪! 吃惊归吃惊,他还是很镇定地朝傅声扬摇了摇头,“他年前请假了,如果是带人去了兰芝,应该是擅自行动。” 傅声扬瞥他一眼道:“我看,你们内部首先就该先抓抓这组织纪律问题!先是兰芝出了个蓝向东,接着又是陈平!这都是想干什么?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党纪国法?” 孙季维的面颊轻轻一抽。 傅声扬这是借着陈平、蓝向东二人把他一起给批评了。 不过,他现在心头恼火的不是傅声扬对他的批评,而是陈平的阳奉阴违!当然,他也明白,傅声扬从省上回来就找他谈话,目的也并不仅仅是批评他没把纪委的工作抓好,恐怕更多的就是想要挑起他对陈平的不满。 他低头沉默不语,拼命抽着烟,像是在反省市委书记对他的批评。 内心里,他一直在寻思,陈平是不是拿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还是失踪的储丰被找到了? 他正这样想着,傅声扬严肃的口吻已经换成语重心长的讲话,“老孙啊,纪检工作是我们维护干部队伍纯洁的重要途径,也是保障社会经济发展平衡顺利推进的重要手段!当前都江的经济发展到了关键阶段,我们的一切工作还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纪委要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就必须甄别对待干部违纪问题,不搞扩大化,维护地方政府的工作秩序。” 孙季维闻言一下抬起头,傅声扬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啊! 他现在就盼着储丰能走多远走多远,这辈子都不要再露头!这样,他就不必考虑是不是要斩了杜方华这条胳膊,以保障整个圈子的利益。 看到傅声扬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孙季维赶紧表态,“你批评得对!打铁还须自身硬,我一定回去好好反省纪委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狠抓工作作风,完善工作纪律,使我们的工作切实起到对广大干部的监督教育作用,力求防患于未然,而不是事后惩戒。” 傅声扬对孙季维能领会自己的意图还是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提到储丰因车祸进医院的事,“……你回去跟陈平碰个头。如果,储丰确实严重违反了党纪国法,就必须严惩不贷,给那些站在悬崖边上的同志好好敲敲警钟!” 刚刚定下心的孙季维一下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储丰是走背字啊!他怎么就不直接在车祸中死了呢?孙季维忍不住要恶毒地诅咒储胖子,给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傅声扬不想深入追究储丰的事,孙季维是知道的,但眼下傅声扬显然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改变了想法,要拿储丰杀一儆百。 但傅声扬先前那番话已经定下了基调,也就是说,孙季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储丰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责。 他不由暗吐一口气,看来,火暂时还烧不到杜方华身上。 但傅声扬下一句话,立刻就让他一颗心猛沉谷底,“我让小许找了方华,一会儿,我俩一起跟方华聊聊兰芝的事。” 孙季维心理素质再好,短时间内被傅声扬牵着鼻子连坐几回过山车,终于还是脸上露出些许青灰。 他不得不做好了挥泪斩马谡的思想准备。 …… 市委常委在节后第二天召开中心组学习会议,傅声扬带领大家深入学习十五大精神,强调“三讲”教育重要性,要求都江全体干部在新的一年里坚决抵制错误、落后和腐朽的东西,加强自我改造,保持良好的思想、工作和生活作风,做真正站立于市场经济潮头、作风过硬的干部。 在学习会上,傅声扬点名批评了兰芝,要求市纪委马上下去帮助兰芝县委开展干部“三讲”教育活动,坚决打击干部队伍中出现的不良作风。 在紧接着召开的市政府领导小组开年会议上,有关政府廉政建设、效能建设问题成了主要议题,杜方华在这个会上作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并向领导小组正式提出退居二线的要求。 杜方华此举令邓琨措手不及,更令邓琨解读为杜方华心虚而作的自保之举。 当金克强向他请示如何向市委上报杜方华的申请时,他让金克强暂时压一压此事,先找陈平了解一下兰芝的调查进展。 金克强与陈平通话后回复他,储丰虽然已无生命危险但仍处于昏迷状态不能进行任何谈话,外围对孙梅、钱小多等人的调查有很大的进展,但所有证据都高度集中在储丰身上,想要深挖就必须等储丰苏醒。 找不到杜方华的犯罪证据,又不能一直压着杜方华公开提出的申请,邓琨无奈之下只能与傅声扬约时间前往汇报。 按傅声声确定的时间到市委,邓琨同时见到了副书记赵双柱、政法委书记朱窦和孙季维。 “老邓,你来得正好!”傅声扬一指沙发,“季维刚刚来汇报了兰芝的情况,储丰的问题很严重啊!我把双柱也叫来,咱们一起讨论一下。” 赵双柱扔了支烟给邓琨,同时说:“这两天,不少老同志都来找我,反映了很多储丰的问题,这一件件一桩桩加起来,要都是情况属实,那可真的是罄竹难书了!” “这么严重?”邓琨点了烟故作惊讶状。 傅声扬沉重地点点头道:“今年政府的经济工作任务很重,尤其兰芝今年有不少项目要落户。为了配合老邓这边的工作,我个人的意见是,不搞扩大化的调子不能变,储丰一案还是从重从快处理,最大限度维护经济工作顺利运行。” 邓琨心里不以为然地冷笑,这哪是为了配合他的工作,这完全是想把干部更替控制在最小范围嘛! 他刚想张嘴,赵双柱已经抢在他前面,对傅声扬的意见表示了认同,朱窦、孙季维也紧跟着投了赞成票。 傅声扬定了调子,常委主要的几个成员都表示了一致意见,邓琨思忖着这事就算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也不可能再有翻盘,当下点点头默认了傅声扬的决定。 与此同时,他很不经意地瞟了孙季维一眼,忽然意识到,杜方华的申请多半是傅声扬与孙季维交换的结果。 他暗暗苦笑,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傅声扬这只老狐狸! 他就不明白了,陈平去兰芝神不知鬼不觉,唐浩明、孟谨行都是一心报仇也不会走露消息,孙季维是怎么跑到自己前头与傅声扬站成统一战线的? …… 创天在原农机厂地块的创天世纪城项目奠基,邬雅沁到了兰芝,邓琨作为市领导参加了奠基典礼。 唐浩明此时还不知道忙了一大圈,杜方华毫发未损。 典礼结束,兰芝四套班子成员陪着邓琨一起参加了创天举办的午宴,趁开宴前的二十分钟时间,邓琨在县招小会议室听取兰芝班子成员的汇报,唐浩明重点汇报了兰芝县委县政府配合市纪委工作组,在兰芝开展“三讲”教育的一系列工作,并针对储丰的违法违纪问题作了自我检讨,表示今后要吸取教训加强干部思想教育。 由于打击不到杜方华,邓琨对储丰一案已经失去了年前的热情,唐浩明汇报的整个过程中,他的态度都很敷衍,最后甚至抬表看着时间打断了唐浩明的汇报,说时间紧张,还是让孟谨行同志说说兰芝今年的经济工作计划。 唐浩明瞠目结舌地看着邓琨反应不过来,邓琨已经指着孟谨行,让他抓紧汇报。 官场中人都长着一根敏感的神经,邓琨的这一表现,立刻让在座的兰芝班子成员解读出几种信号: 储丰一案可能要就此打住; 孟谨行鸿运当头估计要顶替储丰上位; 唐浩明并没有因为储丰一案成功进入邓琨的圈子。 第354章甘为幕后 尽管兰芝四套班子的成员们都敏感地意识到兰芝未來的格局变化也认为邓琨这是在为孟谨行摇旗呐喊但孟谨行却有不同的理解 不是他不想上位而是他头脑足够清醒 不要说他资历尚且就是这个副处级别也才晋升不足半年如此短的时间内再升一级全华夏都找不出一个來他凭什么开此先河 再有市委组织部长汪桢是慕新华一手提拔的人他要上位第一道障碍就是汪桢放着资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題在那里上面就算有再多支持自己的领导这依然是回避不了的槛汪桢要想反对是再简单不过 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直接落到其他人头上孟谨行同样心有不甘 几个副县长之中吴刚显然是最顺理成章上位的人选 虽然孟谨行与吴刚关系不错但那是在利益一致的前提之下一旦吴刚上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比现在更微妙 而且吴刚才四十刚出头如果沒有特殊情况出现只要他上位孟谨行以后每一步的升迁就会跟在他后面 当然孟谨行可以考虑调出兰芝但是这比在兰芝升迁难度更大 与其将來遇到问題再作打算孟谨行觉得应该提早作准备 下午邬雅沁与邓琨前脚走唐浩明后脚就邀请孟谨行晚上到自己家里吃饭名义上是孟谨行來兰芝这么久了他都沒有好好关心过孟谨行的个人生活实际他是想知道市里是不是有什么新变化 唐浩明请吃饭使孟谨行眼前一片闪亮:如果唐浩明能身兼二职岂不一切迎刃而解 傅声扬现在在各种场合强调稳定推进经济建设其中的核心意思有两层一是干部队伍的稳定二是经济建设的大步前进 这种情况下傅声扬必定是极为反感有人为了上位而绞尽脑汁 邓琨在见面会上对孟谨行的推崇肯定会刺激到政府班子的成员尤其是柯周、黄梁吴刚表面未必会有动作私下也未必不会联络柯、黄二人采取一些措施而唐浩明想要在政治上更进一步必然也要在目前的形势下找可靠的同盟 孟谨行如果稳住唐浩明让他顺着傅声扬的思路走抓好干部队伍建设的同时加大经济建设的力度那么唐浩明与其他人就高下立分 此时唐浩明身兼二职就可以成为平衡兰芝局面的上选之策 打定主意晚上吃饭的时候孟谨行开始试探唐浩明本人的想法 “邓老板今天突然让我汇报今年的经济工作计划我到现在都还在忐忑”孟谨行一脸惶恐“书记我沒有说错或说漏什么吧” 唐浩明还一门心思系在杜方华身上完全沒有细想随着储丰下台兰芝格局将带來怎样的变化 孟谨行说到会上的汇报他还在心里责怪孟谨行不会看眼色咱俩现在是同盟你老婆的仇才报了一半只拉下一个储丰你就不关心杜方华的下场吗 孟谨行看唐浩明沉着脸闭口不语知道对方是钻在牛角尖里一时还爬不出來 于是斟酌一下后他说:“來吃晚饭前我与许大秘通过一个电话市委为储丰的案子已经定了调子基本不会搞扩大化所以市长今天在会上的态度可以说并非事出无因” 唐浩明的筷子举在半空中愣愣地张嘴看着孟谨行足足过了一二十秒他才沉重地放下筷子问:“千真万确” 孟谨行点头但又补充说:“据说一些老干部找了市委领导觉得杜市长在储丰的任用问題上负有责任他本人也对此有认识不出意外的话近期他的工作可能会有所变化” 唐浩明闻言苦笑陈平煞有介事地春节就下來调查他放弃休息与陈平通力合作谁知到最后仅仅是坐实储丰的问題罢了 这么一想他立刻就有些心灰意冷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孟谨行沒有劝他而是替他又满满地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來我陪您喝” 二人大有同命相连之感一连干了三杯唐浩明借着酒劲长叹一声道:“为什么上面就看不明白杜方华是怎么个人呢” 孟谨行沒有搭腔而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耐心等吧会看到下场的我倒是想请示一下接下去我们的工作是不是向吴刚同志汇报” 唐浩明知道杜方华一事只能暂告段落再作纠结已毫无意义孟谨行此时再提政府工作上的事他便上心了 这一上心他便惊出一身汗來 是啊储丰倒台已是板上钉钉市委组织部已经來过电话这几天就会下文免去储丰的党内职务邓琨临回前也说过市政府对储丰的免职文件会与市委的文件一起下达 储丰一倒不仅储丰的位置空了出來与储丰案有关的其他机关干部即使依照市委不深挖的指示挪位总是不可避免的 兰芝此刻恐怕已经是暗潮汹涌了他却还在这里为沒能把杜方华拉下马而痛心疾首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想到此他看了孟谨行一眼说:“程序上在市委沒有新的任命前吴刚应该代替储丰主持政府工作” 孟谨行点点头说:“话是这样说但吴县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上面一天沒文件找他汇报未必他就肯拿主意啊您要是能同时主持政府工作就好了” 唐浩明心中一震眯眼审视着一脸平静的孟谨行“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來今天市长是让你在会上作的汇报” 孟谨行立刻放下手上的筷子一脸真诚地说:“书记我正为这事紧张呢以我的资历在这个敏感时期被点名作汇报这万一吴县他们心里……” 唐浩明一扬手道:“你想多了市领导器重你是好事啊” 孟谨行摇头回说:“我有自知之明不该我待的位置我绝不作非分之想” 唐浩明一怔随即就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既然身为国家干部就应该有敢为人先的思想与魄力” 孟谨行淡然一笑道:“任何成为将军的士兵必然是经过一番建功立业才成就伟业的我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已经远超于同龄人比起在此时更往上一步我更想多做点实事多学点为人之道” 唐浩明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笑意“难得你有这样的认识不枉罗书记对你一番赏识啊” 孟谨行接道:“我同样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我刚刚说希望你能一肩挑双担也是我的肺腑之言……” 孟谨行开始斟字酌句地、委婉地与唐浩明分析兰芝当前的形势“……所以我觉得眼下只有您才能镇得住兰芝的局面使兰芝按照市委的要求在稳定的形势下大力发展经济建设” 唐浩明被孟谨行一番言辞挑得心头连泛波澜 能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中唐浩明岂有不动心的虽说他已经是兰芝的一把手在场面上县长不可能高过他去但是如果遇上一个像储丰那样的他就又会遭遇被架空的危险 吴刚虽然不像储丰那么嚣张但此人城府比储丰深也并不好相与过去是共同对付储丰才与自己站成一线今后谁能保证吴刚不为权力与自己作对 至于其他几个副县长要么就是与自己本來就不对付要么根本不可能有上位机会倒是眼前的孟谨行有能力有冲劲也深得上层领导的赏识最关键的是年轻人从不居功自傲 唯一可惜的是孟谨行资历太浅邓琨今天的举动未必就是真的要抬举孟谨行搞不好就是要试试吴刚等人的反应要想把孟谨行扶出來现在不是时机 如果上面空降一位下來…… 唐浩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果然孟谨行的建议是个好选择 但是他马上又沮丧地叹息起來由于这些年和储丰斗來斗去他在傅声扬与邓琨跟前的形象一落千丈短时间想要被重视谈何容易 孟谨行看出唐浩明已经动了心只是苦于沒有合适的出头机会他起身到茶几上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份自己春节期间写就的《兰芝三年经济计划纲要》然后回到餐桌前递给唐浩明 “我的一点浅见请书记抽时间给予斧正”孟谨行说“希望能为您接下去推动兰芝新的经济计划出一点微薄之力” 唐浩明低头翻着这份纲要越看越兴奋 孟谨行不仅事先已做好功课还亲手把自己的心血当礼物送给自己这份心意实在难得之至 足足看了半个小时唐浩明合上纲要朝孟谨行投去感激的目光他举起酒杯对孟谨行道:“來老哥敬你一杯” 孟谨行喝下酒微笑着说:“我自作主张帮您跟许大秘约了时间向傅书记汇报工作另外创天的邬总明晚在国色安排了饭局邓市长会到场她同时邀请了您和我但我明晚要陪米国來的两位投资商有劳您单独前往了” 孟谨行如此周到的安排令唐浩明恨不得狠狠与孟谨行拥抱一番以示自己此刻激动万分的心情 第355章狗咬狗一嘴毛 储丰醒了! 在孙季维亲自带着纪检一室主任史铁心走进病房的前一天. 傅声扬不搞扩大化的指示保全了杜方华,也就是进一步保全了孙季维本人,作为投桃报李的一种方式,孙季维把储丰这个案子交到了傅声扬亲信史铁心的手里。 车祸手术后的储丰被截了左腿,左臂也打着厚厚的石膏,医用纱布将他肥硕的脑袋绑得只剩下五个分别露出眼睛和鼻孔、嘴巴的圆洞,透着几分诡异与可笑。 孙季维在他的床边站定,低头迎着储丰惊恐、乞求的目光,板着脸冷冷地说:“储丰,你的违纪违法问题性质极其严重,希望你能清楚认识自身错误,向组织交代自己所犯罪行,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试图蒙混过关!” 储丰的眼睛本来就小,受伤后由于眼皮肿胀更是将两只眼睛挤成了两条细缝。 然而,在听孙季维说出这番话后,他愣是把两条细缝撑大,露出黑洞洞几乎没有眼白,却蒙着一层灰色膜状物的两只眼球,被纱布紧勒着的两片厚唇不停翕动着,并且他的胸膛快速起伏的样子,无一不说明他对孙季维的态度是如何的难以置信。 孙季维说了自己该说的话,重点强调了“清楚认识自身错误”这点后,就等于完成了此次前来见储丰的任务,转身就欲离开,把地盘交给史铁心。 他的腿才迈开,身后就感觉到强大的阻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牵住了。 一回头,他惊讶地发现,储丰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翻身半个身子挂在床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史铁心瞟了他俩一眼,并没有帮孙季维解围,而是面无表情地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孙季维又急又气,一边使劲要掰开储丰的手,一边怒喝:“你想干什么?” “孙……书记,你要……救我!”储丰沙哑的声音被他用劲全身力气从嗓子眼里逼了出来,手不由自主就松开了。 脱离牵制,孙季维快速地退开两步,确认储丰不可能再抓得住自己,他才站定了说:“救你?你现在不仅仅是违反了党纪,还犯下多重罪行,我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你!” 储丰半挂在床沿,身体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 这些年,他收到的钱,除了花在老婆孩子情妇身上,就是孝敬了孙季维和杜方华,原本一直以为关键时刻他们会拉自己一把,哪里想到临了孙季维不但不帮忙,还要踩上一脚,这让他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他觉得自己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艰难地用右手撑住床沿挺起依旧肥胖的上半身,用那对失去光芒的死鱼眼怒视着孙季维,威胁道:“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拉……拉着你……一……起……死!” 孙季维对这种威胁根本不以为然! 在储丰昏迷的日子,他早已经派人把储丰的所有住处和办公室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以及其他人与储丰存在交易的证据。 并且,由于兰芝那些开矿的老板都喜欢拎着现金跑,储丰过去给他送钱也都是现金往来,钱不走银行就根本落不下证据。 所以,只要史铁心在办案的时候注意审问技巧,把问题全部集中在储丰身上,那些举报人和证人的供词以及证据就足够把储丰办了,而他丝毫不会有任何牵连。 孙季维的表情刺痛了储丰。 他不傻,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想保命,只有手上拿出证据来,才能让孙季维、杜方华等人救自己,最不济也能用他们的犯罪证据为自己争取立功宽大的机会。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随身带的那个黑包! 储丰肥胖的身体因为内心剧烈的撞击,一下跌落到地上。 完了!完了! 他在内心一遍遍地哀嚎。 难怪孙季维会如此不屑一顾! 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他不仅没能成功外逃,也没有抓住保命的东西,反倒令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 知道自己失去了筹码,储丰再不敢威胁孙季维,他艰难地爬到孙季维的脚边,伸起右手抓住孙季维的裤管,仰着那颗包裹严实的脑袋,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孙季维,“孙…………看……在我这些……年,给你……鞍前马后效……力……的份上,给……条生路……”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乞求着,孙季维不但不为所动,更是嫌恶地抬脚把他踢得滚了开去。 绝望的储丰被逼上了悬崖,他趴在地上,脸对着地面不再看孙季维,浑身颤抖着问:“孙书记……你……真这……样绝……情?” 孙季维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储丰,义正辞严地回道:“党纪国法容不得个人感情!” “哈哈哈……” 储丰的喉管里发出凄厉的笑声,冲出病房一直回旋在医院的走廊上。 他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顺手拖住手边的凳脚一把砸向孙季维的小腿。 毫无思想准备的孙季维受到突袭,吃痛之下膝盖一软险些摔倒,刚想稳住身子跳开去,储丰竟然已经滚到他脚边,用上着石膏的胳膊和右手齐用劲抱紧他的一条腿,趁他站立未稳之际,把他拖翻在地。 “史铁心!” 孙季维惊呼出声,向外面的史铁心发出求援。 走廊上的史铁心透过玻璃窗望着里面扭打成一团的孙、储二人,嘴角浮起阴森的冷笑,狗咬狗一嘴毛,现在不能动你孙季维,让你受点惊吓、吃点皮肉苦总归还是可以的! 史铁心退开几步走向远离储丰病房的长椅,一脸平静地坐下来给孙兰打电话,门外他安排看守的人员见他这番反应,也都继续守在门口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孙季维没料到少了一条腿,一条胳膊也受伤的储丰竟然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劲,不仅把他掀翻在地,还牢牢地压在了他背上,那两百斤的肥躯就像一具巨大的磨盘,压得瘦排骨般的他背部生疼,也令他难以动弹。 储丰压住了孙季维,却突然觉得很空虚。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拼死也只能令孙季维不能动弹而已,要想让孙季维给自己陪葬都做不到! 他悲哀地伸手想去勾躺倒在地的凳子,因为手短始终缺了那么一截。 这种深切的悲哀令已经丧失理智的储丰更加愤怒,他不停地将自己的身体抬起,然后又重重地砸下,用蛮力撞击相对瘦弱的孙季维,同时不停地挥动着右拳狠狠砸着孙季维的后脑勺。 孙季维挣扎不得,心里懊恼不已,暗骂自己根本就不该踏进这条疯狗的病房,同时他又不停诅咒史铁心,竟然不来救自己。 让他暗自庆幸的是,储丰因为受伤,击在他后脑上的拳头并没有想像的那样有力,他估计储胖子的力就要用竭了! 就在储丰狂揍孙季维,孙季维咬牙等候储丰力竭时,史铁心终于推门冲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惊慌的孙兰和看守人员。 史铁心和看守人员合力拉开储丰,并把他抬起扔到床上,然后一脸歉意地帮孙季维整理着衣服,“真对不起,孙书记!我就去接孙兰进来这么一会儿时间,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说着又色厉内荏地抬起食指扫了几名看守人员一圈道:“你们都是瞎了聋了,这么大动静会没感觉?” 一名高大的看守人员接道:“我们以为是孙书记在教育储丰。” 他用了“教育”这词,但大家都懂,他那意思是说,大家都以为是孙季维打储丰才没进来,谁会想到四肢健全的孙季维会让已成废人的储丰给收拾了? 孙季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强忍着怒气整理完凌乱的头发,冷森地瞟史铁心一眼,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史铁心一边嘴角向上扬了扬,朝几名看守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孙兰看着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储丰,不由自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史铁心把她叫来,是让她来做储丰的思想工作,让储丰好好配合调查,该说的说,不该说不要乱说,只要储丰肯配合,想重见天日是有机会的。 孙兰艰难地移动着双脚,一点一点地靠近床边,终于看到储丰空洞无神盯着天花板的双目。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初嚣张跋扈的储县长。 自从知道储丰出事,举报人中有妹妹孙梅,孙兰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她一会儿像过去那样坚定,觉得自己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卖了储丰。 一会儿,她又害怕储丰曾经花在她身上的那些钱,会不会把自己也送进监狱? 她甚至冲到孙梅的住处去与孙梅打架,责骂妹妹不要脸,出卖自己的男人! 可当她听说储丰早就把老婆孩子都送出国,她又在心里自怨自艾,在社会地位上,永远还是偷不如妓、妓不如妾,妾不如妻! 史铁心走上来拍了拍孙兰的肩膀,提醒她不要忘记是来干吗的。 孙兰的脑海里立刻蹦出进门前,史铁心说的那句话:“将功赎罪,你才有机会不被立案!” 第356章得兄弟如斯,夫复何求? 唐浩明在孟谨行建议下,果真开始摆出积极推进兰芝经济运行的姿态,频频到市里汇报工作。 虽然没有人猜到唐浩明的真正意图,但他积极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唐浩明是要趁县长之位空缺的机会开始抓权了。 吴刚等人这段时间全然没有心思工作,也纷纷明的暗的往市里跑,连一向低调的纪发奎也有了动作,有人亲眼看见他去了赵双柱家里。 唯独孟谨行反倒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是忙于招商工作,就是深入矿山企业各机关单位,办公室里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下面的人要汇报工作常常得事先联系后在半路上等他的车。 但只要一到周末,孟谨行必然下午就直接回申城。 县里一班人都知道储丰一案最初就始于蓝向东调查他妻子,他每周赶回申城看妻子,所有人都觉得在情理之中,没有人多作猜想。 事实上,他并非每周都回申城,有的时候则是去了都江,暗中帮唐浩明活动。 转眼三个月过去,储丰因人证物证众多,其犯罪事实已是铁案如山,入狱服刑基本已成定数,倒是都江市委对兰芝县长空缺一事迟迟没有下文,吴刚等人的耐心也几乎快被磨尽,心情之焦虑可想而知。 只有唐浩明和孟谨行清楚,唐浩明汇报上去的纲要得到了市委市政府的一致肯定,许诺私下透露给孟谨行,傅声扬有意想看看唐浩明究竟有没有全盘控制能力。 五月中旬,一直没能找到矿脉的陈运来等人又一次把样本送到省地矿检测中心,终于迎来了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老熊岭样岩鉴定显示样岩所在区域矿脉富含金银等多种贵金属。 陈运来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告诉孟谨行,这条矿脉宽度超过六米,最宽处达到了十七米,长度大概四公里多,深度在十米以上,金品位在三十一到五十二之间,是难得一见的高品位金矿。 不要说陈运来这个投资人会激动难耐,就是孟谨行听了也是心潮起伏不定。 以现行的矿资源开采标准,金矿脉络宽度超过六十公分,深度过一米,延长十米没有断裂,品位达到两克以上,就属于具有开采价值的金矿。 陈运来他们发现的这个金矿,以当前市场价值估算,其储金价值高达近三十亿! 孟谨行清楚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电话那头的陈运来则一再要求他骂自己几句,以显示他不在做梦! 良久以后,孟谨行才兴奋地恭喜陈运来一夜暴富。 是啊,这个金矿目前投资股东连军区在内虽然多达六位,但即使平均分配也能各分得五亿,何况,真正的大股东只有捏着省二矿股权的陈运来和拥有山头的军区,其他像王槐安、姚存志这样的小股东分到一亿就眉开眼笑了! 抱着这么大一个金山,对于兰芝来说,财政收入的递增也是指日可待,但孟谨行并未被兴奋冲昏头脑,一再提醒陈运来,除了抓紧办理采矿权手续,更要记住长丰的教训,制订完善的环境保护方案以及有序的土地复垦和植被复原计划。 很快,朱意和柴建同时提出请孟谨行吃饭。 孟谨行只道他们想庆祝一番,欣然前往。 直至酒酣耳热,朱意和柴建才告诉孟谨行,他们已经转让了手中的股权。 “这才刚刚得到消息,你们就已经出手了?”孟谨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你不做生意当然不知道,陈运来从鉴定中心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这些股东就个个都被人盯上了,要买股权,甚至买下整个矿山的人排着长队,只要我们愿意,分分钟钟有人接手!”朱意得意地说。 孟谨行终于明白,她当初为什么削尖了脑袋要在老熊岭占一席之地! 相比之下,柴建显得沉稳许多,他笑着将一张卡推到孟谨行面前,“没有你,陈运来不可能接受我们入股,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谈成。这个,是我和朱意的一点心意,存在瑞士,不会对你在国内产生影响。” 孟谨行不是圣人,金钱砸到自己头上,一点不动心绝对是假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起卡看了又看,“有多少?” “五百万美元。”朱意说,“我和柴建转让股权各得了二千五百万美元,你拿的是我们总数的十分之一。” “你们很慷慨!”孟谨行挑挑眉,还是把卡放回柴建面前,“我不能收。” 柴建看着他没有出声。 朱意粉脸含嗔道:“你迂腐了吧?现在政府招商项目都能拿奖金,何况我们是朋友之间的一点馈赠,你怕什么?” “朋友间如此巨大的馈赠,说出去有人信吗?”孟谨行反问,“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真不能收。你们能跟运来谈成合作,与我没有多大关系,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样令大家都尴尬。” 柴建沉吟着说:“要不,我们换个方式?” 孟谨行一晃手道:“什么方式都不成!你们如果还要说这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作势要走,柴建一把拉住他道:“你先听我说完!我们用这笔钱为兰芝设立矿工医疗保障基金如何?” 孟谨行一时没回过神来,朱意抢着说:“这主意好!矿业是谨行主管的工作,设立这个基金既让兰芝大小矿区的矿工拥有医疗保障,对谨行个人而言又是一大政绩,两全其美!” 柴建笑了笑道:“既然要做这件事,咱们就不如送佛送到西!” 孟谨行暗暗佩服柴建脑子快,对他的下文也进一步产生了兴趣,不由自主重新坐了下来。 柴建和朱意见状也笑着坐了下来,朱意问柴建:“说说,怎么个送佛?” “兰芝不是有一所矿业医院吗?”柴建朝朱意眨眨眼,“你出面请军区医院提供技术与设备支持,咱们在兰芝全县境内再增设矿业医院下属医疗机构,专门为各矿区服务。” 朱意正色点头,“主意是不错,可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嘛!” 柴建瞪她一眼道:“小气!就知道你要跟我计较。我和小敏出面,设法帮兰芝争取省财政的资金,充实矿业医院布点,这样行了吧?” “好!”孟谨行在桌上猛拍一掌兴奋地吼了一嗓。 朱意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娇斥:“你能不能不这样吓人啊?” 孟谨行嘿嘿笑着,一个手掌不停在头顶上转着圈,“你俩帮兰芝这么大忙,我激动啊!” 朱意闻言咯咯咯笑起来,“哟,这下好了,这忙帮来帮去的,该是算不清楚了!” 孟谨行这时突然安静下来,分别看了看二人,问:“你们没告诉我,把股权转给谁了?” 朱意与柴建相视大笑,指着他道:“你怎么会被人猜中的啊!” 孟谨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着头皮道:“别卖关子,直接说。” 柴建笑着摇头道:“运来说你心重,咱们转股份他没意见,但绝不能转给不靠谱的人。所以,邬雅沁出面,把米国的几位投资商介绍给我们。” 孟谨行欣慰地笑了笑,但马上又问:“运来为什么不干脆自己买下你们的股份?不会是你们要价太高吧?” “什么话!”朱意妙目微瞪,“要不是为了你,他也想转让呢!” 孟谨行因为惊讶也瞪大了眼,“为什么?” “金矿开采利润高成本也高,基本上就是一比一的投入产出比。你想想,这么大的矿,我们要是做下去,得往里砸多少钱?前期勘探投入毕竟是有限的,这个时候转让其实是最赚钱的!王槐安和姚存志也不想干下去,军区正和他们谈价格呢。” “你刚刚说运来不转让股份是因为我?”孟谨行的双眉锁了起来。 建点头,“你在长丰为矿山污染做的事,甚至是险些丢官,我和运来都清楚,运来更是亲身参与其中。他是担心一旦把手上的股份转让出去,这么大一个矿,手里握着大量的资源,如果经营者跟你尿不到一壶,那他就等于是为钱把你卖了!” 孟谨行一下沉默了。 柴建拍拍他的肩膀道:“得兄弟如斯,谨行,值了!” 孟谨行仰仰头,将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长吐一口气道:“不错,得兄弟如斯,夫复何求?” 说着,他低下头来看着柴建道:“来,陪我喝酒!” 朱意点了支烟,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他们喝着酒。 她是从部队大院出来的,看惯了男人间的意气相投,但陈运来与孟谨行之间的兄弟之情还是让她颇多动容。 她忽然想起一个事,看着正大口豪饮的孟谨行问:“你怎么看沈瀚涛这人?” 孟谨行放下手中的杯子与柴建对视一眼。 柴建对沈瀚涛因为桑榆电厂与孟谨行之间的过节有所耳闻,心下估计孟谨行不会把沈瀚涛列为真正的朋友,也因而很好奇,孟谨行会怎样评价沈瀚涛? 孟谨行不知道朱意为何动问,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第357章一世之修 孟谨行从桌上拿起烟,摸了两根,一根扔给柴建,一根自己点上,眯着眼想了一阵后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朱意抿抿唇道:“谨行,这里就我们仨,所以,有些话,我想敞开说。阅读..” 孟谨行吐出一口烟,低着头一边在烟缸里弹烟灰,一边说:“你说,我听。” “你和沈瀚涛面和心不和是我们都看得出来的。我也问了柴建,知道你和瀚涛主要还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有过一些不同看法,我觉得既然你也已经离开长丰了,事情最后也妥善解决了,就不要在心上留根刺了。” 朱意一番话大有当和事佬的架势,这让孟谨行想起姐姐结婚当天,华鹏程父子为沈瀚涛参股老熊岭金矿一事,差点与自家人在婚宴翻脸的场景。 当时,他建议华鹏程找军区解决此事,那是因为他觉得,朱意如果当初要带着沈瀚涛一起玩,那早就带着了,既然没带,就说明在这事上,朱意和沈瀚涛之间利益诉求不同,华家父子就算找到军区也讨不了好。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朱意赚到钱已经脱身,自然不会反对沈瀚涛到老熊岭去喝二道汤。 之所以来征询孟谨行的意见,其实说白了是给他一份面子,像这样的商业行为完全不在孟谨行的行政干预范围之内,他们如果背地里跟沈瀚涛直接谈妥了,他也没辙。 孟谨行看向朱意道:“就生活中而言,我个人对瀚涛没什么意见,大家都是朋友,耍得开心就好。论到工作,可能我和他所处的位置不同,他想的是企业利益,我想的是公共利益,为了各自的利益偶尔有些观念碰撞,我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谈不上什么刺不刺的。你们女人就爱把小问题扩大化。” “嘿,你看不起女人啊!”朱意不乐意了,“我做好人还做出问题来了!” “看看,两句话一说就急,还说我看不起女人。”孟谨行有意转移话题,干脆揪着这一条调侃朱意,还不停冲柴建眨眼睛,把他也拉下水,“柴哥,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柴建哈哈笑道:“小意,你别上他的当,他是故意刺激你。” 朱意撅撅嘴,不满地瞪孟谨行一眼说:“好心当驴肝肺!回头军区牵线,让瀚涛与王槐安他们谈成了,你就自己去急!” 孟谨行失笑,“难不成,你想让我阻止他们谈判?” 朱意脱口就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给你想办法阻止啊,哪用你出面?就像办储丰,一帮叔叔伯伯说几句话,那火不是烧得旺旺的?” 孟谨行这才知道,那些老干部要求严办储丰,原来是这丫头在里面插了一脚,他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小姑nǎinǎi,麻烦您下次做这些事之前,给我打声招呼成不?” 朱意一听这话,脸立刻涨得通红,抬手指着他,脸却冲着柴建说:“你看看这什么人啊?” 柴建连忙抬手压了压,和上了稀泥,“小意呢是好心,谨行,你该谢谢她!当然,谨行之所以不希望你插手呢,主要还是怕传出去影响到你父亲。来来,谨行,我们一起敬小意一杯,怎么说人家都是年轻女同志,帮了这么大的忙,你应该好好感谢一番!” 孟谨行倒也不是怪她多管闲事,主要还是她事先没打招呼,老干部们又大都脾气耿直、嫉恶如仇,万一一个没掌握好火候,火烧到其他人身上,那他前面硬忍下对杜方华的那份恨就白搭了。 柴建和稀泥,他也不犯倔,一起举起杯来敬朱意。 朱意见他举杯敬自己,脸sè立马又灿烂了,笑眼如花柔声说:“大不了以后跟你先打个招呼就是了!” 人逢喜事jing神爽,赚了那么多钱,朱意本就心情大好,今天和孟谨行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些,朱意更是心花怒放,面似chun桃,粉中带俏。 储丰之事已有眉目,孟谨行胸中浊气去了大半,加上朱意和柴建投桃报李要为兰芝做实事,几杯酒下肚后,孟谨行的目光也有了几分迷离,朱意青chun俏丽的笑容撩拨得他心神荡漾。 酒酣耳热之际,门被推开,沈瀚涛进来敬酒上烟,并顺势在孟谨行与柴建之间坐了下来。 他一边替孟谨行点着火,一边笑着说:“没想到英建娶的竟是孟县的姐姐,这一来二去的,大家都是自家人啊!” 柴建马上说:“哟,那敢情好啊,那你可得和谨行好好再喝一杯!” 孟谨行看他一眼,心里有点明白了。 今天要当说客的,不仅仅是朱意,柴建也是! 这么一想,他开始怀疑先前那五百万美金,搞不好其中还掺着沈瀚涛的一份子! 他的酒意立刻醒了大半。 与柴建认识以来,他一直觉得柴建温文尔雅,知礼懂进退,是一个十足的儒商,他很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现在才明白,比起沈瀚涛、朱意之流直接利字当头与官员交往的商人,柴建这种从朋友开始与官员交往,一点一点拉拢围追堵截的方式更要可怕得多。 《诗经》有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其意既说,做人、做事、做官没有人不是善始,却鲜少有人善终。 可见,仕途荆棘,并不仅仅在与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还在于自身信念与立场的善始善终。 所谓廉心并非一时之律,而是一世之修,便是这个道理。 孟谨行清醒地重新审视了自己和柴建的关系,并暗暗权衡柴建建议设立矿区医疗保障基金,以及矿业医院扩充医疗机构二事的可行xing,心才稍稍放下一些,至少在这两件事上,只要自己处理得当,也算不得一件坏事。 但今后与柴建的交往必须得更加谨慎,以免在不知不觉之间丢了自己的初心。 孟谨行的沉默让沈瀚涛很有些尴尬,心头也是极为不悦,但桑榆电厂一事在沈瀚涛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想到有珠夫人这样的角sè在背后为孟谨行撑腰,他即使再不悦也不敢有丝毫流露。 孟谨行认清了形势,自然也不会在面上露出来,在长时间的笑而不语后,举起杯子与沈瀚涛碰个杯,道:“瀚涛,咱俩走一个!” 沈瀚涛立马双手端着杯子一饮而尽,末了还倒扣着杯子甩了甩道:“一滴不剩!” 孟谨行手指上夹着烟击掌道:“瀚涛好酒风!” “孟县……” 沈瀚涛刚想把酝酿半天的话说出来,朱意坏笑着打断道:“什么孟县!不要忘了,你是孙子!” 几个人都想起孟谨行与沈瀚涛在万莎的那场较量,不由都笑起来。 笑完,沈瀚涛继续道:“说正经的,我想把王槐安、姚存志手上的金矿股份买下来,孟县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说是让提建议,实则是希望孟谨行多支持。 孟谨行吸口烟道:“好事啊,欢迎之极!这可是咱们继长丰之后的又一次合作,希望你多为兰芝经济作贡献。只要是政策允许范围内的事情,又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作好服务工作。” 沈瀚涛一听这话,心里越发没底了。 孟谨行比过去圆滑了,敞开胸怀欢迎你,连要求都不提了,到底该怎么做,谁都不知道。 柴建和朱意同时愣了一下。 尤其在柴建的印象中,孟谨行对工作相当认真,沈瀚涛主动找上门沟通,以孟谨行的脾气,必然是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让沈瀚涛遵守。 如果这样,他们则可以从旁帮着推敲一下政策空间,游说孟谨行尽可能地往下限行方便。 可孟谨行现在竟然什么也不提,只是高调欢迎沈瀚涛到兰芝投资,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就不好猜了! 朱意还道是孟谨行碍于她和柴建的面子,终于打算给沈瀚涛行些方便,稍微愣怔后,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xi大点,于是兴奋地让沈瀚涛赶紧给孟谨行敬酒,“……以后你可都指着谨行呐!” 孟谨行却抬手来回抚着额说:“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已经喝了不少,再喝就该倒下了!” 柴建觉得这事急不来,没摸透孟谨行真实想法前,还是不要逼得太急,免得惹毛了,以后连他自己的生意都难说话。 “那就到这里,大家兄弟,喝酒以后有的是机会。”他说。 沈瀚涛有点悻悻然,收了桌上的烟盒火机,陪他们往外走。 朱意喝了酒,chun心荡漾,一路往外走去不时往孟谨行身上蹭,一心指望和他重温鸳梦。 偏偏孟谨行在酒桌上刚刚自我反省过,虽然反省的是与柴建的关系,但捎带着对她也多了戒备,明知她今晚有意而为,他却假装不懂,并脚步踉跄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看到江一闻过来扶自己,干脆头一歪装作睡过去,与朱意他们来了个不辞而别。 朱意懊恼地坐上柴建的车,点了支烟大口大口地抽着。 柴建笑着摇头,“回都江蹦迪?” 朱意正想发泄发泄,随即点了头。 柴建一边开车上路,一边随意地说:“谨行这人,滑得像泥鳅,不好拿捏。” ! 第358章大幸运大考验 txt1();江一闻刚把车开离朱意等人的视线,孟谨行就从后座一轱辘爬了起来,江一闻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孟谨行的举动。 孟谨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后,拍拍驾驶座的椅背,“去听风居。” 听风居就是江南开的茶楼,系冯春雷给取的名,进门处挂着一幅手书狂草——雪ru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也系冯春雷手迹。 而听风居主打的茶品,正是冯春雷的茶山出产的高山茶,分人工种植和野茶两种,取名江南春,暗合江南、冯春雷二人之名。 孟谨行在路上给陈运来打了电话,约了一起喝茶,他到听风居门口,陈运来也刚从车上下来。 二人互拍着后背,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一起上了楼,江南闻讯从二楼办公室出来相迎,兄弟仨一起进了江南为孟谨行一直预留的包间。 与陈运来、江南在一起,孟谨行整个人就松驰不少,在古筝悠扬的乐曲声中,解开衬衫的领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不无揶揄地冲江南说:“好好的国人,干吗得弄出倭人喜欢的榻榻米来?一回茶喝下来,人都站不起来!” 江南亲自给他们泡茶,笑着回孟谨行:“难得也有孟哥不知道的事情!” 陈运来哈哈笑道:“看来是有典故啊!快说来听听,让我这土包子也开开洋荤。” 孟谨行接住江南递来的茶,也饶有兴味地催道:“说说!让我长长见识。” “榻榻米其实源于古华夏,是房间中供人坐、卧的一种家具,旧称‘叠席’,直到盛唐才传入倭国等地。”江南说着把另一杯茶递到陈运来手上。 孟谨行细一想,可不是?古代华夏流行席坐文化,可不就比倭国人更早有了这玩意儿? 江南替他们泡完三泡茶后,叫来服务员守在门口以便孟谨行他们能随叫随到,他自己则歉意地说:“另外还有一桌邬总的客人在楼下,我得失陪一阵,二位大哥随意尽兴。” “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孟谨行挥下手。 门合上,孟谨行撸撸脑袋问陈运来:“沈瀚涛收购金矿股份一事,你怎么看?” “柴建他们找过你了?”陈运来立刻问,看孟谨行点头,他又接着道,“这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以前跟王槐安他们签的协议中,他俩就是不参与经营的。我是担心另一件事!” 孟谨行一怔,“什么事?” 陈运来谨慎地站起来,开门四周张望一下,跟服务员确认两边的房间都无人,又把服务员赶到十米外守着,这才关上门回来坐下,压低声音说:“鉴定报告只是说明大概数据,真正的储量必须要详勘出来才知道。我所说的担心,是我手下有人发现,钱小多的银矿早就挖过界了,咱们这个金矿的价值根本没到那个份上!” 孟谨行吃惊地看着朝自己重重点头以示肯定的陈运来,按这么说来,储丰的案子岂不还有案中案?钱小多要没有人给他罩着,他敢这么搞?那可是偷盗国家矿产资源啊! 陈运来看着孟谨行急速变幻的脸色暗暗叹气。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大幸运降临到你头上,必然也有大考验接踵而至。 他跟孟谨行说的,还只是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讲的事,另外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正等着他,他是无论如何没法跟孟谨行这个官场人物来讨论的。 “详勘什么时候能完成?”孟谨行挠挠眉心,“这要是真的,姓钱的孙子可得把牢底坐穿了!” “因为储丰的案子,他判三缓两,现在银矿由他兄弟钱小满在管理,自己则躲起来幕后指挥。”陈运来说。 孟谨行最近虽然忙着唐浩明的事,但因为平时没少进矿山,对这个事情还是了解的,“谁在管理都不是问题。回头我马上安排国土上的人进山稽查,对于这种大老鼠,早一天抓住,就为国家早一天挽回损失。” 谈完工作,俩人聊到了家庭,陈运来道:“有没有考虑过,让云谣调都江?又或者干脆辞了报社的工作过来?” 孟谨行苦笑摇头,“你知道她这人,向来不肯依附,让她调都江都不肯,哪还会肯辞职?” “她出了这么大事,应该想法会有所改变吧?”陈运来道,“女人都敏感,尤其是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再生了,你再老不在她身边,会胡思乱想的!” 经陈运来这么一说,孟谨行不愿意正视的孩子问题又跑了出来,他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陈运来看他这副样子,不由懊悔提这话题,无端地捅了孟谨行的痛处,不由就沉默下来。 孟谨行默默喝了两杯茶,故意岔开话题,“你也老大不小了,离婚也有日子了,该考虑重新娶一个啦!” 陈运来摇下头说:“过去是觉得自己年轻,没往细里去想结婚这事儿。现在,只怕是想也白搭了!” “这是什么话!”孟谨行瞪他一眼,“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应该不难找啊!不过,你现在眼界宽了,要求不一样倒是真的。” 陈运来哈哈一笑道:“不是我眼界宽不宽的问题。你想想,过去没钱,女人肯跟我,自然不用猜都知道是冲我的人。但是,结果呢,姜琴芳想的是强强结合!” 孟谨行心说,你当时不也这么想嘛?但他没有点破,只是笑了笑示意陈运来继续说。 “现在,我腿跛了,钱多了,就更加分不清,女人找我到底是冲人呢,还是冲钱呢?”陈运来感叹地摇头,“所以啊,在某些时候,钱多也是一种负担!” “你还整出点哲学味道来了!”孟谨行斜陈运来一眼,“日久见人心,不可能永远分不清,钱财事事先约定不就结了!” 陈运来坏坏一笑,“也是啊,‘日’久了才能找准‘心’的位置!” “你小子,够歪啊!”孟谨行在陈运来头上拍了一下。 陈运来笑着跳起来跑到门口,拉门喊服务员来换壶水烧上,接着走回来说:“你可别瞎说,我直得很!” 二人互相笑骂调侃着又喝了一壶茶,陈运来接到一个电话到走廊打了许久后回来,说是矿上来了个老家的客人,他得赶回去接待一下,不然大半夜的人都没处住。 孟谨行不敢耽误他接待老乡,立刻打发他回去,他自己也与江南打了个招呼回了县招。 隔日,庞大龙突然把他找去,说陈运来出事了,被钱小满找人给绑了! 孟谨行大震,脱口就问:“钱小满要干什么?” 庞大龙泡了杯茶,让他坐下说话,他哪里坐得下去,捧着茶杯一脸焦急地看着庞大龙问有没有营救的方案? 庞大龙走到门口把原本虚掩的门关上,走回来附在孟谨行耳边低声说:“其实这事矿上根本没报案,人前天晚上就被绑了!” 孟谨行闻言更是骇然。 前晚陈运来不是与自己在听风居饮茶吗? “前晚什么时间?”他问。 “午夜十二点多。”庞大龙说。 那是在离开听风居以后了! 孟谨行突然意识到,陈运来那晚走前接的电话恐怕有问题,当时矿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但陈运来瞒着自己没有说。 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知道矿上为什么没报案吗?”他想了想问庞大龙。 庞大龙是兰芝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在兰芝公安线上工作了二十多年,对兰芝的情况闭着眼睛都能数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要说混迹于矿山讨饭吃的那些生意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 他站在孟谨行身后,一手按在孟谨行左肩上,“江湖事江湖了,这是他们的行规。” “什么破规矩!”孟谨行忍不住骂道。 “你还别说,要没有这些破规矩,很多事情我们还真不好处理!”庞大龙却不以为然地说,“拿这次的事来说,表面上是钱小满绑了陈运来,但这之前,陈运来已经先绑了钱小多!” 孟谨行惊呆了! 陈运来竟然绑架钱小多? 他急速思考着,难不成陈运来觉得通过法律途径追回钱小多挖走的矿石太慢,想用这种方式逼钱小多马上返还利益? 既然如此,陈运来又何必跟自己提钱小多捞过界的事? 他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将手上的杯子放到庞天龙的桌上,孟谨行摸起庞天龙搁桌上的烟,自顾自抽了一根点上,吧嗒吧嗒地吸着。 他除了猜不透陈运来的真实用意,也在推测庞天龙找自己来点穿此事的意图。 庞天龙仿佛看穿了孟谨行的心思,在一旁低声说:“其实说穿了,两边都是为钱。现在一人手里捏一个筹码,他们除了重新坐下来谈,也没有其他路好走。但是,我现在却是犯了难啊!” 孟谨行还是没弄懂庞天龙的意思,只好问了句:“庞书记的意思是?” “本来双方都不报案,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出人命,就由他们自己去闹腾!”庞天龙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眯眼看着孟谨行,“现在的问题是,钱小满报了案!” 第359章因势利导 txt1();孟谨行愈发觉得一头雾水,反倒沉默下来,等着庞天龙把真实意思透露出来. 庞天龙见孟谨行不再搭腔,知道不能再卖关子,便轻咳两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道:“钱小满牺牲了手下一个兄弟,拖着那家伙来自首,说是因为陈运来绑了钱小多,手下兄弟咽不下这口气,陈运来又不肯交人,所以动手绑了陈运来。按钱小满的说法,钱小多最近的事已给了他们兄弟教训,下决心要做合法商人,所以他带着兄弟来自首,希望我们把钱小多救出来!” 孟谨行有点明白了,他和陈运来的关系已经是人尽皆知,庞天龙找他就是要他出面劝陈运来放人,否则庞天龙就只能拉下面子来公事公办了。 庞天龙一边观察着孟谨行的神色,一边又进一步道:“我们办案也不会偏听偏信,接到报案后对陈运来最近的动向作了调查,从他到三江聘用保安公司的保安队,到他表面上在都江为二矿上市咨询手续、前往听风居与你喝茶,暗地里却借用军区的军车诓骗、绑架了钱小多,每一个过程都有足够的证据对他正式立案调查。” 庞天龙在说到“前往听风居与你喝茶”时,咬音非常重,言下之意,警方不排除孟谨行与陈运来之间就此事有统一认识,更或者孟谨行参与了策划。 孟谨行听懂了这层意思,同时也从庞天龙的叙述中,发现事情的复杂程度远非庞天龙这三言两语所体现的表面现象这般简单。 首先,陈运来为什么突然要去三江聘用保安,而且还是一队保安? 其次,二矿要上市,必然需要省市县三级政府的支持,陈运来在他面前却只字未提,是有难言之隐,还是不到时候? 再次,陈运来一边要对钱小多实施绑架,一边向自己透露钱小多偷采金矿,目的是什么? 最后,也是最复杂的地方,绑走钱小多竟然动用了军车,是否意味着军区有人参与了此事?是谁参与其中? 剥开庞天龙一番话的外衣,孟谨行立刻判断,庞天龙隐瞒了一些重要的过程。 那么,庞天龙为什么要有所隐瞒? 是庞天龙本身与钱小多他们站在同一利益圈子,为了让孟谨行救兄弟、又不得罪孟谨行,而采取避重就轻的沟通方式,试图让孟谨行出面化解? 还是,庞天龙如他自己所言,只是置身事外,就事论事处理钱小满的报案? 孟谨行正色看着庞天龙,道:“庞书记叫我来,是觉得这件事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庞天龙轻舒一口气,孟谨行终于接茬了! 他点头道:“陈运来到兰芝投资是你牵的线,他也的确为兰芝经济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一码归一码,如果绑架属实,那就是犯法,谁也不能对他网开一面。” 孟谨行注意到,在此前所有的叙述中,庞天龙一直说的是“陈运来绑架了钱小多”,但现在庞天龙的说词有了悄然更改,用的是“如果绑架属实”。 显然,庞天龙是的确不希望这件事被定性。 庞天龙接下来这句话立刻证实了孟谨行的猜测,“当然啦,这中间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看钱小多、陈运来自己怎么说。何况,部队是什么地方?他们不可能盲目把军车借给陈运来吧?这中间如果有什么误会,尽早解开了,也免得我们ng费公共资源去调查了!” 如此看来,庞天龙并不是想帮钱小多,而是不想得罪部队的人和孟谨行,这才把烫山芋交给孟谨行去解决。 “您是想让我做做陈运来的工作,让他把钱小多放了?”孟谨行直接问。 庞天龙嘿嘿干笑数声,“我知道这有点难为你,毕竟在金钱面前,个人感情有的时候真的屁都不是。只是,咱们既然都是党员干部,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尤其你在政府一块,也不希望他们闹到最后破坏了兰芝的经济发展,是吧?” 庞天龙生怕孟谨行推脱说劝说不了,第一句话就掐了孟谨行的后路,孟谨行不由暗暗摇头。 就在庞天龙说这番话的当口,孟谨行脑中灵光闪现,忽然明白了陈运来在听风居透露钱小多偷采的动机。 陈运来显然对于让钱小多把吞下去的钱都吐出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也知道绑架钱小多也未必能达到目的,只有孟谨行动用行政手段查办老熊岭银矿的非法偷采,才能令钱小多不得不低下头来谈判。 想明白这一层,孟谨行突然就觉得心里凉凉的。 就在昨天,他还在朱意和柴建面前感叹,得陈运来这样的兄弟夫复何求,没想到才一转身,他就成了陈运来与对手谈判的工具。 虽然他能理解陈运来的举动,但被人利用的感觉始终是不爽的,哪怕陈运来在听风居据实相告,他也不会觉得如此难受。 他整了整思绪,站起来冲庞天龙道:“一天之内,给你结果。” 庞天龙点点头,看着孟谨行大步离开,一天足够向钱小满作交代了! 孟谨行一边下楼,一边打电话给江一闻,让他把车开到县委门口,他要去拘留所见陈运来。 但车到半途,他突然决定不去了,先是给唐浩明打了一个电话,接着交代江一闻一番后,才让其把车开去县矿业局。 …… 唐浩明接到孟谨行电话后,前后思忖一番,觉得在国土矿业合并前先来个敲山震虎,绝对是利大于弊。 尤其最近,因为风闻两局合并,两个局的班子成员都动足了脑筋想坐在原位上,他被搞得不胜其烦。 孟谨行准备搞大检查,拿钱小多的银矿震出一批蛀虫来,他何不配合着把矿业局财政审计一事提上前来? 唐浩明心思一定,立刻找来吴刚,旁敲侧击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吴刚一门心思想扶正这件事上有唐浩明的支持,那么他的机会无疑就多了不止一成。 考虑到这一点,尽管他觉得唐浩明这个时候动矿业局,摆明了是要在两局合并时清理队伍,但相比自己在仕途上往前挺进一步,这个让步还是值得的,何况,矿业是孟谨行分管的工作范围,配合唐浩明钳制孟谨行,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吴刚一刻都没有耽误,在唐浩明办公室直接把任务布置到了审计局,要求他们事不宜迟,立刻就行动。 …… 孟谨行突然出现在矿业局,把局里大小干部都吓了一跳,办公室主任张强一边张罗着把孟谨行请进会议室,一边急急差人去找闻辉。 佘雄闻讯立刻带着在家的干部出现在会议室,泡茶敬烟,静等孟谨行作指示。 孟谨行既不喝茶也不抽烟,让佘雄把稽查队的人留下,其余人等全都该干吗干吗去,不必在这里围着他。 离开会议室的矿业局干部纷纷猜测,突然搞检查,这是要对谁下刀子? 也难怪他们要猜想,四月底上面下了文件,都江全市范围的矿业局都要并入国土局,改为矿业分局,眼看着机构改革的风就要刮到自己头上,矿业局的人都忧心忡忡,不知道被裁的那个倒霉鬼会不会是自己,孟谨行这个时候召集稽查队开会,大家当然要把两件事关联起来。 这一关联,很多与业务线有关的人都慌了神,急切地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检查自己经手的各项手续有没有大小毛病。 唉,就算是亡羊补牢,也得补啊! 孟谨行坐在会议室直接向佘雄和稽查队的人下达了任务,马上前往老熊岭银矿彻查所有的矿洞! 佘雄吃了一惊,脱口问:“是不是等闻局回来再出发?” “兵贵神速!”孟谨行瞅他一眼道,“闻辉回来首先得跟我好好讲讲,他这两天都干吗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闻辉自从靠山储丰倒了后,又适逢机构调整,正发了疯似地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为自己的前途奔忙,局里的工作基本被扔到了一边。 佘雄忍不住揣测,孟谨行此举看来是冲着闻辉来的! 他立刻挺了挺胸,朝孟谨行大声说:“我亲自带队,马上出发!” 孟谨行却一挥手说:“你留下,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做,让孙苗带队就行。另外,为了确保此次稽查工作的顺利进行,我已经让一闻去联系武警,他们会在老熊岭的第二个垭口等你们。”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情况,还要动用武警? 看着众人紧张地表情,孟谨行出言安抚道:“放心,这是一次突击检查,事先没有透露任何风声,遇到暴力抗法的可能性很小。请武警战士协助,只是为了表明我们对这次稽查的重视,对那些非法盗采的犯罪分子起到震慑的作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孙苗听了这话,立刻问:“那队员的通讯工具是不是都要上交?” 孟谨行点头向他指了指,示意现在就收缴所有通讯工具。 孙苗将队员们的通讯工具悉数收上来后,孟谨行看他一眼说:“你的也要交。” 孙苗的脸一下红了,喃喃辩解说:“那到时怎么向您和佘局汇报进度?” “这个你不用担心,一闻会随时和我保持联系。”孟谨行温和地说。 众人默然,江一闻是监军啊! 这一次雷霆出击,击的可不仅是钱小多的银矿,只怕还是对局里一直与矿上保持不正当利益输送人员的一次警告! 十分钟后,孙苗带着人整装出发了,与匆匆赶回来的闻辉,以及接到通知前来的审计人员擦肩而过。 第360章连削带打 txt1();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孟谨行和佘雄,以及刚刚被叫来的财务科长林峰,闻辉擦着汗走进来,再看到与自己几乎同一时间跨进会议室的审计局一干人,心里立刻就有七八个吊桶开始打水了。 佘雄看孟谨行与审计局的人一一握手,又让林峰陪同审计人员立刻封存所有账册开始财政审计,他不由暗暗咂舌。 两局合并,财政审计也不必急于一时,孟谨行前脚来布置突击检查的任务,吴刚分管的审计局就来搞审计,上头的斗争真是千变万化看都看不懂啊! 闻辉也以为是吴刚与孟谨行抢夺县长之位,殃及了他这边一池子的鱼。 但是两下里一比较,钱小多那个银矿他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就算有问题,到时候脏水都往储丰身上泼,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审计会不会出纰漏,一旦被查出些蛛丝马迹来,那他这个局长的责任就难逃了。 若是换了平时,他肯定立刻招呼张强先陪审计人员休息好再开展工作,但今天由于孟谨行坐镇矿业局,没有一丁点要离开的意思,他又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只能先小心谨慎地陪着孟谨行,心里只能指望张强机灵点。 令他暗暗叫苦的是,所有的账本都按照孟谨行的吩咐搬到会议室,张强、林峰都被他留下来,随时回答审计人员可能提出的疑问,整个审计过程都在孟谨行眼皮底下进行。 闻辉认为孟谨行太年轻,小看了政治斗争的威力。 吴刚这个时候搞审计,不就是想让你孟谨行没有上位的机会吗?你还傻正直,帮着对手监督查账! 他自作聪明地走到孟谨行身边,弯下腰,一脸谦恭地附在孟谨行耳边小声说:“孟县,这么快就搞财政审计,有点不同寻常啊!” 孟谨行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闻辉不死心,又低声道:“您想想,两局合并才刚刚下了个文,具体程序如何走还在酝酿中,这个审计绝不是早了一点点啊!” 孟谨行头都没动一下,嘴唇轻动问:“早晚有区别吗?” 闻辉一愣,心想你孟谨行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这种敏感时候,老子真出了事,你当县长的事也会黄!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当他妈什么官啊! 心里骂着,嘴上说话也变得有点不敬起来,“孟县,区别是不用说的。你再任他们这么搞,早晚得后悔!” 孟谨行终于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闻辉,“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审计局是在审我的账吗?老闻啊,我看你是累了,所以想问题老抓不住重点啊!” 闻辉脸一下白了。 听孟谨行的意思,他是在城头观火啊!而这火,分明就是烧在闻辉院子里的! 合着,什么检查、审计,全是冲他来的? 闻辉总算是想明白这一节,整个人立刻就瘫了,像软面团似的,一下滑倒在地。 张强见状心里着急,又不敢上前去扶,只能偷眼瞧着佘雄的反应。 佘雄和审计的人都心中暗笑,但后者表面上都还是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佘雄则朝一再偷看自己的张强挥手,一起过去把闻辉扶到椅子上坐下。 虽然储丰一案调查过程中,没有人交代当初审雷云谣时出具的两封匿名举报来自闻辉,但是蓝向东到县招见孟谨行时提到过,储丰安排闻辉匿名举报一事,所以闻辉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 看佘雄与张强扶闻辉坐下后,孟谨行并没有放过闻辉的打算,而是让佘雄他们去找张折叠床来搭在会议室,让闻辉就地休息,就地跟进工作,他有意要给闻辉形成心理压力。 佘雄惊讶地望了孟谨行一眼,还是去安排了。 孟谨行冷眼瞧着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目,脸颊却不停在抖动的闻辉,心里有了一丝痛快。 他暂时没有能力动杜方华,不代表他没有能力动闻辉。 之所以半途折返到矿业局,孟谨行就是在反复的思考中忽然意识到,陈运来虽然在这件事上对他耍了心机,但也是把一个绝好的法办闻辉的机会送了上来! 钱小多这么多年在老熊岭偷采,仅仅靠储丰一个人的支持是办不成事的,作为储丰亲信、矿业局局长的闻辉必然深陷其中。 而陈运来去三江请保安的举动,很可能是钱小多暗中有什么动作,使得陈运来需要严加提防才采取的措施。 钱小多在缓刑期间还敢有所动作,可能是其背后的势力在杜方华、孙季维安全着陆后狂妄报复,也可能只是钱小多个人想出口气对付陈运来。 不管是哪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的行为,只能说明办一个储丰远不足以让这帮肆意侵吞国家资源的家伙收敛,只有把他们的爪子都拔了,他们才会知道“收敛”俩字怎么写! 随着时间地过去,夜幕降临,矿业局大楼灯光亮如白昼。 江一闻从老熊岭银矿打来电话,由于稽查队到得突然,矿上毫无防备之下,有部分安保人员试图暴力抗法,幸亏事前作了充分准备,在武警战士的帮助下抓了二十多名暴力分子,收缴土枪十五支,逃脱二名矿上的管理员,钱小满没有露面,稽查队已经发现有两个矿井的坑道跨界,从现场坑道壁的色泽,仅从肉眼就可判断跨界采掘由来已久,其他矿井正在检查过程中。 孟谨行轻透一口气,老熊岭银矿的问题至此为止,应该可以告一个段落了,等待钱小多的已经不仅仅是愿不愿意与陈运来合作或是还钱的问题了,而是国家法律的制裁,曾经的缓刑,对钱小多将成为奢侈的过去。 他轻轻撑着会议桌的桌沿站起来,瞟一眼神色已经极为凝重的审计人员,再看看靠在会议室一角不停吸烟的闻辉,嘴角升起丝丝冷笑,闻辉此刻应该是在天人交战吧? 他朝佘雄打了个招呼,走出会议室,他不需要再守在这里了,该谁收拾,自有谁来收拾。 走回县招的路上,他先给唐浩明打了一个电话,向唐浩明详细汇报了老熊岭和矿业局的情况,然后又给庞天龙打了电话。 …… 庞天龙正与几位县上的老板喝酒,接到孟谨行的电话吓了一跳。 这才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有结果了? 等听清孟谨行在电话中说的话,他更是嘴都合不上,愣了半天才问了一句:“老熊岭银矿这算是完了?” “罚款和赔款足以让钱小多倾家荡产,但矿的价值还在,县里可以通过拍卖罚没资产的方式收回损失。”孟谨行淡淡地回道。 狠!真狠! 庞天龙挂下电话,再也没了喝酒的心思,拿起自己的东西直接就往外走,心里还在一遍遍地回想孟谨行的举动。 他原意是想让孟谨行劝陈运来放过钱小多算了,免得把生意场上谈不拢的问题搞到台面上来让他为难。 但没想到,孟谨行不但没有去劝陈运来,还把钱小多的银矿给查了! 矿查了就查了,但从孟谨行的话中听出来,这哪是查,是要封啊!他觉得最狠的地方在于,孟谨行竟然是准备把钱小多的矿拿出来重新拍卖,这样一来,就是陈运来也占不到便宜,而县财政不但能找回缺失,还可以额外增加一笔收入。 庞天龙正兀自感叹不已,省厅的一个手机号段打了过来,他有些吃惊,省厅哪个领导会直接打电话给自己? 等听清来电人是朱志白时,庞天龙才微微松了口气,“这么好,白送我一桩功劳?” “也算不上我送的。”朱志白呵呵笑着,“谨行要查老熊岭银矿,又怕那帮人穷凶极恶,我出面请都江武警支队抽了几个人过去帮忙,没想到真逮了几个不要命的,还缴了一批土枪。你赶紧带人过去接手吧,我已经向万总队汇报了,是你带人办的案子,你自己再找个记者描上几笔弄个报道啥的,绝对是对前途有价值的资本!” 庞天龙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骂人了,孟谨行绕过自己请朱志白借武警,转头又把功劳送给自己,典型的扇一巴掌给颗枣! 他算是真见识孟谨行的手段了,虽然只是查了一个钱小多,实际上连削带打的,把他在内和这件事有关的**部分都算计进去了。 最可恨的是,明明被修理了,却因为人家回头还给了功劳,你还不能怨他只能感激他! …… 唐浩明的办公室此时也还亮着灯,一室的烟雾缭绕之中,唐浩明与顾建坤分坐在办公桌的两端,目光却都停留在吴刚身上。 吴刚站在窗前接着电话,神情冷峻,不停地以“嗯嗯”之声作答。 半小时后,吴刚结束通话,走到唐浩明的桌前,语调沉重地说:“虽然审计才开了个头,但已经暴露出大量的问题,单单挪用这一项,闻辉就没有办法自圆其说。他刚刚在电话里已经提出主动向组织坦白了!” 唐浩明与顾建坤对视一眼,果然让孟谨行说中了,老熊岭银矿一封、财务问题暴露,闻辉估计承受不了心理压力,会主动交代问题。 他朝顾建坤点了点头说:“行动吧!” 第361章你的表现决定你的定位 吴刚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知道,他被唐浩明留在办公室指挥审计局对矿业局的财政审计时,孟谨行一直在矿业局坐镇指挥对老熊岭银矿的突击检查。 得知这个消息,他心里立刻觉得唐浩明太yin了,竟然帮着孟谨行耍自己。 原以为能通过这次审计抓住闻辉的小辫子,同时又借此小小打击一下孟谨行。 岂料唐浩明早有打算要削掉闻辉,他不过是帮着做了一回嫁衣,还一点没有伤着积极整顿矿业秩序的孟谨行。 他一直觉得,孟谨行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完全是因为人脉强大,靠着一帮上位者和公子哥的扶持才能走到这一步,真论起阅历水平来,孟谨行未必真有多大本事。 他就不明白了,唐浩明为什么要这么帮孟谨行?就因为孟谨行在上头有人,唐浩明也想抱上大腿更加飞黄腾达? 吴刚想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xing是极大的! 说一千道一万,咱们的干部制度还是“党管干部”,省委一把手欣赏孟谨行,县委一把手愿意捧孟谨行臭脚,这一抬一拉的,孟谨行想不升都难啊! 起想越不是味儿,田男那儿又一直没有消息,吴刚又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又去了都江。 …… 孟谨行上午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午饭都没吃就到了听风居,在江南的办公室,关上门跟江南说了陈运来的事,“……你替我去一趟拘留所,把钱小多目前面临的处境告诉他,让他告诉你把钱小多藏哪儿了!” “然后呢?”江南问,“你不会自己去见钱小多?” 孟谨行抬眼看着江南,江南立刻点头说:“好,我去!” 孟谨行点头,“你得让钱小多充分认清形势,一起把运来给保出来!” 江南犹豫一下问:“你不怪运来?我觉得,这事他有点不地道,如果不是你反应快,搞不好会把你一起坑了!” “我是人又不是神,刚开始的确有些怪他。不过,我和他是经历过生死的,我始终不相信他会为钱坑我!不要说这么多了,你快去,人出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下午,孟谨行跟着唐浩风,陪同市计委的领导一起讨论了《兰芝三年经济计划纲要》,又实地走访了兰芝近两年涌现的利税大户,与这些企业的经营者分别进行了座谈,听取他们对兰芝经济发展的意见和建议。 晚上,县委接待科安排了工作餐,请计委的领导就餐。 孙兰虽然在储丰一案上有立功表现,但考虑到县委工作的重要xing,在储丰案尘埃落定时,孙兰被调离接待科,到委办小车班开车,孙梅接替姐姐成了委办接待科科长。 孙梅庆幸自己选择正确没几天,就发现一个令她无法忽视的现实,虽然她也算是储丰案中的受害者,但因为她过去曾委身于储丰,又曾**于周跃等人,储丰案后一直坚定跟在储丰身边的姐姐孙兰反倒成了县委、县府两院众人的同情对象,而她则成了大家背后指责的破鞋,孙兰与她也形同路人。 委办接待科长一职,虽然让她稳稳保住了仕途的阶梯,但却让她比过去更加体会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她发现,她现在除了更紧密地站在孟谨行身边,已经别无选择。 一顿晚餐,孙梅用尽浑身解数让在座的领导们,在味觉、视觉、听觉上都获得极大满足。 送走所有客人后,孟谨行有意落在最后等孙梅出来。 发现孟谨行在等自己,孙梅受宠若惊,尽管喝了许多酒,她到此刻还胃里一阵阵泛恶心,但她还是说:“我可以自己回去,很近的。” 孟谨行亲自帮她拉开车门说:“上车!为了工作喝成这样,我作为领导,有责任把你安全送到家!” 孙梅闻言鼻子一酸,赶紧低头钻进车内,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男人这么真诚地关心过她了! 孟谨行没有让江一闻开车,而是自己亲自送孙梅,这一举动,让孙梅刚刚升起的感激又变成了一丝酸涩。 孟谨行的才华以及年轻英俊的外貌,无一不是女xing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孙梅偶尔也会就此神思一番,但也只是神思而绝非希望变成事实。 她不希望孟谨行和其他男人一样,酒后找着各种借口然后把她带上床。 她把头深深地埋到胸口,心里涌起淡淡的悲哀。 希望永远与现实有差距,如果孟谨行真的想这么做,如今众叛亲离的她,哪来拒绝的资本? 孟谨行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车停在孙梅所住的小区门口,他才说:“孙梅,我不让一闻跟来,是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孙梅心一沉,来了! 孟谨行透过反光镜只看到孙梅的头顶,看不到她的脸,他轻轻叹息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也清楚你目前在县里的处境,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孙梅一下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正转过脸看着自己的孟谨行。 她暗暗苦笑,到底是名牌大学生,连开场白都与众不同,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孟谨行又道:“所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像今晚那样,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去取悦那些你本不想取悦的人!” 孙梅的眼睛瞪得老大,她想,这就是男人的本质,他想要你,你就该是他的唯一,生人从此勿近。 “人和人的交往,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是由你自己的行为方式来定位的。”孟谨行进一步说,“你把自己定位于一个取悦别人的角sè,任何人都可以拿言语作贱你,以后你哪天厌烦了,回过头你却会发现自己回不去了,无论你再怎么高雅,那些人还是会用目光就把你的衣服剥了。” 孙梅浑身一震。 她这才发现,她是多么错误地理解了孟谨行的用意! 两道清泪自她的眼眶,汩汩流下。 如果不是出于真正的关心,谁会对她说这样一番恳切的话? 她以为,她待在那个位置上,她就必须要这么去做,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尊严,却原来,她早把自己的尊严给践踏了! 孟谨行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孙梅,低声道:“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换个环境!早点回去休息。” “谢谢你,孟县!”孙梅哽咽着下了车,目送孟谨行驾车离开,久久不愿意上楼。 孟谨行回到县招,发现江南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等自己,他上前开门,“怎么不打我电话?” “电话在一闻那里。”江南跟他进了门。 孟谨行这才回过神,只记得让江一闻下车,忘了拿回放江一闻身上的手机,“怎么样?” 江南知他所指,马上回道:“已经保出来了。” “钱小多怎么说?”孟谨行扔了支烟给江南。 江南接了烟,给孟谨行点火,“他希望我们在你面前求个情,网开一面,让他保下银矿。” “怎么保?”孟谨行问。 “他愿意把老熊岭银矿一半的股份,无偿转让给县国资办。”江南说。 孟谨行呵呵笑起来,“钱小多还真是会算账!这么说,国资办收他的股份师出无名,但是矿业局对他那个矿进行处罚却是有法可依,也是有法必依的事!” 江南犹豫地看着他说:“邬总常说过刚易折,你虽然有法可依,有没有想过可能阻力会不小?” 孟谨行挑挑眉,“江南,问你个问题。” “你问,孟哥!” “你说,运来为什么要到三江去聘一队保安?” 江南愣了一下,“我还真没来得及问他这问题。我想想……”他在房间内踱了几个来回,然后看着孟谨行道,“可能是觉得金矿现在树大招风,所以想增强安保力量!” 孟谨行微一点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我觉得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与钱小多之前已经因为盗采有了冲突,而且还占了下风。” 江南张大了眼睛讶异地问:“你是觉得,运来事先受到了威胁?” “很有这个可能!”孟谨行点头,“我和运来相处这么久,他从来不做让我为难的事,甚至私下里常替我解决难题。这次,他却反常地想让我动用行政力量制约钱小多,可见事情的严重程度超过他能力解决范围。” “不过,钱小多缓刑期间还敢搞事,也真是够嚣张的!”江南说。 “所以,我就是要把钱小多逼上梁山!”孟谨行表情突然变得又冷又硬。 江南离开后,孟谨行点了支烟,打开窗坐在窗前,初夏的风带着一点微醺钻进窗户,暖融融地吹在脸上,酒意又从身体里一点点跑了出来。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心里涌起难得一见的舒畅。 储丰倒了,闻辉完了,钱小多也栽了,那些直接令雷云谣和他痛失子嗣的人,都得到了报应! 至于那些幕后策划的,也许现在他的能力还不至于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人永远是一种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动物,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一定还会不知死活卷土重来。 第362章明哲保身 次ri才上班,陈运来就走进孟谨行办公室,江一闻帮他们了茶后退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陈运来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黑黑的眼圈下挂着大大的眼袋,连腿似乎也比平时瘸得更厉害。 孟谨行点着一支烟递到陈运来手上,看他一眼坐下来说:“看来,问题并没有解决?” 陈运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狠吸一口烟说:“对不住,把你牵扯进来!我没想到这兄弟俩做事完全不按江湖规矩,竟然会带我去自首。” “你的意思是,钱小满如果没自首,你就会一直瞒着这件事?” 陈运来没表情地说:“你不知道就会少很多顾忌。” 孟谨行长吸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沉默弥漫着。 二人各自吸完了手中的烟,又各自点了一根,期间,孟谨行接了几个电话。 在他接佘雄的电话时,说到是不是马上对老熊岭银矿实施处罚,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陈运来一下窜到孟谨行的办公桌前,一把握住他手里的话筒,一脸乞求地看着他。 孟谨行心头巨震,竭力保持镇静地挪开陈运来的手,在陈运来满是哀求的目光注视下,他沉声回复佘雄:“等我向吴县、唐书记汇报后再作决定。” 挂下电话,孟谨行站起来与陈运来相对站立良久,然后踱到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背对陈运来说:“把实情告诉我!” 陈运来犹豫半天,抬手擦擦嘴道:“琴芳在钱小多手上!” “什么?”孟谨行震惊转身。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又扯上姜琴芳了? 陈运来面对一脸错愕的孟谨行,尴尬地用双手搓着脸跌坐在椅子上,“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忘不掉她!几次回长丰,都是和她一起过的。也不知道钱家兄弟什么时候盯上我的,金矿的鉴定出来才三天,钱小多就在长丰绑架了琴芳!” “你就不会报jing?”孟谨行真是没想到,陈运来竟然对姜琴芳动了真感情。 陈运来无奈地耸耸肩道:“我是怎么跛的?你这回又是怎么救的我?谨行,我还真是不相信这帮jing察。” 孟谨行语塞。 良久他才冲陈运来挥手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让我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怎么做,你就怎么配合!” 陈运来郑重地点了点头,但走到门口又犹豫着回头问:“你会保琴芳安全回来?”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我尽力!” 陈运来黯然地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站在那里说:“她怀孕了,我和她的孩子。” 孟谨行眸sè一闪,咬咬唇道:“放心,我就是不要头上的乌纱,不要自己的xing命,也一定保他们母子平安!” 陈运来猛然抬头看他一眼,毅然离开。 站在窗前的孟谨行突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陈运来说姜琴芳怀孕的时候,他的心口犹如被刀片片划过,疼得清晰深刻。 那一刻,陈运来说的仿佛不是姜琴芳母子,而是雷云谣母子!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久久地看着窗外,办公桌上的铃声不时地响着,他浑若未闻。 江一闻数次推门进来看他,他都在窗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孙梅推门进来,终于把他从封闭状态中拉了回来。 用双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 孙梅忐忑地站在他对面,并没有坐下,低着头轻声问:“孟县,你昨天说的话算数吗?” “什么?”孟谨行一时还没有完全拉回思绪,抬头看到孙梅脸上些许的失望,他才想起来,一拍脑袋道,“你说调动的事?” 孙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咬着朱唇没有再说话。 孟谨行点着头道:“算数。就是你要给我点时间。” 孙梅闻言展颜,扑闪着睫毛,朝孟谨行微笑着点头,“谢谢孟县!那我不打扰你了。” 孟谨行颔首看她离开,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庞天龙,希望庞天龙给自己半小时见个面。 约好时间,他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堆长丰带过来的旧文件中找到了当初陈运来与姜琴芳的结婚请柬,请柬上面,陈、姜二人的黑白结婚照依然崭新清晰。 庞天龙此刻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审核通讯稿。 这正是他按朱志白的点拨,让局里的笔杆子、都江ri报的通讯员凌霞写的,有关老熊岭银矿打黑行动的稿子。 用笔修改了几个他认为不合适的地方后,他突然又锁眉沉思一阵,才把稿子递给凌霞,嘱咐她:“跟你师傅商量一下,暂时压着不要登!” 凌霞诧异道:“詹老师已经留了版面,现在说不登不太好?” “照我说的做,老熊岭银矿的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那我马上去给詹老师打电话!” 庞天龙就是欣赏凌霞的办事效率,当即又夸奖了几句,正好孟谨行进门,凌霞很是机敏地朝孟谨行打招呼后闪了出去。 孟谨行一指凌霞的背影,冲庞天龙笑道:“原来咱们公安线上藏着如此漂亮的jing花啊!” “呵呵,何止漂亮!”庞天龙颇有几分自豪地说,“下笔生花,绝对不逊sè于你们府办的笔杆子!” “哦?”孟谨行递上烟,拦住正yu茶的庞天龙,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我自己动手。” 庞天龙也不跟他客气,自己点了烟,又把火送到孟谨行嘴边,“急火火地找我,什么事?” 孟谨行了茶,与庞天龙一起到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道:“上次是庞书记让我救钱小多,这回却是轮着我请您救陈运来的老婆孩子了!” 庞天龙一口烟直接吞进肺里,呛得整张脸都成了青灰sè,孟谨行连忙去取了他的茶杯端过来,“喝点水。” 庞天龙接过杯子连喝两口,好不容易顺了气,才指着孟谨行道:“要债也不是你这么要法的!” 孟谨行笑笑,“庞书记,你就当我今天是报案!如果这案子兰芝办不了,我就报给市局,再不行就报给省厅,哪怕回长丰报案,我相信总有一个地方会接这个案子!” 庞天龙一听他要回长丰报案,目光很快闪动了两下。 “谨行,我不是这意思。主要是,陈运来自己都不报案,你瞎起劲什么?” 孟谨行从包里取出那张喜柬推开放到庞天龙面前,指着照片上的姜琴芳对庞天龙道:“她是我的旧同事,眼下正怀着身孕!” 听到“怀着身孕”,庞天龙的嘴巴张了张,有点明白了。 孟谨行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陈运来不报案是他投鼠忌器,怕老婆孩子出事!他绑钱小多的动机就是想把老婆孩子换回来。” 孟谨行说话的同时,一直在仔细观察庞天龙的表情变化。 陈运来绑架钱小多这件事当中有那么多明显的疑点,就是他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他不相信庞天龙会看不出来。 他一直都很疑惑,庞天龙为什么视而不见?甚至有意置身事外? 庞天龙此时不停地用指尖梳着自己的眉毛,香烟在他另一个手上烧成长长的一截烟灰,他也毫无意识。 冗长的沉默之后,庞天龙终于扔了已经烫手的烟蒂,干巴巴地对孟谨行说:“谨行啊,这个案子可能要跨市办理。你知道,我们兰芝公安线上的经费一直紧张,这个……” 孟谨行真是没想到,庞天龙在长时间的思考后,给出的竟是如此拙劣的理由。 他强压住心头的怒气,用近乎蔑视的口吻道:“经费问题可以让陈运来解决。为了救老婆孩子,他连坐牢都不怕,还会在乎那几个钱?” 岂料,庞天龙不以为然地接道:“在生意人眼里,有的时候,钱还真比人重要!钱小多为什么抓他老婆?总不会是想给他孩子当现成爹?” 庞天龙这话说得呕人,但孟谨行却怔住了。 从听到姜琴芳怀孕后,他整个思路就是沿着如何救他们母子出发,完全没有去想过,陈运来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他提起,为什么钱小多要绑姜琴芳! 还是钱作祟! 可是一想到无辜的姜琴芳母子,他又忍不住要想起自己的妻儿,他没办法让自己坐视陈运来守着那个金矿置老婆孩子不顾。 孟谨行算是明白了,不是庞天龙看不到那些疑点,而是庞天龙清楚知道这是两方的利益之争,也知道这两方背后都有官方背景,与其插手后弄得里外不是人,还不如明哲保身! 孟谨行掐掉烟起身告辞,庞天龙送他到门口,突然yu言又止道:“谨行,如果人是在长丰被绑的,在那里报案未尝不是件好事!” 孟谨行猛然转身看着庞天龙。 庞天龙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我这届干完也就再一届不到的时间该到限了,所以……咳,这些就不说了,还请你理解!省厅朱主任跟长丰方面关系都不错,你又是那里出来的,绑架案如果由他们处理可能更方便些。我这里,可以按那晚的行动结果,先刑拘钱小多,是不是并案,就看长丰方面的调查了。” 孟谨行知道庞天龙如此已算是最大的让步,他伸手与庞天龙握了握,以示感谢。 第363章领导们 离开庞天龙的办公室,孟谨行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重。 他很不愿意正视庞天龙对陈运来下的判断,但他又实在难以想像,陈运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对姜琴芳动了真情? 心思烦乱地回到办公室,一直等在那里的佘雄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他挥手示意佘雄坐下。 江一闻跟进来,提醒他,今天的几项工作安排都调整了时间。 他有些歉意地朝江一闻点头说:“把时间表给我,到点再提醒我一下。” 江一闻将时间表放在他桌上,又道:“唐书记来过电话,询问老熊岭银矿的处理进展。” 孟谨行瞟了佘雄一眼,问:“你也是来问这个的?” 佘雄点了点头。 孟谨行对江一闻道:“你去,回头我去唐书记那里汇报。” 江一闻走出去,孟谨行拿起桌上的ri程表看了一下,又看了看手表,对佘雄道:“还有十分钟,我们长话短说。你们局里是什么意见?” 佘雄连忙把带来的处理意见递给孟谨行,孟谨行仔细翻看一遍,心中对佘雄的领悟力还是颇为赞许。 他合上文件,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让佘雄坐下,“我看可以。” 佘雄心道,看来还真摸对脉了,孟县这是要对钱小多大开杀戒啊!这一条条全部按上限处罚,钱小多再多的钱也要倾家荡产了。 “那我安排下去?”佘雄问。 孟谨行摇手说:“别慌。老熊岭银矿这些年一直是兰芝的经济标杆,如此大力度地对他们进行处罚,不能我俩关门商量一下完事。等我向领导们汇报之后,再最后定夺。” 佘雄马上站了起来,“那处罚意见留着,我先回去忙其他的。”他瞄孟谨行一眼,加了一句,“审计还没完,局里有点人心不稳。”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老闻的情况是摆在那里了,这个关键时候,你该树立威信就得树起来!” 佘雄心中惊喜,人一下站得笔挺,“请孟县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保证矿业局在两局合并时期的平衡过度!” 孟谨行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 由于跑了一趟庞天龙那里,孟谨行一天的工作安排都被打乱,他不得不暂时压下陈运来的事,先处理其他工作上的事,并让江一闻与温文联系,看今天是不是还能安排时间向唐浩明汇报工作。 下午四点多开完县zhèngfu推进无纸化办公会议,江一闻告诉他唐浩明四点半后有半小时的空余时间。 孟谨行赶紧拿了佘雄的那份处理意见去县委。 未及下楼,便遇上从楼下上来的吴刚,二人打了招呼,吴刚瞥了一眼孟谨行手上捏着的文件,随意地问:“你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儿啊?” 孟谨行稍一犹豫便道:“看到你回来,想赶着汇报一下老熊岭银矿的事。” “哦?”吴刚嘴角翘了翘,“这么巧!一起上楼。” 还没进吴刚的办公室,吴刚的秘书沈阳就跟上来汇报才接的几个电话,又说几份文件要签,如此忙碌一番,孟谨行就在吴刚办公室坐了十多分钟。 心中焦急,脸上却一分也不敢显露,孟谨行捧着沈阳给他的茶,始终一副悠然淡定的样子。 吴刚忙完手上的工作,才抬头对孟谨行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等了这么久!怎么样,老熊岭银矿怎么个情况?” 孟谨行将钱小多跨界盗采的情况作了汇报,然后把矿业局的处理意见书递给吴刚,“……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吴县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吴刚看完处理意见,心里有些吃惊,孟谨行这是要往死里整钱小多啊! 在楼梯口遇到孟谨行时,他还思忖着孟谨行汇报的时候,故意设绊为难一下孟谨行,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 他很好奇,难道孟谨行看不出来,钱小多背后不仅仅只有一个储丰?这么个搞法,简直就是政治自杀啊! 储丰的下场就在眼前,吴刚凭自己的政治经验分析,省上高层是拿储丰杀一儆百,所以,钱小多帮不得。 但是,孟谨行同样帮不得。 如果,钱小多、储丰背后那些人真的那么弱,这次倒下的绝不可能只有储丰一个! 吴刚把文件推回孟谨行面前,温和地问:“请示过唐书记了吗?” “还没有。”孟谨行道。 吴刚心中暗骂,这种事你倒先来请示我,你俩联手打闻辉的时候,怎么没来跟我打招呼? “请示一下唐书记!”吴刚说,“现在zhèngfu这边群龙无首,我也只能处理一下ri常事务,这种大事,还是得请唐书记把关!” 知道你不敢搭手,孟谨行暗道。 “那行,我去县委向唐书记汇报一下再定。” 孟谨行匆匆赶到县委,离五点还剩不到十分钟。 唐浩明丝毫没有责怪他来得晚,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小江说你来客人要耽误一会儿,我都说了可以多等十分钟,你还跑得这么气喘吁吁!” 孟谨行暗赞江一闻做事老到,接过唐浩明送上的杯子,笑着说:“时间宝贵。” 俩人当下也不客套,直接进入话题,孟谨行没有提姜琴芳被绑架的事,他相信人心都是一样的,如果知道事情如此复杂,唐浩明在钱小多的问题上一定也会采取更为谨慎的态度,而这是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他需要一个与他一起往前闯的盟友,他必须把唐浩明绑在一起。 唐浩明听完汇报,并未多加迟疑,就让孟谨行大胆去处理银矿的问题。 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这个处罚标准有没有超过法律允许的范围?” 孟谨行想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没有超过,但是处罚的上限。” 唐浩明微微一愣,看孟谨行一眼,漏出两个字:“难怪!”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看着唐浩明,等他的下文。 唐浩明却没有说下去,而是将那份本已打算签意见的文件还给孟谨行,“你是分管领导,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你就全权处理。” 唐浩明这个微妙的态度变化在孟谨行心头落下一片淡灰的yin影。 他接过文件,又聊了一些其他工作,然后离开县委。 兜了一圈,如何处理老熊岭银矿又完全压到他的肩上,哪怕他没有提姜琴芳的事,唐浩明照样没有与他一起挑担子的态度,他意识到自己太小看唐浩明,也太高估自己了! 能够在兰芝党政一把抓,固然成为唐浩明重用他的理由,但却不能成为唐浩明压上前途与他一起赌一把的条件。 在这个问题上,唐浩明、吴刚、庞天龙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需要他为他们送上政绩,也需要他duli承担可能面临的问题。 他徒步走回县招,和衣躺在床上,一遍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要豁出去救姜琴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不是真要罚到老熊岭银矿见血,把钱小多背后的人物逼出来? 无论怎样逼问自己,他得到的答案始终是肯定的。 前一个问题拷问的是良心,他不能允许自己昧着良心,与蓝向东、储丰他们成为同一类人。 后一个问题关系到他究竟在跟哪些人为敌,只要他有一天想着要让杜方华绳之以法,那么他就必须弄清楚有哪些人会在背后帮着杜方华。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摸起手机打给邬雅沁,“你还在都江吗?” “在。” “跟我一起去趟长丰,具体情况路上说,就我俩去。” 邬雅沁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他:“一小时后,我到县招接你。” 挂下电话,他去餐厅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回房间给夏明翰和蔡匡正分别打了电话,约了一起见面的时间。 邬雅沁在一小时后准时赶到,孟谨行在路上详细说了最近发生的事,也说了自己此去长丰的想法,末了叹着气问邬雅沁:“我是不是在犯傻?” 邬雅沁却说:“你变了!” 孟谨行失笑,“这话怎么说?” “这些事搁过去,你只会考虑两个方面,一是老百姓,二是公平xing。” 邬雅沁的一针见血让孟谨行立刻想要反驳,但他的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让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终于喃喃地说:“这种变化是不是意味着,我不再是个正直的人?” 邬雅沁回过头看他一眼,“你忽视了我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什么?”孟谨行立刻问。 “过去你干起事来总是忽略自己的处境,现在你学会思考如何自我保全了。” 孟谨行不觉得这算是赞扬,他讪讪地说:“我真怕有一天,我和其他人一样,只会思考这一层,什么老百姓、公平xing,都变成服务于自我保全的工具。” “环境总会促使人产生改变。”邬雅沁说,“但究竟是质变还是量变,取决于一个人的世界观正确与否。你现在纠结的,其实是量变而非质变。” 孟谨行苦笑道:“但愿如此。” 邬雅沁忽然笑道:“压力永远是自己给的,放松点,跨过这一关,说不定你就会产生海阔凭鱼跃的感觉。给你唱首歌轻松一下!” 银灰sè的奔驰商务车像条银sè的箭鱼行驶在夜sè中,熟悉的pelaluzdlheus伴着邬雅沁略带沙哑又富有磁xing的嗓音,缓缓地从车窗里飘荡出来。 第364章夜赴长丰 到达长丰已近晚上十一点,在夏明翰房间见到一直在等他们的夏明翰、蔡匡正和李红星,孟谨行满是歉意,为自己深夜叨扰连连道歉。 夏明翰温和地说:“你如此郑重其事,肯定是有事相托,长丰是你的娘家,我们当然再晚都会等你。” “你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李红星在一边问。 孟谨行一摆手说:“完了还得赶回去。” 他这话一说,夏明翰他们仨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蔡匡正看看他,又看看邬雅沁,问:“你俩这么急地一起来,是和创天有关的事?” “不是。”孟谨行道,“这事算得上半公半私,雅沁是陪我来的。” 夏明翰毕竟沉稳,手一划道:“都坐下说。” 各自落座,孟谨行大致讲了陈运来在兰芝投资金矿的情况,从而谈到与钱小多的银矿之间的矛盾,最后才说了姜琴芳在长丰被钱小多的人绑架一事。 “大活人被绑架,姜家竟然没人报案?”李红星不敢相信,“会不会陈运来搞错了?” 蔡匡正也说:“是啊,陈运来也没来报案啊!” 夏明翰却沉吟道:“不一定。兰芝发现金矿的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长丰不少商界朋友也知道和陈运来有关。姜家和他都不报案,恐怕是和钱有关。” 孟谨行点头道:“老熊岭银矿存在严重的跨界盗采问题,矿老板钱小多绑架姜琴芳,最大的原因很可能是与运来在划界问题上谈不妥。加上姜琴芳怀孕,运来是既不想向对方低头,又不想大人小孩有事,陷入两难了。” 李红星立刻接道:“陈运来搞什么?他们不是离了吗,姜琴芳肚子里什么时候下的种?” 他说得粗鲁,邬雅沁有些尴尬,低了头喝茶。 孟谨行马上回道:“按运来自己的说法是忘不掉,几次回来又在一起了。” “cāo!”李红星骂道,“世上好女人都死绝了,他非得跟这个落井下石的婆娘走一块!” 蔡匡正瞪了李红星一眼,“邬总在这儿,你说话文明点。” 李红星不好意思地看邬雅沁一眼,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邬总,既然这里面没你的事,你先去房间休息休息?” 众人皆愣了一下,这家伙还算粗中有细。 孟谨行接过房卡递到邬雅沁手中,柔声说:“开了那么久的车,你也累了,先去睡一觉,走前我叫你。” 邬雅沁也不扭捏,拿了房卡,和众人打个招呼,去休息。 她一走,李红星就撒了一圈烟,并且埋怨孟谨行:“你也是,来就来嘛,不干她的事,把她拖来干吗?咱们一帮男人说话,夹个婆娘多不自在!” 孟谨行笑笑,没答他。 “谨行,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想让我们这边立案,把姜琴芳救出来?”蔡匡正手里不停地捏着烟问。 孟谨行正sè点头,“如果你们同意,我马上让运来过来报案!” 蔡匡正看他一眼,“书记刚刚都说了,长丰是你娘家,何况长丰又是案发地,你都开口了,我们怎么会不同意?” 孟谨行正想说感谢的话,蔡匡正一举手拦住他,“你先别说谢!我觉得你刚刚没跟我们说实话,至少没说全。既然案子双方当事**家都清楚,又都是在兰芝投资开矿的,兰芝为什么不立案?” 孟谨行有些尴尬,由于时间已晚,为了让长丰这几位能迅速了解情况,他没有说整件事的背景,但以蔡匡正他们浸yin官场的阅历,不难想到事件事背后另有文章。 这件事水有多深,他从唐浩明他们的态度上已能管中窥豹,他又担心,蔡匡正既已这样问,会不会也退缩不敢接手? 夏明翰清清喉咙替孟谨行解围,“这个我觉得就没必要再深入了。只要确认姜琴芳的确是失踪了,应该就可以着手展开调查?” 全国每年几百万的失踪人口,也不是说查都能查的,夏明翰这话只能理解为替孟谨行撑了腰,让蔡匡正接下这个棘手的活。 蔡匡正果然无奈地笑了笑说:“得了,你夏叔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指指李红星,“天一亮就派人去姜家,先摸摸情况。” 他说着又看向孟谨行,孟谨行马上说:“我这就打给运来。” 陈运来的电话一直占线,直到近半小时才打通,听说长丰这边准备立案,他竟然还犹豫了一下,“谨行,不会危及琴芳和孩子的安全?” 孟谨行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红星一把抢过电话,大声道:“陈运来,你这龟儿子是胆破了,还是脑壳坏了?怀疑起我的办案水平来?” 陈运来也不示弱,“本来就是嘛,经侦是你的强项,说到刑侦,你还不如琴芳他哥儿!” 一听这话,李红星差点张口骂人,转念一想却觉得有问题,“你莫告诉我,姜忠华私下已经在查喽!” 蔡匡正闻言微微变sè,一把拿过李红星手上的手机,冲陈运来道:“运来,我不管你这事背后有多深的水!今天谨行连夜赶来要我们帮忙救你的婆娘跟孩子,冲他这份心意,我们没二话得出手,你自己也摸良心想想,是不是该马上过来,把案子的前后细节跟我好好摆摆?” 陈运来沉默半晌说:“我是怕把你们都搭进去。” 听到这话,蔡匡正一震,旋即问:“姜忠华是不是在查?” 运来终于不再隐瞒。 “你明天白天直接来我办公室!”蔡匡正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孟谨行,“这孙子到底惹上什么人了?” 孟谨行想了想,简略提了一下储丰的案子,以及储丰跟钱小多之间的关系。 夏明翰皱眉道:“我回都江听说过这事,据说是不搞扩大化。外边一直在传,杜方华退下来就是和储丰有关。” 蔡匡正突然看孟谨行一眼问:“听说云谣前阵子出事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孟谨行脸上,看他脸上浮起yin云,他们便知传言不假,一下理解孟谨行为什么星夜赶来求助了。 蔡匡正拍着孟谨行的肩膀道:“咱们都是一起经历过考验的,放心,到什么时候,娘家人总是挺你的!” 孟谨行抬手压在蔡匡正的手背上,“谢谢蔡头!” 夏明翰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对孟谨行道:“既然要说的都说了,你抓紧回。” 李红星担忧地问:“你行不行?要不我送你们?” “不用。”孟谨行道,“来是雅沁开的车,回去我开没问题。” “注意安全!”夏明翰与孟谨行握手,送他到门口,李红星赶紧说,“邬总在216。” 孟谨行笑笑说:“打电话叫她就成,我去车上等她。” 邬雅沁根本没睡,不到五分钟就下楼上了车,与夏、蔡、李三人告别,二人又匆匆返回兰芝。 起初二十分钟车程,邬雅沁还与孟谨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后来就渐渐传来她细微的呼吸声。 孟谨行将车靠边,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调好空调温度,才重新赶路。 凌晨四点多,奔驰驶入兰芝境内,孟谨行却将车停在隐蔽的路边,熄了火留下一条窗缝,放下车椅也开始睡觉。 这一睡,又是四个小时,直到邬雅沁的手机发疯似地不断唱起童谣,二人才一起醒过来。 看看静止的车子,再看看身边座椅上同样睡眼惺忪的孟谨行,邬雅沁再看腕表上的时间,两条秀眉瞬间倒竖,举拳就朝孟谨行砸过去,“你真是疯了,连我也骗!” 孟谨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倒,“骗都骗了,干脆安心再睡半小时。” 邬雅沁挣扎着想拿手机接电话,语气极为不满,“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令创天的声誉严重受损?” “不会的。你找个合理的理由解释就行了,我只要你把签约延后至唐浩明同意在银矿的处罚决定上签字就行。” 邬雅沁趁他说话的时候,终于挣脱掌握,手机已经不响了。她半跪半坐在椅子上,瞪着他:“听你这意思,我还要把你这个想法委婉地传递给唐浩明?” 孟谨行挑挑眉,“你说呢?” “你真变了!”邬雅沁咬牙切齿地说,“简直是可恨透顶,我凭什么牺牲创天的声誉来帮你?” 孟谨行笑了,挪挪身子躺挺,将双手压在脑后,“你会帮的,我知道。” 邬雅沁先前情绪激动时脸都没红,听到他这么说,脸却一下红到脖根,拾拳又向他打了过去。 孟谨行任她不轻不重地砸了几下后,突然转脸看着她的眼睛问:“睡不睡?” “不睡!”邬雅沁赌气撅起了嘴,竟然有几分小女孩才有的俏皮。 孟谨行一时看得有些呆,等她又一拳砸下来,他才回过神恶狠狠瞪她一眼道:“再打我,我不客气了啊!” 邬雅沁一下收了手,脸上有几分挂不住,恨恨地在副驾位上躺下,给了他一个背影。 孟谨行牵嘴露出一丝笑容,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不许生气!陪我再睡半小时,半小时后我下车,你回都江。” 邬雅沁的双肩动了动,少时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静寂无言。 第365章这人够种更) 上午九点,唐浩明一向青灰sè的脸庞笼罩着浓浓的黑云,右手紧握的手机贴在耳朵上,左手夹着的的烟已烧成了半截烟灰,温文站在他身侧大气也不敢出,管新南则从会议室的门口走进走出,不时观察唐浩明打电话的结果. “啪!” 唐浩明重重合上手机,怒气冲冲地对身后的温文说:“取消签约仪式,把孟谨行给我找来!” 温文立刻跑进会议室,与一脸焦急的管新南耳语一番后,头也不回就跑出来打孟谨行的手机。 孟谨行接到电话时正好从出租上下来,答应一声后立刻往唐浩明办公室赶去,一进门就看到办公桌后面虎着脸抽烟的唐浩明,以及坐在沙发上小声交谈的吴刚和管新南。 看到他进门,唐浩明和吴刚都没有动,管新南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他与管新南握了手,转身走到唐浩明桌前明知故问:“书记,这个点不是新区跟创天签约的时间吗?” 唐浩明继续抽着烟不出声,管新南替他回道:“邬雅沁一直没露面,打她电话也不接,她的助理和秘书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吴刚yinyin地开口:“小孟,你跟邬总熟悉,问问原因!不来也该有个交代,白白让唐书记和记者们等了一个早上,传出去都成笑话了!” 孟谨行连忙摸出手机拨邬雅沁电话,很快他就一脸无奈地看着唐浩明说:“关机。” “太过分了!”吴刚重重摁灭手中的烟,冷冷地看了孟谨行一眼,“她以为有钱很了不起?没有zhèngfu的支持,她能赚到钱?” 唐浩明沉着脸一口口吸烟,一直没有说话。 管新南抓着头皮问孟谨行:“有没有其他方式找到她?这可是投资两个亿的项目,又是唐书记亲自谈的……” 正说着,唐浩明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温文跑进来接起电话,听明来电人身份,他立刻捂住话筒,小声对唐浩明说:“邓市长的电话。” 唐浩明马上将手上的烟搁在烟缸上,接过电话坐正身体说:“邓市长,我是小唐。” “浩明啊,不好意思,市里有个请创天引进的项目出了点状况,创天的邬总半道让我拉回都江谈判,是不是耽误你们那边签约了?” “啊……没,没,没!”唐浩明一连三个没,脸上的yin云散去大半,“市里的工作要紧,我们这边可以改期。我们主要是联系不上邬总,怕她路上遇到意外!” “没耽误你们就好!”邓琨哈哈一笑,随即却又口气严肃地问,“我听说,钱小多缓刑期间又闹出暴力抗法的事?” 唐浩明咯噔一下,迅速瞄了孟谨行一眼,回邓琨:“什么都瞒不过市长,确有此事!” “哼,军区的人都告到我办公室来了,你还想瞒我?”邓琨没好气地说,“像这样的无法无天的矿企,就是要用雷霆手段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是是是!”唐浩明嘴里应着,心头叹气。 “你不要敷衍我!”邓琨紧追不放,“这件事,我会持续关注,你一天内把你们的处理意见报上来!” “好,我马上召集相关同志开会,明早就向您汇报讨论结果。” 唐浩明打完电话大汗淋漓。 吴刚看着唐浩明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暗暗发笑,问道:“邓市长知道邬总不来的原因?” 唐浩明一肚子的气,强忍着将邓琨的通话内容简要说了一下。 吴刚听了心下吃惊,这也太巧了! 他不由偷偷观察一旁若无其事抽烟的孟谨行。 浣纱新区的这个zhyāng商场项目,是孟谨行拱手送给唐浩明与创天洽商的,县里谁都知道唐浩明把这个项目看成是三年纲要的重头戏,也是唐浩明下一步的主要政绩工程之一,邬雅沁临签约突然玩失踪,让吴刚大为高兴,想看看孟谨行这个牵线人如何下台。 此外,他已经从温文这里得到了口风,孟谨行在处理老熊岭银矿一事上没能得到唐浩明全力支持,两件事加到一起,唐浩明对孟谨行的印象必然大打折扣。 他刚刚还在庆幸,看来唐、孟之间的联盟并不牢固,唐浩明在对待于己无益的事情上,根本不会选择支持孟谨行,这使他对自己就任县长又多了几分信心。 没想到,邓琨一个电话使形势急转直下。 有意思的是,邓琨一个电话不但解释了邬雅沁没有出现的原因,也把老熊岭银矿的处理压力转稼到了县委头上,两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似乎又透着那么点联系。 孟谨行也在暗夸邬雅沁聪明,一下就找准了关键人物。 他在要她帮忙的时候,并没有思考过具体的方式方法,而她果然没让他失望,把邓琨推了出来。 一心想把杜方华彻底打垮的邓市长,得知孟谨行查封了钱小多的银矿,还把钱小多真正送进牢里,岂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留意到唐浩明和吴刚怀疑的目光,心中暗笑,你们只想居功不想揽责,这回让你们躲都没处躲! 管新南是个老油子,虽然不清楚整个经过,但鉴毛辨sè,心中已经明白几分。 不过,他从心底一向不喜欢钱小多这个人,尤其那些年,仗着上面有人撑腰,兰芝官场大小人物除了储丰都不被钱小多放在眼里,管新南要不是自己分管的工作从来与钱小多没交集,不然他找想辙耍耍这只大老虎了! 因而,与唐浩明、吴刚不同,他听到老熊岭银矿被孟谨行查了,当时就兴奋地拍桌子说孟谨行这人够种! 这会儿听说邓琨要县委拿出处理意见,他也不管自己的身份有没有发言权,直接打破沉默说:“要我说,这个银矿早就该好好查查了!做生意的竟然还配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兰芝这些矿山老板就是学钱小多,以为手里有俩钱就眼高于顶,我看正好,借这机会好好治治他们,让他们知道zhèngfu的法律法规不是摆设!” 唐浩明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吴刚明显不悦地瞪了管新南一眼,说:“既然签约要延后,你先回去,抓紧跟创天方面做好衔接,不要再出岔子!” 管新南内心对吴刚的不悦不以为然,但也不再搭腔,直接拿起自己的包走人。 唐浩明让温文临时召集常委开会,然后对孟谨行说:“你列席,向常委们汇报一下矿业局的处理意见,听听大家的看法。” “那我现在回去取一下他们报上来的文件。”孟谨行说。 唐浩明一挥手,“让小江送过来就是,我有话问你。” 吴刚一听立刻站起来说:“我先去会议室。” 唐浩明点头,并示意吴刚带上门。 “你昨晚不在县招?” 唐浩明会有此问,是早上在食堂吃早饭,听到石磊在与人八卦孟谨行,说昨天傍晚看到一个女的开着奔驰来把孟谨行接走了,还说别看孟谨行老婆出了事,外边ri子照样过得很潇洒。 唐浩明当时并没有多想,直到邬雅沁缺席签约,邓琨打来电话同时说了签约和银矿的事,他才开始怀疑,接走孟谨行的人是邬雅沁,邓琨会来电话一定是孟谨行捣的鬼。 孟谨行想了想,对于自己的去向并不隐瞒,直接告诉了唐浩明。 听说孟谨行去长丰替陈运来报案,唐浩明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收回了兴师问罪的打算,看着孟谨行道:“小孟啊,自从你到兰芝,我们的经济工作就大有起sè,向市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我也再三提到你的工作成绩。但是,我们党员干部除了大刀阔斧往前走,还要有勇于挑重担的魄力!尤其是年轻干部,为什么这些年把那么多高学历的年轻人下放到基层来挂职?就是希望像你这样的有学识有眼界的年轻人,能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多增加基层工作经验,成为真正经得起党和国家考验的干部……” 孟谨行点着头,心里把唐浩明一番话的外衣全部剥掉,中心就一个意思:不要害怕承担责任。 听懂潜台词,孟谨行心里冷笑,如果是夏叔这样的上级领导,我连背黑锅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对你这样只想要功劳不想要责任的领导,对不起,有事你还就得跟我一起扛! 等唐浩明说完,他故意说:“其实,银矿的事怎么处罚都是矿业局工作范围的事,完全没必要放常委会上讨论。邓市长如果真关心这事,我去一趟向他当面汇报就是了!” 唐浩明一口痰堵在喉咙口,直觉胸口闷得难受。 他不得不端起杯子佯装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昨天他接到于正的电话,得知县长的任命文件马上就要下来了,而且于正在电话中提到孟谨行,说唐浩明得了一员猛将,这次县长任命孟谨行在都江应该是使了不小的力。 为着这一点,唐浩明也不敢在文件下来前的关键时刻与孟谨行闹翻。 他哭笑不得地暗道,这的确是员猛“将”啊,把他这个元帅都将死了! 第366章被刁难了(二更) 领导发话,常委会议就不过是走个形式,虽然有人心里不乐意,但储丰案余波未尽,新县长还没确定,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造次,无端得罪邓琨. 矿业局的处罚意见附在兰芝县委常委的会议决定后面,被呈送给了市长邓琨,又下达到了老熊岭银矿。.. 处罚决定才一下达,孟谨行就接到华二少的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真对不起,这周都有约了。”孟谨行不想敷衍这位公子哥儿,直接关门下栓。 “我家老头子都没你这么忙啊!”华雄建不无讽刺地说。 “呵呵,我怎么能跟华省长比?他老人家是主导全局工作的,我是基层跑腿的,自然事务xing的事情多。”孟谨行顺竿上,佯装听不懂华二少的言外之意。 “既然你这么忙,我就直话直说。”华雄建少爷本sè,不再兜圈子,“听说你开了个罚单给老熊岭银矿?” 孟谨行虽然估计华雄建这个电话是为钱小多打的,但听他真把话说出口,心里还是堵堵的不舒服,毕竟姐姐嫁到了华家,华家若有人跟钱小多有牵连,多少也会影响姐姐。 “有处罚这事,但不是我开的,是县委的决定。”孟谨行说。 “你跟我打什么哈哈啊?”华雄建不满地嚷道,“除了你盯着钱小多他们不放,谁还会吃了豹子胆非得去动这个矿?” 孟谨行恼火了,要不是姐姐谨言,我认识你华雄建是谁啊? “这个事情不是我个人的意见,而且又是邓市长亲自关注的事情,你冲我怎么喊都没用!再说了,钱小多犯法在先,就算这是我个人意见,处罚他也是依法行事,不需要谁借我豹子胆!” “行,孟谨行,你有种!”华雄建啪一声挂了电话。 孟谨行余怒未消,桌上电话又响,接起一听是个陌生的声音,对方自报家门——国土资源厅钟其山副厅长。 “您好,钟厅长!” “你就是小孟?呵呵,老孙经常夸你啊,说你年轻有为!” “孙厅过奖了。” “听说你现在在兰芝搞矿业整顿,怎么样,进行得顺利吗?” 孟谨行心道,这是来给自己撑腰呢?还是替钱小多说情呢? 他想了想说:“还行。” “呵呵,还行就是有不太行的地方,有困难就不妨提出来,看看我们这些老东西能不能帮上点忙!” 孟谨行有点吃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说:“都是小问题,还不需要劳动您。什么时候等我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去麻烦您!” “呵呵,这就好,这就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钟其山挂了电话,孟谨行却一头雾水。 还没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省招商办倪瑞华、市委宣传部长梅兰都先后打电话来,让孟谨行网开一面,降低对老熊岭银矿的处罚标准。 孟谨行一一婉言回绝后,不由佩服钱小多的交游广阔。 要说华雄建这种人打电话说情是在情理之中,但像倪瑞华、梅兰这类在大多数人眼里比较正直的干部也会打电话来说情,可见钱小多平时也并非只是拿钱砸人,应该是看人下菜进行交往的。 他把江一闻叫来,将手机交给江一闻,嘱咐除了县委县府的班子领导,其他来电一律说他在开会接不了电话。 晚上是唐浩明安排的一个饭局,孟谨行、吴刚都有参加。 席间,唐浩明和吴刚都连连摇头,感叹今天一天手机和座机都被打爆了,根本没办法正常工作。 正说着,温文进来把手机递给唐浩明,唐浩明皱眉以嘴型说:“不是说不接电话嘛!” “是许局的,说有重要的事汇报!”温文说。 唐浩明放下手上的筷子,接过手机,听了几句后瞟孟谨行一眼,回许增荣说:“正好孟县也在,你跟他汇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跟省厅沟通一下。” 孟谨行一愣,心想,许增荣是建设局长,建设线上的事是柯周分管的,怎么让我去沟通? 想归想,他还是接过唐浩明的手机听许增荣汇报,等听明白原委,心口便是一沉,“我知道了,回头跟几位领导商量一下再说。” 他把手机还给温文,张口想跟唐浩明说这事,一想这场合不合适,只好闭口不言。 唐浩明却没觉得不合适,直接问他:“你有没有办法解决啊?” “这事是不是先问问柯县?”孟谨行道。 唐浩明手上剥着虾,头也不抬说道:“这事柯周要是能解决,增荣会打来跟我汇报?”他把剥好的虾肉扔进嘴里,抬头看向孟谨行,“小孟啊,这是处罚那事儿的后遗症啊!” 唐浩明此话不假,许增荣汇报的事,的确是处罚老熊岭银矿带来的后遗症! 孟谨行直到听了许增荣的汇报,才真正领会白天钟其山打电话来的用意。 钟其山分管着全省的用地指标审核工作,兰芝今年上报的用地计划所有手续都完成了,最后卡在他那里不批了。 建设局按照唐浩明那个三年纲要已经做了兰芝新一轮的城镇规划,并按此规划与招商局联合制定的新的招商政策,土地批不下来,新规划就是纸上谈兵,难怪许增荣要发急。 柯周向省厅的人一打听,得知钟其山的小儿媳在钱小多那里有股份,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他因为过去一直与储丰走得近,与钱小多交往也颇多,这个敏感时期正想撇清呢,就算知道问题出在哪,他也不敢亲自跟唐浩明提这事,这便有了许增荣直接打电话向唐浩明汇报的事。 唐浩明要孟谨行接下这档子事,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的事,意思是担子我们整个县委班子一起替你挑了,现在人家要刁难我们,得你出场解决了,否则以后也别想我们大家替你挑担子! 当着一桌子的人,孟谨行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招,“那我明天跑一趟都江,看看有没有办法沟通。” 唐浩明心想,三年纲要是你起草的,也是我俩合作的基础,你要是不能把土地的事办下来,咱俩的合作基础也等于是没了,以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掂量着办。 孟谨行晚上躺床上反来覆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重罚银矿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杀一儆百,他的目的一直是想把钱小多背后的人引出来,现在看来华鹏程是一个,钟其山又是一个,不同的是,华鹏程聪明让儿子跳出来,钟其山则是赤膊上阵。 所以,处罚当时定为上限,就是放了余量的,至于这个人情他原打算是让唐浩明最后来做的,现在看来,他要另作打算。 他给邓琨的秘书金克强打了一个电话,询问能不能给安排个时间,他想向邓市长汇报一下兰芝的城建发展规划。 金克强答应明天一早给他电话。 果然,第二天清晨才六点刚过,金克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午饭前可以安排一刻钟给孟谨行,而此时孟谨行已经在前往都江的路上。 八点未到,早早前来给领导打扫卫生的金克强,在走廊上看到孟谨行和查凤鸣就愣了一下,“孟县,你们怎么这么早?” 孟谨行赶紧上前递上烟,笑着说:“领导的时间宝贵,我们早点过来候着,免得路上耽误错过汇报时间妨碍领导工作。” “呵呵,你想得真周到。”金克强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你们在我这里坐会儿,我去替老板收拾一下,他习惯到了要看报!” 查凤鸣立刻递上手里报纸说:“刚刚顺路帮金秘取了。” 金克强接过报纸哈哈笑着往邓琨的办公室去。 邓琨上班很准时,八点整准时出现在走廊上,皮鞋声在磁砖地上敲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看到金克强闻声而起,孟谨行知道一定是邓琨来了,连忙朝查凤鸣使眼sè,一起跟在金克强后面到门口,与刚刚经过的邓琨打了个招呼。 邓琨先只是嗯了一声走过,忽然意识到是孟谨行,立刻停了脚步回头,又看看金克强问:“是约了早上吗?” 金克强呵呵笑说:“是中午。不过,孟县怕来得晚万一遇上点路堵什么的会耽误您工作,所以一早先来候着。” “这傻小子!”邓琨笑着摇头进了办公室,与金克强沟通完当天的工作安排后说,“既然小孟已经来了,就让他现在过来汇报,反正离开会还有一小时。” 金克强立刻出来通知孟谨行他们进去。 兰芝的三年纲要邓琨听唐浩明汇报过,孟谨行着重汇报的是城建规划与今年的招商计划,重点指出土地在整个计划中的重要xing。 由于他列的基本都是数据,邓琨一听就能明白,汇报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十来分钟就把事情说清了。 邓琨对他的汇报内容大加肯定,孟谨行这才话锋一转说希望得到市zhèngfu的支持,在用地计划上能帮忙与省厅作一下协调。 “哦,是超指标了吗?”邓琨问。 查凤鸣立刻说:“没有。其实其他手续都完成了,只是钟厅突然说要再缓缓。” 邓琨闻言眯眼看向孟谨行,“钟其山?” 第367章这位早晚得栽(三更) 看到孟谨行和查凤鸣同时点头,邓琨一时沉默. 孟谨行朝查凤鸣使了个眼sè,查凤鸣借口接电话,离开了邓琨的办公室。.. 查凤鸣离开的同时,孟谨行站起来替邓琨的茶杯续水,然后端正地坐在邓琨对面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将震动的手机拿出来把电话掐掉。 邓琨考虑很久突然问他:“我好像记得,城建和土管不是你分管的工作?” “市长好记xing!”孟谨行笑了笑道。 邓琨点了点头,心里想法被印证了大概,他道:“这样,让跟你来的人先回去,你等我消息。” 孟谨行点头的同时又掐了一个电话,并冲邓琨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这两天电话实在太多。” 邓琨瞅他一眼道:“为老熊岭银矿的事?” 孟谨行点点头,“呵呵,县里领导都觉得压力很大,尤其是来自省上领导的关注。” “哦?”邓琨看着他道。 孟谨行一脸的无奈,“其他领导都有谁找来过,我不清楚。我自己这两天头都大了,您知道,我姐新年刚嫁到华家,姐夫的弟弟打来问这事,我是一下把这门亲戚给得罪了。” 邓琨一愣,“你姐嫁了华省长的儿子?” “对,华英建。”孟谨行说。 邓琨立刻恍然,华家两个儿子天差地别,这在都江人尽皆知,孟清平的女儿选择华家默默无闻的大儿子倒也在情理中。 孟谨行之所以跟邓琨提华雄建的电话,则是提醒邓琨,在老熊岭银矿这件事上,钟其山还算不上大角sè,华鹏程这样的才算有级别,筹码该放给谁,由谁来放,是需要掂量的。 邓琨当然领会他的意思,果然深思起来,直到金克强敲门进来提醒他开会时间快到了,他才发现把孟谨行晾了二十多分钟。 他站起来一边收拾笔记本,一边对孟谨行说:“我会后向傅书记汇报一下兰芝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由他直接过问一下你们的用地指标。至于雄建的电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小孩子嘛,不知道轻重!” 有了邓琨这两句话,孟谨行放心了,“那我直接回去等消息?” 邓琨收拾完东西与他一起往外走,“老钟那里你还是应该去一趟,该怎么说知道?” 孟谨行点头说:“知道。” 邓琨拍拍他的肩膀,“去。” 孟谨行帮邓琨拉上门,目送金克强陪着邓琨一路进了电梯,他才与查凤鸣一起离开。 “孟县,市长咋说?”查凤鸣是北方人,xi直,等不及地问。 “我们先去趟国土厅。”孟谨行说。 查凤鸣脚下明显有迟疑,合着俩人关门说半天等于白说?他暗暗瞟了孟谨行一眼,都说这个年轻副县长如何如何能干,搞半天是吹大来的! 心里有了想法,查凤鸣跟着孟谨行的步子明显就慢了许多,脸sè也挂上了寒霜,深为自己一清早跟来都江装孙子感到不值。 二人赶到国土厅也是不巧,钟其山刚进会议室,二人只能在他办公室坐等,查凤鸣心里更窝火了。 直到十一点,钟其山才走进办公室,得知眼前年轻人就是孟谨行,钟其山热情有加,执意亲自茶,让查凤鸣又是一番看不懂,猜想是不是邓琨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办余下的手续? 这么一想,查凤鸣的脸立刻又阳光灿烂了。 客气寒暄结束,孟谨行便道:“那天还说有难处了一定来麻烦钟厅,这下小孟是真有事求钟厅帮忙解决了!” “好说,好说。”钟其山道。 “是这样……”孟谨行把兰芝申请用地指标的事大略一说,“所以,还请钟厅帮忙过问一下此事,让我们能早点拿到审批意见。” “哦,我帮你们问问。”钟其山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拿起电话打出去,煞有介事地让下面办事的人尽快报上来让他签字。 挂下电话,他冲孟谨行亲切地笑着,“小孟啊,你放心,只要符合规定,批批还是很快的。” 查凤鸣差点要吐血,这算打的哪门子的太极? “谢谢钟厅了!”孟谨行也笑得暖意融融,“那我们就不耽误您工作,先走了。” 他说完真站起来与钟其山握手,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把身边的查凤鸣急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钟其山握着孟谨行的手道:“不要急嘛,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儿,我正好也有个事要你小孟帮忙。” “钟厅言重了!”孟谨行连忙说,“小孟人微言轻,能有什么事帮得上您啊?” 查凤鸣瞪大了眼睛,心说,俺的老天,终于说到正题了! 钟其山指指椅子,“坐,坐下说!是这样,我有个亲戚在你们的老熊岭银矿入了股,本来是想转手卖掉的,可是你们最近搞整顿,处罚得挺重,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厉害,这些股份压在手里成了死契。你看看,这事儿,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钟其山不像其他副厅以上干部,说话含而不露,直接了当就把自己的意思抛了出来,这倒让孟谨行省了不少心思。 旁边的查凤鸣到这时候已经能基本肯定,邓琨并没有给钟其山打电话,他很不理解地不时偷瞄着孟谨行。 “钟厅,按说您都这样开口了,我怎么着也得帮您把事办了。”孟谨行道,“可是,您也知道,我只是个分管副县长,别说这个决定是县委作的集体决定,就是市里还有邓市长亲自监督着,傅书记也对此事高度关注,这一级级的,谁也不敢擅自拿主意啊!” 钟其山皱皱眉,问:“这事声扬同志也知道?” 孟谨行肯定地点点头。 只一个邓琨,钟其山就觉得事情不怎么好办,如果再加上个省委常委傅声扬,钟其山自忖拧不过这两条大腿。 他想了想朝孟谨行笑笑说:“小孟,你帮我出出主意,看看这事能不能在你的权限范围内解决了?” 不要说孟谨行忽然觉得钟其山有点草包,就是查凤鸣都觉得贵为副厅干部的钟其山真是虚有其表! 哪有这样当着下面县局的人,要分管副县长帮忙循私的?哪怕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也得时刻把谨慎俩字该脑子里,这位倒好,毫无一点的防范意识。 二人心里都还在腹诽,更绝的又来了。 钟其山看孟谨行不搭话,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敲着桌面道:“小孟,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好好考虑啊!” 孟谨行与查凤鸣同时在心里给钟其山下了定语:“这位早晚得栽!” 孟谨行依旧满脸为难,“钟厅,我是无所谓的,只要傅书记下指示给县委,我肯定是听从组织决定的。” 钟其山眼神一暗,随即哈哈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坚持原则的嘛!”他坐在那里两个手指不停敲着桌面道,“好啊,那我就找找声扬同志,同时跟他好好探讨探讨兰芝的用地指标!” 查凤鸣听得心惊肉跳,怎么听上去这事要越搞越大? 从钟其三办公室出来,孟谨行说要去看望一下孙凌凯,满肚子不悦的查凤鸣推说自己还有一堆的工作要处理,想先回兰芝。 “我劝你先别急着回,说不定明早就能把手续办了。”孟谨行说完扔下一脸疑惑的查凤鸣,去了孙凌凯办公室,并与孙凌凯、尤其一起吃了午饭。 蔡匡正就在午饭时间打了孟谨行电话,告诉他,李红星和姜忠华一起到兰芝提审钱小多之前,庞天龙很配合地偷偷给钱小多看了矿业局对银矿的处罚书,劝钱小多不要一意孤行把自己逼上绝路。 “结果怎样?”孟谨行不相信到这份上,钱小多还能扛下去。 “招了。”蔡匡正说,“姜琴芳已经救出来了,身体jing神都很好!” 孟谨行长舒一口气,“万幸!” 与孙凌凯他们分开后,孟谨行也没有急着回兰芝,而是去了市委组织部,打算去仲怀义那里坐坐,再看看于正。 刚上楼就遇上了王艳,她一见他就偷偷把他拉到楼梯间悄声告诉他,吴刚最近常来找田男,她听说关于县长的任命有了新变化。 孟谨行心说,不是,这个任命还真是不到最后一刻随时都能起变化? “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孟谨行问。 王艳撇撇嘴,“田处不像于处这个大喇叭,知道一点情况就到处炫,所以,我也就知道这么点。” “知道这点也是帮大忙了!”孟谨行笑道,“上次给你那个药酒有用?” “哎,真是很灵啊!”王艳兴奋地点头,“我爸第二天就能下地了!” “有用就好!我下次回申城再给你带一瓶过来备着。”孟谨行说着跟王艳挥下手,闪出了楼梯间,径直去找仲怀义。 二人简单聊了聊孟谨行最近的工作,孟谨行便有意把话题引到县长任命一事上,“都这么久了,不能老让我们群龙无首?” 仲怀义看着他神秘地笑笑,“快了!” 孟谨行觉得他笑得奇怪,若说这个任命于他不利,仲怀义不会笑得这么自然,但若说还是让唐浩明一肩挑双担,仲怀义又为什么笑得这般神秘? 第368章新县长到底是谁(四更) 兰芝在都江一直是块鸡肋,傅声扬和邓琨都生过心思要把这个县再踢出去,无奈省里一直不同意. 市委一二把手都有这样的想法,更不要说其他大小官员对兰芝的看法了,干部升降调动的时候,高就的没人会往兰芝跑,被贬的就有可能被塞到兰芝。 所以,储丰落马,县长人选就成了头疼的大事,外面的干部谁都不愿意去,最后好不容易定下来内部提拔,领导们又产生了分歧。 从组织部到常委,有人支持唐浩明,有人支持吴刚,也有人支持孟谨行和柯周,反正是各人有各人的打算。 常委们为此开了几次会,但始终达不成统一意见,傅声扬也不愿意就此事直接拍板。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倒不是傅书记在人事问题上缺少威信,而是傅声扬自己也没有最后拿定主意,问题还是出在孟谨行身上。 通过储丰一案,孟谨行收放自如的处事态度给傅声扬留下了深刻印象,加之孟谨行到任后为兰芝接连引进了不少项目,傅声扬认为这个年轻人确实值得培养。 但是干部选拔虽然可以有特例,但也不能做得过分,现在把孟谨行推到县长位置上显然各方面的弊都大于利。 让傅声扬欣喜的是,孟谨行本人对此也有充分认识,很识大体地开始竭力辅助唐浩明工作。 加上唐浩明自己这段时间也重新有了干劲,傅声扬倒也有意考虑让唐浩明一肩挑双担。 不过,孟谨行突然查封老熊岭银矿,使傅声扬意识到,孟谨行心里不是没有气,而是强压了下去,并且私下在寻找突破口以待时机成熟时算总账。 而唐浩明在整个过程中的表现显然并不能掌控全局,而是被孟谨行一路牵着鼻子在走,如果真把兰芝的全部权力交到唐浩明手上,兰芝的局面迟早都会被孟谨行所左右,习惯了平衡的傅声扬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觉得,孟谨行还没有被驯服! 有了这重顾虑,傅声扬的想法就起了微妙的变化,善解人意的许诺在这个时候向傅声扬推荐了一个人选,傅声扬细想之下觉得妙极,这着棋下下去,兰芝这盘棋就活了。 仲怀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傅书记叫去,让他仔细考察一下新人选。 能得书记信任跳过汪桢布置任务,一直受汪桢压制的仲怀义自然是又快又好地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并亲自向傅声扬作了汇报。 常委会再次讨论兰芝县人事问题时,傅声扬终于拿出了明确态度,推荐尚在考察期的望江区区委党校校长候选人出任兰芝县长。 傅声扬的理由很简单,唐浩明沉稳但过于谨慎,兰芝要发展就必须要有一个敢想敢干的人来领导zhèngfu工作,该位同志最大的优点是敢于挑担子,而且又是政工干部出身,由其出任县长,相信可以继续发挥兰芝现有zhèngfu班子的能动xing,又可以充分贯彻党委对zhèngfu工作的指导作用。 他还同时提议,为加强党委的作用,增配两位副书记,分别推荐吴刚和庞大龙担任。 傅声扬说的这位人选,年初刚调至省委组织部,但一直没有具体工作安排,有关其去望江区委党校任职一事,省委组织部并未征求都江市委的意见,都江市委常委们一直都颇有意见,因而傅声扬提出这个建议,当即在会上形成共识上报省委组织部。 上报前,傅声扬为此亲自拜访了省委秘书长刘国华和组织部长慕新华,作了事先的沟通,并向罗民作了汇报。 孟谨行来看仲怀义,仲怀义没有透露具体人选,就是因为罗民没有最后表态,但他为让孟谨行定心,在孟谨行临走前还是说了句:“放心,变也是往好里变!” 孟谨行没能从仲怀义这里得到更为确切的消息,多少有点小郁闷,在他看来,怎么变都不是好事,唐浩明原本并没有一肩挑双担的想法,由于他的一再建议而动了心思,如果最后期望落空,那还不把他恨死? 查凤鸣倒真没走,坐在车里一直等消息,看到孟谨行出来,立刻下车奔过来,“孟县,有消息了不?” “没,先吃饭。”孟谨行一挥手就上了自己的车。 查凤鸣只好也上了车,急急让司机跟上孟谨行。 江一闻驾车上路,车速很慢,问孟谨行要不要去望江楼。 孟谨行正要回答,朱意的电话打进来,“你在都江?” “你怎么知道?” “矿工医疗保障基金的设立手续需要你签字,打电话过去说你来都江了,有时间见面吗?” “要不望江楼,正好想找地儿吃午饭。” 车到望江楼,朱意竟然已经等在门口,孟谨行才一下车,她就迎上来笑盈盈地说:“我定了包间了,一起上去。”说话间查凤鸣已经跑上来主动跟她打招呼,她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把这个县局局长放眼里,把查凤鸣气闷得不行。 三人上了楼,推门进得包间,一眼就看到临窗坐着一位短发少妇,烟灰sè丝质衬衣搭配粉sè风衣,娇俏可人的样子。 “我介绍一下,”朱意给孟谨行作介绍,“这是我的同学米娜,国土厅钟厅的媳妇。” 孟谨行朝米娜微一点头,并没有与她伸出来的纤手相握,米娜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拢了拢头发,重新坐下。 “我去一下洗手间。”孟谨行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出了包间。 查凤鸣因为朱意拒人千里的态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杵在那里极是不自在,借口去看看孟县喝什么酒,躲到外面抽烟,借机等孟谨行回来。 走出包间的孟谨行直接下了楼,招呼大厅的江一闻上车走人,车子开出百来米,他才打电话给朱意,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和她一起吃饭了,朱意在电话那头连声埋怨,说他太不给面子。 查凤鸣接到孟谨行电话,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去陪两位美女吃饭,结果朱意和米娜拎起包头也不回就走了,又让他闹个大红脸。 查凤鸣恼恨不已地与司机将一桌菜狂撑进肚子,抹了嘴巴准备打道回府,国土厅的电话来了,让他下午上班就去拿审批意见。 与此同时,孟谨行接到了邓琨的电话,“小孟,傅书记向华省长汇报都江近期工作的时候,提到了兰芝的变化,华省长很关心你们那个三年纲要,亲自顾问了你们今年的用地审批计划。但是,他也指出你们在矿山治理整顿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希望你们能及时进行纠正……” 邓琨在电话里说的都是场面话,但意思很清楚,傅声扬和华鹏程达成了一致。 孟谨行挂下电话长吐一口气,与江一闻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三菜一汤填饱肚子直接回兰芝,于下午一上班向唐浩明汇报了情况。 唐浩明在他回来前也接到了傅声扬的电话,要求在法律允许范围内降低对老熊岭银矿的处罚标准,唐浩明唯唯诺诺答应之余,心里连连感叹一把手要放,二把手要收,他这个磨心在中间ri子难过。 听完孟谨行的汇报,唐浩明就道:“幸亏邓市长也让步了,不然,我们整个班子都里外不是人啊!” 虽然结果都在孟谨行预料之中,但这些他不可能让唐浩明知道,唐浩明这么说,他也就顺着话干脆自我检讨,“是我考虑不周,给书记惹麻烦了!” 从唐浩明这儿出来,孟谨行回办公室叫来佘雄,让他回去讨论一下,酌情降低处罚标准报上来,把处罚银矿这件事了掉。 佘雄还没有走,庞天龙jing神焕发地走了进来,孟谨行有些意外,挥手让佘雄抓紧去办,自己则茶递烟请庞天龙落座。 庞天龙坐定后,小声对孟谨行道:“多亏兄弟在银矿暴力抗法一事上对我的工作大加支持,不仅市局领导特别嘉奖了我们局,领导也个别找我谈话了!” “哦?”孟谨行一怔,难道仲怀义说的改变,是改变在这儿? 庞天龙兴奋地朝他点点头,“上午你去组织部了?” 孟谨行看他一眼,“你当时也在?” 庞天龙嘿嘿笑笑,“汪部长找我谈话。” 孟谨行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选了庞天龙呢?难道真是银矿暴力抗法的事为庞天龙助了一臂之力? 但庞天龙接下来这句话立刻打破了他的猜想,“兄弟今天也是领导谈话?” “呵呵,不是。”孟谨行道,“我资历太浅,又刚到兰芝,领导要是这时候找我谈话,多半是敲打我。” 庞天龙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不诚实了?吴刚虽说资格老,但当常务副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建树,上面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你来的时间虽短,但是你上任后,项目是一个接一个落户兰芝,不让你当zhèngfu的领头羊,谁还能当?” 孟谨行连忙摆手道:“千万别这么说!招商是我份内的工作,引资是我应该做的,做不成就是失职。” 庞天龙看孟谨行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心里也犯了疑惑,难道真猜错了?那这新县长究竟是谁? 第369章不能高兴太早(五更) 当晚,陈运来在听风居边上新开的世纪酒店订了一个大包间,感谢孟谨行、蔡匡正等人的帮助,孟谨行干脆邀了庞天龙一同前往. 蔡匡正与庞天龙一同参加过省厅的多次会议,虽然谈不上熟识,多少也算是点头之交,加上这次合作,俩人很快有了不少共同语言。.. 李红星与姜忠华虽然多年隔阂,但这次倾力搭救姜琴芳,一直对妹妹疼爱有加的姜忠华终于放下心中那点不上台面的计较,诚诚恳恳地代姜家人敬了李红星三杯酒,二人之间虽谈不上冰释前嫌,但关系总算比过去融洽了点。 姜琴芳因为自己在陈运来麻烦缠身的时候离婚,心虚之下见到孟谨行很不好意思,嗫嚅着一直不敢开口。 孟谨行为陈运来不值,但毕竟这是陈运来的私事,他不好多插嘴,只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与姜家兄妹谈笑自如。 一直与庞天龙聊得热络的蔡匡正,在庞天龙去洗手间之时坐到孟谨行身边,与他连喝两杯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钟敏秀结婚了,你知道吗?” 孟谨行手上的酒杯颤了一下,“是吗?不知道。” 蔡匡正将头挪开一点打量孟谨行,用不太相信的口气说:“一直以为你俩关系很铁啊,怎么结婚都没告诉你?我还以为都在都江,你会去喝杯喜酒。” 孟谨行一口喝了杯中的酒,皱眉看了看酒杯。 蔡匡正瞄了他一眼,道:“怎么,觉得酒酸了?” 孟谨行不说话,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支,一口口吸着。 以钟敏秀拼却前程保孟谨行的举动来说,蔡匡正一直觉得铁娘子肯定是着了孟谨行的道,但这种事当事人没露出痕迹,蔡匡正也就只有心中猜测。 不过,关系这么近的俩人,结婚没通知,蔡匡正终于敢下断言,这俩人以前肯定有一腿! 他拍拍孟谨行的肩膀,叼着烟道:“她单了那么多年了,因为你的事又差点前程尽毁,现在能和刘秘书长走在一起,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谁?”孟谨行有些吃惊。 “省委刘国华啊!”蔡匡正拿掉嘴上的烟,吐出嘴中烟雾,“老夏替他俩牵的线。刘秘书长的前妻在床上瘫了几年,去年终于去了。老夏看他情绪低落,请他到长丰来了几次,钟敏秀都有在场。不过,当时老夏的想法是请刘秘书长替她今后的工作调动帮个忙,没想到一来二去刘秘书长看上了钟敏秀,非让老夏做媒。” 一想到矮矮方方的刘国华跟高挑丰腴的钟敏秀站在一起,孟谨行就觉得喝到嘴里的酒真的是越来越酸,简直就是难以入喉! 他实在不想再听下去,朝蔡匡正挥下手说:“这是好事,你见到她替我带声祝福!对了,徐旸最近怎么样?” 蔡匡正瞄他一眼,话到嘴边咽下了,笑笑说起徐旸,“这近把园区搞得有声有sè,很有点你当年的作风,连你老岳丈来视察后都对他大加表扬!”但他很快又收了笑容,“不过,他和范爱爱离婚了。” “不会?”孟谨行印象中,徐旸算得上是妻管严啊。 蔡匡正呵呵一笑,“夫妻间的事啊,不好说!反正走到这一步,他俩得各打五十大板。不过,他那个前小姨子倒是一心向着他,看那架势,搞不好又会变一家人!” 孟谨行闻听此言,失笑道:“安蒙的那个女秘书?” “嘿,看来你对小丫头印象也挺深啊!”蔡匡正笑道,“现在这么单纯的女孩不多了,徐旸真要能跟这丫头在一起,肯定比跟范爱爱幸福。不过……” 孟谨行懂他没说下去的意思,这前妻和现妻如果是姐妹俩,那这家庭关系也够乱的,婚姻又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搞不好还是成不了。 正说着,庞天龙加进来,蔡匡正把位置让还给他,庞天龙推了推孟谨行的胳膊,悄声说:“吴刚在隔壁请客呢!” …… “吴县,我敬你一杯!今后还请更多地支持我们新区的工作!”管新南的副手,浣纱新区管委会副主任朱志坚端着酒杯,毕恭毕敬地冲吴刚敬酒。 黄梁拿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指着朱志坚纠正道,“吴县,吴县!你不知道zhèngfu一把手同时还是党委的书记吗?来来来,先自罚三杯,罚完了再敬!” 朱志坚是技术型干部,酒场对于他来说是硬着头皮上的战场,他既不会恰当地拍马屁,也没有骇人的酒量,黄梁这番话,立刻让他面露难sè。 吴刚此时一番意得志满的感觉,心情大好之下也不想为难朱志坚,“行啦,小朱酒量不行都知道,喝一杯意思下。” 朱志坚如逢大赦,立刻闭眼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沈阳立刻替他又满满地倒了一杯,笑嘻嘻地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朱主任,自古罚酒讲的是心诚,我们吴书记大度放你一马,你可不能顺势坐地真的只喝一杯!” 朱志坚一杯白酒下去,穿肠过肚如大火烧过,本就白皙的脸更是成了白纸一般,沈阳拿话堵他,他立刻就进退维谷,腿肚子都抽筋了。 管新南站了起来,拿着个大杯,接了沈阳手里的酒将杯子倒满,然后一手搭着朱志坚的肩膀,一手举着杯子冲吴刚道:“沈秘的话说得有道理,但是咱领导爱才放志坚一马,志坚为了表示一下感激之情,也应该再喝点。这样,我赞助,陪两个满杯凑足三杯,志坚酒量虽不济,半杯心意酒还是要喝的!” 被管新南一搅,沈阳不好意思再挑朱志坚,只好讪讪地坐下来,和众人一起拍手起哄,看着管、朱二人把酒喝尽。 随着孟谨行推门进来,一屋子的起哄声才平息下来。 “我说好像听到新南的声音了!”孟谨行拿着酒杯走到吴刚边上,“是谁这么大本事,让新南喝下去这么多酒?” 趁着说话,孟谨行目光已经扫过一桌的人,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过去和吴刚走在一块儿的纪发奎、何chun桃都不在,换上了黄梁和裘浩。 吴刚没有站起来,而是指了指管新南说:“你就坐那儿,你那位置让谨行坐。” 孟谨行呵呵一笑道:“不坐了,我是听到声音进来敬大家一杯,隔壁还有朋友在。” 说着,他先单独敬了吴刚一杯,然后又倒了杯酒,伸到桌zhyāng,“来,敬各位领导和兄弟!” 吴刚靠在椅背上,只轻轻地将唇沾了沾杯口,脸上浮着笑,眼神冷然。 黄梁和裘浩干脆就没有动,其他人本来已经站起来打算与孟谨行碰杯,见这情景,都僵在那里有点不知道如何进退。 管新南和华涛对视一眼,同时和孟谨行碰了杯,抬头先一步喝干酒,冲孟谨行和其他人一晃本子嚷道:“哎,动啊,什么速度嘛!” 华涛也笑道,“瞧瞧,吴书记也动了,你们小心落后挨打!” 孟谨行一下听出来了,真是庞天龙的说法,吴刚在提前庆贺升迁! 黄梁拍着肚子说:“不好意思小孟,喝得太胀,实在灌不下了。” “随意随意!”孟谨行朝众人一拱拳,跟吴刚打个招呼,走了出去。 裘浩立刻“呸”地作势朝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有眼无珠!”他看向吴刚,“吴书记,不是我说,也是你有肚量,还喝他这杯酒!谁不知道他,为了当县长,一趟趟地往市委跑?也不想想他才来了多久?” 华涛皱眉,没出声。 管新南却瞥他一眼接道:“我倒是觉得,既然当了官,想往上爬是正常的!不然,你耗在这儿干吗?现在这社会,做什么不能做?凭他孟谨行的人脉和本事,自己做生意肯定能吃香喝辣,不会比现在差!” 朱志坚没有城府,立刻也附和,“是啊,就他给我们引进的那些项目,他要是自己跟人合作搞,不出两三年,他也会是大老板。我听说,他去县里也不是给自己跑前程,他这个人,是个好人。” 管新南不看重乌纱却有工作能力,行事有些匪气却对人极仗义,向来得吴刚器重,这是兰芝上下都知道的,所以裘浩虽然对他帮孟谨行说话感到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 朱志坚不同,没背景,不懂看眼sè,又是个刚刚定级的副科,在这种饭局上以他的身份就是带嘴巴来喝酒,他不但酒喝不了,还要乱说话,裘浩不把气撒他头上,他就白当这组织部长了。 “看来,小朱很崇拜孟谨行啊!新南,我看,你不如大方点,放小朱去府办,跟着孟谨行混多有出息!” 管新南笑眯眯刚想说“好”,吴刚一挥手道:“尽瞎扯!罚你们每人喝一个满杯!” …… “我没说错?”庞天龙看到孟谨行回来,立刻问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事敲定了?” 孟谨行摇摇头,“没说。” 他一直在想裘浩等人对吴刚的新称呼——吴书记。 成为zhèngfu一把手,就自然要成为党委二把手,哪怕只是个副书记,以很多干部的心态,还是在某些场合把县长称为书记,这种做法,说白了,还是权力yu作祟,希望成为真正掌权的那个。 “你信不信,吴刚的事要黄!”庞天龙突然说。 “为什么?” 庞天龙嘿嘿笑道:“什么事都不能高兴太早啊!” 孟谨行明白这家伙是打算使坏了!可是,有必要吗?他一直在想仲怀义那句话。 第370章新县长来了(六更) 因为实在猜测不出新县长是谁,孟谨行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搁下了. 对他来说,无论谁来,他和唐浩明之间是要产生疙瘩了,而且这事还没法儿解释,所以,他觉得与其在这里猜测,还不如多费点神,把自己分管的工作抓抓好,谁知道接下去会是怎样一个局面,千万别因为一二三把手打架,最后把他给祸害了。 想到白天扫了朱意的面子,孟谨行回到县招后给朱意打了个电话。 “哟,哪位大领导,这么晚了还打我电话?”朱意说话满是怨气。 “这事你怪不得我。”孟谨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歉意,“你那个同学与老熊岭银矿什么关系,你不会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朱意不以为然,“军区征山头是钟厅帮的忙,她不过也就是看你我熟悉,想你高抬贵手罢了,你倒还拽上了!” 孟谨行一直深知和朱意不是一路人,但真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口气也冷起来,“那是因为你太高看我了!事实上,我一个小小的副县干部,能决定多少事?你朱大小姐有的是本事,完全没必要带她来找我,往上找其他任何领导都能帮你办得妥妥的!” 说完他就懊恼地挂了电话。 电话铃紧跟着就响起来,他以为是朱意打过来的,接起就道:“嫌我拽,你打来干吗?” “我有说过这话吗?”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邬雅沁轻柔的声音。 “是你啊!”孟谨行尴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以为是谁?”邬雅沁追问。 “没,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不说她。你很少这时间打给我?” “好像是。”邬雅沁在那边轻轻地叹一声,“应该还没有休息?” “没有。你有心事?” “没休息就来听风居喝茶。” 孟谨行一怔,“你在兰芝?” “你忘了?浣纱新区那个项目明天签约。” 孟谨行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没忘,还以为你明天直接过来。” “唐浩明吓怕了,今天打了三个电话过来,希望我能提早一天到。” “他很看重这个项目,紧张也是必然的。”孟谨行走到县招门口,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一辆车,抬腕看表,已是午夜,他笑了一下徒步往听风居方向去,“不过,我今天听说任命的事会有变化,他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想宰了我。” “你知道了?”邬雅沁问。 孟谨行感觉她这话问得蹊跷,“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邬雅沁在电话那头犹豫,使得已经搁下这事的孟谨行一下紧张起来,“这么犹豫!” “是啊,我真不知道傅声扬怎么会想到用她的!”邬雅沁叹气,“反正听说这两天结果就出来了,到时你就知道了。我们还是换个话题!” 孟谨行的脚步慢了下来。 邬雅沁虽然在叹气,但孟谨行感觉,她不是为他接下去与新县长的配合担心,反而觉得她的这种叹气里透着一些说不出的幽怨。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他放下自己的事,关切地问。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你的情绪明显很低落!”孟谨行踩着路旁早樱零星跌落的花瓣加快了步伐,听风居离县招并不近,听不到邬雅沁回答自己,他不由得变走为跑,想快点到她面前,亲眼看看她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不说话?”他喘着气问。 “你能感觉到我情绪低落?”邬雅沁轻声问。 “当然!” “谨行,如果我把总部的工作交还给刘叔,来兰芝专心主持分公司的工作,你看行吗?”邬雅沁犹豫着问。 孟谨行猛然止步,心脏狂跳不已。 “为什么突然有这想法?” “你先告诉我行吗?” 孟谨行回头望向已经看不到的县招,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半夜三更去听风居见邬雅沁! 邬雅沁也一定是疯了,竟然要抛下创天一大堆的事务来兰芝工作! “雅沁,夜深了,好好洗个热水澡,早点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会过去!”他开始往回走,步履沉重。 “你不来?” “不来。我已经躺下了,你也早点休息!” 孟谨行挂了电话,在路边抽了一支烟,才慢慢走回县招。 …… 邬雅沁失望地把手机扔在桌上,站起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移门,对站在门外的马民说:“帮我找些酒来。” 马民咬咬唇说:“邬总,江南已经给你安排好房间,我送你过去休息!” “我让你找酒来!”邬雅沁头一次扯高了嗓子,愤怒地瞪着马民。 江南闻声跑过来,朝马民使了个眼sè,把邬雅沁推进茶室,“孟县不过来?” 邬雅沁推开江南,转身往外走,“房间在哪里?我要去睡觉。明天,你替我给钟敏秀送个花篮!” …… 朱意还就是吃孟谨行这一套,竟然第二天就拉着曹萍、柴建一起来了兰芝,借着给医疗基金办手续的由头,请他们俩当和事佬。 孟谨行也不想和她的关系闹僵,有了台阶自然要下,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则带他们一起跟唐浩明汇报了增设矿业医院医疗点的想法。 之前,孟谨行就已经向唐浩明汇报过这件事,但当时他的想法是由自己来主导这项工作,唐浩明当时也表示了支持。 但随着形势的变化,孟谨行改变了想法。固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虽然分管矿业,但医疗是由黄梁分管的,孟谨行有心为各矿区的矿工做点实事,却也不想让黄梁误会他想插手医疗卫生一块工作。 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有规则,明规则做事暗规则做人,官场立于江湖cháo头,概莫能外。县里一堆副职领导各有分管工作,平时都是各守一亩三分地不会跑到别人的地头去说三道四,就算发现别人分管的工作在决策上出现偏差,也不会多嘴自找不自在。 孟谨行已不是刚刚踏出校门之时,对这些东西全然不明白,自己要做的事会跨线,自然还是由唐浩明牵头才不会让黄梁感到不满,对唐浩明来说也是堤内损失堤外补,一旦任命宣布,唐浩明权衡利弊应该也会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与他相处。 唐浩明虽然有些意外,但既然孟谨行愿意把这么好的一桩民心工程奉送给自己,唐浩明自然不会拒之门外,他立刻就让温文把黄梁找来。 黄梁很是意外,没想到孟谨行会找人来扩建矿业医院。 前些ri子,朱意和柴建办医疗保障基金时,他还觉得孟谨行哗众取宠,专找这种装门面的事来为自己点金。 今天才知道,基金不过是前奏,增建医疗点才是正题。 黄梁不是笨人,这么大投入的增建项目,孟谨行要不想让他沾边也是有办法的,但孟谨行没有这么做,而且还通过唐浩明来牵头做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告诉他,这个项目是实实在在要做点事,而不是为别的! 储丰落马后,黄梁快速倒向吴刚,图的就是能让自己接下去的路好走一点,但要说到消除“他是储丰的人”这个标签,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他近来一直在想,能不能做点敞亮的事情出来,重新树立一个崭新的形象。 眼下,机会来了,他难道因为对方是孟谨行而推开? 答案显然是不。 短暂的交流之后,唐浩明就请朱意他们先安心在兰芝住几天,吃住行全由兰芝县zhèngfu来承担,等他和县里其他同志商定具体的工作安排,双方再深入推进该项工作。 隔ri,在唐浩明的牵头下,zhèngfu口开了一个县长办公会议,重点讨论矿业医院扩建一事。 吴刚一直沉浸在将要升迁的喜悦之中,突然听说孟谨行引进了这么大一个公益项目,竟然没有跟他提起,他当下就在会上黑了脸。 唐浩明正处在一肩挑双担的梦境之中,哪里知道吴刚已经为自己即将出任二把手连庆功宴都设过了,所以在会议决定为该项目成立工作小组后,他当仁不让地宣布自己担任组长,孟谨行、黄梁分别担任副组长,矿业局副局长佘雄和卫生局局长邹衍、矿业医院院长王炜分别担任组员。 唐浩明刚一宣布散会,在这件事上什么也没捞着的吴刚就yin着脸,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按照会议安排,孟谨行、黄梁于会后带领工作组陪朱意等人开始下矿区,实地考察矿区医疗点选址问题。 在前往矿区的路上,曹萍特意与孟谨行同车,并神秘地问他:“知不知道你们的新县长是谁?” “谁?” …… 就在工作小组下矿区的第二天,仲怀义带着市委和市zhèngfu的任命文件,陪着新县长到兰芝赴任。 早上接到通知的唐浩明目瞪口呆,足足关上门一个人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强打着jing神让温文通知其他四套班子成员,准备一起迎接仲怀义和新任县长。 初夏六月,兰芝的空气中飘着暖融融的味道,仲怀义的车于上午九点半准时驶进兰芝县委县zhèngfu大院,停在办公楼前。 唐浩明带着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吴刚等人,迎上了仲怀义和一身藏青sè职业装,发髻高挽的钟敏秀,一起上楼走进早已布置妥当的会议室。 第371章相见难(七更) 孟谨行回到兰芝已是一周后的下午,当他风尘仆仆地与江一闻从车上下来,便遇到了正准备下乡的纪发奎. “哟,谨行回来了!”纪发奎主动上来打招呼,“大概选了几个点?” “暂时先选了三个交通最不便的,其他几个地方准备跟柯县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干脆同时建成村级医疗站。..”孟谨行递了支烟给纪发奎,“你这是要下乡?” “是啊,新老板一到就对全县的农村工作提出了几大要求,我、chun桃和老柯这两天被她是问得哑口无言,再不下去整出实际数据来,就要火烧屁股了!”纪发奎苦着脸摇头上了县里新给他配的车,摇下车窗又冲孟谨行道,“对了,这位是长丰出来的,等我回来,你好好跟我说道一下,免得我什么时候做错事又挨批。” 孟谨行呵呵笑着朝他挥挥手,与江一闻一起走进大楼。 “孟县,要不,你先去汇报工作,我把包和资料拿回办公室。”江一闻走在孟谨行身侧委婉地提醒。 孟谨行心里此刻正如火山喷涌,无法平静。 从曹萍嘴里得知新县长是钟敏秀后,他一周来几乎没有一晚能好好安睡,被深埋在心底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全跑了出来,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 他想不明白的是,市委究竟是谁看中了她,要把她放到兰芝来? 他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兰芝,既然嫁给了刘国华,那么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去处,实在没必要来这里当县长! 在知道她嫁给刘国华的时候,他的心是酸涩的,毕竟那是他第一个女人,他也是她第一个男人,在内心深处他很不希望她和其他任何男人在一起。 但当知道是她来兰芝时,他的心混乱了,渴望重新见到她的冲动,害怕再次面对她的忐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很矛盾,每每想到她的付出,他都难以面对,这是一个他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辜负的女人,也是一个从头至尾都无怨无悔为他付出的女人。 在经历那些过去以后,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一种心态与她共事。 “孟县?” 江一闻站在上一级台阶上,把停下脚步的孟谨行唤回现实。 “回办公室,太累了,先抽支烟再说。”孟谨行挥了一下手抬步上楼。 直到快下班,孟谨行除了电话向唐浩明汇报了下矿区选址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去向钟敏秀汇报的意思。 江一闻虽然觉得诧异,但没有再多嘴,只是先向孙梅打听新县长上任一周的情况,以及新县长的秘书、司机分别是谁等等。 晚饭是江一闻陪孟谨行在县招餐厅吃的,但他说了一个从孙梅那儿得到的消息,令孟谨行终于有了点反应。 “吴县要调走?” 江一闻肯定地点头,“沈阳说的,市里已经找他谈过话了……” 话没说完,孟谨行手机响,他一看是庞天龙的电话,朝江一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好,庞书记!” “谨行,听说你回来了?” “是啊,下午刚到。” “出来一起坐坐?运来也在!” 孟谨行略有意外,想不到姜琴芳的事后,陈运来竟然与庞天龙一下子走近了。 “不了,你们耍,跑了一周,山里都没有信号,今天想给老婆好好打个电话。”孟谨行婉拒了。 “那就不勉强你了。”话虽如此,庞天龙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而是接着问他,“有没有听说吴刚的事?” 孟谨行瞄江一闻一眼,突然想起庞天龙那天说的话,吴刚的调离,不会是庞天龙上眼药的结果? 猜归猜,他嘴上立刻回说不知道。 “他要调了!”庞天龙的口气是幸灾乐祸的,“我早说过,高兴太早不是好事!他啊,夹着尾巴都大半辈子了,偏偏到了这岁数想不开起来学人家高调!” “知道调哪儿吗?”孟谨行听庞天龙这口气,估计吴刚的去处并不好。 “都江的高新区新成立一个拆建办公室,缺人手,要把他调那儿。” 孟谨行哑然,吴刚搞金融出身,让他去搞拆迁,这都哪跟哪啊?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吴刚的调离不这么简单。 就算吴刚最近高调了点,但还不至于搞到被发配?除非上面早有此意,而且有人等着坐吴刚的位置! “谁来替他?”他脱口问道。 “嘿嘿,你小子一点就明白啊!”庞天龙连笑数声后压低声音道,“听裘浩说,来的是慕部长的公子!” “慕啸天?”孟谨行失口反问。 “你知道慕公子大名?”庞天龙也是惊异反问。 孟谨行苦笑,我何止知道他大名啊,简直不是冤家不聚头!慕啸天不好好当他的大学教师,来当副县长,不是搞笑吗? 他随即又意识到,慕啸天与他同一年毕业,顶掉他的留校名额在燕大这所副部级高校任教,然后再转入仕途,是一个多么华丽的转身?比起他在基层一路惊险地上位,慕新华为儿子设计的仕途之路简直是漂亮! 孟谨行不想再谈慕啸天,随便与庞天龙扯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心情则变得更加复杂。 回到房间,打雷云谣的手机,她先是惊喜,既而是难掩的醋味,“我听说钟敏秀到了兰芝?” “是啊!”孟谨行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口气,抓着自己的眉毛叹道,“不止她到了兰芝,慕啸天也快到了。” 本想刺丈夫几句以提醒他和钟敏秀保持距离,免得落人闲话,但听到慕啸天到兰芝,她立刻忘了因直觉而起的醋意,“慕啸天来干吗?” “我刚刚听说,咱们的常务副要调,他可能会来接任。” 雷云谣沉默数秒道:“我在京的时候遇到过他,当时他已经离开燕大在团zhyāng工作。看来,慕叔叔当时就是有意培养他往仕途发展的,留京任教只是个跳板。”她停了停道,“啸天的人还是不错的,你们又是同学,虽然当时他顶了你的名额,但未必是他本人意愿……” “行啦,说这些干吗?”孟谨行很不高兴妻子时至今ri还在替慕啸天说话,“我与他同窗四年,他怎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你怎么就不明白?”雷云谣也不高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他又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父辈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插手,现在同在一地工作,不搞好关系你还能怎样?” “不说了,我今天赶了一天路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孟谨行挂了电话。 正想洗洗看会书,门铃“丁冬丁冬”响,孟谨行从卫生间退出来,直接拉开门,一下愣住了。 钟敏秀着一身白sè休闲运动服站在门外,冲他浅浅地笑着,“不让我进去吗?” 孟谨行赶紧靠墙让路,她一进门,他立刻关了门窜进卫生间拿起衬衣穿上,扣着扣子跟出来,见她正站在屋子zhyāng背着手注视着自己,一时间百感交集。 “样子没变。”钟敏秀说。 “怎么可能。”孟谨行将椅子上堆着的书全数放到床上,“坐,钟姐。” 钟敏秀点了点头坐下,看着他忙来忙去找杯子烧水茶,间或还解释一句:“一周没回来,一滴热水都没有。” “你比我更紧张。”钟敏秀接过他一番忙碌后递上的热茶时说。 孟谨行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掩饰着走到床头柜前摸起香烟点上,却始终背对着她不敢再看她。 “慕部长找我谈话时,我也很意外。”钟敏秀捧着杯子说,“我想过拒绝,但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尤其是国华说傅书记找过他,希望我能到兰芝一起帮助你成长。” 孟谨行吃惊地转过身来望着她。 钟敏秀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国华是个好人,我不能带着欺骗和他走入婚姻。” 孟谨行深感震撼,他为自己前些ri子心里升起的那些嫉妒而羞愧,比起刘国华的宽容,他真的太自私。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说,“你能找到好的归宿,我的歉疚感才能轻点。” “我现在很好!”钟敏秀这句话咬音很重,“找个时间,叫上云谣,我们两家一起吃顿饭。国华的前妻去世时间不长,我们只是领了证,没请客,你俩就算给我们证个婚。” 孟谨行勉强笑了笑,“让我给省委秘书长和县长证婚,够我吹牛吹很久了!” 钟敏秀说了该说的话,放下茶杯站起来告辞,“我每天都回都江,今天为了见你得赶夜路了。” “为什么不在这里安排宿舍?”孟谨行脱口说出就后悔。 钟敏秀并不介意,剜他一眼道:“我还在新婚啊,弟弟!” 听到这声“弟弟”,孟谨行忽然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钟敏秀如果能放下,他今后面对她也可以自如许多。 “那要不我送你回都江,姐?”他开始找车钥匙,江一闻在他这里放了一把备用车匙,以便他需要时自己用车。 钟敏秀摇头阻止了他,“不用了,司机在车上等着呢,我不打扰你了,有事咱们明天办公室聊。” 孟谨行没有坚持,将她送出门,轻轻地在二人之间把门合上。 钟敏秀在门外捂着胸口站立许久,才含着满眶的泪缓步离开。 第372章铁娘子行事(八更) 有了前一晚钟敏秀的造访,孟谨行心里踏实许多,第二天上班后与江一闻对接当天ri程时,他把第一件事就定为向钟敏秀汇报工作,其他工作一律顺延. “那我马上跟章秘书联系。”江一闻说。 “章秘书?”孟谨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噢,钟县长带过来的。”江一闻说,“是西南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叫章蓉,曾经在都江晚报工作过。” 孟谨行这才了然地点点头。 江一闻直接在孟谨行办公室给章蓉打了电话,章蓉请示钟敏秀后,让江一闻转告孟谨行,二十分钟后去钟敏秀办公室。 江一闻放下电话补充了一句:“钟县的办公室就在我们这层,位于最东头那间。” 孟谨行有些意外的扫了江一闻一眼,江一闻笑笑说:“新领导好像不太喜欢原来那间县长办公室,让府办改成机关阅览室,我们府办那几间办公室,全部改成活动室供机关的同志平时业余锻炼身体用。” “呵,有意思。”孟谨行笑了一下,“那你昨天回来岂不发现办公的地儿都没了?” “问一下就知道了。”江一闻不以为意,“钟县这么一动,其他几位都搬楼下来了,五层也空了出来,我们全去了五层。” 孟谨行开江一闻玩笑,“原来你们是高升了啊!” 江一闻笑道:“还有这个您看看。”他抽出一份县府办的内部通知,孟谨行一看,是要求各部门必须张挂部门标识牌,开门办公等等内部管理要求,“今天中午各部门领导集体照相,就是为了在底楼大厅和办公室门口挂相片亮相办公。” “咱们钟县长这是要从内部管理开始抓工作啊!”孟谨行觉得这是钟敏秀的风格,当初长丰县委组织部上下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这干部管理工作本就是她的强项。 “不止啊!”江一闻也是没想到这位女县长工作作风这么泼辣,所以破天荒地也八卦了一下,“我们回来前,她把石磊的府办主任给免了,保留了秘书科科长。” “哦?”孟谨行来了兴趣,就算钟敏秀要给自己的秘书一个位置,免石磊也得有理由,这么短的三天,她是怎么办到的? “她上任前已经到兰芝摸过底,到任当天就提出要jing简机构,第一步就是从zhèngfu办开始,这项工作自然交到了石磊手上,他没能在三天内拿出jing简名单,所以被免了。” 孟谨行愕然,铁娘子作风回来了啊! 这一招虽然狠了点,但对于快速建立威信应该还是有奇效的。 孟谨行按约定时间准时到钟敏秀办公室,向她汇报自己各项分管工作的情况。 长丰时期,二人工作其时没有真正的交集,所以,孟谨行对钟敏秀的工作方式并不了解,汇报的时候他还是像过去跟任何领导汇报一样,挑各项工作的重点问题或处理结果进行汇报,结果,钟敏秀边听边记提了一大堆的问题。 孟谨行先是有点不适应,但随着钟敏秀提问的逐渐深入,他明白了,这女人是工作太认真追求细节,加上她本身是政工干部出身,并不了解孟谨行分管的行业却又想知道具体情况,所以问题就特别多,她这等于是边学边干。 如果换了其他人,孟谨行也没这耐xing和义务仔细讲述,但钟敏秀想知道,他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俩人的工作汇报足足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等所有的谈完后,孟谨行想了想还是说:“钟县,一天只有24小时,如果你每天都这样工作,很快就会老的!”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相信钟敏秀冰雪聪明应该一点就能明白。 钟敏秀果然愣了一下后说:“不好意思,县长不比我过去搞组工,得全面抓工作,我不是全才,只能多听多问,你们都不要嫌烦才好。” 孟谨行笑笑,看来女人和男人是真不一样,钟敏秀显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要她一下从细节里钻出来估计也不容易。 他正想告辞,钟敏秀却提出还想进一步谈谈矿业医院扩建的事,“……你刚刚说到的那个与村级医疗站结合建设的想法很好,既然要做就事不宜迟,把老柯和老黄叫过来,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孟谨行犹豫一下道:“钟县,这件事是县委在抓,唐书记是工作小组组长,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是不是先和他沟通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后悔,昨晚应该借她来找自己的机会,把县里的情况跟她好好摆一摆,现在在办公室,其实很多话都不适合说,但不说明白又怕她误会自己。 钟敏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她很快就用笑容掩盖了,“是我想得不周到,你去,我回头先跟唐书记碰碰头。” 从钟敏秀办公室出来,还没走出几步,孟谨行就接到唐浩明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唐浩明并没有因为上面空降钟敏秀而表现出不悦,对孟谨行反倒比过去更热情的样子,二人一起在沙发坐定,唐浩明主动扔了支烟给孟谨行,满脸笑容地问:“怎么样,跟敏秀同志重新一起工作,有什么感受?” 孟谨行已不是对机关一片茫然的时候了,知道每个人的背景其实在机关这个地方根本是瞒不住的,很多时候反而会被无限放大,类似他与钟敏秀在长丰的经历,估计现在已经是整个兰芝官场私下讨论的事情了。 唐浩明这种客套是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领导还是那个领导。”孟谨行道,“能再和熟悉的领导一起工作,磨合期相对会短一些,至于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唐浩明呵呵干笑两声道:“敏秀同志深受省市领导信任,把她放到我们兰芝,就是要让兰芝的经济建设大步发展,迎头赶上其他县区,一洗我们多年来落后的耻辱啊!” 孟谨行微一皱眉,唐浩明把调子定得这么高,就证明他对孟谨行建议他一肩挑双担,最终却没有助他成功兼任县长,内心还是有意见的。 他现在之所以比过去更加热情地对待孟谨行,实际是释放一个信号,告诉孟谨行,他是一个大度的人,孟谨行也不要忘了谁才是兰芝的当家人,不要见了旧主忘了新主。 柯周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走了进来,唐浩明让他过来一起坐,并且马上把话题引到了矿业医院扩建的部分医疗点与村级医疗站合并建设的问题。 “建设局正在按三年纲要调整村镇规划,现在把这一块一起考虑进去不成问题。”柯周接着看向孟谨行,话锋一转说,“但是,矿业医院这次的扩建是公益项目,村级医疗点的建设是准备向省财政申请拨款的财政项目,合并建设后容易混淆xing质,给以后的管理带来问题,这一点你和老黄考虑过吗?” 这个问题在下矿区考察的时候,孟谨行就与柴建讨论过,但因为当时这件事只是个设想,所以他并没有与黄梁具体讨论他与柴建商量的办法。 现在,柯周当唐浩明的面同时质疑他和黄梁,他稍一思忖觉得既不能说都没考虑过,又不能说没跟黄梁商量,所以他将问题抛给了唐浩明:“要不找老黄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唐浩明点了下头,喊了温文进来,让他打电话给黄梁。 温文在打电话的当口,钟敏秀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屋内三人同时愣了一下。 “呀,敏秀同志,来来,快请进!”唐浩明快速迎到门口,把钟敏秀请进来,指了指孟谨行和柯周,“你看看他们,还是改不了习惯,跑来跟我讨论矿业医院扩建的事。我都说了嘛,敏秀同志来了,以后zhèngfu口的工作,主要还是由你说了算!” “唐书记太客气了!”钟敏秀矜持地笑笑,“你是我们的班长,舵还是要由你来掌!再说我刚来,很多情况还不了解,你要是不管,就没能人管了!” 孟谨行觉得唐浩明假,但细想之下,包括自己在内,此刻屋内几个人哪个不假? 刚落座,温文替钟敏秀端来茶的同时,黄梁也到了。 唐浩明先是询问钟敏秀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的事稍后再说,还是先不要打扰你们刚才的讨论。”钟敏秀含蓄地笑着。 唐浩明不再跟她客套,点了一下柯周刚刚提到的问题,说是群策群力。 孟、柯、黄三人都没有出声。 柯周和黄梁是没想到办法,孟谨行则是不想显得自己高人一筹。 唐浩明见都不说话,想点孟谨行发言,钟敏秀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我觉得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啊!” 四个男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她,孟谨行心说,姑nǎinǎi,你就算有主意,也别这时候显摆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唐浩明的脸sè果然不太好看,皮笑肉不笑地朝钟敏秀看一眼,酸溜溜地说:“敏秀同志进入角sè很快啊!那你就说说你的高招,咱们几个一起洗耳恭听。” 第373章矛盾(九更) 钟敏秀的办法与孟谨行和柴建商量的结果不谋而合. 柯周沉默着低头抱臂一副思考状,实则是躲避着不愿表态。..阅读 唐浩明意味深长地望向孟谨行,“柴总他们能同意捐赠医疗设备吗?” 孟谨行心底苦笑,唐浩明分明怀疑这主意是自己帮钟敏秀出的。 这事根本没法儿解释,孟谨行倒也索xing放开了,直接说:“如果书记也觉得这主意行,我尽力做做柴总他们工作。” 唐浩明的笑容渐渐退去,“既然你没有十足把握,就先联系了再讨论是不是用这个方案。” 钟敏秀接道:“如果不行,我想办法找人捐赠这批设备。” 孟谨行真是差点想堵住钟敏秀的嘴,她这不是存心跟唐浩明叫板吗? 话说到这份上,孟谨行、柯周和黄梁三人都有点尴尬,钟敏秀摆明了是在告诉唐浩明,这项工作是zhèngfu口的工作,她已经到任,唐浩明可以放权了。 唐浩明也是没想到钟敏秀上任一周就会捋袖子直接冲他来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膛起伏许久才平静下来,堆出一脸假笑说:“既然钟县这么有想法,这又是你们zhèngfu口上的事,你们就按钟县的要求做。另外,钟县能这么快进入角sè,我很高兴!回头常委会上我会提一下这个事,我就不再担任这个工作小组组长了。钟县,你可不要嫌我给你加担子啊!” 钟敏秀坦然应道:“谢谢唐书记能这么信任我!” 孟谨行他们都注意到,就在这几分钟之内,唐浩明对钟敏秀的称呼已经从“敏秀同志”变成了“钟县”,亲疏程度相差十万八千里。 三人见此事已没再商量下去的必要,几乎同时提出告辞,唐浩明一点头,他们便各怀心事走了出来。 孟谨行心里想的是,怎么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钟敏秀聊聊她的工作方法。 柯周与黄梁的想法倒是差不多,一二把手斗法,钟敏秀是刘国华的老婆,唐浩明肯定不敢明着斗,多半会把戏放到慕啸天来了以后再开唱,他们现在没有储丰,连做土黄didu难,上面的那些大佬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自求多福别被流弹伤了就好! 转天就是周末,孟谨行以体验生活为名,邀钟敏秀与自己一同搭长途车回都江。 车一驶离车站,钟敏秀就说:“你是有话想对我说?” “我在钟姐面前就是个透明人,动什么心思,你一看就透。”孟谨行道。 钟敏秀瞟他一眼道:“还是这么贫嘴。” 孟谨行赫然,自己在她面前不自觉就会随意,她要是不说这句,他还真没意识到这点。 “对不起,我以后说话会注意。”他说。 钟敏秀摇摇头,“在办公室里看你跟我说话的样子,我就觉得像套了件铠甲,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孟谨行。过去,你就是在我办公室,也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孟谨行不想由着她再伤感下去,这不是个好兆头。 “姐,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过去是我经历太少,不懂得把握分寸!现在,咱俩都成家了,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人想?总之你记住,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姐!” “真的?”钟敏秀转头看着他。 孟谨行朝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钟敏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只要你是这样想的,你那些想劝我的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孟谨行一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在我眼里是透明的么?” 孟谨行尴尬地抓抓头,心里还在想,她到底是不是真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不要挠头了!”钟敏秀笑道,“傅书记找我谈话的时候,提到过唐浩明对zhèngfu口工作的高度关注,仲部长送我来时也说到唐浩明有兼任县长的想法,你也为此事出了不少力。所以,我到兰芝,从一开始就注定成了你们之间的不和谐之音,既然这样,我有必要跟唐浩明装客套吗?” 孟谨行哑然,没想到她是这样考虑问题的。 “你也别跟我说什么少栽刺多种花那一套,土壤不适合,花种下去也是个死。”钟敏秀进一步道,“慕啸天再有十天就到任了,我要是没估计错,唐浩明跟他抱团是迟早的事,你又何必傻乎乎的,非把自己争取来的公益项目拱手送给唐浩明贴金?” 本来是想劝钟敏秀的,结果反倒被她给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孟谨行有点小郁闷。 他的郁闷倒不是因为钟敏秀破坏了他与唐浩明之间的和谐,而是他突然觉得,在一天天的官场过招中,自己入仕的初心虽然没有动摇,但言行上的位移却在一点点缓慢发生着变化,虽然为了做成一桩事,妥协、平衡在所难免,但这个妥协、平衡常常令他心生郁闷。 如同此刻,他明明在思想上已经认同钟敏秀的说法,清楚地知道他与唐浩明的所谓和谐从来都是一种假象,但他的内心却又非常希望可以一直维持这种假象,这种内外不一致的矛盾让他很难受。 “姐,问你个问题。” “什么?” “决策依靠的究竟是什么?” 钟敏秀道:“这还用问?**集中制啊。” “那为什么还老有人骂我们屁股决定脑袋?” “因为执行制度的人难以都做到公心。尤其现在强调经济建设,而经济活动,有些有规律,有些没有规律;有些能通过法律约束,有些却处于法律的真空;有些能提升我们的经济水平,有些也在毁坏我们的生活环境……所以,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如果不学会自省、克制和敬畏,决策就很难找准真正正确的方向。”钟敏秀言至此笑起来,“这话题太严肃啦!” 孟谨行也笑起来,“姐这些话有深度了,我需要消化消化!不过,要按你这个理论,你也不必跟唐浩明争长短,只要项目办成,何必管金子贴在谁脸上?” 钟敏秀瞪他一眼道:“这就是人xing。这世界上能做到事事论公心的有几个?也许你能,但我是做不到的。我只知道,对地方、对老百姓有利是这件事的大前提,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它所产生的附带作用就是我的私心,不图利也得图名啊!” 孟谨行看着她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矛盾吗?” 钟敏秀一愣。 “姐,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是矛盾的,原来你也这样。”孟谨行叹息道。 钟敏秀听他这么说,立刻释然,接道:“何止我俩是这样,我想,很多人都是这样矛盾地活着。犹太格言怎么说的?啊,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孟谨行这才哈哈笑起来,“也是啊,思想简单的人永远是快乐的。” 这一路,孟谨行最终没能达到劝阻钟敏秀的目的,但他觉得与钟敏秀在思想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亲近。 到都江,柴建在出站口接他们,把钟敏秀送回家的路上,孟谨行说到捐赠医疗设备的事,柴建笑道:“这事上次就说了,交给朱意办。你们要申请财政拨款的事,我已经跟小敏说过了,你们抓紧打报告,她会帮你们cāo作。” 钟敏秀这才知道,具体过程孟谨行早就与柴建他们商量妥了,“原来你们早就想好了!” 孟谨行与柴建相视一笑。 二人与钟敏秀分手后,一起到国sè,朱诚兄妹、冯chun雷、保和平都在,朱意表示医疗设备的事已经跟军区医院谈妥了,基本没问题,只要兰芝这边定下来,马上可以签协议。 饭后,孟谨行借了保和平的车回家看父母,并于第二天清晨去申城和妻子团聚。 雷云谣的jing神状态已经大为好转,只是仍执拗地想要领养刘爱娇的孩子,夫妻俩为此事又是闹了个不欢而散,孟谨行只在申城住了一晚就回了都江。 一周后,吴刚正式接到调令,委办代表四套班子成员在县招餐厅设宴为他送行,结果除了钟敏秀、庞天龙、竺军和孟谨行,其他人基本都没有到场。 人未走,茶已凉。 吴刚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提不起一点的劲,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不让他当县长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他调出都江? 孟谨行已经完全把彼此间那点算不上多大问题的小斗争都抛到了脑后,尤其他清楚吴刚是为慕啸天腾位置的,心里更难免替吴刚感到不值,不但在送行宴上陪吴刚一醉方休,还于第二ri把吴刚一直送到都江,又安排他和朱志白、叶琰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请朱、叶二位今后帮忙多照应吴刚。 孟谨行的仗义令吴刚大为感慨,俩人分手时,吴刚久久地握着孟谨行的手不肯松开,一再地说自己那段ri子实在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自不量力想上位,否则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周一九点半,zhèngfu口的县长们在钟敏秀的带领下,准时到楼下,与唐浩明带领的其他班子成员一起迎接新上任的常务副县长慕啸天。 第374章慕啸天上任(十更) 慕啸天的到任是超乎寻常的,不但兰芝四套班子的成员都到楼下迎接,还是市委组织部长汪桢亲自送任,其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钟敏秀上任. 慕啸天踌躇满志,一路上都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沿途风景,虽然这一路风景并不怡人,但在他眼里却是一派生机。阅读.. 他只要想到老头子多年来为他设计的道路是如此一帆风顺,他的心里就对赴任兰芝充满信心,即使要重遇老同学孟谨行,他也认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汪桢坐在车子的后排,心情却格外沉重。 老书记慕新华把儿子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也是他肩头沉甸甸的担子! 兰芝的情况过去是慕新华的心病,现在是傅声扬的心病,区别在于,过去慕新华烦的是经济一直上不去,现在傅声扬忧的是干部队伍的稳定。 作为慕新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汪桢不能辜负慕新华的托付,为了让慕啸天在兰芝站稳脚跟,在工作上取得成绩,就算是哪天触动傅声扬的痛处,他也必须为之。 可是,从京里下来的慕啸天似乎对基层的复杂情况毫无心理准备,这又让汪桢感到极度的不踏实,他在来前与慕啸天谈了很久,说兰芝的过去和现在,用正面的谈话一遍遍地引导、告诫慕啸天,希望慕啸天对兰芝的情况有个充足的思想准备。 他继承了慕新华的工作作风,恪守组工干部守口如瓶的说话方式,哪怕面对的是慕新华的儿子,他也没有把心里真正想的话说出一个直白的字来,以至于谈话结束后,他自己都怀疑慕啸天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汪桢的心情很灰暗,一路上车子每过一个坑洼,他都会皱起眉头提醒司机慢点,再慢点。 唐浩明等人足足多等了一刻钟,才算是把汪桢和慕啸天等到。 简单的寒暄后便是见面会,照例的宣布任命,照例的勉励讲话,照例的就职表态,所不同的是,为了充分表示对慕啸天的支持,汪桢的讲话分量很重,每一句话都经过他的仔细斟酌,字字句句都意有所指。 汪桢虽然没有明确说明要大家全力支持慕啸天的工作,但上到唐浩明,下到普通机关办事员,谁都能辨出他的潜台词。 慕啸天毕竟在燕大做过教师,发言洋洋洒洒,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但基本是言之无物的大而空,听到最后连汪桢都暗暗皱眉,唐浩明也失去了发言的兴趣。 原本开完会就准备回都江,但慕啸天的一番发言让汪桢本就悬着的心吊得更高了,唐浩明请他留下吃午饭时,他点点头同意了。 午饭后,汪桢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让唐浩明给自己安排一间房间,把孟谨行叫来谈话。 慕啸天上任的排场令孟谨行不由自主对比当初他刚到兰芝的情形,那可真的是天壤之别啊,再一次充分说明了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也使他再一次想起留校资格被顶的往事。 汪桢把他叫去谈话,反倒使他心里的yin霾一扫而空。 如果不是慕新华觉得心虚,汪桢有什么必要找自己谈话,而不是和唐浩明或是钟敏秀谈? 在汪桢对面坐下后,汪桢并没有说话,气氛压抑而沉闷。 汪桢不开口,孟谨行自然也不能开口,俩人就这么默默坐了十来分钟,汪桢才一字一顿地说:“小孟,你和啸天是同班同学,知根知底,现在成为同事,今后工作中更要积极配合,一起把兰芝的工作搞上去!” “汪部长放心,我一定会在唐书记和钟县的领导下,积极配合慕啸天同志的工作,尽职做好自己本分。” 孟谨行清楚,自己这个态一定得表,否则汪桢估计回去觉都睡不着。 即使有了这个表态,汪桢也不可能安心,他就是带着一肚子的不安回的都江。 钟敏秀上午的会结束之后连午饭也没有吃,就带着人下村考察去了,唐浩明等人都猜测,她这是故意给汪桢难堪,也是对自己上任时汪桢派仲怀义送任的抗议。 钟敏秀这一走,走了好些天,直到县**按组织法补选县长和副县长前才会来。 补选结束后,她才正式主持召开县长碰头会,对几个副县长的分工重新做了调整。 吴刚任常务副时,主管发改外事和金融,钟敏秀没有把这些工作直接交给慕啸天负责,而是将孟谨行分管的招商换成了金融,招商则成为慕啸天分管的工作。 她的理由很简单,招商工作接下来会是兰芝未来几年的重要工作,慕啸天是市委专门争取来的高级人材,充实到兰芝zhèngfu班子就是为了加强兰芝经济建设的需要。 她指出,孟谨行在过去的不到半年时间内,为兰芝争取了近十个亿的投资,希望慕啸天能在此基础上为兰芝的招商工作开创更新、更高的局面。 钟敏秀定了今后招商工作的调子,慕啸天接下来的工作难度,明眼人一看便知,柯周等人立刻有了看好戏的感觉。 慕啸天没有下过基层,一毕业就留校,根本想不到十个亿资金对兰芝是个什么概念,因而对钟敏秀的这番讲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外,他的心里一直牢记着一点,慕新华对他说过,创天在兰芝接连投资了两个项目,其中一个项目刚刚签订意向,还没有落地,他上任后如果能尽快和邬雅沁达成共识,把这个项目抓在手上,他在兰芝就成功了一半! 会散出来,慕啸天主动叫住了孟谨行,“谨行,晚上一起喝一杯?” “好啊。”孟谨行并不拒绝,他告诉自己,要把对慕家父子的那点态度放在心底,以后绝不再露面上。 俩人刚到走廊上,石磊快步迎了上来,殷勤地接过慕啸天手中的杯子和笔记本,“慕县,唐书记指示我,以后专门负责您的工作和生活!” 孟谨行愣了一下,余光望到正一路远去的钟敏秀,不确定这个安排唐浩明是否和她沟通过? 他忽然很后悔,当初没有在储丰落马时,及时把石磊调出zhèngfu口,所谓防君子易防小人难,像石磊这种人,在吃了那么大的亏以后,除非他大彻大悟,否则一旦翻身,不知道又会搞出多少事来! 晚上这顿酒并无特别,按下不表。 第二天钟敏秀却把孟谨行叫了去,进门第一句话就问他:“你现在对一些问题是不是见怪不怪了?” 孟谨行一头雾水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意思啊?” “我问你,当初在长丰,你几次差点丢官是为什么?” “呵,这你不是知道……”孟谨行突然停住,“你是觉得我现在对兰芝的矿污染漠视了?” “难道不是?”钟敏秀不客气地反问,“除了老熊岭金矿,全县大小矿区,光废矿山就有五千多亩,矿业局、林业局,包括矿企,谁拿出过修复方案?” 孟谨行一下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分管环保了。 他道:“不是我换个地方就开始漠视这项工作,而是兰芝的矿山开发早,采矿业由来已久,而且基本都是私自开采的小矿坑,五千多亩废矿山基本处于无主状态,如果要搞修复工程,无疑将要由兰芝财政来埋单。而几十年来,兰芝的财政又一直徘徊在入不敷出的状态,植被恢复的资金对于县财政来说就是一笔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天文数字。你是县长,现在应该最清楚,兰芝财政是不是能承担这件事?” “你变了。”钟敏秀说,“过去的你充满激情,只要是正确的事,明知不可为,你也会迎难而上!现在,你也学会了寻找各种理由,为自己的不作为找借口。” 孟谨行一拍额道:“我不知道府办还能不能找到我交给储丰的报告,但我自己手上是确有矿山改造以及植被恢复工程计划的。我之所以没有跟你提这件事,是因为虽然我们引进了大量的项目,但这些项目尚未为兰芝产生足够负担庞大财政的能力,随着城市改造的推进,用钱的地方数不胜数!如果你要先搞植被恢复工程,我是求之不得,但你觉得资金问题你会毫无压力吗?” 孟谨行打电话给江一闻,让他把当初写的那份兰芝矿业调查报告送过来。 江一闻很快就拿着报告走了进来,孟谨行接过报告放在钟敏秀桌上,“这就是我把一闻调到自己身边前,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在他的这份报告中,不但详细罗列了全县矿山分布情况,也详细地列明了所有矿山的破坏程度。后面还附有我事后请林业局就植被恢复作的费用测算、工期测算。” 钟敏秀粗略一翻便知道确是自己冤枉了孟谨行,不禁有些歉意,但当着江一闻的面,她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好低头继续细看报告内容。 当她看到孟谨行在报告最后手写的补充内容时愣住了,良久抬起头来看着他问:“这个筹资方式才是储丰搁置你这个计划的真正原因?” 第375章兼而有之的冒险决定更) “不错。”孟谨行肯定点头。 “我了解过,咱们这座大院两栋楼近四万平方,其中绝大部分的办公室都空关,每间办公室都是超标配置,光工程建设费用就整整八千多万,还不包括装修和办公家具的支出。这个情况与你这里的数据是完全吻合的,唯一有问题的是,这些建设费用直到现在还有三分之二拖欠着,前两天还有农民工跑我这里坐着不肯走,就因为咱们zhèngfu欠着建设费用,老板就一直拖着他们的工资几年不付!如果按你的建议拍卖其中这栋楼,首先要还的就是这些钱,植被修复还是有缺口。” 见钟敏秀恢复了心平气和,孟谨行这才说:“其实,前阵子矿山整顿是包括了这项内容的。矿业方面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完善这方面的制度和管理,至于过去遗留的历史问题,我也向孙厅汇报过,他还把一闻的文章介绍刊登在了国土资源报上。前些ri子,刘部长看到报道后曾跟我通过电话,说起zhyāng已经注意到了全国范围内的矿山治理问题,准备动用一批财政资金,补贴各地进行矿山治理。” 钟敏秀听完嗔怪地看他一眼道:“这些你都没跟我提起过!” 孟谨行道:“拍卖办公楼的事,就是个炸弹,当时是想试试储丰和其他人的反应,但没想到事情演变速度太快,这件事被完全淹没了。但现在想来也不算坏事,毕竟牵一发动全身,能不走到这一步还是尽量不要走!至于zhyāng财政补贴,到现在还没有下文,我跟你汇报也没有实际意义。” “话不是这么讲。”钟敏秀低头想了一阵,重新抬头看着他说,“我打算拍卖办公楼!” 孟谨行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钟敏秀到都江每走一步都是强硬作风。 如果她在兰芝根基稳健,如此行事说不定有奇效,问题是,她初来乍到,除了自己别无亲近可信之人,就算上面有刘国华支持,那又如何? 兰芝虽然只是个县,但所有班子成员无形中都连着省市两级不同阵营的领导,她这么做不但会害了她自己,也会害了刘国华! “我反对!”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这是在搞政治自杀!” 钟敏秀嘿嘿一笑,“你担心啊?” 孟谨行看她一眼道:“我怕被你牵连。” 钟敏秀根本不信他这话,但却是一脸正sè地说:“一届zhèngfu也就三年,何况我还半路接手,三年都不足了。这么短的时间,如果小心翼翼地从维护关系入手,等到全部理顺了,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干事了,那我来干什么?” 孟谨行听出她的潜台词,她没有在兰芝久待的打算,所以她要快刀斩乱麻。而她能在他面前把话说得如此直接,足以说明她的信任一点没变! 他皱眉道:“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你是在拿你自己和刘秘书长的政治生命冒险!” 钟敏秀看他良久,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最后坚持道:“既然植被修复一事你已经有了想法,zhyāng又可能出政策,我也不会以这个名义拍卖大楼。至于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接下去出现哪种状况你都不用惊讶,心里知道就行了。” …… 当晚回到都江,钟敏秀忽然约邬雅沁到上岛喝咖啡。 “钟姐约我真是难得!”邬雅沁落座后,优雅地向侍应生招手,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微笑看向钟敏秀。 “谢谢你让马民送来的花篮。”钟敏秀回以微笑。 “喜欢就好。”邬雅沁道,“不会就为这事找我?” 钟敏秀摇头没答话,等侍应生放下咖啡离开,她才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道:“帮我把这个设法转给陆铁成。” 邬雅沁诧异地拿起信,展开看后吃惊地望着她,“你疯啦?” 钟敏秀笑了,“这么大反应!” 邬雅沁不悦地把信装回信封放在钟敏秀面前,“太不计后果了!官场上人人都知道,前任留下的烂账最好别去碰,你这么搞,说不定你和刘国华都会遭殃。” “我觉得不会。”钟敏秀说,“你想想,如果我直接在县委提出拍卖办公楼,是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的目的是拍卖办公楼?”邬雅沁更吃惊了,“难道不是为了帮他扫清道路?” 钟敏秀道:“两者兼而有之。” 邬雅沁沉吟半晌,忽然眼眸一亮明白过来,继而叹息一声道:“你比我想得更远。放心,我会让马民去办这件事,肯定天衣无缝。” …… 慕啸天到任以后数次约邬雅沁来兰芝见面,具体谈谈创天浣纱湖项目,邬雅沁在数番表示抽不出时间后,派了助理过来与他谈项目落地的事,让本来一直信心满满的慕啸天心里发了急,干脆亲自跑都江面见邬雅沁,结果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慕啸天气怒不已,到酒喝酒,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石磊终于找到一个给孟谨行上眼药的机会。 “那个臭婆娘肯定是跟姓孟的有一腿,否则怎么会全兰芝她就卖姓孟的面子?” 慕啸天瞪他一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孟谨行有老婆!” “有老婆又怎么样?”石磊凑近慕啸天,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他老婆生不出来啦!哪个男人肯要不会下蛋的母鸡啊?就算他碍于老丈人的身份,不敢休妻再娶,外面搞个把女人留个种也正常。” 慕啸天皱眉道:“我jing告你,不要乱说领导的私生活!” 石磊挑了下眉,一脸掏心掏肺的表情,“老板,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当他同学,他可不一定当你同学!你是不知道,他这人有多yin险。以前,我们兰芝的机关可团结了,自从他来了以后,搞得鸡飞狗跳的,连着出了多少事了。这个人啊,就是擅长搞政治斗争,你可要提防着点!” 慕啸天一口喝了酒,脸yinyin的。 “铁娘子开会的时候说那个十亿的招商,真的都是他搞来的?” 他这些ri子跑了一些企业,也找了一些同学,结果很不理想。无论是谁,刚见面知道他是慕新华的儿子都很客气,一听说要拉投资落实项目,马上一个个都变了脸,困难能一箩筐一箩筐地数落出来。 石磊跟储丰那么多年,别的功夫没练出来,察颜观sè溜须拍马那套练得炉火纯青,“老板,你是领导,ri理万机的,又不止分管招商一项工作,下面那么多部门,总得派用场不是?再说啦,浣纱新区的人都是干什么的?我就觉得你没必要自己来跑项目落实这件事,开个会让管新南他们去干啊!” 慕啸天下来挂职前就是一正科,而这个级别在团zhyāng一抓一大把,就是一具体办事的,和基层机关那些小科员没两样,有时甚至比眼前的石磊都不如。 所以,干惯了具体工作,乍一到兰芝当领导,他的确适应不了这样快速的角sè转换,心里想着要弄出点成绩来给老头子瞧瞧,并且一雪过去读书时老是被孟谨行压一头的耻辱,钟敏秀说招商是个重担,他就立刻恨不得一天内把全年的招商工作都给干成了。 石磊这些话说出来,他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发现自己还真是不如一个小县城的秘书,竟然完全忘了自己是领导。 领导领导,领头导向啊! 钟敏秀压担子给他,他也可以把任务压给下面的人,否则哪来那句一级吃一级的话? 慕啸天也是聪明人,一通百通,他马上想到创天那个项目的落地,完全没必要追在邬雅沁屁股后面团团转,他只要把浣纱新区抓到自己手里来,工作还让那帮人去做,那以后新区出任何成绩不就都是自己的功劳了? 这个想法令他很兴奋。 他打发走了石磊,给葛红云打了个电话,让老头子的这位前秘书找两个女大学生,晚上一起好好松快松快。 他一是想放松自己的筋骨,二是想再从葛红云这里多了解一点孟谨行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三ri后,正是县zhèngfu常务会议,不仅正副县长们都会参加,县zhèngfu机关和职能部门负责人都有参加。 储丰在任时,常务会议不定期召开,一般都会提前几周或个把月开始准备,zhèngfu办把各副职县长上报的议题交给储丰筛选、确定上会的事项,然后由储丰在会前先与分管副县长和相关部门协商出初步意见,最后再正式拿到会上走程序。 钟敏秀上任后,会议程序没怎么改,但她喜欢事无巨细,所以会议被定为半月一次,准备期也为半个月,成了固定的会议。 像这样的会议,大家都心知肚明,争议是难免的,但最终的结果肯定是集体对决策分担责任与风险,拍板的人却基本都是正职县长。 因而,在一般情况下,像这样固定议题,固定会期,有预定意见的会议,是不太可能出现意外状况的。 但是,没有参加过此类会议的慕啸天,在会上打破惯例,制造了一个令钟敏秀和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状况,他不但在会议临结束的时候抢了钟敏秀的发言,还在没有事先提交议题的情况下,抛出了临时议题。 第376章常务会上的意外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我们县的情况,别的不说,就说这个浣纱新区。新区不就是开发区嘛,其他城市哪个地方的开发区管理像浣纱这样的小格局?” 慕啸天抢了发言,钟敏秀并没有表现出生气,就是在听他说出这样有欠考虑的话时,她照样还是笑看着他,让他把话讲完。 慕啸天对于会议室内安静的氛围很是满意,内心一下子体会到了当家作主的味道,难怪老头子说当官的滋味要慢慢体会,果然是奥妙无穷! 他想起过去在团zhyāng工作时,顶头上司每每开会都会有意无意地清嗓子,他便有样学样来了一下,再看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自己,真叫一个爽啊! 孟谨行眯眼看着慕啸天,想着他这话说出来的意思,不由望了对面靠墙坐着的管新南一眼。 管新南正皱着眉,心里暗暗冒火。 明明是屁都不懂的衙内,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怎么着?嫌我们格局小,是把我撤了,还是把浣纱给并了啊? 他刚想到这儿,慕啸天的发言又续上了,“钟县长在我一上任时就交了一副重担给我,我在想啊,咱们的浣纱新区如果还是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情况,投资商是不屑于把钱大把大把投进来的!这就好像男女结婚一样,也讲究个门当户对。那些生意人,你们别看他们见到我们时笑嘻嘻,心里都势利着呐……” “慕县,你别说这些云里雾里的,我这种泥腿子听不懂!”管新南突然打断了慕啸天,“你有什么想法,干脆点直说。” 慕啸天的脸sè有点僵,扫了管新南一眼道:“这位同志,你要想发言,等我讲完也不迟!” 此言一出,靠墙一溜部门和机关负责人均纷纷低下头偷笑,原来慕啸天放炮以前,根本连浣纱新区的主任是谁都还不知道! 慕啸天皱下眉,很有气派地敲了下桌面,“钟县过去开会你们也是这个样子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欺负钟县是女同志,开会就没有开会的样子!今后有我在,就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会场纪律!” 这下,连钟敏秀、孟谨行等人也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不愧是空降兵,慕啸天果然自视很高啊! 慕啸天并没有领会此刻大家望向他的目光背后是什么含意,反而自我感觉良好地捋捋头发,重新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认为,浣纱区目前的招商形势已经在逼迫我们县领导班子,对它的发展投入更大的重视!为了充分凸现它在我们兰芝的区位优势,在兰芝经济中起到重要的作用,我们不仅要调动全县的力量全面支持浣纱新区的工作,还应该由县领导挂帅带领浣纱新区打一场经济建设的硬仗!” 他说到这儿,转过头看着钟敏秀道:“唐书记和钟县要抓县委和zhèngfu的全盘工作,”他接着回过头看着众人说,“这种时候,我这个常务副县长是必须要出来挑这个担子的!我的想法是,由我兼任浣纱新区的管委会主任,全面主抓新区工作!” 这番出人意表的提议,令会场上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绝大部分的人把目光投向了钟敏秀,想看看这位女县长如何对待衙内不合章法的抢班夺权行为。 孟谨行皱眉扫了管新南一眼,管新南脑子反应奇快,“噌”一下站起来冷冷地说:“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辞职!” 钟敏秀脸上的笑容还在,说话的声音却出奇的冷,她并不理会管新南的话,“你们以为今天的是什么会?章蓉,回头把县zhèngfu三大会的流程拉出来,每位领导、每个部门人手一份,都给我好好学习一下,领会不了的,不管是谁,下次都不要给我来开会了!散会。” 说完,她第一个起身走人,孟谨行等副职也纷纷起身,一众人等先后摇着头走出会议室,只有对突然的情势变化没回过味来的慕啸天还愣愣地坐在那里。 一直坐在会议室角落的石磊,等人都走空了,才快步跑到慕啸天身边,低眉顺眼地提醒慕啸天离开。 慕啸天直到此时才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只手指着门外,大声质问石磊:“这女人是什么意思?让我学议程?我从团zhyā来的,这方面会不及她懂?笑话!” 石磊现在有点想哭,眼前的顶头上司,和孟谨行一样是燕大毕业的,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但他转念一想,也好,跟着个什么也不懂的领导,虽然自己累点,但要想拿住他为自己所用,也会相对容易些。 “慕县,跟这种女人生气不值得!”石磊一脸讨好地将茶杯递到慕啸天手里,“喝口茶消消气,有什么事,咱们回办公室从长计议。” 慕啸天哪有心情喝茶,一把推开杯子,腾腾腾冲出会议室,直奔县委去找唐浩明。 “还不算笨嘛!”石磊看他是往县委去,一下就猜到慕啸天的用意,想了想跑上去,小声提醒着,“一般情况下,常务副都是常委,所以您增补的事还需要唐书记放在心上才行。眼下,如果能让唐书记先支持您兼了新区的主任,一旦新区工作上了轨道,您增补常委的事也能水到渠成……” 石磊低头跟着慕啸天正说得起劲,没提防走前面的慕啸天猛然停步,差点一头撞慕啸天身上,他吓得把后面的话全吞了回去,刚抬头看什么情况,就听慕啸天恼怒地冲自己吼道:“这些还用你教我?” 他悻悻地一边倒退,一边点头哈腰赔小心,“我自不量力多嘴多舌,慕县批评的是!慕县批评的是!” 慕啸天看石磊终于不再跟上来,一甩手进了县委大楼。 …… 管新南比慕啸天早一步到了唐浩明的办公室,进门就嚷:“书记,你这次无论如何都批准我辞职!” “这又是怎么了?”唐浩明朝门口探看究竟的温文使了个眼sè,温文立刻带上门去帮管新南茶,唐浩明则拔了支烟给管新南,与他一起到沙发上坐下来,“有话慢慢说,不要动不动就跟我撂挑子,我可不喜欢!” “不是我要撂挑子,是有人嫌我级别低带不好新区,那我还干个屁啊!”管新南愤愤地说。 “哦?” 唐浩明看管新南的表情不像作假,不由皱起眉猜测是谁要这么做? 管新南的父母兄弟包括老婆都是生意人,生意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根本不在乎体制内那点收入,说到当官,他回到自己企业妥妥的就是呼呼喝喝的老板,之所以做到现在,政商互通是一方面,成就感也是一方面,如果谁要不承认他的工作能力,他当场就会提出拍屁股走人,这在兰芝一直就不是什么秘密。 唐浩明相信,以孟谨行的头脑,是绝不会想要撸掉管新南的,孟谨行没这想法,钟敏秀应该也不会有这想法,那就只剩下新来的慕啸天了! 有意思! 唐浩明想,慕衙内一来就想动管新南,是看到管新南与孟谨行有走在一起的迹象,想及早斩了孟谨行的臂膀? 管新南把会上的事一说,立刻就部分印证了唐浩明的猜测,但也让唐浩明皱起了眉头。 这个慕啸天不太聪明啊!至少,对官场门道有点拎不清。 他不由暗暗好笑,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怎么慕新华的儿子没有继承他家老头子的城府,倒是孟清平的儿子孟谨行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可见,世事无绝对! “你啊,也算是老同志了,就为这么几句话跟我撂挑子,你说你像话吗?”唐浩明道,“你的工作能力,我和县委县zhèngfu的同志们都是有目共睹!啸天同志这些话也不是针对你的工作能力而讲,他也是希望新区能再上一个平台,从根本上来说,他的想法也没错!” 管新南就知道唐浩明要和稀泥,于是站起来道:“唐书记,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怕工作压力大,就怕干了工作不被认可!你要说慕县大想法没错我不跟你辩,但他兼了管委会主任,县委难道设两个主任位,让我跟他平起平坐?这不现实!我没那么不知好歹,反正谁爱当谁当,我让位就是。” 他话音刚落,温文推门进来,“书记,慕县来了。” 唐浩明看着一脸冷笑的管新南道:“你先回去,这件事,等你们钟县拿出意见来,我们县委再商量。你放心,你的能力,我一直是认可的!” 管新南“嗯”了一声走到门口,与正要进门的慕啸天差点撞个满怀,俩人互相横了对方一眼,擦肩而过。 …… “你怎么看?”钟敏秀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孟谨行。 孟谨行笑笑说:“他要兼就让他兼,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可真大方!”钟敏秀看他一眼,“你看不出来,他是冲创天的项目去的?” “桃子也不是那么好摘的!”孟谨行道。 “管新南的态度你也看见了,难道真让他辞职?”钟敏秀的两道秀眉拧了起来,不明白孟谨行到底在想什么! 第377章钱小满送钱 txt1();孟谨行拿过钟敏秀的茶杯,帮她去倒了一杯水,轻轻放在她面前,“管新南做事路子是野了点,但是个能办事的人,基层也需要这样的人,肯定是不能把他换下来的。” 他自己摸出一支烟来想点,钟敏秀敲了敲桌子说:“我最近闻不得烟味。” 他愣了一下,将烟放回烟盒,继续说:“也正因为管新南路子野,容易做事出格,慕啸天一来就跟他闹了不愉快,俩人以后反倒能互相制约一下。” “你说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钟敏秀道,“慕啸天如果兼了主任,管新南怎么肯屈就副主任?你能劝他?还是让慕啸天去兼书记?” 孟谨行笑道:“换个思路嘛!老柯在上次的会上不是提出来,创天在新区的项目要拆迁安置,但现在上面强调不能搞毛地出让后,创天不承担这部分工作,我们政府自己搞许多手续上又不合法,我当时就在想,是不是在新区设立一个公司专门搞政府建设?” 钟敏秀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样一来,许多问题迎刃而解啊!你的意思,是让管新南去搞这个公司?” 孟谨行点头,“这个人脑子很活,让他搞经营肯定能做出成绩来。再有,慕啸天提的问题也不是全没道理!新区如果能升格,在对外宣传上也是有好处的,管新南保留现在的级别担任建设公司一把手,在新区的职务上是成了副主任,实际如果新区升格成功,他本人的级别只升不降啊,他还会不愿意?” “不错。慕啸天看不惯管新南,自然会处处制约他,管新南万一有什么不合政策的做法,他一定会想办法针对,我倒是可以省心了。”钟敏秀点头笑道,“你比过去圆融了啊!” 孟谨行嘿嘿一笑:“人总要成长的嘛!” …… 从钟敏秀办公室回来,办公室坐了一个黑胖子,经江一闻介绍,孟谨行才知道这就是钱小满。 “呵呵,钱老板请坐!”孟谨行与钱小满握了手。 钱小满没有马上坐,而是先敬了烟,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站在孟谨行对面说:“孟县,大检查后,我们公司上下做了深刻的反省,认识到企业经营已经严重违反了法律法规,董事会已经按要求缴纳了所有罚款,前两次矿难的矿工家属也妥善安排了。我今天来,就是向您汇报这个事,并向您郑重承认我们的错误!” 孟谨行打量着钱小满,看不出这家伙长得不怎么地道,说话倒是有几分水平。 “有错就改就对了!”孟谨行微笑道,“钱老板还是坐下说话吧,不然我这么看着你也挺有压力的。” 听他这么说,钱小满心里略微一松,总算坐了下来,但也只敢坐半张屁股,“其实,我今天来呢,还有一件事……” 钱小满有点不敢说,他是让孟谨行整怕了,生怕一句说错,那是彻底没得回头了。 孟谨行看他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站起来亲自帮他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里,“钱老板有事只管说!你们违法,政府肯定是要纠正到底的。但是,只要是合法经营的事情,遇上了什么困难,政府也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尽量帮你们排忧解难。” 钱小满闻言激动地直哆嗦,在他听来,孟谨行话里的意思是放他们一马了,难怪华鹏程会建议他直接来找孟谨行想办法,到底是大领导眼光远! “那我壮胆说啦?”钱小满还是再确认了一遍。 孟谨行笑笑,“说吧。” “这个,这个……”钱小满又咬了两三秒嘴唇,才心一横快速地说,“您看我们把罚款什么的都清了,那个矿是不是能解封啊?” 孟谨行道:“我跟佘雄他们讲过啊,只要你们把盗挖、矿难的问题处理妥了,就能解封,这不是问题!” 钱小满尴尬地说:“可法院不肯啊!” “法院?啊,你说这个。”孟谨行为难地说,“这个是你们企业间的诉讼,政府不好插手啊!” 钱小满心里一下憋闷了,心道,你这不是和金矿一起唱双簧吗? 但他不敢顶嘴,只能小心地说:“我知道是这个理,但县里能不能出面帮忙协调一下?” 孟谨行看他一会儿,想了想道:“协调的事你找佘雄吧,我回头给他打个电话。” “哎,好,太谢谢您了!”钱小满站起来连连作揖,并且动作非常快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装得鼓鼓的文件袋放到桌上,“这个还请您收好!” 孟谨行一看就明白了,脸立刻沉了下来,“你要这么做,哪儿来回哪儿去,也不用去找佘雄了!” “孟县,瞧您说的,这个只是一点心意,真没别的意思!” 钱小满一边说,一边往外退,这么大个人逃得比老鼠还快。 孟谨行看着桌上的袋子,坐下来想了半天,打电话把江一闻叫了进来,指着袋子说:“你数数一共有多少,然后叫上佘雄去趟老熊岭银矿,以矿上的名义作为特殊作业补贴发给矿上的工人,完了把签名单据交到钱小满手上。另外,让佘雄去帮他协调一下金矿打官司的事,看看两家能不能协商着解决。” …… 晚上,陈运来请孟谨行在世纪城喝酒。 孟谨行进去就看到这家伙左拥右抱,两个穿着暴露、涂脂抹粉长得肥嘟嘟的女人围着他,又是喂水果,又是捏肩的,一副香艳享受的画面。 “你现在过的是帝王生活啊!”孟谨行笑道。 陈运来立刻赶走了俩女,叫她们把门带上,这才一边给孟谨行点烟,一边笑道:“找不到真心的,找点养眼的也好。” “就这俩还养眼,你的眼界也忒低了点!”孟谨行吐了陈运来一脸的烟。 陈运来用手扫了扫,坐下来一边倒茶一边问:“听说钱小满去找你了?” “消息挺快啊!”孟谨行从陈运来把两个女人赶出去,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谈,“你自己怎么想的,能说吗?” 陈运来正色道:“冲你直接把钱小多的矿抄了,我就知道没白交你这朋友,你是真相信我!所以,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金矿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说了未必算啊!” “谨行,咱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不会不知道,沈瀚涛买下了王槐安与姚存志的股份后,他虽然不管经营,但董事会开会他也还是有份的,对吧?还有,朱意那个小娘们自己已经撤出了股份,我们是不是能要回损失她是不会再关心的,倒是沈瀚涛如果托到她那里,她跟军区那头打个招呼倒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我要听的是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孟谨行弹着烟灰说,“我没答应钱小满什么,让他去找佘雄协调,这么做的原因你应该能明白。” 陈运来苦笑道:“明不明白都一样,这部分损失全部拿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要不是想帮我树立一个矿区样板,你早和朱意他们一样,把手上的股份卖了。”孟谨行道,“所以,如果你觉得有需要,我还是可以想办法帮你!” 陈运来立刻挥手道:“算啦!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钱小多原来还想在我们这儿占部分股份的,盗挖的那些矿石作为提前分红,现在不用让他占股,有可能还能拿回一部分钱,姜琴芳和孩子又没事,我也满足了。钱这东西,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陈运来能这么想,孟谨行便不再往下说,这事他们俩心里都明白,做到各退一步是最好的结果,毕竟钱小多、闻辉已经绳之以法,其他人比他们现在都有能耐,他们根本奈何不了。 “你和姜琴芳的事是来真的啦?”孟谨行转移了话题。 “总要找个人传宗接代吧?”陈运来笑道,“对她还知根知底一点。” 听到“传宗接代”四个字,孟谨行心头忽然就一沉,有一种钝钝的挫痛的感觉。 陈运来看到他表情有点僵硬,当即明白触中他心事了,不由叹气道:“你们这样不是办法啊!要不,我帮你在我们老家物色一个可靠的姑娘,在外面生一个?” 孟谨行一皱眉,“说什么呐!我要这么做,那就真的太对不起云谣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真打算让老孟家断了后代?你自己不在乎,你父母怎么想?”陈运来家在南方大山里,所以本质上也是个山民,思想中有华夏根深蒂固的子孙观念。 “我父母都是开明的人,应该会理解我们。何况,不还有我姐嘛!” “开玩笑!”陈运来瞪大了眼睛,“你姐嫁了人,按我们那儿的说法,嫁出女儿泼出水,她生的孩子跟你生的孩子能一样?” 孟谨行扫他一眼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是长了个封建的脑袋啊!” “我说的是大实话!”陈运来道,“你早晚得为这事考虑。” 孟谨行苦笑不语,心里却突然想起刘爱娇来,她怀的那个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长得像谁呢? “你……最近有没有去过长丰?”孟谨行犹豫着问。 “有啊,怎么啦?”陈运来不解地看向孟谨行。 孟谨行连吸两口烟,最终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不该发生的,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第378章黄梁的决定 txt1();矿业医院扩建领导小组由钟敏秀担任组长后,孟谨行基本很少顾问中间的细节,朱意和柴建有什么需要接洽的工作,孟谨行也基本让他们去找黄梁,多听听黄梁的意见。 他的这一做法令黄梁心中生出不少感慨。 从本质上来说,他与孟谨行之间没有什么摩擦,无非当初他身处储丰的阵营,自然就与孟谨行似乎成了敌对的状态。 如今细一回想,黄梁自然就觉得孟谨行为人做事,比起储丰实在是好上不止一两倍。 适逢老熊岭医疗点奠基,钟敏秀、孟谨行正好都在市里开会,由黄梁带领领导小组成员前往参加典礼,恰好碰到钱小满到金矿与陈运来等人签合作协议。 钱小满便借此机会邀领导小组成员与金矿的股东一起吃饭。 席间,听闻孟谨行促成陈运来与钱小满的合作,黄梁心里对孟谨行又多了一重认识。 紧接着,县委经过讨论作出决定,为体现县委县政府对浣纱新区开发建设工作的重视,向市编办申请对新区升格,同时为确保该项工作的顺利进行,由常务副县长慕啸天兼任新区管委会主任,免去管新南主任职务,重新任命管新南为管委会副主任(继续享受科级待遇),并兼任新成立的浣纱新区建设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黄梁与柯周、管新南一起吃饭时,柯周大叹树倒猢狲散,储丰一倒、吴刚一调,他们仨就成了没娘的孩子,爹不亲娘不疼了,随便来个小毛娃都能爬头上拉屎屙尿。 “也不能这么说。”管新南一边夹菜一边说,“我这次的事,也算因祸得福。” “怎么说?”黄、柯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天到唐浩明那里,他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一个劲就是向着衙内说话!我当时已经在想,这回估计是真的要拍屁股走人了!”管新南连连摇头,“后来钟敏秀找我谈话,说是孟谨行提了这么个建议给新区搞升格,同时再成立建设公司,问我个人有什么建议。你们说我能不同意吗?” 黄、柯二人心道,傻子才会不同意! 谁都想得到,这么一来,管新南不但即将面临升迁,还通过建设公司一把抓住了新区的经济命脉,甚至他如果把新区做大了,搞不好连县财政都要倚仗他,他要是不同意这个建议,他就是脑壳被水淹了。 “这主意真是孟谨行出的?”柯周有点不相信,“都说铁娘子在长丰的时候,为保孟谨行的官位自毁前程,这女人搞不好是故意帮他贴金。” 管新南立刻摇手,“我感觉她这话不假。后来听章蓉说,那天开完会,也就是我去找唐浩明的时间,她跟孟谨行谈了很久,应该说的就是这事。” 柯周一下笑了,“厉害啊,什么时候已经搭上章蓉了?难怪慕啸天这次搞不过你!” 管新南哈哈大笑,“你别说,章蓉倒是真有几分姿色!不过这女的太一板一眼,不然,你以为这种话放一般秘书嘴里能套出来?” 他说着捅捅柯周,“规划什么时候能通过?我可等着你这个审批过了,可以大干一番呢!” 柯周泼他冷水:“控规马上就能出来,倒是你的招商……呵呵,不可能让创天一家独大吧?你要是没有其他的投资商进来,你就是画饼充饥啊!” 管新南嘿嘿笑道:“慕啸天不是口气很大嘛,我就等他把项目引进来了!他要是升了格,引不进项目,打的就是他自己的脸,我怕什么?天塌下来始终是长子先顶着!” 一顿饭,黄梁一直很少说话,他一直在想自己现在的处境。 唐浩明是肯定不会把自己笼络过去的,钟敏秀这个女人明摆着孟谨行亲谁她就用谁,至于慕啸天,呵呵,太草包成不了大器。 所以,别看孟谨行和自己一样只是个副县长,但是同为空降干部,他虽没有慕啸天的后台硬——老爹直接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但好歹孟谨行是罗民看中的人,而且最关键的是孟谨行有头脑,年纪轻轻却作风老辣,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必定大有作为。 要想重新在兰芝稳住地位,今后还能再往上一步,靠近孟谨行应该是个正确的选择。 黄梁就在这晚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 这个周五有点不寻常,省里突然来了一个检查组,并且没有接受唐浩明的安排入住县招,而是自行在兰芝县包了一家私人旅馆开展工作。 兰芝县委县政府上到领导,下到一般办事员,都接到通知这周六不休息,轮流接受检查组谈话。 与孟谨行谈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尤飞和陈前进。 “谨行同志,请坐。”尤飞热情而不失冷峻。 由于彼此间平时多有来往,又很熟悉,谈话相对没有那么沉重,很快就进入了实质性问题。 “你知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办公场所有多少面积?”尤飞问。 孟谨行一听这个问题,心中就是一震,不会这么巧吧? 他看了看尤飞道:“具体没了解过,但据我估计,大概有二十来个平方吧。” “知道国家计委87年颁布的《行政办公楼建设标准》吗?还有88年的国务院15号令,以及97年国务院的13号文件?” 尤飞一连问了三个文件,孟谨行有些懵。 他在长丰时一直身处基层,虽然也时有文件学习,但大都学习的是纲领性政策,其他文件没机会也没时间去学,到兰芝后的情况也差不多。 在申城市委党校学习时倒是学了不少的文件,可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后两个文件,对第一个建设标准毫无印象。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尤飞回道:“88年的15号令和97年的13号文件倒是有点印象,前一个是讲楼堂管所建设管理办法的,后一个则是要求各级机关艰苦奋斗勤俭建国、厉行节约、制止奢侈ng费的。” 在旁记录的陈前进抬起头来故意提醒到,“以87年颁布的建设标准,像你们这样的县级机关,人均建筑面积不过只有9-10平方米,建设规模也得根据编制人数来确定。” 孟谨行嘴张了张,露出明白了的表情。 显然,三个文件组合在一起,就是传达一个信息,兰芝的办公用房严重超标了,而且按照国务院的楼堂管所管理条例,三千万以上的项目就要由市政府审查后报国家计委审批,以兰芝目前的办公楼情况,当初肯定是不可能通过国家计委审批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超标建设! 孟谨行这一刻完全相信,检查组突然下来调查肯定和钟敏秀有关! 这两栋办公楼竖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省市领导虽然到兰芝视察的次数有限,但办公楼建成这么久不是一次没来过,如今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偶然知悉,而是故意为之。 他记起钟敏秀对他说的话,让他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觉得惊讶。 他想了想道:“如果有这么个标准,我的办公室好像是大了点。” “不止你的办公室大了,而是你们整个县委县政府的办公楼都是超标建设!”尤飞说,“你对这些情况都一无所知?” 孟谨行摇摇头,“我来的时候,这两栋楼就竖在这里了。” 尤飞和陈前进同时点了一下头,尤飞问:“你觉得,像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为好?” 孟谨行一愣,这怎么回答? 眼前这俩人,虽然平时算得上朋友,但这问话可是要白纸黑字写下来的,答的不好可能令他们也为难。 “既然有文件,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他说。 尤飞看他一眼,直觉孟谨行比过去滑头了,但这也的确是最恰当的回答。 谈话到这里打住了。 孟谨行出来后在楼梯上遇到同样刚刚谈完话的黄梁,俩人一起走下楼,黄梁摇着头说:“听说高层正在酝酿一个党政机关办公用房建设标准,搞不好兰芝要被当作典型来抓了,最近真的是多事啊!” 孟谨行心中一动。 政策酝酿可不是一件小事,黄梁身处兰芝竟然能得到这样的消息,足以说明黄梁身后是有消息通道的。 另外,如果黄梁说的是真的,那么钟敏秀应该事先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挑这个时候把办公楼超标这件事捅大,通过省委介入调查来解决建设经费长期拖欠的问题。 上车前,黄梁突然问:“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去钓鱼?” 孟谨行对黄梁发出的这个邀请还是挺感兴趣的,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用意。反正只有一天休息,他也来不及赶回申城,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因已是七月上旬,日中时节太阳已较为毒辣,二人都起了个大早,上午八点不到便到了兰芝与都江交界位置的一个农家鱼塘。 黄梁估计是老钓友了,遮阳伞、钓具、座凳等等一应俱全,其本人也是长袖长裤加草帽全幅武装。 相比之下,孟谨行就菜鸟了,短袖衬衫露着两条胳膊,也无草帽防晒。 鱼塘老板给孟谨行送了凳子过来,又给二人敬了烟,闲聊两句并泡了茶后就离开了。 二人抛出鱼钩放下竿子,坐在遮阳伞下点了烟,一边静等鱼儿上钩,一边看似随意地聊了起来。 第379章垂钓 txt1();“有没有去看过储丰?”孟谨行随意问道。 黄梁面色隐隐有变,当即摇头。 孟谨行嘴角扯了一下道:“人生无常,选择的确很重要。” 黄梁赞同点头,接道:“孟县看人看事有全局观,相信兰芝有你,未来会大有发展!” 明的是说兰芝,暗的是说他自己,话虽含蓄,但态度鲜明,孟谨行颇为欣喜,黄梁今天邀请自己的目的原来是选择站边! 有了如此明确的表态,孟谨行也转换了角色,眼睛依然盯着水面的浮标,嘴里则问道:“除了中央要规范楼堂管所的建设,其他还有什么消息?” 黄梁一阵狂喜,孟谨行能这样问,充分说明他是接纳了自己! 当然,他不是第一天混官场,孟谨行肯接纳与是不是信任还是有距离的。 从孟谨行做事的手段就可以看出,储丰与这位完全不在一个段数上面,所以要博取孟谨行的信任绝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像自己这样前主子倒台才投靠过去的,如何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是进一步靠近孟谨行的正确方式。 关于这一点,在他做决定的时候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为此也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 既然孟谨行现在问到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藏着掖着,必须让孟谨行知道自己有个什么样的圈子,能办多少事,能办成怎样的事。 黄梁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谈话带入了纵深,“孟县,高层的消息始终是有限的,倒是市里有不少的消息传出来。” 孟谨行转过头迅速瞟了他一眼,复又重新盯着水面,吸着烟静静地听黄梁介绍着都江的情况。 黄梁是储丰从都江带过来的,对都江的政治局面均了然于胸,不像孟谨行一直接触的省政法线上的那批人,看问题只有纵向没有横向。 等他把都江官场的人事关系扒透,孟谨行虽然一直有所猜测,心里还是吃惊不小,情况远比过去父亲说的那些更复杂,在这些枝蔓横生、盘根错节的关系里面,根本不是基层干部所认识的那种所谓条线分明的派系、阵营,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来说明更恰如其分一些。 黄梁能把问题讲得如此清晰,孟谨行更确信黄梁是下了决心要与自己站在一起了,而且能说到这个份上,说明黄梁的姿态甚至是降低了的,并没有要与孟谨行并肩站立的意思,而是主动把自己置于身后。 孟谨行很庆幸,在储丰落马后没有对他的人赶尽杀绝,黄梁的投靠很好的说明,对手的阵营中不是没有人材,而是你敢不敢用,怎么用的问题。 黄梁说到最后,脸朝着孟谨行道:“孟县,人在落魄的时候最能体会出谁才是真帮自己的人。储丰下来后,很多事情都变了,最近我们一些人聚在一起最大的感触就是世态炎凉!” 孟谨行耳廓轻轻跳了一下。 黄梁还是很有意思的,这句话看上去是在感叹世事环境,实际却是透了个信号给孟谨行,想投靠的不是他一个人,只要孟谨行愿意,现在可以收编储丰的人马。 孟谨行这儿不是收容所,他自然不会把储丰的草台班子全部收进来,这些人要是都有用,储丰也就不会倒得那么快了。 看他不置可否,黄梁也知道得拿出些具体有用东西来让孟谨行选择。 “慕啸天前些天回都江,与三江财政局的葛局一起玩到凌晨才散,不知道孟县有没有听说过?”黄梁知道葛红云与孟谨行的关系,但他故意没挑明,而且说得态度相当严肃。 孟谨行心头一跳。 葛红云能去三江是得益于曾经身为慕新华的秘书,他与慕家父子关系亲近是正常的,但是慕啸天到任两人就一起玩至深夜,这中间的原因就值得推敲了。 黄梁看到孟谨行斧削一般的双颊凹了进去,知道自己的消息是有价值的了,当即轻声说:“这是田蓉从石磊那里听来的消息。” 孟谨行对他这句话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心中一直在想,该如何处理葛家与慕家的关系。 黄梁看他没反应,觉得消息还不够力度,进一步道:“当天晚上,他们找了两名西大的女学生去国色,晚上k完歌后,慕啸天和其中一个女学生没有离开国色。” 事实上,那天葛红云和另外一个女学生也没有离开国色,但考虑到孟谨行与葛红云的关系,黄梁隐掉了这一节。 孟谨行岂会不明白他有意隐瞒顾全葛红云面子,掐了烟低头问:“你怎么看这事?” 黄梁一阵激动,孟谨行征求他意见,虽然带着试探性质,但也说明孟谨行心里对这事有想法,如果他说出的话符合孟谨行的预期,那么他就又朝着孟谨行跨近了一步! “孟县……” “你我平级,你又长我几岁,叫我谨行吧,听上去亲切一些。”孟谨行打断他。 黄梁狂喜不已,孟谨行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 “哎,那敢情好!”黄梁有些哆嗦地搓了一下手,余光瞄到水面上浮标在动,但他根本无暇再理会这个,朝着孟谨行很认真地说,“谨行,在你面前我也不敢班门弄斧,天地人和的道理你比我懂!我啊,就是通过这些日子的情况作了一些小小的分析,不一定正确,说出来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指正。” 孟谨行点了下头,扔了支烟给黄梁,自己又点了一支。 “我是觉得,慕啸天来兰芝不仅仅是来镀金的,也是来对付你的!” 孟谨行没有说话,这样的猜测他不能说完全没根据,但也不能说一定如此。 虽然,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都对慕家父子存有仇视,但这种仇视是来自于父亲当年的遭遇,以及自己毕业时的留校被顶。 以慕家父子今天的位置,是没有必要故意来对付自己的,但慕啸天既然到了兰芝,他们要防范他也在情理之中。 孟谨行的沉默让黄梁有些没底。 他深知自己这句话只是一种推测,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他就要承担挑拨的后果,而且孟谨行不是储丰,不会有储丰那种明显的被害妄想症,未必就一定会相信慕啸天对他不利。 他咬着牙开始盘算,到底要不要说唐浩明的事。 “还有一件事,慕啸天上任前,汪部长曾经作东请慕部长父子吃饭,唐书记去作陪了。”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孟谨行终于有了反应,他一脸严肃地看向黄梁。 唐浩明会和慕啸天联手,他一直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速度之快却超过了他的想像。 很明显,为了让慕啸天能够顺利在兰芝站稳脚跟,慕新华已经不惜赤膊上阵替儿子进行布局了。 从汪桢亲自陪慕啸天上任,并且犹豫再三不肯直接回去的表现就可以想到,慕新华给了汪桢多大的压力。 唐浩明在都江一直没有过硬的靠山,傅声扬始终没有完全接纳唐浩明,这一直都是唐浩明的心病,唐浩明自己清楚,孟谨行也清楚。 如果仅仅是汪桢出面将慕啸天托付给唐浩明,唐浩明肯定是有顾虑的,毕竟他要同时顾虑傅声扬和邓琨。 但是,有了慕新华就不一样了! 孟谨行吸烟的频率一下高了很多。 黄梁不愧是黄梁,抛出唐浩明的动向后,他知道自己彻底断了在兰芝的其他后路,既然将自己完全与孟谨行绑在了一起,他就必须让孟谨行看清楚唐浩明的软肋,鬼知道哪天孟谨行会需要呢? “唐书记在咱们兰芝一直有清廉的口碑,也很注重自己的名声,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领导。”黄梁不知道孟谨行将来愿不愿意用这个消息,所以说得还是比较隐晦的,“他为人心底也软,听说早几年在堰州的时候还跳河救过一个要自杀的女孩。” 明明在说唐浩明与慕家父子的见面,突然却跳到唐浩明救人上面,孟谨行一下就明白了黄梁的意思,笑一下说:“是啊,唐书记是个好人,那女孩一定很感激吧?” “呵呵,唐书记是最怕别人感激他了,那女孩到办公室感谢他,他早早就躲了出去。”黄梁说。 “哦,那女孩一定很失望。”孟谨行把抽完的烟蒂弹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跌落在鱼塘中央。 “也许吧,反正是没见着面。”黄梁顿了一下,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那女孩虽然没见到唐书记,但我想,她心里应该很感谢唐书记当年救了她吧!” 黄梁的话像那个掉进水里的烟蒂,在孟谨行的心头也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他转过头看着黄梁问:“你说,对于喜欢暗中搞事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黄梁一下觉得自己与孟谨行连心都拉近了,他用两只手一起重重地掐了烟,一个字一个字地沉声说:“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孟谨行淡淡一笑。 黄梁果然如他心里所想,急着要做他的先锋官。 第380章唐浩明的秘密 txt1();回到县招,孟谨行很意外地发现陈前进在走廊上抽烟等他。 “嘿,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呢?”孟谨行赶紧上前开门把陈前进让进去。 “也没特别的事,抽完这支烟你要是没回来,我也不等了。”陈前进说着就在床上坐了下来,“怎么不把你婆娘调过来呢?老是坐单身宿舍也太那个啥了!” 孟谨行正在给陈前进泡茶,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有几个味儿,便开着玩笑道:“那你帮我活动活动,想法把我老婆调过来?” “你要真这么想,我还真能帮你想办法。”陈前进口气很认真。 孟谨行把茶杯放到他手上,不开玩笑了,“这么认真跟我说这事,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陈前进指了指电视柜下面的录像机,“你把那打开。” 孟谨行眉头一跳,心脏忽然就怦怦怦加快了跳动速度。 在他摆弄录像机的工夫,陈前进从包里拿出一盒录像带,放进了卡带口,然后退开几步拿着遥控机开了电视,一阵短暂的雪花点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孟谨行房间外的走廊,不一会儿,钟敏秀走进了镜头,很快,赤着上身的他拉开房门把钟敏秀迎进房间…… 尽管画面上并没有出现出格的东西,但孟谨行却感觉寒从心底起。 “你从哪儿搞来的?”他低声问道。 “这儿的保安给我的。”陈前进道,“我们在兰芝调查传得人尽皆知,这个保安没经过事,心里害怕,拿着这东西主动来找我们坦白交代,遇上的正好是我。” 孟谨行立刻意识到陈前进这话背后有内容,盯着他的脸问:“有人让他录的?” 陈前进点了点头。 “谁?”孟谨行心里已经猜测。 “一个叫庞敏的房地产老板。”陈前进回望着有些意外的孟谨行,“你跟他有过节?” 孟谨行茫然摇头。 因为上午跟黄梁的那番谈话,他刚刚心里推测这么做的可能是唐浩明,可陈前进一说出名字,他就糊涂了,“这个人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陈前进也愣了,“那他干嘛要收集你的资料?” 他这话一说,孟谨行一下从他对面的床上跳了起来,一双眼睛不停地环视着房间。 县招的服务员更换频繁,来给他打扫房间的人经常在换,有人如果存心要收集自己的资料,一定不会只收集走廊上的,应该还有房间里的。 陈前进看到他这副表情,拿脚在孟谨行小腿上踢了一下笑问:“看样子坏事做了不少,这么紧张!” 孟谨行白他一眼,“去你的!搁谁都不愿意让人背后盯着过日子吧?” 陈前进指指自己的包,“带子都在里面,除了刚给你看的那个有点看头,其他都是你的吃喝拉撒睡,没有什么特别的。” 孟谨行一听这还了得,明摆着房间里是被装了摄像了! “行啦,别找了!”陈前进笑道,“你来前,我都替你查过了。” 说着他在口袋里掏了一阵,然后摊开了手掌道:“呶,就这三个,全在这儿了。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无忧个屁!”孟谨行恼怒地抓过那三个微型摄像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别让我逮着这家伙,要不然我饶不了他!” 陈前进收了笑容,劝道:“找个房子搬了吧,这里住着太不靠谱!” 孟谨行心里也有这个想法。 可是,由于县里需要宿舍的人太多,他已经连着几次把宿舍让给了有需要的人,临时哪里去找房子? 再则,住集体宿舍的不方便之处是显而易见的,他虽然不是行事诡秘之人,但也不喜欢自己一举一动总让好事之人口口相传,这与房间里被装摄像头的结果不相上下。 陈前进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是提醒他:“我还是那句话,能让你婆娘调都江的话,就早点调过来,这样就算万一有什么事,她也好替你证明一下。” 孟谨行苦笑了,他和钟敏秀现在是丁点事都没有,但基于过去钟敏秀的种种惊人之举,估计所有人都能确定他们过去有事,并且现在也没人相信他们没瓜葛,陈前进的反应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我会考虑的。”他有点无力地说,他始终不相信在这件事上能劝动雷云谣。 陈前进一走,孟谨行就起身离开县招,去了听风居。 “咦,今天没回申城吗?”江南见到他有点惊讶。 孟谨行沉着脸点了下头,与江南互相点着烟进了茶室。 江南从孟谨行的表情上断定孟谨行有心事,没让服务员跟进来,自己亲自泡茶,同时陪孟谨行说话。 “你上次借给朱意的那套房子还在吗?”孟谨行沉默很久后问。 南看他一眼,咬着烟,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在桌上,“你要用就拿去。” 孟谨行接了钥匙道:“回头我让一闻把租金给你。” “你这不是骂我吗?”江南道,“别提钱的事。” 孟谨行摇头,“不想害我就收下租金,我主要是不想在县招再住下去。” 江南愣了一下,低声问:“是不是出事了?” 孟谨行叹口气,当着他的面给李红星打了电话,“大哥,能不能亲自来趟兰芝?” “你让我来,随时都行啊!”李红星大声回道。 “记得带上些设备,查摄像头、窃听器什么的。” 孟谨行这话一说,电话内外的李红星和江南都是一怔,李红星立刻就问:“有人找你麻烦?” “来了再说吧!”孟谨行不想在电话里过多说这事。 “行,晚上就到!” 挂了电话,孟谨行看着江南问:“明白了?” 江南点头问:“知道是谁吗?” 孟谨行叹了口气,“一个叫庞敏的房地产老板,问题是我听都没听说过此人!” “庞敏?”江南沉吟一阵道,“我让人去查!”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十分钟后回进来说:“半小时内会有答复。” 孟谨行喝着茶看了他一眼,换了个话题,“浣纱那个项目落地谈得怎么样了?” “你们那个建设公司一成立,这件事就应该快了,前期主要卡在拆迁的问题上,刘董不想在兰芝自己搞拆迁。”江南看了孟谨行一眼。 孟谨行并没有注意到江南这个眼神,直接点了点头说:“现在上面有政策,土地交易要逐步实现市场化,改变过去的协议方式和毛地出让方式。新区成立这个公司后,有助于为兰芝今后全面实现这个意图创造可行的经验!” 江南没敢告诉孟谨行,在创天浣纱苑项目的开发上,刘飞扬与邬雅沁的意见是不一致的。 正想着怎么接孟谨行的话,手机铃声为江南解了围,他拿起一看来电号码,立刻轻声说:“来了!” 听完电话,江南脸色有些沉重地看着孟谨行说:“庞敏名下有两家房地产公司。最初的百捷房产,是注册在堰州的一家项目公司,实际并无项目运作。堰州撤并后,百捷在都江投资设立了一家纵合地产公司,专门从事房地产开发业务。但无论是百捷还是纵合,真正的老板都不是庞敏,而是他的妹妹叶捷。” 孟谨行愣了一下,“不是亲兄妹?” 江南道:“庞敏还有个身份叫叶敏。” “这人有点能耐啊,竟然有两个身份!”孟谨行冷笑一下,“看来是专干见不得人的事。” 江南的表情已显得分外严肃,“这个叶捷,你一定想不到她的身份是什么!” “什么?” 江南说到堰州的时候,孟谨行心里动了一下,但庞敏是男的,孟谨行没法儿把这个房地产老板与唐浩明救的那个女孩联系起来,他转念又想,或许庞敏是女孩的老公? 直到江南说出庞敏有个妹妹叫叶捷,他才有些恍然。 “这个叶捷,应该跟唐浩明有点关系。”他说。 “你猜到其一,没有猜到全部。”江南说,“她是唐浩明母亲的保姆。” “保姆?”孟谨行还真是没想到。 “唐浩明的父亲死得很早,母亲在七年前中风后得了偏瘫,叶捷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去的唐家。” 孟谨行想了想问:“唐浩明没跟他母起?” “他母亲住在都江。” 孟谨行全明白了。 唐浩明为了掩人耳目,让叶捷去服侍母亲,暗地里则与叶捷互通款曲,百捷和纵合的真正老板既不是庞敏也不是叶捷,而是唐浩明! 这下清楚了,要搞自己资料的人,的确是唐浩明。 孟谨行心头冷然,唐浩明比他想像的更具城府。 上午黄梁在说到唐浩明和慕啸天时,他还不认为唐浩明会那么快有所动作,至少谁也没把唐浩明逼到那一步。 现在看来,他还是天真了! 政治斗争和任何斗争一样,谁先走一步,就多一步胜算。 这次如果不是陈前进正好在兰芝,那个保安又胆小,他和钟敏秀的后果很可能就不堪设想,他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觉得自己还是心软了一点。 第381章县政府大楼要拍卖 txt1();李红星到兰芝是晚上七点,进门就嚷饿坏了,孟谨行、江南陪他在隔壁世纪酒店吃了晚饭,然后孟谨行与他一同回到县招的房间。 李红星在饭桌上已经听孟谨行讲了大致经过,听他还要查房间,有点诧异,“以陈前进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查漏了?” 孟谨行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李红星在他房里查得很认真,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最后果然在电话接线盒、床上找到两个窃听器,在吊灯里找到一个摄像头。 看着这些东西,李红星愣了半天开口骂道:“他娘的,陈前进搞什么飞机?” 孟谨行不会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认识陈前进与朱志白的,也清楚知道陈前进与朱志白不同的地方,他朝李红星摆了一下手,“可能是真的查漏了。行了,都放回去吧!” “你疯了?”李红星不解地看孟谨行,“想搞反间计?” 孟谨行失笑,“我没那么闲。只不过听从陈前进的建议,不住这儿了。” 李红星咕哝道:“那你还让我查什么劲,不是白费力嘛!” 孟谨行心道,通过这认识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等李红星忙完,二人点了烟,孟谨行把他推出房间,一直穿过围墙隔着的院落,走到县招后面的小巷,孟谨行才说:“办公室也去查一下,我得确保万无一失。” “办公室要是也有,你还留不留着这些东西?”李红星笑问。 “你当我有病啊?”孟谨行白他一眼。 李红星却突然正色道:“我劝你还是留着,我帮你搞坏了就是,这样没人知道你发现了。” 孟谨行想想有道理,随即又皱眉,“他们常时间得不到内容,肯定来查看,发现坏了应该就会换。”他停下了脚步,看看李红星道,“看来如果真有,我也得留着。” 李红星抬起手掌在孟谨行额头上贴了一下,“没发烧啊!” 孟谨行没好气地扫了他的手说:“将自己置于监督之下,也不算坏事!” 说完重新往前走,李红星摇摇头跟上说:“兰芝比长丰还黑!” 孟谨行叹道:“是人心越长越歪了。” 俩人到了孟谨行办公室所在楼层,李红星让孟谨行指出电闸位置,直接拉了闸,俩人才打着手电进入办公室,孟谨行靠墙抽着烟,李红星埋头探查。 足足忙了近一个小时,李红星找到了四个摄像头一个窃听器,令孟谨行苦笑不已。 他一下想到了前两天钱小满送钱的事,只觉得真是险得够呛! 从办公室出来,李红星教了孟谨行一些简单的自我排查这类设备的手段,然后直接回长丰,孟谨行则去了江南借给他的房子。 …… 调查组在兰芝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唐浩明与钟敏秀被同时叫到都江,傅声扬对二**发雷霆,责成他们立刻清理办公用房,将处理结果上报市委。 唐浩明这些天的脸阴得挤得出水,县委一班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 这两栋办公楼是兰芝刚从堰州分出来时,在他的主持下建设的,他一直把这当成自己的政绩工程看待,没想到突然之间竟成了省里抓典型的批判对象,他真是又憋屈又愤怒,这是妥妥的往他头上扣了个屎盆子啊! 由于大楼从立项到完工都在储丰到兰芝前,唐浩明如今想把责任推在储丰头上都不行,找钟敏秀做替罪羊是更不可能。 他觉得这事就是冲着他来的! 可是,谁要搞自己呢? 钟敏秀? 他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个女人一到兰芝就摆出一副强势之态,仗着是刘国华的老婆,完全不把他这个书记放眼里。 他在市里失去信任,得益的不用说就是钟敏秀。 想到这些,唐浩明就恨不得扒了钟敏秀的衣服,狠狠抽她一顿! 都说女人心狠起来狠如蛇蝎,看来是一点不假了,这个女人坏得流脓! 唐浩明越想越气,决定早晚要给这女人一点颜色看看,别以为有个秘书长老公就了不起,你现在兰芝地头上,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放哪儿都不会错,更何况一娘们死也当不了龙! 县政府常务会议正式讨论了办公楼超标建设问题。 钟敏秀终于第一次提出了拍卖办公楼的想法。 俗话说由奢入俭难,领导们想到要换小办公室,基层的想到又要十七八个人挤一起办公,十个人有八个人不愿意拍卖办公楼。 但是,省纪委的调查组刚刚下来过,市委又高压要求拿出具体的处理意见来,这次常务会议包括慕啸天在内,谁也没有对钟敏秀的提议产生异议。 常务会议纪要被送到县委,常委会议上却为此吵翻了天。 尽管唐浩明从会议一开始就没有对政府口的建议表态,钟凭风和雷鸣却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他们认为就算傅书记发了火,但那也是因为上面追查的无奈之举,否则为什么以前市委没有态度? 钟凭风情绪激动地说:“全省那么多超标的办公楼,为什么谁都不抓就抓我们兰芝?我看啊,就是有人想搞我们!搞我们又是搞谁呢?不就是搞唐书记嘛!” 唐浩明这个时候才皱眉看了钟凭风一眼说:“就事论事,不要扯这种没有根据的事!” 钟凭风闻言说得更大声了:“我这不算跑题啊!省委要查要抓的,全部查全部抓嘛,拿我们开刀这算啥?” 顾建坤一直是唐浩明的拥泵,按理在今天的会上,他是当仁不让要站出来反对拍卖办公楼的,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有点进退两难。 一边是上级纪委的要求,一边是自己的老上司,他恨不得有个玻璃罩子把自己罩起来,让自己与这件事彻底绝缘。 他能感觉到,唐浩明某一刻看自己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十一名常委少了储丰和吴刚以后是九名,现在九个人中两个是明确反对拍卖办公楼的,庞大龙的态度是服从大局,裘浩、竺军都附议,高洁虽然还没有轮到发言,但不用想也会反对。 顾建坤知道自己今天的发言有着决定性作用,决定的并不仅仅是办公楼最终的命运,还决定着他个人的前途命运。 他想到尤飞在临走前对他说的话,他最后还是横下心吐出两个字:附议。 结果昭然,唐浩明黑着脸直接宣布散会。 兰芝县的这个决定报到市委后,傅声扬很快作了批示,这件事立刻成了板上钉钉的典型,西南日报、都江电视台、都江日报均派了记者到兰芝,对此事作跟踪报道,唐浩明一肚子的怨愤,表面上却还要强装笑颜敷衍各路新闻记者。 七月下旬,兰芝县政府办公楼的拍卖公告登上了西南日报和都江日报,办公楼内各部门则开始了整理调整,为搬迁至一号楼与县委合并办公作准备。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可以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钟敏秀却开始犯愁了,拍卖公告登出去以后,根本无人来报名竞拍,她把孟谨行找去办公室商量对策。 自从在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摄像窃听装置后,孟谨行到大楼内任何办公室都变得极为谨慎,能不说他就不会开口,能少说他就绝不多说。 面对钟敏秀提出的难题,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了一句:“我回去想想。” 钟敏秀皱眉审视他,“报名期都快结束了,你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 孟谨行朝她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钟敏秀一下将背重重地砸在椅子上,将手里的笔扔到桌上,很是不快地看着孟谨行,“你最近不对啊,越来越惜字如金,有这必要吗?” 孟谨行没有接她的茬,而是站起来说:“我回去仔细想想,明天去市财政局的时候,我再向你汇报吧。” …… 次日,孟谨行搭了钟敏秀的车,一起去市财政局,就申请矿山植被恢复治理资金一事商定进京申报的时间。 孟谨行终于跟钟敏秀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事情要想做成,除了找傅书记,你找谁都没有用。” “为什么?”钟敏秀不解地看着他。 “你想想,这么大一栋楼,在兰芝有几个老板有实力拍下来?拍下来以后干吗用?兰芝不是都江,没有那么多企业,这个办公楼谁要是拍去捏在手里就是个鸡肋。” “怎么可能。”钟敏秀摇头,“分层出租也是条路啊!” “开玩笑!”孟谨行道,“你能让他们这么搞?那我们这个大院成什么了?” 钟敏秀愣住了,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孟谨行也发现,她虽然工作中追求细节,但实际上思维并不十分缜密,而且正是由于过于追求细节而忽略了大局整体观,这对于一位县长来说是个要不得的毛病。 “那都江的老板拍下来,他们就能解决实际使用问题了?”钟敏秀思维还是敏捷的,马上想到关于大楼使用方式和使用性质的问题,无论哪里的老板来拍都是一样的。 孟谨行挑挑眉道:“如果是都江的大型国企来拍,并把总部迁过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382章新设想 txt1();钟敏秀接受了孟谨行的建议,到都江见过孙凌凯后,与孟谨行兵分两路,她去见傅声扬,孟谨行找了邓琨。 找邓琨,孟谨行提了拍卖办公楼的事,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提出想通过这一步,逐渐带动都江大型国企总部的“南迁”,使兰芝正式成长为都江的“南翼”。 邓琨一直想拉拢孟谨行,这点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但在这之前,邓琨这么做更多是基于孟谨行与罗民、刘战以及珠夫人的关系,至于孟谨行个人的能力、水平,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自从孟谨行雷厉风行查封老熊岭银矿,又举重若轻地将处罚银矿的裁量权送到自己面前,并及时提醒钱小多背后站着哪些人,邓琨内心大大吃惊之余,对孟谨行开始真正留意了。 今天,孟谨行提出各大国企总部南迁,邓琨对其更是高看一眼。 随着都江城市建设的大幅度铺开,工业企业转型后逐渐退出城市中心位置,这不仅是都江一个城市遇到的问题,也是全国许多一线城市都面临的问题。 这一问题在他心中已经盘旋了许久,也一直在考虑怎样安置那些对财政有巨大贡献,又不适合再留在都江的企业。 孟谨行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思,他有意掂量一下孟谨行的统筹能力,便沉吟着说:“想法是不错,但实施起来肯定有许多的问题……这样,你写个东西给我看看,我们再进一步探讨一下可能性。” 孟谨行笑了一下说好。 国企南迁是件影响都江整体产业布局的大事,也直接影响兰芝未来的发展,孟谨行本来就没指望邓琨能马上有态度,所以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好消息。 兰芝经济的单一一直是孟谨行上任后极为头疼的一件事,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他为兰芝有限的工业企业以及低下的产能而焦虑,如果能够把都江转型后的国企整合到兰芝,他相信一定会是个双赢之举,也可以使兰芝重投大都江怀抱,正式摆脱爹不疼娘不亲的尴尬。 离开市府已是午饭时间,孟谨行让江一闻把车开到望江楼,路上他给齐京生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便饭? 若是换了个人在饭点上请自己吃饭,齐京生想都不想就会拒绝,但孟谨行的邀请他是不会拒绝的,“好,我马上过来!”他答得既响亮又爽快。 比起国色,孟谨行望江楼用餐,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临江的窗口,望着浩渺的都江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他就会觉得心中一片安宁。 “哎呀,老弟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喜欢选清静之处吃饭。”齐京生进门就看见颀长的孟谨行伫立窗口远眺,颇有感触地发表感想,“国色开了以后,这里很少来了!” 孟谨行回过身来笑着与他握手,招呼服务员泡茶后,俩人点了烟坐下一边等着上菜,一边闲聊。 说到最近的业务,齐京生感慨道:“要不是你,我哪有机会提前半年就完成全年任务?谨行,你可是我的贵人呐!” 孟谨行哈哈笑道:“大哥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大哥呢!” 齐京生阅人无数,孟谨行临时请他吃饭,再凭眼下这句话,就知道今天是有事要自己帮忙。 自从交了孟谨行这个小友,齐京生的的确确是受益颇多,交际圈子一下提高一个层次,饮水思源,他一直想着怎么报答孟谨行,既体现出自己感激的心思,又不会让孟谨行觉得自己格调不够高。 今天,机会来了! “谨行,只要有用得着你哥的地方,只管开口,我就是办不了,想尽办法也帮你办!” 齐京生这句话极对孟谨行胃口,正好服务员进来帮他们倒酒,他立刻便举杯与齐京生满满干了一杯。 待服务员重新出门,孟谨行才道:“我这段时间为兰芝的工业布局犯愁,想向国企的老总们请教请教,但这方面的朋友认识实在有限,所以……” 齐京生脸上一下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人与人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齐京生满心希望想为孟谨行解决一个大麻烦,没想到对方只是提出这么小一个要求,他觉得孟谨行太小看他了。 “行啊,不就介绍几位企业老总吗?小事情!”齐京生摸出电话来,“我现在就帮你整一桌。” 孟谨行一把摁住他的手背,“大哥别急!这事儿不小。我想请教只是一方面,重点是我想在兰芝搞一个高新工业园,请都江一些国企把总部迁过来!” 孟谨刚刚不急于把话说完,就是想看看齐京生的反应,齐京生刚刚的一番表现让他心里立刻有了底,便正式把牌摊了出来。 齐京生听清他的目的,瞪眼睛张嘴巴有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这落差也实在太大了!他哪会想到孟谨行是要把都江的国企搬到兰芝去,这兰芝豆大一点的弹丸之地,吞得下这些企业吗? “呵呵,看大哥的表情是被吓着了啊?”孟谨行拿开覆在齐京生手背上的手,笑着端起杯子自己抿了一口酒。 齐京生抬手托了托下巴,嘿嘿笑道:“兄弟,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事还真是有点难度。” “要不怎么找你呢?”孟谨行道,“企业的经济命脉不就在你手里捏着吗?” 齐京生摇下手道:“你不知道,我能拽住的都是些效益不好,求着我放款的。那些家大业大的,可不是我能左右的。别说市里那两位,就是省领导有的时候也得把他们当坐上宾,所以,我可以给你引路,但要想说动他们,还得上面有政策。” 孟谨行点下头道:“关键的企业我只要一家。其他的,你看信得过帮我引荐!” 齐京生看向他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先摸摸底……”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下盯住孟谨行,“你说的关键那家是不是有目标?” 孟谨行咧嘴一笑,“大哥果然犀利!对,德川电控。” 齐京生再次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行,我真服了你!你要是真把德川整兰芝去,估计其他企业也没多大问题了。” 看齐京生明白自己的意思,孟谨行举杯与他碰了一下,“这事从长计议吧。” “放心吧,我考虑一下,帮你仔细谋划谋划,按你这个思路应该能成。”齐京生说着看了孟谨行一眼,“德川的木董要不先接触一下?” “可以,大哥帮忙安排一下吧。不过,具体时间你等我通知,他有个思想准备,我再拜访他比较妥当一点。” 二人正事商定便天南海北一通胡扯,直到下午上班时间将近才一起走出望江楼,江一闻已经接了钟敏秀在等孟谨行。 一上车,孟谨行与钟敏秀说了跟邓琨、齐京生见面的结果,钟敏秀对邓琨的反应有点兴奋,“看来,他有点心动。我下午不回兰芝了,晚上我会跟国华提一下德川的事,听听他的意见,我们明天再在办公室商量。” 孟谨行微一皱眉,朝司机座上的江一闻看了一眼,江一闻会意立刻下了车,等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怎么啦?”钟敏秀不解地看孟谨行,“你不挺信任他的吗?” “不是不信任他。”孟谨行道,“少些人知道更好!” 他把房间和办公室发现监视监听装置的事一说,钟敏秀大觉骇然,脱口道:“谁这么阴险?” “我查了,是都江纵合地产老总庞敏找人安的,这个人与唐浩明有关。” 钟敏秀愣怔半天,终于说:“难怪你现在很少说话。” “少说是对的,哪怕没这些东西,我现在觉得也还是少言多听多看。”他从口袋里掏了张纸片递给钟敏秀,“我在外面租了套房子,这是家里的电话。” 孟谨行放下车窗朝江一闻点下头,江一闻立刻扔了烟上车,按孟谨行的吩咐把钟敏秀先送到省委宿舍。 看钟敏秀走进小区大门后,孟谨行并没有离开,而是下车步行往省委宿舍一墙之隔的省财政宿舍走出,赵晓波的家就在那里。 晚上十点多,孟谨行刚回到兰芝家中,钟敏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称刘国华觉得南迁的想法值得考虑,他会先与木元接触一下,探讨一下可能性。 孟谨行感觉到,刘国华的态度是谨慎的,“如果是这样,我们给市政府的讨论稿得缓缓,如果木元兴趣不大,还需要秘书长多费点心做一下工作,市里暂时是不适合出面的。” 钟敏秀也是同感,但她显然要急躁一些,“也不能一直拖着,毕竟办公楼拍卖迫在眉睫,如果这之前谈不定,办公楼流拍,那可就是闹大笑话了!” “凡事水到自然成。急于一时容易出错,耐心点。”孟谨行道。 钟敏秀沉默数秒道:“说真的,让我来兰芝帮助你成长现在想来有点好笑!现在的你,远比在长丰时成熟稳重,思想认识和全局观都已经超越我,与其说我帮你,倒不如说是你在帮我!” “呵,姐,咱俩就不说这种话了吧?我能有今天,是你赋予的,我今天所做不及你当初万一!” 孟谨行没有再等来钟敏秀的答腔,她在长时间的沉默后轻轻挂下了电话,孟谨行呆看着窗外的夜色,眼中划过一缕伤感。 第383章围而不攻,攻其不备 赵晓波于次ri午时分给孟谨行打了电话,让他晚上十点到罗家,罗民要见他。..。 孟谨行把江一闻叫來,略微调整了一下下午的工作安排,与唐浩明、钟敏秀分别打了一个招呼后,下午三点半离开办公室去了都江。 因为有一段时间沒去罗家了,到都江后,先是去了商场给罗家二老买了一些糯软的食品,给赵晓波买了一条烟,然后回父母那里取了雷云谣从京城带回來的一盒玉棋,与父母一起吃了晚饭闲聊一阵,这才于八点多点去了罗家。 罗家二老见到他很是高兴,拉着一起聊了很久,直到赵晓波陪着罗民回家,二老才回房休息。 跟着罗民上楼进了书房,孟谨行就笑说:“书记今天有沒有兴致跟我杀一盘!” “好啊。”罗民看他一眼,“自己先倒茶,我把棋盘拿出來!” 孟谨行给二人都了茶,见罗民已摆好棋盘,就从包里取出玉棋,“我爱人在京城逛琉璃厂时买了这棋,让我带來给您,咱们今天用这个下!” 罗民接过棋一看后抬头望着孟谨行道:“这是好东西啊!” “怎么可能。”孟谨行笑道,“她说就是一地摊上卖的,三十块钱都不到,能有多好啊!” 罗民摇头,“说不好,看着像玉,这要真是玉,我可不能收!” “什么呀,要真是玉能卖这个钱,您就别逗了。”孟谨行率先下了子,“我先了!” “嘿,你这小子,不地道。”罗民笑骂一声也落了子。 “您要过意不去……”孟谨行下了子,抬头朝书房扫了一圈,“把您写的字给我一幅!” “我看你是存心的,就是想來骗我的字。”罗民笑道,“回头你自己挑,我听晓波提起,你有意想把德川等几家企业引到兰芝去!” “我看了都江新一轮的二十年城市规划,光湿地公园就要建八个,这就意味着整个城市要往生态居住城市发展,工业企业外迁是必然趋势。”孟谨行道,“而兰芝的工业布局一直单调落后,如果能把这些企业引进來与本地工业企业加以整合,不但可以解决都江的发展需要,也可以提高兰芝的产业配置,使兰芝成为都江的城市副心,我相信这会是一个双赢举措!” “想法是不错。”罗民一边落子一边说,“但你有沒有想过,大迁移可能会令兰芝成为垃圾站!” 孟谨行顿了一下,他不相信罗民考虑问題会这么简单,这么问只会是一个原因,罗民心也有此意,这是给他机会开口要政策。 想至此,他立刻说:“无论这些企业是不是迁移,我相信产业提升和整合都是他们下一步的必走之路,省委省zhèngfu对此总是要出些政策,给别人也是给,兰芝是都江的一部分,我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二十年远景规划依然沒有把兰芝考虑进去!” 罗民看他一眼,“你倒是好算盘啊,这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孟谨行当下叫屈:“这怎么是便宜我呢!” 罗民笑道:“你为了拉动兰芝的工业,要把整个都江甚至全省的工业都洗个盘,这还不便宜你!” 孟谨行嘿嘿摸着头,近乎耍赖地笑道:“我可沒这想法,您其实心里早有打算,我只不过跟着沾光罢了,还是那句话,反正给其他县也是给,还不如给我们兰芝,好歹兰芝还是都江的孩子嘛!” 罗民沒有接他的话,双指夹着棋子沉吟良久才落下,然后微笑着看向孟谨行道:“该你了,今天这盘棋如果你赢了,我仔细考虑一下你的想法,如果赢不了,你就回去好好管好你自己那一摊子事,不要老给我整事!” “这都可以。”孟谨行苦着脸,跟罗民下了多次棋,他好像只赢过一次,那还是罗民让了几手的结果。 他不说话了,全部jing力都落在棋盘上,这可是关系到兰芝未來的大事,他必须要下赢这盘棋。 罗民的书房虽然开着空调,但赢棋心切的孟谨行却很快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沾着汗水的手掌起起落落间,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将围棋挖扑封扳等各项技能全用上了,但面对气定神闲的罗民所布下的局势,他越來越感到手臂沉重地难以举起小小的棋子。 他在心里连连唉叹,技不如人处处受制。 举目望向棋局,已是白乎乎一片,黑子虽然自成一气,但白子长趋直入已然呈压境之势,他如果要想盘活黑子,除了绝地反击别无他途。 然而,孟谨行对此一击却是举棋不定。 这一子下去,成则满盘皆活,不成则溃不成军,对于一心想赢棋的他來说自然觉得踌躇了。 罗民见他几番犹豫,不由抬起手点了点他道:“你啊,求功心切。”他的手指此时又指向棋局,“看你的黑子,虽有气势却一味贪进,沒有做到兼顾全局,更不要说各方平衡,你看这里,你这个劫打得是不错,但是你急于走厚,反而使自己后方失控……” 罗民侃侃而论,孟谨行听得心惊肉跳,这哪儿是在说棋,分明是在说他到兰芝后的一举一动。 他不禁想起与葛云状对弈时,葛云状一直认为他更擅长局部战争,在需要讲究平衡的围棋棋盘上,他始终缺少洞若观火的全局观。 反思他刚到兰芝时急于打开局面,一步步把储丰逼上死角,结果不但沒有把兰芝整个局面打开,反而露出空门,让慕啸天有机会空降。 想到慕啸天,他眼前一亮,重新看向棋局。 在对待慕啸天的问題上,他是深思熟虑过的,与其花大量的时间去应对,倒不如巩固自己已有的成绩,并且把其他尚有欠缺的人和事完善,如同眼前的棋局,既然那块地盘早晚都会到自己手里,这颗子完全可以引而不发,先把其他地方走厚。 妙啊。 孟谨行手起子落,抬头笑眯眯地看向罗民,这一步,不就是他今天向罗民要求的国企南迁吗。 罗民看到他终于落下之子,欣慰地笑了笑,随即道:“虽然你有犹疑,但总算能及时看清全局,作为对你的奖励,我会考虑你的想法!” 谨行沒想到这一子起了如此关键作用,一时竟然感慨良多。 罗民拿起桌上的茶杯,揭开盖子吹了吹浮沫,浅浅呷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送你八个字:围而不攻、攻其不备!” 返回兰芝的一路上,孟谨行一直都在闭目沉思。 今天与罗民的一局棋让他受益匪浅,比起葛云状所指点的棋局chun秋,罗民的思维更具针对xing。 在他平静似水的面庞之下,内心因为兴奋已翻起万丈波涛。 罗民最后赠他的八个字,字字玄机,充分说明其对兰芝目前的政治局面,甚至是都江的政治局面,无一不了然于胸,可以说这八个字是他对孟谨行的指示。 而罗民之所以在棋局尚未完全定出成败之时就结束对弈,也恰恰是以此暗示孟谨行,都江也好,兰芝也罢,都只是西南全省这盘大棋上的一隅,罗民随时可能以西南全局为出发点,对这一隅进行战略调整。 正因为如此,罗民所赠八字就更显重要与珍贵,它所包含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罗民对孟谨行的提点,孟谨行认为,这还包含了罗民对他的信任。 这才是最让他感到兴奋的地方。 这一夜,孟谨行辗转反侧,心cháo起伏,几乎彻夜未眠。 次ri,黄梁一早在楼梯上遇到孟谨行,孟谨行便想到了昨天的棋局,遂微笑着问黄梁:“晚上有沒有空,不如你叫几个人,我们一起聚聚!” 黄梁自从那天与孟谨行一起钓鱼后,一直沒见孟谨行有动静,心里一直反复检查自己是不是有地方说错或做错了。 听孟谨行发出邀请,他心里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孟谨行这是接受他的投靠了。 而且,从孟谨行让他叫人一起聚來看,孟谨行已经下决心开始招兵买马了,这对他來说是东山再起的绝好机会,他庆幸自己做出了恰当的选择。 但是,黄梁能做到副县长,而且在储丰落马后并未像柯周一般广受诟病,也足以证明其并非平庸之辈,在决定向孟谨行靠拢这件事上,他还是抱着谨慎态度想试探一下孟谨行对未來兰芝的政治格局到底有沒有底气。 “孟县,兰芝这一年变化很大,情况也复杂,有些事情不仅需要内部齐心,更需要外部的支持……”他耐人寻味地拖着尾音,故意不再说下去,留出空白让孟谨行更容易领会他的意思。 孟谨行侧过脸看他一眼后微笑道:“你我此刻拾阶而上所看到的往往只是眼前这几级台阶,但如果站在平台上方望下來,却一眼能看到下面所有的台阶,可见,位置不同,直接影响到视野!” 都是聪明人,孟谨行镇定自若的神情与语气,加上意有所指的话语,无不透露其一切皆在掌控的底气,黄梁当下笑道:“晚上还是我來安排!” 孟谨行笑笑沒有反对,与他分开而行,进了各自的办公室, 第384章主动投靠的人 txt1();黄梁的安排还是比较慎密的,没有把饭局安排在兰芝,而是定在了与兰芝相邻的贡坝一家饭庄。 孟谨行到时,黄梁与其他人已等候多时,他目光扫过见到他急急起立的众人,无一不是过去避着自己走的人,而如今却都因为储丰落马坐了冷板凳。 他微笑着与众人一一握过手,在黄梁的一再坚持下坐上了主位。 自从到兰芝,大小宴请场合,孟谨行从来都没有坐过主位,今天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后,环视一张张对自己附和谄媚的笑脸,孟谨行虽然没有那种回到长丰时期的感觉,却也多少重拾了一点上位者的骄傲。 不过,他注意到,作为储丰阵营两员大奖之一的柯周,并没有出现在今天的场合,显然柯周并没有打算向他靠拢,或者是柯周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走这一步,又或者柯周还在观望选谁更合适。 他看着眼前的招商办主任施菊、文化局长叶竹、国资办主任邱兰生,以及秘书科的田蓉、广丰乡党委书记穆宏,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场景不是招安是什么? 而这些人,当初义无反顾借着储丰的威势不可一世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就从侧面反映出这些人目光的短浅,但凡有些思想的基层干部,都不会愿意与储丰这样的人完面,最不济也会选择像吴刚、华涛他们那样学习自我保全。 从这个角度来看,黄梁今天带来的这些人,他们对他的需要远超过他对他们的需要,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把他们当作自己在兰芝的核心力量。 想到这儿,他瞅了黄梁一眼,黄梁正面色平静地点着菜,对待在座众人并没有厚薄之分。 趁着黄梁点菜,其他人纷纷开始和孟谨行套近乎,施菊仗着孟谨行管过招商当过他的顶头上司,第一个满脸堆笑地奉承孟谨行:“领导,自从你到了兰芝,我们的招商成绩一天一个创新,这是兰芝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我当招商局长这些年,只有跟着你的半年,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扬眉吐气,你真的是厉害啊!” 此言一出,大家竞相附和。 田蓉自认有三分姿色,又是孟谨行到任第一天领他找到办公室的,她总是窃窃地以为她比其他人更容易靠近孟谨行。 眼看众人都替孟谨行抬起了轿子,她自然也不甘落后,翩翩离座,拿了酒瓶子靠到孟谨行身边替他倒酒,“谁说不是呢!当初听说咱们领导在会上承诺的招商金额,我是吓得几天都合不上眼,别说我们几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兰芝财政十几二十年也都没这么多钱啊!” 替孟谨行倒好酒,田蓉又替其他人一一倒上酒,嘴上的话依旧没有停,“大家还记得当时机关都怎么传的不?都说咱们领导是吹牛不打草稿啊,哎呀,想起来都替咱们领导捏把汗!现在,杠杠的招商成绩摆在那里,当初说这些话的孙子啊,该知道自己多少没眼色了!” 当初没眼色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眼下坐在这里的这帮人,田蓉这番话说出来,一群人是附和也不好,不附和也不对,心里都暗骂这个骚娘们真是损得可以!大家都是来投靠孟谨行的,你犯得着踩着我们来讨好吗?还一口一个“咱们领导”,好像早跟孟谨行亲成一家似的! 孟谨行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些人演戏,借以近距离观察这些人的特点。 施菊怎么个人,他在分管招商的时候就有数了,很清楚这家伙小聪明有几分,和市里县里的三教九流都有来往,但局限于本人的眼界以及处事方式,格局不大也缺乏拓展的空间,这也是为什么他坐在招商局长的位置上,工作上却没有多大建树的根本原因。 至于田蓉,孟谨行到兰芝第一天就对此女毫无好感,算得上是女人中寡廉鲜耻之流,这种人无论谁给她一点好处,她都会认爹认娘,今后即使有需要用她的地方,孟谨行也断不会自己直接与她接触。 酒已倒满,菜也尽数上桌,黄梁对孟谨行道:“孟县讲两句吧!” 孟谨行笑着摇摇手道:“黄县在兰芝的资历比我老,这种场合,我岂能僭越?还是你来吧!” “哎,能者居其位!”黄梁道,“今天大家既然都坐到了这里,就表示都佩服你的工作能力,今后愿意在你的带领下共同为兰芝的发展努力,大家说是吧?” 众人当即附和说是! 叶竹更道:“孟县,听说最近县里要调整各机关部门的人事,你要是看得起我,我在这里表个态,无论你把我放到哪个部门,我都一定唯你马首是瞻!” 孟谨行看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储丰落马给了唐浩明着手整顿兰芝人事布局的大好机会,最近的常委会不断讨论的正是各部门的人事变动。 孟谨行虽不是常委,但钟敏秀对他没有任何隐瞒,庞大龙也时不时会向他透露一些消息,因而会上的情况他基本了如指掌,唐浩明要换掉叶竹早就不是秘密。 但是,孟谨行与在座这些人今天的见面,不过是大家为合作打开一扇门而已,门内门外的人是不是能走到一起,现在言之尚早,叶竹如此不合时宜地提到这个问题,表现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缺少城府与认识能力,也说明他已无路可走急不可待。 穆宏呵呵笑着撒了一圈烟,冲着叶竹道:“叶局,要说跟着孟县干,我们在座谁不想?黄县都说了,咱们以后要在孟县带领下为兰芝发展努力,所以不急在一时啊!有这时间啊,咱们还是多想想,怎样多角度地支持孟县和黄县的工作,你说是吧?” 经他这一说,叶竹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了,脸立刻涨得通红,双手端着酒杯站起来道:“别看我是文化局长,说话还真没文化!我自罚三杯先!” 穆宏的表现倒是让孟谨行高看了一眼,这位乡党委书记还是有些水平的,知道投靠过来不是人过来带张嘴说几句忠心话,就能敲开山门走进来了,这样的人倒是多加观察,指不定还真是能用用。 孟谨行本来想免了叶竹的罚酒,但细一想,既然要收这批人,而这批人又是良莠不齐,该拿出威严来的时候还是得拿,因而也就一言不发由着叶竹自罚了三杯,他才端着杯子在桌上轻敲了两下,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都是兄弟,一起吃个便饭喝顿酒,还是不要发言扫大家兴了。来,一起先喝个开场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梁也是没想到叶竹会在这种场合直接提出要求,心里也是相当不悦,见孟谨行没有拦着叶竹自罚,他心里便有几分懊恼,觉得叶竹不但自己会因此让孟谨行看轻,说不定还会让孟谨行觉得他不会挑人。 他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 从孟谨行用江一闻换掉陈畅、重用佘雄这些做法来看,孟谨行用人喜欢用稳重且有思想的人,连陈畅这样的人孟谨行都不愿意放在身边,可见,要走进孟谨行的核心圈子,必须是要有几分真本事的,叶竹、田蓉之流,搞不好连外围都不会待很久。 黄梁的身份不同与其他人,在级别上来说,他与孟谨行同级,而且正如孟谨行所言,他比孟谨行的资历深,也应该比孟谨行更加沉稳才是,但今天的安排恰恰显露他在用人选择上是存在短板的,无疑自己将自己的身份贬低了。 但事已至此,黄梁也只能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要更谨慎地对待此类问题,避免最后进不了孟谨行的核心圈子。 …… 唐浩明的办公室里在开书记办公会,事情就两个,一是政府办公楼拍卖一事,二是人事调整问题。 唐浩明和舒凌都主张如果无人报名,拍卖一事就无限期搁置,至于所欠建设费用问题,他们一致认为政府有难处企业应该体谅,该发的工资还是要发,而不是让那些农民工到政府来闹事。 “春桃擅长做思想工作,”唐浩明对钟敏秀说,“你要是觉得实在有难度,可以**桃一起做做企业的工作,让他们先把钱垫上嘛。等财政宽裕了,优先还建设费用,难道政府还赖他们钱不成?” 钟敏秀现在被架在火上,没有一家单位和个人愿意来竞拍,她在唐浩明等班子成员面前就等于自打了一巴掌,唐浩明这番话何止是看了她笑话,让何春桃一起去做企业的工作,等于还质疑了钟敏秀的工作能力。 眼下问题没解决,她只能先吞下这口气,同意暂时这么决定。 至于唐浩明提出的矿业局局长人选,由于舒凌同样表示了赞同,钟敏秀以一对二,知道自己就是反对也未必有用,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是基本成定局的。 但是,孟谨行与她反复商量过这个人选,把佘雄推上去是他们一致的想法,如果她就这么任由唐浩明把人直接提到常委会上,操控难度无疑就会加大。 权衡再三后,她提出:“矿业上最近出了这么多事,需要调整的岗位并不只有局长一职,谨行同志分管这块工作是最有发言权的!我的提议是,在上会讨论前,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你们看呢?” 第385章唐浩明的试探 唐浩明再三考虑之后,采纳了钟敏秀的提议,在常委开会前找了孟谨行。。 之所以这么做,唐浩明是这么考虑的。 矿业局一把手的人选虽然他与舒凌是统一了意见,顾建坤也不会违背他的想法,但裘浩、高洁是肯定要为慕啸天物sè可靠人选放进来的,从目前他和舒凌选的人来看,这二位根本不可能赞成,这样就先失了两票。 从以往几次常委开会的情况来看,竺军和雷鸣在很多事情上都挺支持孟谨行提出来的事情,这俩人的票要想拿到,估计要看孟谨行的态度。 而孟谨行的态度不用问,与钟敏秀是一致的,都想把佘雄给提上来,如此一来就少了三票。 当然,还有一个庞大龙,原本这个人是与他走得相当近,但自从老熊岭银矿一事后,庞大龙明显与孟谨行走动热络,庞大龙究竟怎么做就成了变数。 唐浩明想来想去,觉得要想把矿业一块抓在自己手上,在局长位置上放上自己人,要么就是与裘浩等人取得共识,要么就是把孟谨行拉到自己这边来。 他琢磨来琢磨去,忽然想到孟谨行对刘重的工作一直不怎么满意,加上刘重年龄已经不小,不如把刘重换个无足轻重的地方去养老,将佘雄调到安监当局长,这样一来岂不两全齐美? 孟谨行听到唐浩明要让刘重退居二线当书记,心里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他一向觉得刘重在工作上太软弱了一点,而安监工作是容不得一点心慈手软的,刘重到二线主持政工工作倒是适合。 但是,唐浩明紧接着提出让佘雄到安监当局长,孟谨行就没法儿认同了。 佘雄是从基层上来的专业干部,兰芝的大小矿山都在佘雄的脑袋,把佘雄放到安监上不能说一定不好,但绝对是人材浪费。 “怎么样,谨行,你有什么想法?”唐浩明很客气地征求孟谨行的意见,“老熊岭银矿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县委一致认为只有把佘雄这样正直的同志放到安监岗位上,才能切实抓好兰芝各大矿山企业的安全监察工作!” “县委”? 孟谨行心冷笑,唐浩明把自己当成县委了! 就此一点,孟谨行就清楚看到,唐浩明并不比储丰更好,从某种角度来说,像唐浩明这样的人,恐怕比储丰更具危险xing。 唐浩明重拾权柄,正处于百废待举的阶段,一边是钟敏秀、孟谨行等人,一边是慕啸天、裘浩之流,他急于安插自己的人手,却也深知平衡各方的需要。 孟谨行推测,唐浩明之所以找自己征求意见,显然他所要用的人是裘浩他们坚决不肯接受的,又或者是裘浩手里也有人要放到矿业局,在不可能取得压倒xing多数的情况下,唐浩明才会退而求其次来找自己这个非常委副县长征求意见,目的还是想要争取钟敏秀、竺军等人的支持。 “书记说得对!”孟谨行略作考虑后说,“兰芝作为矿城,安监工作是我们工作的重之重,必须要由敢挑重担的同志来担负重任。刘重同志作为老同志,政治立场一贯还是坚定的,但毕竟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退居二线还是可行的。不过,关于替补的人选,我希望县委能慎重考虑!” 他不打算在佘雄任职矿业局局长一事上作让步,这是他与唐浩明的第一次正式博弈,一旦作出退让,那就意味着今后将节节相让,他必须让唐浩明知道,他的让步是有选择的! “佘雄同志在矿业线上工作了二十多年,他的专长不仅是在安全监测上,更多的是对矿业探测、开采等方面的专长,这样的人材只有让他留在矿业局,才能全方位地发挥他的作用!所以,我希望县委能充分考虑到这一点,另选其他同志接替刘重同志的工作。” 唐浩明的表情一时有点僵。 他没有想到,孟谨行竟然没有退让的打算! 估计错误使他心里很不痛快,但他也清楚,孟谨行背后的力量不比慕啸天弱,他要想在这两个空降兵之间开发自己的地盘,是必须要打一边拉一边的,在这件事上,他与慕啸天等人的立场不同,但与孟谨行他们并不完全相背。 尤其,孟谨行既然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他就不能太冒进,免得因为这事惹恼了孟谨行,最后落得跟储丰一样的下场,那就太不划算了! 反正来ri方长,孟谨行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自然会露出尾巴来,到时候再秋后算账也不迟,唐浩明与杜方华、储丰斗了那么些年,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xing,而这种耐xing,在他看来孟谨行这种年轻人是不可能具备的。 “呵呵,既然你这个分管矿业的副县长这么说了,这件事县委会郑重考虑,作出妥善安排!”唐浩明虽然作了一点退让,但他没有答应孟谨行,因为没有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想再摸摸其他常委的态度,如果能够争取,他也未必一定要给孟谨行这个面子。 从唐浩明办公室出来,孟谨行正好在楼梯口遇到竺军,竺军笑问:“从唐书记这里出来?” “对,刚跟书记汇报完工作。”他看了竺军一眼道,“不知道竺部长有没有时间听听我的汇报?” “好啊!”竺军与孟谨行并排往办公室走。 孟谨行知道,自从与朱意一起吃饭后,竺军没有少上都江找朱意,有几次与曹萍通电话,连她都能说出竺军的名字来,可见竺军在人脉运作上是有一套的,无非此人心思不在升官上,所以一个常委统战部长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二人点了烟坐下,竺军主动询问。 孟谨行大致聊了聊自己分管的一些工作情况,然后将话题引到了矿业局和佘雄身上,“……从闻辉出事以来,佘雄作了不少的努力,才使得矿业局的工作没有受到影响,这的确是一位值得培养的干部!” 竺军吐着烟道:“矿业是你分管的,谁好谁不好,你看得最清楚,也最有发言权!” 孟谨行心里立刻踏实不少,“也未必啊!正因为我是他的分管领导,就怕大家觉得我不够客观。” 竺军呵呵一笑,“什么叫客观?我这人没那么多虚头八脑的东西,工作干好了就是客观!闻辉当局长前,提拔他的人够客观?可结果呢?老熊岭这么大的事,佘雄能有勇气出来站在第一线,就冲他这份态度,我就觉得应该把矿业局交他手上!” 孟谨行有些意外,竺军平时嘻嘻哈哈,看来那也是表像,人家那是不屑于与一帮官油子为伍啊! “竺部长能如此看重他,也算是他的福气!”孟谨行微笑道。 竺军低头弹了弹烟灰,“我是看重干事情的人,不止我,我相信常委其他也有同志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一下给孟谨行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等于是告诉孟谨行,他会去做其他常委的工作,孟谨行不用细想就知道指的是雷鸣。 “那我得替佘雄谢谢竺部长啊,有你这么支持矿业局的工作,相信他和矿业局的同志都会更加努力工作的!” 虽然有了竺军和雷鸣的支持,加上钟敏秀,孟谨行知道要想让佘雄当局长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唐浩明达不成目的,难保不会和裘浩站在一起,要想有用胜算,就得像他原来跟钟敏秀商量的那样,必须让唐浩明有所得。 他当下就想到了唐浩明的那个提议。 从工作角度来说,安监局很多时候对矿业局是有制约的,唐浩明不能安排自己的人到矿业局,又提出过让佘雄去安监接替刘重,那么,这一步未必不是唐浩明事先想好的退路。 晚上,他给钟敏秀打电话说了此事,钟敏秀也觉得他的分析在理,表示这个由她找机会来跟唐浩明谈。 也是巧,刚与钟敏秀挂了电话,陈运来的电话就打进来,说是跟庞大龙一起吃饭,完了打算一起k歌,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 “……一闻说你晚上没安排,你别一个人猫在房间里了,出来活动活动!”陈运来道。 “呵,你行啊,一闻嘴巴那么紧的人,竟然让你都套出话来了!”孟谨行笑道,“在哪儿,我过来。” “百佳。”陈运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孟谨行就到了百佳,推门进包间,陈运来和庞大龙一人搂了两个女的,边上沙发上还坐了四五个女孩在唱歌喝酒,见到他进来,几个女的眼都直了,一个穿白sè长裙留披肩发的直接奔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冲陈运来道:“陈老板,原来你还有这么帅的朋友啊,怎么不早点给我们作介绍!” 陈运来笑着放开搂着的俩女站起来,一边给孟谨行递烟,一边作介绍,“这不就给你们介绍了吗?这是孟老板,姑娘们叫孟哥就成!” “孟哥,想喝什么酒,我给你倒啊!”女孩们都凑了上来。 沙发上的庞大龙笑道:“他娘的,这些小娘们也是一个比一个sè啊!这是嫌我们没谨行长得俊啊!” 第386章美女上门 孟谨行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是他没有想到,庞大龙一把年纪也喜欢这调调。。 倒不是他清高不食人间烟火,而是他向来觉得人得讲感情,没感情的女人在一起,那味道就出不来。 正当这想法在他脑子里跑出来时,朱意一身红衣的形象突然也窜进他脑门,他自己心里就先咯噔一下,好像他跟朱意干那事的时候,就没因为感情不感情的。 他突然有些讪讪的。 包间内光线虽然暗,但陈运来还是看到了他的表情,不由笑道:“干吗哭丧着一副脸?是嫌这几个不好?我马上找人给你换!” 说着就踮着腿要去给孟谨行叫人,孟谨行连忙喊住他:“嗨嗨!我就是听说庞哥也在,过来坐会儿,你别给我再去叫,这人已经够多的了!” 陈运来与孟谨行相处时间已久,对孟谨行的个xing自然清楚,听他说是因为庞大龙过来的,知道是多半有事了,立刻便在身边一女孩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道:“去去,都给爷们再去弄点吃的来,羊肉串啊什么的,多来点!” 女孩道:“羊肉串这儿没有啊!” “不会出去叫啊!”陈运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光长了个好看的脸蛋,咋没长脑子呢?” 他朝着众女像赶小鸡似地不停扇着两只手掌,“都去都去,谁找得多,待会小费就多!” 众女听闻加小费,立刻嘻笑着一哄而出,包间里立刻清静下来。 当下三个人就着啤酒,嗑着花生,有一搭没一搭聊了阵,孟谨行倒还没想好怎么说佘雄的事,庞大龙倒先开了口,“常委马上要开会讨论矿业局的人事调整了,你怎么想的?” “只要把佘雄放局长位上,其他几个副的我基本没意见。”孟谨行考虑一下说。 庞大龙点了一下头,“唐老大好像有不同想法。” “他今天找我谈过。”孟谨行道。 “你怎么说的?”庞大龙转头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笑一下,“我就这么个意见,跟他也是这么说的。” 庞大龙的眉毛跳了一下,“他没说什么?” “说县委会考虑。”孟谨行道。 庞大龙呵呵笑道:“怪不得晚饭的时候打我电话,问我对这事有什么想法!” 孟谨行一怔,唐浩明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他觉得自己有点大意,应该在跟竺军谈定后就找庞大龙的,这万一庞大龙答应了唐浩明…… 他一想不对,庞大龙要是答应唐浩明,怎么会主动问这事?也绝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态度! “庞哥,走一个!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孟谨行拿着啤酒瓶往庞大龙的瓶子上磕了一下,随即对嘴就吹上了。 庞大龙嘿嘿笑了两声,接道:“要吹就吹三个,一个跟喝水似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孟谨行拿开瓶子看他一眼道:“谁怕谁!有本事,一人一箱不许上厕所,你干不干?” “干就干,老子还怕你这毛娃儿不成?”庞大龙兴致上来,俩人立刻互瞪着眼珠子干上了。 去买羊肉串的女孩有脚程快的,在他们喝完四瓶的时候走了进来,看到这架势立刻起哄着也开了酒在一旁又叫又跳地跟着一起吹,随着女孩们一个个回来,包间里又重新闹腾起来。 八瓶啤酒下去后,庞大龙率先拍着胀鼓鼓的肚子嚷嚷得休息一下,不然要喷了! 女孩们早喝疯了,两个大茶几上的东西都被扫到地毯上,人都站到了茶几上,有唱的,有扭的,有对着瓶大吹一气的,也有扯着领口往脖子里灌的…… 孟谨行没有搭理庞大龙,继续一瓶瓶喝着,直到喝完了自己的量,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扶着墙自个儿走了出去,陈、庞二人已经埋进了温柔乡,根本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厕所翻江倒海地吐完胃里的东西,孟谨行站在窗口吸了一支烟,才晃悠着找到出口一路出了百佳,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虚,差点整个人摔出去,幸亏江一闻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把扶住了他。 “你在?”孟谨行歪头看向江一闻。 “陈总打我电话说是晚上跟你唱k,我想着还是过来看看。”江一闻把他扶上了车,赶紧上了驾驶座,“送你回家?” “带我兜一圈。” 喝了太多的酒,孟谨行突然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从长丰到兰芝,他的生活一直都是围着无休止的工作在转,和雷云谣恋爱、结婚甚至她的流产,无一不和工作纠缠在一起,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为谁活着。 曾经,他雄心万丈地认为,大丈夫立于天地为国为民,但是随着工作ri子的一天天增加,虽然初心还在,但他却深感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到今天,他觉得自己远远没有达到那种为国为民的境界。 不要说这种大境界,就是自己的个人生活,也完全不像普通人那样安稳自在。 他和雷云谣天各一方,家庭对于他俩来说,就是每周一聚。 而这每周一聚,如今也因为“孩子”这个敏感的话题,变得让他害怕起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开车窗点了烟,看着袅枭升起的烟雾,他仿佛看到了邬雅沁的笑容。 这一刻,他忽然心生后悔,那么多次,她都在等他走到她身边,可他一次次地放弃了,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他轻轻甩了甩头,想把她从眼前晃开,手机铃声帮了他这个忙,他几乎是用一种逃跑的度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喂?” “谨行,你什么时候回家?” 行驶的车子带进阵阵凉风,吹在孟谨行的脸上,他不自然地打了一个哆嗦,“我还在路上,你有事?” “我在你家门口。” 孟谨行啪一下挂了电话,“回家。” 江一闻一把方向转了弯,五分钟后,孟谨行急急下车往家里奔去。 慕雨微看到孟谨行出现,咧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一下跑到他面前停下,一对含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小嘴儿抿着,七分喜三分羞,让刚刚被酒jing浸过的孟谨行看在眼里,看出一番娇俏动人的风情。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儿?”孟谨行在身上掏着钥匙,嘴里问道。 “找人查呗。”慕雨微轻松地说,很快又带了点幽怨地说,“我换工作后,你一直都没来看过我!连结婚也不告诉我!” 孟谨行终于摸到了钥匙,打开门,“我太忙了。”他说。 慕雨微跟在他后面进门,左看右看,东摸西摸一阵道:“看来,女主人平时不到这儿来。” 孟谨行怔了一下,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还挺细心的,三两下就看出这里没女人来过。 慕雨微放下包,在沙发上坐下,将两个手垫在双腿的膝盖底下,轻轻晃动着两条长腿,看着靠在墙上点烟的孟谨行问:“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找我啊?” 孟谨行吸了一口烟,眯眼看着沙发上这个俏人儿,小腹不由阵阵发热,这丫头还是不改脾气,就喜欢穿这种又窄又短的裙子,还不喜欢穿袜子,往那儿一坐,两条雪白的**本就惹眼,那个小三角地带更是随着她两条腿的晃动隐隐约约地透着诱惑,他不受控制地重重吞了一下口水,喉结很是明显地转了个圈儿。 慕雨微看他一直不出声,眼神儿也有些迷离,这才注意到屋子里不仅多了烟味,还有一股子的酒味,“你喝了不少酒?” 孟谨行一边吞烟,一边点头,他不敢说话,怕自己现在说话不受大脑控制,他开始懊恼,不该赶回来,酒能误事还真是一点没错。 慕雨微撇了下嘴重新站起来,跑进厨房找了一圈出来,扶着门框问:“你平时都怎么过ri子的啊,怎么要什么没什么,连滴水都没有?” 她问了话,却发现孟谨行就是抽烟不说话,有点不高兴了,快步走到他跟前,抬手抢了他的烟,“抽抽抽,阿姨没告诉你抽烟有害健康?” 孟谨行咽了咽口水,退开两步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哑声说:“说,你来干吗?” “看看你啊!”慕雨微横他一眼,“干吗,不欢迎啊?告诉你,晚了!我都进屋了,你还是想想,今晚让我睡哪儿!” “不是?”孟谨行骇然,“你要住我这儿?” 雨微点下头,再看孟谨行一副憋得难受的表情,不由咯咯咯笑起来,“你们那个矿业医院不是扩建医疗点吗?东西报到我手里了,我是来实地检查的。” “噢,原来这样。”孟谨行点了头又摇头,“那应该给你安排住处了?” “兰芝就没一家像样的酒店,我不喜欢!”慕雨微道。 孟谨行抚一下额,“小姐,即使是这样,你也该去你哥的宿舍,而不是来我这儿。” “我哥每天回都江,你不知道吗?” 孟谨行还真不知道。 慕雨微得意地笑笑,“你要是赶我走,我就让你们扩建的事黄掉,你自己看着办!”说完扭着腰又进了厨房,“哎,你的水壶放哪儿了,我给你烧点水!” 第387章一夜温情 以往每次喝酒有刘爱娇母亲的解酒药傍身,孟谨行可谓是到了千杯不倒的境界,但自从知道刘爱娇怀孕的真相,孟谨行在解酒药喝完后,再也没敢去山氏药房拿,生怕撞到刘爱娇心生尴尬。。 如此一来,像今天这样一箱啤酒倒进肚子里,那完全是靠自己的体魄强撑着,时间一长难免脑子混沌沌,思维也迟钝许多。 而且,酒sè酒sè,酒在前sè在后,孟谨行自制力再强,到了这种思维迟缓的境地,放这么一个俏丽的尤物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尤其这大夏天的,慕雨微不但裙子穿得短,料子也轻薄通透,灯光下,他能清楚地看到笼在荷绿sè雪纺下的黑sèbra几乎掩盖不住呼之yu出的丰满白兔,引得他浑身气血上涌,双脚不受控制地朝她一步步走了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看她弯腰抬臀打开橱门寻找水壶…… 孟谨行刹那间感到喉咙口干得发紧,一对眼球几乎要夺眶而出,这该死的丫头! 他分明看到慕雨微的短裙下是两瓣诱人白皙的浑圆,间嵌着细细的一根黑线,如同画板上铅笔描画的丰满桃子。 “你到底说一声啊,把水壶放哪儿了?”慕雨微遍寻不着,转过头来问他,目光正撞上他如狼的眼神,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脸庞像白绸掉进了红sè的染缸,一下晕染成火红火红的一片。 她一下直起身,转身背靠着柜橱,双手下意识地捂向裙边,目光犹如受惊的小兔。 “我来拿。”孟谨行也有点窘,如同干了坏事被人抓了现行。 他走上前,伸手打开吊柜的门,把水壶拿下来,慕雨微一把接过,逃似地到水池边装了水放到煤气炉上,站在那边再也不敢挪步了。 孟谨行抓了抓头皮,抬手指指门外,哑声说:“我去洗澡。” 说着也像被人踩了后跟一般,跌撞跑出厨房冲进了卫生间,匆忙关了门,跳进浴缸打开笼头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开始冲淋。 冰凉的冷水冲到身上,终于把体内膨胀奔袭的cháo热一点点压下来,他的脑子随即清醒许多。 而这清醒却让他立刻产生了哭笑不得的感觉——衣服全湿了而且没拿换洗衣服! 长久的一个人生活,让他没有养成洗澡前拿衣服的习惯,平时也就罢了,今天外面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在那里,他哪里能大摇大摆地跑出去? 他看了一眼毛巾架,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昨晚睡得太晚,洗完澡裹出去的浴巾还在房间,根本没来得及清洗晾干,整个卫生间能够让他遮蔽的东西只有一块毛巾! 这一惊,他的酒全醒了,只觉得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现在最盼望的,是外面的慕雨微能自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然后悄悄离开。 令他失望的是,外面不时传来慕雨微找东西发出的乒乒乓乓声音,间或还会听见她扯起嗓子向他提问,他无语地在浴缸里躺了下来,难道今天要在这里睡一晚不成? 他真是连哭的心都有了! …… 慕雨微一阵忙乱总算烧了水洗了杯子又了茶,等坐下来,她才发现已经有一小时了,而卫生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她一下慌了,不会是喝醉摔卫生间磕着了? …… 已经在浴缸里打起瞌睡的孟谨行,被砰地一声巨响吓得瞪大眼睛从浴缸里弹了起来,当他发现是慕雨微冲了进来,而她看到自己这么一览无余地站在她面前,立刻尖叫着捂脸冲了出去,他懊得一拳砸在了磁砖墙上。 “你发什么疯啊?” 良久,慕雨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么长时间不出来,就那么站着,存心吓我是不是?” “小姐,我平时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洗了一半才想到没拿衣服!”孟谨行没辙只能说实话,“拜托你,要么马上走,要么帮我去房间拿下衣服!” “你早说啊!”慕雨微说话的声音有点远,显然是进了房间。 孟谨行有点服了她,一个女孩子,到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留下来不走,她就不怕自己真把她办了? “呶,这个行不?” 他正出神,一只玉手拿着一件睡袍伸进卫生间,他立刻跳出浴缸过去接了,草草擦干身体穿上睡袍走到客厅,慕雨微正咬着唇站在那里,一双漆黑的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 孟谨行不管她想什么,反正是不能让她再待在这里了,他不敢保证她再这么看着自己,他还能忍着坐怀不乱! “太晚了,你去你哥那儿睡,反正他不在正好你住!”他把包塞进慕雨微手里,推着她往门外走。 “我怕一个人住!”慕雨微一个扭身躲开了他,并且快地窜回他身后,“我说了,你要是赶我,我就让你们的扩建过不了!” “你讲点理好不好?”孟谨行走近她再度去拉她,“你一个未婚女孩,在我这里留宿,太不像话了!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名声,听话,快走。” “我不!”慕雨微脸sè微变,“我就是不走,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 孟谨行站住了,凝视看她,“你到底想干吗?” 慕雨微嘴唇撇了数撇,眼眶莹光闪闪的,终究还是忍住没落下泪,说话声音却一下轻了许多,并且带着些许的不甘:“我要结婚了!” 孟谨行愣了一下,遂道:“这是好事啊,恭喜你!” “谁要你恭喜啊!”慕雨微脸现愠sè,粉拳瞬即像雨点似地砸在孟谨行胸口,“你真是坏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孟谨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如果那次不是为了让慕新华让步而利用了她,她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和我爸、我哥一样,都是说话不算数的人!”慕雨微哽咽出声,头一直抵在他的胸口,“我瞧不起我自己,明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一定要来看看你!” “雨微……”孟谨行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她,更不敢向她承认,他当时只是利用她。 “不要说话,让我靠一下,就一下!”她的手环上了他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口。 孟谨行的背部立刻变得僵硬起来,他的手张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抱住她,给她一些安慰。 “抱住我!”慕雨微在他怀里闭着眼说。 孟谨行暗暗叹了一口气,轻轻搂住她,“抱一会儿,我送你去啸天的宿舍。” “不要!”慕雨微坚定地说着扬起脸,毫无征兆地吸住了他的唇。 温润清香的感觉立刻在孟谨行的唇间弥漫开来,令他心旌荡漾,腹部那股温热感再度升腾起来。 大脑清晰地提醒他立刻推开她,可他感觉自己是贪恋唇上的柔软湿滑的,尤其当这软软的,带着如兰般气息的cháo热,小心翼翼地划动在他紧闭的唇上时,那种痒痒的,湿湿的感觉,令他感到无比的美好,也使他产生向往,向往着到她的唇齿间一探芬芳。 迟疑总是会改变许多事情,孟谨行就在迟疑的过程,被那条香滑湿润的舌钻进了口腔,猛然间眩晕着抛开了所有的理智,转守为攻。 浪尖谷底,cháo起cháo落,几番云涌,换得满室温香。 孟谨行鸣金收兵,简单收拾一番坐在床头点了一支烟,慕雨微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看他,“想什么?” 孟谨行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 慕雨微将头埋进枕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孟谨行愣了一下,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我是担心你会后悔!” 她一下抬起脸来,脸上挂着泪痕,“我不后悔!从我第一次在阿姨那里看到你的照片,我就喜欢上你了,能够和你在一起,一直是我的梦想!” 孟谨行夹烟的手停在半空,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傻丫头!” “傻就傻,只要你没有看轻我,我怎么着都无所谓!” 孟谨行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后悔,他心里却有些后悔。 慕新华的女儿是随便能碰的吗? 而且,万一哪一天,她知道他心里一直仇视慕新华、慕啸天,她会怎么想?还会像现在这样义无反顾地说“怎么着都无所谓吗”? 他不敢想。 “你现在怎么不太愿意说话了?” 慕雨微的手搭了上来,细长的手指在他的**上轻轻地转着,一下一下,麻痒的感觉立刻传遍他全身。 他一下捉住她的手指,“不要调皮。” 慕雨微咯咯笑了几声,“那你跟我说话。” “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 孟谨行笑了一下,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在她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不早了,睡,我明天也还要上班。” 一夜无话。 晨起,孟谨行做了早餐搁于餐桌,并留了条,早早离开家去了办公室,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对待慕雨微,这次的事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有些害怕,这个女孩不是朱意,他不知道这一夜温情会最终走向哪里。 第388章走近德川 江一闻一早走进孟谨行办公室,看到站窗前吸烟的孟谨行,着实愣了一下。。 “老板,这么早?” 孟谨行听得声音回头朝他微笑点头,走到桌边问:“矿业医院扩建,是不是省里有检查人员下来?” 江一闻点头道:“黄县那边是提起过,不过说不需要我们这边配合,他们会接待处理。” 看来,慕雨微说的是真的。 孟谨行接过江一闻递来的报纸,坐下展开看报,足足十多分钟,他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整个上午,孟谨行的jing神都不在状态,开会的时候也常有走神。 午饭后从食堂出来,钟敏秀走上来与他并肩而行,关切地询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今天jing神好像很差!” “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他信口回答。 “要是不舒服就赶紧看医生,如果真是没睡好,午抓紧打个盹。”钟敏秀说完又看他一眼,加快了步子独自先行。 孟谨行被她这一看,脸上突然就感到火辣辣地烫。 他与钟敏秀是最多肌肤之亲的,也只有她最了解他每次干了那事后的状态,这一眼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犹如被探照灯扫了一遍。 下午常委会一结束,孟谨行就接到竺军的电话,说是会上定下来了,由佘雄出任矿业局局长,唐浩明推荐的许湛阳出任安监局局长。 这个结果完全符合孟谨行的预期,虽然件还没有下,但到了这个阶段基本不会再有多大变化,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金克强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谨行,你传真过来的设想,老板看过了,他让你和钟县一起来一趟。五点前能到吗?” 孟谨行看了一下时间,“能到。” 挂了电话,孟谨行唤来江一闻,让他跟章蓉联系并备车去都江。 “钟县带着章秘已经去都江了。”江一闻道。 孟谨行点了下头,钟敏秀肯定是等不及了,离竞拍报名截止还有两天,至今没有一家企业肯报名,她急得嘴角都起了,坐不住是必然的。 踩着点,孟谨行于五点整到邓琨办公室,钟敏秀果然已经坐在那里。 “谨行,来,坐!”邓琨热情地朝孟谨行招手,同时让金克强赶紧去茶,“咱们长话短说。你们的设想很好,我们几个书记讨论了一下,一致觉得可以推行,为此傅书记专程向省委领导作了专题汇报,省委领导高度认可这个规划,并作了专门指示,要求我们作好此次工业企业南迁工作,并提供必要的政策支持!” “太好了!”孟谨行看一眼已经先他一步得到消息的钟敏秀,对邓琨道,“有了省市两级领导的支持,这项工作必定会取得成功。” “今天找你们俩过来,就是希望你们能进一步完善这个想法,拿出具体的方案上报,以便将兰芝的发展规划纳入都江的整体规划。” 孟谨行听闻这话,嘿嘿笑着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手稿,“还请市长百忙抽时间指正,我们一定会再进一步加以完善!” 邓琨接了方案稿,笑指着孟谨行道:“你小子是有备而来啊,看来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哪里,我们县zhèngfu一帮人也是急的,您瞧瞧钟县,嘴都起了!”孟谨行道,“实在是这事如果能定下来,也有利于我们近期对县zhèngfu大楼的拍卖。” 邓琨立刻瞟了他一眼,“竞拍到现在还没有人报名?” “是啊,”钟敏秀接道,“我是愁得几晚没睡了!” 邓琨看向孟谨行,“你把工企南迁与拍楼联系在一起,是不是已经有了设想?” 孟谨行笑笑说:“我要说出来,您可不能骂我胃口大啊!” 邓琨白他一眼,“你的胃口本来就不小!” 孟谨行摸摸头道:“我是希望德川能率先过来,给其他企业做个榜样。” 邓琨一怔,眯眼看了孟谨行良久,沉吟着没出声。 钟敏秀想说私下请示过刘国华,但细一想觉得这话不能说,便闭了口不言,与孟谨行一起静等邓琨的反应。 “和木董接触过吗?”邓琨终于问。 孟谨行摇摇头,“因为不知道工企南迁能不能被批准,所以,我们也不敢擅自跟木董接触。” 邓琨点了下头,“既然南迁的事已经初步定下来,你们不妨抓紧与木董接触一下,看看他的态度。实在不行,就延长竞拍的报名期。” 对于这个提议,钟敏秀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邓市长,拍楼的事,我们县zhèngfu是顶了很大压力在做的,县委内部意见并不统一。原则上,如果报名截止都没有人来的话,这事就要无限期搁置。” “乱弹琴!”邓琨瞪眼道,“唐浩明说的吗?兰芝县委县zhèngfu办公楼超标建设,是省市都挂了号必须严肃处理的事情,谁允许你们因为无人应拍而搁置拍楼?”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直接拨给唐浩明,口气严厉地要求唐浩明端正态度对待办公楼超标建设一事,如果短时间无人报名参加竞拍,就适当延长报名时间。 从市zhèngfu出来,钟敏秀上车前问孟谨行:“木董那里还是我找他?” 孟谨行立刻摆手,“一步一步来!既然邓市长已经指示下去拍卖延期,时间就允许我们把工作做得更充分一些。德川不比其他小企业,请他们南迁是件大事,我们一是要体现出足够的诚意,二是要表现出应有的耐xing。” “那你想怎么做?”钟敏秀问。 “我跟齐京生谈起过此事,他一直在等我通知,我想由他先给我们牵个线,跟他先接触一下,算是彼此先亮个相。” “行吗?”钟敏秀有些担心,“就你去,他会不会觉得我们怠慢他?” 孟谨行笑道:“你也得去啊!” 钟敏秀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孟谨行是让她以县长身份拜会木远生,而不是以刘国华夫人的身份与木远生见面。 这两种不同的身份,体现的是一种低姿态,无形抬高了木远生的身份地位。 而木远生不可能不知道钟敏秀是刘国华夫人,面对钟敏秀放下身段对他发出的邀请,他即使出于礼貌也必须认真对待。 “那你约好时间通知我。” 钟敏秀的车子一驶离视线,孟谨行就上车给齐京生打了电话。 齐京生晚上约了人,稍作考虑后与孟谨行商定九点半在国sè碰头。 孟谨行给曹萍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空,晚上约几个人一起吃饭,曹萍当即应了说由她来安排,孟谨行便让她把地点定在国sè。 既然作了安排,孟谨行便不打算再回兰芝,心里自然想到了慕雨微,虽然留条让她还是回慕啸天那里住,但心里还是隐隐担心她不会听自己的。 让江一闻送他到父母那里,孟谨行上楼洗了澡,由于父母均不在家,洗完后时间尚早,便让跟他一起上楼的江一闻也洗个澡去去暑气,他则趁此时间给雷云谣打了个电话,再度提起希望她调到都江工作的想法,雷云谣一如既往敷衍着不愿意表态,倒是又盯着他问领养刘爱娇儿子的事,“……我去看过了,跟你小时候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她说。 孟谨行只觉得一阵心浮气躁,一言不答地挂了电话。 江一闻正好洗完澡出来,看孟谨行灰着脸点烟,犹豫了一下说:“老板,别嫌我多嘴,我觉得,家庭的事还是要处理好。” 孟谨行心头一震,转过脸望向一脸关切的江一闻,大有一语惊心梦人的感觉。 江一闻话虽不多,做事却素来滴水不漏,这完全得益于他过去种种经历,此刻作出如此提醒,自然是有其觉得非提醒不可的道理。 如同陈前进提醒他把雷云谣调都江一般,虽然干部的家庭生活纯属私事,但一直以来,干部的私生活总是微妙地影响着干部的仕途发展。 孟谨行如果一直听任夫妻间的问题发展下去,那么随着时间的积累,原本可能解决的问题说不定已经滚成了巨大的雪球,唯击碎而不能破,甚至这一步都可能做不到。 “谢谢你的提醒!”孟谨行真诚地朝江一闻点了点头,“我会找时间好好处理。” 江一闻笑了一下,“我先下楼,在车上等你。” “一起。”孟谨行起身拍了拍江一闻的肩膀说道。 …… 晚九点半,齐京生准时走进国sè的娱乐城,在豪包与正在k歌的孟谨行等人碰头,唱了几首军旅老歌后,与孟谨行坐在角落点了烟开始商量如何与木远生接触的事。 “关键还是要让他看到企业迁往兰芝的前景!”齐京生道。 “市里会出台一些政策。但是,具体哪些,现在还不好说,而且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得谈了才知道。” 齐京生神秘地笑了一下,“我替你摸过底了。” “真的?”孟谨行惊喜地捅了齐京生一拳,“齐哥有远见!快说来听听!” 第389章小保姆 有了齐京生做的先期工作,刘国华和邓琨事先又打了招呼,钟敏秀、孟谨行与木远生的第一次见面格外顺利,双方在饭局上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木远生同意第二天就派人到兰芝考察,至于是不是把楼买下来,怎么个买法,则必须等考察报告出来以后再作决定,他希望钟、孟二人能够谅解,他必须为公司股东的利益负责。:.. 尽管木远生没有把话说实,但毕竟事情有了进展,钟敏秀虽然还是很不踏实的感觉,孟谨行却已经觉得相当满意,万事开头难嘛。 木远生也是说到做到,次ri就派了人到兰芝,钟敏秀亲自出马接待了他们,不仅参观了大楼内外,还同时考察了县zhèngfu周围的环境与交通状况,并在兰芝住了一周,对兰芝全县的情况进行了考察。 …… 石磊原本希望慕啸天是个少壮派,让他可以借势重新东山再起,但没想到慕啸天这人yin晴不定,原比储丰更难伺候不说,慕啸天似乎来了以后一直有点不得要领,根本不是他原来想像的那样可以直接与孟谨行抗衡的角sè,令他心底失望不小。 但石磊现在在兰芝别无他途,市里过去一些有来往的大小领导,因为储丰落马,见了他也都避之不及,使他现在在都江更是玩不转,而慕啸天再怎么不济毕竟人家的背景摆在那里,石磊觉得能在这棵树上吊扎实也算是一种收获。 所以,他发现慕啸天不太搭理他这个秘书后,就开始挖空心思动脑筋,怎样收集各种情报为慕啸天所用,让慕啸天认识到他的用处。 原在石磊的角度,这个思路不算错,问题出在他可能是从孟谨行来后被边缘久了,总想在人前体现其高人一头的能量,把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消息在食堂给散布了。 江一闻很少在食堂和秘书科的人一起吃饭,但田蓉自从由黄梁安排与孟谨行一起吃饭后,已把自己完全视作孟谨行的人,这天与石磊等人一起吃饭回办公室后,趁大家不注意,溜进了江一闻的办公室。 “江秘,在忙啊?” 掩上门,田蓉与埋头整理文件的江一闻搭话,江一闻斜转头看她一眼问:“什么风把田大美女吹来了?” 田蓉虚荣心重,最爱听人夸她漂亮,江一闻这声“田大美女”叫得她心花怒放,眯眼笑嘻嘻地凑近江一闻道:“什么美女呀,都老啦!” “你要是老了,咱们府办就没有年轻美女了。”江一闻没再抬头,话却还是恭维的。 “江秘就是会说话,难怪孟县这么器重你!”田蓉说着朝门那边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那个石磊啊,真跟你没法比,一天到晚以为自己是谁呢!” 江一闻抬头看了她一眼,但迅速又低头忙自己的事,没有接她的话。 田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江一闻的眼神,继续说:“你不知道,他刚刚还在食堂高谈阔论,说钟县仗着刘秘书长撑腰,整个县委都没放在眼里,县委明明已经决定zhèngfu大楼如果没人报名竞拍就搁置卖楼计划,她却用以上压下的方式让唐书记不得不点头,唐书记为这个气得火冒三丈拍了桌子!” “唐书记拍桌子也会让你们知道?开玩笑嘛!”江一闻摇着头说。 田蓉笑笑道:“石磊要不说,我也不会知道。不过,他最近和委办几个人混得近,倒是真的。温主任嘴再紧,也架不住下面的人嘴碎是?”她再度朝门口看了一眼,将声音放得更低,“据他说,唐书记在车上接到邓市长的电话,窝了老大的火!” 话说到这份上,田蓉并没有再往下说,她也知道,搬是非与提供情报绝不是一个概念,所以只有适可而止,才不会让江一闻反感。 没话找话又闲扯了几句,田蓉便走了。 江一闻却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开始坐下来沉思,仔细分析田蓉说的话,估摸着唐浩明拍桌子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他理了理思路,给江南打了一个电话,表示晚上等孟县忙完工作后,他去听风居与江南一起喝茶。 …… 唐浩明因为zhèngfu大楼拍卖一事被邓琨在电话里批了之后,脸上接连多ri没见过阳光,他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如果不极早采取措施,他将再一次被二把手挤得失去话语权,比起让钟敏秀一个女人压在自己头上,他情愿当初没有和孟谨行联手把储丰搞下来!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一阵阵地绞痛,失算,太失算了! 这晚,他照例告诉老婆要出差,实际去了都江母亲家。 唐浩明进门时,叶捷正端着洗脚盆从唐老太太的房间出来,纯棉的圆领汗衫因为穿洗ri久,大大的领口一直塌下来耷在高耸的山峰上,露出白花花大片的雪白,沾着大小不匀的汗珠。 她打着招呼从换鞋的唐浩明面前经过,汗珠子串成线从她饱满坚挺的山峰上顺势而下往深沟滑去的一幕,强烈地刺激着已经三四天未与她亲热的唐浩明。 唐浩明草草地将脚踩进拖鞋,伸手拉住她,在她脖根处啄了一口。 叶捷下意识地身子缩了一下,回头朝唐老太太的房间扫了一眼,细声说:“老太太还没睡,你去看看。” 唐浩明点了点头,在她脸上重重捏了一把,朝母亲房间走去。 叶捷看他走进房间,隐隐的伤感在剪水双瞳中一飘而过,她双臂往上抬了抬,端着脚盆进了卫生间。 唐浩明与母亲随便聊了几句便退了出来,拉上房门就往叶捷的房间去,未近门口就听到卫生间传来的哗哗水声,他的脚就随着那水声去了。 唐母住的这套房子是八十年代初建的机关宿舍,两房两厅一卫共七十二个平方,那时候的住宅以追求实用为主,装修普遍不jing细,唐家的卫生间用磨砂玻璃作了隔断,已算是比较超前。 唐浩明站在磨砂移门外,看着叶捷曼妙的身影映在水雾蒸腾的玻璃上,如同天鹅优美的身姿隐在青纱帐中,朦胧中带着令人窒息的诱惑。 这情景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他把她从水里救起来,湿漉漉的衣服裹着她青chun喷发的**,把她身上最美妙诱人的地方清晰地展露在他眼前,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从此挥之不去。 唐浩明感到自己体内有把火正在被点燃,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是他在家里的黄脸婆身上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的,尤其每次在工作上遭遇挫折时,他只有在充满生机的叶捷这里才能找回男人的雄风,在妻子的床上这么多年似乎只有在储丰落马的那些天,他才重新找到一点感觉,但随着钟敏秀的上任,那种该死的疲软感又重新令他的夫妻生活变得很不和谐。 他推开了移门,叶捷犹如受惊的天鹅,扑楞着展开双臂快速掩在shufeng上,那样子就像他第一次拉开这扇门时一模一样,带着惊恐与害羞,顾此失彼地遮了上面丢了下面。 他习惯xing地把目光移到那片芳草地上,使她惊觉自己又犯了怎样的错误,急切地腾出一只手来遮羞,每次她这样总能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快感,血液流动立刻快了起来。 他快速地脱了自己的衣服,在叶捷几乎带了点哀求的眼神中走到花洒下,伸出手,不容置疑地拿开她捂在shufeng上的胳膊,让那两座充满弹xing的山峰释放在自己眼前。 “你还是这样害羞!”他用一只手掌勾住她脖子的同时,另一只手掌狠狠地霸住了一座山头,并且在她咬唇闷哼声中,一口含住了另一座山头,用舌尖在山尖尖上来回地缠绕数圈,冷不防双齿一合噬咬在山尖上,手掌的揉捏也同时加大,叶捷的身子在他的掌控下像水蛇扭动了数下,腿根处传来的摩擦令他迅速地产生了膨胀感,他的喉头立刻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闷哼…… 水,哗哗地淌着,从他们的头顶顺延下来,淌过脸颊,淌过肩颈,淌过火热的身躯。 叶捷的双眸从身体被唐浩明掌握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紧闭着,贝齿紧咬着朱唇,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怕惊动唐老太太。 只有在唐浩明喘息着松开她的间隙,她才会偶尔tian一下带着点咸味的嘴角。 …… “你觉得那女的并不清楚唐浩明跟她哥干的事?”江一闻审视着江南。 江南撇撇嘴道:“至少,我觉得她心地不错。” 江一闻有些不屑,“好女娃哪会给人当二nǎi?冲这一点,这就不是个正经女娃!” “呵呵,不好说。”江南道,“据观察他们的人反馈回来,她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与唐浩明在一起走动,平常的生活就是围着唐浩明的母亲转,宿舍区的住户都知道她是唐家的小保姆,倒是跟唐浩明的婆娘宋芸有说有笑的。” “那是因为心里有愧!”江一闻不客气地说。 江南心里不太认同,但嘴上没说,只是问:“盯他们的事,你没在孟哥面前露出来?” 第390章帮忙 江南知道孟谨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搞斗争那一套的,虽然知道唐浩明屁股底下不干净,并且暗中已经着人在收集他的资料,但孟谨行未必就会有动作。 为这,他思前想后许久,找了江一闻,把他找人跟踪唐浩明的事说了,问江一闻敢不敢在关键时候挺孟谨行,故而这会儿他会有此一问。 …… 再说孟谨行,德川的人在兰芝考察回去后,为免夜长梦多,他数ri来几乎隔ri就跑一趟都江,与木远生多番接触,希望让木远生更全面地了解工企南迁计划。 这天刚从德川大厦出来,想到有ri子没见夏明翰了,今天周末夏明翰会回都江,不妨去夏家蹭顿晚饭,一来看望夏明翰夫妇,二来正好为孙梅调动的事请张芝华帮个忙。 电话打到夏明翰手机上,才知道张芝华的老父亲刚刚过世,因为怕母亲悲伤过度,张芝华这段时间都住在母亲那里,夏明翰周末回来也是上岳母家住。 “那我改ri叨扰吧!”孟谨行连忙说。 “没事。”夏明翰说,“芝华也在念叨,很久没见你了,你过去正好多个人跟老太太说话解闷。” “那行,我跟婶打个电话,一会儿就过去。” “嗯,我还有一小时也到了,你先过去。回头,咱俩开瓶好酒!” 孟谨行这边挂了夏明翰的电话,马上又打给张芝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张芝华在那头大声说:“谨行,我救人呢,没空跟你说话……” 电话一下就断了,搞得孟谨行一头雾水,想想又拨了过去,“婶,我在都江,要不要帮忙?” “你开车没有?” “开了。” “那快来老堰州市委宿舍,我都拦了半天车了,就是拦不到!” “婶,你等着,一会儿就到!” 孟谨行一边挂电话,一边让江一闻开车去景园路。 德川大厦离景园路并不近,一路上,张芝华打了三四个电话过来催他,说是人命关天,让他的司机开快点。 车到老堰州市委宿舍,尚未停稳,就见张芝华在那里拼命晃着左手,右手上还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右臂则被一位二十六七的妙龄姑娘搀着。 江一闻停车立刻跳下去拉开车门,然后跑过去抱起老太太回来放进车后座,孟谨行则迎了张芝华上车,看她与年轻姑娘一起在后座扶着额头淌血的老太太坐稳,他才上了副驾位让江一闻马上去医院。 “怎么回事啊,婶?”孟谨行转身问张芝华。 “噢,这是我妈的邻居邹阿姨,上厕所摔了。”张芝华指指老太太身边的姑娘,“这是她家保姆小叶。” 小叶朝孟谨行点着头说谢谢,声音小得像蚊子飞过,孟谨行几乎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出声。 孟谨行瞧老太太闭着眼,脸sè煞煞白,也不免有点担心,“为什么不叫救护车呢?” 张芝华摇摇头,朝老太太呶呶嘴,那意思似乎是老人自个儿不愿叫救护车。 果然,小叶在那里轻声细气地接了口:“老太太不愿钱,说儿子挣俩钱不容易。” 孟谨行点了一下头,瞧这样子,估计邹nǎinǎi的儿子生活境况一般。 江一闻将车开到省人民医院,孟谨行干脆找了母亲,请她帮忙安排相熟的急诊医生给邹nǎinǎi作检查。 所幸,检查下来没有大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为保险起见,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但老太太又固执地拒绝了,一行人就此打道回府。 江一闻送大家到家后就先行离去,孟谨行进了张家,与刚刚到家的夏明翰一起陪着张家老太太聊天,张芝华则进了厨房忙晚饭。 准备开饭的时候,小叶敲门进了张家,手上端着一大碗排骨汤冲张芝华说,“阿姨,你家正好有客人,老太太让我端过来的,说是谢谢你们刚才帮忙。” “哎呀,老邹也真是的,一点小事还谢来谢去的!”张家老太太立刻让女儿接过汤,又冲小叶说,“你吃了吗?” 小叶摇摇头,“刚安顿老太太睡下,我这就回去吃了。” “这儿一起吃吧!”张芝华立刻加了把椅子,“就是加副碗筷的事,你可别推辞。” 小叶拗不过,只好谢着在孟谨行边上坐了下来。 直到小叶坐下,夏明翰突然想到什么,指指孟谨行,“我怎么一直没想起来啊!” “什么?”孟谨行不解地问。 夏明翰又指了指小叶,“邹阿姨是你们唐书记的老妈儿啊!” 孟谨行一愣,飞速转头瞅了身边的小叶一眼,原来她就是叶捷! 得知身边坐的就是叶捷,孟谨行心思就飞到她哥拍安的那些监控装置上,心里不由得对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孩生出一种恶寒。 夏明翰见孟谨行没什么反应,便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俩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棋谱。 叶捷吃得很快,吃完就起身告辞,说是担心唐家老太太,得赶紧回去。 夏明翰夫妇没再留她,张芝华将她送出门,张家老太太则与女婿和孟谨行感叹着:“现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小保姆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啦!” 孟谨行心道,这丫头与唐浩明有着那样一层关系,暗中又掌控着唐浩明如此多的资金,自然是要替唐浩明尽心服侍老妈儿了。 张芝华对孙梅调动的事一口应承下来,让孟谨行尽管放心,她办好了就跟孟谨行联系。 在张家坐到近九点,孟谨行告辞准备离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张芝华开了门,外面是急得满头大汗的叶捷。 “阿姨,老太太说头昏,还吐个不停,会不会是脑震荡没查出来啊?” 孟谨行心里有些不舒服,母亲帮忙找的大夫,误诊的可能xing几乎为零,叶捷这么说等于是指医生不可靠。 不过,毕竟老人现在又出状况,叶捷说什么也不能太当真,他迅即对张芝华道:“时间太晚了,你们就不要再出门了,我送老太太另外换家医院看吧!” 夏明翰夫妇都有些歉意,毕竟这事和孟谨行没多大关系,尤其夏明翰清楚孟谨行现在与唐浩明关系微妙。 “没事儿,唐书记的母亲,我帮下忙也是应该的。” 孟谨行随叶捷进了唐家,将老太太背了出来,由于老人时不时反胃呕吐,很快他的肩膀上挂满了秽物,冲鼻的味儿令他真皱眉。 好在江一闻把车留下了,他就近找了一家医院把唐老太太送过去,一番检查下来,原来却是因为老胃病犯了,恶心呕吐引起的头昏。 来回折腾,等重新回到唐家安顿老太太躺下,已是晚上十一点。 叶捷拿着毛巾怯生生地对洗完手正yu离开的孟谨行说:“你的衬衣弄脏了,我帮你擦干净吧!” 孟谨行对这女孩没好感,加之一身异味只想快点回去洗澡,立刻摇头拒绝,“不用了,回去洗掉就是了。” “还是让我给你弄干净吧!”叶捷固执地坚持,“唐叔要是知道我没弄清楚就去敲张nǎinǎi家的门,肯定会怪我的。” 孟谨行原本就在奇怪,老妈儿摔跤出事,怎么唐浩明一直都没露面,便信口问:“你没打电话给唐书记?” 他这一迟疑提问的时间,叶捷已经走到他面前,用手上的湿毛巾开始帮他擦衬衣上的呕吐物,嘴里回他道:“打了,说是开会走不开,后来又关机了。” 孟谨行点下头,唐浩明下午倒是在市委开会,不过听说自己老妈儿摔跤,开完会该过来才对啊,怎么就没来还关机了呢? 这么看来,唐浩明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般孝顺。 想到这儿,他忽然觉得胸口凉凉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因为胸口那片衬衣沾的秽物最多,叶捷为了帮他擦干净,反复擦个不停,这一片全湿了。 他皱眉退开一步,摆着手说:“算了,这样弄不干净,我还是走了。” 这回他不由分说闪身出了门,隐约听到叶捷像是在身后说什么,但她说话声音实在太清,他又急于下楼,根本没听清她说些什么。 湿衬衣沾在身上难受得不行,那股异味也并没有因为叶捷的擦拭而消失,他干脆脱了衬衣,裸着上身下楼上车疾驰而去。 …… 叶捷连叫数声没能喊住孟谨行,手上拿着他洗手落下的手表,正思忖着等几时唐浩明过来,让他给捎回去,就听得顶头落下来熟悉的声音:“想什么出了神?” “你怎么才来?”发现是唐浩明,叶捷立刻说,“幸亏你们县那个姓孟的,帮忙跑了两趟医院,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把老太太送医院去。” 唐浩明看她一眼闪进门,“直接打120不就完?救护车真来了,她能犟得过?” 叶捷跟在他身后关了门,见他一间间屋进进出出的,便道:“怎么啦?” 唐浩明在叶捷房间的床上坐下点了根烟,“孟谨行刚走?” 叶捷点头说:“你在楼下碰上了吧?看,表都落下了,你明天给捎回去吧。” 唐浩明接了表,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捷…… 第391章猥琐男人 叶捷被唐浩明看得毛毛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唐浩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拍拍自己身边道:“过来。” 叶捷带着怯意道:“我……今天不方便。” “让你过来坐,你以为干吗?”唐浩明笑容可掬地说。 叶捷咬咬唇走过去坐下来,垂着头,两只手的手指不停绞动着,唐浩明伸手过去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小叶啊,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叶捷不确定地看了唐浩明一眼,“再造之恩,我不会忘的!” 唐浩明一脸正经地说,“我这段时间啊老是在想,让你老这么照顾我老妈儿,实在是白白耽误了你,怎么说你也是正牌大学出来有着高学历的大学生,是应该体体面面找份工作啊!” 叶捷不敢置信地看着唐浩明。 关于工作的问题,她曾经几次委婉地向唐浩明提及过,但他一直以各种理由阻拦她出去工作,今天是什么原因令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唐浩明看到她的表情,手上微微用劲捏住她的手道:“你提出来的要求,我一直是放在心上的!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岗位和机会安排你,恰好最近有个机会,应该能让你顺利进机关。” “你说真的?”叶捷眼睛亮亮地问。 唐浩明哈哈笑着拍拍她的脸道:“看看你,平时说话像蚊子叫,说到能出去工作,不但人精神了,说话声音也响了!” 叶捷的睫毛闪了闪,重新咬着唇垂下头。 …… 唐浩明次日一上班就打电话给孟谨行,为孟谨行昨晚两次帮忙送母亲入院的事表示感谢,在孟谨行连说不必客气之后,他即刻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到了小保姆叶捷身上。 “……当初救这女孩后,她一再说没脸再回家见父母,怕她再寻短见,我便把她留下来照顾我老妈儿。一晃几年,她的精神状态已基本恢复,年纪轻轻又有学历,求了我很多次希望帮她安排个工作,我实在是为此事犯愁啊!” “是啊,令堂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身边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孟谨行道。 唐浩明顿了一下才接道:“话是这么说,但毕竟不是亲人,她又一心想出来工作,照顾老人自然也就难以尽心。我工作又忙,像昨天这样的情况,如果是在养老院,就不会这么乱了!” “事物都有两面性。” “是啊,不然我也不用愁啦!”唐浩明叹了一声,随即呵呵干笑着说,“看看我,跟你说这些!” “谁都会有烦心的时候,书记跟我说这些也是信任我。”孟谨行笑道。 唐浩明又扯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孟谨行却点起烟沉思,唐浩明说这些是何用意? …… 德川的人回去以后迟迟没有消息,倒是张芝华给孟谨行来了电话,说孙梅的事她那边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编办、区人事局、区领导都点了头,接下去就是兰芝方面的手续要办下来,他们区妇联才能正式办下一步的调动手续。 孟谨行知道,张芝华虽然说得轻松,事实上这事办起来一点都不轻松,如果不是都江高新区一、二把手与张芝华关系过硬,孙梅就算这会儿拎着一袋钱上门,都没人会为她办这事。 下午开会,会前他与钟敏秀交流了此事,大致谈了孙梅的情况,希望钟敏秀在这件事上能帮孙梅一把。 “我这里没问题,关键还是老唐那里,你得和他沟通好!”钟敏秀看着孟谨行道,“他要是希望孙梅留在兰芝,我同意也没用。” 孟谨行突然想到了叶捷。 唐浩明不早不晚跟自己提叶捷找工作的事,是不是他知道孙梅想走的事,觉得这正好是把叶捷弄进来工作的大好机会? 他暗中点了下头,孙梅在办公室问过他此事,唐浩明要想通过那些监控装置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实在不是多大的难事。 “他会同意的。”他相信唐浩明已经有了打算,只不过希望他来提这事。 话是这么说,但唐浩明听了孟谨行的汇报,连连摇头,“这可不行!孙家姐妹虽然都曾经误入歧途,但孙梅最后在政治上还是坚持了正确的方向,这样的同志,我们不但要继续用下去,还要给她创造良好的工作条件!” 唐浩明瞟孟谨行一眼,略带埋怨地说:“你也是,孙梅的处境早点告诉我嘛!” 听到这话,孟谨行知道还不是时候提叶捷的事。 当下点头说自己疏忽,没有及时向唐浩明反映孙梅现在的情况。 唐浩明对此沉吟着不说话,孟谨行便不能再深入讨论下去,随后退了出来。 在楼梯间就遇上了孙梅,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孟谨行询问结果。 “这事慢慢来,不能急。”孟谨行道,“有时间,你自己也主动去说说想法。” 孙梅忐忑地看孟谨行一眼,嗫嚅着点了点头,看着孟谨行下楼,又回头看着唐浩明的办公室门口,老半天下不了决心进去。 孟谨行则在晚上跟钟敏秀通了气,钟敏秀在电话那头笑道:“明着是摆架子嘛!只有把事情整成是大家一致的意见,他是勉为其难,并且是真正为孙梅考虑,他的威信和台阶才能两全。” 第二天早上正好是书记办公会,钟敏秀特意早到了半小时与唐浩明先单独碰头交换意见,其中一项就是提到孙梅调动的事。 考虑到目前编制紧人手紧的问题,她建议在同意孙梅走以前,先把接替人员物色好,有了人选再来谈孙梅的问题会更妥当一些。 唐浩明沉思很久后说:“小孙的情况特殊,女同志走到这一步,确实很不利于工作的开展,所以我也不是全然反对让她走。但是,毕竟小孙现在在委办工作,没能及时了解她的思想动态,使她产生离开兰芝的想法,我这个书记也有责任啊!” 他又沉吟了半晌才道:“这样吧,我抽个时间跟她谈谈,如果只是人为因素,应该还是好解决的。当然啦,人往高处走,我也不是拦着她不让她去都江,关键是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机构精简之际,人手紧张啊!你们也帮忙考察考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她。你说得对啊,没人接替,我们就是想放她走,工作也不容许,是吧?” 三天后,孙梅还下不了决心主动找唐浩明说明想调动的意图,唐浩明倒真在周末这天的下午找她谈话了。 孙梅进门,唐浩明就极其热情地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一边去关了门,一边走到孙梅身边指着沙发,拍着她的后背道:“小孙来啦?快,这边坐!” 孙梅微笑着点头,并且侧过身请唐浩明先坐,“谢谢唐书记,您先请。” 唐浩明哈哈笑着指了指孙梅道:“不愧是我们党委的一朵花,温文有礼貌!”说着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正好落在孙梅职业装下白晳的大腿上。 孙梅心一沉,有些不自然地赶紧坐了下来,双手交叠紧压着裙摆,惴惴不安地问:“唐书记找我有指示?” 唐浩明笑了一下,身体动了动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搭在她背上,“小孙啊……” 孙梅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唐书记,有事你就说吧!” 唐浩明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在他眼里,孙梅其实就是一破鞋,他刚刚突然动了念头,纯属心血来潮。 孙梅这么大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反倒激起他的怒气,不仅仅觉得孙梅不识抬举,更重要的是觉得自己受了侮辱! 难道自己堂堂兰芝一把手,还不如阶下囚储丰、周跃等人? 他带着几分鄙夷地看着孙梅,长得再漂亮,不就是一辆公交车吗?别人上得,他也上得!等她知道自己的命运现在完全捏在他手里,只怕等不及自己就先主动投怀送抱了! 孙梅经历丰富,岂会看不懂唐浩明眼底流动的情绪?她拼命克制着想拍死这个伪君子的冲动,双手紧攥着裙边,声音冷冽地说:“唐你没什么事,我出去忙了!” 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转身就往门外走。 唐浩明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本能反应,心底只升起一种戏弄这个女人的心情,他慢条斯理地点起烟,干吧吧地冲着她的背影说:“小孙啊,关于你调动的事……” 孙梅刚刚触及门把的手一下缩了回来,她猛然转身看着唐浩明怒问:“唐书记,你什么意思?” 此时的窗外正是骄阳似火,唐浩明的办公室里,空调冒着咝咝的冷气,孙梅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想摆脱兰芝带给她的一切影响,没想到,要离开兰芝还是要靠身体来作交换,她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 唐浩明看着她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停的胸脯,目光中闪过一丝得意,能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真是奇妙无比。 他就这么悠然地吸着烟,让烟雾慢慢地从嘴里吐出来,朝着孙梅所在的方向缓缓地弥漫开去,等着她一步步地靠近自己,然后主动宽衣解带…… 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第392章孟县的心思 唐浩明的表情让孙梅一阵阵恶寒,这是她过去无数无数遍在储丰、周浩等人脸上看到过的,是她内心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 “我服从组织决定!”她想好了,大不了辞职离开兰芝这个伤心地,她不能再让这种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控制自己的未来。 唐浩明会错了意,他的意识中,在兰芝他就是组织,所谓服从组织决定就是按他的意思行事。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孙梅,却发现她说完这话已向门口走去,不由暗暗皱眉。 “砰!” 重重的关门声让唐浩明眼皮连跳数下,怒气重新蹿升,他一下站起来,膝盖撞在茶几沿上,疼得他嘴都歪了。 …… 孙梅直接去了孟谨行的办公室,进门也没像平时那样的小心翼翼,直接就说:“孟县,谢谢你为我调动的事费心!我考虑过了,这世上的工作多了,不一定非要在机关才能工作。与其如此大费周章,不如直接辞职。” 孟谨行正在打电话,突然被孙梅打断,本来还想批评她莽撞,但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对,再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便知这中间有原委,于是匆匆结束通话,看着她问:“怎么突然生出这想法?” 孙梅咬着牙,觉得这事不好描述,尤其唐浩明刚刚的态度,虽然她能强烈地感觉到充满猥亵与威胁,但由于言语上没有真正表露出来,她如果说唐浩明想拿调动的事跟她作**交换,谁会相信? 尤其在大多数人眼里,一把手是伟光正的代表,而她,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破鞋罢了,面对这种事情谁都会信唐浩明而唾弃她。 孟谨行见她一直不开口,便道:“辞职总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你还是该慎重。这话我当没听过,回去工作吧。” 孙梅张嘴想解释一下,孟谨行却少有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她走,她不得不满怀委屈地走了出来。 路过江一闻办公室,江一闻连叫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啊,江秘,有事?” “你有心事?”江一闻斟酌着问。 孙梅只有短暂的犹豫,便决定和江一闻说说自己的事,毕竟江一闻是孟谨行身边的人,有些话不能对孟谨行直说,或许可以跟江一闻说。 “能去你办公室聊聊吗?”孙梅问。 江一闻审视孙梅数秒,点头同意了。 听完孙梅的叙述,江一闻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看着孙梅说:“这种事不能凭感觉推测。不过,我觉得辞职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孙梅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辞职是个无奈的决定,在她内心深处实际是有疑虑的,尤其姐姐服刑,家里靠她照顾,辞职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生活都会成问题。 江一闻清了清喉咙说:“孟县是真心想帮你换个环境,但他也有他的难处,这事情如果唐书记不点头,直接放你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他看了孙梅一眼,“搞不好,还会令领导难做,你说是不是?” “我……”孙梅一下觉得自己进退维谷。 江一闻沉默一阵又道:“你回去好好想想。” 看孙梅迟疑着离去,江一闻收回神忙完手头的工作,然后去孟谨行办公室看了两次,直到第三次看到孟谨行正拿着茶杯意欲起身倒水,他才快步走进去帮忙倒上并送到孟谨行手里。 孟谨行接过杯子放在桌上,目光在江一闻脸上停留数秒,突然说:“很久没去浣纱新区了,正好现在有时间,你陪我去看看。” 江一闻立刻说:“那我去给管主任打个电话。” 孟谨行夹起包,挥着手往外走,“车上打也不迟。” 江一闻只好匆匆跟上。 车一开出大院,孟谨行就在后座闭着眼道:“说吧,什么事使你探头探脑的?” 江一闻一怔,原来他做什么都没逃过孟谨行的眼睛。 他立刻回道:“是孙梅的事。” 孟谨行的眉毛动了一下,但眼睛还是闭着,“你什么看法?” 江一闻心头一动,看来,孙梅的确已经跟孟谨行说过辞职的事! 但他不确定,孙梅有没有说她对唐浩明的推测。 他放慢了车速,稍作思考后说:“都江那边的那个编制只要在,就算不能办调动,她这边辞了,也可以用别的方式过去工作。这样做,可能会少些牵涉。” 孟谨行没有出声。 江一闻的话是有道理的,孟谨行从孙梅来找自己的激动态度分析,她一定是在唐浩明那里受了委屈才会有此表现。 如果放在过去,他一定会以大多数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但自从知道唐浩明与叶捷的关系后,他不怀疑唐浩明会重走储丰之路。 想到这一点,他心中隐隐升起怒意。 原本以为唐浩明只是想找个合理的机会,把叶捷弄进县委工作。 但以眼下的情况看,唐浩明的内心比他想的更卑劣。 “常委们应该会有正确的决定。”孟谨行重新闭上眼道,“委办接待科长可不是人人都能担任的。” 孟谨行说完这句,再也没有说什么。 江一闻一直在琢磨他的话。 很显然,孟谨行并没有否定孙梅辞职的想法,也就是认可他考虑这事的角度。 但是,后面两句就值得推敲了。 放下孟谨行后,他拨通了江南的电话。 管新南对孟谨行突然前来很是意外,立刻要招呼班子成员过来作陪,孟谨行立刻阻止了,“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你陪我走走就行,不用带其他人。” 管新南立刻会意,陪着孟谨行下楼上了自己的车,亲自驾车载着孟谨行沿浣纱大道一路开去。 “您是有确定的目标,还是四处随意看看?”管新南问。 “去南片转转吧。” 管新南诧异地转过头飞速看了孟谨行一眼,“南片都还没拆呢,您确定要去那里?” 孟谨行点下头,“对,就是去那儿。” 管新南不知道孟谨行到底什么意思,只能照做,一直把车开到南片,停了车陪孟谨行一起下车边走边看。 走着走着,管新南忽然心中一动。 浣纱新区的南片紧挨着高新区,中间只隔了一条浣纱河,河南的浣纱新区整整比河北的高新区大了三倍。 依据唐浩明的那个三年纲要,兰芝县委县政府都列入了东迁计划,现有地块将划入高新区地域,但尽管如此,扩域之后的高新区仍然比浣纱新区小一倍不止。 最近县里都在风传,孟谨行正致力推动都江的工企南迁到兰芝高新区,如果这一计划能够实现,高新区势必面临级别升格和新一轮的地域扩张! 管新南的心脏一阵狂跳。 孟谨行在这个时候让他陪着到南片考察,是不是在向他透露一种动向? 光就单位行政级别来说,浣纱新区与高新区不相上下,但随着慕啸天兼任浣纱新区管委会主任,浣纱新区似乎升格在望。 但小小兰芝,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两个紧挨着的市级开发区? 何况,高新区如果要实现地域扩张,只能南进而不能北扩,因为再往北,手就伸入都江了,这条路根本不通。 那么,南进只能是两条路,要么蚕食浣纱部分土地,要么吞并浣纱! 想到吞并浣纱,管新南不由自主就抖了一下。 “怎么,生病了?”孟谨行看着他问,“这么热的天,怎么人在发抖?” “是啊,最近好像不怎么得劲。”管新南掩饰着说,“应该不碍事。” 孟谨行转回头,边走边说:“身体不适还是要及时就医,千万不可小病熬成大病。” 管新南觉着孟谨行话中有话,立刻很认真地点头称是。 孟谨行人高腿长,走路奇快,整个南片逛下来,管新南在他后面跟得气喘吁吁,一脑门的汗,但越是如此,管新南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领导不会做无谓的事情,孟谨行此举必有深意,就看自己是不是理解了。 …… 晚上,江一闻刚刚到家就接到管新南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起喝杯茶? “这个……” 孟谨行工作不讲时间,江一闻难得今天八点不到就进了家门,打算好了要安抚安抚好些日子没有在睡醒的时间见着他的妻子,管新南突然邀请让他很是犹豫。 “江秘不用开车,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管新南紧追不放。 想到白天孟谨行才去了浣纱新区,晚上管新南就要约自己喝茶,江一闻推测,管新南应该是白天有什么问题没想通,找自己商量来了。 管新南当初只是跟吴刚走得近了些,归根到底他在兰芝一直是个哪边都不靠的角色,如果真的是主动来讨教,那倒是不失为一个为孟谨行招揽人材的机会。 他想了想同意了,抬头一眼望见满脸不悦的妻子,他只好歉意地朝她耸耸肩,目送她忿忿地摔门进房后,换鞋出门下楼钻进管新南的车。 管新南不是听风居的常客,把江一闻拉到了浣纱新区的围炉茶庄,找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僻静角落,要了一壶砖茶,与江一闻品茶闲话。 第393章谁更愚蠢 孙梅果然听从江一闻的建议正式辞职,并很快离开了兰芝,除了江一闻,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唐浩明没想到孙梅如此坚决,原本还想好好拿捏她一番,结果什么也没有捞着,这让他很是郁闷。 不仅如此,委办接待科长一空缺,慕啸天想把带来的司机朱明直接提上来暂代科长,舒凌更是第一时间准备安排自己的秘书、秘书科副科长凌阳,独独钟敏秀和孟谨行根本没动静。 唐浩明烦闷不已,恰巧叶敏来电话,约他一起泡温泉,他便早早离开办公室泡温泉散心去了。 云澜温泉是唐浩明与叶敏经常去的地方。 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他们平时密谈的场所,不仅因为云澜温泉不在兰芝,甚至不在都江地界,更因为这个温泉深藏大山谷地、人迹罕至,来此的客人均有专用通道,除非约好,彼此绝不会打照面。 与以往一样,唐浩明并没有带着温文,而是单独打了辆出租,在国道离温泉两公里处下了车,叶敏早已经驾车等在那里。 直到赤条条泡进水中,叶敏捞水洗了把脸,问闭着眼将两条胳膊架在石头上的唐浩明:“老大看上去很疲倦?” “何止!”唐浩明闭着眼回他,“为你妹妹的事心烦呐!” “孙梅不是辞职了吗?” “坏就坏在她辞职!” 唐浩明一下睁开眼,叶敏清楚看到寒气从他眼中闪过,不由心头一凛,犹豫数秒后试探着说,“反正位置是腾出来了,叶捷是不是进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愚蠢!”唐浩明不满地横了叶敏一眼,“这能一样?” “我的确笨,还请老大明示。”叶敏低声下气道。 唐浩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论忠心,你远超温文。但是,说到领悟力,你不及他十分之一啊!” 叶敏自从跟上唐浩明,从来没有少受挖苦,但他这人最大的特点是脸皮够厚,只要有钱赚,就是把亲娘老子卖了,他觉得也没啥好眨眼的,何况是几句挖苦? 唐浩明此刻的批评,听在叶敏耳朵里,比起有时候色厉内荏的责骂,实在是如同春风化雨一般。 他嘿嘿笑着道:“老大说的是,所以得靠你明示啊!” 唐浩明朝叶敏招了招手,自己则在水里翻了个身,叶敏会意立刻将毛巾缠在右掌上,划水到唐浩明背后,开始帮他搓背。 “我要想安排个人还不容易?问题是通过谁来安排,要达到怎样的效果才是我想要的!”唐浩明伸手指了指左侧的背部,“这里,多来两下。” 叶敏按要求用力帮唐浩明搓着澡,心里还是理解不了唐浩明的用意,“这谁来安排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区别大了!” 唐浩明转过身子,面对叶敏,“首先,孟谨行想要为孙梅办妥调动,主动为叶捷作出安排,在外人眼里叶捷就是他孟谨行的人。其次,让叶捷待在孟谨行身边,我可以更进一步掌握孟谨行的动向。你说区别大不大?” 叶敏有些茫然地看着唐浩明,“就算孟谨行安排了小捷,外人不知道她是谁,孟谨行心里却清楚是帮你安排的啊!他怎么肯把小捷放在自己身边?” “所以,孙梅辞职是孟谨行釜底抽薪啊!”唐浩明抬起手掌在水面上重重拍了一掌,“他这就是防着我呢!” 叶敏搓着唐浩明胸前白花花的肥肉,低着头接道:“反正老大你是书记,组织部得你说了算。这事孟谨行不肯出面,就让组织部出面,舒凌、慕啸天想捡便宜,就送个便宜给他们,他们的人腾出位置来,安排孟谨行、钟敏秀的人,再把小捷放进去,给他们来个乾坤大挪移,互相防着去,自然就没时间来防你了。” 唐浩明抬起眼皮瞟叶敏一眼笑道:“突然聪明了嘛!” 叶敏嘿嘿笑笑道:“这还是靠老大教育得好!” 唐浩明轻哼一声道:“说你好还真喘了!你以为县委县政府是自家菜园子,想拔哪棵菜就拔哪棵菜?” 叶敏心说,既然说得不对,你还夸我? 但他看唐浩明没再往下说,也没再接口,以免又说错挨批。 …… 孟谨行此时正与钟敏秀一起在国色赴木远生的饭局,在座的除了主人木远生和他俩,还有邓琨和都江国资办主任毛达。 “……木董提的要求,我看还是合情合理的,你们回去可以商量下。”邓琨笑眯眯地对钟敏秀抛出自己的意见。 德川一天不与兰芝把协议签下来,钟敏秀的心就一天不踏实。 木远生要求首期支付百分之二十的楼价,兰芝县政府则在首期款项支付后一个月内,将大楼出入口挪向。这在她看来是一个完全合理的要求,她恨不得立刻答应下来,但孟谨行却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马上表态,这让她困惑不已。 “呵呵,这个倒是不急!”木远生很快就接了邓琨的话茬摇了摇手,“我另外还有个想法,不知道三位能不能成全?” “请说。”钟敏秀道。 “德川不是普通企业,相信你们找上我们,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木远生意味深长地扫了钟、孟二人一眼,“总部南迁还不算太难,但偌大的厂区搬迁,你们能做些什么?” 钟敏秀和邓琨同时怔了一下。 孟谨行提出工企南迁时,对于作为领头羊德川的设想,只停留在总部南迁的层面上,根本没有涉及到厂区搬迁的问题,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包括邓琨,都认为德川能够同意买下县政府大楼将总部迁过来,已经是给了兰芝极大的帮助,邓琨甚至设想,如果木远生不肯让步的情况下,哪怕让德川免费使用县政府大楼几年,也是值得的。 由于没有思想准备,邓琨与钟敏秀都陷入了沉默。 孟谨行清清了嗓子说:“这事有些突然,我先说说想法,如果说得不对,请三位领导批评!” 木远生朝他笑笑道:“小孟县长但说无妨。” “为工企南迁计划,我们有设想过把企业引入兰芝高新园区。但是,这个想法是基于其他中小型工业企业而言。如果,德川将整个企业搬过来,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在各项政策上一尽会尽最大的力量给予满足!只不过……” “不过什么?”邓琨接问。 孟谨行朝邓琨和木远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园区的规模、建制都太小了!一个德川就能让高新园吃饱不说,以德川的企业级别,高新园区的建制实在低了点。” 邓琨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实情。”他转头看向木远生,“远生,既然谈到这份上了,我们也不藏着掖着,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考虑连厂区一起搬迁?” 木远生淡淡一笑,“市里的湿地项目,你老兄不需要我支持?” 邓琨闻言大喜,“你说真的?” “原来不表态是没合适的去处。”木远生道,“既然兰芝有这么大的雄心成为都江南翼,我正好给你腾地方,同时帮你把这几个湿地项目和景观大道一起建成,你看怎么样?” 邓琨嘿嘿笑着没有出声,木远生的经济账算得可是滴水不漏!湿地项目和景观大道的建设一旦在市委获得通过,盯着这块肥肉的,岂会只有德川一家?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两个项目一直不能在常委会上通过,最大的阻力也是来自于木远生。 这中间的利弊,他还需要好好衡量一番。 孟谨行并不知道这两个项目中间的道道,他只是从德川到兰芝考察的人当时的动向上分析,德川有意整体搬迁,这也是他拉管新南去浣纱南片的真实原因。 邓琨虽然没有直面接木远生的招,但他略作沉吟后还是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德川实现整体南迁,你想在兰芝要什么政策?” 木远生哈哈一笑道:“老哥这不是笑话我吗?我要是能拿到市里的项目,还不应该替这个南迁计划作作表率?谈政策,俗了!” 他说着看了孟谨行一眼,“以地换地,我不要你们一分钱的贴补。不仅如此,包括小孟县长刚刚说到的建制问题,也不要你老兄出面,由我们德川来负责推进!” 邓琨一惊,目光快速扫过孟谨行,难道他们私下谈妥了? 孟谨行注意到邓琨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后悔不该把这个建制问题拿到这里来说,白白让邓琨起了误会。 钟敏秀也是暗暗吃惊,孟谨行提出高新园的建制问题,木远生直接就把球接了过去,他们如果事先没有接触,说出来真是没人相信。 邓琨很快就一脸欢快地笑了起来,指着孟谨行道:“小孟啊,你和远生事先沟通也不告诉我!怎么,是认为我这个市长连让你们一个高新区升格都办不好?” 尽管邓琨笑声爽朗,但钟、孟二人都听出了笑声底下的不悦,钟敏秀着实替孟谨行捏了一把汗,暗咬银牙考虑着是不是把这事担下来。 第394章国色艳逅 未等钟敏秀开口,木远生哈哈大笑指着邓琨道:“你可别冤枉了小孟县长,这事啊,我也是这会儿才听说。..你要是觉得我越殂代疱,我不插手就是了!” 邓琨对木远生的xing格极为了解,如果他明确说没有,那就是真没跟孟谨行沟通过。 他当即讪讪陪笑,“远生,不要介意,我也就一句玩笑。你能出手,我是求之不得啊!”他说着朝孟谨行使了个眼sè,“小孟啊,还不快和敏秀一起敬敬木董!” 邓琨明着是让钟、孟二人敬酒,实际上等于同意了木远生的条件,木远生的笑声变得更加响亮,没等钟、孟二人举杯,他就先把杯子举了起来,冲邓琨道:“一起来吧!德川身处都江,理应与都江同呼吸共命运。” 饭局结束前,沈瀚涛敲门而入,向在座诸人敬酒后,他在邓琨边上落座,悄声耳语几句,邓琨转而冲木远生微笑道:“瀚涛这儿新到了一批好酒,不如一会儿咱哥俩上去尝尝?” 木远生欣然点头。 宴散,沈瀚涛陪同邓、木二人乘坐专用电梯去沈瀚涛的私人酒屋,沈瀚涛的秘书薇薇则笑盈盈地迎上了孟谨行和钟敏秀,“二位领导,地宫新建了土耳其浴房,老板给你们安排了房间,请跟我来吧!” 孟谨行与钟敏秀同时表情一僵。 众所周知,土耳其有男女共浴传统,在土耳其人眼中,浴池是真主的圣地,无论男女在此清洁身体是没有任何邪念的。 但对于无神论的孟谨行与钟敏秀来说,这可不是一件神圣而不带任何顾忌的事情。 不仅如此,沈瀚涛做这样的安排,显然是对他们过去的关系是有所风闻的。 不要说二人现在没有亲近的想法,就是有也不会傻到在国sè堂而皇之地共浴。 钟敏秀立刻回绝了薇薇,与孟谨行告辞,先行回家。 本也打算离开的孟谨行,人还没进电梯就遇上了齐京生,开口也是“土耳其浴室”,说是才建成,他今天就是冲这个来的。 齐京生一边将孟谨行推进下行电梯,一边将满是酒气的嘴凑到他耳边,“我的卡忘带了,你的带着吧?” 孟谨行怔怔问:“什么卡?” 齐京生退开去靠在轿厢壁上,回道:“就是你第一次带我来时,瀚涛送的那卡,你不会丢了吧?” 孟谨行想半天没想起来,只好摇头,“我一点没印象。” 齐京生一下张开嘴,“老弟,这卡现在整个都江都搞不到啊,你竟然没印象了?” 孟谨行还真是不知道国sè的一张卡会俏成这样,失笑道:“老哥喝多了。” 齐京生一脸无奈地晃头,一旁的薇薇浅笑道:“没事,别人没卡或许是来不了国sè,孟哥是铁定来得。” 孟谨行一震。 这话可大有学问啊! 薇薇不但证实了齐京生说的话,同时又向孟谨行表露了他在国sè的特殊。 在外人眼里,这也许是件求之不得彰显身份的事,但在孟谨行眼里,这事就颇带几分危险了,他对沈瀚涛此人始终保留着必要的戒心。 “这么说来,国sè现在是一卡难求?”他问。 薇薇笑而不语。 齐京生则道:“何止啊!我要不是沾了你的光,这辈子都不一定进得来。你可知道,现在都是谁能进国sè的门?” 孟谨行心道,能有谁?他和钟敏秀都能进来,最多就是副县级以上的干部,还能有多高的标准? 电梯此时平稳停下,门“叮”一声打开,随着“欢迎光临”的莺燕之声响起,孟、齐二人在薇薇的引领下,走出电梯,一路往走廊深处而去。 齐京生一条胳膊搭在孟谨行肩上,开始跟他说出入国sè的人员组成,孟谨行一听之下不由大为惊讶,想不到短短几个月,沈瀚涛已经将国sè经营成一个高层社交圈! “……没想吧?”齐京生嘿嘿笑道,“我只要一想到,进出国sè大门的都是厅级以上的干部,和身价十亿以上的富豪,我做梦都会笑醒。” 以齐京生的身份,本来并不见得把一些厅官放眼里,关键是沈瀚涛虽然给金融界人士也发卡,但仅限于证券界,银行被他完全排除在外。 人是需要认同感的动物,尤其当一个群体被排斥在某个圈子之外,作为群体一员可以进入这个圈子,自豪感很容易悄然滋生。 齐京生的心态便是如此,这个时候,他完全忘却了自己曾经手握贷款卡着某些官员脖子时的豪气,为自己能成为其中一员而沾沾自喜。 在更衣室褪去衣服,将浴巾裹在腰间,二人重新跟随男侍进入浴房,身处袅袅雾气之中,孟谨行极目望去,顿觉血液快速在四肢百骸流动起来,这竟然不是他想像的包间,而是一个开放大池! 已经走到池边的齐京生回头见孟谨行还呆立门口,重新趿拉着拖鞋走回来拉他:“傻眼了吧?”他嘿嘿嘿地眯眼笑着,“平时你有多少机会见到这些女人拉下面具坦诚相对?有了这番亲密接触,以后见面谈什么都容易啊!” 孟谨行极为无语地跟在齐京生后面走进蒸腾的水雾中。 没有了雾气的遮挡,刚刚还影影幢幢带着几分朦胧的一具具娇躯,一个个落下了光环,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大部分女xing都是中年发富的体态,偶有几个身材惹眼的,脸蛋又稍嫌平庸了点。 他突然有些理解齐京生刚刚那句话的另一层意思,这些女人要么有权要么有钱,生活对她们来说,却可能是人前光鲜人后无奈,而这又恰恰是女人的软肋。 他有点兴味索然,这座肉林让他毫无洗浴的兴趣,他也不像齐京生那样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去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心里便生出离开的念头。 转身之际,离他不过十来公分的东南角休息台上,一个端着酒杯席地而坐的女人吸引了他的眼球。 这个女人有一双极为修长的腿,白sè的浴巾轻巧地系在她的腰间,犹如一条高开叉的筒裙,使她的腿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诱惑。 她的皮肤光滑如绸,晶莹剔透的光泽泛着光泽的水珠,立于皮肤之上,仿佛一颗颗夺目的钻石。 而她那头乌黑如瀑的波ng卷发,分两侧挂到胸前,恰到好处地遮住汹涌的波涛,直接区别出她与那些将浴巾裹到胸前的女人。 好漂亮的脖子! 孟谨行的目光经由她天鹅般的脖子一路向上,看到她微微仰起的尖小的下巴上,轻轻抿着的樱唇,细微小翘的唇角挂着些许嘲讽…… 他心头一颤,立刻将目光上移,女人果然正以戏谑的眼神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这个感觉让他有些局促,但他很快又被对方的眼睛吸引了。 带了一点褐sè的眸子虽然蕴着嘲讽,但也带着某种不顾一切的诱惑! 是的,孟谨行浑身每个细胞都能感受到,她的眼神中透着强烈的诱惑! 他微微皱下眉,想要原路离开,双腿坚定不移的钉在那里,完全出卖了他的大脑。 女人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他面前,樱唇朝着他轻轻嘟了一下,示意他喝下杯中酒。 孟谨行轰然间气血上涌,他分明真切地看到两颗小小的樱桃,在她身体轻移间,于秀发掩盖之下调皮地若隐若现。 他不假思索地接过酒杯,吞了吞喉,一口喝了下去。 女人笑了一下,拖着他的手,往休息间走去。 沈瀚涛算得上是个设置情调的高手,浴房的休息间轻纱幔帐,灯光迷蒙,香雾缭绕…… 孟谨行被那只温柔无骨的手掌牵引着,一步步走进铺着厚厚羊毛毯的房间,几乎忘却此刻身处何地,面对的是一个陌生无所知的女人。 女人很主动,像水蛇一般缠上他的身体,有些冰凉的唇印在他的脖根处,他猛然起了一个激灵,脑中瞬间清醒起来,一把推开了女人,强忍着满身亢奋,一路逃脱。 完全没有料到结果的女人愣在当场,眼中闪着复杂的情绪,她看着孟谨行远去的背影,想不出他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克制情动绝然离开? 逃出休息室的孟谨行,直接冲入冲淋房,用冷水把自己浇了个透,直到身体内那股熊熊之火完全压下,他才擦干身体去了更衣室,连招呼也没跟齐京生打。 出了国sè,站在广场上,孟谨行回身望着眼前这幢霓虹闪烁的大楼,恍如做了一场大梦。 他无法预测那个女人的身份与动机,但他绝对庆幸自己没有sè令智昏。 收回目光,他上了车,并没有让江一闻直接开车,而是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拨通沈瀚涛的电话,“瀚涛,我以后就换场吧,老搞特殊化不好!” “呵呵,你说什么呢!”沈瀚涛哈哈笑道,“你贵人事忙,忘了拿卡,我早替你交给一闻啦!” 孟谨行一愣,挂掉电话,就听江一闻转身过来解释,“我觉得老板既然没取,必定是有道理的,所以就没交给你。你批评我吧!” 孟谨行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今晚,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都给了他几分意外。 第395章原来是她 邓琨在市zhèngfu工作会议上正式提出了工企南迁计划,要求市国资委牵头,由市企业局与兰芝县zhèngfu共同组成项目论证小组,第一步先拿出兰芝工业园的规划方案,经市zhèngfu讨论后报市委决策。 提出一个设想容易,真正付诸实施则是千头万绪。 作为工企南迁计划的策划者,孟谨行在论证小组担当了重要角sè,从工业园规划到各方协调,大量的工作摆到他面前,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则是工业园的规模。 都江大小工企二百七十多家,规模以上国有企业一百十七家,按市zhèngfu与市国资委初步讨论的方案,此次南迁将结合国企改革,调整工业产业结构,破产兼并一部分资不抵债的企业,计划南迁企业约占现有国企总数的百分之六十。 孟谨行粗略估算,百分之六十就是七十家企业,再加上兰芝原有的五十一家中小企业,对兰芝未来的工业总产值来说将是翻番的增长。 但相对突出的问题是,兰芝高新园区根本安置不下这么多企业! 即使高新园与浣纱新区合并,这一问题依旧存在。 但如果引进个别大型企业的产能,其他企业只引进管理核心,兰芝就不但能把这些企业容纳进来,还能实现产值翻番! 邓琨听到他的想法,当场就恶狠狠扔了个卫生球给他,“你小子真是心黑!这肉都给你吃了,让市里喝你剩下的汤汤水水?” 孟谨行涎着脸笑道:“市长,我就算是孙猴子,也总逃不出你这个如来佛的掌心,兰芝经济转型,这成绩还是市里的。”他说着凑近邓琨,“你也不可能留着这些工厂?” 邓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道:“你小子眼珠一转就不打好主意!说,这些厂怎么办?” “都江又不止兰芝一个县。既然是工企南迁,可以迁兰芝,也可以迁其他县!” 邓琨端详他一阵问:“按你这个说法,大家的机会是均等的,凭什么把核心企业都放到兰芝?” 孟谨行自信地笑答:“只要市里不插手,我相信兰芝能实现这个目标。” “很有信心嘛!”邓琨终于笑道,“你要是达不成这个目标,我就撤了你这个副县长!” “没问题。” 孟谨行话出口一看邓琨的表情,立刻意识到自己落进套里了! “市长,原来你早想好了,是故意让我自己往坑里跳啊!”他一脸委屈地道。 邓琨哈哈笑道:“我什么也没说。” “不行。”孟谨行开始耍赖,“如此大规模的企业南迁,你总得给我们点政策,再给点资金扶持什么的!” “你小子还没完了!”邓琨不满地挥手,“我跟你说,要钱没有!市里也是盖了这锅盖不了那锅,你就不要再给我凑热闹了。” “那政策总能给点?”孟谨行并不退却。 邓琨被他盯烦了,“我知道了,让我和其他领导商量商量再说。” 很快,都江市zhèngfu就出台了工企南迁补贴政策的讨论意见稿,并邀请都江的国有企业老总座谈。 原经为座谈效果不会理想,出乎邓琨意外的是,以木远生为首的十多家都江国企龙头企业老总,都拿出了积极支持的态度。 会后听了金克强的汇报,邓琨才知道,孟谨行早在向市里提出工企南迁计划前,就已经通过齐京生以及财政余厅的千金,与这些老总们进行了频繁接触。 “这个孟谨行!”邓琨心中暗暗感慨孟谨行的深谋远虑。 …… 木远生为高新园区建制的事在邓琨面前打了包票,孟谨行却不能坐等天降馅饼,特意与木远生的秘书联系后,邀请木远生前往三江度周末。 木远生欣然接受邀请,带了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女孩,与孟谨行夫妇一同前往三江。 彭昕冬事先接到孟谨行电话,早替他们作了安排,张达志也在他们到的当晚特意赶来安排了晚宴,并亲自作陪,与木远生相谈甚欢。 当晚,孟谨行夫妇没有住酒店,而是住在葛红云在三江的新家。 “哇,哥,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有必要吗?”雷云谣进门就嚷嚷,换了鞋一间间屋子地看,“你这是打算把家迁过来,在三江扎根吗?” 葛云状刚和孟谨行一起点上烟,“开玩笑!云谣,你真是一点不灵敏。咱们的老百姓一直最看重的是什么?” “什么?”雷云谣站在门口,转过头问。 “房子。”葛红云道,“你们不知道,现在燕京、羊城的房子价格,每年都在往上窜,这是一种风向。” 雷云谣撇嘴笑道:“你意思,你的嗅觉灵敏?这是囤房子图发财?” “随你怎么想。”葛红云说着推开房间门,“你们早点休息,我还有事,再出去一趟。” “哎……”雷云谣看葛红云关门离开,跺了跺脚,不满地嘟囔,“准是去找那个不要脸的小狐狸了!” “胡说什么呢?”孟谨行往房间走进去,发现里面还有个卫生间,立刻脱了衣服准备洗澡。 “我妈说,我哥在外面有女人了。”雷云谣跟过去说,“我都为嫂子不值,她为我哥放弃了那么好的工作,把家打理得那么好,他却这么对她!” 雷云谣说的是葛红云,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孟谨行总觉得心跳骤然加速之余,耳朵根也烧得厉害。 “你们男人啊,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雷云谣收拾着孟谨行换下来的衣服,“就说晚上木远生带的那个女孩,俩人虽然老公老婆地叫着,可就算瞎子也能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夫妻!” “你又知道!”孟谨行洗着头没好气地接她。 “女人在这方面就是比男人敏感。”雷云谣走到浴缸边,一语双关道,“我甚至能肯定,木远生的老婆知道。” “越说越没边!”孟谨行冲掉头上的沫。 雷云谣不以为然地笑笑走了出去。 …… 也许是为了答谢孟谨行,木远生在德川董事会通过南迁决定的当晚,在都江家中设宴邀请刘国华夫妇和孟谨行夫妇。 孟谨行与雷云谣一直分居两地,像这样正式的,夫妻俩共同出席宴请,算得上是头一次。 尤其客人中还有省委秘书长刘国华,夫妻俩都格外重视,孟谨行一下班就赶回都江,雷云谣更是特意请了一天假到都江,又是做脸又是做头发,最后还在商场买了两套衣服。 木远生的家位于都江西城区的云禅别墅区,三层单栋小楼,前后庭院,幽静而隐秘。 门铃响过,木远生和女主人一起来开门迎客,当一双细腻柔滑的纤手伸到自己面前,孟谨行瞳孔不由一缩。 这个一头长卷发,高挑白皙的女人,不正是土耳其浴房那个半*裸*女人吗? “介绍一下,这是我夫人宋婉。”木远生自然地搂着宋婉的肩为大家作了介绍。 宋婉镇定自若地与孟谨行浅笑握手,又与雷云谣相携着走进客厅。 刘国华、钟敏秀夫妇也随后到达,主客寒暄十来分钟,便一起进餐厅用餐。 从见面第一眼起,宋婉始终沉静似水,谈笑得体,一副标准的贤妻模样。 孟谨行不由佩服这对夫妻,私底下各寻各花,人前又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真是堪比荷里活最佳男女主演。 不过,细一想,他又有几分自嘲,在座六个人,刘国华他不了解,雷云谣对他一片真心,其他四人,能说哪个更靠谱些? 想到这,他暗暗瞥了钟敏秀一眼,也许不该这样想她,或许她现在对刘国华也是真心的。 这样的想法又让他心底凭添了几分惆怅。 席散,男人们在书房聊天下事,女人们在客厅闲话家常,盘桓半小时左右,刘国华夫妇先行告辞,雷云谣却突然说有篇采访稿出了问题,不和孟谨行一起回家了,请刘国华夫妇载她一程,钟辉已在刘家楼下等她一起回申城。 孟谨行单独告辞,木远生正好接一个京城长途,由宋婉送他出门。 “请留步。”孟谨行走到大门外,即劝阻宋婉再往外送。 “不碍事,他的电话没那么快结束。”宋婉脸上浮起一抹淡笑,还是与他并肩出门走下台阶,“你……那天为什么跑了?” 孟谨行一怔,没想到她还会提这事。 他不经意地皱眉,顾左言他,“宋姐留步,再见。” “噗哧!” 宋婉掩嘴而笑,“你见我两次,逃两次,心里真想再见吗?” 孟谨行不觉得自己这两次有失当之处,但被她道破,到底有些窘,只能掩饰着匆匆上车发动车子。 宋婉并没有回屋,而是弯下腰,轻敲着车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谨行。 无奈,孟谨行只得放下车窗,“宋姐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宋婉莞尔一笑,“我吩咐了,你会照做吗?” 孟谨行微有不悦。 宋婉虽美,但在自家门口如此露骨的挑逗,也实属不知羞耻了,他心里对她瞬间看轻数分。 “那要看是不是我能做的事了!”他淡淡回答。 “不难。”宋婉说话间拉开副驾门上了车。 第396章波折迭起 孟谨行见此情景,脸一沉道:“还请宋姐自重!” 宋婉一愣,随即笑道:“看来,那晚的事给你留下很不好的印象。行,我也不要你送了,我自己打车。” 她说着就下了车,一路往前走,不停地寻找驶过的出租车。 这一来,孟谨行反而愣住了。 他坐在那里盯着宋婉看了好一阵,才缓缓将车开至她身边,把头伸出车窗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婉头都不回,伸手拦着车,“各走各的。” 孟谨行想了想,还是一脚油门走了。 土耳其浴房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他可管不了宋婉到底要干吗,这种女人还是有多远躲多远。 宋婉见车远去,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书房中的木远生,握着手机立于窗前沉重的帷幔后面,目睹着楼下这一幕。 …… 慕啸天听说工企南迁小组为兰芝高新园做的规划方案后,立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吼吼回家找慕新华商量对策。 不出两天,慕新华就以调研为名分别去了都江国资委和都江企业局,分别听取他们关于工企南迁筹备工作的汇报,指示要谨慎对待如此大规模的企业迁移工作。 慕新华离开后,两部门负责人分别第一时间向市委市zhèngfu作了汇报,转达了慕新华在调研过程中的指示,请示下一步工作是否要调整方向。 傅声扬与几位常委开了一个闭门会议,大家的意见比较统一,认为慕新华只是要求谨慎cāo作,而不是反对此项工作,原则上还是可以继续推进。 傅声扬、邓琨在会后又分别专程求见罗民和白岩,重点汇报了工企南迁筹备工作的进程,试探罗民、白岩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令他们欣喜的是,罗、白二人对这项工作在高度关注之余,都充分表示了支持,使他们心里踏实不少,也由此都暗中推测慕新华此举看来是为儿子探路。 二人虽然已探知省委一二把手在工企南迁一事上都态度鲜明,但考虑到慕新华的身份,他们心里都有了各自的计较。 …… 孟谨行接到傅声扬亲自打来的电话,马不停蹄赶往都江面见傅声扬。 傅声扬关切地询问了孟谨行近期的工作情况后,然后就工企南迁筹备工作,让孟谨行深入谈谈自己的想法。 此时的孟谨行并不知道慕新华调研一事,他情绪激昂地描述着自己的设想,就像当初向夏明翰汇报“一体两翼”时的心境一般,他觉得自己有满腔的抱负可以在兰芝描绘出来。 傅声扬听完后给了三点指示:一,抓紧完成规划方案上报;二,尽最大可能制订完善的企业引入机制和优惠政策;三,及早做好机构、人员配制工作。 说到第三天时,傅声扬略有停顿,“……省委新华同志对我们这项工作非常关心,在前不久的调研工作着重强调‘谨慎对待’!你们在接下去的工作中,一定要牢记新华同志的指示,在工作中,尤其是干部工作做到有的放矢。” 完全沉浸在工作热情中的孟谨行虽然连连说是,但并没有对傅声扬的这番话作更深入的思考,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高新园规划方案出来后,将伴随新一轮的人事调整,慕新华此时作调研,可能是想早一步为慕啸天笼络人手多占几个位置,而傅声扬提这事的目的也无非是希望孟谨行到时候做出一定的妥协。 回到兰芝,他依旧ri以继夜地扑在工作上,根本无暇思虑其他。 三天后的下午,钟敏秀突然找他去谈话。 坐下老半天,孟谨行看钟敏秀始终一脸为难,反复思忖怎么开口,还以为是因为他曾经说过她的办公室可能也有监听装置,心中奇怪她为什么不干脆晚上打电话再说? 他正想着是不是找个理由,和她换个地方说话,钟敏秀终于说话了,“谨行,县委经过讨论,一致认为江一闻同志一贯以来政治正确,工作认真负责,是时候适当给他加加担子了!” 孟谨行心头一震,怎么一点风声没有就要动江一闻? “什么意思?”他问。 “意思就是,县委决定由江一闻同志担任委办接待科科长……” 钟敏秀才说个头,孟谨行伸出右掌阻止钟敏秀说下去,“等等,等等!为什么提拔一闻我事先一无所知?还有,他担任委办接待科长后,是否还担任我的秘书?” 钟敏秀轻咳一声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要说你,就是老唐和我,原则上都没有专职秘书!一闻去委办工作,是县委对他能力的肯定,是好事。至于他在你这边的工作,府办会另外安排其他同志来接替。” 孟谨行愣住了,这像是钟敏秀说的话吗? 他不满地站起来转了两个圈,又回过身来看了钟敏秀半天,越想越觉得这事窝火。 不用问,唐浩明对孙梅辞职一事心存恼怒,故意把江一闻从他身边调走,让他直接断一条胳膊。 而他还不能拦着这事!因为对江一闻来说,这是一次向上的机会,尽管接待科工作琐碎,但做好了也能出成绩,并且还解决了一直悬而未决的副科级别。 他长长地叹口气,问:“起先不是说凌阳去接待科吗?” 钟敏秀道:“广丰的老穆到龄了,县委决定由高洁出任广丰的书记,温文要挑下高洁交出来的担子,没有jing力再顾及秘书科的工作,大家一致认为由舒凌是能够很好胜任这项工作的。” 钟敏秀说至此低下头喝了口茶,思想斗争半天才抬起头来说:“考虑到章蓉跟我过来后一直没能定级,这次县委也一并作了调整,正式任命她为府办副主任兼秘书科科长,石磊不再担任啸天同志的秘书,由他的司机朱明同时兼任,享受副科待遇。” 孟谨行全明白了。 难怪事先连钟敏秀都没有透风给他,这是排排座分果果呢! 江一闻能升上去,他从心里为江一闻高兴,但他太清楚这一举动的背后,绝对不是唐浩明给他面子,也不是唐浩明真看重江一闻的才能,这就让他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钟敏秀深知在这件事上,孟谨行吃了暗亏,但她权衡再三不能不同意这个令各方都能满意的平衡方式,从长远来看,江一闻去委办不仅不是削孟谨行胳膊,反而有可能为孟谨行助一臂之力。 她相信孟谨行冷静下来后,能够想到这一点。 就在他们谈话的第二天,组织部就找江一闻谈了话,由于事先已从孟谨行这里知道了县委的决定,江一闻显得格外的平淡。 江一闻前脚从组织部回来,石磊后脚就来了,在他身后跟着叶捷。 “孟县,这是府办新来的秘书叶捷,正好接替一闻原来的工作。”石磊进门便道。 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的叶捷,孟谨行总算明白唐浩明究竟想干吗了。 可恶之极! 唐浩明兜那么大个圈,不仅是要削了他的力量,还要再在他身上来个美人计,这是存心要跟他玩到底的打算了。 那么,眼前这个叶捷,到底知不知道唐浩明的想法呢? 对石磊道:“我又不是钟县,你给我找个女同志过来,你觉得合适?” 石磊朝他摊手露出一脸的无辜,“本来安排个秘书真是小事。可是,这次人员调整得厉害,县委下文的时候把这事一并儿定下了,我也不能轻易帮您换。” 孟谨行心中冷笑,好个唐浩明,真算得上处心积虑了! 他完全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他还没有想好怎样把叶捷退回去时,市zhèngfu开会讨论工企南迁的工作时,副市长田学武认为这项工作过于庞大,兰芝方面的工作力量薄弱了些,建议将慕啸天充实到领导小组,与孟谨行一起参与相关工作,与会的市zhèngfu领导最后以表决方式通过了田学武的建议。 市府的文件发下来,连热气都尚未散尽,慕啸天就让朱明来找他去讨论工企南迁工作。 孟谨行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这才开始细细体味傅声扬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也终于明白傅声扬找他谈话的重点并不在他汇报的内容,而是提醒他慕新华介入工企南迁工作,要为他儿子捞政绩了! 这一局面令原本还斗志昂扬的孟谨行,瞬间产生一种心灰意冷之感,有个在位的、捏着众官员官帽的爸爸,果然是不管那颗政绩之果长在哪棵树上,慕啸天都能轻而易举地摘过去。 五点半下班,他破天荒没有留在办公室继续工作,而是早早甩开叶捷,一个人准时离开县zhèngfu,去了听风居。 江一闻接到江南的电话赶过来,孟谨行已一个人喝了半斤白干,微醺的双眼中充满血丝,朝江一闻连连招手,“来,一闻!咱哥俩好好喝上几杯,今天谁不喝躺下,谁就是孙子!” 孟谨行再怎么把江一闻当兄弟,江一闻都不敢真把孟谨行给喝趴了,他只能嘴上应着,眼睛朝江南狠命使眼sè,让江南赶紧儿去想法把酒给弄淡了换掉孟谨行手里的酒瓶和酒杯。 第397章三能 ..(豌*豆文稳定孟谨行脑中此刻却极为清醒喝住江南同时举杯对江一闻道:“來走一个祝贺你走马上任” 江一闻看着他道:“我跟唐书记说过请他安排其他人我不认为自己能胜任接待工作” 孟谨行的手停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放下來将酒杯放回桌上拍拍江一闻的肩膀道:“你想多了你能去委办我真心替你高兴” 江一闻与江南对视一眼江南借口去给他们添几个下酒菜掩门走了出去 江一闻不太放心地走到门口又拉开门看了看才关紧门回來挨孟谨行坐下从自己的包内拿出一张数码相机的存储卡很郑重地推到孟谨行面前 孟谨行拿起存储卡夹在两个手指间前后翻看又若有所思地放回江一闻面前举杯兀自咪了一口酒 “老板我知道这么做是不够光明但是无数事实证明你是不是光明也不能由自己做主……” 孟谨行抬手一挥皱眉道:“你这些话我就当沒听到过别人怎么样我管不了你以后的发展也可能我作不了主但好歹你在我身边呆过一段ri子这段ri子里你的任何举动都不能越过我的原则” 江一闻还想劝孟谨行摇头道:“一闻走上这个位置你的事业才算是真正开始了我赠你六个字能干、能处、能忍你能说说这六个字各说明什么吗” 孟谨行到了这境地还不愿意动手段钳制慕啸天让江一闻心中微生失望但也不便多说什么现在又听他动问便放下心头想法仔细回味这六个字包含的意思 这一想他不禁有些汗颜 “能干应该说的是要会干事巧干事;能处则是表示要学会和人相处;能忍就直白了您是希望我能忍一时之气不争一时意气”江一闻道“我理解得不太透彻请您指正” 孟谨行道:“我不瞒你这次的两件事的确让我有些不快但也仅仅是不快这六个字是有一次与罗书记下棋他赠给我的起初我和你一样理解流于表面化久而久之经历的事情多了慢慢就琢磨出味道來” 江一闻替孟谨行倒满酒道:“那您给我仔细讲讲” 孟谨行笑道:“要想听我的感悟你得有所表示啊” “我先干为敬”江一闻举杯满饮 孟谨行轻拍手掌叫好接着道:“好咱俩就探讨一下我的理解是能干是一个人所具备的素质能处则是一种为人境界能忍是一种心灵修炼这三个词是一种递进关系它们就如同三道大槛你迈过去了才能顺利地一路向前” 江一闻豁然开朗立刻说:“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能干与否很大程度还是取决于我们不断学习、实践的态度只要不断学习与实践逐渐地就会能干起來这就是您所说的素质” 孟谨行笑着点点江一闻“聪明人一点就透好我喝一杯” 江一闻也陪着喝了一杯俩人放下杯子吃了点菜江一闻又道:“能处如果上升到境界就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学会相处而是要训练自己拥有一颗包容的心” “说得好”孟谨行击掌又饮一杯“有容乃大海纳百川切记啊” 江一闻看他一眼沒有接话关于这一点他自认确实沒有孟谨行的度量做到这一步太难他甚至觉得比第三个能忍都难 孟谨行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沒完全认同笑了笑道:“看來理解是一会事认同又是一回事说说第三个” “我觉得一个人如果达到‘能处’的境界能忍就基本不是问題既然您把这一条放在最后一道槛就说明做到这点并不是事事皆忍而是要以站得高看得远的眼光來看待每件事” 孟谨行哈哈笑道:“一闻啊一闻你心里其实清如明镜关键还是你沒跨过第二道槛等哪天你越过这道槛你今天的不认同感就会烟消云散了风物长宜放眼量啊” 江一闻突然意识到孟谨行今天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喝酒并不是他先前所理解的借酒浇愁而是另有原因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一时间有些猜不透 江南再次进來时身后竟然跟着邬晓波让孟谨行和江一闻都大为意外 “邬老什么时候到兰芝的怎么也不告诉我”孟谨行起身紧紧握住邬晓波的手不停晃动着 自从无极草堂被创天兼并邬晓波干脆就当起了甩手掌柜除了拿红利他根本不顾问任何业务倒是世界各地跑了不少地方ri子过得极是逍遥 邬晓波拉他一起就座道:“瑶瑶要高考啦我回來替她把控一下饮食起居做做后勤保障至于來兰芝是因为雅沁病了我來看看” 他最后一句话让孟谨行很吃惊“雅沁在兰芝病了” 邬晓波点点头 孟谨行望向江南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江南为难地抓抓头皮“雅沁姐不让说” “谁在照顾她”孟谨行不安地追问 “她的秘书和马民”江南回道 “这不胡闹嘛”孟谨行一下站了起來“两个大男人怎么照顾” 邬晓波微笑着拉他重坐下“沒事我已经看过了其实就是心思太重累着了休息几天几帖药下去就好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邬晓波他们现在说什么听在孟谨行耳朵里都是避重就轻只有亲眼去看了他才能踏实 也沒容邬晓波说完他就冲到了门外想想又回头问江南:“她住哪儿” 江南道:“就你那楼对面同一层同一号” 孟谨行顾不得多想转身就走江一闻跟出來问要不要送他他头也不回直摆手 敲开邬雅沁的门孟谨行立刻犹如石化 一身居家装的刘爱娇手上抱着个大胖小子愣怔地瞅着他 “爱娇谁啊” 邬雅沁的声音从房间里软绵绵地飘出來孟谨行硬着头皮朝刘爱娇尴尬地笑笑从她身边走进门眼角余光扫到那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孩子心底不由自主涌起柔柔的感觉 邬雅沁看到门口走进來的孟谨行立刻从床上坐起 孟谨行赶紧上前替她将枕头垫在背后仔细端详一脸病容的她低声道:“瘦了” 邬雅沁浅笑着轻拍床沿“坐一定是我爸告诉你的” “你还好意思说”孟谨行不满地白她一眼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人在兰芝不告诉我就算了生病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这是准备跟我划清界限么” 邬雅沁笑而不答俩人都沉默了 “哇……” 孩子的哭声突然打破沉闷孟谨行的面颊抽了下邬雅沁心中悠悠叹气启唇道:“不去看看吗云谣说很像你小时候” 孟谨行猛然一震瞪眼望向她失声问:“你也知道” 邬雅沁垂下头闭上眼道:“我知道的只怕比你自己都多” 孟谨行顿生无地之容之感 甚至他感觉比从雷云谣嘴里知道这一切都令人难堪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是他永远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和其他女人之间的事的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就是邬雅沁 “我让你很失望”他觉得嗓子有些冒烟的感觉 邬雅沁缓缓抬头睁眼看他眼中的幽怨不加掩饰“不是失望是很失望” 孟谨行闻言心痛低头想抽烟忽又想起很久之前与翁灿辉在西餐厅那段关于抽烟的对话便放弃了这想法 孩子的哭声一阵紧过一阵使他加心烦意乱腾一下站起來冲出邬雅沁的房间对着在客厅抱着孩子哄个不停的刘爱娇吼道:“雅沁需要休息你就不能让他安静点么” 刘爱娇讶异地看着他双眸中晶莹闪动孟谨行突然就想抽自己一巴掌看着刘爱娇银牙咬唇强忍着委屈抱着孩子闪进房间他懊恼地一拳砸在门框上 “回去不想让你來就是怕见你这样”邬雅沁在床上轻声道 他皱眉回头看着她“來前在听风居赠了一闻六个字我觉得自己不但理解得透彻也越來越能身体力行践行这六个字现在看來我的火候还远远不够” 孟谨行重走进邬雅沁房间低头望着她道:“我想我当初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邬雅沁双眸瞬间蕴泪“你真这么想” 孟谨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不起雅沁” 邬雅沁伤心地闭上眼“你的选择影响了很多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让几个人都揪着心活至少得有一个该得到幸福” 孟谨行转过头忍住几yu夺眶的眼泪哽咽道:“我知道” 他举步有些艰难地离开邬雅沁的房间路过刘爱娇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沒有应答他对着门道:“爱娇我们谈谈” 第398章重磅炸弹 孟谨行阻止了江一闻,却没有想到另一个人也打算要让慕啸天吃点苦头. 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雷云谣。 孟谨行在邬雅沁那里与刘爱娇正式面对孩子的问题时,雷云谣正陪着雷卫红在哥哥葛红云的家里。 自从知道不能再生育后,她一来为转移注意力,二来也是为了多一些吸引住丈夫的方式,平时花了不少心思开始学习烹饪,入迷到了走哪儿都要下厨练习的程度。 雷卫红要她陪着到都江看望儿子和生病的媳妇,她便自告奋勇下厨为病中的嫂子做好吃的,服侍嫂子吃完休息后,她又盛了两碗汤端去书房给母亲和哥哥喝,走至虚掩的门口,里面的一段对话让她心头大惊。 “……幸亏云谣没选这个慕啸天,竟然是这么龌龊的一个人!”雷卫红的声音中有强烈的鄙夷。 “妈,你也真是的,这种逢场作戏的事很正常,有必要这么生气?再说了,慕啸天又没老婆,总需要有个地方泄泄火?” “红云!”雷卫红显然生气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在外面也这样!我虽然经常说你老婆不好,那可是为了帮你在家里树威信,并不是她真有什么不好,你可不能做这种对不起她的事!” “妈,你说什么呢!” “我是提醒你!你妈人前最爱面子,你可不要丢我的脸。还有,慕新华帮儿子树政绩我没意见,但从我女婿头上抢可不行!你手上的东西,我们得想个法子送出去,灭灭慕啸天的锐气。” “你不是开玩笑,妈?”葛红云吃惊地问,“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孟谨行吗,干吗要帮他?这东西可是我留着的把柄,有朝一ri还指着这个让慕家爷俩帮我升官呢!” “我没说我不喜欢孟谨行,我是讨厌他妈!”雷卫红平静地说,“就冲我女儿不能生了,他还能对她不离不弃,这个女婿我就一定要认!而且,这东西对你更有利,还是对他更有利,你分析不出来?红云,慕啸天这人不正派,交往不得。倒是你妹夫,别看他起起落落,只要罗民不倒,他就能一直往上面升,慕新华在罗民这儿算什么?” “呵,妈,说半天,你其实是觉得罗书记这棵大树更可靠?”葛红云的声音有了明显的笑意,“问题是,我们,尤其是你,一直都对孟谨行没什么好脸sè,这么突然地帮他,他不一定领情啊!所以,要靠过去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你们说的是真的?”雷云谣推门走了进去。 雷卫红母子望着她愣了数秒,还是雷卫红先反应过来,“你听见也好,提醒一下你老公,多防着慕啸天,他那个工企南迁计划,可能最后成了别人的升官梯!” 雷云谣将手上的托盘放到书桌上,看着葛红云问:“你手上捏了慕啸天什么把柄?” 葛红云看了雷卫红一眼,然后指指桌上一部家用摄像机,对雷云谣道:“他平时喜欢找些女大学生消遣,做的时候又是拍照又是摄像的,一个人的时候老拿出来欣赏。” “下流!”雷云谣蛾眉倒竖咬牙道,“这种人,你竟然还曾经非要我嫁给他!” 葛红云哂然,虚伪地辩解说:“我以前也不知道。” “把东西给我!”雷云谣伸出手道。 “你要来干吗?”葛红云惊讶地看她又看雷卫红。 “你们刚刚不是说要甩开慕家父子了吗?”雷云谣不屑地瞥了自己的哥哥一眼,“我有办法让慕啸天出丑!至于你们和谨行之间,根本不用多担心,他是个大度的人,只要你们改变态度,他不会计较过去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雷云谣的手一直伸着,雷卫红朝儿子点了点头,葛红云叹口气,拿起桌上的摄像机放到雷云谣手上,很不放心地说:“云谣,不管怎么样,哥从小怎么对你的,你心里应该有数!这东西一旦拿出去,你哥就只能靠向你老公了,甚至我们一家人以后的前途命运都拴在你老公身上了,你可要想清楚!” 雷云谣看他一眼,拿着摄像机一言不发地走了。 …… 隔ri,慕新华吃完晚饭,习惯xing地打开电视看新闻,都江电视台正播放广告,他刚戴上老花眼镜,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两具白花花的躯体,场面极为不堪,待他看清屏幕上的人是谁时,他立刻气得浑身打颤,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打入电视台。 …… 都江电视台在晚间新闻前误播的一段yin*秽录像,立刻像一颗重磅炸弹投入都江官场,辐shè波直接扩散至兰芝。 慕啸天因为刚进入工企南迁筹备领导小组,昨晚忙着请市国资委、市企业局的主要领导吃饭,饭后又一起消遣,连手机被老头子打得没电了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知道电视上出现自己光辉形象了。 德川与兰芝县zhèngfu签订购买县zhèngfu大楼的协议后,县zhèngfu的所有部门都迁入了县委大院,慕啸天一大早走进大院,就感到无论是县委还是县zhèngfu的人,都对他比平时热情百倍,连那些平ri里躲着他走的基层办事人员,竟然也对他投来注目礼。 面对这一双双注视的目光,他心里倍儿爽,他觉得这就是权力所赋予的魅力!只要工企南迁计划成功,他就会平步青云,到那个时候,这些人看他的目光将不仅仅是今天的热切,而是充满羡慕嫉妒恨! 想到未来,慕啸天的步履变得极其轻快,甚至嘴里轻轻哼起了曲子。 像热锅上蚂蚁一般团团转的石磊,看到慕啸天一脸chunsè地出现在走廊上,立刻三步并两步跑上前,他实在想不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慕啸天怎么还能够这么轻松自在? “老板,你……”石磊话到嘴边,实在觉得真是不太好说这个问题。 “又什么事?”慕啸天一直都看不起石磊这个人,一副小人嘴脸,愿意把他留在身边完全是看在他还算听话。 “你看昨晚的电视了吗?”石磊想了想问。 “电视?”慕啸天愣了一下,“你是酒没醒?我昨晚在应酬你不知道?” 石磊心道,不会,出这么大的事,县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慕啸天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点!” 慕啸天不耐烦地在办公桌后面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瞟石磊一眼,接起电话就传来老头子的怒吼,“你昨晚在干什么?” “应酬啊,怎么啦?” “怎么啦?你这回脸露大了,连我跟着你一起丢人现眼!” “你发这么大火干吗?” “你立刻滚回来!” 慕新华挂了电话,慕啸天也是极为不悦地搁下电话,嘟囔道:“大清早发神经!” 石磊看出来了,慕啸天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得提醒啊! “老板,昨晚都江新闻播放前,突然放了一段录像,那画面有点太那个……” 石磊没把话说完,他不相信到了这时候,慕啸天还听不出他话里的味儿来! 慕啸天果然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你说什么?这事是不是和我有关?” 石磊怯怯地点点头。 慕啸天懵了。 难怪老头子发这么大火让他滚回去! 现在想来,大院里的那些目光透露出来的,并不是热切,而是充满了幸灾乐祸! 他越想越慌,慌得一刻也坐不住了,大声喊着“朱明,去都江”,人就直奔了出去。 …… 孟谨行脸sè铁青地看着江一闻,“……我再问一遍,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江一闻斩钉截铁地回道。 孟谨行细细审视着江一闻,看着这张坦荡不加掩饰的脸,他觉得自己应该选择相信,但是他又很纳闷,怎么会这么巧,江一闻拿出存储卡的第三天,慕啸天的录像就出现在电视上? 干这事的真是另有其人? “总之,我希望你能记住,用yin暗手段的人无论多师出有名,都是心术不正的表现。”孟谨行顿一下,放缓语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不是说说的,任何人走多了夜路都会失足,并不需要我们费心动脑去干些无谓的事,他们自己就会倒下。我们要学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江一闻觉得自己虚长孟谨行几岁真的是白长的,比起孟谨行的以静制动,自己的想法显得多么不成熟。 江一闻离开后,孟谨行点了支烟,慢吞吞地吸着。 慕啸天突然爆出的丑闻,无疑会对其本人的发展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同样,因为这段录像出现在都江电视节目上,对兰芝整个官场也会产生影响。 而兰芝受到影响,必然一二把手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批评。 唐浩明是否受批评,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钟敏秀不会受影响。 昨天晚上接到钟敏秀的电话,听到这个消息,他在震惊之余并没有任何快感,因为这个曝光的方式实在太不合适。 慕啸天进入工企南迁筹备领导小组一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摘桃子的举动,背地里正有不少人等着看他们斗起来,这个时候冒出这么件事来,很难不让人觉得是他做的手脚! 第399章自救 唐浩明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专车内前往都江。 他也在反复推测,到底是谁把慕啸天的丑态放到了电视上? 这可是他一直想用在孟谨行身上的大招,没想到孟谨行滑溜得像泥鳅,不但抓不到任何作风问题上的把柄,这家伙最近居然还搬离了县招,自己到外面租房子住了,县里谁也不知道孟谨行住哪儿。 他算来算去,慕啸天这个时候出事,唯一能得利的只有孟谨行。 从傅声扬一大早就让他和钟敏秀过去的情况来看,他俩在慕啸天这事上少不了也要受些批评,不但如此,碍着慕新华的面子,他们还要抓紧替慕啸天紧急公关。 想到这,他就一阵心烦,慕啸天也太不谨慎了,这种东西怎么会跑到电视台去? …… 慕啸天匆匆赶到家,立刻进入书房,慕新华劈头就是一顿训斥。 骂完了,慕新华怒视着儿子问:“你的这些事,有哪些人知道?” 慕啸天虽然被骂得灰头土脸,但脑子还算清醒,马上说:“回西南后,我就跟红云经常玩在一块儿,其他人都只是一般应酬,这种事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他想了想问:“会不会红云干的?” 慕新华皱眉沉思良久道:“不排除他想拿捏你的可能,但他跟我那么多年,我对他是了解的,他对我是有足够忠诚的,他和孟谨行虽是郎舅却不是一路人。”他看看儿子问,“会不会是孟谨行想阻挠你插手工企南迁计划?” 慕啸天立刻摇头。 他与孟谨行同窗四年,对孟谨行的臭屁脾气还是了解的,“他这个人傲得很,我相信就是把东西放到他眼前,他也未必肯做这种小动作!” “哼,你就这么自信?”慕新华脑海中闪过当初孟谨行在自家楼下亲女儿那幕,脸sèyin沉得发黑,“现在的他早不是读书时候的他,别以为他还会是正人君子!你当初顶替他这件事,他心里是一直记仇的。” “记仇是一回事,报仇又是一回事。”慕啸天在看待孟谨行的为人上,还是相当自信,“人的xi轻易很难改变,他这个人事事喜欢讲究公平正义,所以不会做这种自毁形象的事,就是做也肯定是手下人背着他干的。不过,我这事,他手下人怎么可能知道?” “你还很光荣?”慕新华余怒未消呛儿子,“那你自己分析一下,谁有这个可能?” 慕啸天想了一阵突然说:“会不会是唐浩明?” “唐浩明?”慕新华一愣,随即摇头,“他有必要犯这个傻?” “不是。”慕啸天说,“有一回去老堰州玩,遇到过他,带着个女孩子。我让朱明去查过,那女孩是他母亲家的保姆,跟他竟然有一腿!我是想,他会不会怕我搞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再说了,你和杜方华的关系,他心里明镜一样,有这个机会,他还不赶紧地借着我打击你?” 慕新华沉默了。 儿子的分析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虽然,他一直认为,唐浩明审时度势,眼下只能与自己的儿子在兰芝联手,但唐浩明毕竟不是自己阵营的人,与杜方华又一直势不两立,有了机会跳出来做文章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最近傅声扬势头ri盛,唐浩明为了稳固在傅声扬圈子中的地位,当一回急先锋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唐浩明和小保姆的事,千真万确?”他问。 慕啸天很肯定地点头,“朱明查到过他们在老堰州开房的记录。” 慕新华立刻计上心来,眼下之计,只有先把水搅浑,才能保住儿子安然脱身。 他不管这件事到底是唐浩明还是孟谨行所为,甚至是其他人搅局,他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再踩唐浩明一脚,把火彻底引到孟谨行身上去! “和你拍录像那个女的,还找得到吗?”慕新华面sè恢复了平静。 慕啸天犹豫着点了下头,“爸,你想干吗?” “替你讨老婆!”慕新华没好气地说。 慕啸天大吃一惊,“这可不行!我跟她就是玩玩,银货两讫的事情,怎么能讨回来做老婆?” “不讨回来,你想怎么解释你的行为?”慕新华神sè一凛冷冷地问。 慕啸天僵了。 到底眼前之人是亲生儿子,况且男女之事也算不得天大之事,慕新华见儿子不吭气了,也就放缓口气说:“我比你更希望你娶一个对事业有帮助的!但咱们得先过了眼下这关才行。你立刻去把那个女的找来,让你妈找她谈,把她家的情况全摸清了,对外就先宣称是未婚妻,其他的看形势变化再定。” …… 孟谨行没太多的时间把心思放在慕啸天的事情上,与南迁企业的洽谈工作安排得密密麻麻,由于事涉众多省内国企,高新园的新规划最后经市委讨论通过后,又上报了省委省zhèngfu,经省委批准,兰芝高新园与浣纱新区合并,上报zhyāng申请成立都江(国家级工业开发区,由此牵涉到一系列的问题,需要进京到相关部委审批,孟谨行与领导小组的其他两位领导被指派进京办理相关手续。 离开都江前,孟谨行有半天时间空闲,便带了到都江办事的雷云谣一同前往希尔顿,与刘爱娇见面。 经过那晚的长谈,刘爱娇终于明白,她在孟谨行身上用错了情,自始至终,孟谨行都把她当妹妹,没有动过一点男女之情。 孟谨行当时提出两个方案让她考虑。 一是,孩子由她带在身边抚养,他负责每月提供孩子的抚养费,并安排她的去向,但这个方案的前提是,除非孩子有一天发生不可测状况,他和她们母子再不见面,由刘爱娇另外为孩子提供一个健康的生活环境。 二是,把孩子交给他和雷云谣抚养,刘爱娇以干娘的生份,在孩子未成年前每周与孩子见一面,但必须隐瞒生母身份。 刘爱娇考虑再三,决定选择第二个方案,她相信孩子在孟谨行身边比在她身边更有前途,而且从内心里,她不仅希望孟谨行可以有后,也还是隐隐希望能借着与孩子见面,多些看到孟谨行的机会。 三人坐在希尔顿的咖啡厅,第一次直接面对曾经被两个女人分别隐瞒的关系,彼此多少都有些尴尬与难堪。 当刘爱娇说出决定选择第二个方案后,孟谨行心底轻舒一口气,一旁的雷云谣却平静地说:“我们不能三个人决定这件事。” 孟谨行心头巨震。 那晚邬雅沁说她知道他很多事时,让他震惊万分,也愧疚万分。 不会雷云谣跟邬雅沁一样,也是什么都知道吧? 他忽然觉得一阵心慌。 雷云谣不仅语气平静,表情也很平静,“爱娇,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我们都不能忘了刘部长和秦大姐!” 孟谨行与刘爱娇同时恍然,他们的确把刘战和秦婉华准备认领孩子的事忘了! 孟谨行松了一口气,但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我不能再生育了,你肯把孩子交给我们,我挺感激的。”雷云谣说,“如果你早点把实情告诉我,当初我就不会建议你把孩子过继给秦大姐他们,现在咱们更不能出尔反尔。比起他们中年丧子的痛,我和谨行这点痛还算轻的,所以……” 刘爱娇痛苦地咽了一咽干涩冒烟的喉咙,艰难地说:“云谣,我明白的。既然这样,就还是按原来的约定,把孩子交给秦大姐抚养吧!我也不当什么干娘了,你们当孩子的干爹干娘,我就当个姨吧。只要每年能有个机会看看孩子,我心里就满足了!” 雷云谣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将手盖在刘爱娇冰凉的手背上,“你要愿意,我俩做个金兰姐妹吧!孩子以后有个大小事的,我当干娘的要出面,你这个干姨也得一起出面不是?” 刘爱娇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把他送走,作为母亲来说,我就是一辈子对不起他了!其实,真是没必要再找机会去见他,万一哪天不小心漏嘴,反倒徒增孩子的困扰。” 孟谨行心中不忍,“要不,我这趟进京再和大姐他们谈谈?” 雷云谣收回自己的手,瞟了丈夫一眼,没吭声。 刘爱娇看一眼雷云谣,冲孟谨行微笑着摇头说:“不必了。也是我没想透,其实这样的结果反而对孩子是最好的!昨晚,雅沁姐就劝过我,做事要当机立断。她说了,如果我能放下孩子,她会安排我出国。现在想想,这样也好,如无十分必要,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让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孩子,还要她远赴重洋,从此与孩子生别,无论多么的事出有因,孟谨行都觉得太过残忍! 他立刻说:“孩子由谁抚养、你是不是出国,这都是大事,你还是再慎重考虑考虑,不要急于做一时的决定!” 雷云谣假装喝咖啡低下头,脸sè已经没了先前的平静。 刘爱娇看在眼里,心下凄然,强忍着心头的痛朝孟谨行坚决地摇头说:“不用再考虑了!怎样才是对孩子好,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有数。孟哥就趁这次出差,把孩子的事跟秦大姐他们说定吧。我接下去要办理出国手续,等办完了,走前我会亲自把孩子送过去。” 第400章得派工作组 孟谨行进京的ri子,兰芝又出了一件大事。 都江市委四套班子的领导都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装的是一份堰州酒店的开房登记表和几张照片,这些东西指向的对象,则是兰芝县委书记唐浩明和县zhèngfu办公室新招录的秘书叶捷。 孟谨行不想要叶捷做自己秘书这件事,早经由石磊的口传遍整个兰芝官场,就在大家想看看孟谨行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女秘书的时候,突然爆出叶捷是唐浩明情人这个消息,一时间官员们的酒桌上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个匿名信到底是谁递上去的? 唐浩明前脚刚因为慕啸天的事被傅声扬批评,找慕啸天谈话后得知录像中的女人是慕啸天的未婚妻,还没想好怎样向傅声扬汇报的时候,自己的丑事竟然也被揭了出来,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之余,一下就把慕啸天的事给盖了下去。 兰芝接连爆出主要领导的作风问题,尽管慕啸天的事最终认定是未婚夫妻间没保管好自拍录像,但影响毕竟很差,而唐浩明的事更令人头疼,傅声扬与邓琨都觉得需要对兰芝涌起的暗cháo加以重视了。 这二人本来都想借着工企南迁计划,对都江官场进行一次真正的洗牌,但眼看省里刚刚通过上报国家级开发区的决定,兰芝就接连爆出丑闻,直接打乱了他们还没有开始执行的计划,二人都不希望这样的乱象继续下去。 尤其邓琨,他觉得孟谨行虽然是个人材,但要想最终有一天自己能取傅声扬代之,还是要借助慕新华的力量,扶持慕啸天就显得比扶持孟谨行更为重要,如果慕啸天在兰芝出了问题,他就没办法向慕新华交代。 而且,从慕啸天、唐浩明接连出问题来看,背后的黑手搞不好就是孟谨行,这个时候是不是干脆直接打掉孟谨行,保住慕啸天就是他是否向慕新华紧密靠拢的态度问题了。 但他心底深处又不希望孟谨行真有问题,毕竟事情还是要有人去做的,工企南迁这个庞大的计划,慕啸天显然胜任不了。 最好的办法是,抓出孟谨行的问题,但不扩大化,让他将功折罪。 只要把孟谨行的小辫子揪在手里,孟谨行就必须把工企南迁计划做好,而且还是做好没功劳,做不好就罪加一等。 傅声扬的视点与邓琨有所不同。 他心里认定这两件事没这么简单,有人想要搅局是肯定的,但究竟是谁却不能光看表面。 傅声扬不希望唐浩明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那样的话会直接影响他这个市委书记在用人问题上的眼光。 但他又不能对匿名信不闻不问,任由事情无节制发酵,使兰芝的工作不能顺利开展,甚至影响到工企南迁计划。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孟谨行不满意慕啸天进入领导小组,故意搞些事出来整治慕啸天,使其在领导小组中失去话语权? 不过,以他对孟谨行的观察,这个年轻人还是有几分傲骨的,应该不屑于做这种令人怀疑品xing的事情。 而且,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去电视台查过,虽然最后由于播映室没有监控设备,没能确认究竟录像怎么进的播映室,但对孟谨行极其周围的人员调查来看,都没有最近与电视台人员进行接触的记录。 他也亲自打电话跟孟谨行谈了这件事,从孟谨行在电话中的讲述来看,孟谨行对慕啸天的事一无所知,对叶捷是唐浩明母亲保姆的事,孟谨行倒是知道,但也仅限于此。 傅声扬认为,孟谨行应该知道轻重,这个时候如果对他有所隐瞒,那是要担一定的政治风险的,所以应该不会在电话里乱说话。 思虑再三,傅声扬觉得应该在省里对兰芝情况加以关注前,尽早扼制目前的不良局面进一步恶化。 他专门把邓琨、赵双柱一起找来商量此事。 提到自己的担忧时,傅声扬说:“老邓、双柱,小慕的事显然是一场误会,而唐浩明的问题咱们也不能仅凭匿名信就认定有问题。这两件事发生在两位不同的干部身上,事情也并非一定十恶不赦,但在兰芝干部群众中还是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影响,如果是别有用心之人存心加以利用,一旦问题扩大化,影响的就不仅是兰芝的安定团结局面,也会影响到都江的声誉!省委领导一旦过问,我们三人可是首当其冲要挨板子啊!” 邓琨心中早有了想法,而且在他看来,傅声扬之所以这么着急,原因还是在于傅声扬的一把手身份,作为掌管全市干部队伍建设的书记,兰芝的干部出了问题,首先要挨板子的其实是傅声扬! 赵双柱则是另外一层想法,兰芝突然因为工企南迁而重新走入大家的视野,即使出了成绩也是傅声扬和邓琨的功劳,根本不会有他什么事,倒是兰芝干部出了问题,他这个协助一把手做党群工作的专职副书记也有避不开的责任,所以他是极力赞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赵双柱见邓琨只是抽烟不接傅声扬的茬,便轻咳两声说:“不管唐浩明还是慕啸天的事,咱们市委都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应该具体听听下面干部群众对他俩的意见。我看是不是这样,借这次的两个事,派个工作小组下去,全面了解一下他们的真实情况,既能真正掌握干部群众的想法,也是对两位同志负责。” 傅声扬赞许地朝赵双柱微点下头,赵双柱这个建议完全符合他的想法,他希望这事通过派下去的人,极早压下去,免得小问题搞出大麻烦。 邓琨可不这么想,派工作组他不反对,但他的目的不是直接把事情压下去,而是从中找出孟谨行在背后cāo纵的蛛丝马迹,以便他压孟抬慕。 不管怎么说,三人在派工作组一事上,意见是一致的,邓琨也不会把心里的想法直接流露出来,文章还是要做在下去的人身上。 他当即提议,是不是把孙季维找来,将派工作组的事定下来。 傅声扬略一思忖便把许诺叫来,让他请孙季维过来。 孙季维一到,看办公室中坐着三位书记,心里便多少有了数,估计和兰芝的唐浩明、慕啸天有关。 孙季维在杜方华一事后,行事作风收敛许多,再不敢明目张胆与傅声扬对着干。 傅声扬向他道明叫他来的用意后,他便在心里盘算眼前三位书记各自会是怎样一种心态,傅、赵二人的想法,他觉得不难猜,倒是邓琨的想法有点捉摸不透。 从种种迹象来看,邓琨对工企南迁计划的大力推动,就是对孟谨行个人的大力支持。 但是!孙季维不是看不到上层互动的基层干部,他对于邓琨与慕新华之间的一些来往还是有所风闻的,正因为这样,就很难把握邓琨的取向。 而且,这次的事看似发生在县里,所牵涉的人物却都一直上通到省委,搞不好还和上层领导的斗法有关,派去的人最后怎么汇报调查结果,那可是大有讲究。 这么一想,他决定不管邓琨到底怎么想,还是派个无足轻重又满怀激情的人物下去调查,这种人做事公正不会偏袒谁,真得罪了谁也会勇于承担责任,邓琨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不好怪到他头上来。 “最近忙于国庆献礼,我们的人手都分到各市县去搞检查了,在家的……要不,派程梦飞同志带人下去!” 这个程梦飞,傅、邓、赵三人都不陌生,曾经因为办案得罪过杜方华,差点被杜方华逼出都江纪委,是都江纪委系统出了名从来没进入任何人圈子的独行侠,为人正直、办事沉稳,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人不会受任何一方左右。 孙季维不管是提出一个傅声扬的人,又或是提出一个邓琨的人,这在座的几位总有人会不同意,但程梦飞谁的阵营都不靠,自然傅、邓二人谁也不会反对。 事情定下,孙季维回纪委就找了程梦飞。 程梦飞立刻信心百倍地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孙季维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程梦飞自信的背影,嘴边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谁说办事一定要用自己的心腹? 有的时候,要想办成事,也得用用像程梦飞这种满腔正义的人,其效果不会亚于亲信办出来的事! …… 开往兰芝的běijing吉普速度飞快。 副驾位上的组员小孙一直朝后座的程梦飞问这问那,“……程科,照这么说,我们到底往哪儿查啊?” “你第一天干这个?”程梦飞道,“就照着录像和照片去查。” “依这意思,两个人是都要查?” “废话!市委派我们下去干吗?查的就是这事,难道还只查一个放过另一个?” “可兰芝纪委报上来,这和慕啸天拍录像的女的,是他对象,人就要结婚啦,这再查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咱们市纪委再核实一回,如果真是这样,也算给他正名啊。唐浩明的情况就更要查了,一个小保姆,不仅有开房记录,还突然弄县zhèngfu办了,这正常吗?” “得,明白了!” 第401章变化 唐浩明现在是心惊肉跳. 虽说现在干部作风问题算不上特别大的事,只要态度够好,领导肯保自己,这事倒饬倒饬就能过去。:.. 但这第一步就得市纪委这边肯放过自己。 本来听说来的不是孙季维的亲信,他还很高兴,想着好吃好喝招待着,临了再塞上一个大红包,把工作组这几个人都喂饱了,回去把报告写漂亮了,那这事也就算是压下了。 结果等程梦飞等人一到,他才发现事情没他想的这么简单,这个程梦飞根本不吃请,也不愿意依他的安排住县招,而是在城郊结合部租了一栋民房,整个工作组都开了进去,吃喝拉撒睡外加办公全在那里,根本不与兰芝县的干部们私下来往。 随着县里的大小干部被叫去谈话的范围逐步扩大,不但唐浩明的心被提溜得一上一下的,就是已经自认为高枕无忧的慕啸天也有了危机感,这俩人都觉着市委不像是要压下他们的事,倒像是要往大里搞。 慕啸天偷摸着抽了一个夜晚来回赶了一趟都江,向老头子讨主意。 唐浩明则开始思量着,怎么做才能过得了这一关?他思前想后,唯有华山一条路:向傅声扬坦白作风问题来掩盖经济问题。 他也在工作组到兰芝的第四天夜晚去了都江。 此一去回来,唐浩明彻底陷入惶惶不可终ri之中。 他原来以为自己唱一出苦情戏,声泪俱下地痛陈自己经不住叶捷诱惑犯了错误,并且愿意痛改前非后,一直想维护稳定局面的傅声扬一定会从大局出发,将自己保下来。 但他没想到,傅声扬在听他承认错误后,态度分外的冷漠,完全没有了前段时间对自己说话时那种循循善诱的样子,三两句就不咸不淡地把他打发回来了。 …… 远在京城的孟谨行并不清楚兰芝正发生的微妙变化,他几天来一直马不停蹄奔波于各部委,并通过都江驻京办拜见了一些领导,将市委市zhèngfu领导的慰问带过去,然后又私下去看望了刘战等领导。 也就是在刘战家里,他得知了一个消息,罗民即将面临调职。 孟谨行身处基层,上面的消息渠道偏窄,并且由于角度问题,对上层领导的就职动向分析不太到位,他一直以为,罗民在**后没有动,那就会再干一任。 他很清楚,他能有今天,只有三分之一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工作,其他三分之二一半是因为葛云状,一半是因为罗民。 对于如今已身处都江的他来说,葛云状对他的仕途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罗民的影响力却是相当直接。 无论是傅声扬还是邓琨,对他的培养与扶持,大半都是出于对罗民的敬畏。 一旦罗民离开,那么他的未来也会成为未知数。 这种情况下,工企南迁计划能否成功,能否真正成为他的政绩,突然就变得分外的重要! 此外,谁出任省委一把手,也将自上而下对他产生新的影响。 “部长对未来可有什么指点?”孟谨行在刘战面前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忐忑。 刘战高深莫测地笑道:“好好工作,不用想那么多。你在基层工作,省委的一些变化还不会对你产生那么深远的影响。” 直到返回都江,孟谨行都一直在思考刘战的话。 他始终觉得,刘战这个简单的回答所包含的意思极为微妙,前一句似乎在暗示他不用担心,后一句又似乎告诉他省内会产生一些变化但不会涉及他。 而他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两句话都说明,刘战不但知道谁会成为罗民的继任,也知道省内官场将因此产生些什么变化! 难道? …… 孟谨行从京城回来一下飞机,就到市委向傅声扬作汇报。 傅声扬听完汇报长时间地沉默着。 市委书记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 孙季维推荐由程梦飞带队去兰芝的时候,傅声扬想的是这个人不会受任何人左右,但他忽视了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了他自己。 当程梦飞带着人不管不顾深入调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大意失荆州了,兰芝的事情已经因此彻底失去了控制,尤其是程梦飞汇报说唐浩明不仅与叶捷是情人关系,还借用叶捷的哥哥叶敏的身份在外面开着一家房地产公司,傅声扬只能寄希望于唐浩明的问题不算严重。 但当唐浩明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承认自己的作风问题,却只字不提自己的经济问题,傅声扬知道事情大了,唐浩明这个人保不得,兰芝的班子这次真的要大洗牌了。 这还不算完。 慕新华为慕啸天的事,一天三个电话找他,再三强调未婚夫妻的私生活录像流出来,都江市委不查查究竟是谁在捣鬼,却让纪委深查慕啸天的未婚妻,这到底是保护干部呢,还是不信任干部? 傅声扬倒是不在乎慕新华怎么想,唐浩明这事查到现在,匿名信的来历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事实证明背后搞唐浩明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啸天,慕新华想质疑都江市委,也得看看他儿子自己屁股后面是不是干净。 只不过,他想不到的是,查到后来,慕新华那录像的事,竟然查到孟谨行老婆和钟敏秀的大哥钟辉的头上了。 傅声扬推了推眼镜,再度打量着孟谨行,想着他当初回答自己的那些话,怎么都不觉得像是说了假话。 那么,孟谨行究竟知不知道他老婆把录像给了钟辉,而钟辉又找了电视台的同学? 再有,这两天从京里传来风声,罗民下一步可能要走,而且据说不可能进入政治局,那么罗民今后对他而言,就仅仅是个老领导,不会再对他的仕途产生更好的影响。 反而,罗民这一走,眼前的孟谨行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还是一个时不时会替自己生出些麻烦来的人,他是不是还有必要再像过去那样地扶持这个年轻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孟谨行知不知道自己老婆就是捅出慕啸天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夫妻,孟谨行脱不了干系。 当然,傅声扬也不能忽视钟辉、钟敏秀兄妹背后的刘国华,他不能去试探刘国华,便只能试探孟谨行。 傅声扬心里有了打算,摘下自己的眼镜,冷淡地对孟谨行道:“情况我知道了。筹备小组有组长副组长,你向他们汇报了吗?小孟啊,工作要讲程序,如果人人像你这样越级汇报,我还要不要工作?” 孟谨行等了半天,以为傅声扬对这项工作有了什么新想法,才会这样长时间地默不作声,哪想到最后竟是说出这么几句疏远的话来,这让他心里一下生出空落落的感觉。 下楼坐进来接自己的车子,他好半天没有言语,直到车开出许久,他才注意到不但开车的人是田蓉,副驾位上还坐着黄梁。 “怎么是你们来接我?” 田蓉从反光镜瞧孟谨行一眼,快嘴快舌地说:“老板,出大事了!” “别一惊一乍的。” “真的!”黄梁转过头来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市纪委程梦飞带了一个工作组下来,一是核实慕啸天的事,二是调查匿名举报唐书记和叶捷的事。叶捷被叫去谈话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唐书记虽然在上班,但被暂停了一切职务行使权力。” 孟谨行心头一跳,是谁举报了唐浩明?市委又是唱哪出? 以傅声扬的作风,不像是穷追猛打的人,尤其前阵子不是还在反复强调稳定吗,怎么转眼就开始彻查了? 既然是查唐浩明,傅声扬怎么对自己也冷淡了呢? 孟谨行没说话,靠在座位上闭了眼,他脑海里浮现出与黄梁一起垂钓时的那一幕。 他清楚地记得,那ri黄梁不但向他透露了慕啸天在三江包女学生的事,也向他透露了唐浩明与叶捷的关系。 如今,慕啸天与唐浩明先后栽在这事上,难道是黄梁在背后捣鬼?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黄梁投靠自己的时间不长,在向自己透过这些信息后,没有得到明确暗示,这么不顾一切地去布置这些事,实在不符合常理,也完全没必要。 但如果工作组找黄梁谈话,他倒是很有可能给这俩人下眼药! 他想了想,闭着眼道:“你对这事怎么看?” 黄梁一直观察着孟谨行的面部表情。 与孟谨行一样,他也在推测,唐、慕二人的事,会不会是孟谨行找人证实了他提供的消息,然后找人捅了出来? 因为始终不敢肯定,又不排除孟谨行非但没做还会猜疑他的可能,他才特地带了田蓉一起过来,就是想透个讯号给孟谨行,他和田蓉都不会未经他允许做这事。 当然,也是他怕事情万一搞大后,孟谨行拿他当垫背,透这个讯号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让孟谨行知道,孟谨行要想拿他做垫背,他也能做同样的事。 故而,听孟谨行这样说,他心里轻松不少,这至少证明孟谨行想得更多的是接下去的局面要怎么应对。 他马上回道:“顺势而为!” 第402章微妙 孟谨行睁开眼看向黄梁,黄梁马上像受到鼓舞一般,邀功道:“工作组找我谈话的时候,我据实说了自己了解的情况,相信他们会进一步核实。..” 这家伙果然落井下石了。 他重新闭上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黄梁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好继续说:“慕啸天现在一口咬定录像中的女孩是他未婚妻,他毕竟是单身,就算说他另外还包过其他女学生,他照样可以说那是谈恋爱。只要那些女的不指认,他完全可以蒙混过去,所以……” 孟谨行明白他的意思,工作组谈话时,黄梁肯定只说了唐浩明的事,并没有提慕啸天的问题。 也就是说,很可能唐浩明这次真会栽,而慕啸天却有可能躲过一劫。 想至此,他心头一动,问:“你觉得是谁举报了他们?” 黄梁原本觉得慕啸天、唐浩明出问题,最大的得利者是孟谨行,而且他又跟孟谨行说过这俩人的问题,他自己没做这事,最大的可能就是孟谨行出手了。 但孟谨行这样直接动问,他当然不敢说是孟谨行做的,只能换个思路从眼下的情形来判断,找个合适的说法。 思路一换,他忽然发现,如果说孟谨行是慕啸天一事的幕后黑手,唐浩明的事就未必了。 因为唐浩明的问题出现后,慕啸天的录像门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反而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从这个角度来想,搞唐浩明的人也极有可能是慕啸天。 但即使这样,黄梁还是觉得孟谨行的问题不好回答,因为孟谨行问的是两个人,他虽然觉得举报唐浩明的人存在新的可能,把慕啸天捅出来的人,他却想不出还会有谁? “不好推断。”他说,“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不可能善了,工作组这是往大里整。” 孟谨行听他这么说,知道黄梁也在怀疑自己就是把慕啸天捅出来的人,便再不说话。 快到兰芝的时候,接到江一闻的电话,孟谨行想了想让他在听风居等自己。 江一闻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工作组还没给你打电话?” “看来,是每个人都要去谈?”孟谨行点了烟。 “县里就你因为出差还没谈,连孙梅也被他们找去问了。” “在都江问的?” “嗯。他们似乎在都江留了人,除了找孙梅问过,主要力量还是查慕啸天那个录像的出处。”江一闻看看孟谨行道,“唐的事会不会就是慕啸天搞出来的?借着工作组的人,正好把弄录像的人给挖出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孟谨行吐了口烟,“其他没什么消息?” 孟谨行还在想傅声扬的态度。 以他对傅声扬的观察,这么突如其来的冷淡,应该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如此,如果不是有什么调查内容牵扯到自己,还会是什么原因令傅声扬产生这种变化?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刘战的脸。 会不会傅声扬也听说罗民要走? 他心里刹那明了。 而江一闻则向他摇摇头,“这段时间气氛很压抑,一个个都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多说。” 孟谨行能想像这番画面。 但凡在这种时候,人人自危,都恨不得躲着工作组的人走,估计这些天所有人的上下班都超乎寻常的准时。 从听风居出来,还没有到家,他就接到程梦飞打来的电话,让他在办公室等着,工作组想找他聊聊,他只好重新回办公室。 程梦飞只带了小孙前来,态度也挺客气,三人落座,程梦飞就天南海北地扯,孟谨行云山雾罩,不知道对方究竟几个意思,最后自己先忍不住问:“程组长这大晚上就是跟我闲扯来的?” 程梦飞呵呵一笑,又来了一句四六不靠的,“这些天,兰芝的干部我们基本都接触过了,就孟县因为出差没见着,所以想找你聊聊。” “程组长,你就别跟我哈哈了,想问什么还是直接问。”孟谨行道。 “嘿嘿,看来是我说多了。要不,现在开始,由你扯,想扯什么扯什么?” “这范围也太大了。这么着,你们想听什么,给个范围?” “没事,你随便聊,从家庭说起也可以。” “家庭?”孟谨行皱眉,这好端端地干吗要从家庭说起? 他打量着程梦飞和做着记录的小孙,从小孙认真记录的表情来看,这次谈话绝对不是随便聊聊这么简单! 既然不简单,为什么切入点会是自己的家庭? “程组长是想知道我和妻子小家庭的事呢,还是想知道包括我和父母、岳父岳母的大家庭的事?” 程梦飞意味深长地笑笑,“从小家庭说起。” 孟谨行皱皱眉。 他不相信程梦飞让他聊家庭是无的放矢。 工作组是冲着唐浩明和慕啸天的事来的,而他家中与这俩人有交集的,是舅兄葛红云,而不是雷云谣,程梦飞却不让他谈大家庭,这让他心里愈加疑惑。 “小家庭就太简单了,我和妻子从结婚到现在基本就是两地分居、聚少离多,实在没什么具体的东西好拿出来聊的。”他心里突然有了闷闷的感觉,随即道,“真要说有什么,也就是她最近的一次流产,使我们这个小家庭今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了。” “不好意思,让你想起这个!”程梦飞扔了支烟给孟谨行,“你妻子在报社跟的老师,是钟县长的大哥?” 孟谨行一怔。 怎么又扯上钟敏秀了? 他夹着烟,细细打量程梦飞,“程组长,不要兜圈子了,你还是直接问想问的问题!” 程梦飞笑了笑,依旧不紧不慢的态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他们的关系有什么问题吗?”孟谨行反问。 “钟辉和都江电视台的李常青是同学,你知道吗?”程梦飞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一激灵,从雷云谣绕到钟辉,再到李常青,这说明什么?是暗指慕啸天的录像和他们仨有关系? 他定下神吸口烟道:“我不认识李常青,更不知道钟辉和他的关系。” “啊,我一说话就扯远了。”程梦飞笑道,“不过,听起来,你妻子不太和你聊钟辉?” “我们分居两地,彼此工作又都忙,连打电话的时间都很少,难得通个话,哪有心思聊别人?” “哈哈哈,也是也是!”程梦飞大笑之余,拍拍自己的大腿道,“今天就这样,打扰你了,我们就此告辞。” 没容孟谨行多想,程梦飞就带着小孙收拾着走了。 钻进车子,小孙就不解地问程梦飞:“程科,为什么不跟他挑明啊?” “挑明有用吗?”程梦飞摇头道,“你都用挑明这词了,证明连你都觉得他不是装的,对?” 小孙忙道:“你也这么看?” 程梦飞点头,“他的眼神中时不时有讶异之sè闪现,从头到尾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要说是装,心理素质也太好了!” “就是就是!”小孙重重地点头,同时又问,“那这个报告怎么写?” “钟辉和李常青不是说了吗?偶然捡到的!” 小孙吃惊地看着程梦飞,“这样写?那要是电话举报雷云谣与钟辉的人再举报,我们岂不被动了?” 程梦飞不以为然道:“你不是调查过了,当时咖啡厅一共才七个人,他俩坐在角落,就算有人看见也不能看真切吗?” 小孙抓了下头皮道:“话是这么说,但同样不能说明雷云谣在咖啡厅拿出来的那盘录像带,和电视里播放的那盘不是同一盘。” “也不能证明是同一盘,不是吗?”程梦飞道,“就这样,慕啸天的事,穷追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倒也是!”小孙叹口气坐直了身子,“傻瓜都没法相信他们是未婚夫妻!以慕啸天的家世地位,先不说他为什么要找个寒门女孩,就冲这女孩脚踏两船这一条,慕家人怎么就能让她登堂入室?不笑话嘛!” “行啦,不要猜测了!” 程梦飞心里明镜似的,尤其是找出举报唐浩明的人与慕啸天有一定关系后,他更加不愿意深究孟谨行知不知道雷云谣做的事,今晚见孟谨行纯粹就是做样子。 孙季维只知道程梦飞正直,程梦飞心中却一直有分寸,这次的两个案子互有关联,慕啸天借唐浩明搅浑水图脱身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如果再把雷、钟、李三个人扯进这个案子,搞不好最后钟、李二人因为有刘国华撑腰而没事,孟谨行这夫妻俩倒可能受到处理。 所以,他让小孙那样写报告,目的就是避重就轻,把刘国华的舅兄放到醒目位置去挡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 孟谨行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坐办公室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几经起伏的他,已经具备相当的政治敏感度,程梦飞今晚的举动,已经明确无误地传递了一种讯号,雷云谣、钟辉都与慕啸天的录像门有关! 他吃惊的不是雷、钟二人与此有关,他吃惊的是,雷云谣一直希望他与慕家父子修好,为什么突然要摆慕啸天一道,而且直到现在都没向他透露一点迹象? 他犹豫着,要不要回一趟申城? 第403章迈出第一步 。叶捷被调查田蓉顶了她的工作暂时担任孟谨行的秘书 一大早田蓉踏进孟谨行办公室赫然发现他竟和衣躺在沙发上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 田蓉一时间看得有些呆 与孙兰、孙梅姐妹几乎一直跟着储丰不同她因为姿sè平平一直不太受储丰待见却又喜欢搔首弄姿借着勾引男人上位所以经历过的男人形形**偏就沒有一个长得人模人样的 孟谨行到兰芝第一天田蓉就觉得新來的副县长不仅年轻而且相貌堂堂当时就存了故意接近的心思 只是目睹孟谨行整治石磊后田蓉发现这位虽然长相英俊但手段却不软心里立刻就有了些忌惮不敢贸然接近 直到储丰倒台跟着黄梁投靠孟谨行田蓉的心又活泛起來 因为过去常常出入县招她与县招那帮服务员关系处得不错收集了不少孟谨行的信息竟然让她发现孟谨行房里曾经有女人过夜而这女人并非他的妻子雷云谣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田蓉觉得别的女人能勾住孟谨行她一定也能行 这不江一闻调委办、叶捷被调查老天把机会送到她面前了 她站在沙发边低头看着孟谨行平静的面庞“真帅瞧这鼻子是鼻子眉毛是眉毛的哪像储胖子他们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长相棱角分明” 她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蹲了下來把脸一直凑到孟谨行跟前细细瞧着他上牙紧咬着下层恨不得伸手去摸摸他的脸 “啊嚏” 冲鼻的劣质香水味儿钻进孟谨行鼻孔令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之后苏醒过來田蓉那张充满渴望的圆盘脸恍然横在他眼前惊得他一轱辘坐了起來“上班了”他皱眉掩饰这种近距离给他带來的尴尬同时有些不安地瞟了一眼安有监控装置的顶灯 田蓉倒是沒事人儿一般直起身拢拢头发笑嘻嘻地回道:“还有半小时呢我是來搞卫生的” 孟谨行点下头起身拿了毛巾去洗脸 经过昨晚大半夜的思考孟谨行决定暂时不回去找雷云谣他觉得如果工作组真要在这事上做文章昨晚的谈话就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走个过场他如果急急回去找雷云谣倒真成做贼心虚了 白天忙着向钟敏秀和工企南迁领导小组的领导分别汇报了进京的情况下午临近下班时间孟谨行让江南把他送到都江 昨晚决定不回申城后他仔细考虑了自己接下去面临的处境到了如今这地步他必须要亮剑了 …… 望江楼的包间内赵晓波与姜天华正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着梅兰陪坐在侧 姜天华和梅兰是赵晓波帮孟谨行邀约來的昨晚二人在电话里聊了近半个小时深入分析了孟谨行未來的处境赵晓波头一回主动建议孟谨行该出手就要积极出手工企南迁计划既然已经被省里首肯就应该多多为自己造势争取更多地进入各级领导的视线 赵晓波跟随罗民左右知道罗民调任已基本成了定局尽管他内心极度渴望罗民走前能给自己一个好的安排但罗民迟迟沒有动静他又不好开口这让他患得患失内心受尽煎熬 为防罗民直到最后也不为他作安排赵晓波不得不提前考虑自己的未來趁罗民还未离开极早替自己作一些铺垫 然而让赵晓波感到既佩服又悲哀的是罗民那么多年下來始终秉承党的组织纪律并沒有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经营自己的圈子以至于到了这个节骨眼赵晓波在省委找不到一个罗民的亲信 再往下到市里纵观整个都江官场亲罗的人不是沒有但这种“亲”与亲信的“亲”还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能不能在罗民离开后拧成一股绳完全是个未知数 身处县城的孟谨行倒是罗民相当器重的人算得上是除他本人之外罗民少有的亲信可惜的是资历太浅羽翼未丰 尤其眼下兰芝似乎成了一个风暴中心随时都可能刮起龙卷风孟谨行要想在风暴中心屹立不倒不仅需要有足够的定力更需要内外兼修 赵晓波思虑再三权衡再三在找不到其他可以依附的力量之下与孟谨行联合助孟谨行一臂之力似乎成了唯一安全可行之途 …… 与姜、赵、梅三人从望江楼出來孟谨行做东请他们到国sè看演出 一行四人刚进入国sè就遇到了黄苡源 得知珠夫人也在都江孟谨行立刻问黄苡源能否安排一见 “夫人正由德川木董的夫人陪同在婉约会和都江的商界巾帼茶聚呢”黄苡源想了一阵摇头道“这次怕是不能安排了时间太短明天午饭后就要返京ri程都排满了” 看到孟谨行脸上隐隐露出的失望黄苡源道:“要不这样你想想办法明天中午到机场贵宾厅等我们” “好” 孟谨行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办法进机场贵宾厅但他不想错过机会必须得先答应下來再想办法 姜、赵、梅三人也想抓住这个机会见见珠夫人梅兰直接就接口说:“我给机场那边打电话安排一下” 黄苡源立刻阻止道:“梅部长如果想见夫人还是以后找机会夫人不太喜欢私人场合被打扰” 姜天华和赵晓波看到梅兰被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便识趣地沒有开口 与黄苡源错开后梅兰还是往机场打了电话替孟谨行作了安排 孟谨行心里清楚以梅兰的级别为自己打这个电话他得当一份人情记在心上适当的时候还是要为梅兰在珠夫人面前作引见 当晚孟谨行沒有回兰芝并于次ri上午十一点和齐京生一起进入机场在机场吃了午饭后进入贵宾厅耐心等候珠夫人到來 下午一点十分珠夫人在宋婉和黄苡源和都江市委几位领导的陪同下前呼后拥地进入机场贵宾通道 贵宾厅门前珠夫人就将都江市委的一班人都赶了回去只留下宋婉和黄苡源陪自己进入 看到珠夫人出现孟谨行与齐京生立刻迎了上去 珠夫人见孟谨行竟然带了陌生人前來秀眉轻蹙微露不悦 “夫人能否给我几分钟借一步说话”孟谨行瞟了宋婉一眼他沒料到会在这儿见到她 珠夫人审视他数秒终于点了头“你跟我进休息室” 都江机场的贵宾厅内另有专门为首长准备的duli休息室孟谨行随珠夫人进入后向珠夫人说明了自己带齐京生來见她的目的 “哦”珠夫人洁白如瓷的脸颊上绽放出笑意“我果然沒看错你的确是个有心人” “这是项目资料”孟谨行把手上的一个文件袋递给珠夫人“夫人可以上机后再看” “我听说你前两天在京城”珠夫人接了文件袋问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孟谨行道 “是不是去得不太顺利” 孟谨行笑着摇摇头“谈不上顺利与否但如果夫人愿意过问一下可能会更顺利一些” 珠夫人看他一会儿咯咯笑道:“真是会说话”她拍了拍手中的文件袋道“那我就看在你一番心意过问一下嗯……是什么來着” “兰芝高新工业园” “行你回” 珠夫人说完就姿势优雅地在沙发床上躺了下來一个手斜撑着头轻轻阖上眼不再理会孟谨行 孟谨行让服务员拿了一条毯子亲手替珠夫人盖上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闭眼假寐的珠夫人嘴角微扬眼眉间露出笑意 跟黄苡源别过后孟谨行与齐京生、宋婉一起离开齐京生擦着满头的汗低声问孟谨行:“看上去珠夫人不太高兴啊”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等我消息”孟谨行给了这个满心不安的家伙一个安慰的笑容 宋婉把这一幕瞧在眼里轻浅地说:“工企南迁这么大个事儿孟县是不是也该给我们市电视台多一些新闻点啊” 孟谨行一怔那ri在木家吃饭并沒有说起宋婉的工作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以玩乐为主的全职太太 在他愣怔的当口宋婉已经将一张全黑银字、带有香味的名片递到他面前 “宋姐的确别具一格明明是个美人儿竟然用一张如此硬朗的全黑名片”孟谨行把名片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味儿好闻” 宋婉抿嘴而笑 齐京生在孟谨行旁边看了宋婉的名片嘴巴张得老大“原來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市台宋总监啊哎呀久仰久仰” 孟谨行很意外地看了齐京生一眼心生不解市台的节目总监怎么会和齐京生沒有交集 像是为他解惑齐京生一边热情地与宋婉握手一边回头对孟谨行道:“宋总监与其他电视台的总监不一样绝对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楷模” 孟谨行心里想笑 低调做人齐京生那天在浴场太早掉花堆里不然那天就见了宋婉现在又会做何感想 第404章推波助澜 齐京生跟孟谨行混熟了,完全没有人前的那种时不时端着的架子,此刻能遇上难得一见的宋婉,自然不肯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更显露出一副殷勤巴结的模样,非要请宋婉喝咖啡. 宋婉倒也不拒绝,就是拿眼一直瞅着孟谨行。 齐京生察言观sè,心里暗叹,跟孟谨行在一起最大的坏处就是,在漂亮女人眼里,他整个一拎包的。 即便如此,齐京生还是坚持拉孟谨行一同前往。 他认识木远生有年头了,看着木远生一路发达,但木远生停妻再娶这件事一直只在圈子中传闻,这位赫赫有名的“婉约”美人,圈中人也都是只听其名未见真人,江湖传闻此女与高层太太们过从甚密,“婉约会”便是她的一张社交名片,若能与她结交,简直就是攀了天梯一般。 因而,明知自己入不了美人眼,齐京生照样对宋婉恭恭敬敬。 三人在米兰坐定叫了咖啡,宋婉离座接电话,齐京生立刻坐到孟谨行身边,小声细数宋婉的各种传闻,“……木远生金屋藏娇,硬是让她从台前转到幕后,甚至恨不得她连工作也辞了,专门帮他维护人脉!” 孟谨行听了暗暗吃惊,没想到宋婉如此有能量,比起邬雅沁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说她做过节目主持,怎么电视上没见过?”孟谨行小声问。 “你有所不知,她原来是燕京电视台一档文艺节目的主持人,木远生看上她后追得美人归,她才来了都江电视台转做幕后工作。” 孟谨行刚点了下头,宋婉翩翩而回,朝孟谨行嫣然笑道:“珠夫人委托我去兰芝帮她看块地,孟县能不能给我当向导啊?” 她说话如银铃响过,悦耳动听,孟谨行却惊讶莫名。 如果没有十分的信任,珠夫人怎么会把他刚刚跟其商量的事委托给宋婉? 孟谨行的打算与齐京生详细商量过,因而听宋婉提到看地,也是愕然不已。 只不过,齐京生愕然的是,孟谨行果然料事如神,珠夫人还没上飞机就已经作了决定!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可以为珠夫人的项目提供贷款,从而攀上珠夫人这棵参天大树,齐京生的心就狂跳不止。 “我也一起去!”他的脸因为兴奋而呈现层层红晕。 宋婉却淡淡一笑道:“齐行是怕钱用不掉吗?这事还早呢,你就不用去了。” 齐京生失落不已,垂头丧气地端起咖啡杯掩饰着浓浓的失望。 因为国sè土耳其浴场那一幕,以及木家宴罢的不欢而散,孟谨行对宋婉有一种本能的提防,总觉得这个女人美则美矣,但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种危险。 珠夫人把项目的事委托给宋婉,使孟谨行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只好态度勉强地点头应承。 宋婉像似完全没看到孟谨行的表情,拿起坤包直接站起来,“走。” 她竟然说走就要走,孟谨行无奈地朝齐京生耸耸肩,“谢谢老兄的咖啡,改ri我请。” 孟谨行是由江南送到都江的,去兰芝就只能坐宋婉的车。 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与朱意喜欢飚车相反,宋婉开车慢得连自行车的时速都比不上,就这样她还时不时来个急刹,把人急出一身汗。 “要不我来开?”孟谨行在她第n次刹车后,终于忍无可忍。 宋婉立刻如释重负地将车停到路边,跟孟谨行换了位,等他驾车上路,她才慢悠悠用纸巾擦着汗说:“你一直不开口,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没驾照呢!” 孟谨行目瞪口呆,差点刮到右边一辆三轮。 把稳方向,他没好气地说:“以你的身份,不该无证驾驶?” “我不想让司机跟着,又不知道你会不会开,就只好硬头皮上了。”宋婉咧嘴露出一口贝齿。 “不知道我会不会开,你不会问啊?”孟谨行恼得不行。 宋婉笑着没作声。 陪宋婉到兰芝看完地,已是傍晚六点,孟谨行带她到兰芝最有名的鱼府吃了饭,一下又犯了愁。 明知宋婉没驾照,让她一个人上路回都江肯定不行。 但如果送她回去,他又得等明天白天赶班车回来,一来一回的白费时间。 有心找江南送她,他又担心她在珠夫人面前给自己下眼药,思前想后正决定不了,宋婉已经自己坐上了副驾位,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喊他:“上车送我啊,还想什么呢?” 孟谨行不情不愿上了车,宋婉头靠在车窗上,笑得腻腻的,“怕我吃了你啊?” “宋姐,你要这么说,我可真让你自己想辙回去!”孟谨行不悦地回她。 “咯咯咯……”宋婉一串长长的笑,笑完又道,“开你的车,我想明天让我们台的人给你做个专访,详细谈谈兰芝的三年纲要。” “三年纲要?”孟谨行以为她提出做节目是为工企南迁,搞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三年纲要。 “不用惊讶。”宋婉一眼识破他的想法,“我是做新闻的,要为你做节目,肯定会先做点功课。” 孟谨行更吃惊了。 宋婉这么说,证明她要做专访的想法并不是今天才形成的,自然也不会是授意于珠夫人。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给他做这个专访? “你这么做总得有个原因?” 宋婉道:“很简单,现在这社会,能拒绝诱惑的男人跟大熊猫一样珍稀。” 孟谨行大跌眼镜。 都说女人是感xing动物,他一直没在雷云谣和邬雅沁她们身上看到这点,以至于他几乎认为这番话是假的,宋婉这回算是身体力行践行了这一论调。 “别把我想这么好!”他下意识地说。 “你意思是说,你的拒绝是装出来的?”宋婉一下把脸凑到他跟前。 “宋姐,我在开车!”孟谨行郁闷了,宋婉绝对比他想像的更难缠。 宋婉笑着靠回去,“我打个盹,到了叫我。” 她真的是说睡就睡,不一会儿就传来细微而匀称的呼吸声,孟谨行不由苦笑,她倒真把他当柳下惠了,睡得如此心安理得。 把宋婉送到家,宋婉拉住想下车的孟谨行,另一手揉着眼道:“你开回去,明天上午来接我一起去我们台里。” 孟谨行已经懒得跟她推辞,毕竟这深更半夜的,他也累得不行,就想早点找张床躺下美美睡上一觉。 这晚他睡在父母家,一夜无话。 …… 珠夫人回京不过两三天,都江市委就接到燕京传来的消息,一个月后将有个考察小组下来实地考察兰芝高新工业园,并明确指出接待小组中必须有孟谨行。 傅声扬得到消息心头猛然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又犯了错! 孟谨行背后除了罗民,还有刘战、珠夫人,他怎么就把这些人给忘了呢? 他这边还在懊悔不迭,都江电视台《今ri都江》的县区版块又播放了对孟谨行专访,谈的是兰芝的三年纲要。 傅声扬听许诺说起此事,立刻让其把节目带子找来,蹙眉在办公室连着看了三遍。 他认为这是一个讯号,并且不仅仅是孟谨行想要站稳脚跟的讯号,也是有人想要把孟谨行捧起来的讯号! 他跟齐京生不同,是都江市委的一号人物,《今ri都江》的制作人宋婉在都江是怎样一个角s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按理,唐浩明、慕啸天接连被调查,至今市委没有下结论,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但凡有政治头脑的人都会选择夹紧尾巴做人。 孟谨行却在这个时候反其道而行之,不但快速推动兰芝高新工业园戴上“国家级”帽子的进程,同时高调出镜大谈曾经被唐浩明竭力推崇的三年纲要,一步紧跟一步,其目的不言而喻。 傅声扬心里升起浓浓的反感。 围绕兰芝高新工业园的规划建设问题,省市两级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考察组到来前的一系列工作,孟谨行趁着来市里开碰头会的时间,来见傅声扬。 令傅声扬意外的是,孟谨行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为专访的事道歉,“……删掉了不少内容,剪辑出来所说的话,与我的原话产生了偏离,这让我觉得很不安!” 孟谨行的确没想到,最后播出来的专访被宋婉剪辑得面目全非,他一看到播出的节目,便意识到将有许多人会觉得他狂妄而没有政治头脑。 由于事先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手上根本没有可以证明自己当时原话的证据,除了硬着头皮来找傅声扬寻求谅解,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途径解决此事。 “我请求组织批评处理!”他说。 毋庸置疑,专访播出去,影响已经造成。在傅声扬看来,孟谨行主动来道歉的举动,实际就是做个姿态,他和孟谨行都清楚,市委不可能因为这个去处理孟谨行,对眼下的都江来说,兰芝高新园才是头等大事。 何况,傅声扬相信,与他一样对专访一事心生反感的大有人在,尤其慕氏父子更不会善罢甘休,他倒不如静观其变,等新的省委一把手到任后,再决定如何对待孟谨行。 第405章政绩不在大小 孟谨行会认为兰芝高新工业园现在是头等大事,是缘于孟谨行等人进京申报的过程并非如他对珠夫人说的那般轻松。.. 事实上,兰芝高新园区虽然早在六年前,就随着当时的开发区建设热cháo,获省zhèngfu批准成为省级开发区,但多年来市县两级都没有把这项工作抓起来,使整个开发区建设成为一句空谈,其开发进程还远不如仅仅是县级开发区的浣纱新区。 由于没有具体的成绩支撑,兰芝高新园区申报国家级经济开发区一事,整个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遇到了许多问题,省、市两级领导都相当清楚。 他会带着齐京生去见珠夫人,把项目和贷款一起送上,是与钟敏秀反复商量后,由钟敏秀汇报给刘国华,刘国华又跟邓琨打了招呼,再请示罗民和白岩后作的决定。 而傅声扬认为兰芝高新工业园现在是头等大事,是因为他虽然不清楚孟谨行如何突然推动了考察组下来考察,但此事既然得到省委省zhèngfu的高度重视,省zhèngfu在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滚动开会讨论兰芝高新工业园新一轮总体规划,火速批准园区一期10平方公里区域的建设规划,无一不说明省上对这件事的态度,市委自然要紧跟步伐把兰芝高新工业园的建设,当作未来一个时期内工作的重中之重来对待。 正因为二人心里都明白,傅声扬话音一落,孟谨行便明白,无论傅声扬心里如何看待专访一事,眼下的高新工业园无疑已经成了他的护身符。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孟谨行大声而又自信地表态。 …… 傅声扬有一点推测得不差,慕氏父子得知孟谨行最近的举动,暗中又有了新想法。 慕新华亲自出马,替儿子与意大利客商洽谈,把意方原本准备落户都江的一个内燃机生产项目引往兰芝。 慕啸天陪同常务副市长史敬与意方代表进行了为期三轮的谈判,最终确定项目落户兰芝高新工业园,邓琨代表市zhèngfu出席了之后举行的签约仪式,当钟敏秀与意方代表握手交换协议文本时,站在钟敏秀身后的慕啸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当晚兰芝县zhèngfu在都江举行了庆祝晚宴,华鹏程代表省委省zhèngfu出席晚宴,高度赞扬了慕啸天在考察组下来前,为高新工业园的招商引资工作拿出了一份漂亮的成绩单。 他对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傅声扬说:“……声扬啊,啸天这样有干劲、有实力、会动脑的年轻干部,你们要多加培养,多加支持呐!” 傅声扬无意得罪华鹏程、慕啸天,但他与他们也不是一路人,便微笑说:“啸天的确让我眼睛一亮!” 华鹏程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又转过头对一旁的邓琨一语双关道:“小邓,你们市zhèngfu对这个项目要有足够的重视,能给的政策要给足,不要让投资商高兴而来失望而走,出现那样的情况,损失的可不仅是你们都江,还会同时有损我们省的招商形象!” 邓琨如今正积极地向慕新华靠拢,助慕啸天一臂之力是他义不容辞的义务,傅声扬不接华鹏程的茬,他反而更高兴,这样才更显出他对华鹏程、慕新华一系在都江的重要xing。 “您放心!”他不断点着头说,“我们市zhèngfu一定尽全力支持这个项目,确保其为兰芝高新工业园发挥有效的经济作用!” 华鹏程这才满意地扬了一下嘴角。 坐在另一桌上的钟敏秀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 慕氏父子引进的这个项目,协议总投资一千亿意大利里拉,折合人民币不到五亿,连德川整体南迁兰芝的投资零头都及不上,却被华鹏程和慕氏父子搞得如此大张旗鼓不算,市zhèngfu还指示兰芝高新园,以每亩八万的价格出让三百亩土地给意方。 这个土地出让方案遭到钟敏秀、孟谨行以及柯周、黄梁等人的强烈反对,无奈市zhèngfu以积极配合高新园戴帽为理由,坚持要求兰芝方面配合此项工作,最后在兰芝县zhèngfu的一再反对之下,市zhèngfu以补偿兰芝县zhèngfu每亩两万元为代价,拍板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像这样一个全方位提供政策扶持的项目,钟敏秀从内心认为不如扶持一家国内的生产企业,但是面对从上到下强大的压力,不要说她不可能抗衡,就是刘国华也需要再三平衡。 三天后,都江市委常委正式讨论兰芝的干部问题。 孙季维在会上详细汇报了唐浩明的问题,鉴于唐浩明主动交代了自己的问题,并上缴了这些年经营房产项目所得,纪委建议免去唐浩明党内职务留党察看,是否需要转入司法调查,请市委讨论定夺。 有关唐浩明的问题,会前傅声扬与邓琨、赵双柱,以及汪桢、孙季维已经开过闭门会交流过看法,并形成了基本一致的意见,孙季维在常委会上拿出来的提议,实际只是为唐浩明问题的最后定xing定个调子。 很快,常委们在会上达成一致意见,同意免去唐浩明党内一切职务留党察看,鉴于其认识错误的态度积极主动,从挽救同志的角度出法,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在紧接着讨论兰芝接下去的干部任命问题时,唐浩明被首先安排调往**担任副主任,保留县级待遇。 唐浩明的问题按傅声扬的预想,控制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作了处理,算是基本压了下来,没有给都江造成更恶劣的影响,傅声扬总算是轻吁一口气。 故而,在邓琨提出为避免对兰芝干部群众造成更多的影响,建议由钟敏秀担任县委书记时,傅声扬基本认同了这个建议。 一二把手意见一致,钟敏秀背后又有刘国华,众常委立刻按序表态支持。 县委书记定了下来,接下去的问题就是,到底钟敏秀同时兼任县长,还是另外提拔一位同志担任兰芝县长? 邓琨这一次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在傅声扬让他先说说时,把话筒递给了汪桢,“汪桢对干部情况最熟悉,还是由他先说说组织部的建议,大家再一起讨论,免得我影响了大家的想法。” 他这番看似**的态度,早在傅声扬的预料之中。 傅声扬心里对县长人选早有打算,而且他相信邓琨的想法与自己虽然出发点不一致,但肯定是殊途同归。 邓琨推让,他却没有马上让汪桢发言,而是及时拿出一把手的权威,轻咳两声道:“邓市长说得有道理。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高新工业园又是从省到县的重点工作,兰芝接下去的任务很重,容不得我们按部就班一个个讨论人选进行广泛考察。” 他停顿下来,目光扫过整个安静的会场,确认每个人都竖着耳朵在认真听自己讲话,这才继续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所以,我提出两个人选,大家看一看,哪个更合适。” 所有人都屏气把目光落在傅声扬脸上,邓琨心里则充满懊恼,他几乎能立刻说出傅声扬的两个人选,深悔刚刚应该把这个机会捏在自己手里提出来,而不是为避免傅声扬怀疑他提议钟敏秀出任县委书记的用意,把提名的机会交给汪桢,生生把做好人的机会留在了傅声扬兜里。 果然,傅声扬张口提议在慕啸天和孟谨行之间选一个。 听到这两个名字后,刚刚还都看着傅声扬的常委们,一个个又低头的低头,闭目沉思的闭目沉思,抽烟的抽烟,没有人再拿自己的目光去与一把手碰撞。 谁都知道这个选择不太好做。 傅声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转头看着邓琨道:“老邓,你是市长,对zhèngfu线上这两位同志比我了解得多,你的意见至关重要,还是你先说!” 邓琨在心里暗骂傅声扬鸡贼,这是想把他的退路封死了,不得不率先定基调。 他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后说:“要说这两位同志都是年富力强的高学历人材,到兰芝的时间虽然都不长,但工作都相当出sè,无论谁担任兰芝县长,相信都能为兰芝做出贡献。” 他说到这儿,又吸了一口烟,一边弹着烟灰,一边看着桌面说:“所以,从zhèngfu工作的角度,无论提拔谁,我都不反对。”拿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后,他抬起头又一次看向汪桢,“汪桢不妨从组工工作的角度,给大家分析一下两位年轻同志的情况,拿出一个组织部的意见来。” 傅声扬心里骂了一声“滑头”,但还是微笑着看向汪桢,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汪桢虽然是慕新华的人,但在都江毕竟受傅声扬领导,此前就这个问题他早已单独向傅声扬汇报过组织部的意见,傅声扬虽然当时没有表态,但今天会上傅声扬两次有机会先定调子,却都只是拿了个折衷态度,汪桢立刻明白,傅声扬其实心里的人选与自己的意见是一致的。 想明白这点,汪桢立刻双眼放光,从二人的资历、级别入手,向常委们介绍了慕、孟二人的情况后,他大声说:“……所以,我们组织部的建议是由慕啸天同志担任兰芝县县长,孟谨行同志担任常务副县长协助慕啸天同志工作!” 第406章罗民解惑 。..:都江市委的任命文件下來的前一晚孟谨行去看望罗民已经有越來越多的消息显示罗民卸任基本已成定局但动向始终是迷 这次來都江看望罗民和罗家二老一來是罗民卸任在即孟谨行心中不舍;二來是看看罗民如果离开西南是否要把父母留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三來是慕啸天引进的那个项目他始终觉得有些问題 罗民经历过太多的人生起伏对于即将卸任虽然心中难免落寞但也并无伤感倒是因此进一步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一直以來不培植亲信是个正确的决定 孟谨行來看他道明來意罗民颇感欣慰之余拉着孟谨行一起出门散步 这是孟谨行自认识罗民以來二人之间第一次完完全全推心置腹的交谈 罗民告诉孟谨行由于他的年龄面临到限他又不想再次远离父母zhyāng已经同意他辞去省委书记一职去省人大任职 “……所以谨行啊谢谢你我接下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父母了” 罗民不会离开西南这让一直心里像缺了什么的孟谨行一下有了踏实感他真诚地说:“书记你能留在西南是西南之福” “呵呵你这话夸张啦”罗民一摇手“我是西南的儿子为西南做任何事都是份内之事我个人绝对谈不上是西南的有功之臣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为西南再尽绵薄” “无论如何您在西南我就觉得踏实”孟谨行说 罗民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目视前方道:“谨行人要往前看你的路还很长困难是必定存在的所以jing神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倒” “我明白” 罗民点下头一边前行一边说:“至于那个内燃机项目的土地问題既然都江市zhèngfu已经有了决议你作为县zhèngfu的一分子就该坚决服从执行只要你们的制度是完善的即使真有人想钻空子也未必会得逞何况……”他迅速地侧脸扫了孟谨行一眼“你们推荐给华天投资的那个项目也是值得推敲的” 孟谨行心一沉 罗民对兰芝的情况了如指掌啊 他不得不承认提供给珠夫人的项目因为存有公关的目的项目背后所涉及的利益不会比内燃机项目少罗民这是提醒他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这让他微感委屈且不说华天是内资企业项目交给华天算得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这个项目送出去后珠夫人能办成的事意大利客商能办吗 罗民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摇摇头道:“内燃机项目的投资方是谁这不是问題的关键你得看这个项目是不是为高新工业园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引进这个项目的源头人物又是谁” 孟谨行一愣引进这个项目的不是慕氏父子吗 罗民道:“老慕的姐姐慕新中同志是祁华同志续娶的夫人这个项目是慕新中同志牵的线” 祁华同志虽然八十年代初就退居二线但一直是颇有影响力的老同志慕新华的姐姐竟然是他的夫人这个消息让孟谨行大感意外 他甚至困惑地想父亲认识慕新华那么多年对慕氏父子又反复作过分析怎么独独就漏了这么关键的人物 罗民停下脚步看着孟谨行他太熟悉慕新华与孟清平之间的恩怨因而他几乎一眼就能看穿此刻孟谨行的困惑他相信孟谨行此时的困惑恰恰是孟清平一直不得而知的秘密也是直接导致当年慕新华取孟清平而代之的真正原因 “慕新中同志曾是我们军区疗养院的护士祁老在疗养院休养期间她曾担任一年多的特护祁老和家属对她的工作相当满意后专门把她调到身边担任专职看护祁老的爱人不幸去世后祁老悲痛不能自制她尽心竭力照顾安慰使祁老慢慢走出伤痛重新焕发出抖擞jing神” 罗民抬头看了看天空“我印象很深他们结婚那一年正是老慕提拔担任市长那一年” 孟谨行闻言恍然大悟 他默然无语地跟在罗民身侧往回走 很多事情放到明面上是一回事私下又是一回事 高新工业园的这两个项目表面上都是招商引资项目但实际上却已经演变成两个高层家族各自的利益划分 孟谨行突然感觉自己如同被巨浪推动着正一点点向着漩涡的中心卷进去这种向心的力量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盘吸附着他只要他一天身处大浪之上他就一天无法摆脱 他感到自己又一次迷失了 不知何时罗民宽厚的大手搭上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谨行啊大海行舟暗礁无数常常容易迷失方向一个好的舵手应该永远知道自己的主航向在哪里唯如此才能真正一路走下去” 孟谨行感激地看了罗民一眼 这位长者如此了解他连他内心的迷茫全部看在眼里令他觉得周身充满了温暖 虽然罗民的话也多少透着一些无奈他强调的是“走下去”而不是“达到终点”但恰恰是这样沒有欺瞒的指引才更显出罗民的真诚 “谢谢书记我知道怎么做了”孟谨行认真地看着罗民 罗民欣慰地拍拍他的右臂“做对得起良心、俯仰无愧的干部我期待你有一天能对自己说声问心无愧” …… 市里的任命文件下來后踌躇满志的慕啸天接连召开各项工作会议触角伸向zhèngfu工作的各个领域大事小情必得顾问凡未经他许可的工作无一幸免地被他批得体无完肤 官场中多的是见风使舵之人眼看自己的分管上司都失去了话语权各大机关单位的头头们开始跳过柯周、黄梁、纪发奎、何chun桃这些分管副县长开始直接去慕啸天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兰芝县zhèngfu的县长办公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忙景象 傅声扬、邓琨出于平衡需要一致同意汪桢的提议在提拔慕啸天担任县长的同时把孟谨行也往上拉了拉接替慕啸天担任常务副县长 由于傅声扬最终沒有同意兰芝县zhèngfu再被一名副县长的缺孟谨行在担任常务副县长后不但接过了发改外事财政这一摊工作还继续兼顾着过去的一摊分管工作 正因为如此尽管慕啸天采用高压态势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其他几位副县长手中的权力但他却沒能把孟谨行的权力一并收入囊中 不是慕啸天不想这么做而是他眼下还做不到这一点最大的原因在于兰芝的财权审批权一直是由常务副县长掌握 他担任常务副的时候手里沒项目沒钱上面又有钟敏秀这个县长压着手里空捏着一支笔下面來找他批钱他还是得看钟敏秀的脸sè去与孟谨行商量 如今他成了zhèngfu一把手又为兰芝引进了几亿的项目那支笔却到了孟谨行手里 慕啸天决心要从孟谨行手里把这支笔收回來 当领导最重要的得把控两样东西:人和钱 人反映的是人事权 钱反映的是财政权 钟敏秀是组工干部出身上面又有刘国华撑腰慕啸天不会傻到去与她争人事权 但他作为县委二把手、zhèngfu一把手岂能容忍三把手握着财权与自己分庭抗礼 慕啸天回家跟老头子说了此事求老头子给出个主意 慕新华心中暗叹儿子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但到底还是替他出了主意让他找舒凌聊聊这事鼓动舒凌在书记办公会上提出这事 为怕儿子到时候话说得不妥帖慕新华暗中又召见了汪桢把意思透了过去希望汪桢能点点舒凌 舒凌原是想着唐浩明下台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毕竟钟敏秀來兰芝时间还短傅声扬又一心求稳定基本不会在这个时候从外面空降一个书记进來自己这回终于能扬眉吐气当一把手了 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白往汪桢那里扔了八万块钱到了一句办不了这事就算完了 从钟县长变成钟书记那天开始舒凌每回看见钟敏秀内心就忍不住要想象一下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是如何在刘国华的肥短身形之下婉转承欢以此换得事业蒸蒸ri上的 这种心态之下汪桢突然召他舒凌就如同在黑暗中见到了星光屁颠颠就去了 汪桢先是假惺惺对沒能为舒凌寻到机会而遗憾了一番接着又表示舒凌年纪还轻还有机会继而又透露他这次跟省委慕部长汇报工作时还特意提到舒凌向慕部长强调了舒凌对慕啸天的支持 锣鼓听音说话听声 舒凌鉴毛辨sè对汪桢要他支持慕啸天工作的态度心领神会当即表示一定不辜负慕部长和汪部长的知遇之恩 慕啸天找到舒凌时虽然说得辞不达意但汪桢打过强心针在先舒凌一下就明白了慕啸天的想法当即表示心中早就觉得财政一支笔就该捏在zhèngfu一把手手里 第407章抓住的未必是权 有了舒凌的支持,慕啸天很顺利地拿回财政审批权,并且很快得意洋洋地让石磊去为自己去选一台全新的奥迪。 石磊重新成为县zhèngfu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秘,深感自己眼光独到,这次是真正跟对了人。 为了牢牢抱紧慕啸天这棵大树,他随时不忘为慕啸天出谋划策,在领了购车任务后,趁着慕啸天心情大好,他提议给孟谨行换个秘书。 “你真是猪脑子!”慕啸天一下收起笑脸,“田蓉放他身边当秘书有什么不好?” 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没有男人不偷腥,田蓉在孟谨行身边时间一长,一定会弄出点花边新闻来,到时候怎么整治孟谨行就全凭他心情以及孟谨行自己会不会做人了。 石磊却涎着脸道:“据我观察,孟谨行口味很挑,田蓉不一定是个好人选。田蓉这个人我很了解,是个对权力极度崇拜的女人,别看她现在跟在孟谨行屁股后面转,老板您要是给她一分眼sè啊,她准保直接把孟谨行踩脚下了!” 慕啸天对田蓉这种姿sè的女人不感兴趣,但是能把孟谨行队伍中的人抢过来,他就很感兴趣了。 不过,比起直接这样打孟谨行一巴掌,他还是认为等孟、田之间有把柄捏自己手里,显得更有意思一点。 石磊与慕啸天处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位慕大少心思不复杂,看他这会儿的表情就能猜到在想什么,他连忙说:“田蓉如果跟对了队伍,那还不是要什么效果有什么效果了?另外,老板不知道有没有留意过陈畅这个人?” 慕啸天听到“要什么效果有什么效果”,一想还真是这个理,收服了田蓉,让她直接去制造孟谨行的花边新闻,还不比自己现在守株待兔来得强? 他再听石磊的后半句,有些不解,“陈畅是谁?” “秘书科的秘书。孟谨行刚来那阵用过他,后来突然就不用他了。” “哦?”慕啸天眼睛一亮,听上去有点意思,“陈畅得罪他了?” 石磊摇头,“是不是得罪就不知道,只知道自那以后,陈畅每次喝醉了就骂孟谨行伪君子。” 慕啸天恍然指指石磊,“你是觉得应该让这个陈畅再去给孟谨行当秘书?” 石磊嘿嘿谄媚地直点头。 …… 黄梁坐在孟谨行办公室正发牢sāo,“……再这么下去,干脆直接撤了我们几个副县长得了!” 孟谨行这几天尽给这帮人当垃圾筒了,一个个跑来对他大倒苦水,说到底都不不满意慕啸天把他们晾起来。 “别人发牢sāo,你也发牢sāo,不觉得有损身份?”孟谨行扔支烟给黄梁。 黄梁双手接住,点了烟说:“我没你这么好的脾气!兰芝就是在储丰手里,都没县长直接签字批钱的。他倒好,一把夺了你的签字权,你还笑咪咪由他抢!” 孟谨行低头点着烟,吐出一口烟雾笑道:“那你说怎么着,抢回来?这又不是小孩子闹着玩!” “话不这么说!”黄梁隔烟雾看着孟谨行,“老让人这么闷着头打,人心会散的。” 孟谨行收了笑,“人心这么容易散,留着也没用。” 黄梁表情一滞,干笑两声,没敢再叨叨下去,抽完手里的烟便告辞了。 路过秘书科,正撞上田蓉手里抛着一把车钥匙兴冲冲地跑出来,她来不及收住脚,一头撞在黄梁身上,钥匙跌落在地上。 黄梁不悦地瞪她一眼,看她捡起钥匙,皱眉问:“什么事让你乐成这样?” 田蓉瞧瞧四下里没人,靠近黄梁耳边说:“慕县亲自找我谈话了,把我调去给他开车。”她说着退开一步扬扬手中的钥匙,“这不,石秘刚提回来的新车,让我去试试。” 黄梁勃然变sè,“田蓉,你考虑清楚没有?” 田蓉一愣,随即僵僵地一笑,“黄县,我一个小科员,领导让去哪儿就得去哪儿,哪轮到我想清楚?再说了……”她四下望了一眼,再度凑近黄梁,“慕县连财权都收了,其他人还能蹦跶出个啥?” 她说完一阵风溜了。 黄梁站那儿气不打一处来。 田蓉是他推荐给孟谨行的,她突然倒戈,等于是狠狠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这让他如何跟孟谨行交代? …… 孟谨行刚与木远生通完电话,就去京城与考察小组成员先行接触一事商量好行程,慕啸天的电话打了过来,口气生硬地让孟谨行马上去他办公室。 慕啸天办公室里坐着华涛,孟谨行进门看到他在座,心里便明白慕啸天为什么生气了。 啸天倨傲地用下巴指一下自己办公桌对面的座椅,“叫你来问问,高新园的资金是怎么回事?” 孟谨行态度平静地撒了烟,然后坐下自己先点了一支,才反问慕啸天:“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慕啸天气血往上冲,脸一下涨通红,“孟谨行,你真能啊!县委都让你交出财政审批权了,你还控着高新园的资金,想搞duli王国?” 孟谨行一下掐了烟,正sè道:“慕县,有事说事,不要乱扣帽子。” 坐一旁的华涛接道:“高新工业园是省级开发区,资金核算一直duli于县财政,孟县来之前就一直这么执行的。慕县如果觉得不妥,可以向市里提出来。” 慕啸天猛拍桌子霍然而起,指着华涛怒道:“你拿市里来压我?信不信我立刻撤了你?” 华涛也不示弱,腾一下站起来,直视着慕啸天道:“那就试试看!” 孟谨行轻咳一声,“老华,坐下好好说。” 华涛一屁股坐下来,眼睛依然不屈不挠地瞪视着慕啸天。 “孟县,你是兰芝的当家人,你想怎么行使财政权,当然是你说了算。”孟谨行平静地说,“我最近也正头疼,身上的担子太多了,时时有如履薄冰之感,怕出错!既然你说到高新工业园了,我觉得也是是时候找位合适的同志,把园区的工作挑起来!” 慕啸天讶异地看着孟谨行,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兴师问罪一定会激起孟谨行的怒气,没料到对方不但不生气,竟然还主动提出让出高新工业园的位置,这可真是奇了! 慕氏父子把内燃机项目引入高新工业园时,忽视了这个园区一直是由孟谨行兼着主任一职,一味把目光放在工企南迁给这个园区带来的契机上,只想着抢先一步树立政绩,让慕啸天在兰芝站稳脚跟。 事实上,项目引进也确实成了慕啸天当县长的一大政绩。 直到慕啸天收回“一支笔”,连着批了几笔钱,华涛都以没钱为理由给退了回来,他才惊觉兰芝财政的大窟窿,并由此发现高新工业园的财政是duli的。 这种低级错误原不该发生在一个县长身上,偏偏慕啸天过去没有在县里呆过,又自视过高,只想着抓权却不懂得如何抓权,慕新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帮儿子全部想周全,无端端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慕啸天羞怒之下自然气极败坏,想也不想就决定用高压态度逼孟谨行就范,把高新工业园的财政重新并入县财政。 眼下孟谨行主动请辞,慕啸天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压了回去,他当然更希望由自己兼任园区管委会主任! 慕啸天定了定神,挤出一丝笑容,冲孟谨行道:“难得你顾全大局,这件事让我考虑考虑,我们抽个时间专门开会商量一下。” …… 华涛跟着孟谨行一起走出慕啸天办公室,压低声音道:“你不该请辞。” 孟谨行回头看他道:“去我办公室。” 二人走进孟谨行办公室坐定,华涛急不可待地问:“你是想把新南推上去?” 孟谨行点了烟道:“浣纱与高新工业园合并一事,钟县和我都多次向市委市zhèngfu汇报过,市领导也基本同意我们的想法。这次市里没有同意副县长补缺一事,实则是打算增设一名县长助理兼任合并后的园区管委会主任。不过,新南目前的级别还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担任副职应该没问题。” “真的?”华涛大吃一惊,暗暗羡慕管新南走运,得孟谨行如此大力推荐。 孟谨行肯定地点头。 这个消息,是他昨天刚刚从仲怀义那里得知的。 傅声扬当ri在常委会上早已料定汪桢为了平衡需要,一定会在提议慕啸天当县长的同时,推举孟谨行担任常务副县长。 他有意不让兰芝被副县长这个缺,让孟谨行有机会挑起更多的担子,变相地表达了他对孟谨行的赏识之意,也为下一步在慕啸天身边再安插一个人作好了铺垫。 仲怀义能得知这个消息,就是因为傅声扬与他讨论了县长助理的人选。 华涛小小羡慕了管新南一把,随即马上问:“会让谁来当这个县长助理?” 孟谨行笑笑道:“高新工业园已经不仅仅是我们都江和兰芝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来挑起这个担子的人,一定得同时体现省委和市委对园区工作的重视。” “照这意思,其实市委最后也未必决定得了?”华涛又一次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408章名仕汇会名仕 慕啸天回都江向慕新华汇报孟谨行请辞高新工业园管委会主任一事,同时提出想自己兼此一职,慕新华当场就皱眉陷入了沉思. …… 孟谨行与木远生以及德川的副总经理邱向南搭早班飞机进京,在黄苡源的安排下,于当晚前往位于朝阳的名仕汇。 名仕汇是成立仅一年的国际俱乐部,前身为社区会所运营企业,因企业成员之一的某富豪突发奇想,意yu汇集国内各大城市jing英人士,遂而诞生了名仕汇。 黄苡源的车停在一条孟谨行叫不上名的胡同内,深邃不见底的胡同内隐约停着不少高档车辆,两侧高大的灰sè院墙顶上压着琉璃瓦,粗壮的古树翻墙而出,透过昏暗的路灯在地面形成块块浓yin,暗红sè的院门隐在枝桠后面极不打眼。 黄苡源走在最前面,与落在后面的孟谨行、邱向南将木远生夹在中间,四人先后走上院门外的台阶,才一站定,沉重的院门就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仅容一人进出的空间,一位身着黑sè礼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很是礼貌地朝站在最前面的黄苡源弯腰行礼。 黄苡源递上一张黑sè的卡片,年轻男子接过卡片侧身让路,木、孟、邱三人跟在黄苡源身后鱼贯而入,门在他们身后沉闷地合拢。 门内门外有着天壤之别,灯光温暖而明亮,孟谨行一路行去,目光所及之处,绿地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宛如置身旧时宫苑。 四人的皮鞋在地面上清脆作响,于安静的庭院内响成久不散去的回声,叩得孟谨行心中异样不安。 穿过古sè古香的大堂,黄苡源带着三人拾木梯而上,遁着二层长长的回廊,进入东首的一间包房。 包房分内外两进,外间是休息室,内间又分可以临窗观戏的餐室和喝茶会客的客室两间。 四人到时,包房内空无一人。 “先坐会儿,三位领导稍后便到。”黄苡源招呼道。 服务员进来麻利地上茶,很快又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孟谨行尽管曾经在燕京上学,又无数次进京公干,但像名仕汇这样的地方他还是头一回见识。 木远生和邱向南显然比他熟悉这样的环境,至少是见识过这样的场合,很自然地彼此递着烟,坐下来开始吞云吐雾。 半小时后,刘战当先出现,与他相携而来的,分别是外经贸部外投司副司长许非、建设部城乡规划司副司长林国栋。 客人到齐,菜肴酒水陆续上桌,服务员犹如隐形人,轻悄悄地来,静默默地走,连门也合动得没有一丝声响。 名仕超乎寻常的环境,让孟谨行产生一种莫名的压力,但由于刘战的出现,孟谨行心情放轻松不少。 饶是如此,这顿饭还是吃得等级森严,包括木远生在内,吃喝说话都分外谨慎,不敢稍有逾矩之处。 从始至终,大家谈的都是都江的人文山水,没有人提及考察一事,也没有人谈到兰芝高新工业园申报国家级开发区的事。 宴至中场,楼下戏台上演国粹,咿呀声中,刘战等三人坐窗前摇头晃脑,时而闭目聆听,时而跟唱几句,状态甚是陶醉。 孟谨行真是看了眼界,第一次知道四九城中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消费方式,他不禁叹息自己过去真是孤陋寡闻了。 两段折子戏下来,酒虚菜尽,主客尽兴起身离座,木远生小心翼翼地附在刘战耳边细语,两三步外的孟谨行只看到刘战含笑点头后,木远生朝黄苡源使了一个眼sè,几个人簇拥着三位京中领导一起出了包房下楼步出大堂,穿过廊榭曲桥,进入一个jing致的小院。 孟谨行刚一跨进拱形院门,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悠扬的丝竹之声缓缓入耳,周身顿有一种恬淡舒适之感。 抬眼望去,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东西两侧各有四间厢房,中间堂屋为大厅。 服务员把刘战、许非和林国栋分别引入东侧三间厢房,邱向南跟着黄苡源进入大厅,很快又一起出来,与孟谨行、木远生一起进入四侧一间厢房。 进得厢房,孟谨行才发现竟是按摩室。 只是,四人要随时注意刘战他们的动静,谁也没有享受这儿的服务,而是各自找了张沙发坐下,抽着烟闭目养神,连话都懒得说。 两小时后,刘战等人从按摩室出来,邱向南去结账,黄、木、孟三人则先行送刘战仨走出名仕。 刘战上车后,放下车窗朝孟谨行招了招手,“谨行,明早来家里吃早餐,秦婉知道你来了,想见你。” 谨行微笑答应。 看着三辆车远远驶出胡同口,孟谨行等人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饭吃得有够累人的! “都走了?”邱向南结了账出来问。 木远生一下钻进黄苡源的车子,孟谨行朝邱向南点头说:“都走了,我们也去酒店休息。” 邱向南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娘的,这一晚上花了三万多,还不算放进他们后备箱的那些个礼品!” 孟谨行着实愣了一下,但细一想,以名仕这种环境,加上那些喝掉的酒,也差不多该是这个价了。 他暗叹着拍拍邱向南的肩膀,俩人一起上了车。 三万多就这么没有了,他想想都心疼,这可是兰芝普通农民五年的收入! 刘战的形象瞬间在他心里垮了。 …… 次ri,孟谨行起了个大早,带上秦婉华喜欢吃的土产,去了刘战家。 才进门,就听到孩子欢快的笑声,孟谨行的心立刻“咚咚咚”狂跳不止。 果然,秦婉华出现的时候,手上抱着白胖胖的小子,正是他与刘爱娇一夜孽缘生下的儿子。 “小枫枫,看,谁来了?”秦婉华抱着孩子跟孟谨行打招呼,“谨行,快来看看,你干儿子长牙了!” 孟谨行笑着上前,抬手拭去孩子嘴边淌个不停的口水,问秦婉华:“大姐,孩子起名了?” “嗯,刘枫,小名枫枫。”秦婉华道,“快进屋!老刘已经起床了,马上开饭。” 话音刚落,刘战走了出来,孟谨行上前招呼着,与他们夫妇一起进了餐厅。 刘家的早餐倒是简单的传统早餐,孩子被保姆抱去喂nǎi,孟谨行与刘战夫妇一言不发地吃完早餐,待阿姨收拾完餐具,三人才闲聊几句家常。 秦婉华寄心孩子,不但三句不离刘枫,只三五分钟就已经坐不住,让刘战陪孟谨行聊着,她自个儿去了孩子的房间。 刘战看上去心情很好,递了支烟给孟谨行,问道:“升常务副了?” 孟谨行点头,“担子压得早了点,我真担心自己会干砸。” “压担子什么时候都不早!”刘战道,“我给你透个底,我可能会去西南。” “真的?” 孟谨行嘴上问着,脑海中一下闪过上次来京,刘战提及罗民可能调任时的表情,终于明白刘战当时为什么说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刘战笑笑,“我上任前,会把你们这个高新园的事办妥!你回去后,多花心思在园区建设上,我希望你在兰芝能给我打好前站!” 刘战的信任原本应该使孟谨行兴奋,然而孟谨行连自己都不知何故,心里竟然不时闪过丝丝别扭。 “怎么,没信心?”刘战看出他有些异样。 “还真是没太大的信心。”孟谨行干脆顺势说,“我只是一个副县长,许多工作还是要依着市县领导的决策来执行,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实施。” 刘战哈哈笑道:“你小子,这是马上想向我要权啊!” “我可没这意思。”孟谨行嬉皮笑脸道。 “你呀,鬼心思不少,不用在我面前装!”刘战道,“珠夫人在我面前没有少夸你,宋婉前两天来京也提到了你,可见你已经做了不少工作,如果还没信心,你这些工作就白做了!” 孟谨行忽然心头一沉。 他没想到,刘战说的“打好前站”实际是指圈子建设。 这又是一个让他出乎意料的发现,随着与刘战交往的逐步深入,刘战在他面前越来越多流露的真xing情,让他越来越有一种不愿意面对的感觉。 他觉得,眼前的刘战,与罗民相比,从思想到言行都有着巨大的差距。 他希望自己误读了刘战。 因为刘战的司机赶到,孟谨行与刘战的交谈就此打住。 孟谨行原本想同时告辞,秦婉华却换了衣服出来,让孟谨行随她一起去报社,“……小婉跟我提了你们那个工企南迁的事,其中有不少的亮点,希望我们能帮着报道一下。既然你和远生都来了,干脆就带我们的记者一起下去,跟踪采访一下。” 宋婉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工作,让孟谨行极为意外,他希望这些都是宋婉应丈夫木远生的要求而做,而不是因为他。 因为当初救马文龙,孟谨行与曙光报的康岳结下了情谊,随秦婉华到报社,他第一个就先去找康岳,俩人又是拥抱又是握手,互道近况后才一起去了秦婉华办公室。 甫一进门,康岳便冲着办公室内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笑道:“每次有任务,你总比兔子都跑得快!” 第409章运来的客人 姑娘刷一下站起来,冲着康岳笑道:“师父,你是抓兔子的啊?” “这么会跑的兔子,我都老胳膊老腿了,哪抓得住!”康岳笑道. “师傅你这不拐弯骂我们社长吗?”姑娘捂嘴嗤嗤地笑。 “这丫头!”秦婉华指着姑娘对康岳道,“管管你徒弟这张嘴,竟然编排上我了!” 康岳呵呵笑着拉了孟谨行一把,“来,孟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李楠。” “您就是孟县长啊?”李楠很热情地迎上孟谨行与他握手,“社长刚给我介绍兰芝呢!这次过去啊,我保证把咱们兰芝的亮点都给展示出来!不过,我头一次离开燕京,哪儿做得不好的,您可多照顾哈!” “李记者放心,我一定给你做好后勤工作,保证你吃好喝好住好!”孟谨行笑说着又转头对康岳道,“你这徒弟很会说话呢!” “咱们可不是靠嘴吃饭呢?”康岳笑着给孟谨行递上茶,“坐啊,给我们介绍介绍情况!” 四人落座,孟谨行捡着重点介绍了兰芝高新工业园的规划和工企南迁计划…… 中午木远生做东,请中编办的的人吃饭,下午李楠随他们一行人乘班机返回都江。 一行人才出安检,孟谨行就看到朱意一身红裙站在接机厅挥手,一颗心就直坠坠地往下沉,心道这丫头这么张扬又想干吗? 李楠突然拉着行李箱,快速地从他身边穿了过去,“意姐!” “小楠!” 朱意和李楠抱在一起又跳又笑,孟谨行看得一愣一愣的,敢情这俩竟是认识的,可李楠不是说没来过都江吗? “哟,小意,见了我都不搭理啊?”木远生笑眯眯地瞅着朱意故意冒酸水。 “木董这是吃哪门子醋啊?”朱意一点不给木远生面子,“打招呼总得一个一个来?何况,我今天就是来接姐们的!” 李楠吃吃笑着要给朱意介绍孟谨行和邱向南,朱意一甩手道:“省了,都江是我的地盘,他们这些人,我比你熟悉!” “哎呀,原来都认识呀!”李楠有些兴奋,挽着朱意往外走,“既然这样,你陪我一起去兰芝!” “你的采访任务在兰芝?”朱意瞥一眼身后的孟谨行,附在李楠耳边悄声问,“孟谨行请你来的?” “不清楚,反正是社里压下来的任务,让我跟孟县过来。”李楠是真不知道,反正她也不想知道这任务是怎么起的头。 朱意挑挑眉,回头对孟谨行说:“孟县,我和小楠很久没见了,今天你们在都江过一夜,让我们姐妹说说贴心话。” 孟谨行呵呵笑道:“这话说的。行,我安排一下,让李记者在都江住一晚,明天另外派车过来接她。” “这多麻烦!”朱意不满地看他一眼,“都这个点了,你回到兰芝也下班了,怎么就不能明天和小楠一起走呢?” 孟谨行刚想说县里其他领导还等着自己回去开汇报会呢,兜里手机响起来,恰巧是钟敏秀打来的,告诉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回都江汇报工作了。 这边钟敏秀刚挂了电话,陈运来的电话接踵而至,“谨行,下飞机了?” “刚下。” “那正好!我在国sè订了位置,你赶紧地过来,给你介绍两位朋友。” “呵,这么急,难不成是财神爷?” “说对了,真是财神!” 孟谨行一听,笑道:“行,我一会儿到。”他忽然想起李楠毕竟是兰芝的客人,连忙问陈运来,“不介意我带人过来?” “呵,一定是女孩子?” “别说那么多,只说能不能带?” “能,你想带几个都成!” 和陈运来通完电话,木远生、邱向南的车到了,先一步离开,孟谨行邀李楠一同去国sè,朱意坚持同往,孟谨行便让前来接他的陈畅先去给李楠安排酒店,自己则和李楠一起上了朱意的车,直奔国sè。 陈运来见到他带着朱意和一个陌生姑娘前来,立即笑着调侃,“嘿,还真的一拖二啊!”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孟谨行捅他一拳道。 “来,介绍一下。”陈运来指着跟他一起站起来的两名男子,“这位是港隆集团董事局主席的公子许恒,这位是世峰集团总裁诸昌耀先生。” 紧接着,他又把孟谨行介绍给许、诸二人:“许公子,诸总,这位就是我的大哥,兰芝县的孟谨行副县长。” 孟谨行暗暗吃惊,看这许恒不过二十五六,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细皮嫩肉,竟然是港岛世家的公子,而四十出头诸昌耀长得矮墩结实,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以这副地道的南方人长相,走在大街上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港岛上市公司的总裁。 与这二位礼貌握手,孟谨行又把朱意和李楠的身份介绍了一下。 许、诸二人原以为孟谨行带来的两个女子和他们身边坐的那两个女孩一样,是专门找来陪酒陪聊的,等听清楚介绍,立刻极为绅士地和她们分别握手,一人一边为她们拉开座位,态度极为得体。 趁着上菜喝茶的工夫,陈运来聊起这二位的情况。 原来,陈运来现在生意做大了,想搞上市,但以他目前的企业状况,要想成功在国内上市,那是和登天没什么两样,他便动了到港岛上市的念头,几次南下接洽,竟然与港隆、世峰搭上了线。 这两家公司近年来一直想拓展内地业务,借着与陈运来合作的机会,请他帮忙引荐国内有潜质的项目,陈运来第一时间想到了兰芝,便把他们带了过来。 席间,孟谨行简单聊了聊兰芝的情况,许、诸二人都对兰芝高新工业园颇感兴趣。 孟谨行招商经验丰富,看到许、诸二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的确是有投资的想法,至于能投入多少资金,那就得看双方能达成多少共识了。 由于是初识,不适合过多地透底,孟谨行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其他地方招商人员那种急于求成的低声下气态度。 港隆和世峰都是根基深厚的大型企业集团,因而孟谨行的态度反而令他们觉得靠谱,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把话锋转到项目投资上。 朱意虽然已经从老熊岭赚钱走人,但因为孟谨行的原因,她本就打算再找合适的项目在兰芝投资,今天能撞上港隆和世峰,她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也是千方百计融入话题。 李楠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曙光报的记者,见多识广,安静地听了一阵以后,便已对兰芝的情况、许、诸、朱三人的意图都大致明白,酒过三巡后,她也渐渐加入话题,不但有见地,往往还入木三分,由不得孟谨行不对她刮目相看。 孟谨行中途离座接钟敏秀电话,得知她已征得市领导同意,在都江为高新工业园办一场招商引资会,“……正好配合曙光报的采访!你跟木董商量一下,请他牵个头,到时候让准备南迁的企业到现场签约,增加一点气氛。” 听到这话,孟谨行下意识皱皱眉,过去的钟敏秀从来不屑于搞这种虚招,如今也学会这套了。 “我跟他商量着试试,结果不敢保证。”他说。 钟敏秀在电话里沉默了数秒,才说:“谨行,既然你已经把记者请过来了,我们怎么样都要把这文章做好,你说是?” 孟谨行道:“放心,我会尽力。” 挂下电话转身,孟谨行猛然看到朱意站在自己身后,立刻道:“人吓人得吓死人,知道吗?” “咯咯咯……”朱意笑声一声迭一声,酒后的脸庞上飘着两片红云,“吓死了你还能说话?” 她说着就伸开两臂抱住孟谨行的腰,把脸往他胸口靠去。 孟谨行没防备她突然抱上来,条件反shè一把将她推了开去,朱意酒意上头一个踉跄,人直接往栏杆处摔过去。 孟谨行大惊,连忙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回一带,又将她拉回怀里,朱意似乎浑然不知自己差点摔下楼去,顺势将两条雪藕似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 瞧着她似醉非醉的模样,孟谨行真是恨得牙痒,只好扶着她,摸出手机给李楠打电话,“不好意思,李记者!朱总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出来帮个忙,我让司机送你们去酒店?” 李楠拿着电话就跑了出来,陈运来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这就醉了?赶紧上楼!” “不用,我让陈畅给李记者在酒店订了房间,让他送她们回去。” “搞那么麻烦干吗?”陈运来笑道,“你不知道朱意在这儿有个长包的房间?” “不知道。”孟谨行茫然摇头。 话虽如此,既然这儿有朱意包的房间,孟谨行也没有舍近求远送她的道理,便请李楠搭手,将朱意送去房间。 都说酒醉的人力气惊人,朱意这会儿就是抓着孟谨行不放手,孟谨行没辙只能让陈运来回去陪客人,自己和李楠一起将朱意架进电梯。 刚进房间门,朱意嘴一鼓,嘴中液体激shè喷了李楠一身,好在其中没有夹杂秽物,但扑鼻的酒气还是令李楠花容失sè撅起了嘴。 朱意吐了这一口似乎清醒了些,一脸歉意地将李楠推进卫生间,“小楠你快洗洗,我给你拿衣服。” 她说完重重关上卫生间门,转身对着孟谨行,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容,孟谨行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第410章要大换血了 。笑还僵在孟谨行的脸上朱意已经手脚麻利地剥了自己的连身裙他赶紧压低声音低喝:“你疯啦” 朱意抿着嘴满眼鬼主意得逞的笑意一边伸手解着胸罩一边逼近孟谨行 “够啦别过分”孟谨行怕李楠听见动静拼命掐着嗓子说话耳朵则竖起了听卫生间是否有水声 令他稍感安慰的是里面水声哗哗显示李楠正冲着澡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朱意已经把自己剥了个jing光分毫毕现地到他跟前举起一条腿搁到他肩膀上 孟谨行不得不承认她的柔韧xing超乎寻常的出sè以他的身高她能如此直直地竖起一条**平常如果不练以她的身量还是有点困难的 而且被她这么肆无忌惮地一勾引因为忙于工作有ri子沒过夫妻生活的他立刻就感觉浑身炽热血液一下沸腾了 看到他的喉结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朱意眼中的笑意更甚她微眯了眼一手搭在他另一肩上另一只手则抓起他的一只手按到挺傲的山峰上轻轻揉压着的同时粉唇轻动魅惑地道“真沒想我啊” 孟谨行觉得血液已经完全冲进大脑卫生间内的水声突然变得分外的清晰心底不知为什么就升起一股亢奋的情绪他不假思索地把朱意推到卫生间门口的墙上脱口道“想当然想” 李楠在卫生间大概听到了动静扯着嗓子问:“你们说什么意姐把你的衣服给我拿进來啊” “我头晕得难受稳稳就给你找”朱意坏笑着把脸埋进孟谨行的脖根处一双手丝毫不得闲地帮他解除了武装“要不你在浴缸里好好” 孟谨行心里骂着朱意这个坏丫头小兄弟却似乎非常欢喜地发现芳草地近在眼前他狠狠地在朱意腰上掐了一把腰一挺送小兄弟亲近芳泽去了 李楠时不时地在卫生间催促着朱意孟谨行每每此时感觉自己能看到李楠弥漫着青chun的**在浴缸中若隐若现情绪立刻变得分外高昂 朱意的**长时间架在他肩上早已经僵麻得使她脸都变了形他像是浑而未觉又像是带了点报复直到她整个人瘫软如白面条似地挂在他身上他才收腹挺腰抽身将一腔jing华悉数shè在卫生间门上 朱意失了支撑如同皮影人软塌塌地滑到地上被他一把抱起放到床上用被子裹了朱意还想勾住他脖子被他一把捏住双臂塞回被子 “不许再闹了”他狠狠瞪她一眼回身找了纸巾清理一番麻溜地穿戴停当直接就出了房间站走廊上点了支烟才朝电梯走去 …… 孟谨行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再度整理了一番衣装和头发仔细检查着沒什么破绽了才重新与陈运來等人汇合转场去唱k直到凌晨才由陈畅接了回父母家休息 次ri一早孟谨行就打电话给田蓉问她为什么是陈畅來都江接他 田蓉在电话里支吾了老半天才说出实话“……慕县把我调去给他开车了石主任说以后陈畅重新跟您” 昨天看到陈畅孟谨行就感觉这事蹊跷只是故意装糊涂 带着李楠回兰芝前他干脆带她跟钟敏秀一起见了傅声扬 傅声扬见到李楠热情有加那态度根本不是领导见小记者倒像是迎接上级领导令钟、孟二人都有些意外 孟谨行心道就算李楠是曙光报的记者但以她现在的资历傅声扬也确实太抬举她了 但傅声扬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蒙了:“老领导身体还好” “四个字jing神矍铄”李楠眨眨眼道“來前他让我带个口信向你问好” “哎呀我來了都江后一直忙着工作沒什么时间去看他他却记着我真是惭愧”傅声扬一副受宠若惊的表现 与李楠好一番寒暄之后傅声扬似乎才想起來边上还站着钟敏秀和孟谨行笑着介绍说:“我刚工作那阵给李老当过三年秘书在他身边学到很多受益终身啊敏秀、谨行小楠到都江你们可一定要照顾好出了任何问題我唯你们是问” 昨天朱意到机场接机今天傅声扬礼遇有加这李楠看來來头不小 傅声扬拉着李楠坐下又问了她的工作生活情况这才把话題转到她的采访任务上希望她给他一分薄面把兰芝高新工业园最具特sè的一面宣传出來 “傅叔放心”李楠笑道“这是我们社长和我师傅再三交代的任务我要是干不好回去沒法儿交代就是冲这我也得好好宣传呐” 傅声扬连声说好声音里却有几分尴尬孟谨行与刘战夫妇的渊源在西南不是秘密李楠这么说等于是告诉他这次采访就是冲着孟谨行的面子來的 钟敏秀看出傅声扬的尴尬随即谈到想让李楠到时候顺带着报道一下招商会的盛况“……再结合对兰芝的报道我想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嗯这个想法好”傅声扬点头肯定“到时候如果时间允许我会亲自去给你们助阵” “太好了”钟敏秀连忙朝孟谨行使了个眼sè让他也表个态 孟谨行随口附和“有了书记的支持相信这次招商引资会一定能旗开得胜” 从傅声扬办公室出來钟敏秀微带埋怨地说:“你昨晚不是说运來带了港商过來吗为什么不趁这机会向傅书记汇报” “人家现在还只是一个意向并沒有深入谈到投资方向和投资金额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咱们现在汇报上去最后要是黄了谁都不好看”孟谨行道 李楠看孟谨行一眼随口道:“我看他们昨天很想深入谈下去啊意姐似乎也想投资呢对了你昨天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孟谨行一怔李楠昨晚的表现可谓是玲珑剔透怎么这会儿问得这么弱智 走在他身旁的钟敏秀已经接了李楠的话茬追问:“李记者说的是恒意的朱总” “嗯呢”李楠笑笑 钟敏秀立刻似笑非笑地瞟孟谨行一眼说:“朱总如果有投资的想法那基本跑不了就看咱们孟县想不想接受她投资了” 孟谨行正跨步下楼听她话里有话差点一步踏空心口沒來由地堵进一团棉花头立刻埋了下去只当什么也沒听见 李楠接话接得也有意思“哟孟县果然霸气我只知道现在各地zhèngfu都是想尽办法抓住投资商呢” 在孟谨行心里钟敏秀始终是自己人说话夹枪带棒多半是心带醋意的缘故但李楠是初识说话也这么酸溜溜的听上去就怪怪的了 孟谨行有些不是滋味了可别昨天这丫头在卫生间都偷听了啊 正暗自懊恼赵晓波打了电话过來语声显得有些急促有难压的兴奋“谨行我的事定了” “真的”孟谨行扫了钟、李二人一眼走到路边接电话“去哪儿” “金牛区”赵晓波小声说“孙季维要调回省监察厅据说会有空降兵接替他我去金牛区则是因为陈重出了点问題省里的意思让他提前退二线” 孟谨行有些意外沉默数秒才道:“看來这次动作不小” 赵晓波也停顿了一会儿显得有些犹疑地问:“你应该知道谁來西南了” 孟谨行听他这么问知道他已经清楚刘战会來西南便说知道但并未就此与赵晓波展开讨论 但是赵晓波却给了他又一个意外消息“这位带了好几个帮手过來要大换血了” 孟谨行想了一下问:“兰芝有动作吗” “认识于正吗” “认识”孟谨行松口气 赵晓波却苦笑道“罗书记花了大力气争取的” “什么意思” “你姐夫去顶了于正的位置” “什么”这可让孟谨行大大意外 华英建是央企干部曾经管过人事级别与业务上顶于正的缺似乎都沒什么问題但又不太符合一般的干部任用原则 尤其让他奇怪的是听赵晓波的口气罗民是用于正这个位置跟华鹏程作了交换但华英建向來不受华鹏程待见父子俩在观念上也有极大差距华鹏程为什么不安排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不明白”赵晓波听出他的疑惑“你想想下任老板是谁于正去的又是哪里华大少又和谁有关系” 孟谨行恍然不由暗暗摇头华鹏程这是连自己儿子都算计了 他这边沒出声赵晓波在电话里又追了一句“老华这是用他儿子给自己买个双保险啊” 若是放在过去赵晓波断然不会说这么多话但时ri不同身份也马上要产生转换他虽然级别高于孟谨行但与华鹏程的心态多少有些相似孟谨行是他与未來的省委书记刘战之间的桥梁推心置腹方显得彼此信任 第411章李楠的软钉子 孟谨行因为办公室被唐浩明安装过监听设备,出于谨慎起见,他现在用手机打电话也不愿意说太多. 今天跟赵晓波说了这许多,已以破了例,说到这份上便不打算再说下去,只是约赵晓波有时间一起去钓鱼。 回到兰芝,孟谨行带李楠去见慕啸天。 慕啸天早已经接到许诺的电话,知道傅声扬很重视采访的事,孟谨行他们还在路上时,他就已接连让石磊打了好多个电话,显示他对曙光报此次采访的重视。 孟谨行带着李楠走进他办公室,慕啸天的目光立刻定住了。 他在京城工作时,按老头子的嘱咐,曾费尽心思与四九城的红后代们接近,虽然最后效果颇微,但对圈中人物都了然于胸,尤其是一些单身女公子的情况,他特别留意过。 眼前这位扎着马尾,化着淡装,一件简单的白sè短袖,一条石磨兰牛仔裤打扮的记者,不是李老的幺女李楠吗? “我说傅声扬怎么这么重视一次破采访,原来道道在这儿!”慕啸天心里想着,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伸出双手弯腰上前与李楠握手,“哎呀,李记者旅途劳顿,辛苦啦!” 慕啸天平时一副眼高于顶的腔调,这会儿做出如此卑躬屈膝的情状,令孟谨行心生怪异,又一次猜测李楠的身份。 傅声扬提到“李老”,孟谨行排了排京城德高望重的老首长,其中有两位姓李。 而傅声扬自参加工作以来,一直没有离开过西南,也就是说他刚工作当秘书那阵是在西南钢厂,而那一时期在西南钢厂的,正是革命先烈之一李元峰的长子李东升。 李东升近些年已基本淡出国人视线,但其在高层的威信尚存,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 在傅声扬办公室时,孟谨行就推测李楠是李东升的女公子,但李楠的阳光率真和平易近人与一般红后代有着不小的差别,加之其甘于普通记者的身份,使他未免有些不能敢确定。 慕啸天在燕京与红后代多有接触,这在孟谨行的同学圈中无人不知,因而看到慕啸天此刻卑微的态度,孟谨行终于能确定,李楠与李东升之间的关系。 李楠扬头浅笑着,纤长的手指只在慕啸天的手掌间沾了一下,就把手收了回来,“钟书记和孟县一路照应,我没什么辛苦的。” 慕啸天殷勤有加,亲自给李楠茶让座,又召来石磊,让他马上去帮李楠安排住的地方。 李楠随即阻止道:“不用了,我在这儿有住的地方。” “李记者不要客气!你到兰芝来帮我们做宣传,我们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能让你自己找住处?我是兰芝的县长,你得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啊!” “慕县长真的不必客气。”李楠微笑道,“恒意的朱总在兰芝有房子,我就住在她那儿。” 慕啸天碰了个软钉子,当着孟谨行的面很有点挂不住,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孟谨行轻咳一声,就招商引资会的事征求慕啸天的意见。 慕啸天要在李楠面前显示一下自己作为县长的权威,当下一脸严肃地沉吟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高新工业园不仅仅是我们兰芝的开发区,它还代表了都江和整个西南,所以这次招商会我们一定当作全县经济工作的重点来抓!” 他停了一阵,看着孟谨行道:“为了体现我们县zhèngfu的重视,这次我亲自带队,你担任总协调,咱们一起把这台经济大戏唱好!” 慕啸天的那些小心思,孟谨行根本不放在眼里,当即微笑说:“我没意见。你是不是再跟钟书记商量一下?” 慕啸天思维简单,但并不笨,孟谨行这么说,他立刻明白钟敏秀已经打算带队搞这次招商会,脸sè不由有些灰。 当着李楠的面,他不能认怂,便板着脸道:“zhèngfu管经济,敏秀书记不会插手这些个事的。” 李楠颇为奇怪地看了慕啸天一眼,想了想最终没插嘴。 气氛越说越不融洽,慕啸天立刻就觉得烦躁了,没心情再在孟谨行面前与李楠聊下去,故意抬手看看时间说:“我一会儿还有个会,不能再陪李记者。晚上县里设宴为李记者接风,还望千万赏光!” 李楠听了前半句就已经站了起来,整整衣摆,背上包,听慕啸天说完后一句,便说:“慕县长的心意我领了!接风还是免了。首先我是来工作的,其次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到时候坏了各位领导的兴致,反倒不好。” 慕啸天连碰钉子,心里郁闷不已,但又不好跟李楠耍脸sè,只好改口说:“那就等我们招商会结束办庆功宴时,你再一起来参加!” “到时候再说。”李楠转身冲孟谨行说,“孟县,我们还是抓紧开始工作,不然我回去没法儿交差。” “呵呵,你可真敬业!”孟谨行笑着点头,冲慕啸天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李楠去自己办公室。 慕啸天望着他俩的背影,心里老大的不是味儿。 那位被慕新华下令成为他未婚妻的女孩,就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娇滴滴地问他今天回不回都江。 “我回不回管你屁事?”慕啸天一腔不甘全撒在她身上,“你也不照照镜自己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能当慕家媳妇了?做梦你!” …… 孟谨行带李楠回到自己办公室,管新南和高新工业园办公室主任施美凤已经等在那里,他给他们分别作了介绍,然后由管、施二人带着李楠去采访。 陈畅主动问孟谨行,需不需要他陪他们一起去? “不用。”孟谨行一挥手,“你还是在县里待着,我这儿说不定有事要你办。” 陈畅应着还未走,柯周走了进来,他立刻帮着了茶,竖着耳朵又去收拾桌子。 孟谨行权当陈畅不存在,与柯周聊了高新工业园和浣纱新区的土地计划,又就高新工业园的园区配套建设交换了意见。 俩人谈了半把小时,送走柯周,又接连来了几位南迁企业的老总,直到施美凤把李楠送回来,他还在会见企业老总。 李楠不失时机向还在与孟谨行商讨搬迁计划的老总提了几个问题,作为采访内容的一部分。 华灯初上,管新南陪老总们应酬,晚饭前到兰芝的朱意接走了李楠,孟谨行则打电话让江南送他回一趟申城。 这是他接完赵晓波电话后作的决定。 有关慕啸天的录像门事件,孟谨行一直没与雷云谣摊开谈过,雷云谣也是讳莫如深。 但是,孟谨行判断,这么隐秘的东西,雷云谣不可能拿到,而且她对慕啸天态度转变突然,这些现象背后必然有人挑动。 他思前想后,舅兄葛红云的可能xing是最大的。 三江的张达志表面温和,实则行事强势,加之其关系直通京城,从未将慕新华放在眼里,自然对依仗慕新华而目中无人的葛红云不假颜sè。 老谋深算的慕新华把葛红云插到三江,葛红云自己不整出些名堂来,慕新华是不可能对他一包到底的,如此一来,葛红云在三江的ri子就有点难过。 刘战来西南的消息随着时间推移,已经私下传遍省内官场,葛红云既然在孟谨行面前说过“关起门是一家人”的话,那么背后做些动作推孟谨行一把,是绝对有可能的。 其出发点与华鹏程突然关注大儿子的前程是一个道理。 雷云谣深知丈夫与母亲、兄长之间的隔阂,又一向知道孟谨行喜用阳谋不喜用yin谋,自然就会刻意瞒下此事。 但孟谨行相信,葛红云如果背后提供了录像带,就绝对不会甘愿做无名英雄,只要见到他回家,无论是葛红云还是雷卫红,一定会在他面前邀功。 他无意于cāo心葛红云的前程,但家里还有一个老丈人葛云状,相比而言,葛云状待他不薄,他有责任告诉葛云状,他对刘战的认识改变。 孟谨行突然回家,葛云状夫妇都有点意外,雷卫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点了个头就独自上楼回房。 葛云状提议一起出去散步。 “突然回来,是遇到事了?”葛云状就着孟谨行点的火,点了烟。 孟谨行自己也点了根烟,点头说:“罗书记的事您听说了?” “听说了一点。知道去处吗?”。葛云状问。 “我这次在都江看望过他,据他自己说,估计是退居二线。” 葛云状有点意外,随即叹息,“他是位难得的好领导。” “前些天进京,刘部长让我到家里一起吃早餐。”孟谨行说。、“哦?”葛云状停下脚步看着他,“定下了?” 孟谨行点头。 葛云状审视着孟谨行的表情,良久说:“你不该是这个表情。” 孟谨行暗暗佩服葛云状目光犀利,回道:“这就是我回来见您的原因。” 葛云状沉思着慢步而走,二人走出百来米,他才说:“你能有今天,刘部长起了很大作用,你心存感激。但是,随着接触的深入,你觉得有些事与你的想象不符,对吗?”。 孟谨行不由感叹,葛云状果然比父亲看问题更深刻,同样的话题他在电话中跟父亲聊及时,父亲却并没有反应过来。 他未作犹豫,朝葛云状重重地点头承认。 第412章女人的忌妒 。看到孟谨行并不隐瞒忧虑葛云状有些欣慰这个女婿总算沒把自己当外人 他想了想问:“知道草原上的狼为什么能成功捕捉猎物吗” 孟谨行虽然不知道葛云状这个问題与自己的困惑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歪着头想了想道:“因为它总能对目标一击而中” 葛云状夹烟的手摇了摇说:“你沒有深入思考你认真观察应该能够发现狼是一种极有耐心的动物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过动物世界”他虽然发问却并沒有再等待孟谨行回答“摄影师们总会在拍摄的同时发出声声感叹感叹自己一次次因为疲惫而打瞌睡狼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清醒耐心地守候着他的猎物” 孟谨行细一想还真有道理顺着葛云状的思路再往下思考他一下明白了葛云状的用意“您是想说如果沒有足够的耐力隐忍将锋芒藏于腋下在机会真正來临前很可能就会毁于危险” 葛云状赞许地朝他笑笑“沒有一件事或一个人是完美的我们能做的是去不断完善在这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中让你的价值观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就已经是一种成功完全不必苛求一次全部体现” 孟谨行点头认同但还是略带无奈地说:“就怕价值观相悖很多时候哪怕一点点都不能得以体现” “沒这么悲观”葛云状道“我们虽是唯物论者但不妨也可看看佛学其中不乏可鉴之处我觉得佛陀有句话说得相当好慈悲之前无敌人隐忍之人无对手” 葛云状拍着孟谨行的肩继续道“求同存异才是立足之道你只要一天站得不够高你就难以真正实现自己的价值观你就必须要忍人所不能忍这种忍不是低声下气不是自甘屈辱它恰恰是一种气度与谋略非假以时ri而不能达到” “谨行啊与红云相比你远比他懂得隐忍之所以你会困惑无非是在你心里过早地为咱们未來的一把手画好了像当你发现这副像与现实有着莫大距离时你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來隐忍他与你不同的地方” 葛云状一针见血的剖析使孟谨行豁然开朗也使他第一次发现葛云状对他的了解之透彻 翁婿二人边走边聊与过去以棋论道不同他们这次的交谈是深入而直白的彼此沒有任何设防 与老丈人能的交谈大有收获但雷卫戏只字未提录像的事还是让孟谨行觉得意外 离开小白楼孟谨行让江南驾车去了报社等到半夜接了雷云谣把她送回家后他连夜赶回兰芝于凌晨时分到家 一大早他就被手机铃声吵醒朱意在电话里让他赶紧起床陪她和李楠一起吃早饭 “我凌晨才从申城回來还想再睡会儿你陪李楠吃帮我跟她说声抱歉”孟谨行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说 “哟我说怎么说话都中气不足了原來赶长途回家交公粮了啊”朱意揶道 孟谨行懒得与她纠缠直接挂了电话 昏沉沉又睡了沒多久只听得似有一阵紧过一阵的擂鼓声把他惊得从床上弹了起來侧耳细听才辨出是敲门声 他心里一股火腾地冒了起來大清早这么擂门不用问肯定是朱意恼他挂电话直接冲來了 他赤脚下床去开门果然朱意就立刻夹着一股热风闪了进來“男人都这么沒良心嘴一擦连说话的份都不肯给” “你有病”孟谨行一下撞开她回房又上了床 但被朱意这一闹不可能再睡了他靠床上点了烟“你把李楠一人扔家了” “你要不怕她听我叫她过來”朱意在他边上坐下拿了他的烟放自己嘴上吸了两口又塞回孟谨行嘴里“我跟你聊聊李楠” “她不就一记者吗有什么好聊的”孟谨行沒好气地别过脸被朱意一把又拧了回來 “姓孟的你别不识好歹”朱意也有点恼了“就你发展到现在要想未來有更好的前途你觉得你老婆对你而言不是个累” 孟谨行猛吃一惊极力镇静之下挖苦道:“照你这意思让我离了娶你就发达了” 朱意怔了一下随即悻悻地将身子往后退了退说:“你想娶我也不会嫁你我对婚姻沒兴趣” “你还真是无聊”孟谨行下床开始穿衣服脑子也一点沒闲着他实在沒想到朱意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希望是自己过于敏感 然而朱意随即就证实了他的想法“我跟你说这官场上的事真沒有不透风的墙就你老婆背着你对慕啸天做的那点手脚早传得人尽皆知了她出发点可能是为你好但搞不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直接就害了你” “沒凭沒据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跟着瞎传再有我们夫妻的事你也最好不要多嘴咱俩的关系沒到你可以对我婚姻指手画脚的地步” 孟谨行这话说得凶朱意脸皮再厚也有点承受不住当下脸就涨得通红眼眶也红了 “我就知道我白送上來你看我不值钱”朱意恨恨地说“外面哪个男的见了我不是跟哈巴狗儿似的也就你当我是路边货” 孟谨行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看她平时跋滬真的脸上挂了泪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犹豫一阵还是沒容许自己心软主要是不想给朱意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朱意yu哭无泪地坐了好一阵沒见孟谨行有动静便自己先泄了气幽幽唉叹着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孟哥我是认真劝你小楠的家世背景出众人又单纯善良关键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能给你生孩子……” “打住”孟谨行不满地瞪着她“你把人家一个大活人当一个物件想塞就塞给我有问过她愿意吗她家里人会允许吗有想过我愿意吗云谣愿意吗” 他叹口气在朱意身边坐下來伸手轻拍着她的手背道:“小意好好做你自己的生意别再跟我的私生活纠缠在一起对你对我都不好尤其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來让别人跟着受伤” 朱意的手被他的大手覆盖着心里一下酸酸的“你放心我害谁也不会害你那天小楠在卫生间里说话时你的表现已经能够说明你对她不是沒想法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雷云谣不可能再生育她如果真爱你应该知道进退况且她那哥哥屁股底下可不干净为着家人着想她更该做点牺牲” 孟谨行倏地收回自己的手眼中的不悦飞闪而过 “回去陪李楠我不想再听这个话題”他说“你要是再提这事我就当从沒认识过你” 朱意看着他匆匆走进卫生间洗漱脸上表情也变得yin晴不定 雷云谣明明确已无生育能力孟谨行却情愿断子绝孙也不肯离婚这让她整个人都进了醋缸内 她自认各方面条件都优于雷云谣凭什么就不能遇上一个男人能像素孟谨行对雷云谣一般对自己 回想与孟谨行相识以來的点点滴滴朱意清醒地认识到孟谨行对她从來沒有发生过真正的感情自然也就不能指望孟谨行对她有所付出 这种清醒让她很是不甘 从小到大她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中长大几乎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凡是得不到的必然是被毁的 她不舍得毁孟谨行却非常乐见雷云谣失去孟谨行哪怕孟谨行不会因此而喜欢上她她也在所不惜 孟谨行洗漱完出來时朱意已经离开他的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來朱意的话让他分明看到这个女孩身上的危险他觉得自己在和朱意的关系上的确是犯了极大的错误心里竟隐隐间有了不安 吸了一支烟他毫无出门吃早餐的胃口犹豫着拿起电话打给雷云谣 雷云谣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这么早啊你到兰芝都该凌晨了这是睡了呢还是沒睡呢” “起早了而已”他说 雷云谣迟疑着问:“有心事对了昨天你临走也沒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回來” “沒什么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回來跟爸聊聊请他指点一下迷津” 雷云谣轻轻笑了一声“看來我爸在你心里挺有份量那怎么还睡不着呢” 孟谨行知道妻子不是毫无心计之人自从知道不能生育后xing情又变得越來越敏感他权衡轻重觉得朱意的事是不是说还是需要斟酌 “可能是天热才睡不着”他说“不说了你再睡会儿” 他率先挂下电话坐床上连抽了两根烟最终决定让江南找人暗中多留意朱意的举动 第413章抬举未必是幸事 李楠在兰芝待了三天,然后跟着兰芝县招商组一起到都江,参加招商引资会的报道工作。。 傅声扬果真依言在招商会开展的首ri,带着众多记者前來参加典礼,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钟敏秀与慕啸天都参加了当天的典礼。 县委一二把手亲自带队,又有市委领导到典礼现场支持,孟谨行记着葛云状的一番教导,这天并沒有出现在都江。 施菊带着招商办的人跟在慕啸天左右,手里的手机打得发烫,可是不要说那些意向企业都支吾着不愿來现场签约,就是已经谈得七七八八的那些南迁企业,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抽不出时间今天过來签约。 陪着小心向慕啸天汇报了情况,施菊趁着傅声扬在一旁、慕啸天不好意思训人,立刻躲了开去打电话找孟谨行救场。 傅声扬带着市委一班人,由钟敏秀和慕啸天陪同,在展场内转了一圈,脸sè越來越不好看,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钟敏秀随即也返回兰芝。 慕啸天气急败坏地让石磊找來施菊,当着众人大声斥责他,“……今天这么大的场合,市委领导带着这么多新闻单位的记者亲临支持,你却一场签约都沒准备,你这招商办主任是怎么当的?” 施菊从早上到现在,一粒米一口水都沒进过嘴,此刻满头满脸的汗,被慕啸天训得脸如菜sè,满肚子委屈无处诉。 慕啸天出完气,眼睛扫了一圈,气哼哼地问:“孟谨行呢?” 施菊连忙说:“矿业医疗点建设全面竣工,省卫生厅今天有个验收组到都江,孟县陪他们下矿区去了。” “卫生是黄梁分管的工作,他去干什么?”慕啸天相当不悦。 “但矿业是孟县主管的啊!”施菊嘟囔着接了一句。 慕啸天横他一眼,甩手也大步离开,偌大的展场内一下变得冷冷清清。 …… 孟谨行和黄梁与兰芝矿业医院的一二把手一起,陪着省卫生厅的检查组在矿区检查了两天,一个人先行返回都江,又出席了兰资中德汽配新生产线落成典礼,并与农机厂转岗过來的一批老职工进行了座谈,听取他们的工作、生活现状,当场为其中一些有困难的职工解决了问題。 招商会举行的第四天,正值木远生到都江视察由原县zhèngfu大楼重新装修落成的德川大厦,孟谨行前往参加大楼落成典礼,给他开车的人又成了田蓉。 “今天怎么是你來?”孟谨行上车随口问。 “陈畅临时有事,就把我调了过來。”田蓉笑眯眯地递给孟谨行一瓶矿泉水,“孟县,喝水。” “谢谢。”孟谨行接了随手放在车门兜内。 田蓉从反光镜内看了他一眼,失望一闪而过。 德川大厦的落成典礼之隆重出乎孟谨行预料,不仅傅声扬、邓琨都到了现场,连梁玉、刘国华,以及副省长高山都前來祝贺。 相较之下,兰芝县的领导干部竟然只有孟谨行一人到场,显得很不符合常理。 孟谨行趁台上领导们都在剪彩的时间,找个机会有意无意地询问木远生的秘书,是不是事先沒有与委办府办通报。 哪知那秘书浅浅一笑,说是木董的意思,來的人太多沒必要,这个项目是你引进的,兰芝有你到场就行了。 孟谨行不由哂然,木远生这是什么意思? 换了其他人,一定会为木远生如此看重自己而欢喜雀跃。 孟谨行却不然。 他现在已完全能体会官场行走之艰难,这种表面看上去风光的礼遇,反过來看,就是把他放在了众矢之的的位置,县委县zhèngfu哪个领导知道了都不会高兴。 偏偏今天的场合省市领导都在,他又不能一走了之向木远生以示不满。 他抬头看着正握着红绸满面笑容剪彩的木远生,突然间觉得那笑容在强烈的阳光下冒着丝丝的寒气,而他自己则如同芒刺在背。 邓琨上车离开前放下车窗,招手把孟谨行叫了过去,“小孟啊,招商引资会可不是摆设。你身上虽然现在担子不少,但招商工作始终是发展的前提,该关心的你还是要多关心,不能老让你们一二把手跑在前面帮你干工作!” “我一定记住市长的批评,认真对待招商工作。”孟谨行回道。 邓琨点头,“引资会要闭幕了?我可等着你们的成绩单呢!”他说完拍拍司机座背让司机开车。 孟谨行与木远生等人并肩站立,目送市zhèngfu的车队远离后,他转身冲木远生道:“木董,感谢你今天邀请我这个副职出席如此盛况,真是荣幸之至!我还有事,就不打扰。” “孟县请。”木远生笑着请孟谨行上车,并未挽留。 车刚驶离,田蓉就说:“孟县,你这两天可得小心点。” 孟谨行沒接口,料她会说下去。 果然,田蓉见孟谨行闭着眼沒反应,只好自己说出下文,“我听石主任说,慕县这两天为招商引资会一直是白卷正憋了一肚子火,今天又听说德川搞这么大动静却只邀请了你一个人,气得拍桌子,骂木远生目中无人呢!” 孟谨行心道,是骂我! 心里想着,脸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嘴都沒有张一下。 田蓉很无趣地闭上嘴专心开车。 当晚,孟谨行和管新南一起宴请许恒、诸耀昌,不但陈运來、朱家兄妹都到了场,就连保和平也前來作陪。 朱意把朱诚和保和平都拖了來,是因为那ri早上她拿李楠试探孟谨行后,孟谨行就再也不肯接她电话,她确认孟谨行是真的动了怒,也意识到孟谨行对雷云谣是真有感情,心里妒意更甚,誓要毁了他们婚姻之余,她决定转变策略。 有朱诚和保和平在,又当着两位投资商的面,孟谨行确实不好对朱意太过疏远,但态度到底不如过去随意。 酒席宴间,孟谨行到外面接电话,朱诚稍后跟了出來,拉了孟谨行说话。 “谨行,我替小意向你道歉!”朱诚与朱意xing格不同,为人诚恳实在,一句话说出來,表情里满是歉意。 孟谨行心里有些不自在,他和朱意之间的关系始终是秘密,朱诚这么道歉,是表示他知道妹妹和孟谨行的事,还是朱意在朱诚面前撒了谎? 朱诚不知道孟谨行在想什么,接着说:“小意从小任xing,对于喜欢的,无论人或物都争着要。我跟她好好谈过了,感情这东西毕竟不同于一般物事,得双方都认可才行。何况,你有家室,她老这么缠着你很不好!” 孟谨行颇为尴尬地看着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妥当。 朱诚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曹萍也跟她推心置腹地聊了,她也想通了,不会再对你胡搅蛮缠。” 孟谨行听这意思,朱意并沒有向兄嫂完全坦承二人之间的事,倒是说了她自己一厢情愿。 听出这一层,孟谨行倒微微有些过意不去。 无论如何,朱意总算是个各方面条件都属上乘的女孩,甚至很多地方远优于雷云谣,能得她垂青,是很多年轻男子的向往。 孟谨行在这方面也是凡夫俗子,有时候想起也是颇有几分自得。 这也是他明明觉得这女孩危险,却又一次次受她诱惑上床的一大原因,在他看來,他虽对她沒有感情,她到底是动了情的。 此刻听朱诚这么一说,他更加认定朱意动了真情,心里苦闷才会跟兄嫂说了心事,但最终还记着维护他的名声,沒有说他们早已上床的事。 他终于朝朱诚诚恳地说:“朱意是个好姑娘,是我不敢当她厚爱,有愧!” “哈哈哈……”朱诚笑着搡孟谨行一下,“说开了就好,你也别虎着脸不理她了,做不成一家人总能当朋友?” 朱诚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孟谨行心里反而一沉,这该不会是朱意因为自己不再理她而使的小诡计?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能拒了朱诚的一腔热忱,好歹朱诚的家世背景放在那里,能真心把他当朋友也算难得。 回到包间,朱诚哈哈着让朱意敬酒,孟谨行与朱意碰杯各喝了一杯,一场小闹剧算是暂告了一段落,孟谨行虽然并不清楚朱意心里的算盘,但心底总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 次ri是招商引资会的最后第二天,孟谨行一早去了都江的会场。 施菊看到他就迎了上來,朝人流稀落的展厅内指指说:“慕县刚开门就來了,脸yin得像要打……” 他的“雷”字尚未出口,慕啸天已经走过來,隔了五六米就冲孟谨行道:“谨行,当初是你竭力主张搞工企南迁,怎么,这些企业到底是迁还是不迁?” 孟谨行心头冷笑,抢功劳的时候慕啸天跑得比谁都快,招商会稍稍遇挫,就把工企不签约的帽子扣他头上來了! “慕县忘了?我最近一直忙着园区升格的事,工企南迁的谈判都是领导小组在运作,你该比我清楚啊!”孟谨行微笑着直面迎上慕啸天。 慕啸天语塞,他原本是想让孟谨行下不來台,结果因为老头子当初把他硬塞进工企南迁领导小组,孟谨行最近工作方向又确实不在谈判一事上,他等于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414章领导们的面子 恼羞成怒的慕啸天把一肚子怒火都发在了施菊身上,“你们招商办不是对这次的招商引资会信心十足吗?这眼看展期到了最后两天,你们谈成了多少项目啊?” 施菊原想着孟谨行一露面,自己的压力就轻了。 没想到,慕啸天言语上在孟谨行这里吃了瘪,一腔怒气又出在了自己身上。 他心中唉叹,谁让自己是招商办主任?县长见不到成绩,自然要拿他是问!顶头上司对自己的看法越来越深,估计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是坐不稳了。 他不由回想起孟谨行初来兰芝时的境况,那个时候谁都没想到这位副县长会带来那么多项目,而且还从来不居功自傲,让大家都跟着尝到了甜头,他干招商那么多年,也只有孟谨行来了以后才在奖金上面真正吃饱喝足过! 想到了孟谨行的好,施菊不由就向孟谨行投去求救的目光。 慕啸天看到施菊的眼光,心中更加生气,张口yu要说出更加重的话来,钟敏秀这时带着章蓉走了过来。 “呵,我以为就我不放心来得早,原来二位县长来得更早!”她笑盈盈地说。 孟谨行和施菊都跟着笑起来,只慕啸天依旧板着个脸。 施菊确认自己是不受慕啸天待见了,也干脆豁出去恭维孟谨行了,“孟县是打开兰芝招商局面的第一人,前些ri子他没空来,我们招商办都悬着一颗心,就怕靠咱们几个丢了兰芝的脸!” 孟谨行淡然一笑道:“施主任不要妄自菲薄,你们付出的努力,二位领导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书记、慕县?” 钟敏秀微笑着颔首点头,慕啸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否定。 说话间,钟敏秀身后的章蓉看到许诺、金克强分别陪着傅声扬和邓琨走了进来,连忙在钟敏秀耳边提醒,钟敏秀闻言拉了孟谨行一把,即刻迎了上去,慕啸天反应慢了一拍,跟在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打电话没留意动静的石磊一眼后,抢上几步超过孟谨行,与钟敏秀并肩而行。 傅声扬和邓琨看到孟谨行在场,同时心里松了一下。 这次的招商引资会虽然是兰芝县举办的,但因为是作为主推兰芝高新工业园的招商会,都江市委市zhèngfu高度重视,向几位省内主要领导都作了口头汇报,又动员了省内有影响的新闻单位进行采访报道,如果最后签下的都是几千万的小合同,那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为了自己的面子,二人在背后也都做了些工作,但不知何故,除了那些仰仗都江的南迁工企率先来签了约,真正有实力的几家大企业都没有动静,更不要说新的投资商主动找上来签意向了。 二人思前想后,分析木远生、宋婉的动向,隐约觉得这事和孟谨行应该有点关系,邓琨这才在德川大厦剪彩结束后点了点孟谨行。 钟敏秀、慕啸天与两位领导握手,嘘寒问暖极为殷切。 邓琨与钟、慕二人握手的时候,傅声扬已经把目光落在孟谨行身上,走过诸人跨步到孟谨行跟前伸出手,“小孟,最近辛苦啦!省卫生厅的同志对我们的矿业医疗点大为赞赏,我在来的路上刚接到富国同志的电话,表示下一步省里可能要在全省矿区推广兰芝的先进经验,你功不可没啊!” “您过奖了!”孟谨行双手急忙握住傅声扬的手,谦虚地笑道,“矿业医疗点能全面建成,与市县领导的支持分不开的,要说功劳,那也是属于都江属于兰芝的。” 傅声扬赞许地笑笑,“我和老邓先还一直在担心这次的招商会,没想到你忙于其他工作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招商工作是全市干部的重点工作,一下又替高新工业园引进了十个亿的项目,真是难能可贵啊!” 傅声扬此刻表里的心情高度一致,孟谨行虽然处处被慕啸天压着一头,却依旧为高新园引进了港岛两大财团的投资,为这次招商引资会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更令他这个市委书记在省里大大露了脸,他不能不在心里为孟谨行大大地打个大勾。 站在一侧的慕啸天惊诧莫名,他不知道所谓十亿的招商项目从何说起,为什么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就是钟敏秀,眼中也是诧异流露,孟谨行在与港隆、世峰接触她是知道的,但双方似乎并没有谈妥,孟谨行一身谨慎,怎么会把没有谈妥的事情越过她汇报上去?或者,他还另外有引资项目没告诉自己? 钟、慕二人各有疑惑之时,邓琨也握住了孟谨行的手,重重摇晃着,一脸亲切地说:“小孟不错!” 邓琨很庆幸自己在捧慕啸天上位的同时,没有放弃孟谨行。 事实又一次证明,孟谨行比慕啸天更能干,承压能力也强于慕啸天。 “市长谬赞,这都是县委县zhèngfu同志们一起努力取得的成绩!”孟谨行道。 邓琨还是继续晃着孟谨行的手,“你传给克强的协议草稿我看了,来之前也向声扬同志作了汇报,放手签,有什么问题,市委市zhèngfu都会支持你们!” 邓琨欣赏孟谨行,也需要孟谨行这样的能人不假,他也不会忘记慕新华在自己升迁这路上的作用,所以他虽然满脸尽是对孟谨行肯定的态度,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针对孟谨行个人的,而是兼而顾之的“你们”。 他们站立说话的时候,陆续有部分南迁大型工企的老总走了进来,施菊带着招商办的人终于在多ri的无聊之后忙碌起来。 傅声扬在邓琨说完之后又对孟谨行他们补充道:“兰芝的发展规划已经引起省委的高度重视,尤其兰芝高新工业园的建设,更将直接关系到市县两级的产业调整和整体发展方向,它将不仅仅在未来提高兰芝的经济实力,也将大力推动都江的全面平衡发展……” “所以,这将是未来几年都江和兰芝共同关注的重点建设项目!我希望,兰芝的全体同志,能借着这次发展机会,借着省市两级党委zhèngfu的共同支持,拿出百分百的干劲来,建设一个经济繁荣的新兰芝,让兰芝百姓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 傅声扬不愧是市委书记,一番话起到了鼓舞人心的巨大作用,孟谨行心底的热血又一次滚滚而流,他大声而坚定地响应着傅声扬:“请领导们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省市领导的期望,为兰芝老百姓的幸福生活而努力建设新兰芝!” 慕啸天不想让孟谨行占尽风头,孟谨行表态余音未尽,他便跨过一步挤开孟谨行,将双手举过头顶,朝施菊等工作人员以及企业老总们拍着手掌,“大家静一静!现在,我们请市委两位书记给大家讲话!” 傅声扬抿着唇一言不发,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眼中神sè却是冷了许多。 邓琨内心感叹慕新华这个儿子实在不怎么聪明,但表面上还是为慕啸天留了几分面子,微笑着挥手说在场的老总有的级别比他还高,他就不在这儿班门弄斧讲什么话了,感谢大家支持都江这次的工企南迁工作,他和zhèngfu班子成员一定努力为大家作好服务工作。 言罢,他便和傅声扬一起急急地去与几位央企老总握手打招呼。 钟敏秀和孟谨行也忙不迭地去招呼其他的企业老总,只有慕啸天平时根本不与这些老总打交道,又自恃是慕新华的儿子,根本不把别人放眼里,便一个人找了张椅子坐下,旁若无人地喝起茶来。 许恒和诸耀昌恰在此时与朱意、李楠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慕啸天看到李楠,立刻双眼放光,但只一眼,他又双颊起寒霜。 他不认识许恒和诸耀昌,见许恒与李楠谈笑甚欢,还不时轻扶李楠香肩帮她避过人群,心里便老大不舒服。 他一度想追邬雅沁,但一来邬雅沁在官商两界过于长袖善舞,慕新华不赞成娶这么个媳妇,担心儿子玩不过这个女人,加之邬雅沁从来对他不假辞sè,渐渐的他便失了兴趣。 为了躲过录像门的危机,慕新华对外宣称儿子已经订婚,慕啸天虽然人前人后也承认有这么回事,但内心对此事一直不以为然。 尤其那天见到李楠后,他突然就觉得这才是他慕啸天该讨进门的媳妇! 何况,录像门事件已经淡出人们视线,他也是时候以感情不合为由与那女的说拜拜了。 慕啸天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纸杯,冲着李楠的方向大步走去,他必须杜绝一切影响他追求李楠的因素。 许恒正yu与李楠一起跟孟谨行他们打招呼,猝不及防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来,一下隔开了他和李楠,只听那人冲李楠谄笑着:“李楠,要过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让秘书去接你!” 李楠被慕啸天突兀地拦住,又听他在称呼上已由“李记者”变成了“李楠”,俏脸便蕴上了不悦,碍于对方是兰芝父母官,她维持着必要的礼貌,“慕县长太客气了。采访是我的工作,您还是忙您的工作要紧!” 慕啸天在对待追女这件事上,向来脸皮厚,明明看到李楠不高兴,他却依然固我,一把牵起李楠的手道:“走,我带你去见见咱们傅书记、邓市长!” 第415章诸耀昌的谨慎 许恒和诸耀昌两位投资商被晾在当场,二人都听到李楠对慕啸天的称呼,不禁对这位兰芝的父母官大加失望。.. 孟谨行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定睛一看,竟是许恒、诸耀昌到了,正举步过来就看到慕啸天把李楠拉走,再看许、诸二人的表情,他就知道慕啸天又干蠢事了,便三步并两步朝他们走去。 邓琨曾带团前往港岛招商,与诸耀昌有过接触,因而远远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当即招呼傅声扬也一起走了过来。 由于前一晚与许、诸二人洽谈的最后,只有许恒当场作了投资承诺,所以孟谨行传真给金克强的协议文本中并没有诸耀昌的世峰集团,邓琨自然想不到诸耀昌会和许恒同时出现在会场,更没想到朱意也跟他们在一起。 “哎呀,诸总、许公子,欢迎欢迎!”邓琨人未到声先到,老远就倾身朝着诸耀昌伸出了手掌,“没想到诸总也来了!” “邓市长,幸会!”诸耀昌与邓琨握手。 邓琨快速地与许恒也握了手,立刻介绍慢一步赶到的傅声扬,“这位是我们的市委书记傅声扬同志。”他侧脸向傅声扬介绍,“这是世峰集团总裁诸耀昌先生,这位应该就是港隆的许恒许公子了!” 许、诸二人分别与傅声扬握手互换了名片,傅声扬心中欢喜,今天如果能同时把港隆和世峰的投资签下来,那这个招商引资会就算是彻底成功了! 与许、诸二人寒暄之后,傅声扬也未冷落朱意,与她热情地玩笑了几句,孟谨行正好到了跟前。 傅声扬立刻对孟谨行道:“小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只说许公子要来签约,我们差点就怠慢了诸总!” 孟谨行含笑回道:“二位老板虽然都与我反复磋商过,也都有意在兰芝投资,但诸总的项目相对投资要求高一些,我还来不及与县里的领导们商量,所以暂时没汇报。” 他说着朝诸耀昌笑道:“诸总不会是风闻今天市县领导都在场,特意起来现场抓领导商量的?” 诸耀昌做实业起家,为人向来踏实。 当年邓琨到港岛招商,最终未能与世峰达成合作意向,原因就在于诸耀昌在投资的时候,既挑项目也挑合作对象,以他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经验观察邓琨,他认为邓琨其人虚多过于实,因而搁置了投资的打算。 此次来都江,虽然投资地还是在邓琨治下的县,但诸耀昌几番接触下来,认为无论是引荐人陈运来还是副县长孟谨行,都是实实在在做事之人,他相信只要有他们在,投资的事可以考虑。 昨晚虽然他没有像许恒那样直接应承签约,但他在心里已经作了决定。 但今天一到会场,慕啸天的举动让他先在心里起了疙瘩,再接着遇上邓琨,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草率了? 毕竟这是内地,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孟谨行上面不但有莫名其妙的县长,还有务虚多过务实的市长,世峰真的就能靠孟谨行在兰芝顺利投资赚钱?他又有些怀疑了。 此时,见孟谨行动问,诸耀昌即刻顺势道:“我是很相信孟县为人的!不过,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世峰要在兰芝立足,自然方方面面都要考察到位才是。” 傅声扬、邓琨闻言,眸sè同时加深。 孟谨行的问题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诸耀昌给出这么回答,显然是在告诉众人,世峰来投资,考察的不仅是环境,同时也在考察都江和兰芝的干部能不能为世峰提供人和! 几年前没把世峰引进都江,一直是邓琨的一大心病,也是他心头的一大疑惑。 这时再细细回味诸耀昌的话,邓琨忽然领悟了当初世峰为什么临了决定不投资的原因,顿时脸上有了一种灼烫的感觉。 这个诸耀昌还真是不留情面! 不仅傅声扬、邓琨听明白诸耀昌的言下之意,孟谨行和朱意也都听明白了,所不同的是,孟谨行当着两位市领导的面很难就这样的话题表态,朱意却完全可以。 “诸总多虑了!”朱意莞尔一笑,走近诸耀昌,“我就不拿我们恒意举例了,免得你说我为了拿投资政策故意帮他们说话。咱们说说创天!世峰与创天在海外是打过交道的,刘董和邬总对待投资的态度,你应该不陌生。他们能大举到兰芝投资,就证明他们完全不担心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的问题!” 恒意在港岛上市,与世峰早有来往,诸耀昌虽到都江后才真正认识朱意本人,但也早知恒意的女老板有军方背景,她能信心十足地支持孟谨行,当然也是他看好孟谨行的原因之一。 现在再听朱意提及创天,诸耀昌就不能不重视了。 世峰当年在中东做原油期货遭遇伏击,幸得刘飞扬与邬雅沁携创天旗下企业阻击追堵,才使世峰在重创之下得保实力,刘、邬二人此后却低调不受谢,从此被素未谋面的诸耀昌视同救命恩人。 朱意在这个关键时候提到创天,一下令举棋不定的诸耀昌下了签约的决心,他相信以创天的眼光能大胆在兰芝投资,必有其决策原因,他不能因为邓琨、慕啸天的为人而断送世峰赚钱的机会。 他旋即大笑道:“朱总不愧是都江人,为都江的发展也是不遗余力啊!没错,我确实想得多了些。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通过对兰芝高新工业园的多次走访考察,又与孟副县长反复交流,我们世峰对于投资兰芝还是很有信心的!” 孟谨行暗暗感叹诸耀昌的谨慎,他一直不知道对方竟然暗中对高新工业园作了多次考察,如果因为某种疏忽而与世峰失之交臂,那可就太可惜了! 不过,见诸耀昌松了口,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暗中思忖回去后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尽量不要让信息面留有死角。 他随即笑着提议:“各位领导和老板,咱们是不是坐下来边喝茶边聊?” 傅声扬和邓琨首先笑了起来,许诺和金克强见自己的老板表情一动,同时转身朝施菊使眼sè去检查会谈区,并张罗人茶摆桌。 对于傅、邓二人来说,今天来这儿原本只是想把港隆签约的事定下来,能同时签下世峰,这可是天大的意外收获。 虽然还不知道诸耀昌打算投资多少,但他们相信不会比许恒出手少哪里去。 而且,孟谨行前期已经与这两位谈得七七八八了,他们今天应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合同签下来,这就意味着港隆、世峰的项目是在市委市zhèngfu的主持下引进的,一旦刘战到任,他们的脸上也大大地有光。 傅、邓两位领导陪着诸、许二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会谈区坐了下来,正经八百地开始讨论投资问题。 许恒与孟谨行草签的协议因为此前已经得到傅、邓二人的认可,此时便没有再过多的讨论,傅、邓二人只是按常规表达了市委、市zhèngfu对港隆项目的支持态度。 诸耀昌则进一步询问了有关政策,并表示,他此次投资不会少于十五个亿。 傅声所听到十五个亿,整张脸都兴奋了。 毕竟他平时不担纲经济工作,第一次亲临与投资商谈判的场合,紧张与兴奋必然在所难免。 并且,由于他在场,哪怕是邓琨都不好抢在他前面发表意见或表态,他的态度立刻就主导了这次现场洽谈的方向。 好在,诸耀昌咨询的政策都是曾经跟孟谨行讨论过的,再度提出来无非是想得到市领导的确认,也是他谨慎的xing格使然,而非想争取更多的优惠政策。 邓琨虽然喜欢务虚,但在工作上也并非全然不jing,在傅声扬定下大方向后,他还是就诸耀昌投资十五亿的设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诸总,恕我冒昧!以一个金属工艺制品加工厂的规模,能达到十五亿的投资吗?” 诸耀昌哈哈笑道:“邓市长这个问题提得好!不瞒各位,我此次前来兰芝,是陈氏实业陈董作的引荐。”他说着又指了指朱意,“又得朱总帮忙,我与军方的代表进行了接洽,他们有意将老熊岭金矿的股份转让给世峰。所以,除了建设金厂的三亿,其余十二亿基本是购买金矿股权的投资。” 诸耀昌的回答连孟谨行也大感意外。 他原以为诸耀昌在投资金厂之外,尚在找寻另外十二亿资金的项目,岂知这中间竟然还有老熊岭金矿的股权出让一节。 傅、邓二人一听,心头立刻凉下不少,搞半天,真正与都江、兰芝zhèngfu有关的钱也就三亿! 朱意见状却笑嘻嘻地说:“几位领导不要老把目光盯着许公子和诸总啊,好歹也看看我嘛!” 傅声扬勉强笑道:“小意这是打算为兰芝作点贡献吗?” “不然我来你们的引资会干吗呀?”朱意眼角含笑娇俏地撅撅嘴,“怎么说我们恒意也是港岛的上市公司,我投过来的钱也是外资哦,而且绝对不少于十亿!” 傅、邓闻言立时眼睛大亮,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节呢! 第416章令人兴奋的招商成绩 “哈哈哈……”傅声扬笑道,“小意不愧女中豪杰!好,,你看中了什么项目?” 朱意眼皮一眨,回道:“我呢,是要在兰芝投资,但不是投在高新工业园.” “哦?” 众人齐声发出疑问。.. 朱意甜甜一笑,完全不似商场女强人,“高新工业园都引进这么多工企了,恒意做的又不是生产加工企业,你们也不会在乎我这一家。我呀,就是看中这么多企业迁过来,必定有不少人会逐步把家安到兰芝来,想在这儿搞一个房地产综合项目。” 孟谨行不得不佩服朱意做生意的灵活头脑,人无我有,才是致胜之关键。 创天在兰芝尽管先行一步开发了创天世纪城,但那时尚未有工企南迁计划,邬雅沁又是冲着支持孟谨行来的,世纪城项目无论从投资额到规模体量都算不上大投资。 朱意在这个时候抢在创天新一步行动前进驻兰芝,足以证明她在投资这件事上有着过人眼光,有远较于她本人年龄的成熟。 傅声扬与邓琨已经热血澎湃,港隆、世峰和朱意的恒意加起来,那就是近三十亿的投资,招商引资会开了近一周都不及这个投资的零头,更不要说兰芝在孟谨行出现前那些招商引资成绩了。 邓琨也算是见惯了谈判的大场面,像今天这样令人心头大爽的洽谈也还是第一回遇上,他不由得望向坐在一边含笑不语的孟谨行,深以为此人绝对算得上都江经济工作的福将,一个工企南迁计划,不仅解决了一直让他念念不忘的湿地公园项目的难题,使都江走上向园林化城市发展的道路,同时又把都江侧翼的发展带动起来,形成新的城市副中心从而推动都江新一轮经济发展,这样的人材真是千载难逢啊! 钟敏秀接连听到好消息,双颊因为兴奋而染上浓浓的红晕,港隆和世峰的投资由于将落在高新工业园,兰芝必须与省市两级共享果实,恒意这十几个亿的投资却是实实在在落在兰芝的,这无疑将是她上任以来最大的政绩了! 慕啸天丝毫没有钟敏秀的这种兴奋,哪怕这些投资会让他的政绩也添上光彩的一笔,但他更希望这些项目是由他亲自引进的,而不是经由孟谨行! 一直端着相机在旁边拍照的李楠,忙碌中并没有漏过各方说的每一个字,见多识广的她饶是早已知晓今天朱意的打算,但她还是被孟谨行一脸的风轻云淡给震住了。 一个年轻的副县长,在近三十亿的投资面前能处之泰然、不温不火,李楠只在她父亲身上看到过,类似孟谨行这样的同龄人,她几乎看不到如此淡定自如的。 章、田二蓉均站在外围,眼看耳听之余,都是震惊不已。 章蓉跟着钟敏秀到兰芝后才开始与孟谨行接触,钟敏秀平时虽与孟谨行在工作上来往较多,但从来不与秘书讨论孟谨行,加上她为人刻板,县委县zhèngfu内没人敢与她亲近,自然不会跟她来谈论孟谨行的各种情况,章蓉仅凭自己的观察,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和气得从不与人争功的副县长,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一个人就搞定了近三十亿的投资。 她惊叹的同时,心里暗暗腹诽,看着孟谨行平时在钟书记这里汇报得挺勤快,投资这么大的事却不及时通气,害得书记这一周吃不好睡不好,一直为招商引资会的成绩单忧心,看来这家伙也不像表面这么好,说不定就是想在这样的场合故意显露自己的能耐! 田蓉前些ri子还在为自己改弦易辙而暗自庆幸,今天目睹这样的大场面,心里不由又开始打起小鼓。 再看一旁气势全无的慕啸天,她愈发怀疑,省委组织部长的公子到底斗不斗得过孟谨行? 这要是哪天孟谨行咸鱼翻身,她可就亏大发了! 各路新闻单位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场,在许诺和金克强的指引下围到了谈判桌周围,在长枪短炮和闪光灯的包围下,傅、邓两位市领导将孟谨行推到台前,让他代表兰芝县zhèngfu、兰芝高新工业园,分别与三家企业签订了意向合同。 孟谨行在台上先后与许恒、诸耀昌、朱意握手交换合同,傅、邓二人则带着市县各级干部和一些在场的企业老总在台下不时鼓着掌,慕啸天的一张脸在众人的掌声中,显得了无生气。 签约结束,兴高采烈的傅声扬指示钟敏秀安排答谢酒会,宴请在场的企业老总们。 许、诸二人表示已经买好回港的机票不能赴宴,与傅、邓二人约定下次来时再一起餐叙,傅声扬便让孟谨行亲自送二人去机场。 在机场与许、诸二人告别返回的路上,孟谨行打了陈运来的电话,具体询问诸耀昌购买老熊岭金矿股权一事。 “其实也很正常,”陈运来说,“军方投资就是为了赚钱,现在有人肯出个好价钱,他们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怕没那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陈运来笑起来,“我的陈氏需要上市,军方需要赚钱,世峰需要找项目,合作就这么生成了。” “你是要借世峰的金厂在港岛上市?” “不错。”陈运来道,“这还是雅沁给我出的主意。原来我还不相信诸耀昌会对在内地开金厂感兴趣,深入谈了以后我才明白过来啊!” “哦?”孟谨行觉得他话中有话。 陈运来根本没有再深入透底的意思,只说:“反正,商场上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世峰愿意投资对兰芝也是好事,对?” 见他不愿意说,孟谨行也就不再追问,他也的确无意关心商场上的那些事,出于朋友之义,他倒是叮嘱了一句:“无论什么样的合作,你记着一点,凡事依法而行!” “我有数。”陈运来挂了电话。 …… 市委的答谢宴安排在沈瀚涛的国sè。 出席晚宴的俱是规模以上的南迁工企老总,木远生作为上宾与市委领导们坐在一桌,当晚由于傅、邓二人心情大好,市县两级的干部,以及企业老总们都喝得极为放开。 宴散后,沈瀚涛又为大家安排了娱乐项目,根据以往的消费喜好,老总们大都被安排去了土耳其浴房,大小干部们则簇拥着市委一二把手进了国sè的天字超豪包厢,在震耳yu聋的音乐声中,开始新一轮的狂欢。 啤酒被一件件拿进包厢,人头马在茶几上一溜儿排开,软中华扔在桌上没人看得上眼,平时在台上一本正经的领导也卸下了武装,搂着大献殷勤的女干部们又是唱又是跳。 对这种场合早已司空见惯的孟谨行,又喝下一件啤酒后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倒进了沙发,在一片喧闹声中呼呼大睡。 被一起拖来k歌的李楠,显得与这个场合有些格格不入,她后悔没有在朱意退席离开的时候一起跟着走,再看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孟谨行,她甚至有些委屈地嘟起了嘴。 师傅和社长明明关照孟谨行照顾她,他也大声答应了的,可是从她到了兰芝以后,他基本就没注意过她的存在,更不要说今晚这样的庆功场合,他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完全忘了她也算是他请来的客人。 终究是养尊处优的女孩,哪怕再见多识广,身处异地陌生人群之中,与一群不熟悉的人处在这样嘈杂的环境内,李楠心底反倒涌起一股孤独感,委屈之情更甚。 慕啸天搂着田蓉唱得高兴,眼角余光却没有忘记注意李楠的动静。 一下午在招商会现场,他脸皮再厚,也不敢当着傅声扬、邓琨的面,不顾忌自己与李楠的家庭背景,对李楠太过放肆。 晚宴之上,则因为与李楠不在一桌,又有许多重量级的政商人物在场,他自然也不至于昏了头。 自从进了天字包厢,眼见连傅、邓这样的领导都玩开了,他那被酒jing浸过后的大脑也开始发起热来,人虽被田蓉拉着,一颗心、一双眼却全在李楠身上转悠。 眼见李楠一个人落落寡欢地连饮几杯人头马后,摇晃着摸出了包厢,他迫不及待地甩脱田蓉跟了出去,还带着几分玩心,踩着李楠尖细的鞋跟在地毯上踩出的小圆坑,踮着脚一步三摇地尾随着,直到看她推开一扇包厢的门跌进去,他才走快几步跟进,并顺手关上了包厢门。 …… 孟谨行在沙发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突然感到身体被人不断晃动着,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透过眼缝,依稀看清江一闻的脸凑在自己跟前。 看孟谨行睁睁眼,江一闻干脆把他扶了起来,“孟县,我扶你出去透透气!” 孟谨行倒沙发睡觉这一招,江一闻没少见识,尽管能闻到孟谨行浑身酒气,他却确信孟谨行脑子里清爽得很。 果然,孟谨行并不反对出去透气,任他扶着沿墙一路走出包厢。 包厢门才在身后关上,江一闻就急切地贴在孟谨行耳边小声说:“孟县,出事了!” 第417章宋婉之死 孟谨行一下站挺了身子,张大眼看着江一闻,“怎么回事?” 江一闻朝四周看了看,“我刚刚接到庞书记的电话,市电视台的宋总监在兰芝出了车祸!” “宋婉?”孟谨行震惊之下,酒全醒了,“她怎么会在兰芝?” “市台最近好像在搞一个有关兰芝的系列节目。..请使用访问。”江一闻道,“我们委办和县委宣传部还特意派了人配合他们。” “其他人怎么样?”孟谨行吓了一跳。 江一闻连忙说:“事发时,只有她一个人。” 孟谨行愕然地看着江一闻。 以宋婉在都江电视台的资历,根本不用自己下來做节目,她亲自到兰芝本身就透着几分奇怪,还单独外出出了车祸,这就更令人难以置信了。 孟谨行点了烟,抽去大半,才低声问江一闻:“向其他县领导汇报了吗?” “钟书记已经在回兰芝的路上了,就是她让我來通知你的,慕县的手机通了沒人接。”江一闻道。 “木董那里通知了吗?” “庞书记说由他亲自打给木董。” 孟谨行点下头,掐了烟扔进果壳箱,用双手搓搓脸道:“你先下去等我,我进去跟几位领导知会一声。” 江一闻进了电梯,孟谨行回包厢向傅、邓二人汇报情况,包厢内一群人顿时失了兴致,傅、邓立刻分别打了木远生电话,一番慰问之后又命孟谨行马上回兰芝,配合钟敏秀处理善后,转告庞大龙立刻查清车祸真相,给木远生一个交代。 孟谨行扫了包厢一圈也沒看到慕啸天,只好关照施菊、田蓉等人,见到慕啸天就汇报一下此事并请他立刻返回兰芝。 出了门,他才忽然想起李楠也不在包厢,忙摸出手机边走边打她电话,却迟迟无人接听,反倒是身后传來曹萍熟悉的声音:“头儿!” 孟谨行站在电梯口冲曹萍道:“你也在这儿?县里出了点事,我急着回去,你帮我打下朱意电话,让她找找曙光报的李楠,找到了回我电话。” “不用找,人在这儿呢!”曹萍指了指包厢。 孟谨行脚都跨进电梯了,听到这话不太对味儿,不由就退了出來,朝曹萍走了过去。 进了包厢,孟谨行一下愣住了。 慕啸天头向下倒在地上,李楠衣衫不整满脸泪痕坐沙发上抽泣。 他看着曹萍问:“怎么回事?” 曹萍摊一下手耸着肩道:“我路过听见里面动静挺大,还喊着救命,就推门看了一下……” 孟谨行明白了,忙问:“沒被你打死?” “哪能啊!”曹萍道。 孟谨行有心安慰李楠,心里又悬着宋婉的死,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其实也很难安慰这时候的李楠,便冲曹萍道:“亏了有你赶到!你帮个忙,把她送朱意那儿好好睡一觉,我得马上回……” 他话沒说完,李楠突然就冲了过來,抡起粉拳朝他胸口一通猛抡,嘴里期期艾艾嚷着:“你答应师傅和社长照顾我的,我出了事你得负责!” 曹萍看到这一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立刻猜想,是不是头儿跟这丫头有一腿? 孟谨行则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细想还真在康岳和秦婉华面前答应照顾李楠,但那不是客套嘛,谁能想到清平世界的,无冕之王会在都江地头上被人霸王硬上弓? 话虽如此,孟谨行也不能跟差点受伤害的李楠较真,只好轻轻抓了她的双手手腕,连声赔不是。 一瞧这光景,曹萍更加认定二人有事,索xing溜了,随孟谨行自行料理去,她可不想把李楠送朱意那儿去惹那姑nǎinǎi泼醋。 至于慕啸天,打他的时候他后脑也沒长眼,根本不知道谁下的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來,孟谨行也不会傻得去搭理这家伙。 孟谨行好不容易安抚了李楠,才发现曹萍已经很不仗义地溜了。 钟敏秀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來催他往回赶。 无奈,他只好看着李楠问:“能走路?” 李楠脸腾地一红,咬牙切齿地说:“你觉得他是得逞了?” “沒,我不是这意思!”孟谨行忙摇手,“我真有急事回兰芝,德川控股木董的夫人在兰芝出车祸身故了!你要是能走,就跟我一起回去,你一人留这里我还真不放心了。” 李楠听说宋婉出车祸死了已是大惊,再听孟谨行现在不放心把她一人留下,觉得他还算有点良心,随即点头说:“我跟你去兰芝。” 二人匆匆上路,由江一闻驾车赶至兰芝,孟谨行去了县委,江一闻负责把李楠送往朱意在兰芝的居所。 县委会议室灯火通明,钟敏秀亲自主持会议,听取县公安局的汇报。 孟谨行中途赶到,沒听到开头,庞大龙便叫他坐在自己身边,小声讲了讲情况。 一听才知道,县公安局之所以如此重视这起车祸,并不是因为宋婉的身份,而是缘于交jing在车祸现场沒有发现刹车痕迹,检查车辆情况后发现制动系统被动过手脚,交jing由此得出这是一起人为交通事故的结论。 “……当然,现在还不能就自杀还是他杀下定论。”庞大龙最后说。 宋婉的情绪存在异常,是孟谨行心底早有的感觉,他想跟庞大龙说这一情况,但一想到重提土耳其浴场相遇的事,未免有损宋婉名声,他便犹豫着开不了口。 案情分析会结束出來,孟谨行随钟敏秀和庞大龙一起去了县医院殡仪馆,躺在停尸柜内的宋婉,眉眼之间含着疏解不开的忧郁,看得孟谨行心里阵阵发酸。 他与宋婉的交往并不多,但这个女人给他留下的却是极其深刻的印象,在他的印象中,她的双眸之中一直蕴着浓得化不开的痛。 心情沉重地从县医院出來,钟敏秀接到慕啸天的电话,他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就挂了,并沒有回兰芝的意思。 孟谨行回家洗了个澡,站在窗口看着对面朱意的屋子,犹豫着是不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李楠,江一闻倒先打了电话过來。 “让我婆娘陪着她了。”江一闻叹道,“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啊,起先拉着我不让走,拼命说一个人怕。” 江一闻犹疑着问:“白天不是好好的吗,她在国sè是不是遇上事了?” 李楠是年轻姑娘,虽说慕啸天沒有得逞,但以国人的观念,这种事能不让人知道总归还是不让人知道的好,孟谨行自然想替李楠瞒着这事,连江一闻也沒告诉。 “可能是工作太累了,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一夜无话。 次ri天未亮孟谨行就接到钟敏秀电话,称木远生到了,他匆匆起床赶往县医院。 木远生一脸悲痛地站在宋婉的遗体前,无声地落泪,看得一旁的人都跟着难过。 孟谨行与他握手表达了慰问之意,木远生木然点头,伤痛之情溢于言表。 庞大龙在走廊上给孟谨行看了一份医学报告,“木董的秘书带來的,说宋婉自从來都江后,就因为远离家人郁郁寡欢,时间一长竟得了抑郁症,此前已多次试图自杀。” 孟谨行知道宋婉情绪有异,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她是个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病人,面对手上的医学报告,他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你们有结论了吗?”他长叹一口气问,心中想起宋婉在京城替他运作之事,更觉阵阵难过。 庞大龙叹息道:“多优雅的一个女人,就这么沒了!结论虽然还沒下,但各方的调查信息显示,他杀的可能xing几乎不存在。” 孟谨行长吐一口气,将报告交回庞大龙手中,沉默着离开医院。 中午他带了午餐去敲李楠的门,祝芸來开门,朝屋里呶着嘴轻声说:“在床上坐了一夜,到现在都沒合过眼。” 孟谨行真沒想到李楠会有这么大心理反应,再看祝芸因为陪着一宿沒睡顶着两个黑眼圈,他连忙说:“这里交给我,你回家休息!” 祝芸点头进屋拿了包,跟李楠招呼一声,疲惫地回家。 孟谨行把餐盒放在餐桌上,走进房间,见李楠着一件纯棉白sè电脑绣花的睡裙,抱膝呆坐在床上。 他走近了轻声问:“饿不饿?出來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李楠一动不动地将头搁在膝盖上,仿佛沒听见他讲话。 孟谨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坐下來,弯下腰去,再仰脸看着她苍白的脸。 这一瞧,竟是吓了一跳,怎么一双眼睛竟然是空洞无神的? 他顾不得礼仪,一下扶住她的肩膀,使她把头抬起來,“李楠,你不要这样!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慕啸天当时可能是喝多了,想必现在也正后悔呢!” 李楠的双眸中瞬间淌出两行晶莹的泪水,令孟谨行更觉无措,不知该怎样劝解她多往好处想。 他还在酝酿用什么措词更妥当些,李楠自个儿充满委屈地开腔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他们为什么不信我说的话啊!” 孟谨行一怔,当即问道:“谁不相信你?” .为你提供jing彩言情阅读! 第418章我要报警 李楠吸吸鼻子收了泪,望着孟谨行说:“我要报jing告慕啸天强jiān未遂!” “你真要告他”孟谨行端详着脸上犹挂泪痕的李楠。..(※..※- 李楠肯定地点点头,“这是个人渣,不让他受惩罚,不知道下一个会害谁!”她略带羞涩地瞟了孟谨行一眼,“不是谁都有我这般运气。” 孟谨行从她羞涩的眼神中读出了感激,知她误会了,连忙说:“我昨晚是装醉,但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干什么,我都不知道。曹萍和我在长丰搭档过,不然,就算她救了你,我也不会知道。” 李楠心头微有失落,表情倒是平静,“你帮我和她联系一下,请她就当时的情况作个证。” 孟谨行略一沉吟回道:“我试试。” 李楠得知曹萍并不是孟谨行打來救她的人,心里升起的仅仅是失落,听他说试试,失望便不加掩饰地堆到了脸上,“算了,不麻烦你!我相信,jing察能找到证人。” “你……”孟谨行迟疑了一下,最终沒有解释,而是问,“你刚刚不是说他们不相信你吗你在哪儿报的案” “谁跟你说我已经报案了”李楠沒好气地推他出门,“我想睡一会儿,你请回。” 孟谨行无奈地被她一路从房间推到户外,门重重地在他身后合上,差点沒砸了他的脚后跟。 站在楼梯间内,孟谨行点了根烟,思索良久,直到烟尽才下楼,边走边掏手机给朱意打电话。 “哟,太阳打西边出來,今儿怎么又想起我了,不会又是想让我当树洞” 隔着手机,孟谨行都能闻出朱意满身的酸味儿。 “说正事。”他道,“曹哥子跟你说李楠的事沒” “说啦,怎么啦” “李楠刚说要告慕啸天。” 朱意在短暂的沉默后问:“你怂恿她的” “胡扯!”孟谨行脸sè一沉,差点想挂机。 “呵,这不好事嘛!”朱意尽管听出他言语间的怒意,却依然脆脆地笑着,“慕家父子再有后台,总硬不过李老”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孟谨行说。 “我只要有钱赚,管它乱不乱的。”朱意不以为然地接一句,紧着又道,“我现在正忙着,回头我会让嫂子跟她联系,这事你就甭管了。” …… 朱意挂了孟谨行的电话,坐在宽大的老板椅内,出神地想了十多分钟,这才拎起电话打出去。 几声铃响后,传來李楠无jing打采的声音,“喂” “小楠,你沒事” “意姐!”李楠听到朱意的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别难过,沒让那家伙得逞算是万幸!幸亏我嫂子见过你照片,不然,我还不知道昨晚你出这么大的事!” “曹萍是你嫂子”李楠的声音有了几分jing神,“能让她陪我去报案吗” “你想告慕啸天” “嗯!”李楠重重地应了声,稍作犹疑后被充道,“这个人实在太卑鄙无耻了!” 朱意听出点弦外之意,立刻道:“这种人充其量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要说卑鄙,慕啸天还算不上。” “还不够卑鄙”李楠声音陡然提高,“他担心败露,竟然搬动长辈去跟我大哥提亲,真沒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人了!” 朱意心里暗道慕家父子玩紧急公关还真是高手,每次都能抢先一步。 不过,回过头细一分析,她倒有些心惊了。 “这么说,你家里也看中慕啸天了”她急问。 李楠迟疑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出这种事,你当我真愿意报jing啊可现在要是不通过jing方证实他是衣冠禽兽,我怎么打消我大哥大嫂的念头脱身” 朱意心道,小姑nǎinǎi,你倒是想得简单! 她思忖半天,盘算着怎么在这件事上做足文章,既圆了姐妹情,又帮到孟谨行,还不让家里因为她插手这事而陷进争斗中去。 “意姐,你还在吗”李楠长久沒听到她说话,在电话那头试探叫着。 意突然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立刻问,“你爸什么态度” “我爸到南边疗养都小半年了,家里都是我大哥拿主意。”李楠说着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哎呀,我怎么沒想到呢!意姐,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给我爸打电话!” 余声未尽,电话就断了。 朱意摇头将话筒搁到座机上,铃声竟然又突兀地响起,她顺手接了,还沒开口就听李楠在那头说:“意姐,别忘了让你嫂子跟我联系!” 才说了个“好”字,电话又断了。 朱意随即约了曹萍一起喝茶。 曹萍听完朱意的话,一口茶直接喷在桌面上,满脸不悦地冲朱意道:“小意,这种事你怎么能随便答应啊” “是孟谨行说李楠要告慕啸天。”朱意巧妙地把事情推到孟谨行身上。 曹萍皱眉用纸巾擦拭着嘴巴,服务员过來替她换了茶又擦了桌面,她扔了纸巾还是说:“从道义上讲应该帮她作证,但那也得分对象n况,她家里都看好慕啸天,搞不好人家本來就有结亲的意思,慕啸天无非猴急了点。慕啸天本來还不知道是谁揍他那拳,这一來我等于自己送上门承认打了他,回头他们李、慕两家成了亲家,我们岂不里外里不是人这事儿,我作不了主,得你爸你哥拿主意。” 朱意睨曹萍一眼,“我说呢,你和孟谨行这么铁的关系,他怎么不直接告诉你这事,还要绕弯儿跟我说o着,人家是把你的脾气摸透了。” 曹萍脸一僵,低头喝茶沒理会小姑子。 朱意轻哼道:“你太小看我们老朱家人啦!别说我爸不会把慕新华放眼里,就是我哥这个懒散闲人,也不会怕得罪他们慕家父子!” 曹萍被朱意这么数落,心里老大不舒服,盯着朱意的眼睛道:“你不该对这事热心成这样啊!小意,我劝你别在孟谨行身上白浪费jing神啦,他这人城府深着呢!要让爸知道你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孟谨行讨不了好。” 朱意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与他多贴心呢,原來都是装的!” 曹萍终于把脸拉了下來,“你要不是我小姑子,我跟你说这些” 朱意收了笑容,不甘示弱,“你最好别把你那些心计用我哥身上,否则我饶不了你!至于这事,你自己仔细掂量,好好想想李家谁才是当家人!” …… 慕啸天不时捂着后脑勺上的大包,坐在沙发上听老头子与石磊对话。 “小石啊,你这次做得很好!”慕新华一脸亲切,对惶恐得手脚无处摆放的石磊说,“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又第一时间保存了证据,不但啸天有嘴也说不清,就是我们众多领导,也不可能看到孟谨行如此见不得光的一面!” “慕县是我们兰芝的领导,肩上挑着那么重的担子,我作为他的秘书,理应做好维护慕县形象的一切工作!” 石磊话说得有几分嗑巴,但马屁工夫还是一点沒落下。 慕新华身居高位,见多了下面溜须拍马的人物,像石磊这种低段位痕迹毕现的奉承方式,令他从内心感到嗤之以鼻。 刚刚还一脸亲切的他,笑容很快就淹沒在下挂的嘴角后面,他冲慕啸天摆摆手,示意儿子可以让石磊离开了,他能让这种小人物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给予亲切的表扬,已经是对石磊莫大的抬举了。 慕啸天按着脑袋站起來,冲石磊使个眼sè,在石磊一叠声的“领导再见”中,咧咧着腮帮子在慕啸天对面坐下來。 看石磊夹着包、踩着碎步离开,又轻轻地带上门,慕新华就道:“这种满嘴马屁的人,以后不要带我这里來!” 慕啸天一副摇头摆尾的腔调,信口接道:“石磊也算不得一无是处,这次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谁对我下黑拳呢!” “你还好意思说!”慕新华很不满意儿子的态度,“你就不能管住自己一点上次的事过去才几天,又整出这档事來!要不是我早就与李云江谈过你们的婚事,这次哪儿这么容易过得了关” “我下次注意还不成吗”慕啸天看老头子脸上已是乌云压境,连忙自找台阶下。 “你还想有下次”慕新华沒好气地瞪儿子一眼,“你也别在这里待着了,赶紧,把李楠找到,跟你妈一起去找她,把她给稳住了!” “放心,爸!”慕啸天道,“石磊已经找到李楠,派人盯着呢!” 慕啸天不说还罢,这一说,慕新华的脸由yin转黑,沉声说:“看來录像的事并沒有让你吸取教训。你这些事沒一样上得了台面,还不知道摭着掖着,尽让这些溜须拍马心术不正的人知道!” 慕啸天立刻嘟囔道:“录像的事如果真是葛红云干的,那也不能赖我,是你老说让我跟他多学学……” “好啦好啦……”慕新华不耐烦地挥挥手,雷云谣把录像捅出去的事,在慕新华心里扎了很深的一根刺,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葛红云会背后捅自己一刀! 见老头子挥手,慕啸天赶紧溜了,生怕再被洗回脑。 他刚跨出门,石磊就凑了上來,“慕县,张校长來过电话,说她已经到了。” 慕啸天面露喜sè,“人带來了吗” 石磊赶紧点头,慕啸天大喜过望,“走!”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第419章慕新华弃子 。..李楠沒作任何耽搁就买了当天的飞机票行前见了陆铁成和迟向荣曹萍虽然满心不愿意正面掺和此事但市公安局的人找到她时她权衡再三还是说了实话 慕新华的老婆张敏虽然把李云江的妻子彭玉华请到都江做李楠工作但终究晚了一步不仅李楠已经先一步返京彭玉华也于下飞机仅仅半小时后被公公一个电话召去南方 石磊因为沒能盯牢李楠的动向被慕啸天骂得狗血淋头 一向沉着冷静的慕新华亲自找了孙季维把石磊提供的录像交给他要求他好好查查孟谨行的作风问題 孙季维想都沒想就接了录像带等回到办公室看了录像他表情顿时沉重 傅声扬与邓琨到招商引资会现场那天他也曾在场见过年轻朝气的李楠得知她是李东升的女儿也知道她是孟谨行从京城请回來的他当时就在猜测孟谨行与李家的关系 看到眼前的录像中孟谨行带着衣衫不整的李楠离开包厢走进电梯孙季维觉得这盘录像带用得不当那就是个定时炸弹 在办公室抽了一下午的烟孙季维最后把顾建坤从兰芝叫到都江连晚饭都沒吃就在办公室把录像放给顾建坤看 “你有什么想法”孙季维眯眼吐着眼圈问 顾建坤心思百转沒有正面回答“您指示” 顾建坤的反应在孙季维的预料之中他伸手在烟缸里弹弹烟灰沉重地说:“孟谨行到都江时间不长但有关他作风问題的反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虽然大都被证实是子虚乌有但对像他这样在成长期的年轻干部的伤害还是显而易见的” 他看到顾建坤很自然地点着头便进一步道:“这卷带子其实也说明不了实质xing的问題又牵涉到首长的孩子查是要查的但怎么查我希望你们能斟酌” 顾建坤了孙季维一眼 与众多基层干部一样顾建坤过去虽然与唐浩明走得近但也从來沒有忘记为自己在上层寻找靠山孟谨行到兰芝履职前他通过陈前进进入孟谨行的饭局就说明了这点也表明了他与陆铁成的人來往密切 官场中人对不同圈子中的人都彼此心知肚明孙季维在这种情况下把他叫來看录像带言语间还表示出由县里处理此事的意思是打算讨好孟谨行呢还是要改投阵营 顾建坤试探道:“您看我们是不是需要找举报人谈谈” 孙季维扫他一眼“应该是匿名举报东西是慕部长转给我的” 顾建坤一惊孙季维这是下狠心改弦易辙啊 “孙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很好落实这次的调查”顾建坤朗声说 孙季维表情复杂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喝茶顾建坤心领神会告辞 慕新华沒有等來孙季维对孟谨行的调查结果倒是被罗民叫去谈话 看到陆铁成在座慕新华心里蓦然生起凉意 即将离任的罗民态度虽然和善但言语间的严厉不加掩饰“……你们夫妻俩为了替儿子遮掩严重不顾事实违背李楠同志的个人意愿意yu把婚姻强加到她头上这种做法还像是参加革命大半辈子的老党员做的事么” 慕新华在官场摸爬大半生什么时候该挺胸什么时候该低头他一向懂得拿捏火候 面对罗民不留情面的批评他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我们也是护犊心切才会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我代表自己、代表张敏向组织检讨请求组织处理” 罗民的脸sè和缓下來 慕新华在他任内一路走到今天无论身后的靠山是谁只要慕新华犯了错误他作为省委一把手还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慕新华愿意承认错误罗民也不想深究他的问題“铁成你说说” 陆铁成轻咳一下道:“根据李楠本人的举报以及相关目击者的作证我们省纪委的同志深入都江、兰芝两地在当地纪委的配合下对当ri在国sè酒楼的情况作了全面调查”他看了看慕新华加重语气道“现已基本查明慕啸天同志不仅存在强jiān未遂的刑事犯罪行为还涉嫌故意栽赃陷害情节相当恶劣……” 慕新华脸sè木然内心绞痛在陆铁成说出定论后沉默着接过罗民递给他的烟闷头抽了大半根哑声说:“我无条件拥护组织决定” …… 慕啸天很多天沒有到县里上班各种版本的消息悄然而走 孟谨行这天刚刚在都江参加完宋婉的葬礼回到兰芝在大院下车时遇到竺军竺军笑着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老弟最近红光满面看來是人逢喜事jing神爽啊” “竺部长这是取笑我啊”孟谨行在台阶前侧侧身让竺军先行“我能有什么喜事” “呵呵跟我还打哈哈”竺军指了指他跨上台阶“昨晚遇上朱总她刚刚从京城回來说是李老因为你仗义救他女儿对你大加赞赏啊” “哎呀这个误会大了”孟谨行连忙摇手“我是真沒救过李记者连她匆匆回京都沒來得及送机” 竺军回头看他一眼随即一笑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你沒必要如此谨慎据说慕公子的事上面已经有了结论老书记和即将到任的新书记也交流过此事意见相当一致” 孟谨行闻言暗惊 罗民与刘战通话这样的事若非身边亲近之人是绝难传出來的竺军竟然能探得这样的消息他原來还真是低估了这位统战部长 竺军见他不吱声又道:“这次招商引资会能取得轰动效应你功不可沒兄弟做好准备我要沒猜错你的事业chun天來了” 竺军说完哈哈笑着独自进了大楼 孟谨行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沒有挪步 李楠返京已有数天报道的事一点消息都沒有孟谨行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李楠对他那天沒有直接答应让曹萍作证从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 从竺军刚刚的话语间听來李楠还是把被救的功劳算在他身上向李东升汇报了这又是为什么 他摇摇头也进了大楼 向钟敏秀汇报完出來赶巧在楼梯上遇到回办公室的顾建坤顾建坤含笑问:“书记这儿出來” “嗯慕县不在zhèngfu这边一下少了个主心骨有些资金上的问題只能请求县委”孟谨行心里动了一下“顾书记如果现在有时间能不能听听我的汇报” 顾建坤看着他微微一笑“那就去我办公室正好昨天陈处给了我一提新茶你要是喝着好也拿一盒去” “那敢情好啊”孟谨行转了个身与顾建坤一起重新上楼 俩人在顾建坤办公室品茶闲扯一阵孟谨行才说到资金的问題顾建坤很爽快地表示如果需要常委共同讨论他一定无条件支持孟谨行的想法 “顾书记如此信任我更加觉得担子沉重了”孟谨行看顾建坤一眼“一个县和一个家庭一样当家人还是不能少也不知道慕县什么时候才能回來主持工作” 顾建坤端起茶杯慢慢品一口茶然后转着手中的杯子缓缓道:“谨行我跟你呢也不藏着掖着慕啸天这次铁定是不可能回來了” 孟谨行能料到慕啸天这次要栽个跟头但会严重到回不來还是让他感到意外 不仅如此刚刚在钟敏秀办公室钟敏秀只字未提慕啸天的事让他误以为慕啸天最多受点小惩戒如果不是这样钟敏秀为何突然谨慎了 “这个感情问題就算慕县年轻沒拿捏好慕家长辈难道沒亲自跟李家人解释”孟谨行低头问 顾建坤突然就笑道:“谨行说句不怕你笑话我的话以后老哥我要仰仗你多照顾的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 孟谨行低着头顾建坤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又见他不接自己的茬微微有些不快干脆横下心把情况挑明他就不信孟谨行在事实面前还跟自己装 “曹萍作证时讲得很清楚是你碍于同事情面不得不装醉暗中观察保护李楠”顾建坤道“其实慕啸天到兰芝后一直针对你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当时就算不叫曹萍去出面你自己亲自出面也沒什么不可以” 曹萍的证词令事实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难怪李楠依旧认为是他救了她 尽管不明白曹萍为什么要改动部分事实但事已至此孟谨行想不承认都难 他抬头看向顾建坤沒有承认也沒有否认救李楠之事而是说:“顾书记我还是那句话他们可能真是感情问題至于我跟慕县之间都是工作上的矛盾对事不对人” 顾建坤呵呵一笑颇有深意地盯着孟谨行的眼睛道:“慕啸天用假订婚破录像门事件你不会感觉不到” 孟谨行一怔 第420章棋子们 顾建坤把他的表情收入眼底,笑着靠回木沙发,“这就是他回不来的诱因!那个女的把他和他母亲一起举报了,说他们欺骗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慕啸天这是赶着往死里走了!” 孟谨行明白了,慕啸天对李楠图谋不轨一事的调查,到最后又横生了枝节,不但把慕啸天自己彻底推向政治生命的完结,也进一步牵连到了他的母亲张敏! 作为都江市委党校副校长的张敏,虽然调到都江时间不长,但素来被都江官场中人视为慕新华的代言人,只要是张校长点了头的事情,到慕部长那儿基本都没有问题。 纪委如果正式调查张敏,慕新华只怕也难逃一查。 顾建坤又道:“如果不是孙部长把我抽调到调查组,我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谨行,这是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要错过!” 顾建坤把话说得这么白,孟谨行不能丝毫没有态度,便笑了笑道:“我资历还浅,多做事就是我的机会。倒是顾书记,不妨再前进一步!” 顾建坤闻言一愣,细一想又觉得是这个理。 孟谨行的升迁犹如坐火箭,短期内如果再坐上县长位置,就算他背景深厚,恐怕不服之人不在少数,未必就对工作有利。 这么一想,顾建坤还真的动了心思。 从顾建坤这儿出来,孟谨行一路逛到大院后面静谧处,给曹萍打电话。 “你得给我说说原因。”孟谨行开门见山,相信曹萍明白他指什么。 曹萍显然早料到他会打这个电话,马上就回道:“我自己得不得罪慕家父子根本无所谓,朱诚家里也不会怕,但我爸不同,我不能不为他想!” 孟谨行怔住了。 曹震海转业到地方任职的消息传出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要想有个好的安排,省委的意见固然重要,慕新华的意见更为关键。 曹震海为人正直,不会想那么多,但曹萍作为女儿为父亲前途作计较,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慕啸天的事真的影响到慕新华,也不可能把慕新华直接扳倒,慕新华经营十多年的势力,要想给曹震海使点绊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孟谨行轻轻叹息。 如果不是曹萍,李楠那晚很可能真的**了,不仅慕啸天要倒霉,就是他这个把李楠带到都江的人,也会因为没尽到保护责任而难辞其咎。 从这个意义上说,曹萍帮了他大忙,非但护住了李楠把功劳落在他头上,还借此令慕家父子陷入麻烦而失去兰芝的地盘。 他用手指划着眉毛道:“如有需要,你就找我,我一定尽全力!” “嘿嘿,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不出力也问题不大。”曹萍却说,“你要是承我的情,就尽早想法子让朱意那丫头对你断了念头,我看她是根本没死心,不然也不会费劲心思把慕啸天的假未婚妻挖出来!” 孟谨行的脸隐隐发烫。 曹萍不是朱诚,孟谨行料她对自己的私生活知道不少,这个时候说这话,等于是要用人情换朱意。 他苦笑着说:“这事儿,我什么都做不了?” “头儿,有时你真的有点混蛋!”曹萍着恼地挂了电话。 孟谨行没有急着回办公室,而是就近在花坛边坐了下来,点了支烟。 已是入秋季节,国庆近在眼前,县里根据统一部署,已经做好了大庆的一切准备,尤其这次的招商引资成绩喜人,市委更是打算作为兰芝和都江对国庆五十周年的大献礼,进行广泛宣传。 雷云谣与秦婉华通电话时得知,刘战会在国庆前赴任,按时间算来已不足一周。 朱意踩着时间点在慕家父子的痛处捅一刀的行为,如果没有得到高层某些默许,纪委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深入调查? 孟谨行想到了竺军说的话——罗民与刘战的统一认识,这可是一个关键的信号,表明刘战人虽没到西南,布局却已经先一步开始了。 而刘战布局的第一步就是组织部。 他苦笑着朝天吐出长长一串烟圈。 京城回来前刘战说的话言犹在耳,他竟然真的就这么yin差阳错地,替刘战走了第一步。 …… 省委书记办公室,阳光撒在略显陈旧的桌面上,罗民坐在桌着握着话筒与刘战通话,这已是接到中组部通知以后,刘战第七次与罗民通话了,连罗民都已感觉到,刘战对赴任西南的强烈期盼。 罗民的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突然让他从省委书记任上下来,他既不舍又无奈,但又必须无条件服从。 尽管他从内心不想离开西南,但作为一名有党xing觉悟的老党员、老干部,他没有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 直到刘战一ri晚间与他通电话,竭力建议他留在西南助一臂之力时,罗民心里终于起了波澜。 对于如何安排他的去向,组织上一直没有明确态度,足见高层对此意见不一、举棋不定。 以他的年龄不可能再有大作为,如果真由刘战向zhyāng保举他留在西南,他不但可以从此留在故土,父母也不用在年迈之ri随他背井离乡,只此一条,他就不想拒绝刘战的建议。 刘战的建议才提出不过两天,中组部的同志就找他进京谈话,委婉地表达了希望他留在西南稳定大局的意思,他瞬即明白,刘战表面是建议实则是试探。 西南很乱吗,需要他这个时候留下稳定大局? 罗民能在官场走到今天,凭的并不仅是他的正直,更多的是凭他高度的政治敏感和政治智慧。 在京逗留短短两天,他充分领会了高层的用意,同意以省部级待遇退居二线担任省**的职务。 凡此种种,罗民在与孟谨行的交谈中并未提及,并非他不信任孟谨行,而是他认为不值一提。 哪怕孟谨行对未来表现出迷茫时,罗民还是认为刘战的到来,对孟谨行的发展是件好事,只要大方向正确,这世上哪件事不是求同存异呢? 此后,刘战对都江的工企南迁计划表现出了高度关注,两次打电话与他讨论此事,并多次提到孟谨行在这个计划推进中的积极作用。 随着慕啸天的问题一步步发酵,刘战给罗民打电话的频率大增,话里话外都对慕新华表达了极为不满的态度。 刘战这是想在到任前先把省委组织部长撤换了! 罗民再正直,对于刘战这种近乎霸道的做法,也多少有点心生不悦,尤其刘战是想借他之手撤换慕新华,更令他感到不满。 在李楠的事情上,罗民护了慕新华一把,将板子全打在慕啸天身上,权当是给刘战的交待,同时把撤换慕新华这件事拖延至刘战到任后自己解决。 但是! 刘战今天这个电话,让他大吃一惊。 被孟谨行一直诟病的那个内燃机项目,竟然真的有问题! 刘战在电话里说得很客气,“……老罗啊,我是进退维谷啊!请你留在西南压阵是我向zhyāng提出来的,慕新华又是你提拔起来的干部,就是张敏也是你签字给办的调动,内燃机项目与张敏有牵涉已是毫无疑问,如果再查下去……” “小刘,你不用给我面子!”罗民被逼上墙角,“无论是哪个干部,包括我自己,只要真有问题,都应该接受组织处理!” 刘战在电话那头干咳了两声,“话是这么说,但五十周年大庆就在眼前,我们西南总不能拿这样的礼物作献礼?” “那就从重从快嘛!”罗民说。 “这也是个办法。”刘战沉吟了一阵,“我再与中纪委的有关同志协调一下,争取把这个案子放在西南自行解决,你看怎么样?” 罗民心底冷笑一声,嘴里不动声sè道:“可以。” …… 同一天晚上,慕新华暗中进京见了一位特殊人物——刘飞扬。 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刘飞扬,对都江的情况了如指掌,慕新华的到访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见面地点选在刘飞扬位于京郊的外宅,方圆十里静无人烟,古木参天,只闻鸟语花香。 慕新华见到刘飞扬也不多言,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拿出一份股权转让合同,郑重地捡到刘飞扬面前。 刘飞扬一手雪茄刀,一手雪茄,扫一眼慕新华,摇摇头道:“老慕,你也开始不修边幅了,这都几天不刮胡子了?” 慕新华下意识捋了下头发,尴尬回他:“来得匆忙,疏于礼数了!” “哎,咱们是老朋友,礼数这种东西不用讲。”刘飞扬将雪茄递到慕新华面前,“来一根提提神,尼加拉瓜刚运到的olivas,今年他们三分之一的产量都在这儿了,除了欧洲皇室的客厅内,你在世界任何地方都享用不到!” 慕新华不懂这玩意儿,也不习惯雪茄的味道,但在平时他会因为这种来之不易的机会抽上一根,但今天他是既没有兴趣又没有心情,直接朝刘飞扬摇手表示不要l了。 刘飞扬看他一会儿后哈哈大笑,“老慕啊,你都见到我了,难道还担心我不拉你一把?” 慕新华眼睛蓦然放光,“刘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刘飞扬没强迫慕新华抽雪茄,而是自己点了,闭眼细品,良久回味后,才慢慢睁开眼对慕新华说:“放心,只要你们手上那些内燃机项目的股份都转让给省国资委,这件事基本就能在张敏那儿划上句号。” 慕新华闻言,立刻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挤出一丝笑容向刘飞扬道谢。 第421章孟清平的心病 。..坏消息永远都会从角落里钻出來比官方新闻更快地传遍街头巷尾 慕新华的妻儿涉嫌假造外商身份以虚假项目套取国家资金的消息就在罗民头疼、慕新华自救的同时在西南官场的上层圈子里传播着 久未回家的孟谨行这天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要他务必当晚回家吃饭 他与钟敏秀打了个招呼下午下乡后直接去了都江 推门进家孟谨行就闻到满屋子菜香孟清平扎着围裙哼着《驼铃》在厨房忙活华英建在一旁给老泰山打下山听得孟谨言招呼弟弟伸出头來跟小舅子打招呼 “呵这么热闹”孟谨行到厨房门口跟孟清平打招呼信口问“今天什么ri子” “大ri子”孟清平眉开眼笑地转过头看儿子一眼大声回道 孟谨行惊讶地看着从眼角都溢出笑容的父亲搜肠刮肚地回想他有多久沒见过父亲露出这种发自心底的笑容了 他依稀记得就是他和姐姐结婚那会儿父亲的笑容也是带着遗憾的 孟谨言把弟弟拖到客厅姐弟俩一起摆着碗筷她小声说:“听说慕家人出事那天起爸就天天乐得嘴都合不上妈说晚上好几次都听到他说梦话高喊大快人心今天这顿啊就是爸要庆祝慕家人倒霉” 孟谨行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内的父亲低声说:“想不到他至今还看得如此简单” “什么意思”孟谨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一两句说不清” 孟谨行内心有预感刘战这次是故意敲打慕新华便于他到都江后快速收编人马慕新华虽然折了夫人赔了儿子但只要他识时务未必不会东山再起 他不忍这个时候扫父亲的兴但想到那个老实的姐夫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姐姐“上面的事不能只看表面老头子高兴就让他高兴一阵姐最近跟你婆家有走动吗” 孟谨言作为姐姐对父亲人生起落给家庭造成的影响体会更深也更加理解父亲心中那种大半辈子挥不去的失落听孟谨行说不能看表面她便先一步替父亲难过起來 再听孟谨行提问她便回答得很敷衍“就这样” 孟谨行皱下眉姐姐的为人他很清楚与华英建都是踏踏实实的那种人放在老jiān巨滑的华鹏程手里那还不跟捏面团似的 “姐西南接下去变化会很大你和姐夫做什么事都一定要三思如果……”他顿了一下“实在碰到难以决断的事记得一定要跟我商量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希望你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的” 孟谨言满心装着父亲多年來的委屈根本沒有细听孟谨行的话只是无意识地点头说知道了 孟谨行听她答应心里稍感安慰正好华蕴仪下班回家他立刻为母亲拿了拖鞋又接了她手中的包母子俩亲热地聊了一阵华蕴仪提到了慕雨微 “今天她來看我蛮漂亮的一对眼睛红得跟桃儿似的脸sè也是憔悴地吓人真叫人心疼”华蕴仪叹道“遇上这样的事她以后咋办啊” 她看了满桌菜肴再看厨房中的丈夫再度叹息“看你爸高兴我也替他高兴但想到雨微那丫头我又实在见不得你爸这样大张旗鼓庆祝慕家人倒霉” “妈走什么样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慕家走到今天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孟谨行说 “话虽这么说但出生也不能选啊雨微又怎么能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华蕴仪一脸的难过 “世事变化常常在瞬息之间现在我们看到的也未必是结果你就不要替他们家cāo心了”孟谨行想了想说 华蕴仪活到这岁数经历也算丰富儿子的话立刻让她听出了言外之意她立刻抛开对慕雨微的同情抓住儿子的手小声问:“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会彻查” 孟谨行快速瞟了厨房一眼握着母亲的手说:“我也就是预感不一定准确万一有这么一天你多安慰我爸眼下就让他多乐乐” 华蕴仪不吱声了 当晚席间满屋皆是孟清平爽朗的笑声妻子儿女、女婿都是陪笑附和 孟谨行送华英建夫妇下楼回家的时候与华英建简单聊了聊顾建坤的情况 …… 半月后市委关于免去慕啸天职务的文件与任命顾建坤的文件同时到达兰芝顾建坤成了新一任兰芝县县长 在当晚的履新宴上顾建坤连敬孟谨行三大杯兰芝四套班子成员也都纷纷向孟谨行敬酒仿佛履新的县长是孟谨行一般 又过一周经由省委讨论决定并报zhyāng同意免去慕新华西南省委组织部长职务另有任用 一句“另有任用”结果自明 孟谨行接到母亲电话称孟清平高血压突发住院了 接到电话时他正在接待省国资委的同志就内燃机项目的易手问題进行磋商便给雷云谣发了个短消息让他代表夫妻俩去看望父亲 晚饭的间隙他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孟清平父子俩都格外沉默他理解父亲的心情知道这个时候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刘战于国庆前一周到都江赴任省委举行了隆重的全省干部电视电话会议新老书记在中组部同志的参与下分别作了热情昂扬的发言 会议后刘战沒有按一般程序行事而是紧接着就组织部长人选问題召开常委会议秘书长刘国华最终被定为组织部长人选上报zhyāng原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电视台台长姜天华被提名为秘书长同时上报zhyāng 与此同时刘战从国土部带來的徐光辉、马永明、贾世道等人也同一天分别到省委宣传部、省委办公厅、省环保厅报到坊间随即传言这三人将分别接替姜天华、赵晓波和环保厅长张波的工作 刘战声势夺人上任第一天就通过这两个要职把人事、办公厅、宣传喉舌把控在手里直接完成了新老两任书记的真正交接 第二天刘战召见了傅声扬和邓琨就内燃机项目问題、慕啸天违法犯罪问題给兰芝造成的影响听取都江这两位当家人的想法 面对强势进驻西南的刘战傅声扬、邓琨此时都是如履薄冰慕新华能够软着陆是因其够识时务及时与妻儿划清界限并说服张敏交出了股份在西南已经树大根深的慕新华尚且如此他二人又怎么敢忤刘战之意 他们当即表示一切听从省委指示 即使傅声扬是省委常委刘战对他也沒有丝毫客套之意直接指出五十周年大庆在即兰芝的恶劣影响必须立刻消除树立积极正面的兰芝新形象是当务之急 邓琨反应其快立刻说:“工企南迁计划具有划时代意义又是兰芝县zhèngfu提出來的规划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刘战立刻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随后转向傅声扬问:“声扬有什么想法” 傅声扬一下就咂出味了刘战既要把整个南迁和招商列入他到任的政绩工程又要把孟谨行作为典型树立起來 “我觉得可以”他立刻说“慕啸天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对李老一家也是个交代李楠在都江做的采访如果能在这个时候登出來那就更好了” “这个问題不大”刘战挥下手说“我给秦婉打个电话到时候咱们省内的宣传口一起联动” “太好了”傅、邓二人同时附和刘战与二人会心一笑 李楠返京一月后即刘战到任三天曙光报终于以大篇幅报道了兰芝高新园区都江当地媒体也在同一天都报道了兰芝高新园的招商引资盛况孟谨行的形象同时出现在各大报刊和电视新闻中 …… 顾建坤出任县长后舒凌兼了纪委书记管新南因为高新园区和浣纱新区合并而补增为常委 县委宣布市委决定的当天晚上管新南作东请孟谨行在都江吃饭遇到竺军、赵晓波跟于正孟谨行这才知道于正接替毛达坐了国资办主任的位置竺军正牵线搭桥替一位旅法华侨找国资办的易手项目 看到赵晓波与竺军在一起孟谨行忽然想明白了竺军的那些消息由何而來赵晓波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拉低不少 赵晓波提出干脆并桌孟谨行婉言谢绝了 席间赵晓波过來坐了一阵聊到最近各路新闻竞相报道兰芝高新园赵晓波笑着对管新南道:“新南跟着谨行你算是跟对人了” 孟谨行双眉微不可见地拧了拧管新南已经接了话道:“孟县对我管新南有再造之恩这点我到哪儿都不会忘记这个绝不是跟对跟错的问題孟县在我眼里永远是我老板” “对对对”赵晓波拍拍孟谨行的肩膀道“谨行得此兄弟你也值了” 孟谨行淡淡一笑举杯敲敲桌面“一切尽在酒中喝酒” 第422章雅沁有点晕乎 “祝贺你,新闻都上央视了!” 邬雅沁在国庆之后出现在孟谨行的办公室,进门就微笑着道贺。..。 “什么风把你给吹來了?” 孟谨行赶忙迎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邬雅沁有几分不安地挣脱,快速地扫了一眼天花板上的顶灯。 孟谨行见状,一边去茶,一边笑道:“唐浩明离开后,我就把这些东西拆了。” 邬雅沁吁了一口气,轻轻一笑,“早不说!” 孟谨行把茶杯递到她手里,看着她额头上的细汗,接道:“听上去是意犹未尽的意思,那要不重新來过见面礼?” 他说着就站在那里朝她张开了手臂。 邬雅沁被他说中,双颊蓦然升起红晕,嗔怪地斜他一眼,借着喝茶掩饰着坐进了沙发。 孟谨行哈哈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來,“创天的邬总有这么娇羞的一面,说出去估计沒几个人信!” “你现在也开始调侃我了啊!”邬雅沁放下杯子道。 “沒有,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调侃学姐啊!” “你还记得我是你学姐啊?”邬雅沁白他一眼,“创天世纪城的开发,我们几乎是赔本赚吆喝,至今还有不少房子压在手上沒卖出去,我可沒见你有一点歉意,倒是恒意最近反而拿了个好项目啊!” 孟谨行一听,这是兴师问罪的意思啊! “雅沁,世纪城眼下是不赚钱,但随着工企南迁的推动,肯定会带动世纪城的销售。到时候,以你们当时的地价,赚的会比恒意少?” “话不是这么说的!”邬雅沁道,“世纪城项目是配合农机厂改革做的,光是人员吸纳和zhyāng公园、zhyāng广场这两个项目,对兰芝來说是无偿奉献,但就我们企业内部而言,就必须转嫁到成本之中!以我了解到的恒意那个项目,虽然地价比我们贵了点,但真要算起成本來,反而远低于世纪城项目!” 孟谨行头大了。 邬雅沁在他面前一直是个通情达理的知xing女人,他实在沒料到有一天她也会跟他锱铢必较。 何况,恒意的项目是在引资会上作为招商项目,由傅声扬亲自拍板引进來的,当时他根本沒來得及与朱意谈条件。 有关这一点,明显是朱意当时钻了傅声扬不懂招商、又好领导面子的空子,他到现在心里也有点堵,可这他不能跟邬雅沁明讲啊! 再看邬雅沁,双臂抱在胸前嘟着嘴,一副神情戒备的样子,与平ri的气定神闲完全不同,反而于她一向冷艳的外表下多了一分烟火气,显得生机灵动了许多。 “干吗这样看我,不认识啊?”邬雅沁被他看得有点沒來由的紧张,沒好气地开口质问。 孟谨行忽然笑了,站起來走到她跟前,双手扶在沙发背上,低头注视着她道:“我怎么觉得从你进來后,满屋子一股酸味呢?” 邬雅沁一怔,扭捏地将背贴紧了沙发背,侧过脸道:“胡说什么啊!” 孟谨行抬手将她的脸扳回來,迅速在她泛着光泽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即快速退回原位坐下來,点了支烟说:“你也别生气,恒意那个项目不是我决定的,创天拿这事做比较沒意义。世纪城的项目,是创天对兰芝发展的支持,兰芝上下一直感激在心……” 邬雅沁被他刚刚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心咚咚跳个不停,人也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孟谨行再说什么,她都有了点心不在焉。 孟谨行看她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笑着起身去给江南打电话,“雅沁在我这里,你过來接一下,晚上我去你那儿喝茶。” 邬雅沁毕竟不是花季少女,短暂失神后很快醒过神來,除了脸更加红外,脑子清醒不少,正听得孟谨行对江南说的话,幽幽叹口气说:“不用叫他來接,马民在楼下呢!” 孟谨行闻言搁了电话到她对面坐下,正sè道:“如果你今天來就为这事,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创天愿意,兰芝的投资项目还是有很多可选的!” 邬雅沁今天來确实有点负气的味道,更多的又似乎是心有不甘,孟谨行说着投资的事,她心里却又想到了他刚刚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再想及那次他说当初真的可能选择错误,心里立刻涌起阵阵伤感,脱口道:“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说的是假的!” 孟谨行先是一愣,等看清她脸上迷迷蒙蒙的表情,便意识到,她说的是他俩之间的事。 一时间,连他也沉默了。 在雷云谣与邬雅沁之间,孟谨行常常分不清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他只知道,每当遇到开心快乐的事情,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雷云谣,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一起分享快乐的情绪。 但每当遇到挫折、迷茫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想到邬雅沁,想在她和风细雨般的声音中,舔舐自己的伤口。 正因为这样,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躲开邬雅沁,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她靠拢。 不要说邬雅沁不明白他几分真几分假,就是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尽管沒说几句话,俩人都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过去在他们之间那种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感觉,突然之间似乎被某种外力打碎了,彼此间的距离忽然让他们都产生了一种心慌的感觉。 孟谨行双手交握着,來回不停地扭着,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慢慢变得有些发红。 邬雅沁则慌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來,她终于按捺不住这种令她坐立不安的情绪,一下站起來,紧紧抓着坤包的包沿,急急地说:“我还是走了,有什么合适的项目,你帮我们留意着!” 她颤声说完,看都沒看孟谨行一眼,急步往门口冲去,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击出一声声重响,落在孟谨行心口,她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弹跳一下。 孟谨行舔了一下双唇,意yu起身去拉她,身子只动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下了班,他马不停蹄直奔听风居。 江南见了他却诧异地说:“怎么回事,一会儿说让我接人,一会儿又不让接?” “她说马民在楼下,不用你跑一趟。”孟谨行边说边朝包间内看,“她人呢?” “沒來啊!”江南摊下手说,“怎么回事?” 孟谨行突然觉得胸腔内空了一大块,很是不满地轻轻嘟囔,“这女人!” 声音虽轻,江南却听得一字不落,立刻笑起來,“我说嘛,你一定是吓着她了,她逃了!” 孟谨行闻言惊觉自己失态,颇有些尴尬地抚了下额头,思忖着怎么给自己圆场。 江南直接把他推进包间,“头儿,甭装了,你俩那点事,瞎子都看得出來!虽说你有老婆了,可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雅沁姐自己心甘情愿,你完全可以当她是众多彩旗中的一面嘛!” 孟谨行伸手在江南头上重重打了一掌,“你小子这么埋汰雅沁!” “我说的是事实嘛!看你俩眼对眼也有年头了,要不是现在一夫一妻制,以你跟她的感情,讨个二房都正常。”江南不以为然地说着瞅了孟谨行一眼,“再说,嫂子不是不能生了吗?你俩要是好了,指不定沁姐还能替你生一个。” “越说越沒谱!”孟谨行坐下点了烟,因着江南一番话,他先前火热的心思反倒冷却下來。 邬雅沁什么身份地位,能给他当外室?这不笑话嘛! 再说了,他也从沒想过要委屈她,给不了婚姻却占着她,这事他做不出來,也是他俩之间一直不能更进一步的最大障碍。 虽然他不能分辨雷云谣和邬雅沁在心里究竟孰轻孰重,但比起钟敏秀、刘爱娇、朱意她们,他是清清楚楚知道邬雅沁远较她们更让他牵肠挂肚地放不下。 正因为这样,江南的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刺耳,更不要说让他真这么去做了。 “不说这个,你坐下,咱俩聊点正事。”孟谨行朝江南招招手。 “什么事?”江南开始茶,他现在已得一手好茶,正寻思着找机会给孟谨行露一手呢。 “创天有沒有进一步在兰芝投资的打算?”孟谨行吐着烟问。 “这个倒是沒说起。”江南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知道,我这样的,在创天内部充其量就是个小虾米,投资上的事不会让我们知道。” “但兰芝这块是你在负责,你要是不知道,就证明创天至少目前沒想法。”孟谨行若有所思地说。 “说是这么说。”江南烫着壶,嘴里接着话,“马民倒是提起过一件事,说那个内燃机项目,市里沒有那么大资金托盘,省里又不想插手,刘董有意接下部分股权,省里正牵头跟创天谈呢!” 孟谨行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江南,“马民听雅沁说的?” 江南摇头道:“他开车时,听他俩打电话说的。” 孟谨行忽然想到竺军正帮华侨找易手项目的事,这么巧,会不会是同一件事? 他有点坐不住了,可不能前门打虎后门放狼! 第423章大洗牌 孟谨行与许诺和金克强分别约了几次,都没能见到傅声扬和邓琨,原因是刘战到任后不搞会海战术,专门搞下基层调研,不但他自己深入田间地头听取老百姓声音,更是制定了制度要求各市一二把手挂帅,每个月至少三次以上下基层调研. 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之刘战强势到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特立独行,一时间,各地市的主要领导都下了基层,办公室内难得见到他们的身影,除非重要公务会在特定ri子的晚间突击开会定夺,一般公务都被搁置起来。 由于见不到傅、邓二人,孟谨行不能确知内燃机项目是不是又起了变化,询问钟敏秀、顾建,他俩也是一副不得而知的态度。 但是,坊间的传闻却是时不时有消息显示,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转眼到了年底,刘战在这期间逐步完成了大洗牌:白岩步罗民后尘,出任副书记兼政协主席,华鹏程正式成为西南二把手;慕新华在妻子开除公职、儿子入狱一个月后,接华鹏程的棒,成了常务副省长,仕途果然如孟谨行所想,未受丝毫影响;刘国华、姜天华的提命得到zhyāng认可,分别出任组织部长和秘书长;刘战带来的空降兵马永明、徐光辉分别接替赵晓波和姜天华,担任省委一秘和宣传部副部长;原副省长秋萍进京工作后,环保厅厅长张波接任成为副省长,刘战带来的贾世道接了张波的班成长环保厅长;原省国土厅与刘战走得较近的一批官员都相应得到了升迁,老厅长沈思源出任分管建设国土矿产的副省长,孙凌凯接棒执掌国土厅;原省府秘书长凌克俭升任省长助理主管维稳工作,原省办公厅副主任詹维升任秘书长…… 都江的人事调整却并不显山露水,倒是由于工企南迁工作推进过半、兰芝高新工业园建设的如火如荼、兰芝矿业医疗点建设经验在全省推广等等,这一系列工作被zhyāng到地方媒体几乎隔天就推出报道,孟谨行迅速走入西南各级干部的视野,成了人所公认的明ri之星。 李楠就在这个时候到了西南,进入省电视台工作,并多次邀约孟谨行吃饭想作答谢,孟谨行顾虑到在救她一事上毕竟有谎言存在,每次都推拒了。 十二月底,秦婉带着孩子来都江探亲,让詹维通知孟谨行夫妇一起到都江小聚,孟谨行得以面见刘战,终于知道内燃机项目果真已经易手。 “这件事省委的意见很统一,”刘战丝毫不认为自己管得太宽,把手一直伸到下面县里,更不认为这件事需要听下面的意见,“都江既然没有能力接下这个烂摊子,以兰芝的经济实力更是不行,倒不如引进投资,把这个项目真正撑起来!” 孟谨行此时已完全没有改变事实的可能,心里觉得窝囊,但因为对刘战的尊重,他并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而是平静地问县里应该做些什么? 刘战很高兴孟谨行的态度,立刻说:“新进股东中的旅法华侨不参与经营,你们可以不必理会。至于创天,与你也算是老朋友了,合作起来应该比较容易沟通。他们作为控股方,将接手整个公司的经营,兰芝在政策上多加扶持就是,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土地的称征迁工作……” 孟谨行震惊不已,竺军拉的果然是这条线!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安于当个逍遥**部长的竺军,怎么就突然和于正、赵晓波走到一起,又和刘战直接搭上了线? 受了这件事的影响,孟谨行食不甘味,秦婉华、雷云谣在客厅逗孩子,欢笑声听在他耳朵里竟然生出无比的心烦。 看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他突然觉得当初真应该答应雷云谣,把孩子接回家里自己抚养! 从刘家出来,雷云谣看时间尚早,想和他一起去逛逛街,孟谨行心中装着事,人虽陪在一旁,但常常魂不守舍想着自己的心事,几次跟丢了雷云谣。 雷云谣只当他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厌烦陪妻子逛街,走了两家商场买了两套衣服后,便提议回家。 刚进家门,孟谨行就接到管新南的电话,说是下午管委会来了两个意大利商人,有意在园区设立大型皮件加工企业,他刚刚把他们送回都江,问孟谨行愿不愿意与他们见一见,对方很想与他进行面谈。 孟谨行考虑一下同意了,让管新南把客人带到希尔顿,他马上赶过去与他们见面。 他之所以会重视此事,是因为南迁的工企中有一家箱包厂,最近因为连着出了几单退货,出口业务急骤萎缩,企业几乎到了停产的地步,工人们连续几月拿不到工资,又遇上企业异地搬迁这样的大事,工人们情绪上失控已经多次到市zhèngfu请愿,傅、邓二人为此焦头烂额,一再要求兰芝处理好这件事。 如果能救活这个企业,孟谨行相信职工情绪就能稳定,一应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比管新南他们早到了十来分钟,双方见面后,意大利人很直接,提出要整个买下那家箱包企业,双方谈到很多细节问题,孟谨行在许多问题上所表现出对法律的尊重,让意大利人印象深刻。 “那么企业职工呢?”孟谨行最后问。 翻译看了管新南一眼,管新南面露难sè,犹豫一阵才对孟谨行道:“他们的意思是全部换血。” “不可能!”孟谨行一口回绝。 翻译把他的话翻给两位客商,对方目光诧异地看着孟谨行,其中一位又叽哩咕噜说了一通,翻译随即翻译道:“阿莫尔先生的意思是,员工是企业生命的组成部分,他们的企业必须由他们满意的员工来组成团队。” 孟谨行笑了笑说:“不错,员工是企业生命的组成部分,这个企业只要一息尚存,zhèngfu就没有权利把他们处死!” 翻译将孟谨行的话传达给意大利人,那二位交头接耳一阵后,提出想单独与孟谨行聊一聊,孟谨行略作思考后道:“可以。” 他话音刚落,不仅管新南站起来,翻译也站了起来,他立刻说:“翻译应该留下?” 那位叫阿莫尔的意大利人这时笑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我也许可以和孟先生直接交流。” 孟谨行一怔,明明会汉语,谈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一直用翻译传递,存心膈应人啊! 翻译与管新南一走,阿慕尔就掏出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这个资产管理公司才是我真正的生意。确切来说,我们的公司替你们许多领导人物管理着手中的资产,并使之发展壮大!孟先生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孟谨行何止听明白,简直是大吃一惊。 他推回名片,淡淡地说:“我不明白您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真的看中了哪家企业,你就算反对,你们的领导也能使你同意我们的要求!”阿莫尔表情戏谑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看到意大利人脸上轻蔑的表情,心里腾地升起怒火,正sè凛然道:“阿莫尔先生幽默过头了?不要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就是真有这样的所谓领导,在兰芝高新园也只能以法律和政策说话!” 阿莫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孟先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坚决。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和其他领导一样,把你不适合放在国内经营的资产交给我们,由我们来帮你运作。” 孟谨行听到这话,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了。 这位看来对国人心态是有些研究的,先是拿领导来压他,眼见这一招不灵,又拿投资运作来诱惑他。 “我看来得让二位失望了!”他说,“我没有什么资产,到目前连住的房子都是父母的,根本谈不上什么运作不运作。二位,我看咱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儿!贵公司如果真有意到兰芝投资,请拿出真正的诚意来与我们谈判,像今天这样的方式,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一副立刻准备走人的态度。 阿莫尔立刻拦住他,急切地说:“孟先生,你的态度让我很钦佩!我觉得,在员工的问题上,我们是能达成妥协的。” 孟谨行也并非真要走,本就是试试他们的态度,阿莫尔既然退了一步,他便朝不远处的管新南和翻译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继续参与谈判。 双方一直谈到近午夜,孟谨行与管新南一起告辞后,阿莫尔与翻译以意大利语交谈,翻译对阿莫尔在员工问题上的让步表示不解,阿慕尔态度认真地回答他:“这是我在这里打过交道的官员中,难得一见的具有法治jing神的zhèngfu官员,我觉得很有必要尊重他的想法。” “但这明显背离了我们的成本计划。”翻译说。 阿莫尔笑着眨眨眼,“以后可以裁员嘛!” 翻译与阿慕尔的助手随即会心而笑。 …… 意大利人在接下去的谈判中表现出十足的诚意,意向尚未签订,资金已经先一步到位,而且对于箱包厂提出的条件基本都未予反对,市里急于摆脱企业带来的各种困境,傅声扬亲自过问,于元旦前积极促成了这次合资。 因为合资方吸纳了箱包厂全部职工,这次合资的意义被无限放大,再次在各大新闻媒体上被大肆宣扬,孟谨行又一次顶上了荣誉的光环。 次年三月,都江下辖县级市广云发生官场地震,大批干部落马,孟谨行临危受命前往广云,兰芝高新园在他离开不久划离兰芝并入都江,升格为国家级开发区,管新南、江一闻随他赴任广云。 (本卷终) 第424章初步印象 调令来得突然,孟谨行来不及与家人打招呼,就带着管新南、江一闻,在已升任组织部长的仲怀义陪同下,匆匆赴任. 从都江出发西行约三十公里,便到了广云。 广云地处都江腹地,以丘陵和大山为主,山川河坝交错,旅游资源、矿产资源均极为丰富,加之农业发达,素来为都江的富庶之地。 饶是如此,管新南对于离开刚刚有了起sè的兰芝高新工业园还是耿耿于怀。 “眼看工业园就要升格,这个时候让我们离开,不是明摆着让位嘛!”车行半路,管新南忍不住还是发了牢sāo。 与孟谨行一同坐在后座的仲怀义闻言微微皱眉,心中诧异,傅声扬何以要安排管新南随孟谨行前往兰芝?这个人显然与官场中人格格不入! 孟谨行明白管新南实际只是舍不得一手打造起来的园区,而不是放不下那里的权位,但仲怀义未必能明白管新南的心思,而且这场合也相当不适合说这话。 为免管新南到广云后说出同样不合时宜的话,他随即道:“你什么时候也爱发牢sāo了?” 开车的江一闻快速地侧头朝管新南使了个眼sè,管新南意会自己失言,吐了吐舌,回头冲孟谨行道:“我不是舍不得高新园吗?想想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没少沾我们的汗水啊!” “得了,这话太矫情!”孟谨行瞪他一眼合上眼皮不再出声。 由于广云刚刚经历一场大变,赴任仪式极为简短,与市委书记苏炳昌见面后,召集现有的班子成员开了个见面会,仲怀义代表都江市委市zhèngfu宣布任命文件、讲了几点希望,孟谨行他们仨就算是到任了。 广云正值特殊时期,仲怀义婉拒了苏炳昌的饭局安排,会议结束后与孟谨行又单独聊了个把小时,便打道回府。 仲怀义与孟谨行谈话的时间,江一闻与管新南这俩新到任的市府办主任、财政局局长,也正式拜会了一把手,并很快进入了角sè。 送走仲怀义,江一闻就把广云各个部门的主要领导名单,以及各部门的最新简报放到孟谨行桌上,“我跟苏书记的秘书周锋联系过,苏书记下午四点后有半小时时间,你可以过去。” 孟谨行赞许地朝江一闻点点头,江一闻旋即退了出去。 在是不是带江一闻来广云这件事上,孟谨行有过一番思想斗争。 以江一闻已有的发展来看,留在兰芝可能会更有利于升迁,到广云虽然级别保留,但感觉上却如同倒退,并且和他一样必须一切从头来过。 他考虑过向省委争取,把广丰的肖海丰调过来,傅声扬和刘战也都初步同意了他的想法。 但是,江一闻在这时向他主动请战,表示愿意跟他到广云工作,令孟谨行大受感动。 虽然江一闻文笔稍逊于肖海峰,但就工作主动xing、灵活度来说,孟谨行更看好江一闻,也促使他最后下决心把江一闻带到广云。 孟谨行从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这个决定,竟使江一闻最后命丧广云,成为他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痛。 他更没有想到,赴任广云将带给他的是怎样一场仕途危机和情感之殇。 孟谨行拿起桌上的干部名单,仔细看去,市zhèngfu一正六副现在除了他刚到任、常务副刘正纲正常工作,宋世林下乡、迟美娟在党校学习、陆张生住院,另有两个副职为空缺;各机关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中,除了管新南补了财政局长的缺,尚有建设局、文化局、两个镇书记虚位以待…… 孟谨行放下名单,拿起简报一份份看过去,财政局的简报让他愣了半天。 尽管来前傅声扬和邓琨都给他打了预防针,他还是没想到这次广云的窝案,令广云财政变得如此千疮百孔,财政赤字竟然高达两个亿! 一个原本富庶的县级市,竟然人为背上了如此巨额的债务,令孟谨行深感心痛之余,顿觉肩头担子格外沉重。 他神sè冷峻地看着每一份简报,从字里行间分辨着每一条他认为有价值的信息,用红笔轻轻划下横线,梳理着广云目前问题最多的几个部门,在内心形成一个初步的工作思路。 临近四点,江一闻敲门进来提醒他不要错过与苏炳昌见面,他抬头询问:“常委的情况了解过吗?” 江一闻点头打开笔记本向他汇报:“我刚刚摸了下底,目前只知道纪委书记许福、宣传部长章百川和刘县是老广云,跟着苏书记工作至今;政法委书记成梁、组织部长薛海涛是这次人事调整中火线提拔,从都江直接调过来的;其他几位常委都不是本地人,均为近年陆续调入广云,行事都颇为低调。” 江一闻一口气说至此,吸了口气补充道:“另外,专职副书记还没有到位,据说是因为报上去的人选上面不同意。” 孟谨行至此对广云的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看看表上时间已是三点五十,拿了笔记本和笔,去见苏炳昌。 …… 苏炳昌刚刚送走老搭档刘正纲,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闭目沉思。 此番广云能够破局洗牌,对他的苏系人马来说,绝对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他和刘正纲都满心期待能彻底掌控广云。 但是,与其他地方一样,市委并不希望广云完全被地方势力所控制,年届五十的刘正纲最终没能等来扶正的红头文件,眼巴巴看着辛苦挤出来的县级市长位置,被一个刚到而立的年轻人坐了上去。 满心不甘的刘正纲原本想趁仲怀义送任,找组织部长一吐心中愤懑,没想到仲怀义不但来去匆匆,还把在广云逗留的短短一小时全部留给了新市长。 苏炳昌成了老伙计的垃圾筒,听刘正纲倒了一下午苦水。 比起满心不甘的刘正纲,苏炳昌对孟谨行的到任有着另一番理解。 苏炳昌与仲怀义曾经一起在党校上过短训班,算是同学关系,俩人有些私交,他由此对孟谨行的情况颇有些了解。 在他看来,把孟谨行放到广云,组织上并不完全是出于让他来稳定局面、挽救经济颓势的考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给孟谨行一个火线镀金的机会,一旦广云有了起sè,这个坐了火箭升上来的年轻人必将迎来新一轮的高升。 从这个意义上说,孟谨行到广云也算不得坏事,反而由于他可能短期升迁,为他的人马提供一个抱大腿的机会,他从仲怀义的言语间听出来,孟谨行背景很深,关系网从市委省委一路直通京城。 “难怪年纪轻轻就上了正处级!”苏炳昌轻叹着睁开眼,瞄了一眼对面墙上的大钟,还差一刻钟,是孟谨行约了过来谈工作的时间。 他继续闭眼思索。 有关孟谨行的背景情况,他并没有告诉刘正纲。 虽然刘正纲是他的老搭档,但如今广云的情况发生了变化,要想刘正纲继续团结在自己身边,不产生奴大欺主的情绪,只有适当给刘正纲留点麻烦,才更能体现他对于刘正纲的价值。 眼下,刘正纲满怀委屈,孟谨行便成了刘正纲最大的麻烦。 苏炳昌正好也想借此机会看看,孟谨行到底有没有仲怀义说的能耐,他想起孟谨行那张英俊得如同电影明星的脸庞,不由暗想,别搞不好是绣花枕头啊! 周锋这时敲门进来,说孟市长到了。 苏炳昌一下张大眼,迅速从办公桌后面钻出来,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门口,伸出大手掌热情地握住孟谨行的手,“哎呀,谨行同志真是敬业,刚到也不休息休息,这么快就投入工作了!” 他侧过身松开左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右手仍紧紧拉着孟谨行的手,把孟谨行一直拉向沙发,“来来来,快坐下喝杯水!” 周锋要去倒水,苏炳昌立刻夺了杯子说:“去把我柜子里的毛尖拿来给谨行市长尝尝,快!” 周锋偷偷瞟了孟谨行一眼,跑到办公桌后面的书柜前,拉开门拿出一盒崭新的茶叶过来启了封,苏炳昌抓了一大撮放进杯子,亲自去饮水机前用热水开端过来递到孟谨行手上。 苏炳昌的热情让孟谨行有受宠若惊之感。 毕竟对方比自己年长许多,又身居书记之位近十年,算得上是一方土皇帝,能对自己这个空降兵如此热情对待,实属难能可贵。 受到苏炳昌的热情感染,孟谨行在简单介绍自己过去在兰芝的工作情况后,打算谈谈自己到广云的初步工作设想。 哪知,苏炳昌笑眯眯地摇手说:“谨行同志,你来广云是我期盼已久的,所以趁今天这个机会,我不怕跟你坦白讲,搞政工我在行,搞经济就一窍不通!咱俩从今天起就是搭班了,你就放心大胆甩开膀子把广云的经济搞上去,只要是人的问题,我一定给你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苏炳昌爽快到如此程度,孟谨行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今天刚到任就与苏炳昌谈工作,似乎是有点过于表现积极了。 第425章烂尾楼的新主人 请使用访问。..一月的广云明明是寒意正浓的时节孟谨行踏出办公楼时却分明感到一阵少有的带着暖意的舒畅 与苏炳昌的谈话使他对未來的工作树立了充分的信心 江一闻等在停车场上看到他出來立刻下车替他拉开车门静候他上车 “宿舍安排好了位于凌江边上的市府宿舍闹中取静大小也合适您爱人可以随时过來团聚”江一闻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先送您过去看看” “这个不急”孟谨行说“我们直接下各区去转转四” “这……”江一闻犹豫一下说“您记得晚上的接风宴” “我刚才跟炳昌书记说过了广云现在是特殊时期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 “那我随便开” “嗯” 江一闻來广云前做了不少的功课这会儿说的是随便转悠实则还是有的放矢他把车开到了广云人流最集中的中心广场找到车位停下车后征求孟谨行的意见“我陪您下车走走” 孟谨行欣然点头二人下车兴步而走 既然称作中心广场顾名思义便知这个广场地处广云中心位置占据绝对的地理优势应该是广云最繁华的地段 但孟谨行与江一闻看到的景象并非如此 圆形广场zhyāng的大型喷泉因为无人管理喷泉池内干涸不见一滴水灰尘、垃圾、树叶布满池子喷泉支架锈烂得似乎只要碰一下就能垮掉 沿圆形广场东南西北中轴方向设有四条道路连接着呈弧形散布开去的一层商业建筑高音喇叭嘶喊着介绍着各自店铺内的商品在天空中互相交缠着较劲形成一种嘈杂纷乱的气氛孟谨行看得直皱眉头 他与江一闻沿着正南的道路慢步而行一眼就望到了弧形商业建筑后面的一栋高楼巨大的框架建筑裸露在傍晚的寒风中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大型怪兽俯视着每一个从它脚边经过的人 “这栋烂尾楼是印尼人投资的主体刚结顶遇上亚洲金融危机印尼人拍拍屁股失踪了”江一闻小声向孟谨行汇报着“可怜那些买了房的业主钱拿不回來房子又拿不到手真的是yu哭无泪” 孟谨行停住脚步从裤兜里摸出烟递给江一闻一支江一闻赶紧摸出火机帮孟谨行先点了火自己则把烟夹有耳朵上并沒有抽 一边做着这些动作他的嘴也沒闲着继续给孟谨行介绍着“这次广云大调整的最初诱因就是这幢楼的业主与市zhèngfu多次沟通无效后通过各种途径把一些干部告了沒想到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孟谨行微一点头一口口吸着烟眼睛始终沒有离开大楼 “就在我们來前由邓市长拍板这幢楼和这圈商业建筑”江一闻抬起手臂举着一根手指朝着四周的建筑划了一圈“都一起卖给了正源集团” “正源集团”孟谨行看着江一闻问 江一闻点头笑道:“您应该对他们不陌生这是从广丰出來的公司” 孟谨行立刻接问:“龙氏兄弟” “对就是他们”江一闻说“由于开矿、办电厂龙氏兄弟掌控的正源集团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业务快速走出广丰向都江发展大有來势汹汹的味道” 孟谨行的两道剑眉轻蹙着烟灰有阵子沒弹直接挂在手指上他却浑然未觉 他对龙家兄弟的情况相当熟悉正源能够快速崛起说到底还是当初为救马民邬雅沁为龙三提供了帮助 他想起正源矿改制尘埃落定时邬雅沁与他说的话她说龙三这个人很危险 孟谨行不由又抬起头來看着暮sè笼罩下的大楼感觉整幢楼灰沉沉的令人无端生出许多压抑 “龙氏兄弟中谁在cāo作这件事”他问 “正源集团总部已经迁到都江这儿的事是龙三亲自与邓市长谈的” 孟谨行有些意外龙三的正源集团似乎崛起的并不仅仅是生意连官场人脉也一并崛起了 他突然皱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指飞速地扔了烟蒂抬起手放到嘴边吹了吹目光却意外的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李楠” 依旧一把马尾打扮简洁的李楠闻言转身一眼就看到了孟谨行和江一闻立刻单手托着相机另一手拉了拉肩背的带走急步走了过來“你们也在这儿啊” “是來采访的吗”孟谨行看一眼李楠手中的相机 “嗯呐台里布置下來的任务我先过來看看”李楠注意到他的目光晃了一下相机“你上任了” 孟谨行点头道:“今天刚到” “我也是” 李楠接了一声二人突然沉默了 江一闻打破沉默“老板时间不早了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不如和李记者一起吃个便饭” 孟谨行看着李楠问“方便吗” “好啊反正我也要找地方吃饭”李楠说着就盖上相机镜盖把相机装进摄像包冲孟谨行一笑“走大市长” 三人就近选了一家小饭馆点上四菜一汤边吃边说话 “……你们是要宣传正源集团对当地经济的推动”孟谨行听完李楠的任务内容问 按理孟谨行已经上任这样的宣传报道工作该由广云安排邓琨却招呼都沒打一声直接就让都江电视台进行宣传报道其真实用意何在 “也不尽然”李楠摇下头微皱着秀眉瞥一眼正点烟的孟谨行回道“你说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消除这个项目给省委留下的不良印象” “省委”孟谨行吸了口烟不解地看着李楠 “刘书记到西南第一天就视察了这个项目你不知道吗”李楠反问 孟谨行摇头他确实沒有听说过这事只知道刘战到任当天沒有按原定时间到都江如此看來是先到了广云 他心里暗暗吃惊这太违反常理了 李楠见他确实不知便道:“刘书记当时很生气认为广云市zhèngfu既沒有把好招商关又沒有对出现问題的项目进行及时处理致使广云产生诸多社会问題” 孟谨行隐隐觉着刘战在到广云之前就已经想好怎么拿这幢烂尾楼做文章了 三人边吃边说时间过得很快李楠吃得少说得多孟谨行则大部分时间在抽烟倒是江一闻边吃边听吃了不少 出得饭馆孟谨行帮李楠提着摄像包结完账的江一闻追上來赶紧将包接了过去替李楠提着 “你住哪儿我们送你”孟谨行站在门口对李楠说 “不用了这里到我住的广云宾馆不过十分钟的路我就当饭后散步了”李楠笑着接过江一闻手里的包“谢谢你们的晚餐” 孟谨行刚想点头说再见两个在广场上耍自行车玩的纹身青年互相比赛着冲李楠快速骑过來他眼明手快一把拉过李楠那两个青年骑着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其中一个回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随后流里流气地远远补了一句:“哥们身手不错” “你沒事”孟谨行无暇理会那两个小混混不容置疑地说“我们送你” 李楠除了那次酒后被慕啸天用强曾一度表现出女孩惯有的无助多数情况下她都是一个duli坚强的人内心并不认为刚刚可能发生的冲撞是多大的事 但是她毕竟是二十才出头的姑娘孟谨行自然而然的保护和语气中隐约可见的霸气令她对有些享受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不由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孟谨行与她并肩而行江一闻跟在他们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恰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又不会使他们脱离他的视线 把李楠平安送到宾馆孟谨行才与江一闻原路返回 …… 龙三此刻在沈瀚涛的国sè请省委刘书记吃饭 顶层从不对外开放的钻石厅所有的窗帘全数打开落地窗外都江的夜景一览无余 刘战与龙三临窗而坐雪茄的烟雾包围着二人 孟谨行如果此刻在这里必然难以相信眼前留着板寸一身世界顶级名牌的中年男人就是当年在他广丰的办公室内一脸土包样低声下气的龙三 享受完雪茄芬芳的刘战满意地举起双掌贴着耳侧梳理压过鬓角梳理着自己一丝不苟的大背头 “拆迁要抓紧这个项目我希望一年能见成效”刘战稳稳地说 “拆迁的事刘书记完全可以放心”龙三给刘战倒了一杯茶“倒是您把孟谨行放到广云就不担心他会给我使绊” “你做生意是求和还是求气”刘战不满地横龙三一眼“孟谨行是我的一员猛将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他修复关系不要乱顶牛” 龙三的嘴角不以为然地牵了一下嘴上则是很虔诚地答应着“一切听您吩咐” .为你提供jing彩言情阅读! 第426章广场激变 “这幢楼的情况你没有摸底?”孟谨行问走在身侧的江一闻. 江一闻一脸歉意,“是。” 孟谨行点下头,他并没有责怪江一闻,就今天江一闻提供给他的各种信息来看,江一闻已经做得比一般秘书都好了。 “抓紧看看,找个合适的司机,你不能身兼两职。”孟谨行说。 江一闻随即道:“这次窝案,秘书科有两位秘书出了事,落马的徐副县长的秘书潘平倒是没有跟着出事,但谁都不敢用他,目前正挂着。您看?” “你先与他谈谈,把第一印象告诉我。”孟谨行说着停下了脚步,“对面怎么回事?” 江一闻看孟谨行的嘴朝正前方呶了呶,立刻顺着前方望去,只见烂尾楼西侧的商铺除了一家杂货店都门窗紧闭,墙上用红漆写着大大的拆字,而这家唯一没有关门的杂货店门口,正聚集着七八个汉子骂骂咧咧地围殴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地上满是被砸碎的啤酒瓶和散了架的木箱子。 “我去看看。”江一闻说着就跑,才奔出两步就被一位当地人拉住,叫他不要过去。 “老乡,这是打架么?”江一闻故意露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那老乡把他拉回路边,小声说:“哥儿是外地来的吧?快走吧,这些人惹不起,别把自个儿小命赔这里!” 江一闻与孟谨行同时一震,互望一眼后,江一闻继续以浑不吝的口气说:“不就看个热闹嘛,哪能就把命丢了?” “刀枪不长眼!”老乡瞪他一眼,有种好心被雷劈的不忿,“你要不信就上去试试。” 江一闻吐下舌头,也压低了声音,“这都什么人啊,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报jing啊?” 老乡怪异地看他一眼,表情里满是后悔,显然觉得自己不该多事拉住眼前这个外乡人。 江一闻还在等他回话,这人却摇着头快速地走了,留给孟、江二人一团的疑问。 孟谨行眉头深锁,拿出手机拨打110,将这里的情况一说,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懒懒地问:“你是店主?” “不是。” “你是和店主打架的?” “不是。” “什么都不是你报什么案?” 电话“啪”一下挂了,孟谨行双颊紧收,目光锋利地扫向杂货店门口,年轻人显然双拳难敌四手,此时已满身是血在地上打滚,落在他身上的拳脚根本分辨不出来自于谁。 孟谨行一把将手机塞进江一闻手里,“继续打!” 话音未落,人已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直奔杂货店。 孟谨行出现得突然,又身手利落,三两下就把三四个人打趴了,并快速制住了为首的,正当他想以此喝住另外几个还在上窜下跳的家伙时,后脑勺突然一阵凉风扫过,一个冰冷的硬家伙顶在他后脑门上,他的心猛然一沉,那个老乡果然没瞎说! 路对面的江一闻看到有人用枪顶上孟谨行的脑壳,骇得手脚冰凉,额头立刻渗出密密的汗珠。 他不敢怠慢,也不敢贸然上去帮忙。 情急之下,他不再与110接jing人员纠缠,而是挂了电话直接打给周锋,请他立刻向苏炳昌汇报此事,并要了政法委书记成梁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成梁接到电话倒吸一口冷气,一轱辘就从酒店床上爬了起来,市长到任第一天就被人用枪指着脑门,真要出了事,他还没坐热的位置立马就得飞掉! 他顾不得身边可人儿软声细语的询问,草草穿上衣服、套上鞋,飞奔着出了门,一路上连打数个电话召人去现场之前,他还打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 …… 孟谨行当年在下湾两经生死,今天再度面临类似场面,紧张之情仍然难免,他的手指牢牢地锁在那个为首的瘦汉的喉管处,甚至还稍稍紧了紧。 令他暗中欣喜的是,后脑门上那个冰凉的硬家伙竟然也时不时地抖一下! 他的嘴角立刻渗出一丝寒意,冲瘦汉冷冷道:“叫你兄弟把那家伙挪开,小心他走火把你的命也搭上!” 瘦汉被锁着喉,嗓子里艰难地发出含浑不清的声音,以目光示意孟谨行松手让他说话。 孟谨行冷哼着又加了几分力道,“你既然知道用眼神向我表达,也可以这样向你兄弟表达!” 瘦汉见此计不通,立刻眼露凶光,恶狠狠地扫了孟谨行身后之人一眼,孟谨行立刻听到脑后扳机扣动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他满背生凉,一颗心直沉海底。 生死关头,瘦汉别在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促的铃声,响三声停两秒又响三声,瘦汉的脸sè突变,目光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诧异神sè。 瘦汉的表情没有逃过孟谨行的眼睛,他迅速判断瘦汉的手机铃声是某种暗号,而瘦汉流露的诧异则表明其根本没想过会出现这种信号,这意味着什么? “撒手吧!”孟谨行仰了仰头对背后那家伙说。 瘦汉闭了闭眼睛,似乎认可了孟谨行的话。 孟谨行还没来得及考虑好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收回的冷家伙和人一起飞奔逃散,只有瘦汉受制于他,一脸冷然地站在那儿。 江一闻踩着远处隐约传来的jing笛声奔了过来,孟谨行yin沉着脸吩咐他把瘦汉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一对老夫妇扶起了那个满身鲜血的年轻人,老汉过来颤抖着劝孟谨行:“哥儿,你们快走吧,这事儿你们管不了,咱们一家人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老汉说着跪了下去,孟谨行吃惊地松开瘦汉去扶老汉,却被脱身的瘦汉一个反手砍在后脖上,踉跄着扑了出去。 江一闻一声惊呼抢上来一把托住他,瘦汉得逞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成梁带着人就在这时声势浩大地赶到,车未停稳,他就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直奔孟谨行,“孟市长,市长,你没事吧?” 孟谨行一脸寒霜,伸手去扶老汉。 老汉听闻眼前之人是新市长,不由老泪纵横,坚持不肯起身,他双手搭在孟谨行手臂上,冲老伴和血人一般已经有点神志模糊的儿子叨咕:“快,快,快啊!你们也跪下,咱们全家一起给领导磕头,请青天老爷给咱们作主!” 孟谨行双臂运力,把老汉托了起来,“大爷,使不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咱们不兴这一套!您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我相信,有国家法律在,谁也不能无法无天!” 成梁站在一旁四处眺望,悬着的心渐渐回到胸腔。 他收回目光,露出一脸的悲悯,伸出双手与江一闻一起去阻挡正想一起下跪的老妇人,同时招呼手下人赶紧送年轻人去医院治疗。 吩咐完手下,他又小声请示孟谨行,“市长,这里交给我吧,您也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 孟谨行正想说要现场办公,苏炳昌一脸焦急地到了。 “谨行同志,你没事吧?”苏炳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孟谨行跟前,拉着他前后左右检查一边,确认无恙后才冲着成梁严厉地说:“在市中心出现如此恶劣的刑事犯罪案件,政法委、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我以广云市委书记的名义命令你,必须彻查此事,而且要从重从快从严,给老百姓一个交待!” “是,我马上去办!”成梁答应一声,挥手招呼带来的jing察带杂货店这对老夫妻去jing局录口供,他要亲自过问此案。 孟谨行剑眉深锁,用目光制止正yu把瘦汉手机交给成梁的江一闻,然后冲苏炳昌道:“把书记也惊动了!” “我听小周说你在中心广场被人用枪指着头,真是吓出一声冷汗!现在看到你没事就好。”苏炳昌的目光扫过广场,“嫌犯呢?” “跑了。”孟谨行道。 苏炳昌“哦”了一声,拍拍孟谨行的肩膀道:“你没事是万幸啊,这帮人看来也心虚,搞不好握的是道具枪,专吓胆小的人。” 成梁正好把老夫妻送上jing车折回来,听得苏炳昌的话立刻接道:“是啊,江秘的确看清是枪了吗?” 江一闻听到苏炳昌的话时,就心生诧异,市委书记不会这么低的水平,什么都还没有调查就得出玩具枪的结论吧? 此刻成梁再这么一问,他忽然意识到,广云这潭水深不见底! 他心里不禁开始为孟谨行捏了把汗,搞不好今天的事已经经摸了老虎屁股! 跟周锋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过和孟谨行各自所处的位置,周锋当时就关切地让他注意保护自身安全不要做无谓牺牲,他听后心头很是温暖。 成梁现在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周锋对成梁说过江一闻当时所处的角度以及视线所及的位置。 “怎么了,江秘?”苏炳昌看着江一闻问,“成梁同志在问你话呢!” 成梁连忙道:“他可能关心则乱有点紧张吧!”他很亲切地拍拍江一闻的肩道,“没关系,我们一起还原一下现场,你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去站好朝这里看,然后把看到的情况打电话过来告诉我。” 孟谨行朝江一闻点头,才看他跨下人行道,后脑门上又传来那股冰凉的感觉。 第427章人死线断 成梁举枪顶在孟谨行头上,江一闻远远望去,那种森冷寒凉的感觉再度布满全身. 他慢慢将已经拨通的手机举到耳边,成梁的声音从听筒内传过来,“江秘,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你举枪指着市长。”江一闻说完就看见成梁放下了握枪的手垂在腿边,转过来看着他这面继续说,“你回来。” 江一闻跑回孟谨行等人身边,成梁把枪递给他,“你试着开一枪。” “这可不行!”江一闻手摆在半空中,突然愕然地看向成梁,旋即一把夺过枪,仔细翻看着,但到底不敢真的去扣动扳机。 “这是一把仿真枪。”成梁说。 江一闻刚刚就是想到这一点了,才把枪夺了过来,但真听成梁这么说,他又觉得难以接受。 孟谨行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成梁拿回枪,一边插进枪套,一边说:“以江秘刚刚站的位置看过来,真假难辨啊,不排除嫌犯手上拿的是真家伙,但也不能肯定就是真的。” 苏炳昌严肃地说:“无论真假都要一查到底!回市委,马上召集常委开会。” …… 从温暖被窝中被召来开会的常委们,在会议室中用吞云吐雾吊起jing神,纷纷就晚间发生的事情表态,坚决拥护苏书记的指示,要求市公安局从重从快抓住嫌犯,打击涉黑犯罪行为。 孟谨行除了简单陈述事发经过,几乎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在座的常委包括苏炳昌、成梁在内,都认为他是被吓着了。 会议在近午夜时结束,成梁回公安局连夜突击布置缉拿嫌犯的任务,孟谨行没有回宿舍,而是带着江一闻回到办公室,拨通了江南的电话。 “你帮我找一把仿真枪。”他不停地抚着自己的前额,江一闻塞了一支点着的烟到他嘴里。 他收紧腮帮子狠狠吸了口烟,只听江南在电话那头惊异地发问:“出什么事了,要这玩意儿?” 孟谨行吐出烟雾,将晚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江南沉吟着问:“你想确认一下扳机扣动时击锤和撞针碰撞的声音?” “嗯。” 孟谨行感觉耳边不时激荡着那个铁家伙发出的回响。 “我争取明天给你送过来!” 与江南通完电话,孟谨行抬头看向正翻看手机的江一闻,“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江一闻走到他面前,将手机放到桌上,失望地冲他摇头,“通讯录、短信夹都是空的,通话记录中就是那个打进来的电话,我查了114,是凌江边上一个公用电话亭的电话。” 孟谨行将后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下午与苏炳昌谈完话后那种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朝江一闻挥挥手,“你先回去休息,我想一个人坐坐。” 江一闻看他一眼,转身去给他了一杯茶,又拿了一条毛毯来放在沙发上,“晚上冷,万一想打个盹,记得盖上。” “谢谢。”孟谨行接过茶,很快就陷入沉思,江一闻何时离开他并未注意。 广云情况之复杂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一切都发生得很偶然,又透出某种必然。 夜sè中,烟火忽明忽暗。 他接下去要做的工作很多,广云的经济重建需要他付出大量的时间与jing力,他不可能把时间耗费在追查今晚的案件上,但这件事情的种种疑点又让他难以释怀。 他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看看腕上的手表,凌晨两点,犹豫着将手一次次搭到电话机上,一次次收回来,如此反复至凌晨三点,他终于暂时放弃这个打算,从书橱中取出笔墨纸砚挥毫泼墨,借以安抚情绪。 …… 凌江东岸沿着长长的江堤,是一片郁郁葱葱、四季常绿的树林,树木掩蔽的深处,是五幢白sè的duli别墅,每幢别墅占地约两亩,前院后庭画梁雕栋颇具气派。 位于最西面的一幢两层别墅二楼窗口,重幔之后隐隐透出暖黄sè的灯光。 龙四穿着宽大的睡袍,腰带松垮垮地扎着,密密的胸毛从半敞的青果领口露出来,他的嘴里叼着乌木烟斗,呛人的烟草味从烟斗上冒出来,弥漫在影音室的每个角落。 影音室的大屏幕上正播着港版的《金瓶梅》,潘金莲薄如蝉翼的衣衫下喷薄的**,正挑逗得西门大官人神魂颠倒…… 从孟谨行手里逃脱的瘦汉蔫头耷脑地站在龙四的对面,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表现不错,瘦猴!”龙四喷出一口烟,“你直接去火车站,找个地方先玩一阵避避风头,上车前我会安排人把钱送到你手里。” 如临大刑的瘦猴闻听此言感激涕零,猛然抬头吸着鼻子道:“谢谢四哥!” 龙四挥挥烟斗,瘦猴立刻闪退,门外随即走进一铁塔似的壮汉,龙四冲他招招手,壮汉立刻近前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龙四嘴边,听他吩咐完立刻出门安排。 …… 早上七点刚过,李楠闯进孟谨行的办公室,看到满眼通红的孟谨行立刻唐突地说:“果真在办公室!” “有事?”孟谨行揉揉眼睛问。 “我吃早饭时听说昨晚市长在中心广场被人拿枪指着头,是不是真的?这个市长是不是你?”李楠语速快的像机关枪扫过。 孟谨行朝她点下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含嘴里漱口。 李楠跑到他面前,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看着他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孟谨行苦笑着吞下嘴里的茶水,合上她的本子,“我一晚上没睡,你就不要搞什么采访了!” 李楠不好意思地吐下舌头,“职业习惯,不好意思!”她将本子和笔塞回包里,“走,我请你吃早点。” “没胃口。”孟谨行摸起桌上的烟盒意yu抽烟。 李楠瞧着办公桌上满满一烟缸的烟蒂,终于注意到一屋子呛人的烟味,眉眼儿一竖夺了他的烟嗔道:“你倒不怕把自己抽死!” 她说着去开了窗,一股冷风刮进来,孟谨行连打两个喷嚏,她不得已只好又把窗关上,“真是的,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得先回去休息了,今天再处理啊!” “我常年一个人在外工作,早习惯了把办公室当家,没事儿!”孟谨行找了毛巾出来,“我去洗把脸,你要没事就回,二手烟对身体更不好,我这儿不适合你待着。” 李楠撅撅嘴没理会他,倒是顺手替他把沙发上的毛毯叠整齐了,趁他去洗脸,利索地收拾了办公桌,又开了窗通风,这才拍拍手满意地走了。 孟谨行洗完脸回来,看到又变得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心头蓦然柔软,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直到江一闻出现在身后才回过神来。 “这么早?”他看见江一闻手上拿着餐盒,料是替自己准备的早点,当即接了说谢谢。 “呵,不用谢我,是李楠打电话让我买的。”江一闻说着看了一眼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办公室,“看样子,今天不用替你搞卫生。” 孟谨行点头将餐盒放桌上,埋头开吃。 电话铃把正yu回办公室的江一闻拖回来,他接完电话,口气沉重地汇报:“医院来的电话,那个年轻人死了!” 孟谨行手里的勺子失手掉在桌上,抬头看着江一闻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去备车。” 江一闻很快消失在门口,孟谨行在办公桌上重重砸了一拳,拎起电话拨了那个凌晨始终没有拨的号码。 “迟书记早!这么早打扰您……”向迟向荣详细汇报了昨晚的情况,又说了自己的忧虑,他最后说,“……我恳请您能给予支持!” 迟向荣沉默许久后说:“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电话挂断了,孟谨行心情忐忑,他希望迟向荣能同意他的请求,尽可能将朱志白安排到广云来,他太需要一位出身jing界的同志,和他一起打开广云的局面。 放下电话,他下意识地摸起桌上的烟盒想抽烟,却发现烟盒空了。 他叹着气将烟盒扔进纸篓,大步出门下楼,坐车去了医院。 太平间外守着一名jing察,并没有那对老夫妻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其他家属,江一闻瞥到孟谨行拢起的眉头,立刻上前向jing察询问原因。 “他们在广云没有其他亲戚,老头老太昨晚又惊又吓,笔录做了一半一个心脏病犯了、一个跳楼了,全都躺进了医院,估计这会儿还没醒,根本不知道儿子没了。”jing察说。 江一闻心里堵堵地回过头看一眼铁青着脸的孟谨行后,又问jing察:“弄清那帮人打他们儿子的原因了吗?” “说是在他们店里买了假烟,要他们赔钱,小哥儿愣是不承认卖假烟,这才遭了打。”jing察说。 孟谨行冷不丁问:“和拆迁没关系?” “什么拆迁?”jing察反问。 孟谨行没答他,而是对江一闻说:“走,去看看那俩老人。” “他们不是住这儿。”jing察在孟、江二人身后喊了一嗓。 孟谨行收住脚步问:“在哪儿?” “凌江区卫生院。” 第428章自主坠楼 凌江区卫生院唯一的一间双人病房,杂货店的老夫妻俩各自躺在床上,老头儿身上缠满绷带插着呼吸器,老婆子一脸哀容双目紧闭似是熟睡。 病房外的走廊上守着一男一女俩jing察,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的人来人往。 院长金小平小心翼翼地跟在孟谨行身边,穿过拥挤的走道往外走,与擦着汗奔进来的卫生局长史蒙在门诊大厅相遇。 “市长,不知道您今天视察这儿,我来晚啦!”史蒙点头哈腰,不时向金小平使着眼sè,“要不去局里坐坐,给咱们作一下指示?” “是啊,市长,我已经让人备了车!”金小平在一旁附和。 孟谨行朝史蒙摆下手,“不要麻烦了,我就是来看看昨晚送来的那对老夫妻,你关注一下这事儿,给他们转下院。” “是是是,那我送您。”史蒙边说边拉下两步,挨近金小平悄莫声儿地问,“什么老夫妻送你这儿来了?” 金小平偷偷望了孟、江二人的背影一眼,凑到史蒙耳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回道:“凌晨成书记让人送来的,昨晚广场事件的当事人。” 史蒙吓一跳,细一想又觉不对,嘴朝前面的孟谨行呶呶问金小平:“不是拿枪指这位的人?” 金小平连忙摇头,“应该不是,具体我也不清楚。” 孟、江二人登车驶出凌江卫生院,孟谨行捏着自己的鼻梁问江一闻,“你怎么看?” “有点怪。”江一闻歪着头道,“怎么都出事了……” 他话没说完,成梁的电话打了过来,“市长,铁路局的同志在火车站开枪打死了一名拒捕的逃犯,有群众指认他就是昨晚在中心广场拿枪指着你的嫌犯,能不能麻烦您来看看?” “去火车站。”孟谨行话音一落,江一闻调转车头直奔火车站。 广云火车站二号站台上拉着长长的jing戒线,线外是看热闹的老百姓,线内是忙碌的刑jing,成梁拿着手机面sè凝重地打着电话。 孟谨行的车直接开上站台,成梁立刻挂了电话来替他开门引路,“市长,这边走。” 被击毙的嫌犯双脚弯曲着躺在地上,子弹正中眉心,血在他脑后的地面上淌成一片,细瘦的脖颈处还留着鲜明的指印,一名刑jing蹲在他身边正将一把枪装进塑料袋。 “是他。”孟谨行面沉似水。 成梁得到他肯定的答复,立刻将一份通缉令递到他面前,“此人是省厅通缉三年的逃犯,曾在三江、长陵等地组织团伙欺行霸市、打架斗殴,手上出过两条人命。” “很嚣张。”孟谨行淡淡地说。 “是啊!”成梁马上接道,“身负命案到处亡命,竟然还为了几包假烟闹事,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假烟?”孟谨行明知故问。 “哦,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昨晚那老夫妻俩说了前因后果,是老头儿偷摸儿做着假烟批发生意,平时也放一些在儿子的店里卖,他老伴儿和儿子都不知情。唉!”成梁不无痛心地摇着硕大的脑袋,“老夫妻俩的笔录回头我让人把影印件送您办公室去,那老头儿是怕贩假烟判刑,凌晨自主坠楼,幸亏被及时发现,要不爷俩一天里都没了。” “案子和救人,一码归一码。凌江卫生院条件太简陋,那老夫妻俩还是转院,毕竟儿子没了!”孟谨行瞟了成梁一眼,“这事儿我让一闻去处理,你看怎么样?” 成梁马上说:“成啊!” 孟谨行与成梁握了下手,“我刚来还有许多事要熟悉,这里就辛苦成书记和同志们了!” 出得火车站,孟谨行直接让江一闻去给老夫妻俩办转院的事,他自己打车回市zhèngfu。 江一闻忙到下午四点才出现,说是牵着伤害案和假烟案,扯着多个部门,这老俩口人不醒就不能转去都江看病,手续杂七杂八的办了一天也至多转到三甲医院,他寻思着转院不是真正目的,就自作主张跑了趟都江,把华医生给请来了。 孟谨行听说母亲来了,手上的工作又正好能放一放,当即与江一闻去了医院。 华蕴仪见到儿子立刻焦急地将他拉到一边,捧着他的脸上下端详,“你自己没事儿?” “呵,一闻怎么跟你说的,把你紧张成这样!”孟谨行捉下母亲的手,“放心,我很好!倒是那对老夫妻的情况,您觉得怎么样?” 华蕴仪拉着儿子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低声道:“老头儿摔着脑袋了,颅腔内有大量的积血,醒来估计也废了。老婆子的情况有点复杂,从病因分析像是突发xing心脏病,但就其醒来后的检查情况来看,又觉得可能伴有其他病症,现在不好说。” “老太太醒了?”孟谨行眼睛立刻放光。 华蕴仪道:“不肯说话,光流泪。” 孟谨行双眼立刻黯淡下来,“是知道儿子没了么?” “jing察重点监护着,应该没有告诉过她,不是这个原因。”华蕴仪道。 孟谨行眉头微皱,手指捏了捏下巴道,“我能进去看看她么?” 华蕴仪有些犹豫,“如果真是心脏问题,我担心你进去……” 孟谨行咬下唇道:“那等情况稳定一点。” “雨微在这里你知道么?”华蕴仪想了想问。 “她不是去省卫生厅了么?”孟谨行愕然。 华蕴仪摇摇头说:“这丫头别看长得娇小,心大着呢,不肯靠家里!去年省厅支援广云的医疗建设,她主动申请下来了,就在那老夫妻俩先前待的卫生院工作。” 慕雨微那次离开兰芝后就再也没有联系孟谨行,孟谨行以为她结了婚终于把他放下了,“她婚后还好?” “婚后?”华蕴仪诧异地看着他,“谁说她结婚了?” “难道不是?”孟谨行大吃一惊。 华蕴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知道你心里只有自己老婆,但也不用这么埋汰人家女孩子,雨微还是黄花闺女呢!” 孟谨行一颗心沉入谷底,那丫头是骗他! “她什么时候来广云的?”他问。 “我想想……”华蕴仪顿了一会儿,“好像就是你们那个矿业医疗点审核过了以后。” 江一闻这时走过来说是给他们母子安排了吃饭的地方,要不一起去吃点? 华蕴仪摇手说:“我不去了,心脏疾病的征兆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我人既然在这里还是多留意着点,你们去。” 孟谨行告别母亲,与江一闻并肩而行,江一闻小声汇报:“江南到了,邬雅沁也来了。” “她来干什么?”孟谨行皱眉。 “大概是江南告诉她的。”江一闻又道,“我跟潘平谈过了,他很愿意过来,并表示一定会将工作干好,不辜负你的期望。” 孟谨行转过脸看看江一闻,转而道:“你决定。” “明早让他跟你先见见?”江一闻问。 孟谨行点头步出住院楼,一眼就看见邬雅沁的车,便向江一闻挥了下手,快走两步上了邬雅沁的车。 邬雅沁亲自开的车,没等孟谨行坐稳,她就急急地问:“你有没有受伤,怎么连你妈也来这儿了?你可别瞒我!” 孟谨行灰暗了一天一夜的心情因为她溢于言表的关心而敞亮了些,“傻瓜,我没事。我妈是过来帮忙救人的。” “真的?”邬雅沁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真的。”孟谨行笑着拍拍方向盘,“开车,我饿坏了,一天没吃东西。” 邬雅沁闻言立刻发动车子上路,“怎么坏事老往你身上碰啊?”她驾着车,语气中还是难掩担忧。 “我这人命贱呗。”孟谨行笑笑,“抽根烟行不?” 邬雅沁想都没想就道:“抽。” 孟谨行开窗点了烟,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远处中心广场那座隐约可见的烂尾楼,“我要不是命贱,怎么又会碰上龙氏兄弟?” 邬雅沁一脚刹车直接停了车,无视后面响成片的喇叭急问:“昨晚的事和他们有关?” 孟谨行苦笑着指指车后,“你想明天让我因为交通堵塞上报?” 邬雅沁瞪他一眼重新开车上路,但并没有就此放弃追问:“回答我啊!” “不知道。”孟谨行朝车窗外吐着烟,“也希望不是!” “可你心里怀疑了。”邬雅沁接道,“谨行,你当你的官,他们做他们的生意,只要能推动广云的发展,你有政绩,他们有钱赚,没证据就不要怀疑了。” 孟谨行吃惊地转过头看她,几乎不相信这是她说的话。 邬雅沁注意到他的目光,轻叹道:“不要这样看我,我早就提醒过你,龙四是个危险的人,你们能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结果。”她轻咬了一下嘴唇道,“马民已经两次差点死他手里了,这个人极度记仇。” “你是指马民到创天后?”孟谨行极为震惊。 邬雅沁点头,“不说这个,你只要记住尽量避着这个人……不行,我看还是跟运来商量一下,让老柴和马民都来广云帮你!” “开玩笑!”孟谨行觉得邬雅沁说得未免夸张了,“朗朗乾坤的,不要说龙四还不至于狂妄到对zhèngfu干部下手,就是对普通老百姓,他也得掂量着办?” 邬雅沁将车停至路边车位,认真地看着孟谨行道:“我其实担心的不是龙四手黑,而是你太过正直,把自己逼上绝路!” 第429章班子定了 邬雅沁吃完晚饭就回了都江,孟谨行脑海中却始终盘旋着她说的话,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又始终想不透。 次ri,医院传来消息,老太太于清晨心梗而亡。 华蕴仪临回都江给儿子打来电话,表示这个病例她要细加研究,有太多她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孟谨行通过史蒙跟医院打了招呼,华蕴仪影印了老太太的病历资料带回都江。 成梁于上午向市委汇报了中心广场一案的调查结果,瘦猴伙同流窜犯群殴致死人命,罪证确凿并拒捕,在火车站被击毙属恶贯满盈,而杂货店主一家虽已近家破人亡,但事出有因,老头儿走私假烟证据确凿,完全已经达到量刑条件,仍需另案依法处理。 由此,中心广场的案子在市委市zhèngfu的高度重视下,两ri告破,电视和报纸作了简单报道,只字未提杂货店主一家的处境,而是大量报道了案件发生过程中孟市长勇救市民的壮举。 孟谨行将报纸重重地扔在桌上,闷闷地抽起烟。 江一闻进来汇报当ri的工作安排,见状劝道:“市长,你最近烟抽得凶了!” 孟谨行眯着眼连吸两口,沉声说:“打听一下,老太太和她儿子葬哪儿,回头一起去祭祭。” 一闻应了,即刻把当天的ri程安排表放到孟谨行桌上。 …… 接连几周,ri子悄没声儿地滑过,孟谨行全情投入到广云的经济发展规划中,会议与调研一个接一个,忙得没天没ri的,常常连宿舍都不回,累了就直接在办公室沙发上倒头就睡。 高强度的工作总算使孟谨行因为中心广场一事而压抑的心情有所缓解。 话虽如此,连ri来的工作开展却并不顺利,从市委到市zhèngfu因为班子未定人心不稳,很多事情根本讨论不下去,刘正纲又处处表现得很不配合,孟谨行的忙显然有点空忙的味道。 朱志白来电话时,孟谨行正陪省旅游局的检查组一起考察一个旅游项目。 “谨行,我要来广云了!” “定了?”孟谨行惊喜不已,他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基本跑不了啦!”朱志白的声音中透着兴奋,“仲部长找我谈过话了,昨晚向荣书记也找我谈了,让我下来好好配合你的工作!” “你什么时候能来?是副书记吗?”。孟谨行连着发问。 “五一后,就是这个。”朱志白道,“五一咱们在都江见面时细聊!” “好。” 刚挂了朱志白的电话,仲怀义的电话也到了,“谨行,广云的班子基本定了。” “按上次说的?”孟谨行问。 “大致上没变,四套班子由苏炳昌、你和志白分别挑担子。” 孟谨行惊喜地张大了眼睛,“志白还担了政协的工作?” “嗯,省委老书记和向荣书记都做了不少工作,双柱书记、梅部长和晓波都在常委会上下了不少工夫!”仲怀义三两句点明这结果的来之不易,并道,“周锋入常,卢松林、方大山分别任**部长和人武部长都没什么问题;尤其的学生、原国土局长冯辉的副市长任命也下了;市委办公厅的童晓军是傅书记亲自点将充实到广云配合你工作担任副市长;不过……宣传部长有了点变动。” “章百川调了?” “对,百川调市委党报,省台的邹毅到广云担任宣传部长。” 听说来的是邹毅,孟谨行好半天没出声。 他初到兰芝时,替何chun桃解围应付了农机厂恶访一事,当时省台下来的记者就是邹毅,事后邹毅自己也承认是收了储丰的钱来采访的。 最后事情虽然经由姜天华牵头得以圆满解决,但孟谨行对邹毅的印象并不好。 果然,仲怀义紧接着就说:“我听到一个消息,省里有意把杜方华调往三江,常委已经讨论过了。邹毅来广云,就是他向傅书记建议的。” 孟谨行与杜方华之间的恩怨,仲怀义是清楚的,把邹毅来广云的原因直接告诉孟谨行,目的就是要提醒孟谨行引起注意。 听到这样的安排,孟谨行心头凉凉的。 傅声扬当初竭力保下杜方华时,孟谨行还觉得这是形势需要,但随着都江局面的逐步稳定,杜方华不但安然无恙地在党校脱产学习上着课,如今竟然还毫发未损地调往三江任职,这样的事实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他长时间的沉默令仲怀义感到担心,“谨行?” “我在听,部长。”孟谨行的情绪级为低落。 仲怀义叹口气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我还不够屈么?”孟谨行忍不住道,“有几个男人能容忍断子绝孙的事?” 仲怀义无言以对,只能苍白地安慰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结束当天的考察,孟谨行已无心陪省旅游局的人吃饭,留下江一闻作陪,他与潘平返回都江,他急切地想要见罗民。 罗民当晚在省府宴会厅招待京城来的首长,得知孟谨行想见自己,略一思索就让他直接到宴会厅,正好一起见见首长。 孟谨行虽满腔愤懑,但脑子还算清醒,当下就说:“我来合适么?” “没事,首长对你有所了解,见见是好事!”罗民说。 孟谨行这才让潘平把车开到省府大街一号,下了车步行前往宴会厅,在三号会议厅门外给罗民打了电话,很快便有工作人员出来把他迎了进去。 三号会议厅约百来个平方,地面铺着厚厚的西疆绒毯,正对面的墙上挂着大幅的国画《祖国大好河山》,画下是一圈中式木沙发,罗民和首长居中而坐,谈笑风生。 “首长好!老领导好!”孟谨行走到二人跟前,弯腰行礼。 “谨行来啦!”罗民站起来把他拉到首长近前,“李老,这就是孟谨行。” 孟谨行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年近七旬一身绿sè呢子中山装的长眉老人,就是李楠的父亲李东升。 “好啊,初生牛犊!”李东升一拍自己左侧的位置,“来,这儿坐。” 孟谨行哪敢去坐那儿,赶紧退门口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李东升近前。 李东升点着他对罗民道:“哈哈哈,这娃娃比我家那几个猴崽子懂礼数!” 他说着又亲切地询问了孟谨行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并对罗民和身边的工作人员道:“像小孟这样的年轻人是我们工作的新生力量,各级党委组织要多多培养和提拔,给他们创造更多的机会啊!” 在座陪同的,除了罗民,还有不少省委领导,李东升的话对他们而言就是指示,所有人看向孟谨行的目光都充满了赞许。 是啊,能得到省委两任一把手的重用,又能得到李老这样的zhyāng首长的重视,孟谨行在西南,不,就是在国内都是难得一见的年轻人材了,谁敢不把他当个人物来看待? 晚餐最终在李东升的坚持下,被改在秀水街罗民家里吃,李东升摒退了所有工作人员,又把省委一班领导也赶了回去,只留下罗民和孟谨行,笑着说想吃顿舒心的家常饭。 孟谨行刚给罗家二老打完下手,把饭菜端上桌,外面就传来阵阵敲门声,罗民冲李东升笑道:“应该是秦丫头到了。” 李东升闻言目露喜sè,紧盯着餐厅的门,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孟谨行帮着去开门,与来人一打照面,俩人同时失声。 “秦蓉!” “孟谨行?” 秦蓉与孟谨行系大学同班同学,也是孟谨行求学期间仅有的动过心的女孩,蓦然在此相见,二人都有些意外。 把秦蓉让进门,孟谨行跟在后面进入餐厅,见这个素来高傲又神秘的女子礼貌地问候着李东升、罗民以及罗家二老,他完全如在云雾之中一般不知身处何地。 “谨行,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老的大孙女秦蓉。”罗民说着又笑,“对啦,你们应该是校友啊!” 秦蓉没吱声,孟谨行只好接口:“我们是同班同学。” “真的?”李东升和罗民异口同声发问。 李东升随即笑道:“人生很奇妙啊!秦丫头,来,坐爷爷身边。” 秦蓉到李东升身边坐了下来,李东升看着还杵在那里的孟谨行道:“小孟也坐啊,你都忙了半天了!” 他爱怜地抚着秦蓉的头道:“我这孙女啊,从小跟她妈妈生活,云江几年都难得见她一回,咱们老李家对不住这娃娃啊!” “爷爷,瞧您,又说这些!”秦蓉轻声打断李东升的话,“我和妈妈生活得很好,您又这么疼我,我什么都不缺!” 孟谨行惊诧莫名地望着秦蓉,原来她是李云江与前妻生的女儿,难怪同窗四年从未听她提过家人! 再看秦蓉,眉眼间与李楠倒真有几分相似。 又一想,李楠竟还大着秦蓉一辈,年龄上倒是秦蓉更长,李东升也算是老当益壮了! 秦蓉注意到孟谨行的目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关心地询问李东升的健康状况,又关切地问候着罗家二老,显然她与罗家人并不陌生。 晚饭后,李东升身边的工作人员来罗家把他接回宾馆,孟谨行依罗民的嘱咐送秦蓉回家。 第430章余副省长 出了罗家,秦蓉就道:“我自己回就行了,你留步.” “你还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孟谨行道。 “你怎么想都无所谓。”秦蓉耸了下肩,探首张望着出租车的影子。 “这里不好打车。”孟谨行道,“老同学了,连这么小个护花的机会都不给?” 秦蓉一下转过脸来看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这不像你说的话。” 孟谨行与她同窗四载,曾无数次幻想过她的笑容,想像那种明媚的,带着娇俏与羞涩的笑容。 当然,与他的这种幻想形成反差的,是她对他超乎对所有同学的那种冷淡。 此刻,乍见她展颜露齿,微微上扬的嘴角尽管还挂着那么点清傲,却比他想像的更加娇媚动人,他的心不自禁地荡起阵阵涟漪。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孟谨行话一溜出口,心里就暗骂自己脑壳被门夹了,别说秦蓉从来没对自己另眼相看过,就是以自己现在有妻室这一条,再怎么想护这朵冷艳之花也是枉然。 秦蓉朱唇往上轻轻一翘,“看不出来,你也会说这种讨好女孩子的话!咱们班的女生看来还是走眼了。” 说话间,秦蓉已经抬步先行,没有说让孟谨行送,也没有进一步的拒绝表示。 孟谨行没作犹豫跟了上去,好奇地问:“我们班的女生怎么看我的?” “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懂温情的木瓜呗!”秦蓉道。 孟谨行生生噎了一口口水,他还真是没想到,原来女同学都是这么看他的! “那你也是这么想的?”他问。 秦蓉想都没想就答:“没想过。” 孟谨行涌起一阵失望,脚步也放慢了。 恰巧对面来了一辆出租车,秦蓉立刻拦下,一扭身上了车,放下车窗冲他摆摆手,“再见”二字才出口,车就已经驶出了三五米,孟谨行的手举在半空中很是无趣地收了回来。 原本是来都江向罗民一抒心中郁结的,结果什么话也没说成,倒是见着了李东升和秦蓉。 按说,他该为此感到高兴,毕竟能见李老一面是多少官场中人梦寐以求的事,何况还见到了李老的孙女,自己心目中曾经的女神。 但孟谨行的心情就像这腊月的天气,透着阵阵的寒意。 他点烟站在路灯下,思索着自己在广云的处境。 罗民和迟向荣其实都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帮他,朱志白到广云就是他们对他最大的支持。 但是,朱志白与他一样,在广云是一个外来和尚,要想把广云这本经念好,就必须要有住家和尚的支持。 尤其广云现在的情况,使他有一种空有浑身本事使不出来的感觉。 孟谨行此时突然想到一个人,余敏的父亲、如今的副省长余旷达! 余旷达在进入省财政厅前,曾先后在西南各地工作过,而其中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广云。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了余敏的电话。 “咦,很久没给我电话了呢,谨行!”余敏接了电话取笑道,“是不是把姐给忘了呀?” “姐这是批评我呐!”孟谨行道,“刚到广云,千头万绪的忙得难以分身。这不,一有空,我就给姐打电话了!” 余敏听了咯咯一阵笑,孟谨行又与她聊了聊柴建的近况,便提出想见见余旷达。 “这样啊……”余敏为难地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爸升了以后,家里老有人上门,搞得他心烦得很,给全家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往家带人。我试着说说,成不成的现在不好说,见不着你也别怪我!” “哪能怪你啊!”孟谨行连忙接口,生怕她一后悔,连去试试的意思都收回了。 挂了电话,孟谨行弹出手中的烟蒂,扫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举步往公车站走,准备去父母家里过夜。 才走了不过五六分钟,余敏的电话就打来了,声音中难掩兴奋,“我爸说,如果你方便,明晚就到我家来吃晚饭。” “方便,当然方便!”孟谨行隔空挥了一拳。 翌ri,孟谨行一下班就赶回都江,买了好酒好烟,登门拜访余旷达。 开门的是柴建,拍着他的肩膀将他请进门,一入客厅就见到了夹克配西裤穿着随意的余旷达,余敏站在父亲身旁冲孟谨行眨眼做着鬼脸。 孟谨行快步上前递上手中的烟酒,“余省长,上门叨扰备了点酒水,还望您笑纳!” 柴建立刻替余旷达接了,与余敏一起走进餐厅,余旷达热情地握住孟谨行的手,“来就来嘛,还带什么酒水,下不为例!” “省长太客气了!” 余旷达哈哈一笑,“时常听小敏夫妻俩在我耳边提起你,领导们也常常夸奖你,今天一见,谨行果然一表人材,堪称青年才俊!我们这些老家伙看来是真要被你们拍死在沙滩上啦!” 长江后l推前l,前l死在沙滩上。 这是一句最近年轻人中间常说的话,乍然从余旷达嘴里听到这时髦之语,孟谨行立刻心生亲近之感,人也放轻松了不少,遂也改了称谓以后辈的口吻道:“想不到伯父也喜欢用这些咱们小辈爱说的辞。” “哈哈哈……这就叫与时俱进嘛!”余旷达大笑着把孟谨行引向餐厅,内心里对孟谨行适时转换称呼多有赞许,足见其有眼sè、会听音,“来,这边走,咱们边吃边聊,顺便给你介绍几位也是来看我的老部下。” 听说还有其他客人在,孟谨行吃了一惊,但此时他人已进了余家,退是不可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客人,他都得见一见了。 这样想着,他和余旷达已步进餐厅,眼尖的他立刻就看到了新任财政厅长范斌和广云组织部长薛海涛、纪委副书记马邦民,此外还有方大山、迟美娟、宋世林,竟然都是广云市委市府班子内的人。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一个求见的电话会引来这样一个场面,与其说他今天是来拜访余旷达的,倒不如说是余旷达有意在把他留在广云的班底移交给他! 如此厚重的见面礼,让孟谨行心生惶恐。 他自认与余敏、柴建虽过从甚密,但与余旷达毕竟关系泛泛,何况余旷达与他的身份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凭什么对他未加考察就把广云的整个班底送到他手上? 他内心满是疑惑,脸上却堆满笑容与众人热情握手招呼。 范斌会出现在这里,一来因为他是由余旷达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从广云到财厅始终追随余旷达,二来则是因为他是地地道道的广云人,其家属亲戚至今都工作生活在广云。 其他的人就不消说了,广云官场一场大地震,将原县长范从的整班人马悉数扳倒,固然是苏炳昌与刘正纲联手的结果,但其中余旷达留在广云的这些人也出了不少的力,所不同的是,他们与苏系、刘系的人马不同,向来走的是中庸路线,才没有进入苏炳昌和刘正纲的黑名单,但这不代表他们毫无想法,今天就是他们自余旷达调离广云后一次完整的集结。 余旷达拉着孟谨行在主客位置坐下,首先举起杯子大声笑着说:“难得今天人来得这么齐,都是自家人,今天喝酒聊天谈生活,只谈感情不谈工作。来,先干了这杯!” 余旷达这话听上去是划下了今天这顿酒的道道,孟谨行举着杯子喝着酒,心里却在辨别这话的真伪。 要说余旷达真是让这帮人来和他聊感情,以他和他们短暂认识的时间来说,实在是今天的场面整得太大了点。 但要说余旷达想谈工作,就没必要上来就把话堵死。 孟谨行前思后想,唯一的解释就是余旷达想近距离对他进行观察,看看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怎么个表现。 一想通这点,他立刻豁然开朗,干脆暂时抛开来此的目的,酒席宴间与众人谈笑风生、妙语如珠,在一片欢笑声中尽展自己的才学与幽默。 孟谨行所料半点不差,余旷达的确是想通过自己立下的这个吃饭规矩,来观察孟谨行的反应,看看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那么沉稳有度。 能把范从斗到全军覆没,足见苏炳昌的修为过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定力,要想与苏炳昌在广云平起平坐是万难有这可能,余旷达首先要考验的就是孟谨行的耐心,如果连这点起码的基本功都不具备,他就完全没有必要掺和广云的事了,反正孟谨行有的是靠山。 一顿饭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尤其是对心中装着事特意登门的年轻人来说,生生把满肚子的话憋在肚子里,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余旷达又岂会不知? 眼前的孟谨行愣是一脸风轻云淡地谈笑自如,光这份气定神闲的态度,余旷达自认即使倒退个一二十年,他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当下心里给孟谨行就打了一个大大的高分。 酒尽菜虚,各人捉堆说着体己话时,余旷达让余敏去给叔叔伯伯们张罗茶水,自己则朝孟谨行挥挥大手道:“谨行,听小敏说你一直在习书法,愿不愿意与我这老家伙到书房切磋交流一番?” 孟谨行心中大喜过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岂会言不? 当即笑言:“小子愿聆听伯父教诲!” 第431章形势分析 。余旷达的书房内书倒是不少而且基本都是财经类书籍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桌上摆是摆了但明眼人一看就是个摆设孟谨行更加肯定余旷达这是要跟他好好谈谈广云了 果不其然余旷达一进书房就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了下來一边点烟一边示意孟谨行在自己对面坐 孟谨行倒不急着坐而是先替余旷达把烟点着又找余敏拿杯子好茶递到余旷达手上这才端端正正地在余旷达对面坐下來 酒这东西喝进去总容易使人心生感慨余旷达晚上喝了不少此刻捧着杯子打量孟谨行难免把眼前的年轻人与自己的女婿作比较 余旷达只生了余敏一个女娃娃从小视如掌上明珠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与台岛的国党后裔柴建走到了一起余旷达虽然满心希望女儿能找个红二代两家來个强强联合无奈女儿非君不嫁柴建也是非卿不娶顾虑到余旷达不得已点了头 要说柴建也算是人中龙凤知书达礼又颇具生意头脑较之时下国内大多数年轻人來说已绝对算得上翘楚唯一令余旷达遗憾的是柴建向來无心仕途对仕途一套更是不感兴趣他们翁婿之间便少了许多共同语言 孟谨行过去找财政厅办事都由余敏直接帮忙沒有麻烦到余旷达手里因而余旷达与孟谨行基本沒有交集对孟谨行的印象大都來自女儿女婿以及其他同僚的评述 今晚一见孟谨行的礼数与谈吐都给余旷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个把广丰搅得天翻地覆连翁灿辉都因此翻了船的年轻人对广云是怎么看的又有什么样的打算 “谨行啊广云有史料记载以來一直就是个人杰地灵的城池可以称得上物华天宝你是到了一个好地方啊”余旷达吐口烟微笑着说“但是……如今的广云可是龙潭虎穴再怎么样得天独厚的天然资源也经不起人为的折腾广云的市长不太好当呐你有沒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 孟谨行感到烟雾后面的余旷达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暗夜中的两道探照灯光正准确无误地打在自己身上 “不瞒伯父把我派往广云的决定很突然在此之前我对广云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所以要说足够的思想准备在到广云之前我还真沒有” 孟谨行说着站起來拿了桌上的水壶替余旷达的茶杯添了水同时说道:“一脚踏进广云后紧接着就发生了中心广场事件我真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像个盲人在摸象今天登门拜访伯父其实我就是來请您指点一二的” 余旷达的内心有些震动 孟谨行沒有像一般初次上门求助的人那样绕弯子也沒有表现出过分的急躁而是就事论事直道内心迷茫既表现了足够的真诚也隐约显露出一种既來之则安之的淡定 尤其他最后说的“指点一二”明白地透露出一种信息他的确是來请教的但并沒有指望余旷达能倾囊相授同时也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自信只要余旷达指点一二他就能下好广云这盘棋 余旷达的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來这个孟谨行有点意思的确是个深谙官场三味的人物难怪年纪轻轻已是县处级干部 弹了弹手中的烟灰余旷达道:“广云的经济过去一直在都江名列前茅这些年一路下滑固然有大环境的原因但最根本的问題还是干部題这已经严重影响了广云的发展” 孟谨行点了下头认真地听着 “对了关于这一次的窝案你觉得用固本清源一词合适呢还是溯本清源更合适”余旷达并沒有往下讲而是突然提了一个问題 孟谨行愣了一下一字之差虽然大意沒多大变化但细微之处还是有所不同 “固本清源”讲的是稳固根本、清理源头 “溯本清源”其实不太用一个“溯”字大有往前追溯的意思整个词的意思就只有一个清理历史根源的意味 但无论用哪个词都不算正确 有关这个词一直以來所使用的是《晋书武帝纪》中的“正本清源”取其从根本上整顿从源头上清理之意 余旷达不取“正本清源”这个正解偏偏挑了“固本清源”、“溯本清源”二词让孟谨行选择其用意自然是应该联系了广云目前的实际情况 那么广云的实际情况又是什么呢 孟谨行联想到这些ri子在广云的经历不难想到范从窝案只是扳倒了范系人马并不代表广云的天就从此清朗留下來的人就个个清白 中心广场群殴这件事所表现出來的种种疑点就很充分地说明广云的问題很复杂要想在广云固本清源是要务 从这个角度來说“固本清源”首先强调固本其次才是清源有主次颠倒之嫌而“溯本清源”只强调清源并不提及固本甚至在词意上比原词“正本清源”更彻底干脆显然也是要不得 他沉吟一阵后含笑答道:“伯父不介意我略作调整” 余旷达眼睛一亮“哦说來听听” “我以为揪出**的最根本目的还是要发展广云所以关于这次的窝案是否可以用正本清源结合固本培元” 孟谨行并沒有说他觉得就应该用这俩词而是把定夺权交还给余旷达余旷达对他这种谦逊的态度很是满意更对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认识到广云的根本而感到震动 “嗯这个想法好”余旷达肯定的同时站了起來在书房中來回踱了一圈夹着烟朝孟谨行指了指“广云的经济上不去范从之流的错误固然是首当其冲但苏炳昌作为广云的班长其领导责任也是存在的” 余旷达对苏炳昌下的这个定义有点出乎孟谨行的预料 范从落马刘正纲起了很大作用这点孟谨行早从仲怀义嘴里有所了解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上任对刘正纲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未來与刘正纲之间有摩擦肯定是在所难免 反倒是苏炳昌给孟谨行的印象是宽容大度的感觉以他得到各种信息來看苏炳昌与范从搭班期间也是竭力弱化自己的班长形象算得上是一个老好人的角sè 所以孟谨行一直觉得在范从窝案中即使苏炳昌起了一些作用也远不及刘正纲的作用大 但余旷达这句话令他脑海中一下拉响了jing铃他忽然意识到凡事不能看表面 如果苏炳昌真那么弱刘正纲、成梁为什么对其恭敬有加 他想了想道:“我一到广云苏书记就专门与我谈话态度明确地对我表示了支持作为广云的班长我想……他也希望把广云的经济搞上去” 余旷达呵呵一笑道:“苏炳昌的心思不是一两次谈话就能摸透的不然范从跟他搭档这么久怎么就沒有领会呢当然啦我不是为范从说话他受到法律制裁是他罪有应得但是苏炳昌通过这一次的人事更迭在广云的常委中安排了不少人手周锋自然是不必说了成梁、刘正纲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尤其成梁除了苏炳昌的吩咐他是不会听其他任何人的刘正纲倒还常常会冒出些自己的想法來但要想他轻易站到苏炳昌的对立面那个可能xing也不大……” 说到这份上谈话就有些深入了孟谨行除了心惊于苏炳昌与刘正纲、成梁之间的关系更是暗暗庆幸今天來见余旷达 余旷达如此推心置腹孟谨行认为肯定不仅是因为他与余敏夫妇的关系还因为他背后的罗民和刘战甚至更进一步的珠夫人这些人也是余旷达未來想更上一层楼必须要靠近的力量帮助孟谨行在广云站稳脚跟无疑也是在帮助他自己 孟谨行吸了一口气二度帮余旷达添茶水并道:“苏书记怎么说都是班长有些重大的问題即使沒有刘、成这些人他也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苏炳昌是个谨慎的人轻易不会动用这种权力何况他现在已经完成了在常委内部的大部分布局十一席已占五席只要能拉住即将到广云的邹毅今后在任何问題上他是否与卢松林达成共识都能完全掌控局面” 余旷达分析的同时颇含深意地看了孟谨行一眼“朱志白到广云的意义就不必说了老薛、大山肯定将來会支持你关键是这个卢松林呐”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 余旷达说得沒错十一位常委谁拿到六席就掌握了主动权以眼下的情况來看就算余旷达的班底全数支持自己但他们在常委也仅仅占了两席连他自己和朱志白加在一起也才四席他要争取的何止是卢松林甚至是那个即将來广云的邹毅也不能放弃啊 第432章重要谈话 。孟谨行不由苦笑起來“要不是今天伯父给予指点我就这么一头扎进广云这个深潭里只怕不仅是喝几口浑水的问題很可能从此沉入潭底也未可知啊” 余旷达今天愿意把孟谨行请到家里來并将自己的老班底交给孟谨行可不是來听他讲这些的他新近走马上任分管全省经济工作虽然对财政工作他是驾轻就熟但新时期新形势下的经济发展必须要有新思维他迫切地希望从孟谨行这个招商好手嘴里听些新东西 “谨行啊你这两年在申城、都江两地虽然身处基层但所做的工作是有目共睹省委领导都赞你是把经济好手现在到了广云有沒有什么好想法” 孟谨行一听转了话題而且大有考量自己的意思再联想余旷达如今的分管工作他心里立刻一片雪亮 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他如果在广云搞出个具有代表xing的经济亮点來余旷达再拿到全省一推广无论是他还是余旷达都将获益匪浅 尽管他本人一直以來并不看重政绩这回事但屡次换岗的各种经历已经让他清楚地看到一个事实他不看重的东西恰恰是官场上许多人看重的并且是不遗余力在追逐的他要想获得各方面的支持必须要用符合大多数人思维的方式去解决问題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支持者争取这种政绩眼前的余旷达就是其中之一 因而对于余旷达现在提的这个问題他必须要拿出全新的、具有cāo作xing又不与别人撞车的观点 而眼下全国各地方兴未艾的卖地cháo中几乎所有人的思维都被此牵引怎样才能走一条人无我有的路脱离卖地的方式把广云的经济搞上去并且重新走在都江经济的前例孟谨行认为还是要延续自己一贯的主张搞特sè产业经济大力发展绿sè矿业让广云站在高起点上出发 “……我认为农业是我们国家的根本也是广云的根本要想让广云重新走上富庶之路就必须调整产业结构以农业为依托大力发展立体农业与旅游资源相结合走一条农业为主三产为辅的道路……” 余旷达连连咳嗽心中惊骇不已 他沒想到孟谨行竟然要走这样一条在眼下大多数人眼里无异于经济自杀的道路 他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孟谨行“谨行啊南方和沿海各省的发展经验已经放在我们面前土地开发才是城市发展的重要方向你反其道而行之重走农业之路广云如何重新赶超都江其他的区块经济如何重新确立广云的经济排头兵地位” 孟谨行平静地看着余旷达“农业从來都沒有走出zhyāng的发展纲要甚至一直是发展的重点这一点伯父不否认” 余旷达一怔立刻点了点头 孟谨行微微一笑“过去几千年來那种自耕自足的农业方式当然已经不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所以广云要走的是一条区别于时代区别于其他地区的新型农业之路” 余旷达眼睛亮了孟谨行果然是敢想敢说并且以孟谨行过去所行之事余旷达同样相信其不但敢想敢说还敢做 但是说永远比做容易 尤其在当下的经济环境中余旷达希望保护孟谨行这样有想法有冲劲的干部同时也不愿意看到可能出现的失败而使各方力量投入到广云的资源白白浪费 他沉吟良久掐了烟语重心长地对孟谨行说:“谨行啊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值得大家支持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更多地看清周围的形势对于一些可以质疑却不可改变的即成事实要有足够的包容与融合尽可能走一条真正合适的道路这既有利于广云的发展也有利于你个人的发展明白吗” 孟谨行郑重地点头应道:“谢谢伯父的提醒与教诲我一定会在今后的工作中时时提醒自己尽最大的力量不让广云的发展走弯路” 余旷达伸出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摁了摁与他一起步出书房走入客厅 范斌等人都还在客厅喝茶聊天余敏夫妇陪坐一旁看到他们一老一少出來纷纷站起來看着他们尤其是薛海涛等广云过來的干部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饱含着热切的希望谁都明白书房中刚刚进行的这场谈话将直接影响到未來广云的政治格局甚至是长远发展 当晚在父母家的孟谨行一夜未眠将连ri在广云基层调研的情况全部梳理之后奋笔疾书写就了一份广云未來产业发展的草案 他知道与余旷达的这次交谈绝对不能停留在口头上只有将这些想法充分落到实处才能真正显示出谈话的意义 而要落到实处把想法形成方案并细化是第一步要做的 …… 五一放假前邹毅到位朱志白因为手头的案子沒完成交接一直要过五一才能到广云任职 五一放假孟谨行夫妇一同进京看望秦婉和孩子并前往拜访了珠夫人孟谨行又与在京的一些同学聚了聚意外地又遇上了从不在同学聚会出现的秦蓉和吴刚 吴刚看到孟谨行上來就是一个扫膛腿孟谨行笑着躲过后指着她道:“就你这样儿彭昕冬怎么就愿意把你娶进门的” 吴刚拍拍手哈哈一笑“难不成你希望女同学个个为你守身如玉” “嗨这话说的”孟谨行瞟了秦蓉一眼“这儿就坐一个从不把我放眼里的你也不毕业就嫁了么可见我对你们都沒吸引力嘛” 他这话一说一帮男同学立刻反对纷纷嚷着因为他他们被全校女生无视了四年 “太夸张了啊”孟谨行连连摇头 酒过三巡孟谨行始知秦蓉今天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她马上要出国而今天这顿酒正是大家为她送行办的 不知为什么听说秦蓉要出国孟谨行胸口立刻有点沉接下去喝酒的了不少 他读书四年虽然对秦蓉动过心但因为掩藏得好除了秦蓉自己几乎沒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此刻的表现也沒哪个男同学感觉有什么异样 女同学们却敏感得很尤其这中间不少当初还倒追过他苗头一轧就觉得有古怪当下含蓄的老拿眼睛瞟他俩稍要好些的就言语间带了试探吴刚最直接:“孟谨行你是不是舍不得秦蓉走啊瞧你这酒喝的” 一语惊了四座大家齐刷刷望向孟谨行但相对在这方面敏感的女同学男同学们自然要大条得多立刻有人反驳:“开玩笑咱们孟才子一颗心那可是系着学姐邬雅沁的” “可不是”马上又有人了附和“我还记得有次谨行來京公干咱们一帮同学和导师聚会慕啸天围着邬雅沁团团转结果还不是孟才子醉酒睡进了学姐的香闺” 孟谨行闻言失sè他万沒料到与邬雅沁的关系在同学间传成了这样他想解释但这种事除了越描越黑解释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使他大大的郁闷了 在与几个女人的关系中独独邬雅沁是他心里一处碰不得的所在哪怕女神秦蓉也不能相比邬雅沁与秦蓉一样清高但邬雅沁更接近他的生活是他触手可及的情感而秦蓉于他不过是那种得不到而形成的记挂 看到孟谨行面sè沉了下來大家都意识到玩笑说大了 但人心向來存在忌妒无论男女都是如此 尤其看到秦蓉阻止女同学们再就这个话題说下去男同学们心里的那点酸劲就更甚了不但沒停下话題而是越说越起劲 “所以说咱们孟才子聪明嘛拿下邬雅沁就是拿下了创天看看他这两年人到哪里创天的项目就跟到哪里还不就是因为学姐执掌创天” “呵呵要我说邬雅沁是老的啃腻了想嫩的了她要不是跟刘飞扬关系特殊凭什么执掌创天” “就是女人嘛如果不是家庭背景深厚我才不信她凭本事能走到这一步” “别看她一脸清高愿意陪谨行还不是看中谨行手中那点权利能为创天带來效益” “够了”孟谨行猛然拍案 他虎目圆睁逼视一众同学万想不到如此不堪的话会从这群平时道貌岸然的人嘴里说出來更无法容忍他们这样污蔑邬雅沁 女同学们赶紧打圆场但这场聚会算是不欢而散了 吴刚和秦蓉陪着孟谨行先行退场走到门外孟谨行清晰地听到门内传來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也不想想就凭他当初一个乡镇干部邬雅沁肯上他的床不图利图什么真当自己是潘安了” 孟谨行听得出來说这话的是当年的学习委员万盛荣曾经为邬雅沁闹过自杀 他就不明白了能够为邬雅沁连命都不要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來污辱她 他忍无可忍推门返回包间一把拉起万盛荣举拳就朝对方的面门打了下去…… 第433章雅沁旧事 ..&!----&“行了这就算是办完手续了把人领走”派出所所长亲自把秦蓉和孟谨行送到门口笑容可掬地冲孟谨行说着话“请帮我问候李部长改ri还请他抽时间允许我登门拜访” 孟谨行有些尴尬嗫嚅着点头沒正面应答 直到上了吴刚借的三江驻京办的车他才长吁一口气对秦蓉说:“帮我谢谢你爸” 吴刚诧异地转过身來看着秦蓉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爸爸” 孟谨行惊觉却为时已晚一旁正帮助他包着手上伤口的秦蓉用力紧了紧手帕疼得他歪咧着嘴直冒冷气 “秦蓉你这可不仗义啦”吴刚不满地抱怨“咱俩是啥关系我特意进京为你出国送行你却对我瞒三瞒四的” 秦蓉无奈抬头简单地跟吴刚提了下家庭情况饶是如此还是把吴刚惊得嘴都合不上张口结舌道:“你……你你竟然是李老的孙女这也太……我说就你家这情况你干吗当初不留京啊” 秦蓉原本毕业时可以进中组部工作但她执意放弃机会回西南和母亲一起生活当年所有的同学都以为她是可怜母亲守寡多年抚养她长大的缘故吴刚现在知道背后还有一系列故事不由就为秦蓉觉得可惜 秦蓉淡淡一笑并沒有回答她而是转过头冲孟谨行道:“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邬雅沁和刘飞扬的关系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也就你远在西南才不知道” 孟谨行心往下沉得厉害明知今晚因为李云江的帮忙他才得以安然从派出所脱身但她这么说邬雅沁的事他还是感到相当不快 “你不也在西南吗你又知道”他冷冷地说 秦蓉无奈地摇摇头冲吴刚道:“能让我和他单独谈谈么” 吴刚有些不情愿地撇了撇嘴甩门下车走到人行道上摸出手机打电话 秦蓉见吴刚走远这才说:“我在西南陪妈妈不代表我和李家人绝缘那年刘飞扬到家里吃饭与爸爸说起邬雅沁与翁灿辉离婚的原因就讲到是因为你千里阻婚邬雅沁动了真情连他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孟谨行的身躯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一脸震惊地看着秦蓉 秦蓉叹口气道:“说起來邬雅沁在感情上比我妈更可怜如果不是张光烈害得她男朋友倾家荡产跳了楼她也不至于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跟了刘飞扬更不至于因为刘飞扬帮助男朋友父母脱离困境而对他感激不尽不惜替刘飞扬坐牢” 孟谨行越听越不是味儿沉着声道:“你说得刘飞扬很不是个东西” “刘飞扬这个人……”秦蓉沒有往下说“总之孟谨行咱俩是同学劝你一句离邬雅沁远点对你对她都好” 秦蓉言尽于此下车独自离去 吴刚将孟谨行直接送至机场与雷云谣汇合夫妇俩坐晚班飞机返回都江 万里高空孟谨行望着舷窗外黑沉沉的夜sè心犹如坠在谷底 他想起与刘飞扬的每一次见面尤其是那次创天抢地之前刘飞扬特地來见他暗示创天与翁灿辉的决裂是因他而起 他当时并未对此深想如今再作回想再结合秦蓉对刘飞扬yu言又止的评价他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转过头看向低头翻看杂志的雷云谣犹豫着问:“你真的见过雅沁男朋友的照片” 雷云谣头都沒抬“见过啊怎么啦” “真和我很像”他追问 雷云谣合上杂志抬头看他:“是啊干吗问这个” 孟谨行语塞半天才说:“一想到竟然有人和自己长得像一个人就觉得怪怪的” 雷云谣换了本杂志重新低下头兴致勃勃地翻着嘴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应着“很正常嘛你不是说有个大伯断联十几二十年了么”她忽儿抬头冲他眨眨眼“搞不好是你家亲戚……” 她猛然想起邬雅沁那男朋友是跳了楼的一下收住口用杂志盖着自己的嘴有些歉意地看着孟谨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孟谨行抖了一下心里立刻作了一个决定 回到都江孟谨行以旅途劳顿为由沒有马上回广云上班而是又在家住了一天并趁家里只有他和孟清平时问起了大伯孟清太的情况 “我记得那年chun节爷爷回來过年你跟他提起过大伯大伯一家现在在哪儿” 孟清平诧异地看着儿子“怎么突然问起他们了” 孟谨行道:“毕竟是一家人爷爷年纪也大了哪天玩不动了回來住下肯定还是会想他们的” 孟清平叹口气道:“我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啊” 孟谨行的眉毛挑了一下“爸什么意思啊” 孟清平点了根烟呆了半晌“大哥的儿子云飞是华清去不列颠留学的公费生毕业后留在那里沒有回來与女朋友一起学人家做金融炒家结果欠了巨债跳楼死了……你怎么啦脸sè这么难看” 孟谨行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邬雅沁那个死去的男友不是他堂兄又是谁 他朝父亲摆摆手说:“沒事我是沒想到会有这样的事那大伯夫妻俩呢”他想起秦蓉说的话显然大伯他们在儿子死后也遇到了事 孟清平长叹一声“唉……可能也算是报应当年他为了一己前途连父母兄妹都不要了谁知中年事业正顺时儿子突然自杀还留给他巨额债务一念之差挪用了大笔涉外资金替儿子还债最后东窗事发丢了公职还差点判刑” “差点判刑就是沒判”孟谨行脑海中回旋着秦蓉的话 孟清平点了点头“他出国前给我打电话说是朋友帮忙让他躲过一劫” 虽然其中细节不明但看來秦蓉说的都是真的邬雅沁为救孟云飞的父母跟了刘飞扬相当于把她自己卖给了创天难怪她放着无极草堂不继承情愿为刘飞扬打工 “大伯现在在国外” “嗯出去几年了”孟清平点头“好在他是从外交部出來的曾在西方好几个国家工作过出去以后为央企的海外公司工作倒也过得很好就是中年丧子今后老來凄凉啊” 孟清平并不清楚孟清太出国前后的事情但孟谨行却从邬雅沁、刘飞扬及伯父的这些关系上隐约感觉到当初伯父挪用公款这件事可能并不简单创天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sè还很难下定论 “找个机会我们跟爷爷说说这事”他看着父亲说 孟清平重重点了点头 就在这天晚上他接到了邬雅沁的短信说是在都江转机问他有沒有时间在机场见一面 顾不得已是半夜十一点孟谨行替已经熟睡的雷云谣掖好被子悄摸儿起床出门直奔机场 都江机场贵宾厅内已经提前开了冷气孟谨行与邬雅沁在咖啡座相对而坐邬雅沁纤长的手指捏着锃亮的勺子不停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她的头压得低低的孟谨行能清楚看到她白皙的后颈上细软的绒毛 孟谨行叹口气抬手招來服务员“不好意思能帮忙换杯咖啡吗” 邬雅沁惊愕地抬起头來看到孟谨行正伸手拿她面前的咖啡这才喃喃地说:“呃不用换” “你都坐这里搅半小时了再好喝的咖啡都喝不出味來了”孟谨行坚持将咖啡递给了服务员 邬雅沁颓然地靠进卡座用手掌抚了一下额头有些恼羞成怒地问他:“你就不能主动问么” 孟谨行心中一凛看來她这么急找他是知道了他和万盛荣打架的事 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何尝不想问但是问了又如何 有些答案知道还不如不知道他不是孟云飞也当不了她的救世主 新做的咖啡端上來后邬雅沁终于自己开口了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云飞的堂弟”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得有点艰难“最初帮你就是因为你太像他……” “不用跟我说这些”孟谨行为自己悲哀 就在刚才他接到她的电话甚至连犹豫都沒有就赶來了难道就是为了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只是个替身 太可笑了 邬雅沁的睫毛闪了闪有些晶莹的东西挂在上面“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不想你误会……” “误会什么”他彻底怒了“我豁出命去救你更让你想到了孟云飞让你想要不顾一切离开刘飞扬对我以身相许邬雅沁你不仅不自重也侮辱了我” 邬雅沁双目瞪得浑圆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孟谨行看着她哆嗦不已的双唇终是不忍再说下去她难堪了他的心一样会疼 他抬起手腕看时间快速摸过桌上的烟盒火机装进风衣口袋站起來拎了她的行李箱道:“该进闸了我送你进去” 邬雅沁缓缓地站起來摇了摇头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不用了就在这里分手” 她转身的动作沒有一丝拖泥带水衣角带起一阵风在孟谨行心里划出一片空寂&!--end--& 第434章副市长们 看书窝网宦谋第434章副市长们一早送雷云谣去长途站坐前往申城的班车,雷云谣出奇地沉默,明明已是五月里微热的天气,她握着他的手却是冰凉冰凉的。 “是不是病了?”孟谨行有些担心,“要不请假几天!” 雷云谣笑笑说不用,并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想调到广云去,不想再这样两地分居了!” 孟谨行一震。 雷云谣有多坚决地不愿意跟他东奔西跑,他是清楚的,就在半月前他们还讨论过这个问题,她的答案与过去没有任何不同,什么让她突然有了改变? 他忽然有些心虚,她的情绪变化好像就是从早上开始的,会不会昨晚? 他将她的手更抓紧了一些,沉声说:“只要你想好了,我马上办!” 云谣的脸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声音微有异样。 孟谨行没敢去看她的表情。 结婚以来,他头一次在送她时,一直等到车都没影了才离开。 出城上国道前,他的车与仲怀义的车汇合,朱志白上了他的车,今天是朱志白、童晓军赴任的ri子,由仲怀义亲自送任,可见市委对他们二人上任的重视。 由于孟谨行在京中耽搁,原本与朱志白商定的见面未能成行,朱志白一上车就笑言:“老弟真是大忙人啊!” “俗人俗务罢了。”孟谨行递了支烟给朱志白,“老兄看上去神清气爽,看来对此次赴任广云信心十足啊!” “哈哈哈……”朱志白大笑着点了烟,“有你老弟在广云撑腰,我怎么可能没有信心?” 孟谨行笑着点点他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老兄对我寄予的希望太高,我还真怕令你失望呐!” “老弟太自谦了!”朱志白轻吐着烟圈,“这一次要不是你建议向荣书记让我下来,我的仕途发展也基本止步了,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啊!” 孟谨行摆下手,“咱哥俩这么一路互捧下去,哪儿是个头啊?” 朱志白嘿嘿又笑了两声才道:“咱们表面上一直强调四套班子,实际上我接下去这个政协主席,能起多大作用,你应该是心中有数的。倒是这个党内工作,可重可轻,可上可下,真要想干起事来,还是能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孟谨行只听此一句,就明了朱志白此来是有点雄心勃勃的味道,只怕是这回外放把朱志白整颗心点燃了。 他不由暗笑,难怪那些官场老油子私底下老说权力是男人的chun*药,可不就是嘛,瞧朱志白眼下的jing神头,用壮志凌云形容也不为过啊! 潘平才到身边工作不久,孟谨行不便当着他的面与朱志白讨论广云的现实问题,二人一路说话都是半真半假,只有半道停车尿尿时,他才抓紧时间说了几句,把余旷达的班底情况向朱志白简单透了个底,二人约了晚上到孟谨行住处详谈。 由于朱志白和童晓军同时到任,加之仲怀义前几次送任都没有留下吃饭,这回苏炳昌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走,仲怀义终于留下参加了当晚市委举办的迎新宴。 孟谨行借着这个机会,跟仲怀义提了雷云谣调动的事,仲怀义建议还是调都江,到广云的话有可能反倒对孟谨行不利,容易引起本地干部的各种猜想。 孟谨行一想还真是这个理,遂点头,跟仲怀义商量着哪天一起约钟辉谈谈这事。 至此,广云四套班子的空缺,在范从窝案后正式全部配齐。 孟谨行召开闭门会议与几位副市长重点讨论广云发展规划,提到了大力发展特sè农业与旅游业齐头并进的想法。 在余旷达家与孟谨行已有了接触的宋世林和迟美娟,在会上旗帜鲜明地对孟谨行的设想亮出了支持态度,并于会后分别到孟谨行办公室汇报工作,进一步表明他们向孟谨行靠拢的决心。 尤其宋世林,作为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听到孟谨行要把发展特sè农业作为未来广云的工作重点,他不但为自己能顺利从余旷达的旧部过度为孟谨行的人而高兴,更为自己将来有可能因为孟谨行的这个产业规划平步青云而难抑兴奋。 他坐在孟谨行的办公桌对面,热情而急切地表着忠心,唾沫星子溅了一桌子,“老板,你放心!我宋世林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前锋官,你的指挥棒点向哪儿,我就奔向哪儿,保证不折不扣地执行你的指示,踏踏实实地完成你交代的工作!” 孟谨行面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打了个突。 从宋世林的这翻态度上不难看出,余旷达本人虽然站得高看得远,但他的旧部却未必都是将才,他的老班底同样存在良莠不齐的情况。 但眼下孟谨行在广云正值用人之际,宋世林露骨的马屁并不能完全说明他一定就是无用之辈,所以孟谨行对他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 至于迟美娟,因为分管妇联等工作,在几位副市长显然属于无足轻重的人物,但往往这种无足轻重之人,在关键的时候能起到决定xing的作用。 与宋世林不同,迟美娟为人较矜持,虽然投靠孟谨行,公开场合也充分表达了支持态度,但真正面对孟谨行汇报工作时,她反而是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在二人之间拉出一种距离。 第435章暗潮迭起 二人正喝得兴起,龙四推门走了进来,“哎呀,苏老板、纲哥,你俩来喝酒,咋不打我电话撒?” “老四来啦炳昌指了指刘正纲对面的位置,“正纲,给老四满上。..” “好嘞!”刘正纲音落手动,满满一杯白酒就替龙四斟上了。 “嘿,谢谢纲哥!”龙四端了杯子冲苏炳昌道,“苏老板,我先干为敬!” 龙四连喝了三杯,苏炳昌自顾自吃菜,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倒是刘正纲陪着喝了一杯。 喝了酒,龙四一抹嘴巴,斜了苏炳昌一眼,“苏老板,那事儿办得干干净净,姓孟的小子保证找不出一点茬来!” 苏炳昌这才抬起头看龙四,“老四,丑话呢,我放前头!我不管你跟孟谨行有怨有仇,你得靠这个解决!”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类似在中心广场弄出人命这种事,你不觉得太张扬么?” 龙四哈哈大笑,“苏老板,你太谨慎啦!别说在广云有你和成哥,就是省里京城,咱都能摆平,怕他孟谨行个**!” “一个孟谨行是不可怕,但他背后的力量也不能小看。”苏炳昌冷冷地说,“你最好别给我惹事。” 龙四哼哼干笑两声,站起来抱抱拳,“你们慢吃,我哥还有客人正陪着,我得过去。” 苏炳昌眉头微皱,“老三也在?” 龙四嘿嘿笑道:“可不也在么!” 他说着转身就走,门才合上,就回头佯吐一口痰,鄙夷地冷哼,“嘛东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门内的刘正纲正小声问苏炳昌:“老大,要不要过去?” 苏炳昌瞟刘正纲一眼,心中暗暗叹口气,脸上挂着笑说:“龙董来了,当然要去啊,这个是咱们广云好不容易招来的大财神,咱想让人家安稳扎根,这礼数当然一点不能少!” 苏炳昌端杯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想想又朝刘正纲使了个眼sè,让他拿了桌上的酒,一同去给龙三敬酒。 龙三的客人是刘战的秘书马永明和创天董事长刘飞扬。 龙三这两年事业飞速发展,黝黑满是麻坑的脸膛已再不是过去那种干瘪无光的猥琐样儿,而是有了一种黑里透红的亮堂,加之头发一根根往后梳得jing光,饱满的大额头露出来,乍看之下还真有那么几分富贵之态。 三人吞云吐雾聊着三江建油站的事,龙四在一旁帮忙倒着酒,苏炳昌端着酒杯、刘正纲拎着酒瓶进来了,聊着话的三人只是朝他们扫了一眼,谁也没当回事。 龙三心底暗爽,假惺惺冲苏炳昌道:“哎呀,苏老板,不是说了叫你不要过来了么!” “要过来的,要过来的!”苏炳昌完全不是刚刚在自己地盘上对龙三的态度,而是略哈着腰,快步趋前,“咱们二把手和两位财神爷都在,怎么能不来呢!” 马永明瞅了苏炳昌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炳昌书记来了。” “啊,来了来了!”苏炳昌连忙说,“您今天来怎么不给我个电话呢?” 马永明推下眼镜,朝龙三指了一下,龙三这才拉开一张椅子拍着椅背请苏炳昌坐,马永明则吐出嘴里的烟,眯眯眼说:“朋友间私下聚会,惊动了你们地方领导,回去老板得批评我!” “啥时您把我也当朋友就好了嘛!”苏炳昌半真不假地道。 范从在的时候苏炳昌表面上是个透明人,实际上没少走上层路线,但他最积极靠拢的是慕新华,与国土系的人素无多大的交道,如今刘战成了西南一把手,眼看着从厅到局凡是国土线上与刘战素来交好的大有鸡犬升天的意思,苏炳昌内心很是不甘。 因而,苏炳昌这话说出来,谁都听得出敷衍大过诚意,说到底苏炳昌是不是与他们站一起,还得看慕新华这个领头的将来会不会和刘战拧到一块儿。 马永明故此对这句话只是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白净的脸上甚至连一丝笑意地没浮出来。 苏炳昌无趣,只好认认真真地敬了一圈酒退出来。 他一走,龙四立刻就说:“最瞧不起这龟儿子,什么东西!” 龙三瞅他一眼,慢悠悠地说:“理解人家,他坐在这位置上,跟坐在炭盆上没两样,也不容易。” “谁他娘容易了?”龙四借机转了话题,看着刘飞扬,“杂货店现在是拆了,但被姓孟的一搅和,成本增加两倍都不止!刘董,我可是替你在打先锋啊,瘦猴的安家费你回头可得算给我。” 刘飞扬还没来得及答话,龙三就瞪了龙四一眼,斥责道:“别把你这套拿这儿寒碜刘董和马秘!”他转而又笑眯眯地看着刘飞扬,“刘董,钱这些咱两家都好说,我相信你不会亏咱们龙源。倒是你那个婆娘,我是真担心她胳膊肘往外拐啊!” 马永明闻言也把头转向刘飞扬,显然,这也是他关心的问题。 刘飞扬面无表情抽着烟,淡淡地说:“龙老板多虑了!雅沁做事公私分明,孰轻孰重她能够分辨。” 龙三嘿嘿干笑两声阻止正yu开口的龙四,自己接了刘飞扬的话:“刘董打包票我是信的。问题是,你就这么信她?你不会忘记,咱们那两个矿产项目没做成的原因?” 他说着快速地看了马永明一眼,继续道:“要不是当初马秘反应快,表面顺势炒作她那个绿sè矿业的概念,暗底下把咱们的投资全转到期货市场,那两个项目我会被创天连累得底裤都没得穿啊!” 刘飞扬掐了烟,冷笑道:“你不是现在好得很吗?” 马永明脸上挤出一片笑容,端起酒杯对刘飞扬道:“来,刘董,我敬您!大家都是自己人,别为女人置气。” 刘飞扬没喝这酒,而是不停用手上的打火机敲着桌面,声音平淡地说:“中心广场的项目,我会让创天过来负责,以后凡是孟谨行在的地方,雅沁都不会出现,这样放心了?” “放心,天少过来我们当然放心!”龙氏兄弟立刻都端起了杯子一起敬刘飞扬。 刘飞扬罢了下手道:“你们喝,我一会儿得赶飞机,不能多喝。”他说着转过头问马永明,“你确定继续做多?” “放心,万无一失。”马永明胸有成竹。 刘飞扬点下头,“海外建设的那笔钱,我让创天过去办,你跟他们打个招呼,我就不去了。”他说着站了起来,“你们吃着,我先走了,有事与创天接洽。雅沁最近情绪不好,我打算陪她出去散散心。” 龙氏兄弟和马永明一同站起来把他送到门口,龙四关上门后摇头坏笑,“以刘董的身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偏偏在邬雅沁这女人身上费这么大劲!” 马永明皱皱眉,沉声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龙三也道:“只要刘董能捆住她手脚不坏我们的事,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就不要参与了。” 龙四没龙三的城府,思维比较直接,当下不以为然道:“这女人漂亮但冷冰冰的要来有屁用?我是不信刘董真跟她讲感情!不然……” “四儿!”龙三立刻喝止了兄弟。 有关刘飞扬与邬雅沁的关系,俩兄弟在背后没有少做分析,他们一致认为,刘飞扬在邬雅沁身上下那么大工夫,“征服”的意思远大于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不然根本不可能拿邬雅沁与翁灿辉的婚姻去交换创天集团的利益。 在他们看来,邬雅沁与孟谨行的关系演变到今天,也是刘飞扬意有所图的结果,只不过有点失控了。 但这些东西,私下分析是可以,当马永明的面讲出来就大大不妥了,刘飞扬与刘战什么关系?在马永明面前讲这些,真是找死! 龙四心思不深沉,但不是笨,龙三一声喝,他立刻回味过来,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我听说,陈运来在运河省募了不少资金,准备奋力一博。”龙三转移话题。 “那不更好?咱们多赚点!”马永明轻描淡写道。 …… 同一时间,都江证监局局长齐文刚刚享受完全套按摩服务,躺在软榻上抽着烟,与沈瀚涛谈着同样的话题。 “……港岛那边的现货交割单据很快能过来。”沈瀚涛道。 “我的建议,你还是亲自过去一趟,这事不能出错。”齐文捏着眉头说,“天少对这事很上心,能不能把陈氏实业彻底吃下,在此一举!” 沈瀚涛有些讶异,但还是点了头。 齐文看到他的表情补充道:“天少不想让姓邬的登堂入室,但也不愿意看到有人跟自己老头子抢女人,广云那个姓孟的得受点教训!吃掉陈氏实业就等于断姓孟的在商界的一条胳膊,加上创天如今大部分业务回到天少手里,姓孟的就彻底失了资金依托,广云会成为他的养老之地。” 沈瀚涛现出一丝犹豫,“刘书记那里?” “一颗棋子,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刘书记会真在乎他?”齐文瞟沈瀚涛一眼,觉得他太过大惊小怪。 一直在为提高阅读体验而努力,喜欢请与好友分享! 第436章疑点重重 孟谨行并不知道暗cháo已经在自己身边涌动,此刻正与朱志白讨论中心广场杂货店一家的遭遇。 “……也就是说,老太太的死极可能是药物作用?”朱志白看着自己手里的医学报告,脸sè凝重地看着孟谨行。 身处jing界,朱志白经手过的大小案子无数,什么样的情况都见识过,杂货店一家的遭遇是惨,但绝不是朱志白见过最惨的,比起孟谨行的沉痛,他还算显得平静。 “还没有最后肯定,但我妈说这个推定已存在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谨行道,“老头儿因为成了植物人,判了缓刑,但这一家子是彻底可毁了!” “他们的房子拆了?”朱志白问。 孟谨行点点头。 “这事儿你别插手!”朱志白道,“世上没那么多巧合。瘦猴的情况我让总队的老同事查过,在北边犯的事儿,有人替他摆平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我们分析,两条人命能大摇大摆逃出来,帮他的人能量不小。” 孟谨行直视着朱志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志白苦笑了一下,“谨行,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事真急不得。如果瘦猴背后仅仅是龙氏兄弟,这事还简单一些,要还有其他人物,没弄清前贸然深挖,后果难料!” “一家三口,死的死,昏迷的昏迷!这样的人间惨剧,是人都制造不出来!”孟谨行愤然而言,“不管龙氏兄弟背后有没有人,有什么人,都必须要挖出来,否则广云永无宁ri!” “你一直是个理智冷静的人,这次怎么就冲动了呢?”朱志白真怕孟谨行直接拿龙氏兄弟开刀,搞得打草惊蛇。 孟谨行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推到朱志白面前,“我很冷静。你看看这个,是江南弄来的仿真枪,与jing方在瘦猴身上缴获的是同一款,我反复听过上膛的声音,与我那天听到的声音不同。” 朱志白皱眉将手按在布包上,并没有打开来看,而是看着孟谨行问:“如果我带你去听真枪的声音,你能辨别出来么?” 孟谨行未做多想就点了头,“可以。” 两ri后,孟谨行与朱志白前往都江,到刑侦总队的训练场辨声,但效果并不理想,不同型号的枪抵在孟谨行脑后,除了其中一把,他听不出上膛的声音有多大区别。 “虽然没能进一步确认现场那把是哪个型号,”朱志白拎着瘦猴被击毙那天收缴的枪支说,“还好,这把道具枪的声音区别出来了!也算是个收获。” 遗憾归遗憾,二人还是立刻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迟向荣。 迟向荣思虑再三后,郑重叮嘱他们,务必对此事守口如瓶,具体调查工作他会派人进行,他们二人切不可私自调查。 孟谨行两番被调查,都曾暗中得到迟向荣的大力帮助,因而对迟向荣有着完全的信任,既然他这么说了,孟谨行尽管心中堵得慌,但还是答应了。 回到广云的第二天下午,他突然接到慕雨微的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见面的气氛有些尴尬,孟谨行除了沉默着一支支吸烟,找不到更恰当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 “烟抽多了不好,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慕雨微打破了沉默。 “我没胃口,你多吃点,越长越瘦了。”孟谨行吐着烟道。 慕雨微托腮看着他,“还在为中心广场的事心烦么?” 孟谨行眉头一跳,突然想起她在凌江卫生院工作,张嘴就想问,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一瞬不瞬看着他的慕雨微从他表情里看出了端倪,“有事你就说吧。” “没什么。”孟谨行笑笑,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婚姻大事你也拿来骗人,不怕把你爸气着?” “气不气都这样的了。”慕雨微有些神伤地低下头,“婚姻这事又不会让我做主,早晚都那样,我不能让自己一直都遗憾。” 孟谨行无语地看着她。 慕雨微抬起头来朝他笑笑,“从那天开始,我的心里一直是快乐的,真的!从我哥的事上,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你会喜欢我,我们也走不到一起。” 她坐直了身体,一对乌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孟谨行的双眸,“我本来是不打算再见你的。但是,阿姨走前说过对那老太太的死有怀疑,我想来想去,决定跟你说说这事儿。” 孟谨行一怔,“什么事?” 慕雨微顿了一下才道:“我们院医生私下有传言,说老太太送来前用错过药。另外,阿姨不是骨科大夫,所以没注意到老头儿的情况。” “老头儿什么情况?”孟谨行急急追问,这些线索太重要了。 “我听骨科医生说,老头儿身上很多伤不是摔下楼造成的,而是摔下楼前就形成的。” 尽管孟谨行内心已经无数次质疑过老夫妻俩死伤的原因,但乍听到慕雨微说的这些情况,他依旧感到满腔愤懑,一直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呈现出毫无血气的惨白。 慕雨微提供这些信息后,没坐多久就强按着恋恋不舍的心情走了。 孟谨行满脑子装着杂货店一家的事儿,根本没注意她离开时的心情,一个人枯坐原位抽了大半包烟,然后去了朱志白宿舍,把慕雨微说的情况告诉他,由他转告迟向荣。 隔ri的市委常委会,专题讨论市zhèngfu提交的产业规划方案,由于卢松林前些ri子一直带队在外考察,孟谨行直到会前都没能与他交换看法,这个会让他开得心里很没有底。 不出所料,刘正纲、成梁、许福、周锋都对这个规划提出了反对意见,刘正纲在反对的同时,还建议大力发展广云的房地产业,出台行业扶持政策,立刻又得到成、许、周的竭力赞成。 孟谨行坐在苏炳昌边上,一直沉默着抽烟,听着薛海涛与刘正纲唇枪舌剑没个结果。 苏炳昌最后挥了挥手道:“经济工作是全市接下去的工作重心,如何合理制定规划关系广云的长久发展,咱们必须慎之又慎。我个人认为,无论是以特sè农业为主、旅游为辅发展广云地方经济,还是以房地产业大力提升广云经济实力,出发点都是好的,都应该得到肯定。” 这是苏炳昌当书记以来,发表讲话时间最长的一次。 只要把广云的大权抓在手里,广云无论以哪种方式发展,以哪种方式将来出了成绩,都会记在他的功劳薄上。 所以,刘纲的建议虽然是经他首肯的,孟谨行的想法他也不会反对,至少不是明着反对。 “……今天这个会也开了这么久了,争论不出一个眉目来,倒不如把两个想法揉和一下。咱们农业要搞,旅游要搞,房地产也可以搞嘛!我看是不是这样,”他把身体倾向孟谨行,“谨行,咱们干脆就我这个想法分别表态如何?” 孟谨行原以为苏炳昌就算不支持自己,也至少会弃权,万料不到他拿出这么个和稀泥的办法。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他如果反对苏炳昌的这个提议,那么毋庸置疑,今后绝难再获得苏炳昌的支持,也等于才到广云这么短的时间就与刘正纲等人彻底撕破了脸。 他想起余旷达的提醒,不得不承认,卖地的巨大收益很难让人轻易放弃,即便是他,也需要慎重考虑是不是令其成为广云经济的补充手段。 从这个角度来说,苏炳昌的眼光很犀利,他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症结,把这道选择题很好地送到孟谨行面前。 然而,在座的常委中,除了孟谨行和朱志白,薛海涛、方大山二人与他并非至交,而是余旷达的老班底,这种场合上对孟谨行的支持并不来自他们对全局的通盘考虑,而是着眼于孟谨行的新生势力是不是能在这个会议上崛起。 哪怕他们象孟谨行一样,能够看到眼下苏炳昌和稀泥直接导致了形势往刘正纲这边倾斜的趋势,他们肯定也还是会希望孟谨行占据强势地位。 突然陷入两难的孟谨行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缓缓掐了自己手中的烟,竭力平静地扫了众人一眼,慢吞吞道:“炳昌书记想得周到!那就投票吧,从周锋开始?” 苏炳昌提议表态却用了询问的口气,孟谨行钻个空子干脆偷换程序,让从苏炳昌的亲信、在常委中排名最后的周锋开始,以排名从后到前的顺序来表态,总算是把皮球踢了出去,为自己争取了一点观察众常委的时间。 苏炳昌怔了一下,很快面sè如常地朝周锋使了个眼sè。 周锋心领神会,当即开口道:“既然是表态,那我就说说。我不是反对发展农业和旅游业,但我认为,一定要以房地产为主业发展广云经济。” 听周锋这样表态,方大山接下来立刻说要以农业为主业发展经济。 邹毅看两边争执不下,他又新来没有任何后援,既然苏炳昌都和稀泥,他就干脆弃权来了个两不相帮。 他的话一完,孟谨行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苏炳昌心里已经骂了娘,怎么说杜方华的人也该是自己的盟友,怎么这小子有点拎不清呢? 形势一下变得有点微妙了。 第437章支柱坍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进会议室以来一直没说话的卢松林身上。 这位统战部长胡子拉茬,穿着不修边幅,手指因为长年抽烟而熏得焦黄,每次开会他都是两种极端,要么炮轰他反对的人或事不留一点情面,要么就是沉默得如同不存在,绝对算得上广云常委中的一朵奇葩。 但就是这么个人,愣是牢牢地当了六七年常委没挪过窝。 由于卢松林说话做事向来不受人左右,会议开始前,苏炳昌、孟谨行和刘正纲都不敢把他列入自己的支持者范畴,随着邹毅的弃权,卢松林这一票突然就变得分外重要了。 卢松林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右侧眼角和嘴角同时往上一翘,道:“你们不用看我。党委抓jing神领域,zhèngfu抓经济,小孟县长是zhèngfu带头羊,他愿意挑担子搞这个规划,咱们就支持嘛,哪来那么多意见?是不是你们提了这建议,将来出了问题,责任你们扛?不可能嘛!要我说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要想法不脱离实际,谁是县长我支持谁。” 卢松林一通大白话,把苏炳昌和刘正纲等人都噎得不轻,孟谨行也有点哭笑不得,这位还是话里有话啊,是提醒他万一将来规划出了问题,他得自己把责任扛下来,别连累支持他的人。 由于周锋和方大山起头表态时,分别对苏炳昌、孟谨行的提议作了些微修改,表态到最后就形成“房地产为主业、农业旅游业为辅”和“特sè农业为主业、房地产旅游业为辅”两种意见,孟谨行默认了方大山对自己想法的修改,权当是对刘正纲的一种让步。 十一名常委,一票弃权,到孟谨行表完态,是五对四的格局,孟谨行这边略占优势。 苏炳昌虽有懊恼,但这个结果是他预想的最坏结果,不算脱离掌控,他便没作任何犹疑,直接肯定了卢松林的意见,同意未来广云的产业发展以“特sè农业为主、房地产旅游业为辅”。 孟谨行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欣喜,苏炳昌最后的爽快,反倒令他对苏炳昌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散会回到办公室,江一闻跟了进来,谨慎地关上门,低声汇报:“江南来电话说,邬总跟刘董出国休假,创天集团一切国内业务改由副总裁刘创天负责,原由邬总经手的广丰、兰芝项目悉数被转让。目前,刘创天正与正源集团协商中心广场项目转让一事。” 孟谨行难掩心中惊诧,瞪着江一闻。 江一闻替他拨通了江南的电话,孟谨行犹豫半晌接过话筒,干涩地问:“是创天内部出问题了吗?” 江南叹着气道:“头儿有所不知,刘董和邬总产生了严重的意见分歧!” “雅沁和刘董之间有了严重分歧?”孟谨行的震惊程度远超刚刚听说刘创天替代邬雅沁,并且转让广丰、兰芝的项目。 “因为救马民,正源跟创天在广丰有了合作,恰逢邬总主持的几个项目回笼出现滞缓,而正源的矿产项目反倒让创天大举获益,龙氏兄弟不知怎样和天少牵上了线,天少游说刘董与正源进一步合作,刘董采纳了他的建议。但是,因为邬总坚持贯彻你的绿sè矿业理念,跟龙氏兄弟谈不到一起,两次项目谈判告吹后,刘董以董事会的名义强行通过了与正源在矿厂和期货市场的合作……” 江南的话如同一把重锤击在孟谨行胸口。 刘飞扬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大气磅礴的商人,其胸怀度量都非一般人所及。 然而,事实又一次告诉他,人,不能看表面。 他对刘飞扬的了解还是肤浅了! 如果真如江南说的这样,那么邬雅沁说的马民两次险遭龙四暗算,就绝对不是龙四对付马民这么简单了,龙四想对付的恐怕是邬雅沁才对! 想到邬雅沁在机场决然离开的背影,他心里忽然一阵慌乱,连忙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走了快一星期了,只说去欧洲,具体到哪里不清楚,机票是刘董的秘书买的。” “马民呢?” “他回广丰了,刘董说有他陪着邬总,不需要马民再跟着。” 孟谨行手脚一阵冰凉,“他们走前你没见着雅沁么?” 江南在电话那头轻叹一声,“正好茶庄进货,我去了趟南边,回来才从马民嘴里知道他们走了。头儿,刘创天一直不服邬总,这在公司内部人人都知道,过去有刘董为邬总撑腰,他也没办法。如今……刘董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孟谨行估计江南不会再知道更多,直接就挂了电话,开始拨打邬雅沁的手机,但无论他怎样打,听筒里传来的都是关机提示。 一刻钟后,他终于接受事实,颓然地跌进坐椅。 江一闻泡了茶递到他手里,“要不要联系马民去趟欧洲?” 孟谨行一摆手:“他到外面就是个睁眼瞎。” 江一闻站了一会儿,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先汇报工作上的事,“立体农业园项目的事……” “运来有消息了?”孟谨行头一次在江一闻面前表现出急切,江一闻话都没说完他就抢着提问。 创天集团和陈氏实业一直是他在商界可以完全信赖的两大支柱,如今创天集团突然发生变故,对于刚到广云还来不及铺开摊子的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正因为如此,陈氏实业在这一刻显得更加重要! 江一闻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我是想告诉你,一直联系不上陈老板。” 孟谨行一呆,“不可能,前两天他还打过电话给我。” 他拿起手机拨陈运来的号码,一遍又一遍,和邬雅沁的一样,他听到的都是关机提示。 将手机一把扔在桌上,他起身走到窗前,强自镇定情绪。 他希望自己是神经过敏,陈运来是凑巧关机,与邬雅沁的情况截然不同。 江一闻站在他身后斟酌着说:“就算没有陈氏和创天,我们还是有很多企业可以引进的,齐行长那边也有一些企业可以引荐给我们……” 孟谨行背对着他摆着手道:“我们接下去要做的,商业前景并非立竿见影,甚至有着一定的风险,若非运来、雅沁,你觉得哪家企业愿意来做赔本赚吆喝的事?” 江一闻沉默少时,轻声道:“那何不调整一下?” 孟谨行摇摇头,“假以时ri,我相信别人一定也会认识到什么才能成为城市发展的基础产业,是更有利于城市长远发展的。这样的事,总得有人来做,我们不能有困难就放弃了!何况,今天会上定下来的方向是有侧重的。” 他沉默良久,终于转回身吩咐江一闻,“跟运来的秘书联系,一有他的消息就让他打电话给我。”他边说边回到桌前拿起手机翻找到姜琴芳的电话,打了过去。 江一闻关上门的那一刻,姜琴芳的电话通了,那边的声音有些吵,她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头儿,有事么?我在澳门,你要没事回头我打给你……” 电话一下断了。 孟谨行却觉得心里突然踏实一些了,如果陈运来那里有什么问题,姜琴芳应该不会是这么个反应。 抽了支烟,他开始考虑实际问题。 今天这些突然的变故提醒了他,不能把一个城市的产业规划仅仅寄托在一些可信赖的、资金实力雄厚的大企业身上,而是要采取更为务实的方式。 此外,邬雅沁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刘飞扬突然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并带着她远走异国? 周末到都江向邓琨汇报产业规划设想后,邓琨态度并不明朗,由于傅声扬带团南下参观考察,他只能把这件事压一压,打许诺电话,请他在傅声扬面前先探一下态度,他很清楚,他这个以“特sè农业为主要产业”的设想,如果不能得到傅、邓二人的支持,即使在广云的常委中获得通过,到最后也会成为空口白话。 晚上到父母家,很意外地看到爷爷和孟谨言夫妇也在,他欣喜不已连鞋都没换就跑进去打招呼,被孟清平好一顿数落。 “哎,不换就不换嘛,以前谁家进门换鞋的?”孟祖生帮着孙子呛白儿子。 孟谨言夫妇回家后,孟谨行侍候爷爷洗漱完,小心翼翼地提到了大伯孟清太。 “你爸跟我说啦,我就是为这回来的!”孟祖生一脸悲戚,“人心不正会遭报应,却没想到清太做错事却报应在云飞身上!” “大伯想必也在后悔。”孟谨行道。 “唉,往事就一笔勾销吧,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谁让我是他老子呢!”孟祖生越说越伤感,“我让你爸跟他联系了,就在你回来前还跟他说上了越洋电话。过些ri子不就端午了吗,让他们夫妻俩回来看看,我也不知道还能和他们见几回。” 孟谨行握住爷爷的手,默默地给予安慰,脑海中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一时间却没能抓住,他只得暗自摇头,服侍爷爷睡下。 第438章往事历历 按原定计划,周六孟谨行夫妇陪仲怀义夫妇一起前往下湾度周末,届时张闻达也会到场,就雷云谣的调动问题商谈。 但是,孟谨行心里挂着邬雅沁的去向,雷云谣调动一事基本框架已定,反正葛云状在申城,雷云谣和钟辉也都去了下湾,他权衡再三,觉得即使自己不去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你不来啊?”雷云谣接到电话有几分失望,强作开朗道,“你有事就忙吧,反正仲部-长、张部-长我和师傅都熟悉。” 雷云谣若无其事,孟谨行反倒愣怔了好半天才咬咬唇道:“有事随时和我联系。” 通完电话,孟谨行联系邬晓波,得知其恰在都江,便打发了潘平,单独驾车去邬家接了邬晓波一起前往南岸钓鱼。 “到广云后更忙了吧?”邬晓波上车坐定了问。 “还行吧。”孟谨行犹豫着问,“雅沁最近有回都江吗?” 邬晓波转过脸看了孟谨行一眼道:“她去欧洲休假,要半年吧。” “半年这么久,”孟谨行立刻道,“怎么突然决定休假了?” 邬晓波摇头无奈地笑笑,“这些年她话越来越少,近两年更是这样,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休假这么久……” 说至此,邬晓波表情突变,紧张地看着孟谨行,“你突然找我钓鱼,不会跟雅沁突然出国有关吧?” 事已至此,孟谨行不打算隐瞒,将邬雅沁与刘飞扬父子发生分歧,突然被卸权带出境休假告诉了邬晓波。 邬晓波听完表情肃然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孟谨行一怔,嗫嚅道:“也许。” 邬晓波抚了抚脸颊没说话,少顷便拿了手机拨国际长途。 连着拨了几个号码,直到拨打第四个号码,终于联系上了,孟谨行注意到邬晓波暗暗透了一口气,才随意地问了几句近况,最后瞟孟谨行一眼问邬雅沁:“谨行特意来看我,他很关心你的近况,你们要不要聊几句?” 孟谨行正意yu将车停至路边接邬雅沁的电话,却听邬晓波在说,“……这样啊!那好,你好好玩,有时间记得多给我打电话,嗯,再见。” 孟谨行一言不发,紧皱着双眉将车重新开到主车道上。 邬晓波打完电话一直望着车窗外出神,并没有说邬雅沁的情况。 车到南岸,二人翻过大堤至江边钓台,趁孟谨行装钓杆,邬晓波拿出手机给万逸夫打电话。 “邬老,最近好吧?” “逸夫,我今天是有事相求啊!” 万逸夫愣了一下马上道:“邬老是遇到事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现在和我见一面?” “嗯……在哪里见?” “南岸钓台。” “好,半小时后见。” 半小时,万逸夫准时赶到,见到孟谨行明显愣了一下。 三人打了招呼,万逸夫与邬晓波往大堤散步,孟谨行在钓**自垂钓,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隐隐看到邬晓波神sè凝重。 万逸夫并未留下与他们一起钓鱼,跟邬晓波聊完就告辞而去。 孟谨行忍了半天,到吃饭时终于还是动问:“邬老,你跟万总队聊了雅沁?” 戒烟一段时间的邬晓波向孟谨行要了根烟,点了三次才点着。 孟谨行心里着急,但他相信邬晓波与邬雅沁父女连心,心里的着急应该远胜于他。 邬晓波连抽两支烟,喝了一瓶啤酒,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远方,“雅沁啊,遇到那个孟云飞简直是个劫数!” 邬晓波皱下眉,回过头看着孟谨行,“你们虽是堂兄弟,但长得真是像孪生兄弟。” 孟谨行低下头,哑声道:“原来你一直知道……” “雅沁和云飞本来都要结婚了……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孟家的情况?”邬晓波叹着气道,“雅沁当时毕竟没有经过大事,云飞自杀又欠下大笔债务,她伤心焦急之余还要安慰你大伯一家,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处境……唉!” 孟谨行定睛看着邬晓波,“我大伯那个案子后来是怎么摆平的?” 邬晓波眼中闪过一丝痛sè,紧抿着双唇没出声。 “能告诉我为什么找万总队么?”孟谨行换了个问题。 邬晓波又沉默了一支烟的工夫,才回道:“雅沁刚刚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但我是她父亲,我能听出来,她说话言不由衷!” 孟谨行心一沉,“你觉得她有事?” 邬晓波摇头,“我不确定。正常情况下,她跟我通话时总是懒洋洋的,只有每次遇到事的时候,她才会为了不让我担心而用果断爽快的说话方式。” “逸夫曾在国际刑jing组织工作过一段ri子,我想请他以私人的名义请那边的朋友帮忙,确认一下雅沁目前的状况。”邬晓波的语调有些沉重,“当年为了救你大伯夫妻俩,刘飞扬动用了创天集团的资金替他们退赔挪用资金。这件事到创天改制时东窗事发,雅沁为了感谢刘飞扬的帮助,duli将这件事承担下来,这才有了当初坐牢一事。” 孟谨行默然,想不到坊间一直传言邬雅沁为刘飞扬坐牢一事,根结还是孟云飞。 邬晓波黯然道:“这件事她对我们一直都守口如瓶,直到说要跟翁灿辉结婚那回,突然喝得大醉,我才从她嘴里知道了这事儿!” 孟谨行闻言立刻问:“她当时为什么决定跟翁灿辉结婚?” 邬晓波面sè一沉,目光扫过孟谨行,复又长叹一声,“劫数啊!事到如今,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不怕跟你摊开来说这事儿,她那时是一心想跟你在一起,把你看成云飞复生。但又时时清醒地认识到你和云飞的不同,这让她很痛苦!正好,翁灿辉那段时间追得她很紧,刘飞扬又想在申城发展创天而竭力撮合他们,她冲动之下便做了决定……” 邬晓波后面说了什么,孟谨行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胸口塞满了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从他第一次自雷云谣嘴里知道邬雅沁有个与自己极为想像的前男友开始,心底深处便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yin影,她每一次对他自然流露的关怀虽然常令他喜悦,也令他不自觉地去猜测她是否一直当他是个替身? 良久,他的思绪飘回来,正听到邬晓波在说,“……事实上,雅沁在创天的决策权,从她决定与翁灿辉离婚,却没能在你调职兰芝后为创天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开始,就一步步开始缩减了。” 孟谨行震惊地看着邬晓波,再度想起那次创天抢地前,刘飞扬与他畅聊雪茄与人生,终于明白过来,他完全误读了刘飞扬。 当时的刘飞扬显然已经意识到翁灿辉这条船要沉了,与其和翁灿辉一起沉没,倒不如跟着踩一脚,并以此作为一个人情送给他,以换取今后创天的利益。 而他,却全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邬雅沁也全数隐瞒了刘飞扬的意图。 他的鼻腔开始泛酸,声音涩涩地问:“我能问个……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么?” 邬晓波酸涩一笑,“你想问有关雅沁和刘飞扬的传闻?” 孟谨行歉意地望向邬晓波,匆忙道:“我不问了!” 邬晓波摆了摆手,人一下显得格外苍老,“雅沁是怎么样的女娃,我这个当父亲的再清楚不过!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从没和她讨论过这问题。倒是……” 邬晓波显出少有的迟疑,孟谨行不忍心追问,替他倒了茶杯里已经凉了的茶水,重新泡了一杯热茶。 将茶杯递到邬晓波手里的那一刻,孟谨行突然发现,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邬晓波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而且稀疏见顶。 “刘飞扬确实跟我提过想娶雅沁……”邬晓波艰难地说,“我当时就强烈反对!” 孟谨行愕然地看着他,喃喃地问:“雅沁自己没提过这事?” 邬晓波摇摇头,“所以,我相信她是不愿意的。刘飞扬最后也没有坚持,只是外面的传说越来越多……” 邬晓波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到不可闻的地步。 孟谨行的心像被深深扎了一刀,疼得几乎能听到血涌出来的声音,“你觉得这些传言是刘飞扬故意散布的?” “人心不可测啊!”邬晓波道,“他能坦然自若接受雅沁独自承担罪责坐牢,又能借着雅沁的感情为创天赚取利益,做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雅沁是个有思想的人,如果刘飞扬真的居心叵测,她为什么不离开?”孟谨行终于提出自己的疑虑,“要说报恩,她几年的牢狱应该完全可以抵过了!” 邬晓波闷声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她在我面前一直说刘飞扬是个好人,可我始终不这么认为。” “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同意创天合并无极草堂?”孟谨行追问,他看到邬晓波的眼中划过一道明显的痛sè。 “是我没教好儿子啊!”邬晓波仰天长叹,“雅沁的大哥在澳门赌博输了大笔的钱不敢回来。正好刘创天也在澳门,他瞒着我们全家将无极草堂押给刘创天,这才借钱还了赌债回来。” 孟谨行眸sè骤暗。 第439章运来破产 手机铃声就在这一刻响起。 “蔡头?” “谨行,出事了!” “什么事?” “运来自杀!” “你说什么?”孟谨行虎目贲张,怀疑自己听错了。 “幸亏被及时救下,但整个人都颓废了。”蔡匡正道,“他炒期货赔了。” “赔到要自杀?”孟谨行浑身冰凉,“他做实业的,好好的去炒什么期货啊!” “听他秘书说,他从沈瀚涛手里买了一个旅游开发项目,投资额惊人。朱意便给他引荐了一个外商,建议他用小熊岭金矿跟对方搞合资企业,在享受关税政策的同时做经销和加工……” 孟谨行皱眉打断道,“他们是想开远期信用证在国际市场上做最险,也是获利最丰厚的跨市套利交易,套住了拉货,获利的平仓?” “不愧是学经济的,一说就明白。”蔡匡正道,“他也是想钱想疯了!你跟齐天民那么熟,缺钱可以贷款啊,犯得着去玩这种冒险的玩意儿?” 孟谨行没吱声,他猜不出陈运来当时的想法,但他知道,凡是在这上面尝到过甜头的人,都会yu罢不能地陷进去,成为真正的赌徒。 “他人在哪儿?”他问 蔡匡正立刻道:“省人民医院,你妈给安排的。” “通知姜琴芳了吗?” “联系不上,只知道去了澳门。” “我马上去看他。” 邬晓波关切地询问道:“谁出事了?” “运来自杀被救下了,我现在要去看他。”孟谨行道,“邬老,不好意思,我先送你回去。” 邬晓波一摆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怎么说,我和陈老板在长丰也有合作过。” 孟谨行没跟邬晓波客套,立刻结了账取车,拉开车门他突然对邬晓波道:“邬老,能不能麻烦你开车?” 邬晓波直接就点头进了驾驶室。 孟谨行一进副驾就给朱意打电话,“运来自杀知道么?” “这么问我,是兴师问罪喽?”朱意不以为然,“谁知道他心理素质这么差!” “你说的是人话么?”孟谨行怒道,“这世上能赚钱的生意少吗?非得要拉他去玩这么冒险的生意!” “孟谨行,你讲点理好不好?”朱意不客气地反驳,“我拿枪指着他脑袋玩了?不要搞错,是他自己让我介绍能来快钱的项目给他做,他玩不起就不要玩啊,我怎么知道明明那么准确的消息会出了错!” 孟谨行本来想挂电话,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都震住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怎么知道他玩不起啊!”朱意没好气地重复。 “不是这句,最后一句,什么消息?” 孟谨行急急地追问,电话那头却一下没了声音,“朱意,回答我!”他急道。 朱意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孟谨行再打过去,她却关机了。 邬晓波转头看了一下一脸乌云的孟谨行,“别难过,既然救下来了,会没事的。” 孟谨行勉强点了下头。 车进医院,孟谨行打电话向华蕴仪要了陈运来的病房号,与邬晓波直奔住院楼。 李红星陪着陈运来,见孟谨行和邬晓波推门进来,表情沉重地朝他俩点了点头。 孟谨行加快步子冲到病床前,看到陈运来双眼圆睁却空洞无神,心头一紧,伸手搭在陈运来肩膀上,低声唤道:“运来!” 陈运来表情木然,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完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李红星道:“洗胃醒来以后就像傻了一样,谁跟他说话都是回这么一句。” 孟谨行鼻子一酸,眼泪立刻涌进眼眶。 三人从病房退出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李红星叹着气道:“他到长丰不久我就认识他,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这么些年,看他一步步发家,基本上都走得很稳,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邬晓波就着李红星的话问了陈运来自杀的原因,听完摇头道:“还是年轻气盛啊!以陈氏实业目前的规模,完全没必要步子一下跨那么大。” 孟谨行低头沉默着。 朱意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良久,他转头看着李红星问:“他的公司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市里已经介入了。”李红星道,“他的资金链完全断了,清盘拍卖是唯一可行的路。” 李红星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运来的公司垮了,对你也有影响吧?我听他说过,要到广云撑你一把。” 邬晓波闻言吃惊地看向孟谨行,“陈氏在广云投资了?” 孟谨行摇头,“只跟他讨论过项目设想,具体的细节都还没有涉及。” 李红星吐了一口气,“还好,要是已经签了投资协议,麻烦就大了。” 邬晓波看一眼孟谨行,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得知创天的变化后,孟谨行虽然已经在考虑广云的招商要改变过于依赖创天和陈氏的状况,但那个立体农业项目,他还是寄希望于陈运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强迫自己要面对现实。 话虽如此,比起此刻的陈运来,他的工作并非无计可施。 回首看一眼病房,他突然皱眉,“出了这么大的事,没通知运来的家人么?” “通知了,雁荡赶过来没那么快。不过,姜琴芳的手机一直关机,始终联系不上。”李红星道。 “他们夫妻俩最近关系怎么样?”孟谨行烟瘾上来,摸出烟来放在鼻子底下来回嗅着,“琴芳常去澳门吗?” “运来现在是天南海北地跑,他俩基本是各玩各的。听观山的人说,姜琴芳在澳门赌得很大,一晚上输个几十万眼都不眨。” 进赌场输赢几十万根本算不上多,但在李红星这样的基层jing察眼里无疑是巨款,就是孟谨行也觉得姜琴芳赌得太大。 人家的家务事,孟谨行没兴趣管,但陈运来出了这么大事,姜琴芳人都找不到,就实在让人气不打一处来,“让蔡头想办法去查一下,怎么着也得把姜琴芳找来才是!” “邬老,谨行!”华蕴仪此时走过来,与邬晓波握手寒暄。 孟谨行给李红星作了介绍,又问了陈运来的情况,然后看着表对李红星道:“大哥要不先去吃点东西,我在这儿陪着,你顺便帮我送下邬老。” “你不回去吃么?”华蕴仪道,“你爷爷今天有客人来,特意关照了要我们都过去吃饭。” 孟谨行一愣,“爷爷很少请朋友在家吃饭,什么客人这么隆重?” “说是解放那会过海去的老兵,抗战那会儿的生死之交。”华蕴仪道,“岁数也不小了呢,带着儿子回来认亲的。” “那你回吧,我陪着。”李红星立刻道,“反正医院食堂的饭菜不错,咱兄弟不讲这客套。” 孟谨行在李红星肩上拍了下,“那我晚上来换你!有什么情况打我电话。” 送了邬晓波,孟谨行与华蕴仪一起赶到孟祖生家,没进门就听到一屋子笑声,孟祖生的声音尤其宏亮。 见到儿媳和孙子一起进门,孟祖生立刻朝他们招招手道:“来,你们娘儿俩快来见见!”他说着朝身边一位须发皆白的八旬老翁道:“青松兄,这就是我的小儿媳和小孙子。” 孟清平在一旁补充,“蕴仪,这是黄叔,这是黄叔的儿子平波兄。” 母子二人与黄青松父子见了礼,坐下来安静地听着。 大半小时后,孟谨行终于听明白了,抗战那会儿,爷爷与黄青松是战友。 上高会战那阵,黄青松负伤,孟祖生九死一生把他从战场上救下来,二人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此后,二人随部队转战西南,在雾都驻扎了一阵子,各自结婚生了孩子,孟祖生的第一任妻子和大女儿在一次大轰炸时,为了救黄平波双双殒命,黄青松当时就让黄平波认了孟祖生为干爹。 抗战胜利后,孟祖生脱下军装从商,与一直留在军队的黄青松最后失去了联系,一晃就是几十年。 孟祖生与黄青松老哥俩从抗战聊到现在的生活,兴致勃勃,仿佛一下年轻了几十岁。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孟谨言夫妇俩做了一桌子的菜,来请大家上桌吃饭,孟谨行连忙帮忙摆碗摆筷一起张罗,又扶黄青松坐了主客位。 黄平波对孟清平笑道:“令郎不仅一表人才,还知书达礼,可见家学渊源!” “哪里,平波兄过奖了!”孟清平谦虚着为大家倒了酒,“他呀,难得在家,这点礼数都做不到,也枉做一方父母官了。” “哦,小行如此年轻就已为官一方,可见虎父无犬子啊!”黄平波笑道,“只是不知道,小行在哪里高就?” 孟谨行立刻应道:“都江下辖的广云市。” “广云不错啊!”黄青松接道,“我记得,这地方一直是富庶之地。” “时ri不同啦。”孟祖生道,“小富即安,不思进取,这些年早被南方的城市甩在屁股后面啦!” “是啊,如今国内大搞经济建设,广云这样的农业县市,如果不改变,经济总量落后是难免的。”孟清平话是对着黄青松说,眼睛却连着瞟了儿子两眼。 孟谨行不好意思当着客人反驳父亲的观点,便含着笑做洗耳恭听状,并未开口说话。 倒是黄平波摆摆手,冲孟清平道:“清平老弟此言差矣,农业并非不能拉动经济的提升,就看你的眼光是否够长远!” 孟谨行眼放jing光,欣喜地望向黄平波,“还请黄叔指点!” 第440章死路一条 黄平波说起农业眉飞sè舞,一桌子人都安静下来听他大谈特谈如何根据土壤和气候条件发展立体种植和养殖业。 这个话题,对于孟家大部分人来说,安静的倾听完全是出于礼貌。 唯独孟谨行兴奋不已,尤其听说黄平波在海峡那边就是搞大型农场的,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不失时机地向黄平波介绍广云的立体农业项目。 黄平波对这个项目极感兴趣,连连表示要跟孟谨行去广云看看,如果合适,他很愿意来大陆投资农业项目。 孟谨行求之不得,当下就邀请黄平波周一随自己一起回广云看看,黄平波欣然接受。 饭后向孟祖生和黄家父子说明情况,孟谨行去医院换了李红星值夜。 陈运来一直粒米未进,躺在床上始终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华蕴仪告诉过孟谨行,陈运来已经没什么大碍,现在的情况其实更需要心理医生。 李红星走后,孟谨行在g边坐了一阵,想想还是将陈运来一把拖了起来,“走,找地儿喝酒去!” 陈运来如同一具空皮囊,软塌塌地被拖起来歪坐在g上,没有一点要跟去的意思。 孟谨行看着他道:“你死不打紧,可能姜琴芳也不会当回事,但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陈运来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孟谨行进一步道:“还有你在老家的父母,你打算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有人帮你孝敬父母养孩子,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对他们当回事!” 陈运来的头往下垂了垂。 “还有,你跛脚的仇才报了一半,这么快就准备不报剩下的一半了?” 陈运来歪起头看着孟谨行,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都破产了,拿什么报仇?” 看他说话了,孟谨行心下松口气,缓和了脸sè道:“你十几岁出来的时候,不也身无分文么?运来,只要命在,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他说着伸手拉了陈运来下g,“走吧,陪你喝个大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陈运来拖着两条腿,由孟谨行扶着,一瘸一瘸地走着,整个人还是没有几丝生气,他也没有再接孟谨行的话。 省人民医院后街的小巷一溜儿开着许多小饭店,平时医院陪护的家属们常来这儿吃饭喝酒,也时不时有医生、护/士来找地儿聚餐。 孟谨行挑了一家市口热闹的,陪陈运来进店,选了临窗的桌子,点了两素两荤一汤,要了四瓶老白干。 酒先菜一步上来,孟谨行开了瓶,一人两瓶分放在各自手边,又倒满了酒杯,对陈运来道:“来,不醉无归!” 陈运来一言不发端起杯子,脖子一抛,一杯酒悉数入喉。 孟谨行看他一眼,也饮尽杯中之酒,又给两只杯子满上,陈运来依样画葫一下又喝干了。 如此这般,第一个菜上之时,二人已是连饮六杯,都有微醺之意。 喝到第八杯上,陈运来失声而哭,引来店内众人好奇目光,孟谨行拱拳请大家谅解,说自己兄弟遇上大事一时放不开怀,需要宣泄一下,客人们倒是都表现得很理解。 哭了十来分钟,陈运来自己止了声,抬袖抹抹眼睛,大着舌头冲孟谨行道:“翻本要本钱,欠银行的钱也要还,老家借的钱更要还,我如今比刚出道的时候更惨啊!” “钱可以想办法。”孟谨行道,“实在不行,我把我父母给我那套房子卖了,加上云谣手上的存款,多少也能为你凑点钱。” 陈运来一吸鼻子,举起杯子,“兄弟!”孟谨行与他一碰杯子,一起干了。 放下杯子,陈运来长叹道:“说来说去还是贪念作祟啊!”他说着又喝了一杯,将杯子重重地摁到桌上。 “套利交易本就是条风险之路。”孟谨行道,“我如果知道你在做这个,早劝你放弃了!到什么时候都是做实业最稳妥,钱是不及资本投资来得快,但对真正的商人来说,这才是企业发展的根本。” 陈运来摇头道:“我没什么文化,书读得少,根本没想到这玩意儿的道道那么深!开始一直以为跟赌博差不离,拼的是胆大心狠,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孟谨行将两只空酒瓶放到地上,然后一边斟酒,一边说:“套利交易必须环环相扣,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历来是资本市场风险最大的一项运作,也是很多玩家用来侵吞对手资产最喜欢用的方式。” 酒jing作用下,陈运来的满脸悔意比起初时的死气沉沉显得生动许多,他深深地叹息着,伸手向孟谨行要了一支烟,二人互抵着头点了烟,各自吐出长串的烟雾,陈运来眯眼道:“你说得没错!我这次败啊,也是有人搞了鬼。” 孟谨行同样喝了不少酒,神志却相当清醒,听到这话,震惊地望向陈运来,追问:“你的意思,你不是判断失误?” 陈运来苦笑摇头,“我自己不懂,当然得聘懂的人来帮我赚钱。” 孟谨行皱眉,“是你手下的人干的?” “那小子在崩盘前就找不到了,我是怀疑他跟人家联手一起坑我,但没有证据。”陈运来自嘲地扯起嘴角,“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啦。我现在一屁股的债,这辈子都不一定还得清,根本没有报仇雪恨的资本。” “听大哥说,是朱意建议你做这个,为什么当时不让她帮你把把关?”孟谨行问。 “这一单她也亏了不少。”陈运来说,“好在她是帮上市国企做,人家亏得起,一转头照样在股市这个大池子里吸回来,根本不怕。” 孟谨行第一次听说朱意帮上市国企运作资金,不无忧虑道,“国企的钱是国家的,股市里那些被吸进来的钱更是散户的辛苦钱,怎么能说亏得起不怕呢?” 陈运来咪口酒道:“你永远都这么忧国忧民!可事实上,大家都在这么玩。” 孟谨行无语低头,一口喝了杯中酒。 “留给我的还是死路一条啊。”陈运来忽然幽幽地说,“银行的钱还不上,老家借的那些钱不出问题就会捂着,一出问题翻到台面上来,zhèngfu介入后就得往非法集资上靠。非法集资怎么个判,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到底欠了多少?”孟谨行问。 “我算过,把手上现在所有项目和企业转让出去折现后,大概还欠银行两三个亿,欠老家那边的集资就复杂了,本金加利息的,统共统的,有七八个亿了吧!”陈运来面无表情地说。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下里加起来不下十个亿,他刚刚居然还大包大揽说什么卖房子帮陈运来凑钱,他那点钱放这里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啊! 平时招商的时候,几十亿的项目他见识也不少了,但心里一直清楚,哪个项目到最后不是借用银行的资金在运作?一旦脱离融资渠道,大大小小的老板们,真正属于自己的钱根本没几个。 如果真如陈运来所说,陈氏实业在民间借了大量的钱,依照国家现行的法律,非法集资的量刑是极刑,因而对陈运来来说,自杀被救还真只不过是让他多活几天而已。 孟谨行这一刻觉得手中的酒杯变得格外沉。 “没办法想了么?”他喃喃地开口,像是问陈运来,又像是问自己。 陈运来这时反倒多了几分释然,冲孟谨行道:“还是得信命啊!老天证明了我不该富贵,我怎么强求都没用。你也别替我担心,大不了还是一死嘛,反正我已经死过了!” “说什么呢!”孟谨行瞪他一眼,“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应该想想办法。集资的那些钱既然都来自你老家的乡亲,你就赶紧回去一趟,请他们通融一阵。银行那边,请齐京生出面想想办法,看是不是弄弄展期……” 陈运来挥着手打断了他,“你想到的,我早都想过了!集资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刚出道那会儿,甚至在观山那阵,借的钱都是乡里乡亲的钱,真有个事时大家倒真能互相体谅,不会死追着要钱。但生意做大以后,唉!” 孟谨行不解地看着他,“你是觉得乡亲们会不相信你?” “不是这么回事。”陈运来摇摇头,“这两年集资的钱基本都是一些官员家属投进来的,人家不占股,就是赚我的利息!” 陈运来注意到孟谨行一脸愕然,叹道:“要不怎么说你正直呢!我这些年遇见的当官的,你是难得几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他们这些人有权有势,我公司办得好,他们跟着一起赚钱,自然会想办法在拿各种项目的时候撑我一把。但是,一旦资金出了问题,你想想,他们谁会把到手的钱吐出来?肯定是想各种法子,指望着能比别人更早地从我手里拿回钱!” 孟谨行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与陈运来一再地碰杯对饮,他此刻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帮陈运来。 第441章凉风嗖嗖 周ri,孟谨言夫妇代替爷爷陪黄家父子在都江玩了一天。 宿醉的孟谨行直到ri上三竿才起床,甫一醒来坐床上抽着烟,他就接到了雷云谣打来的电话。 “昨晚怎么老打不通你的电话呢?” 雷云谣的声音听上去不太高兴,但满肚子陈运来欠账官司的孟谨行,根本没注意到妻子的情绪,只是很随意地应她:“嗯,没注意。” “你怎么回事啊?”雷云谣提高了声音,“昨儿仲部长说这事有难度了,还想跟你在电话里商量一下,你倒好,不来就算了,连电话也不接!” 孟谨行这才回过味来,赶紧掐了烟,在床沿坐正了问:“什么难度?” 雷云谣没好气地回他:“还不是你树敌太多,人家不待见你老婆!” 孟谨行不喜欢听这话,当即道:“说什么呐!好好儿地把事情讲清楚。” “还能有什么事?宣传部梅部长说了,调都江ri报是没问题,但这几年编制紧张,只能按聘用的程序走。” 孟谨行一怔,按聘用走的话,哪犯得着费这么大劲,把仲怀义都给找上了? 他思忖着,自己跟梅兰基本没打过什么交道,也就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按理人家根本没必要在这事上拿捏自己。 他道:“是不是你想多了?这种事,梅部长怎么会亲自说这话?” “她亲口说的难道有假?”雷云谣反问,“仲部长想一次把这事办妥了,所以昨儿把她一起拉到了下湾,结果你连照面都没打,电话还一直不接,人当场脸sè就难看了!饭桌上,又搬出你刚到兰芝那阵的事,说帮过你忙,但你贵人事忙,她这个市委宣传部长竟然到现在还没能真正认识你!” 孟谨行哂然,“兰芝的确有桩事似乎她出过面,但真正解决靠的是姜天华。而且,找她出面的人是唐浩明,事后唐浩明虽提过要我一起请她吃顿饭,但最后唐浩明不让我去了,我跟她谈不上交集啊!” “是这样?”雷云谣在那头哑了半天,复又不安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啊?看这样子,她认为你不把她放眼里啊!就算现在先权宜着走聘用的路子,可以后解决这个身份问题不还得找她么?” 孟谨行知道调动难办不假,但像梅兰这般故意拿大压人,他还真不太感冒。 因而立即沉声说:“实在不行就先聘用,身份问题慢慢解决。” “你不是开玩笑吧?”雷云谣不高兴了,“人家当官,你也当官,先不说结婚到现在我们分居到现在,就这么个事你都不能办好,你还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啦,追求两袖清风为国为民?” 孟谨行被她哽得胸口发堵,但想着毕竟是自己私心里想着邬雅沁而没去下湾,所以还是耐着xi劝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她说这话了,咱只能用时间来消磨误会,等她气消了再办身份的事……” “嘟……嘟……嘟……” 雷云谣没让他把话说完,刺耳的忙音打断他的劝解,孟谨行只觉得耳膜像被针连扎了几下。 悻悻地挂上电话,孟谨行起身从包里摸出手机来翻看,果然昨晚雷云谣和仲怀义都打了不少电话,有一个还是葛云状打的。 他想了想,先给仲怀义回了电话,上来就道歉,完了才说陈运来自杀的事,仲怀义本来也有点不悦,听到陈运来出了这么大事,立刻就对孟谨行践约释怀了,还连连让孟谨行安抚好陈运来。 接着,孟谨行又打了葛云状的手机,接电话的是雷卫红,一听他的声音就直接把电话给了葛云状。 与仲怀义不同,葛云状已经知道陈运来出事,打孟谨行电话也主要是为了这个,“……陈运来大部分的生意都在申城,陈氏企业资金链一断,他名下的项目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得赶紧想辙啊!” “眼下有难度。”孟谨行道,“一来他自己的信心建立不起来,二来这么庞大的资金面,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葛云状道:“我昨晚召集几家银行开过会,他在申城的贷款大概也就在二个亿多点,如果把观山的几个项目都拍卖了,除还银行外,应该还能有剩余的钱让他还都江的银行欠账。” “事情没这么简单……”孟谨行把陈运来昨晚说的话和盘托出,“我估计,运河省那边可能会闹得比较凶。” 葛云状沉默良久道:“一定要想办法扶他一把!银行的钱就是国家的钱,先保证这部分的钱不损失是第一要务。至于运河方面,既然都是私人集资,无论对方的背景是什么,先保证陈运来没事才能真正把后续的钱还上,否则他们闹也没有用!”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认真起来,他这事……” 葛云状打断他,“我马上去都江找刘书记汇报,听听省上的指示。你那边虽然他还没有参与任何项目投资,但当初兰芝的投资是你引进的,出了问题估计兰芝那边会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我明白。”孟谨行挂了电话,站窗前抽了一支烟,才打齐京生电话。 “为陈运来的事吧?”齐京生接起电话抢在前头问。 “是。” “这事不好办啊,几个行里都传遍了,昨晚省华夏行还紧急把我们几大行都叫过去开会,说是要立刻启动清偿程序。” 孟谨行猛地一阵咳嗽,“这么做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我们也没办法,如果不尽早把钱追回来,头上的帽子就该不保了!”齐京生跟他熟悉,说话也直白,“特殊时期,你想让银行托他一把基本不可能,得想其他路子!” “其他还能有什么路子?”孟谨行略带负气地问。 齐京生被他这么一呛,沉默了数秒,接着叹气说:“谨行,咱都是朋友,但凡能帮忙,我能不帮?这次的事,我听说……唉,反正啊,有人想收拾陈氏实业,就看陈运来怎么处理这事了!” 明明大中午的阳光正烈,孟谨行却觉得背上凉嗖嗖的。 “这样吧,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你出来,咱俩找个清静的地儿说话。”齐京生补了一句。 孟谨行没敢耽搁,匆匆洗了脸刷了牙就往门外冲,孟清平见他风风火火,跟后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都没还得及回。 赶到都江南堤,齐京生与他前后脚,点了烟,齐京生开门见山道:“我是无意中听沈瀚涛提及,刘创天有意入股小熊岭金矿,但陈运来没同意,刘创天心里老大不爽,一直在说要给陈运来一点教训。” 孟谨行在来的路上已经尽可能让自己镇静下来,陈氏实业目前面临的麻烦,绝对不是三两句话能解决的,心绪焦虑只能令判断出错,尤其眼下陈运来自己状态不佳,作为朋友,他更应该保持高度的冷静。 但是,齐京生这个时候提到刘创天,他内心立刻又有了大江滚滚的感觉,邬雅沁毫无消息也是拜刘家父子所赐,如今新账旧账叠在一起,他倒真想看看这个刘创天有什么三头六臂厉害如斯! “谨行啊,创天与你渊源深厚,运来又是你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不假,但说到底陈运来一介平民,哪能跟天少比?”齐京生望着江面抽着烟,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知道,你从申城到都江,这一路离不开刘老大的关怀,我们这些朋友也都希望你能一路走稳走高!” 现在省内干部都习惯xing把刘战称为“刘老大”,不但从一个层面上反映出刘战已经在短时间内把控了省内的权力,也体现出大小干部对他的服从。 齐京生话里的意思,孟谨行不会听不懂,这是在劝他不要为了陈运来得罪刘创天,那就等于是不给刘战面子,很可能会影响他未来的仕途发展,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诸如齐京生之流也就失去了依附的大树。 孟谨行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他不能否认齐京生说的是事实,但这个事实还是重重地击了他一个闷棍,令他喘不过气来。 陈运来昨晚说这事有人黑了他,现在看来,陈运来手下跑路的cāo盘手不过是个卒子,刘创天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激灵。 陈运来之所以去做跨市套利交易,是听了朱意的建议,而之所以朱意会有这个建议,是因为陈运来买下沈瀚涛手上那个大投资项目造成了资金紧张,而沈瀚涛又清楚知道刘创天因为小熊岭金矿投资不成而对陈运来不满…… 难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巧合,陈运来只不过是不走运地陷入了资金的陷坑? 孟谨行一遍遍地问自己,沈瀚涛在中间究竟扮演了什么角sè?是否只是与双方都有生意合作及私人来往? 他在长久的沉默过后,扔下手里的烟蒂踩灭了,故作轻松地说:“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对了,说起瀚涛,很久没见,他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吧?” 第442章京生出计 齐京生如今几乎天天进出国sè,与沈瀚涛混得熟稔,当即笑着回道:“那是自然!天少到西南找项目,瀚涛出了不小的力,以天少这么讲义气的个xing,自然不会亏待瀚涛。..前阵子市里不是让他建那个会展项目么?天少一句话,帮他免了十年的税收,另外还要到了财政补贴。” 齐京生看孟谨行不出声,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这个财政补贴可不是一次xing的,是每年都有!” “呵呵,瀚涛这是想不发财都难啊!”孟谨行敷衍道。 “对了,你在兰芝搞过电站项目吧?”齐京生又点了支烟问,见他点头,便继续道,“瀚涛当初没能竞标成功,心里一直惦着,无意中在天少面前提了一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孟谨行的两道浓眉一下在眉心拢出个“川”字。 “天少给他和华天投资牵了个线,增资扩股一搞,他立刻就能从电厂分杯羹了!”齐京生不无羡慕地说,“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人家一句话的事,呵呵,放你我手里得费多少劲?” 他立刻又自己觉着话说得不妥,当下陪笑着说:“嘿嘿,当然,我比你又差了一大截。” 孟谨行勉强笑笑,没接茬。 他写在脸上的沉重还是令齐京生产生了一点过意不去的感觉,足足有一支烟的工夫,俩人就这么站在大堤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眼前江水翻滚拍打着岸堤,各自想着心事。 “运来在医院?”齐京生打破沉默。 孟谨行点下头,“在我妈的医院,熟人看着他,多住两天我也放心。” “要不……”齐京生犹豫着把话压在舌尖上。 孟谨行扫他一眼,以为他在犹豫是不是去医院看望,“等晚些时间你有空再去看他吧。” 齐京生支支吾吾看着孟谨行,内心激烈地斗争着。 跟孟谨行认识这么久,与孟谨行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在他眼里,年轻的孟谨行每一步升迁的背后,都离不开罗民、刘战、珠夫人这些人的支持。 尤其现在刘战坐镇西南,孟谨行的平步青云简直是指ri可待,以他的判断,孟谨行绝不会傻到去跟刘战的堂弟刘创天作对弄得自毁前程。 但他对孟谨行的为人脾xing多少也有些了解,对于陈运来这位一直帮其创造政绩的商界朋友,孟谨行同样不会听任其从此倒下,他相信如果这么做了,孟谨行可能会良心不安。 齐京生自认从认识孟谨行开始,人脉圈子一下拓宽,在行内声望也是与ri俱增,作为投桃报李,他也不能无视孟谨行的忧虑。 但他吃不准孟谨行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心里虽然有主意,又不敢轻易说出来。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这个主意实质上也见不得阳光,以孟谨行的秉xing,要帮陈运来是肯定的,但违法犯罪的事也绝不会碰,他如果贸然把主意说出来,搞不好自己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最主要的是,刘创天要收拾陈运来,到底要收拾到什么程度,以他在沈瀚涛那里听到的那点零敲碎打的消息,实在是不好作判断。 万一刘创天是想彻底吞了陈氏实业,他却帮着出主意救了陈运来,哪天传到刘创天耳朵里,他岂不是死定了? 倒不如,回头跟江一闻联系下,让江一闻探探孟谨行的真实想法,再做决定也不迟。 斗争了半天,齐京生还是把到嘴巴边上的话都吞了回去,顺着孟谨行的话头干笑两声说:“也好,等他恢复了,我再去看他。” 话至此,二人都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一时也解决不了这么大的问题,便分了手各自坐车离去。 齐京生一钻进车子,就拨了江一闻的电话,如此这般一说,问江一闻:“……你看看是不是探探谨行的口风?” …… 人在广云的江一闻早上才接了兰芝那边打来的电话,知道陈运来的公司出了问题,再打潘平电话,果然陈运来自杀未成,孟谨行昨晚在医院陪了一晚。 确知陈氏企业是出事后,江一闻立刻跟佘雄取得联系,询问兰芝有没有什么不利的风声? 佘雄在电话里告诉他,县里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开了十多个小时的会,商讨后续处理方案,决定zhèngfu全面接手陈氏企业在兰芝的投资项目,派工作组进驻,指导并督促银行与审计部门一起进行破产清算,力争一周内对企业资产进行拍卖清偿。 江一闻听到这个决定吓了一跳。 陈氏实业是一家注册资金上亿的大型民企,虽然资金出了问题,法人代表自杀已经被救,只要陈运来没跑没死,企业是不是真没救,绝不是仅仅一周的破产清算就能拿出结果的。 何况,陈氏实业出问题只是一种猜测,起因就是陈运来的自杀。 zhèngfu仅凭坊间传闻就接手一家企业并令其进入破产程序,完全于理于法都不合。 他原本想打电话给孟谨行汇报这事儿,但细一想又觉得孟谨行现在是广云的父母官,兰芝的事能不插手最好还是不插手,与其汇报后让孟谨行为难于选择,还不如不说给他知道。 所以,齐京生这电话一打来,又是同样的问题摆到江一闻面前。 “……你觉得找木董借资金真能行得通?”江一闻迟疑着问。 “账上资金一过,他是举手之劳,陈运来却能够救命!”齐京生说完紧赶着又嘱咐江一闻,“这事儿太敏感,没摸清谨行的想法,你别说我出的主意,” “我懂。”江一闻下意识地点点头。 与齐京生通完电话,江一闻拨通了江南的手机,说完情况后,他轻叹道:“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你也跟过老板一阵子,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做?” “他怎么做都是错!”江南道,“要换了我,我就自己去找木董。” 江一闻愣了许久才低声说:“你说得不错!不过,一旦他答应帮忙,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我一直觉得木董这个人有点看不透。” “救命如救火!”江南分析道,“你想想,邬总出国,创天现在全由刘创天把控,断不会像过去一样配合孟头儿,而且按齐行的说法,这本来就是刘创天整的事,他岂有倒过头来的可能?一下失去两大商界支柱,孟头儿手里没强有力的资金后盾,怎么在广云进一步开展工作?” 江一闻心头咯噔一下,“我还真是没往这方面想过!”话虽如此,他还是颇为犹豫地补充,“让我再仔细想想,我万一做得不妥,也会累及老板。” “这倒是。”江南这次没反对,并且说,“我找找保和平他们,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 孟谨行这边还没到家,就接到父亲电话,让他去都江大饭店,黄氏父子今天在那儿回请他们全家。 他立刻让潘平调转车头去了都江大饭店。 黄氏父子很讲礼数,黄平波站在饭店大厅一个个迎接孟家人,黄青松则在包厢陪先到的客人喝茶聊天。 孟谨行是孟家到得最晚的,他一边与黄平波握手,一边连声为自己晚到道歉。 黄平波拉着他的手笑言不必介怀,并说道:“今天白天听说都江如今最好的饭店是国sè,原本想在那里请你们一家,去了才知道那儿不是会员根本进不去,呵呵,所以只能请你们将就了!” “黄叔太客气了!”孟谨行与黄平波并肩而走,“吃饭讲究的是气氛,在哪里吃倒并不重要。” “谨行和国内的官员不太一样啊!”黄平波带着几分感慨说。 孟谨行惊讶地望向他,“想不到黄叔才在都江玩了一天就有如此感慨。” 黄平波一摇手说:“不瞒你说,我五年前就过海来做生意了,只不过一直在南方没来西南罢了。这次多亏海办帮我们找到了孟叔,才得以有机会深入内地来看看,从你身上我发现,这儿的干部在思想上比南方的干部更正统。” 孟谨行有几分意外,黄平波昨晚大谈农业,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一直在海对岸那个孤岛上搞农业的农场主,想不到五年前就已经踏足国内做生意了。 于是,他信口问道:“不知黄叔在南方做什么生意?” “呵呵,老本行,果园。”黄平波道,“前年开始有成效了,今年更是大丰收,我们的水果专门销往港岛的,供不应求啊!” “哦,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参观参观!” 孟谨行说着与黄平波一起跨出电梯,说笑着往包厢走去,经过盥洗室时,竟然遇上了从里面补妆出来的朱意。 “真巧啊!”朱意似乎完全忘了昨天那个电话带来的不快,主动与孟谨行打招呼,并快速扫了黄平波一眼,“你的客人?” 孟谨行见她问,便给双方作了介绍,黄平波很认真地与朱意交换了名片,并冲孟谨行和蔼地笑道:“我先进包厢。” 朱意看着黄平波的背影闪进包厢,笑道:“这老头儿真有眼sè。” 孟谨行闻言瞪她一眼,“别老摆出这付高高在上的样来!” 朱意咯咯一笑,“我在你面前啥时高高在上了?还为昨天的电话生气啊?” 第443章各方援手 孟谨行不想让黄家父子和家人等自己,懒得跟朱意纠缠,嘴里回着“是”,人已往包厢去。.. 朱意却跟上一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撅嘴道:“你就这么急着走啊?” 孟谨行甩开她的手,指指包厢道:“一屋子的长辈等我像话么?” 朱意见状咬咬唇道:“我帮你救陈运来还不成么?” 孟谨行眉一挑,定睛瞅她半晌,“今晚是长辈请客,我必须马上进去。一会儿吃完了,我打你电话,咱们在望江楼见。” 朱意这才点头目送他进了包厢,还趁他进门的时机往门内瞄了一眼,见果然除刚刚见到的黄平波还有几个上年纪的,这才真信了。 孟谨行进门冲孟祖生和黄青松道歉,连说一会儿酒上来先自罚三杯向各位长辈赔礼,大家哈哈笑着让孟谨言监督他。 晚餐进行到一半,孟谨行给江一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会带一位客商到广云考察立体农业园项目,着江一闻安排好接待工作,他与客商明天一早出发,估计上午十点不到就能到广云。 孟清平听儿子打完电话,立刻道:“你黄叔赚钱也不容易,你可得全程陪好,别让下面人忽悠了他!” “那是一定的!”孟谨行连忙说。 黄平波笑道:“谨行说话做事都妥帖,应该会让我不虚此行。” 黄青松也笑言:“平波啊,有小行在那边,你就放心投资,这是好事!” “我也是这么个想法。”黄平波道。 “感谢老爷子和黄叔这么信任我,我喝了这杯酒以示感谢!”孟谨行满杯子红酒直直地灌进喉咙。 黄平波看了指着孟谨行对孟清平说:“看来,谨行的酒量不错。我听南方的那些官员说了,这喝酒是基本功啊!” 孟清平嘿嘿笑了下,没答腔。 饭罢出来,孟谨行将家人和黄家父子都送上华英建开来的车,自己则去了望江楼。 朱意早就在大厅靠窗位置喝着茶等他,一见他走上楼梯就扬起手打招呼。 “早来了?”孟谨行上前坐下,招手招呼服务员点了杯绿茶,“说吧,准备怎么帮?” 朱意不满地嘟嘟嘴,“需要这么急吗?一边喝茶,一边说也不迟。” “小姐啊,等着救人,能不急?” 服务员送了茶过来,孟谨行敲敲桌面目送服务员离开,转回脸看着朱意,“可以了吧?” 朱意无奈地说:“怕了你!”她咂了口茶,“我先想办法帮他找笔钱应急,只要他的那些集资款不被抖落出来,银行这边的问题更好解决。” 孟谨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知道他那个集资款是多少吗?” “知道啊!”朱意头都不抬,剥着手里的开心果,轻描淡写道,“我白天去医院看过他,他告诉我大概七八个亿吧。” “七八个亿谁肯就这么借给他?”孟谨行惊讶地看着她。 朱意扔了果壳,拍拍手抬眼看着他笑道:“你真是死心眼得可爱!哪用真备个七八个亿去堵窟窿啊?这些借钱给他的人里面,把最有分量的几个搞定了帮他说上一句话,绝对比他一家家求爹爹告有效果!你放心吧,陈运来一听就明白,只要解决个五六千万的,事情就能办了。” 孟谨行张口结舌,七八个亿的窟窿,到她这里竟然五六千万就能解决! 朱意看他表情奇怪,轻笑道:“你是在想,事情这么容易解决,陈运来先前为什么跳楼?” 被她一语道中,他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便点了点头问:“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这钱我能借来,我哥能借来,冯chun雷保和平都可能借来,但陈运来就借不来。”朱意戏谑地看着他说。 孟谨行细一想她的话,明白过来,朱意是要运用自己的背景去给陈运来借钱。 想通这一点,他沉默着点起烟。 如果五六千万真能把这事压下来,朱意自己的公司也能拿出这笔钱来帮陈运来暂度难关,但孟谨行很清楚朱意他们这些人的脾气,就算自己口袋里有再多的钱,他们也不会掏出来,要帮忙也是到其他地方去想办法。 朱意没说到哪儿去借,也没说怎么个借法,孟谨行相信他就算问,她也不会告诉自己。 既然能有办法让陈运来度过难关,他也不想再细问深究接下去的细节,但有件事他却不得不问。 “你昨晚说了一半把电话挂了,我想知道,谁给了你消息?” 朱意脸sè微变,“事情都发生了,再穷追原因有意思么?你觉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孟谨行一怔,思索着她话里的潜台词。 …… 刘创天在国sè的红酒屋,与沈瀚涛举杯庆祝一击而胜。 “瀚涛,你这次功不可没,我敬你一杯!” 二人各在杯沿抿了一口,沈瀚涛苦着脸道:“我可是被朱意骂惨了!” 刘创天哈哈笑道,“兵不厌诈,要怪只能怪陈运来自己大意。没事的,女人嘛,过一阵就忘记了,反正又不是她公司的钱。” “天少有所不知。”沈瀚涛放下杯子帮刘创天点烟,“听朱诚说,朱意喜欢上了孟谨行,一心想着登堂入室呢!这回孟谨行的小兄弟折了,她担心在孟谨行那里不好交账。” 刘创天厚嘴唇一撇,耸着两条稀疏的眉毛问:“孟谨行和她有那种关系?” “不太清楚。”沈瀚涛坏笑道,“你知道朱意在这方面向来开放,孟谨行要不是让她尝了甜头yu罢不能,她怎么可能会有登堂入室的想法?” 刘创天哼哼了两声,“他比别人能?呵,这个消息倒真有点意思!” 沈瀚涛笑笑没再多说。 刘创天一口喝了杯中酒,指着沈瀚涛道:“明天跟我去兰芝,跟他们谈谈买下小熊岭那些股份的价格。” …… 江一闻已经马不停蹄赶往都江,通过赵晓波面见木远生,半途接到孟谨行电话时,他一句也没敢提自己去见木远生,挂了电话就打回广云,电话里安排了明天接待黄平波的工作。 木远生晚上并不在家,江一闻在他家一直等到十一点左右,才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声音,五分钟后木远生带着朱意一起进了门。 会在这里看到朱意,江一闻既意外又尴尬。 朱意竟然也有些局促,匆匆和江一闻打了个招呼,一个人上了楼。 木远生把江一闻请进书房,关上门便道:“等到这么晚,江主任看来找我是大事!” “木董说得没错。”江一闻道,“不知道您认不认识陈氏实业的陈运来?” 木远生歪歪头想了想,朝江一闻歉意地耸了下肩,“名字像听到过,但人真对不上号。” 江一闻尴尬地咬咬唇,按捺着心中的忐忑道:“小熊岭金矿您该知道吧?” 木远生立刻点了头,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见过一两次,他好像是谨行的朋友吧?” 江一闻嗯了声,接着说:“他前天自杀,幸亏被救了!” 木远生表情一整,审视江一闻良久,“江主任这么晚到我家谈陈老板自杀的事,莫非他的自杀和我有关系?” “木董千万别误会!”江一闻忙摇手,挑重点述说了陈氏实业目前的处境,然后道,“所以,我来是想请木董施援手帮忙的!” 木远生点起烟,不解地问:“他在广云也有生意吗?” 眼见江一闻摇头,木远生诧异道:“既然他在广云没有投资,就算他需要帮忙,也不该是你来找我啊,不是应该由兰芝,甚至是申城方面出面么?” 江一闻讪讪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老板的朋友,我们做下属的,替领导分忧是头等大事。” 木远生眯了眼看江一闻,语气骤然郑重,“这么说,谨行让你来找我的?” “不不不!”江一闻双掌齐摆,“老板完全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张。” 木远生沉默了,书房里静得只听到他吧嗒吧嗒吸烟的声音,江一闻站在他的书桌对面,屏着气息,一点声都不敢出。 良久,木远生摁灭烟,捧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两口茶,端着杯子道:“你想让我怎么帮?” 江一闻心中暗松一口气,忙道:“请您借笔钱给陈运来周转,确切来说只要过过账,把银行的到期贷款问题先解决了,陈氏实业基本就能复活。” 齐京生不知道陈运来身上还背着七八个亿的民间融资,不然他也不会给出这么个向木远生借钱的主意。 而江一闻虽对陈运来在民间融资有所耳闻,但绝料不到数额如此巨大,在他想来,这个数字远不会高于银行贷款的数目。 所以,为了增强木远生的信心,他还补充了一句:“如果木董不放心,我可以让陈老板把金厂的现货抵押给德川。” 木远生淡淡一笑,“你一心替领导分忧,冲你这份心意,我也应该出手帮谨行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没必要弄得这么郑重,到时候让他们把现货合同抵押给我们就行了,没必要拉现货过来这么麻烦,反正他手上一松动,我相信就会把钱还过来,你说呢?” 江一闻大喜,连连替陈运来道谢。 第444章打开思路 江一闻从木远生家里出来,也顾不得半夜三更,给陈运来发了条短信,希望他看到后与自己联络,但得瞒着孟谨行。 次ri一早,陈运来的电话来了,听明白江一闻的话后,陈运来哽咽半天只憋出一句:"兄弟,你仗义!" 孟谨行这边则带了黄平波回广云,一路谈天说地,他逐一向黄平波介绍着沿路风光,并向黄平波介绍了广云一带的气候、水文和土壤条件。 "谨行,想不到你对这些也有研究!"黄平波频频点头之余,对孟谨行大为赞赏。 孟谨行谦逊道:"黄叔就不要夸我了,我也是临时抱佛脚向农经局的同志了解的。" "就算临时抱佛脚,不但记得这么清楚,还能做到旁征博引,你也绝对算得上才学过人了!"黄平波毫不吝啬自己对孟谨行的赞美。 车到广云市zhèngfu,宋世林已经和江一闻以及招商办的人等在楼下,见到孟谨行陪着黄平波下车,立刻驱步上前热情地与黄平波握手。 "黄叔,先到会议室坐坐,这边走!"孟谨行为黄平波引路,其他人跟在后面一起上楼进会议室。 各自坐定上茶后,孟谨行为黄平波介绍了在座的人员,然后由招商办主任詹勤向黄平波介绍广云的详细情况,并重点介绍了几个农业招商项目。 黄平波到广云考察投资项目事出突然,广云方面实际准备时间很是仓促,尤其宋世林主管农林工作一直遵循老的思维模式,没有创新意识,对孟谨行的立体农业构想虽然赞成却并不理解,而且他从内心里觉得农业工作没花头,指望着攀上孟谨行这棵大树,有朝一ri能换换分管工作。 故而,在安排招商介绍主题时,他自以为是地告诉詹勤,客商虽然在台岛搞农业,但人家过来内地投资,肯定不会弄农业这种没什么赢利的项目,就算不投资矿产,至少也该是投资旅游业,招商办的项目介绍只要往这方面走就成。 现在,他听詹勤介绍项目时虽然按他的指示介绍了矿产和旅游项目,但重点却仍放在农业项目上,与他原来的设想完全背道而驰,立刻就有点不悦,几次想打断她,都被江一闻用眼神制止了。 詹勤从广云招商办成立就进/入招商战线,自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一路成长为招商办主任,虽然如今这ding主任大帽落她头上是出于偶然,但就这些年她所经手的大小项目而言,倒也名至实归。 正因为如此,她在多年的招商工作中通过与各sè人等的接触,练就了一身真功夫,客商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黄平波在她对面虽然一直满脸微笑地倾听,但她还是从他时不时看一下手机的举动上判断出,黄平波对她介绍的东西不感兴趣。 而陪坐在黄平波身边的孟谨行,早就把眉峰蹙了起来。 詹勤立刻转变策略,将原来重点介绍的矿产和旅游项目各压缩为一个项目,却将农业项目由原来的一个扩展为三个,在这三个项目中,她又重点介绍了位于广云东南的昌文镇。 与介绍其他项目不同,詹勤在介绍昌文时并没有说具体的项目,而是着重介绍了昌文的地理位置、交通状况,昌文目前的现状,以及山区和平原不同的土壤条件、气候状况,最后才根据现状说到昌文适合推行立体交叉相结合的现代农业。 詹勤注意到,从她介绍昌文开始,孟谨行率先专注起来,紧蹙的双眉快速展开。 随着介绍的深/入,黄平波的眼睛开始亮起来,整个人的上半身开始向着桌面前倾。 詹勤暗暗舒了一口气,多亏江一闻昨晚提醒她,老板这么快就带客商过来,足见立体农业的构想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地位。 詹勤讲完,孟谨行带头鼓掌,旋即询问黄平波是否要说两句。 黄平波笑道,"詹小姐把昌文说得这么好,我整个人已经恨不得飞到那边实地看看了!" 孟谨行哈哈笑起来,"黄叔果然是干实事的人,做事喜欢雷厉风行。这样,我们先吃饭,饭后你略事休息后,咱们一起前往昌文,你看行么?" 黄平波是真想马上出发,但他深谙入乡随俗之礼,尤其孟谨行陪他一早从都江赶过来,他自己不想休息也得允许人家休息,何况一市之长还有许多其他工作要做,搞不好孟谨行正是要利用这时间安排一下其他工作。 他当即点头说好。 一行人离开市府,往青龙阁吃饭,孟谨行在车上给苏炳昌打电话,通报了刚刚介绍会的情况和下午的工作安排,并请苏炳昌一同到青龙阁吃饭。 苏炳昌以早有安排为名婉拒后,又再三叮嘱孟谨行,要尽全力招待好黄平波。 昌文之行很顺利,黄平波对昌文的环境相当满意,尤其是昌文境内的昌山引起他极大的兴趣。 站在海拔2500多米的昌山ding上,透过脚下缭绕的云雾,孟谨行指着山下若隐若现在山坳中的谷地和湖泊,对黄平波道:"黄叔,一路看下来有何想法?" "是块宝地啊!"黄平波道,"这里海拔高云雾笼罩,不仅常年气温低,而且湿度也大,非常适合种植我们那儿的高山乌龙茶……" 孟谨行插道:"土壤也适合么?" "我刚刚一路上来看到有野生茶叶,随手采了尝过,未经加工的原生茶叶的味道有一定的区别,但比我们的高山乌龙更清香!"黄平波笑笑说,"不同的地域,即使土壤条件接近,但因为土壤所含成分比例的差异,种出来的同品种茶叶还是会有区别,但只要口感上更胜一筹,就不怕没有销路。" "黄叔很有信心啊!"孟谨行心里没底,便试探着接了一句。 黄平波瞅他一眼道:"乌龙茶在台岛,在内地的南方省、福清省都有广大的市场,如果我能在这里开发出更高端的品种,并把南方的茶文化往北推进,市场就绝对可以打开。"他顿一下又补充道,"当然,前提是能开发出好的品种。对这点,我有信心!" "看来,黄叔是看中我们的昌山了!"孟谨行微笑道。 "不止。"黄平波指着山下,"我看过,从山脚到山腰可以沿坡建果园,山下的谷地地质条件虽差却可以用来建茶叶加工厂和果品仓储基地,沿着昌山湖往东这大片碎石滩因为背山面湖完全可以用来建成茶文化园,与山坳外毗邻的那片森林如果也利用起来,那就更完美了!"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设想,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足见黄平波在这方面极具经验。 "听黄叔一番话,我受益匪浅啊!"孟谨行佩服不已,"黄叔觉得那片森林如何利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黄平波道:"刚刚听詹小姐介绍,那片森林是国家保护区,不能进行开发利用,但我们却能把它的外部作一些景观延伸,然后形成一个森林公园,防护区范围内不可随意进/入,外部景观与茶文化园相连,使这儿形成一个天然的人文景观园,人气不自觉地也就被引进来了。" "妙啊!"孟谨行击掌赞道,"如此一来,昌山周围五平方公里范围内就形成一个融农林、食品加工和文化旅游产业为一体的现代综合园区!" 一阵山风吹来,孟谨行jing神为之一振,"黄叔彻底打开我的思路了!不过,要建成这么大的项目,黄叔在资金上有把握么?" 为现实所迫,这是孟谨行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市财政可真拿不出钱来为黄平波提供前期配套。 "只要广云能提供合适的优惠政策,这个园区,我的公司可duli开发建设!"黄平波豪气地回他。 孟谨行震惊的同时,站在他们身后的宋世林等人更是激动万分,想不到黄平波如此财大气粗。 令他们更没想到的还在后头! 孟谨行略作思忖后,给黄平波打"预防针","黄叔,我不瞒你,广云这几年发展滞后,财政相当困难,所以有关这个设想,我们zhèngfu恐怕很难提供配套建设,你要是有意投资,就要做好当拓荒牛的心理准备!" 黄平波没料到孟谨行如此直接,审视他半晌,才问:"那么政策方面的优惠呢?" "这个……黄叔,你是自家人,所以我打开天窗说话,还是因为财政困难,所以在税收减免这些环节上,我们不太可能做太大的浮动。"孟谨行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先前的那种底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黄平波朝他看看,沉yin着不说话。 到内地发展五年,黄平波太清楚地方上干部的心态,没项目的时候拼命用各种优惠把项目拉进来,一旦项目进来后,真办起事来,求爹爹告nǎinǎi,问题一箩筐一箩筐的,政策优惠得来的那些钱还不够贴的,真要赚钱还是得靠经营者的管理水平。 正因为这样,黄平波反而欣赏孟谨行说实话的态度。 黄平波刚想开口说话,孟谨行却微笑道:"这么大一个项目,zhèngfu的支持是少不了的,减免虽然有限,但我可以为黄叔提供其他支持!" 第445章变数突起 "哦?"黄平波饶有兴趣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道:"回都江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吧!" 黄平波看他没把话说透,也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二人继续就开发设想讨论了一阵,便折返带着众人往山下去。 昌山镇的班子成员早就接到消息等在山脚下,见孟谨行等人从山上下来,在镇党委书记方振海的带领下迎上来,大家各自见过后上车,由方振海的车在前面引路,前往就餐。 孟谨行在车上与黄平波谈到了齐京生,黄平波立刻明白孟谨行在山ding没有说出来的帮助,就是替他找合适的银行贷款。 由于黄氏父子早就定了返程机票,当天晚餐后,孟谨行等人就陪着黄平波回到广云,并于第二天上午在市委会议室正式展开投资洽谈,孟谨行主持会议,苏炳昌、刘正纲均参加了会议。 洽谈进行得极为顺利,双方当场签订了投资意向书,市委设午宴招待黄平波后,潘平驾车将黄平波送回都江。 就在当天晚上,朱志白敲响孟谨行宿舍的门,给他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在中心广场拿枪指着他的人抓住了! "真的?"他惊喜追问,"审了吗?" 朱志白点头,"总队突击审讯后已经锁定了幕后对象,向荣书记已经向刘老大作了汇报。" 迟向荣要向刘战直接汇报案件情况,令孟谨行一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ing,尽管他心中早有预感,还是忍不住问:"是谁?" "龙四。"朱志白看着他道。 结果与判断并无差别,孟谨行递了支烟给朱志白,"向荣书记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采取行动?" "从嫌犯的交代来看,成梁已经牵涉其中,如何让市局配合办案还有待定夺。"朱志白道。 孟谨行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本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两天后,傅声扬把苏炳昌和孟谨行一同叫到都江,向他们转达了省委的指示,并要求苏炳昌把成梁叫到都江,由等候在市委的便衣jing察直接将其控制带走。 与此同时,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办案人员,在都江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配合下,在龙氏大厦带走了龙四。 就在龙四被抓的第三天,华蕴仪也将一份报告交到了孟谨行手里,证实当初杂货店的老夫妻二人均死于非命。 由于证据充分,成梁在顽固抵抗七天后交代了为龙四提供庇护的各种罪行,并把刚刚赴三江上任的杜方华给供了出来。 根据成梁和最初抓到的龙四手下马仔的交代,省厅的办案人员马不停蹄赶往三江,将杜方华押回都江受审的同时,又先后逮捕了一直在替龙四活动的龙家兄弟,并赶赴申城等地收集龙氏兄弟的罪证。 由此,中心广场的案子终于告破,杂货店主一家的冤案得以昭雪。 然而,孟谨行的心情却分外沉重,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为龙氏兄弟的贪婪而长眠于地下,即使案件告破,他们也再不能活过来。 选了一个风和ri丽的ri子,孟谨行在江一闻的陪同下,到市郊的公墓给这一家子扫墓,站在墓前,他把案件告破的消息告诉了地下的一家子。 唯一令孟谨行感到欣慰的,是杜方华的归案! 他完全没有料到,杜方华最后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落马! 当得知陆铁成指示省纪委介入对杜方华的调查工作,重新追查当初杜方华运用手中权力诬陷孟谨行夫妇的案子时,他第一时间赶回申城,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雷云谣,以慰那个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在天之灵! 于此同时,在大量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傅声扬也感到痛心疾首,后悔曾经把杜方华保下来,为了挽回影响,他不得不三天两头跑省委,等了一周才等来刘战的接见,极其郑重地向刘战承认了自己的领导责任。 …… 孟谨行兴冲冲回到申城,雷云谣却还在为调动不能解决身份问题而生气,直到葛云状在饭桌上听到她嘀嘀咕咕埋怨,生气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她才一下收住声。 雷云谣印象中,葛云状从没对她发过火,这样在吃饭的时候拍桌子,足见是真怒了。 "我从小怎么教你的?"葛云状怒视着女儿,"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你从申城调过去已经是组织对你们夫妻的照顾了,你还怨这怨那的,像个干部家属吗?" 雷卫红不悦地拉了葛云状一把,"你还来真的了!干部家属就不是人了?就不能有自己的诉求了?别把你教育下面人那套拿家里来!" "就是你这种态度,才会把儿女教成这样!"葛云状极为难得地朝妻子发火,"红云的事难道还不能令你清醒么?" 雷卫红不吱声了,她平时在家作威作福,一旦葛云状真动气,她也根本不敢挑战。 孟谨行则有点纳闷,葛红云出什么事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看到他疑惑的目光,葛云状轻叹着朝他瞟一眼,一背手往书房去了。 孟谨行顾不得碗里饭没扒完,立刻跟了过去。 "把门关上。"葛云状背对着门,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孟谨行才进门他就出了声。 孟谨行依言而行后,走到葛云状身边,低声问:"爸,大哥出什么事了?" 葛云状揉着额头道:"杜方华被抓,第一时间交代了红云送他钱的事,你怎么看?" 孟谨行一下就懂了,杜方华明摆着是要拖葛红云下水,看他们翁婿怎么保人! 但他mo不准葛云状是怎么个想法,只能先把这个判断说出来,其他的话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葛云状扫他一眼道:"红云走到这一步,我作为父亲有责任啊!你记住,犯了错,无论谁都应该受到处理,红云也概莫能外!" 孟谨行心头大震,葛云状作这样的决定得下多大的决心?他不敢想! "爸!" 葛云状摆摆手,"去吧,云谣的身份问题别由着她,你们的小家庭不能再出现问题。" 说完话,葛云状整个人都佝偻了,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 孟谨行鼻子有些酸,雷卫红在这个家中所起的作用,他相信葛云状心里最清楚,可是厚道如他,决计不会愿意真正怪罪到妻子身上,这倒底是幸或是不幸,也许只有岳父母自己心里清楚了。 他帮葛云状泡了一杯热茶放在案头,然后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一转身却发现雷卫红、雷云谣母女就在自己身后。 "你爸怎么说?"雷卫红板着脸问。 "就说哥出事了,让云谣不要再闹腾身份的事。"孟谨行避重就轻。 雷云谣咬着唇没吭气,雷卫红则不客气地瞪着孟谨行,"省纪委的人你熟悉,你还是马上回都江想办法吧!" 孟谨行对雷卫红的脾气已经很清楚,与其直接拒绝后跟她剑拔弩张,他情愿为了家里的宁和暂时敷衍她一下。 于是便点下头,回身跟雷云谣告别,雷云谣却一把拖住他,"我明天要去都江办手续,干脆一起走。" 孟谨行往外走了一步,停下脚步对雷云谣道:"把存折带上。" 雷云谣吃惊地看着他,他们身后的雷卫红闻言则轻吐了一口气,孟谨行眼瞅着这母女俩都误会了,嘴张了两下,想想还是没有解释。 雷云谣不愿意丈夫因为大哥惹上麻烦,但从内心里她又希望大哥能脱身,犹豫着挪不了步,雷卫红上来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叫你上去拿存折呢,还不快去!" 雷云谣这才磨蹭着上楼去取了存折下来,跟着孟谨行出门上车,因为潘平开的车,一路上雷云谣只能把话压在心里。到都江的家了,孟谨行手机猛响,他接起才听了两句,脸sè就一阵发白,拍着驾驶位急吼:"停车!" 潘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脚急刹直接把车停在了道路zhyāng,幸亏大晚上的车辆稀少,才没有酿成事故。 孟谨行推门下车,手机一下滑落跌出去老远,他冲出两步捡起,回头对潘平道:"把你嫂子送家里。" 说完他就跑到路zhyāng焦急地张望出租车的影子。 雷云谣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潘平发动车子的时候,她也跳下车朝孟谨行跑过去,一把拉下孟谨行朝着路上车辆挥动的手,扬着秀眉轻斥:"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神经啊!" 当她看到孟谨行转过来满脸是泪时,她完全惊呆了,"这是怎么啦?" 孟谨行吞着喉结,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甩开了她的手,低吼道:"你回家,我去办点事,别跟着我!" 恰好一辆出租摁着喇叭在他们身边停下,孟谨行拉开车门钻进去,快速关上门催促司机开车,一眼都没有看站在路上的雷云谣。 潘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雷云谣身边,小心翼翼地唤她:"嫂子,走吧,我送你回家。" 雷云谣突然间有一种掉进水里随时被淹没的感觉,整个人都失去了正常思维的能力,就这么一步三回头随潘平上了车。 黑sè的帕萨特很快消失在夜sè中。 第446章雅沁蒙难 蓝sè的出租车疾驰在午夜的街道上,向着都江机场一路狂奔。 都江机场国际航站楼灯火通明,邬晓波父子在寄存行李,孟谨行飞奔进入候机厅,一番寻找后与他们汇合,孟谨行紧握着邬晓波的手,二人相对无言,泪水滚动在他们眼中。 江一闻和朱志白在一刻钟后匆匆赶到,朱志白一边安慰邬晓波,一边把孟谨行出国要用的手续交给江一闻,让他去给孟谨行买机票、办理登机手续。 一小时后,孟谨行与邬晓波父子已经坐着都江飞往法兰克福的航班,飞行在万米高空,于清晨在法兰克福转机,燕京时间十一点走出戴高乐机场,由创天集团法国分公司派来的专车接往殡仪馆。 直到站在冰柜前,看着邬雅沁冒着寒气的尸体出现在自己眼前,孟谨行依然没办法相信,那ri与她在机场的见面,竟是今生最后一次相见! 他觉得万千虫蚁爬在自己的五脏六腑,一点点蚕食着他。 邬晓波在一旁老泪纵横,邬亚飞哽咽着安慰父亲,被邬晓波一把推开,恨声责备他间接害了自己的妹妹,邬亚飞默然不语,任一夕苍老的父亲责骂着。 孟谨行伸手摸在邬雅沁冰凉刺骨的脸颊上,感觉手心的皮肤几乎要粘在她的脸上,嘴里不断重复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时间一格格滑过,长途飞行十几个小时赶来的三人,站了两个多小时,谁也不肯离开,工作人员再三催促无果后只能动用保安将他们请了出去。 邬晓波原以为会见到刘飞扬,然而,接下来的ri子,从邬雅沁的遗体火化到离开巴黎回国,他们一直没有见到刘飞扬,全程陪同他们的始终是分公司的工作人员。 由于要等待jing方对死因调查的结果,加之孟谨行街头遇袭受伤住院,三人竟然在巴黎待了一个多月才得以返回。 回国的飞机上,邬晓波始终捧着女儿的骨灰盒,盒子上方覆盖着jing方的死因调查报告,他不断用哭哑的嗓音低喃,“雅沁从来不喜欢跳水,她怎么会去玩跳水,把自己的命搭上!” 孟谨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舷窗外。 悲伤并没有让他失去思想,他和邬晓波父子一样,心中充满疑问。 万逸夫通过海外的朋友找到邬雅沁时已晚了一步,邬雅沁刚刚因为参加悬崖跳水运动,内脏震碎而亡,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邬晓波,得知邬雅沁喜欢游泳不假,但对于跳水一直很抵触,过去孟云飞倒是常玩悬崖跳水这种刺激运动,俩人还常为此吵架。 但巴黎jing方经过调查得出的结论显示,邬雅沁当ri确系与友人一同前往跳水,并由于入水姿势失误而殒命。 孟谨行和邬家父子并不想质疑jing方的调查结果,但令他们起疑的是,他们在巴黎的一个月内,刘飞扬为什么一直没露面,真是因为伤心过度? 邬雅沁约的那几个友人,在jing方调查结束后也人间蒸发,这样的表现根本不符合常理。 最关键的,还是邬雅沁不喜欢跳水!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打回国内的电话,无一例外的没有人接听! 如果一个两个这样倒还正常,个个这样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尤其上班时间段,江一闻、管新南怎么可能不接电话? 飞机于中午降落在都江机场,三人先后走下飞机舷梯,立刻有五个中等个子,脸部没什么特征的中年男子靠近过来,瞬间将孟谨行和邬晓波父子隔开,其中一位在孟谨行耳边低语,“我们是市纪委的。” 来人没有说更多,只是将证件在孟谨行眼底展开亮了身份,又朝远处站着的几个人点了下头,里外分三层围着孟谨行,把他裹出了机场。 邬晓波父子直到取行李时才发现孟谨行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大骇之下立刻打万逸夫电话,却一直联系不上,不得已,二人向机场jing方报案。 而孟谨行已经坐在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金杯面包车中,被带往调查点。 孟谨行看得很清楚,把自己从机场带出来的人中,有几张面孔很熟悉,是孙季维的人。 看这架势,绝对不是让自己配合调查这么简单! 这会不会是杜方华的事情发酵了,对方实行的反扑? 打回国内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会不会与此有关? 他忽然觉得胃部一阵恶心。 这段时间,因为伤心于邬雅沁的突然离去,他的吃睡都很不正常,加之遇袭胃部被捅了一刀,他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只要一深入思考问题,伤口就会条件反shè一阵阵地抽搐疼痛。 他把头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与其现在情况不明地揣测,还不如先休息一下养养jing神,谁知道接下去有没有睡觉的时间。 …… 申城小白楼yin云密布。 雷云谣方寸大乱,天天以泪洗面。 孟谨行自那晚突然下车离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突然失去了一切联系。 最令人大吃一惊的是,江一闻、潘平这些孟谨行身边的工作人员,也紧接着消失了,市纪委则在孟谨行失踪的第三天把她叫去谈话,言里言外的意思均是孟谨行潜逃了,而且是去投奔邬雅沁。 孟谨行临跟她分手时的反常,令她记忆深刻,这使她一下就接受了孟谨行潜逃这样的暗示,一种被丈夫欺骗的深深的羞辱感控制了她。 这一次与她上次在纪委几乎丧命不同,谈话人员的态度一直都很客气,甚至对她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同情,并叮嘱她,回去后想到什么,或者孟谨行与她联系,都要第一时间跟他们反映。 她的调动也被搁浅了,仲怀义很抱歉地找她谈话,告诉她,市委现在很被动,到处都是对孟谨行不利的传言,而且根据市纪委的调查,孟谨行不但过去曾大量收受邬雅沁通过创天给他的利益输出,还运用自己的影响力从德川公司挪钱给陈运来做套利交易。 她不敢回孟家,不知道怎么面对公婆。 而一回申城,她才得知,都江纪委来过申城,分别找父母调查了解过情况,母亲迫于压力,交代了孟谨行走前拿存折说是去救葛红云,万没料到是要出逃。 她听完母亲的话,一言不发回房睡觉,她感觉自己的天完全塌了。 …… 华英建这些天陪着妻子天天跑岳父母家,把他听到的,有关孟谨行的消息传递给两位长辈。 “谨行不是这样的人!”孟清平总是这么长叹着替儿子辩解,“他比我更正直。” “找找刘书记吧!”华蕴仪打儿媳电话,“或者叫你秦大姐帮忙也行。” 可是,雷云谣一直在电话那头哭,什么都不跟她说就挂了电话。 “云谣这是什么意思?”孟谨言因为弟弟虚火上升,一点就爆,“她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啊?” 华蕴仪用手揉揉眼睛,强忍住几yu夺眶的眼泪,对女儿说:“不要这么说!云谣心里的苦比我们只多不少,她上次为你弟弟九死一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谨行撇清?” “难说。”孟清平却道。 一时间,都沉默了。 他们无条件相信孟谨行,是因为他们与孟谨行有血缘关系。 但雷云谣与孟谨行是夫妻,外界如今的各种传言无不表明孟谨行与邬雅沁有着某种关系,为孟谨行付出那么多的雷云谣可以承受各种压力,估计独独不能承受的就是孟谨行有外遇。 “我自己去找刘书记!”孟清平最后说。 孟清平说到做到,接连两周前往省委守刘战的车。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天下午终于让他拦了个正着,正当武jing要把他驾走,刘战下车制止武jing,并把他请上了车。 “是为谨行的事吧?”刘战首先开口。 “刘书记,请你一定要相信谨行,他不会违纪违法,也不会潜逃!”孟清平情绪激动地说。 刘战重重握了握孟清平的手,“老孟啊,相信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从感情上,我真愿意相信谨行,但是!从声扬同志汇报的都江纪委调查内容来看,大量的事实让我们不得不去面对,我们眼里看到的谨行,与背着我们做事的谨行,都是同一个人啊。” 孟清平像是跌进了冰窖,他哆嗦着问:“真的有大量证据证明么?” 刘战朝他郑重地点点头,“而且,出入境记录显示,他已经持因私护照出境了,这之前他一直没向组织报备过!” 孟清平张大着嘴巴望着刘战,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眼眶中滑下,不过数秒,他猛然转身推门下车,跌跌撞撞一路行去,对身后刘战的呼唤充耳不闻。 华蕴仪看到失魂落魄的丈夫,大惊之余再三追问,始知儿子真的已经离境,心痛之下还是安慰丈夫:“万一是有事出国呢?你不要想太多。” “出国需要偷偷摸摸,需要跟家人丝毫不联系?”孟清平用尽平生力气冲妻子吼道。 第447章扑朔迷离 孙季维亲自主持对孟谨行的调查工作,安排了三个小组轮番与孟谨行谈话,连续一周展开车轮战。 孟谨行天天不眠不休接受谈话,身上伤口开始复发,从第九天开始陷入昏迷。 孟清平开始发动所有的关系为儿子想办法,哪怕真犯了法,拿了不该拿的钱,他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帮儿子把钱退出来还上。 葛云状来都江约孟清平见面,说了两句话,“我相信谨行超过相信我儿子!你不要再到处托人和筹钱,这次的事我觉得很蹊跷,向荣、铁成两位书记也是这个看法。” “我见过刘书记,他都说铁证如山,迟、陆两位书记还会有不同看法?” “没有新的证据出现以前,他当然不能随便说话。我来见你前,见过刚刚从港岛学习回来的万逸夫,据他说,邬雅沁在法国因跳水事故身亡,时间大概就在一个月前,与谨行突然失踪的时间恰好吻合。而且,谨行在国外曾经遇袭住院,但已于一周前回国。” 孟清平怔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邬晓波父子是与谨行同天离境同天回国的,在机场发现谨行不见后,向机场jing方报案,但因失踪时间太短并没有立案。” “什么?”孟清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他人呢?” 葛云状叹道:“这你还想不到?” 孟清平颤抖着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猜到了,人应该在纪委手里,可是一周前,传闻已经沸沸扬扬,刘战当时就说事实摆在那里,儿子还能回来么? 葛云状拍着孟清平的肩膀道:“老孟,不要太担心,我相信一定会没事的!邬晓波当晚就赶回申城来找我,恰巧那几天我去了didu,与他正好错过。但我与他和万逸夫见过后,我相信事情与传言并不一致,这是有人故意要混淆视听!” “你有没有向刘书记汇报?”孟清平不无担忧地问。 “铁成书记向他汇报过了,万逸夫也跟着去的。”葛云状回他,“另外,我为云谣的不懂事向你和蕴仪道歉!” “不要这么说!”孟清平连连摇手,“云谣是个好孩子,作为妻子,她在那样的情况下有什么样的反应都是可以理解的。” 两位父亲的手再度握在一起,心情都是难以平静。 …… 就在一天前,刘战单独召见了陆铁成,希望他立刻安排人手介入对孟谨行的调查工作。 葛云状与孟清平见面的时间,省纪委的工作小组已经到了都江市委,在傅声扬的办公室内,与孙季维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全面接手了孟谨行的案子,并于下午六点将孙季维带走后,孟谨行终于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孟家人接到电话悉数赶到医院,与早一步到医院的万逸夫、叶琰伟、朱诚夫妇、余敏夫妇,在重症室外透过玻璃看着孟谨行。 所有人揪了许久的心总算因为真人又活生生躺在眼前而有了些许安慰,一直没有流过眼泪的华蕴仪到此时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 邬晓波、雷云谣、徐旸、蔡匡正等人于晚上八点多从申城赶到医院,雷云谣当着父亲和众人的面向公婆和小姑子道歉,请大家原谅她没有一如既往地信任孟谨行。 华蕴仪闻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长久地抚摸着她的头哽咽道:“云谣,妈理解你心里的委屈!” 朱诚走到雷云谣与华蕴仪身边,忽然九十度鞠躬说:“阿姨,云谣,我替小意向你们道歉!” 婆媳二人同时转过头,睁着一双泪眼望向朱诚。 朱诚表情极度尴尬,“小意轻信沈瀚涛的话,致使运来几近破产,这才导致德川借钱一事的发生,造成连串的误会。” “沈瀚涛?”雷云谣圆睁杏眼瞪着朱诚,“他为什么要让运来破产?” 曹萍深知孟谨行从不对雷云谣说工作上的事,所以孟谨行与沈瀚涛之间有过什么样的过节,雷云谣不会清楚,也不是在这里就能三言两语跟她说清楚的,所以她走到丈夫身边,轻声对雷云谣说:“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这也是小意去纪委配合调查前告诉我们的,其他的可能需要等调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葛云状将万逸夫拉到一边,悄声询问:“你们会不会介入?” 万逸夫朝不远处的众人望了一眼,随后看着葛云状道:“省委下了指示,公检法联动调查,由于可能牵涉到刘飞扬,刘书记昨晚连夜进京汇报,希望通过公安部协查他们父子的下落。” “刘创天也出去了?”葛云状震惊不已。 “最关键的调查时间错过了,所以……”万逸夫叹气道,“从铁成书记他们那儿反馈过来的信息看,刘飞扬充分利用了与刘书记的关系,帮助杜方华等人实施了这次有计划的,针对谨行等人的一次反扑。” 万逸夫小声继续,“从巴黎方面传递过来的消息显示,谨行在那边遇袭时,如果不是为救邬晓波父子,他自己是可以脱身不受伤的,伤人者前几天被抓住后供述,他们收了钱,要同时做掉他们三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葛云状愤怒至极。 “他们就是想造成谨行外逃这一事实,只要他永远没有入境记录,国内就永远没办法证明消息真假,他们所炮制出来的证据就具备了可信度。加之……”万逸夫瞅葛云状一眼,“你爱人当初给的信息起到了很大的负面作用。” 葛云状明白万逸夫说的是孟谨行临走让雷云谣取存折的事,不由皱眉道:“这个问题我一直觉得奇怪,他让云谣取钱在前,接到电话在后,当时又是深夜,拿着存折根本不能取钱,有备而逃这个说法其实是牵强的。” “现在想来是这样,但当时消息芜杂,孙季维他们又故意要整事,真真假假掺在一起,几个人能辨得明白?” 葛云状沉默一阵,有些迟疑地问:“邬雅沁出事的确令人痛心,但邬晓波当时有儿子陪着,为什么一定要谨行陪同前往?” 在didu为女婿的事奔走时,他多次接到女儿的电话,一次次哭诉着孟谨行心里多年来都装着邬雅沁,这使他多少有点烦乱。 而且,平静下来细想,葛云状认为以孟谨行冷静沉稳的xing格,断不该这么失态又冲动地陪邬晓波出境。 万逸夫并不清楚中间纠葛,只是就事论事,“你不记得孟清平的大哥么?” “孟清太?”葛云状一愣。 “邬雅沁曾经是孟清太的准儿媳!刘飞扬此次把她带出境的种种迹象引起邬晓波的不安,他找到我,将孟家与刘飞扬之间的许多事情告诉我,希望我能帮忙找到女儿。我前些ri子说是去港岛学习,其实一直是在境外调查当年创天集团的旧案!” 葛云状急切追问:“有结果吗?” “没能全部查清,但收获不小!”万逸夫道,“我找到了孟清太夫妇,把邬雅沁的近况告诉了他们,二人追悔不已,深感对不起她,跟着我回国了。” 他随即长叹一声,“可能正是发现他们偷偷回国,引起刘创天的jing觉,我们还没有到国内,不但创天海外公司一夜间全数关门,刘飞扬去向不明,刘创天也快速出境不知去向。唉!协查通知虽然发了,但是人海茫茫,犹如大海捞针啊!” …… 孟谨行于四天后醒来,陆铁成亲自到医院看他,在听完他对自己出境前后事情的汇报后,陆铁成沉声说:“你私自出境这件事,组织处分不可避免,你要有心理准备。另外,有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希望你能镇静。” 孟谨行点点头等着陆铁成说下去。 “江一闻同志在接受孙季维等人对他的调查时,被上了手段,我们接手后曾对他进行救治,但最终没能保住他的生命。” “一闻?”孟谨行大恸,“一闻!” 失去孩子、痛失爱人、与兄弟死别,人生几大悲事,孟谨行没想到自己竟然都遇上了! “所幸,”陆铁成竭力希望能安慰眼前这位大受打击的年轻人,“他在临终前把向德川借钱的始末都告诉了我们,证实自始至终你都不知情,与陈运来、江南的说法是完全一致的。” 孟谨行仰躺着,一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证实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你放心,孙季维等人,包括杜方华,都已经被双规,等待他们的将是党纪国法的惩处!”陆铁成正义凛然地说。 孟谨行凄然抽动嘴角,一字一顿道:“刘飞扬父子还在逍遥法外!” 陆铁成闻言黯然,“谨行,你要相信邪不胜正,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并将他们带回国绳之以法!” 孟谨行勉强动了一下嘴角,没有再说话。 从孟谨行出境后一直在接受调查的朱志白,于一周前回广云上班,今天跟随陆铁成来医院,在陆铁成之后进入病房,二人的手长久握在一起,心中感慨万千。 “在运来和朱意的配合下,公安厅的调查取得重大进展!”朱志白给他带来的是好消息。 第448章雨后彩虹 “运来之所以当初会在跨市交易中大败,是沈瀚涛伙同龙氏兄弟、创天集团做假单证,人为做多市场。”朱志白说,“由于这是在国外进行的交易,所以增加了取证难度,好在已经基本完成这项工作。” “沈瀚涛是主谋?”孟谨行问。 “刘飞扬父子。”朱志白道,“据创天财务总监柏乐交代,多年前他们在不列颠也多次运用过相同手法,吃掉了两家国内公司和一家在当地注册的华人投资公司。” 朱志白停下来看着孟谨行,孟谨行一下明白了,“这家华人投资公司是孟云飞的公司?” 朱志白点头。 孟谨行闭了闭眼,叹道:“从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刘飞扬一直把雅沁当一颗棋子在发挥最大作用。” “他的确是一只老狐狸!”朱志白道。 “木远生呢?”孟谨行突然问,“听我父亲说,木远生在接受调查的时候,一口咬定是我向他借的钱,并且运来不但没有遵照约定抵押现货,还把货给卖了?” 朱志白有点尴尬地捏了一下鼻子,“李婉的死查清了!” 孟谨行一怔,疑惑地看着朱志白。 “我们对德川的调查开始后,木远生的秘书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主动投案自首,把木远生授意他买凶杀妻的事都交代了。” 孟谨行倒吸一口凉气。 “说起来,事情和你还有点关系。”朱志白加了一句,“李婉自从知道木远生在外另有女人后,一直隐忍在心想保全婚姻,木远生却提出离婚,但表示李婉只要能接受可以由他安排她去港岛生活,他与她在米国另行登记。” “他这是什么意思?”孟谨行不解地问。 “意思就是让她把国内的妻子名分让出来。”朱志白苦笑道,“但他没想到,李婉不但没有答应,还突然开始和你走得很近,又多次为你的事热情奔走,据说……” “什么?” “据说你有一次登门拜访后,还带走了李婉。” “李婉那天只是出来送我,后来也并没有跟我走啊!”孟谨行替李婉难过,“所以他要除掉李婉?” “知不知道他想娶谁?”朱志白突然问。 “我怎么知道!”孟谨行愤愤道。 “朱意!” “谁?” “朱意。他暗中追她很久了,朱意有次开玩笑说除非他离婚,否则不会和他在一起。他原本是想享齐人之福,没想到李婉不肯成全,你的出现就给了他一个除掉李婉的借口!” “简直是禽兽!”孟谨行低声骂着,“你确定是朱意?” “千真万确!朱意承认她跟木远生之间的事,但表示没想到木远生是认真的。” 细密的汗珠从孟谨行苍白的脸上渗出来,他的手捂在胃部,佝着身子连连作呕。 朱志白立刻收住嘴,沉默十来秒后说:“说这么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接下来的ri子,亲朋好友不时来医院看孟谨行,但朱意来探望时,他始终闭着眼睡觉。 朱诚、余敏等人带来不少既可靠又直接的消息,不像万逸夫、陈前进等人顾及身份,对杜方华等人的案子往往不肯道尽,点到而止。 刘飞扬父子外逃,虽然使创天与许多官员的关键交易不能大白天下,但柏乐所掌握的材料已足以使杜方华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了。 “杜方华眼看大势已去,急怒攻心中风了,他们家人以为他能因此获得保外就医,谁知道抢救后成了面瘫,手脚行动都没问题,还是躲不过牢狱之灾。”朱诚在一次来看他时这样说。 孟谨行淡淡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对他来说,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 十天后,孟谨行出院时,jing神状态各方面都已经恢复得不错,邬晓波带着邬瑶菡和孟家人一起来接他出院,邬瑶菡一见他就眼泪扑簌簌下来了。 众人好一阵劝,她才止住了哭,抢了孟谨行手里的包,非要她来提着,到了孟家她又帮着忙这忙那,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众人理解她对邬雅沁的感情,都暗暗为她心疼。 孟谨行更是如此,但当着家人和妻子的面,他不敢过多地表露。 晚上,孟谨行借用父亲的,雷云谣进来低声说:“我和钟大姐一起去给雅沁上过坟,地址我写在纸上,放你书桌抽屉里了。” 孟谨行点了支烟,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雷云谣没有离开,而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说:“知道么?当你接到电话失了魂似的离开,我感觉自己从那一刻真的失去你了!” 孟谨行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接了什么电话,为什么要满脸是泪地离开,而接下来,铺天盖地的消息传来,作为妻子,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雷云谣的声音哽咽了,“对,现在我们都知道,你只是陪邬老去的,但你能说你不是为自己去的吗?” 孟谨行低下头,狠命地抽着烟。 雷云谣轻轻拭去脸上的眼泪,幽幽地说:“以前,你舍不得让我掉一滴眼泪,听到我哭,你比谁都着急。可是现在……我曾经以为,你心里装的那个人是钟大姐,直到你流着泪什么都不想就出国,我才明白,你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孟谨行无言以对,他不能否认,那样他更对不起邬雅沁,但他同样不能承认,陷雷云谣于痛苦,尽管这种痛苦随着邬雅沁的死已经产生。 雷云谣终于站了起来,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孟谨行想说“对不起”,但嗓子眼里像被塞满了东西,堵得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裂痕这个东西一旦生成,弥补是一件长久的事,甚至很可能永远都不能弥补。 孟谨行心里清楚,邬雅沁的死,为他最终做了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其实对雷云谣是不公平的。 这天晚上,他睡在书房,没有进房间。 第二天早上洗漱吃早饭时,没见雷云谣,华蕴仪让他去叫,结果门开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雷云谣早已离开,g上放着一封信。 “谨行,我回申城了,调动的事就此作罢。另,我会准备好离婚协议书寄给你。云谣即ri。” 华蕴仪站在儿子身后,读出这两行字后,大惊失sè,“怎么突然要离婚?” 孟谨行一声不响地回到餐厅,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 华蕴仪看儿子这个样子,一肚子的问题都只能咽下去,一个转身回自己的房间,跟孟清平商量对策去了,等他们夫妻俩商量完出来,哪儿还见孟谨行的人影? 孟清平没有妻子的耐心,立刻打儿子的手机,没响两下,孟谨行就接了,“爸,我回广云了。” “你以为一声不响走了就万事大吉?”孟清平没好气道,“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谁提出来的?” “……”孟谨行沉默好一阵,才低声道,“我们没有具体谈过,可能云谣觉得这样更好一些。” “谨行啊,云谣的母亲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云谣对你可是分毫不差,这样的妻子你要是放弃了,绝难找到第二个!” “我知道。” “知道你不去申城找她?” “爸,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孟清平怒火窜起,“不就是你心里想着邬雅沁么?你别忘了,她已经死啦!” 孟清平越说越怒,全然不在意电话那头的孟谨行一直沉默不语,“是,云谣不能生了。但这个问题,你没介意,我和你妈也不介意,相比一个孙子,我们更在意她对你的付出!小行,不要忘记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守根本……” 坐在长途班车上的孟谨行看着窗外,耳中听着父亲一遍遍的唠叨,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不可能与传统的父亲达成一致观点的,父亲永远也不会明白,时至今天,雷云谣最在意的东西,他恰恰分不出来了! 也许,若干年后,他的伤结痂了,会重新爱了…… 雷云谣受伤的心,在若干年后也许也慢慢痊愈了…… 但是,眼下的坎,他俩都迈不过去。 这些,父亲是不会明白的,在老辈人的眼里,爱情是最虚幻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与现实抗衡。 “叮……” 手机上跳出一条短信,雷云谣发来的,“别去跟爸妈辩解,就说是我要求离婚的。” 孟谨行的鼻子一阵发酸。 他仿佛看到许久以前,那个有点小促狭的女孩,与他一起坐着班车从观山到长丰,眯着笑眼说他“坏”。 他拿起手机,回她的短信:一切都听你的! 司机突然打开了车载音响,孟谨行头ding的喇叭里倾泄出熟悉的音乐,竟然是他与邬雅沁最喜欢的那首flymehe,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睛。 窗外响起一阵惊雷,闪电划破天空,云层乌沉沉地压下来,大地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车厢里充斥着对鬼天气的咒骂,豆大的雨点很快砸在车窗上,劈劈啪啪间,云层一点点退开去,天sè又亮了起来,雨却越来越密集。 到广云下车时,雨止了,天边难得地挂起一条彩虹,斑斓夺目。 孟谨行站在马路牙子上点起一根烟,慢慢地抽着…… 第449章强压悲痛 当晚,孟谨行独自去了江一闻的宿舍,他一遍遍地抚摸着江一闻用过的桌椅,难抑心中酸楚。 江南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听他语声失常,坚持开了车过来拉他去了听风居。 二人坐在听风居的包间内,江南为打破沉闷的气氛,当先开口:“我正式离开创天了。” 孟谨行低头喝茶,只淡淡一句:“也好。” “孟头儿,逝者已去,节哀!一闻的后事,我们会替他办好,徐旸前两天来过电话,他和蔡头他们已经为江一闻的父母作了妥善安置,你放心,我们会把他们当自己父母来照顾!” 孟谨行抬头道:“他的父母由我来养!过两天,我会回趟申城,把他们接过来。” 江南没作任何犹疑,马上说:“也好!反正我在广云,接过来,我们一起照顾。” 孟谨行深深看他一眼,“谢谢!” 第二天上班,潘平进来请示工作安排,孟谨行正低头审阅积压多时的文件,头也没抬就说:“你问一闻……” 话才出口,惊觉江一闻已逝,心头怆然之余,抬头对潘平挥手道:“你说吧。” 潘平理解孟谨行的心情,同时自己也为江一闻的去世难过着,赶紧将当天的工作安排向孟谨行作了汇报,请示有没有需要调整补充的地方,得到明确指示后,他没敢再打扰孟谨行,快速退了出来,刚关上门,朱志白到了。 “谨行在吗?”朱志白问。 “在。” 潘平正要替朱志白敲门,朱志白一把拉住他,悄摸声儿地问:“他情绪怎么样?” 潘平黯然道:“老以为江秘还在。昨晚在江老板那儿待到下半夜才回的宿舍。” 朱志白叹口气,朝潘平挥下手,示意他去忙,随即抬手敲门。 “请进。”孟谨行低沉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朱志白立刻推门而入,故作轻快道,“我猜你已经到办公室了,还真是!” “你也挺早。”孟谨行强压下失去江一闻的痛,站起来迎朱志白,“这边坐!” 朱志白递了烟,潘平送茶进来,出去替他们掩了门,未等朱志白开口,孟谨行就问:“这一个多月,县里是怎么个情况?” “刘正纲上窜下跳的,自然是想取而代之,但眼下受成梁之累双开已成定局,当然不足为虑。”朱志白吸着烟道,“倒是马邦民和冯辉二人,想法很多啊!” 马邦民是余旷达班底中的人,市纪委副书记,当孟谨行身陷谣言、去向不明时,身处孙季维直管之下的广云纪委的马邦民,有此表现倒也不足为奇。 至于冯辉,作为刘战从京城带过来的空降兵,如果多有想法,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孟谨行沉思了一阵,“邹毅呢?” “他?”朱志白不屑地撇撇嘴,“刚听说你外逃时,逢人便说他自己有眼光,早看出你居心不正。等到杜方华被双规的消息传来,他立刻又变得惶惶不可终ri,忙不迭地主动找许福承认错误。” 朱志白停下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除了这些,我俩这次估计都逃不过组织处分。” 孟谨行朝他歉意地点了下头,“我自己是有心理准备的,就是连累你了!” “哪儿的话!”朱志白爽快地摆手,“事从紧急,当时的情况,你也根本来不及申请备案。何况,私底下大家不都这么在做?无非咱撞枪口了!” 孟谨行没有说话,心底深处却相当明白,如果出事的不是邬雅沁,他断不会这么冲动地不顾一切出国,说起来,这错误责任也该当。 “另外,苏老大昨天在会上说到了昌文那个农业园项目。”朱志白看孟谨行一眼,“黄平波虽然一来就签了投资意向,但随着你的假消息甚嚣尘上,他把最终的投资额缩减到了五千万,只是及当初承诺的零头啊!” 孟谨行揉了揉额头道:“这事我来处理,等我理理思路,再跟苏书记谈谈下一步的工作……”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起清脆的铃声,孟谨行离座去接电话,朱志白顺势告辞去市里开会。 电话是倪瑞华打来的,“……省里有个招商促进会,届时有不少客商过来,都是前阵子刘书记带团出去考察寻来的大企业,你要是感兴趣,抓紧来趟都江,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们引进的企业。” “当然有兴趣啊!”孟谨行回完又问,“没有正式的通知么?” 倪瑞华似乎有点迟疑,“这个……总之,对外说的是面向全省的招商引资会。” 孟谨行细细寻思,倪瑞华这话里面是有道道的,于是便道:“我明天就过来。” 这边挂了倪瑞华的电话,孟谨行又打了黄平波的手机,黄平波听见他的声音很是激动,“小行,你没事吧?” “黄叔,我很好!” “好,好,这就好!” “让黄叔替我担心了,真是对不住!” “哎,千万别说这样的话!”黄平波道,“你父母才是真正cāo碎了心啊!小行啊,你这个事……” 黄平波yu言又止,期期艾艾地半天,都不好意思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孟谨行倒是大致能猜到黄平波在想什么,便开解道:“黄叔,这件事是个误会,主要错误还是在我本人,没有按照我们内地的干部管理条例申报因私护照,以及出入境的情况,才使事情发酵演变得不可收拾。” “小行,黄叔知道你的为难,有些话不好说,唉!” “黄叔,没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孟谨行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爽朗开怀,“误会这个东西,不是我们的专利,每时每刻都在世界各地上演着,不是么?” 黄平波沉默了一阵,“小行,投资的事……” “黄叔,这事不打紧,五千万投资农业项目,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对于黄平波这个年纪从台岛过来的商人,心底的顾虑是什么,孟谨行多少是有点了解的,因而知道黄平波因为自己的事而对投资产生了动摇,他也能够理解,所以这个时候他不想对黄平波提什么要求,他相信只要广云能够稳定发展,黄平波迟早会转变想法。 听他这样说,黄平波颇有些歉意,随即表示会尽快落实资金完成一应投资落户的手续,以最快的速度先把高山茶园和果园建起来。 与黄平波通完电话,孟谨行用一支烟的工夫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去见苏炳昌,一来为自己私自出国向组织承认错误,二来则是谈谈接下去的工作思路和常务副县长的补缺。 受刘正纲和成梁之累,苏炳昌这段时间的ri子也不好过,尤其在中心广场一案的定xi题上,他是在公开场合表过态的,江一闻更是在临终前跟尤飞谈到过这个问题,他想躲也躲不过去。 有这个心态,二人的交谈极为顺利,对于孟谨行那个私自出国的问题,苏炳昌轻描淡写直指不是什么大问题,组织生活会上作个公开检讨就成;至于接下去的zhèngfu工作,他还是保持一贯态度——党委只把握方向不过问具体工作;在关于由谁接替刘正纲的问题上,苏炳昌却是沉吟良久,态度颇为含糊。 孟谨行本就没打算苏炳昌能对这个人选当场拿出态度,所以提出这件事,实质上也是试探一下苏炳昌的态度。 而苏炳昌虽然态度含糊,恰恰又说明苏炳昌对这个问题相当在意。 当天上午,宋世林、迟美娟、陆张生、童晓军四位副市长先后来汇报了工作,下午,孟谨行主持召开市长办公会会议听取前段时间的工作汇报,并就下阶段的工作安排做了具体的布置,并将刘正纲原来分管的工作暂时分散到几位副市长手中,来了个化整为零。 由于上午宋世林等人分别到办公室做过汇报,下午的会上除了冯辉手上的工作,其他人基本只是走个过场。 冯辉汇报的时候,提到一个事儿——旧城改造。 这个事儿,上午迟美娟提过,而她之所以提这事儿,并非她参与了这项工作,又或者是她喜欢不在其位谋其政,实则是因为她分管着信访这摊事,旧城改造拆迁中的拆迁户进京上/访,把广云市zhèngfu给告了! 就在孟谨行出国的那一个多月中,迟美娟先后两次进京,都是接到通知去领人,傅声扬为这事还拍了桌子。 而有关旧城改造项目的启动,孟谨行此前并不知情,也是从迟美娟嘴里得知,是他离开后一周,冯辉提议、刘正纲协调,最后由苏炳昌在市委常委会上拍板定下的。 项目启动以后,冯辉雷厉风行地以市zhèngfu名义,委托专业拆迁公司进行拆迁,仅仅两周时间就把旧城区两平方公里范围拆得只剩下三户人家,广云电视台天天在晚间新闻栏目大力宣传旧城改造工作推进的巨大成果。 一边是拆迁户上访,一边是电视台正面宣传,冯、迟两位副市长一个美一个怨,双方关系也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冯辉在会上一提旧城改造的成绩,迟美娟就愤怒地拍案而起! 第450章旧改矛盾 “我支持旧城改造工作。”迟美娟首先肯定了在旧城工作上的立场,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是,我对拆迁公司的工作方式相当质疑!我们旧城改造是为了?是为老百姓能生活在更好的城市环境中,提升我们广云的城市形象,而不是为哪个个人的乌纱镶金边……” “老迟,这话说得难听了啊!”冯辉冷冷地打断迟美娟,“你觉得这项工作为谁镶金了?别忘了,除了我们这些人,广云还有市委在把控方向。就是咱们zhèngfu这块,还有谨行同志在掌舵,咱们都是干具体工作的,不能一碰到问题就情绪化地看待问题!” 迟美娟气不打一处来。 冯辉几句话把苏炳昌、孟谨行都拉下了水不说,还针尖对麦芒,直指她是工作没干好在这里发飚。 怒极反静,迟美娟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摘下的老花镜,直视冯辉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事论事来讨论一下旧城改造的问题。远的不说,就说这三户拆迁户的问题,解决?” 冯辉颇为怪异地看了迟美娟一眼,“这个问题有必要讨论么?我们与开发公司签订了协议,他们在土地整理过程中发生的行为都是企业行为,拆迁户觉得不能接受,完全可以依法与开发公司打官司,这一点我早就在多次会议上阐述过,不必再反复强调了吧?不少字” “具体问题就该具体对待!”迟美娟并不相让,“三户人家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病的病,是我们这个城市中生存在最底层的人群,城市改造项目是要让他们享受到发展利益,而不是让他们无家可归!” 冯辉脸现不悦,大声道迟副市长,请你发言时注意措词!叫无家可归?我们的城市拆迁条例中的安置条款都是摆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并不特指有钱阶层,城市低收入群体同样要遵守,你今天如果为他们开绿灯,那么对大部分已经签约的人交代?是不是也要突破条例重新协商?” 迟美娟立刻反唇相讥刚刚谁说的,旧城改造的拆迁工作是企业行为?既然是企业行为,在条例的下限之上,赔多少都是企业说了算,除非企业不愿意正视他们的诉求,否则又何来协商尚未一致就把他们房子推倒的事?三户人家在没拿到任何补偿的情况下餐风宿露,还不算无家可归?” 她说至此,转过头看着孟谨行道市长,如果大家都觉得我的观点有问题,那么今后关于旧城改造的题,还是另请高明人物来解决,我自问没这个能力。” 众人的目光随着迟美娟这句话,都转到了孟谨行身上,想这位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市长要解决眼下的纷争,压下三户人家的题。 会前,潘平已经就三户人家的状况作了具体汇报,迟美娟说的问题是存在的,但决不是问题的关键,但不能在这样的会上公开讨论解决的办法。 他喝了口茶,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对迟美娟严肃地说老迟,我也要批评你了!信访工作是你分管的工作,能因为同志间一两句意见不合就撂挑子呢?我是这样想,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有没有道理。旧城改造项目是广云有史以来最大的城市改造项目,不但将旧城区全数重建,还拓宽了城区范围,涉及的不仅仅是城中居民,对我们广云的城市产业也有着深远的直接影响!” 他顿了一下,“这个影响波及到的其实不仅仅是冯辉同志分管的城建土地管,其他几位同志的工作面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涉及。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提升对这项工作的重视程度,不能把担子只压在冯辉同志一个人身上!” 他此话一出,几个副市长神sè各异,尤其冯辉,不顾孟谨行发言示完就抢道我不怕担子重!” 孟谨行微笑朝他点点头,“能被刘书记亲自点将到广云来工作,我是绝对你的工作能力!不过……基层工作不比你在主管部门做条线工作,很多时候方方面面都要顾到,需要各方配合依靠集体智慧取胜。你下来不长,难免顾此失彼,这几次拆迁户进京**多少还是反映出我们的工作仍有欠缺。当然,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主要责任还是在我这个市长身上!” 孟谨行明褒暗贬,把冯辉一肚子不满堵在肚子里,想吐吐不出来,低头闷闷地抽起烟来。 “我建议,在旧程改造指挥部的基础上,市zhèngfu再成立一个领导小组,由我亲自任组长,冯辉和迟美娟、童晓军三位同志任副组长,财政管新南、发改宋坤、建设许锋、国土张成才、办公室潘平、旧改指挥部吴长河六位同志担任组员,潘平同志兼任联络员。大家发表一下看法,是不是可行?” 刘正纲落马,几位市长除了冯辉和陆张生,都是孟谨行的支持者,迟美娟虽然被孟谨行批了,但她不傻,一听就明白孟谨行这是对她的保护,尤其现在这个建议,更是直接分散了冯辉在旧城改造项目上过于庞大的权力,岂有不赞成的道理? 冯辉孤掌难鸣,一张脸拉成了驴脸。 散会出来,孟谨行首先打了刘战的,马永明接的,说刘书记在开会不能接,孟谨行只得作罢给傅声扬和邓琨分别打,对**一事主动担责,并汇报了今天市长会议上的决议。 傅声扬最近焦头烂额,压力颇大,明知广云旧城改造到目前为止遇到的问题都与孟谨行无关,但他还是在里把孟谨行大大批评了一通。 邓琨的态度有点让人琢磨不透,“……成立领导小组的思路是对的。不过,如何发挥这个小组的领导作用,不使其成为束缚指挥部duli工作的绳索同样重要。旧城改造工作广云走在了全市的前例,市委市zhèngfu等着你们趟出一条路来,给全市上下的城镇改革工作做个样板,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领导小组于当天就开了第一个会议,就三户拆迁户**的相关问题召开协调会,公安局副局长周树民和承担一级开发工作的鲲鹏开发公司总经理罗辰了参加了会议。 问题的症结与市长办公会上冯、迟二人争执的内容一致,迟美娟甚至拿出了上级信访部门转下来的一叠照片,照片内容涉及鲲鹏公司雇佣人员非法执械殴打拆迁户等违法活动,但罗辰态度很坚决,除坚决否认这是公司行为外,依旧表示不会对这三户人家作任何让步,只能按公布的补偿方案执行。 冯辉在会上一言不发,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孟谨行静静听所有人发完言,才轻敲着桌子说我总结一下罗总的发言,应该是表达了三方面的意思。一,造成拆迁户多次**的责任在于拆迁户自身;二,不可能满足拆迁户的要求;三,zhèngfu要想避免扩大影响就需自行duli解决这个问题。罗总,我没总结吧?不少字” 罗辰点点头,“孟市长说得没。” 孟谨行微一颔首,口气瞬间严肃,“不罗总有没有总结过这三户人家的**原因?” 罗辰一愣。 孟谨行道罗总心里很清楚啊,不是补偿多少的问题。”他指指桌子的照片,“我鲲鹏是一家守法的公司,也愿意罗总说的,这是你们公司个别工作人员的私人行为,但你不能否认这是导火索啊!” 罗辰听出味来了,眼神一凛,接道孟市长有话请明讲。” 孟谨行将罗辰的反应尽收眼底,语声沉稳地说今天这个会把周树民同志也叫来参加,就是想指出一点,旧城改造工作要推进,保护人民生命财政安全的事也不能忽视!广云人民感谢鲲鹏公司为我们广云的发展建设出力,但对于个别不守法人员的违法行为,执法机关还是要依法追究,给广大老百姓一个交代。” “这是卸磨杀驴!”坐在罗辰边上的助手忍不住吼了一句。 孟谨行瞟了那助手一眼,对鲁平道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写进纪要!” 鲁平立即应了一声,低头疾书。 孟谨行把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把这么大的一级开发项目委托给鲲鹏,是因为广云市委市zhèngfu你们的实力,你们的能力。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按照协议约定,合法地推进开发工作,真正为广云人民造福!” 周树民会后就带着办案人员去了鲲鹏,带走了开发部经理彭喜贵和保安队长汪大海。 晚上,孟谨行刚想入睡,接到了刘战的。 “样,和小冯在配合上没问题吧?不少字”刘战问得很随意。 孟谨行白天没能联系上刘战,本以为是马永明帮转达了,刘战才打了,但这个问题一抛,他立刻意识到冯辉抢前面了。 他略一思索回道刚,与冯辉还接触不多,还说不到问题不问题。不过,既然是您选的人,能力各方面应该都不成问题。” “哦?”刘战很直接,“你不要瞒我,我听说啦,你们今天会上吵得不可开交,有没没这回事?” 第451章准备劫糊 孟谨行坦然一笑,“嘿嘿,适当争吵也是件好事,有利于爆出思想火花嘛.再说了,有您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还有什么事是我们办不下去的?” “你不要给我灌**汤!”刘战道,“你和小冯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们的xing格我都清楚,旧城改造这件事上,我希望你们能多多求同存异。” “我明白。”孟谨行收敛了笑容,想了想道,“我之所以一散会就打您电话,也是想第一时间跟您说说想法。” 电话那头突然有了一阵沉默,良久,刘战才道:“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不知道明天您能不能给我些时间面谈?”孟谨行道。 刘战沉吟数秒道:“我明天要接待来参加招商会的客商,全天都会很忙……你要是赶得及,早上上班前我们可以见见。” “那太好了!”孟谨行道,“我七点到行么?” “这么早,你不睡觉?” “没见着您,我也睡不着。” “呵呵,你小子!”刘战清笑两声,“知道我住哪儿?” “知道。” “那好,等你吃早餐。” 不顾时值深夜,孟谨行打了倪瑞华的电话,想知道这次招商会主要有哪些重量级的客商过来。 倪瑞华虽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但比起白天在办公室明显放开了些,“国外有不少投资商过来,包括了一些世界五百强企业,像德国的克莱斯勒、荷兰壳牌、美国零售巨子塔吉特等等,都会过来。” “塔吉特?”孟谨行愣了一下,“他们有全球扩张的打算?” “应该不是。据说是想扩大在华的采购量。”倪瑞华笑了一下,“说到底还是觉得我们的商品便宜!” 孟谨行点了下头,“其他还有么?” 倪瑞华想了一阵道:“谨行啊,我听说过你那个农业为主的发展规划,总体上讲是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广云旧城改造启动后,方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倪主任,这点我明白。不过,农业始终是广云的根本,我们不能l了这千里大山的资源。” 倪瑞华叹口气道:“其实这次有家叫安祖的荷兰花卉企业也会过来,另外还有以sè列的耐特菲姆公司,不过,省里是想把他们推荐给容平县……” 孟谨行迫不及待地打断倪瑞化,“倪主任,容平与他们应该都还没有签约?” “你真想拦路打劫啊?”倪瑞华惊问。 “呵呵,我就想见见,成不成不在我,对?”孟谨行笑道,“就算成了,这投资也是在我们西南嘛,又没有跑到其他省份去!” “你呀!”倪瑞华失笑,“我可jing告你,这事儿我不知情啊!” “知道知道!” 凌晨四点,孟谨行自己驾车去了都江,六点不到,他就到了省委招待所,直奔刘战住的一号楼,在楼下转悠半天,踩着点上楼于七点整敲开刘战的房门。 “满身烟味儿啊!”刘战已是穿戴整齐,直接出了门,“走,去餐厅。” 孟谨行抬胳膊嗅嗅衣服,自嘲地笑笑,跟着刘战进了电梯。 二人在电梯里都没有说话。 孟谨行趁这机会,又一次整理了思路。 世事变化莫名,他出国及回国被调查,历时不过俩月,广云却突然之间推动了旧城改造这么大的动作。 表面上看来,这一项目的推进是提升城市活力,改变广云落后面貌。 事实上,老城区聚集着广云百分之八十强的机关、事业单位,除了那个建了一半的中心广场,几乎所有的单位都要迁离市中心,形成新一轮的城市外拓风cháo。 这就意味着,孟谨行初到广云时制定的发展规划,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根本的颠覆。 未来几年的广云,势必要因为这场旧改,走上大建设这条路,农业将又一次靠边成为辅助产业。 但就像倪瑞华猜的那样,孟谨行在对广云的发展问题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于农业为根本的发展,他寄望于为广云找一条可以持续发展的道路。 与刘战在餐厅取了伙食坐下后,二人开始边吃边聊。 听说孟谨行要见安祖和耐特菲姆的代表,刘战颇感意外,他以为孟谨行起大早见自己是为了旧城改造的事,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只字未提旧城改造,倒是说起了农业发展和项目引进。 “这事你不用想。”刘战道,“容平是全国贫困县,一直走不出发展瓶颈,峡川市为争取这个两个公司落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目的就是要让容平有所起sè。” 孟谨行放下手里的筷子,不慌不忙地说:“据我了解,安祖这次带来的项目是兰花规模种植,用于满足欧洲市场对高端兰花品种的需求。而兰花种植所需的土壤与气候条件,恰恰是广云的昌文和曲坝两镇最为适合,容平无论在地理还是气候环境都不可能培育出高端品种,这绝对不会是一条令容平一举脱贫的道路。” 刘战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你想争取项目的心情我理解,但这样武断下结论,你觉得合适么?” 孟谨行并没有因为刘战的批评而退缩,他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份材料递给刘战,“这是我昨晚与您通完话后,请省农科院的同学给连夜传真过来的两地土壤与气候对比资料,你可以看看作个参考。” 刘战翻看着材料,嘴角不由往上翘起,在心里暗骂孟谨行这小子,疯起来真是没ri没夜,居然能连夜整出这东西来! 他粗略看完几个关键数据后,将材料放在桌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孟谨行,“这次是全省xing的招商引资大会,省里虽然有初步的打算,但最终的决定权毕竟还是在客商自己,你找我也没有用。” 他指指孟谨行面前已经放凉的牛nǎi,“就知道谈工作,牛nǎi都凉啦!赶快吃了,有事说事,没事就早点走,该干吗干吗!” 孟谨行心头大松,嘿嘿笑着将牛nǎi一口喝完,“还有个事。就是咱们的常务副不能老空着,政法一块的工作也得有人抓,这方面您有没有什么具体指示?” 刘战吃完点起烟,指指孟谨行,“你不像话了,这种事问到我这里来!” 孟谨行知道在刘战这儿不可能讨到说法,之所以越级提出来,就是想看看刘战会是个什么态度。 刘战与罗民在工作作风上差别颇大,从他到任前后的一路布局,尤其冯辉空降广云,可以看出,他对于干部任命问题是很重视的,广云虽然只是个县级市,但作为都江市的重要县市,人事安排决定着发展方向,孟谨行绝对相信,刘战这番话只是做个姿态。 “是我不对!”孟谨行说,“我也是着急,早点定下来,工作好安排。” “老傅没态度么?”刘战随意地问。 “没谈起。”孟谨行老实作答。 “你们也是,这么重要的两个岗位迟迟不作安排,也不知道与市委多沟通!难怪旧城改造的事会一直闹到京城去!”刘战佯作不悦,“广云就没有合适的人选?” 孟谨行直了下腰,心领神会,“有是有,比如省公安厅下来的朱志白同志,从各方面来说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刘战眯眼审视孟谨行,缓缓道:“你们广云市委内部首先要统一意见,也要多听听组织部门的建议。” “我明白。” “还有事么?” 孟谨行连忙摇头说没了,随即拿着包站起来就要走,“等等!”刘战叫住了他。 “您还有什么指示?”他站在那里问。 刘战朝他看了一会儿,“以后有事直接打我房间电话。” 孟谨行怔了怔,刘战立刻补充道:“又不是外人,不用靠小马转来转去的。” 孟谨行明白过来,立刻应了,大步而去。 倪瑞华到办公室总是比其他人早那么半小时,但他今天到时却发现孟谨行已经在他门口的走廊上抽烟了。 孟谨行也不耽误倪瑞华工作,只取了招商会的宣传手册,就匆匆忙忙去了展会登记处,要求报名参加招商会。 接待他的年轻姑娘听说他是广云来的,直接就从他手里把表格和笔收了回去,“这个招商会不是面对都江市的,主要面对省内的贫困市县,你们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这怎么是凑热闹呢?”孟谨行道,“这手册上明明写着面向全省,你不能把我们排除在外面!” 姑娘白了他一眼,“我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个领导,怎么就不明白呢?这场展会是为拉动贫困地区经济举办的,像广云这样的地方,哪需要依赖省里帮忙招商?” 孟谨行软磨硬的,姑娘就是不松口,最后还叫来了展会负责人,同样不同意让他报名,还说:“广云的县长不是叫孟谨行的么?他是招商好手啊,到哪儿都能搞到大笔资金,什么时候用得着来省里求帮助?” 孟谨行哭笑不得,只能退了出来。 刘战和倪瑞华的态度摆明了不阻止他半路劫糊,但也不会帮他说话,所以他不可能请他们打招呼让广云参加招商会。 他一路从省招商办出来,上了车,开着窗抽烟,远远望到省府大门对面的街沿上,几个年轻学生在向路人发放传单,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不由自主笑了。 第452章太极推手 孟谨行掐了烟,打着车,马不停蹄赶回广云,于第一时间叫来陆张生和詹勤,要他们立刻组织人手,在两天内做出宣传单,跟他一起去都江招商. 陆张生听说是要站在会展中心外面发传单,嘴都张成了o型,吃惊地看着孟谨行。 “不要这么惊讶。”孟谨行道,“我仔细研究过省里举办这次活动的文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注明是为贫困地区量身打造,更何况安祖公司带来的投资项目与我们的需要相吻合,咱们不去试试,岂不是白白l机会?” “可这会得罪兄弟城市。”詹勤小声提醒。 孟谨行一摆手,“如果得罪兄弟城市,能给广云的农业发展机会,这个恶人我来做!” 陆张生终于闭上了嘴巴,与詹勤对视一眼,然后道:“我们马上去布置任务。” “那我先去召集人。”詹勤说着就去了。 陆张生四十出头,长得白白胖胖,眉眼清澈,一直以来是几位市长中少有的实干之人,从不纠缠于派系斗争。 孟谨行干实事的做派很对他胃口,所以在短暂惊讶后,他心里生出些佩服之余,便二话不说要去落实。 但是,临出门,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孟谨行提个醒。 “市长,既然去了,我们是不是同时宣传一下旧城改造涉及的项目?”陆张生说。 孟谨行已准备打电话跟苏炳昌通气,听到这话又搁回话筒,思索一阵后说:“这个你和冯辉商量一下,看看他什么想法。” 陆张生看他一眼后走了出去,半小时后打了电话过来说,冯辉认为没必要宣传,二级开发怎么走,上头是有想法的。 孟谨行只回了“知道了”,就挂了电话,随后去了苏炳昌办公室。 谈完去省里招商会劫糊的想法,见苏炳昌没有反对的意思,孟谨行便打算告辞,苏炳昌却请他再坐一会儿,商量一下旧城改造的二级开发问题。 “……本来呢,zhèngfu口的事我不该插手。”苏炳昌极为谦逊,“经济工作我不及你在行!只不过,你前阵子不在,广云群龙无首,我只能勉为其难替你作了决定。” 苏炳昌说着自嘲地干笑两声,“嘿嘿,这下好嘛,甩都甩不开啦!” 孟谨行当即道:“这事还是得怨我,不顾组织纪律扔下工作私自出境,给你添麻烦了!” “哎,不要这么说!”苏炳昌手一扬,“咱俩是搭班的,不分你我!只是眼下这个二级开发要推进,资金上有难度?” 孟谨行点头,“资金一直是我们发展的一大困扰。” 苏炳昌叹口气道,“是啊!所以我在想,鲲鹏既然有这个实力,倒不如让他们继续参与二级开发,你说呢?” “只要符合政策,我没意见。”孟谨行道。 苏炳昌眼中疑云一闪,一脸真诚地说:“谨行啊,中心广场的案子上我是有责任的,也因此对你深感内疚,毕竟当时你是命悬一线啊!” “老苏,过去的事咱不提。” “对对,不提。”苏炳昌尴尬地笑笑,“要不,你跟罗辰谈谈?” “还是按程序走。”孟谨行给了苏炳昌一个软钉子,“咱们主动找上去,不太好谈。” “是,这个你在行。”苏炳昌道,“不过,邓市长对这件事很关心,多次问起,我很难作答啊!” 邓琨那番耐人寻味的话在苏炳昌的话里有了答案,孟谨行心中咯噔一下,脸上依旧不动声sè,“邓市长昨天对旧改工作也对我进行了指示,总体上来说,他很支持我们成立旧改领导小组,也希望我们给企业松绑。” 苏炳昌瞅着孟谨行,眯缝着眼问:“他没提到二级开发的事?” 孟谨行摇摇头。 “可能是觉得你刚回来,对旧改这块工作还没有全部进入状态,才没提。”苏炳昌端起茶杯连咕咚咕咚连了个底朝天,然后咂着嘴说,“罗辰晚上在青龙阁安排了酒局,邓市长会来,所以我替你答应了。” 孟谨行面sè不改,“邓市长来不来,我在礼貌上都该去,鲲鹏还是为广云发展出了力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苏炳昌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回到办公室,孟谨行独坐桌前,连着抽了两支烟,直到朱志白进来。 “听说你一早就去了都江?”朱志白接过孟谨行扔过来的烟,点了问。 “嗯,你来得正好,咱俩聊聊。”孟谨行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与朱志白一起在沙发上落座,开门见山问,“关于常务副和政法委书记这两个职务,你有什么想法?” 朱志白收起双颊狠狠吸了两口,吐出一大串烟雾,抬眼在一片烟雾后面道:“我毛遂自荐怎么样?” 孟谨行与朱志白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还是对朱志白的直接有几分意外。 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省了彼此猜测,可以摊开来说话。 “我正有此意。”他说,“就是苏书记的态度不太明朗。” “我知道,外面有消息说周锋一直在活动,想到zhèngfu口担任具体职务。” 江一闻去世,潘平跟孟谨行又是前后脚解除调查,这使得孟谨行在消息来源方面大受影响,对苏炳昌这边的动向只能靠一些细节来推断,这也是他急于在推出人选前探明刘战态度的原因,他担心冯辉也有具体想法。 不过,从刘战的态度来看,他确信自己多虑了,至少刘战目前并没有让冯辉更进一步的打算。 只要没有来自更高层的压力,苏炳昌这边有什么想法,他相信都有办法来协调解决。 他沉默思考给朱志白的心理带来了一定压力,朱志白忍不住又道:“就是不清楚冯辉有没有动作!他对旧改的事不遗余力,求的不就是实绩么?” 孟谨行伸手弹了弹烟灰,“天时地利人和,你觉得冯辉具备了几样?” 朱志白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孟谨行一晃手,“云谣的事,许部长费了不少心思,我还没找机会谢他。这周你帮我安排一下,咱们一起跟他聚聚。” 朱志白瞬间脸泛红光,爽快地应道:“好,我来安排。” “去申城,我正好去接一闻的父母过来。” …… 华灯初上,青龙阁门前停满轿车,在霓虹灯光的照shè下,静静折shè酒店兴隆的生意。 顶层最隐蔽的包厢内,主客已经酒过三巡,罗辰正殷勤地为邓琨点烟,昨ri广云市zhèngfu协调会上的那股傲慢劲荡然无存。 苏炳昌小心翼翼地陪坐在邓琨右侧,时不时陪笑奉承两句。 坐在苏炳昌另一侧的孟谨行,好整以暇,抽烟喝茶,不问不说。 邓琨白天接过马永明的一个电话,得知孟谨行一早就去见了刘战,这使他对晚上要说的话不得不多了一份谨慎,眼看罗辰多次暗示,他都只当没看见。 孟谨行一上班就不动声sè分了冯辉的权,又让周树民到鲲鹏抓了人,脸都没在拆迁户面前露一下却轻易地赢得了口碑,又抓牢了权力,令邓琨对这个一直想用又不敢重用的年轻人又多了一重理解。 当然,在孟谨行见刘战以前,邓琨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担忧,他太了解官场的结构了,只要上面没人撑腰,孟谨行再怎么翻腾依旧屁都不是! 冯辉是刘战亲自放到广云的干部,如果刘战对孟谨行有足够的信任,何以要放一名与孟谨行在观念上有很大不同的干部进来? 邓琨认为,孟谨行的私自出境,为他自己的仕途埋下了地雷,刘战对他失去了信任。 但是,今天马永明的一个电话,令他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至少,在旧城改造这件事上,刘战可能并不支持冯辉,否则刘战不可能特意叮嘱马永明,下面的事让下面自己去干,不要乱加干涉。 席至一半,邓琨就已经作了决定,要单独和孟谨行谈广云的旧城改造工作,而不是在席上当着苏炳昌和罗辰的面。 席散时,罗辰见邓琨颇有几分醺意,便建议去洗个桑拿散了酒意再回,邓琨欣然同意,并点明要孟谨行作陪,竭力让其他人先行散场。 孟谨行让潘平作了安排,陪着邓琨一起去了罗马水世界。 当二人裹着浴巾进入桑拿房坐定时,邓琨完全是一副jing神奕奕的样子,一边往炉里浇着水,一边随意地问:“听说,你不同意由鲲鹏进行二级开发?” “市长从哪里听说的?”孟谨行笑着说,“我是建议按程序走。” 邓琨将木瓢扔进水桶,转身到孟谨行身边坐下,手掌在身上来回搓着,“鲲鹏在一级开发上替你们扔了不少钱,二级开发如果按程序走,他们就成慈善机构了,你觉得这可能么?” 孟谨行双手撑开在坐凳上,闭着眼道:“市里如果准备将二级开发作为市级开发项目引进,我们这边肯定听指示。至于鲲鹏在一级开发上扔的钱,我如果没记错,当时签的协议是代建,这钱一分不少是要还的,广云可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邓琨双眼一眯,暗骂孟谨行鬼jing,这太极推手是越练越纯熟了,便宜要占,风险却是一点不肯担。 第453章南迁幕后 “这话哪像是个市长说的!”邓琨道,“这么大的改造项目,你要是向银行贷款都不一定能贷到足够的钱,就算让你贷到了,利息都能把你压得透不过气来,你居然说得眼皮都不眨一下.” 孟谨行睁开眼冲邓琨笑道:“这种事,周瑜打黄盖,谁也没逼着他不是?” “你还真把人家企业家当慈善家了!”邓琨瞪他道。.. “市长,别说这事不是我定的,就是我定的,我也不可能站在他们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是?” 邓琨忽然觉得桑拿房闷得厉害,站起来道:“我去外面冲一会儿。” “我陪你?” “不用。” 孟谨行目送邓琨,又缓缓闭上眼睛,他觉得现在的温度很适宜。 邓琨于一刻钟后返回,重拾话题,“旧城拆迁后寸土寸金,交给鲲鹏开发的确不太合适。我看,你们不如把位于塘营沟那片地盘活一下,实现一下共赢。” 塘营沟位于广云南片,是广云的四个平原镇之一,历来以水稻种植为主业。近年来,随着外出务工人员的ri益增多,塘营沟大量土地被抛荒,粮食收购已连续多年出现负增长,广云市zhèngfu出台了一系列促进农业生产的扶持政策,却一直没能收获良好的效果。 邓琨抛出这个建议,表面看来是为塘营沟找了一条生路,但孟谨行却清楚记得,在他回来上班第一天看到的文件中,有一份关于机关旧改南迁的方案,塘营沟正是其中一个选择地。 他的神经一下jing觉起来,睁开眼问:“市长的意思是?” 邓琨并没有察觉到孟谨行的内心想法,“塘营沟拖广云经济后腿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这么一天天下去,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推进城市化发展,让鲲鹏去做开发,正好可以和东片区域连动。” 孟谨行站起来,拿了木瓢舀了水,朝桑拿炉内的石头上慢慢地淋上去,滚烫的石头与水一接触,立刻发出“滋滋滋”的声响,水雾瞬间蒸腾起来,飘飘凫凫的隔在他与邓琨之间。 “这么做的话,规划需要重新调整。”他道。 “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邓琨轻描淡写道,“以广云现在的财政,根本不具备对塘营沟的开发能力,我建议你考虑一下,一次xing出让千亩以上,让罗辰去搞规模开发。” 孟谨行背对着邓琨,木瓢中的水还在缓缓地往下淋。 邓琨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相信他不可能拒绝这么划算的项目引进,只要鲲鹏把项目建起来,孟谨行就拿到了显而易见的政绩,这绝对比他过去搞农业的想法更能见成效。 邓琨顿了一会儿,双补充道:“企业始终是企业,你要让他们看到效益,否则这帮人撂起挑子来也是相当不讲情面。咱们出让土地也跟做生意一个理儿,薄利多销嘛,他们要是肯一次xing拿个上千亩的,就不妨把出让价格定低点,关键是要把城市形象提升起来!” 孟谨行的嘴角往下拉了拉,回身将木瓢放回水桶,拿了毛巾在身上不断地搓着,“这事儿我们讨论一下。” 邓琨瞟他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苏炳昌早替邓琨安排了当晚住的酒店,但从罗马水世界出来后,邓琨坚持要回都江,并没有留下来。 孟谨行目送邓琨的专车绝尘而去,一个人踏着月sè,散步回到宿舍。 次ri大清早,朱志白就来敲门,拉着他一同出门晨运,二人沿着中心广场一路跑去,聊起昨晚的酒局,谈到了邓琨的那个建议。 “这事儿得三思!”朱志白加重语气提醒孟谨行,“外面传言不少,说罗辰跟都江那边有协议,来广云接手旧改的一级开发,就是冲着塘营沟的地去的。” “哦?”孟谨行接道,“怎么先前没听你提过?” “说了是传言,我是怕你不信。”朱志白道,“前段时间,罗辰在冯辉的办公室进进出出的,又一起到塘营沟去了多次,应该是已经谈到了这个问题。” 孟谨行放慢了跑动速度,轻喘着说:“南迁塘营沟的建议是谁提的?” “冯辉。”朱志白在孟谨行前面转过身来,倒跑着回答。 孟谨行点了下头,边跑边思索,朱志白倒跑了十来米又转回身,与他并肩跑着,忍不住问:“想什么?” “土地招拍挂这件事提了很久了?”孟谨行道。 朱志白一时没有明白就里,追问:“什么意思?” “罗辰这个人你了解过没有?”孟谨行没有正面回答他。 “潘平没告诉你?”朱志白一头雾水,但还是说,“这人态度傲慢,但平素行事又很低调,基本没做过什么实业,以投资起家。” “我记得以前导师说过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凡做过投资的人,很难再以脚踏实地的心态去做实业。” 朱志白转头看着孟谨行,似懂非懂地听着。 孟谨行笑了一下,“罗辰费那么大力气来广云搞旧城改造,连邓市长都说他不是为了当慈善家,那么对他来说,如何让投入产出最大化效益应该是他最关心的。所以,你觉得,对他而言,什么消息是最大的利好?” 朱志白终于听明白了,“他低价拿下塘营沟的开发权,而塘营沟又恰恰成为机关南迁的最终选择!” 孟谨行看他一眼,加快了步伐。 朱志白愣了一下赶紧追上,“但这和招拍挂有什么关系?” “商人趋利没有错,但是,对于不尊重普通老百姓生存权的企业和商人,绝不会是取之有道的商人!”孟谨行道,“与其把利好带来的利益送进这种人的钱袋,倒不如……” “倒不如让土地走入市场,由市场来决定价格!”朱志白彻底明白了孟谨行的意图,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你说得太有道理了!这种公司就该治治他们,别以为谁都要为他们开绿灯。” 兴奋过后,朱志白又担忧起来,“听你的口气,邓市长似乎是在跟你打招呼啊,咱要是真走招拍挂这条路,他未必会同意。” “这事不能由我们来提。”孟谨行道。 朱志白一下停了步子,站在那里问:“那由谁来提?” 孟谨行也停了下来,解下腕上的毛巾,擦着汗道:“这是国家政策,各地在逐步试点推行,主管部门应该会有所考量。” “着啊!”朱志白一拍大腿,冲到孟谨行面前又在他肩上捅了一下,“你真行!” 二人相对而笑。 …… 陆张生和詹勤的工作效率很高,比孟谨行要求的时间提前了半天,将宣传单全数印了出来。 孟谨行立即带着他俩以及宋世林去了都江。 这个招商小组的成员规格可以说在县级城市中是相当之高,足见孟谨行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临行前他还再三吩咐陆、宋、詹三人把名片都带上。 詹勤心细,担心到时候打下手的人少,累着领导,特意在招商办挑了两个人,早半天另外坐了辆车先到都江做准备。 西南省的这次招商展示会已经进行了三天,开展时间刚刚过半。 由于没能报上名,他们到了会展中心也不能进去布台,詹勤安排过去的两名工作人员已经按照詹勤的指示,在会展中心外的广场上放了一张桌子,桌上宣传资料码得整整齐齐,桌边树着宣传招贴。 这二人都是詹勤的得力干将。 男的叫徐涛,刚过而立,头脑活络善察颜sè。 女的叫陈芳,刚到本命年,长着张娃娃脸很具亲和力。 他们一到会展中心做的头件事并非摆场子,而是先和会展中心的保安套近乎,又是烟又是零食的,兄弟长兄弟短,把几个保安忽悠得晕晕乎乎,主动帮他们一起摆好了场子。 然后二人才分工行事,陈芳在广场上拿着资料逢人就分发,徐涛则在保安的帮助下进入会场,寻找安祖公司和耐特菲姆公司的代表。 孟谨行等人到时,带来的资料已经被陈芳差不多发完了,徐涛也在内场与两个公司的代表成功搭上了话。 徐涛接到陈芳的电话,立刻从内场跑出来,向几位领导汇报了内场的情况。 “小徐和小陈的工作很有成效啊!”孟谨行首先表扬了二人,接着道,“既然搭上话了,那我们就进去和他们见个面?” 徐涛立刻说:“我刚刚看到容平的一二把手都在,咱们这样进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孟谨行一思忖,招商办这两位前期工作做到这个程度,应该算是相当到位,徐涛这个提醒也很正确,在没有与两家公司达成共识前,贸然与容平的人打照面是极为不妥的。 但是,如果不进去,又或者容平这二位一直待到展期结束,那岂不是要白白错失机会? 詹勤见孟谨行抿着嘴唇不说话,想了想道:“要不我进去再接触一下,反正容平的人不认识我,而且能说希伯来语,估计交流起来容平的人不会听懂。” 詹勤能这么自信,是因为她知道全省会希伯来语的人不超过十个,在整个都江市也只有两个人会这种语言,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她的老师。 第454章安祖代表 詹勤果然不负所望,不仅成功与两家公司的代表取得交流,还把对方在酒店的房间号拿到了手. 孟谨行赞许地冲詹勤点点头,转而对众人挥手道:“走,我请大家吃饭!吃饱了,晚上咱们分头会会两家公司的代表。..” 徐涛临走还不忘把身上带的烟都留给了会展中心的保安,把几名保安乐得像是遇到了久未见面的兄弟,热情地帮他们收拾桌椅一起搬回车上。 一行人前往饭店途中,孟谨行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拿起听了竟传来许恒的问候声。 “我很好,感谢许少牵记!”孟谨行爽朗寒暄,“你最近还好?” “托福托福,一切都好!得知孟兄近ri平安回到广云,想前往一叙,就是不知方不方便?”许恒道。 “哈哈,许少要来广云,我欢迎都来不及,哪儿会不方便?”孟谨行道,“不知道行程有没有具体打算?” “我想明天过来,你看方便吗?” “明天?” 孟谨行想了一下,许恒不会无缘无故来一趟广云,最大的可能是冲着旧改来的,他正愁跟鲲鹏一家公司没办法谈条件,能不能走招拍挂又还是未知数,许恒要是能插一脚,无疑对广云是有好处的。 “可以!”不过数秒,他就肯定地给了许恒答复,“我明天恭候你大驾光临。” “一言为定!” 许恒挂了电话,孟谨行立刻让詹勤打电话安排相关接待人员,无论许恒是不是冲旧改来的,既然来了,他就得想办法让许恒为广云出些力。 詹勤利用吃饭的时间,简单向几位领导介绍了跟两家公司代表接触的情况,据她所言,安祖公司的代表中文流利,耐特菲姆的代表不知什么原因只带了一名英文翻译,交流上可能有一定难度。 饭罢,孟谨行针对詹勤反馈的情况分了分工,他带着陆张生、徐涛去见安祖公司的代表,宋世林带着詹勤、陈芳会会耐特菲姆的人。 安祖公司成立于1974年,一直从事花卉育种和幼苗生产,总部位于布雷斯克。企业最初只是创办人nicvanderk与妻子一起经营的小公司,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目前已经成为在荷兰境内拥有顷温室的大型花卉苗木培植企业。 徐涛在车上将自己收集准备的,有关安祖公司的详细资料和产品目录递给孟谨行,同时补充道:“……切花用的花卉品种是这个公司的强项,品种多达一百多个,占据了荷兰国内百分之八十五的市场份额,单就一种叫‘热带’的就占了百分之三十的市场份额!” 孟谨行点头听着徐涛的介绍,而事实上,徐涛说的这些,他在决定从容平抢过安祖的项目时,已经作了详细了解。 都江国际酒店此时灯火辉煌,潘平将车平稳地停在旋转门前,徐涛先行下车替孟谨行和陆张生开门,待两位领导下车后尾随进入大堂,潘平自去停车。 孟谨行带着陆、徐二人,顺利敲开2006的房门,见到了安祖的商务代表mauricebel。 孟谨行看着名片,嘴角往上勾了勾,眼角余光恰好扫到徐涛憋着一脸坏笑,只有陆张生绷着张脸一面孔的严肃。 maurice很健谈,详细介绍了安祖公司的种苗品种和种植技术,“……你们可以看看我们这本技术手册!在它上面,我们详细地介绍了安祖花所需要的各种条件,看看你们是否适合与我们合作。” 孟谨行没料到对方这么爽快直接,当即翻看起来。 这本技术手册相当的厚,差不多类似于词典的厚度,从气候、土壤到种植技术一应俱全,唯一遗憾的是全英文版,没有点英文功底根本看不懂其中的许多专业术语。 另外,孟谨行注意到,这本技术手册不仅有标价,而且高达近百刀。 他有些不解地问:“这手册是你们带到展会来卖的吗?” maurice笑着点头道:“我们希望合作伙伴在作出种植决策前,能仔细阅读这本手册,以确定他们是真的可以一丝不苟来做这件事情!恕我直言,从我们94年进入贵国开始,我们遇到了无数盲目选择的地方zhèngfu和企业,导致安祖的声誉不能很好的确立。所以,我们希望通过这样一个方式来选择谨慎的,具有敬畏心的合作伙伴。” maurice的话,像一把小锥子,一下钻进孟谨行他们三个心头,陆张生首先不悦道:“按照毛里斯先生的意思,你们来华夏六年,就没遇到过好的合作者?” 三人本以为maurice会出于礼貌予以否认,哪料到他耸耸肩回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 陆张生的脸一下黑了,徐涛更是涨红的脸打算辩驳,孟谨行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并和颜悦sè地对maurice道:“我们身上没有带美金,能用人民币支付吗?” maurice微笑道:“没问题。” 孟谨行朝徐涛点头示意他付钱,徐涛老大不高兴地从包里掏了皮夹出来,将现金付给maurice,maurice接了钱起身去取了早就开好的票据递给徐涛,并道:“你们一定会觉得做这个决定是明智的,因为错误的决策只会令不适合种植我们产品的地方损失更大!” “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拜读这本手册,并与我们的实际情况对照后再作决定。”孟谨行道,“但是,现在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请讲。”maurice伸手作请状。 “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当地的各项条件都能满足,贵公司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进行合作?” “只要你们的情况与手册上能完全吻合,我们会按照与贵省招商办签订的协议,无偿给贫困地区提供一批价值二十万美金的种苗。”maurice道。 孟谨行摇摇头,“忘了告诉您,我们广云不是贫困县,无偿提供种苗不是我们想要的合作方式。” 陆张生在一旁皱眉,近两百万的种苗,不要白不要啊!不就是一个贫困县嘛,想办法糊弄一下不就行了?老外能知道什么! 孟谨行完全没有注意陆张生的反应,而是全神贯注地等着有点愕然的maurice开口。 “孟先生,这不符合我们参加这次招商的jing神,我们不会给贫困县以外的城市无偿提供种苗。” 孟谨行微笑道:“maurice先生,我并没有要求贵公司无偿提供种苗。我们今天来拜访,是希望贵公司能到广云设立分公司,建立种苗实验室,开发适合华夏市场的高端新品种切花用花卉!” maurice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让我很意外!” 孟谨行从自己的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依照我们国人的信条,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们广云的一些数据,maurice先生可以带回去仔细研究一番,看看是不是适合您这次带来的兰花品种安家落户!当然,为体现我们的诚意,我这些材料不向您收取任何费用,只为交一位真诚的朋友。” maurice将信将疑地接过材料,只翻了寥寥数页,他灰蓝sè的眼睛就亮了,但他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合上材料对孟谨行道:“我会把这份材料传真回总公司请技术人员研讨,也请孟先生把手册带回去后,请专业人员仔细阅读,做出正确的决定。” 话至此,双方的第一次接触算是宣告结束,三人没有多做停留,告辞出来,在楼下大堂见到了宋世林他们。 相比孟谨行他们,宋世林三人的运气比孟谨行他们好,耐特菲姆的代表因为詹勤一口漂亮的希伯莱语而倍感亲切,当下就答应在展会结束后就前往广云实地考察。 “这家公司这么小气,竟然一本手册都还要收钱?”宋世林不可置信地拿过徐涛手里的手册翻了翻,“娘的,还全是蝌蚪文!” “宋市长,老外就这作派。”詹勤笑道,“两年前,我跟市里的招商团参加过沪城一个招商会,这些外国企业啊,十个有八个都要我们付钱才肯给招商手册。在他们看来,这种事天经地义!” “文化差异,文化差异。”宋世林叹道。 “我看是观念差异。”孟谨行道,“这个maurice给我们上了一课啊!你们想想,花了那么多钱买这本册子,你回去不仔细研究说得过去吗?如果觉得说得过去,那本身态度就有问题了!” 徐涛朝陈芳吐吐舌头,小声咕囔,“荷兰人怪怪的才是!你看,连取个名字都是肥皂盒,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他声音虽小,还是被孟谨行他们都听到了,詹勤立刻偷瞄孟谨行一眼,转头又瞪了瞪徐涛道:“亏你还是做招商的,连荷兰人取名的典故都不知道!” “咦,荷兰人的名字有讲究吗?”陆张生这时候才回过味来,想起孟谨行他们看到maurice的名片时的表情,“快说来听听。” 说话间,一行人上了车,“其实荷兰人取名简单,法国人占领荷兰时为了收税统计名册,荷兰人为了宣泄不满,登记姓名时很多人用了假姓,在法国人撤退后竟然还沿用下来,这才有了许多我们看来稀奇古怪的姓氏……” 詹勤讲开了荷兰人的姓名典故,孟谨行这当口却接到一个不速来电。 第455章电话声讨 ..42221 來电人的声音很低沉而且明显带着怒气“是孟谨行么” “我是孟谨行请问您是” “鉏家辉” “鉏市长您好” 鉏家辉五年前从峡川市委副书记任上调到都江出任分管招商工业安监矿业的副市长孟谨行在兰芝时的工作在条块上与他有些來往但并沒有更深入的接触受杜方华一案影响不久前他刚调回峡川任市长 晚上九点多的时间如果不是发生重大的件或是彼此有特别亲近的关系市领导一般不会打电话给县里的干部何况鉏家辉已经调任峡川 可见鉏家辉这个电话多半是为孟谨行截胡來的 果然孟谨行才问了声好鉏家辉便居高临下道:“我不好孟谨行你到底懂不懂组织纪律、工作程序” “鉏市长这话从何说起”孟谨行明知故问 “你不用跟我装糊涂”鉏家辉道“省里这次招商会是为了扶持贫困县市专门举行的招商推荐会你们广云的经济排名在全省的县市中领先你还无视的招商会的举办宗旨私自与参会客商接触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孟谨行皱眉鉏家辉的心情他能理解但这说话水平也差了点 “鉏市长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居心那也只能说我想要给广云的农业找条新來走” “孟谨行你要标新立异沒人拦你但在做事情前你最好也能顾虑一下其他人” 电话断了宋世林递了支烟过來“不如找傅书记或邓市长汇报一下取得他们的支持” 孟谨行接了烟向徐涛要了打火机 陆张生接了宋世林的话说:“这事儿放到桌面上讲我们是理亏事先如果跟市里领导汇报让他们点头还是摇头” 宋世林想了想道:“也对鉏市长在都江时与杜方华走得近这次回峡川任职虽然算是万幸但他心里肯定不甘对傅、邓二人自然是有想法的这次的事如果真因为我们截胡闹起來搞不好他会觉得傅书记他们以大欺小整他们峡川” 人坐在商务车中间说话声音虽然低但前后这几个人其实都能听见孟谨行沒有评论领导的习惯尤其在这样的场合因而他点了烟一句话都沒说 坐在副驾位上的陈芳却冒冒失失地插嘴道:“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又不是拉着客商不让他们去容平投资只不过是介绍一下广云的情况请他们來投资罢了客商怎么选用的是脚不像我们靠行政思维……” “咳咳咳……”与詹勤一起坐后排的徐涛突然不停地咳起來恰如其分地打断了陈芳 詹勤则对潘平道:“潘秘书你刚刚不是说要加油么我记得前面拐弯就有个油站” 潘平从反光镜往后看了一接道:“谢谢你提醒我” 车很快驶进了油站孟谨行和宋世林正抽着烟在街道上就先下了车站在人行道上等候 只剩下他们俩宋世林重拾话头:“市长峡川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宋世林一再地追问除了摸不准孟谨行的态另一方面也显示他对这次截胡有些后怕担心一旦事情闹大被上面追责 孟谨行对他这种心理清楚得很也就更加不想与他深入讨论只是说:“放心吧有问題我担着另外耐特菲姆那边既然定了要到广云考察不如你和小陈先回去做下准备” 宋世林讨到这两句话终于点着头安静下來不再说话 陆张生给孟谨行拿來瓶矿泉水宋世林很识趣地掐了烟往油站内走了进去 “谢谢”孟谨行接过水“我让老宋带小陈先回去准备接待耐特菲姆代表的工作一会儿把你们送到酒店我和小潘连夜回一趟广云明天有位客商要过來和他谈完我争取明晚回來你明天和詹勤他们去下省农科院找我的同费华跟他一起找园林专家一起探讨一下安祖的手册看看广云是不是满足引进安祖切花种植的要求” 陆张生双手很用力地握着自己手里的瓶从孟谨行对他和宋世林的下一步工作安排他感觉到孟谨行对他和信任超过宋世林这让他一直平静的内心翻起不小的波澜 在广云的干部眼中副市长陆张生一直是个不卑不亢的中庸人物只有在干具体工作时身边的人才能看到他浑身的热情 只有他自己清楚并非他沒有抱负而是他非常厌恶把时间浪费在政治斗争上但作为个体他又不能改变无处不在的人事角逐无yu无求就这样成了他抵御权力纷争的外壳 当孟谨行踏入广云他从各方面听说孟谨行的为人作风他内心便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同样是人孟谨行能坚持抱负在各种争斗中始终保持方向为什么他就做不到 具体与孟谨行在工作上接触后他觉得这个人与传说中还是有些差别并非是那种一味热血的人物遇到阻力也会审时势甚至选择妥协尤其中心广场一案最终的结果让他不免又对孟谨行产生了一些小失望 但接下來发生的那些突变让陆张生强烈地意识到孟谨行身上的这些与传说不同的差别并非來源于孟谨行的本意而是在环境不断的催逼之下产生的变化这种变化应该是为了在不利形势下保持战斗力所采取的迂回需要 比如眼下 先苏炳昌大力推进邓琨的意志在广云大搞旧改孟谨行分散冯辉权力、抓鲲鹏的人无一不显示他在旧改一事上有不同的想法但在明面上孟谨行始终表现出对旧改工作的支持态与各级党委zhèngfu都保持着高一致 其次孟谨行一如既往推进农业发展工作表面上与广云许多干部的想法不一致甚至与都江某些领导的想法也不一致但是农业是国家根本一直是zhyāng大力提倡的工作孟谨行只要想做沒人会明着反对就等于争取到了主动权 再次无论是房地产开发还是矿业生产孟谨行也都采取了兼容并蓄的态既不一头扎进去搞歼灭战也不一味排斥设置障碍…… 陆张生想着想着思豁然开朗 孟谨行对宋世林那个是不是向傅、邓二人请示的问題一直沒态会不会也是一种迂回 ps:各位这章先看着稍晚点还有一章 第456章家辉之怒 ..----在线阅读-----1《《全站,,无错章》》》 陆张生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路边打电话的孟谨行孟谨行正悠然吐着烟仰起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似乎根本沒将鉏家辉刚刚那个质问电话放在心上 孟谨行在带他和宋世林等人來都江前刚刚到过都江并面见过刘战回來后又见过邓琨这些消息其实根本瞒不住任何人当然孟谨行也可能并沒有打算隐瞒 这种情况下孟谨行说要到招商会上争取项目明眼人都会认为他得到了至少刘战和邓琨的支持才敢于这么大胆去做 事实究竟如何其实根本沒必要像宋世林这般纠结 因为省市无论哪级领导即使知道孟谨行的打算应该都不会跑到面上來支持他这个行动搞得在其他县市面前不好交代至于说这可能是孟谨行制造的假象那就更沒必要弄清楚了有的时候将错就错也是一种态度 何况整件事成与不成的关键并不是容平有把握把安祖、耐特菲姆引入也不是广云说抢就能抢到手而是两家公司到底会做怎么样的选择 潘平加完油将车停在了孟谨行边上陆张生紧跑了几步过去跟在后面上了车 商务车在将陆张生等人送至酒店很快隐沒在夜sè中驶向广云 …… 鉏家辉带着容平县县长关丽一脸愤怒地走出都江国际大酒店钻进停在门口的奥迪怒冲冲地吩咐:“去滨江省直宿舍” 趁着参加招商会拜访省上领导这是鉏家辉來前就打算好的因而他连秘书都沒带只带了关丽给自己当“兼职”司机免得消息走漏 关丽前两天陪鉏家辉跑了几位领导的家去过省直宿舍知道那院子里开进去后要想找个隐蔽的停车点不容易鉏家辉连去谁家都沒说她却不能大大方方直接闯过去让人看见了怕是影响不好 但看鉏家辉yin着个脸她又不敢张口问 关丽心里排摸了一下來了几天就是省招商办的倪瑞华一直沒去拜访鉏家辉又刚刚在外商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找倪瑞华进一步明确此次招商会的目的是当务之急 虽然沒去过倪瑞华家但來前关丽做了准备工作把可能要拜访的领导住址都摸了一下倪瑞华家的具体位置她倒是了然于胸 奥迪开进省直宿舍大院后关丽一路往西在西南角一条绿树掩映的宅路前停了下來回头问鉏家辉“要不要我一起上去”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鉏家辉睁开眼朝车窗外看了眼立刻将两条眉毛拧到一起极为不悦地问:“怎么停这儿” “倪主任家就是前面那幢……” 关丽才说一半鉏家辉就不耐烦地打断道:“去他家干吗你不知道他跟孟谨行的关系乱弹琴” 关丽咬着唇一双杏眼直直瞪着鉏家辉一脸的无辜 鉏家辉这才回过神來叹口气道:“回去” 鉏家辉刚刚是在气头上想直接去余旷达家里请他这位主管招商的副省长出面压一压孟谨行 但这会儿冷静下來他觉得大大的不妥 先不说余旷达是从广云出來的单就传言孟谨行在广云快速站住脚得益于余旷达的老班底这一点把状告到余旷达这儿就算不得明智 何况事先沒有预约就冲上门去不但不礼貌简直就是唐突 想來想去鉏家辉决定给华鹏程的秘书薛成文打电话把孟谨行半路杀出來抢项目的事说了希望薛成文能帮忙探探华鹏程的态度 薛成文在省zhèngfu办公厅是出了名讲原则之人听了鉏家辉的反映他本能地觉得孟谨行做事不讲原则但同时他又觉得鉏家辉请他帮的这个忙也是违反原则的他在电话那头严肃地回答鉏家辉:“鉏市长你说的如果是事实就是广云方面做得不对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向省招商办反映情况由他们出面协调” 鉏家辉苦笑道:“薛秘咱俩是老同学所以我有话就直说招商上如果沒人给孟谨行透露消息他怎么知道來了哪些公司我听说他今天甚至把宣传工作一直做到了会展中心广场上呐” “就算这样不还有余副省长么老鉏不是我不帮你只不过我就一秘书擅自帮你越级反映问題不仅违反组织纪律一旦传出去还会影响省长的形象不能做的”薛成文回道 鉏家辉实在是服了薛成文的死板“那我要求见省长总行” “这个……”薛成文犹豫半天“我明天一早帮你问问你等我电话” 关丽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委屈从后视镜看到鉏家辉合上手机立刻就说:“为什么不找新华省长你可是他一手提拔的碰到难处了找老领导帮忙他怎么也得帮我们说道说道啊” “你不懂”鉏家辉道“新华省长最近ri子也不好过这事不能找他” “那华省长就肯管这事我听说孟谨行的姐夫就是华省长的大公子” 鉏家辉右手握拳在额上敲了两下道:“华省长做事还是公正的倒是孟谨行这个人啊……” 他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怒气已经渐渐平息的他不能跟关丽明说他们这回碰到的程咬金不好对付以孟谨行屡屡受创又屡屡爬起來就可知这人的后台有多硬 不过得益于在都江任副市长的经历鉏家辉多少知道点华鹏程并不太喜欢孟谨行与大儿子华英建也经常话不投机 只要见到华鹏程鉏家辉相信于公于私华鹏程都会给孟谨行敲敲jing钟而都江的傅、邓二人纵容孟谨行这么个搞法多少也得承担点责任 想到这儿鉏家辉反倒笑了 谁说广云半路截胡一定是坏事 自以为是的下属闯了祸都江一二把手难辞其咎他被从都江扫地回峡川这口气说不定就能通过这件事给出了 “走找地方吃宵夜”鉏家辉突然语带笑意地冲关丽说“來了这些天还沒好好跟你单独处一处今晚咱俩好好乐乐” 第457章讲点规矩 孟谨行接到邓琨的电话时,正与冯辉一起陪着许恒站在正源集团那幢烂尾楼的楼ding,俯瞰着百废待举的广云旧城区,听冯辉介绍着旧改规划. 看到是邓琨的手机号码,孟谨行走到一边接起电话,邓琨劈头就问:"你抢了容平的两个招商项目?" "去见了一下外商,但能不能拉到广云还是个未知数。" "既然只是推广介绍广云,那也该事先跟市里、跟峡川方面打个招呼嘛!你小子做事情下次能不能讲点规矩?" 邓琨一句"你小子",孟谨行便知邓市长不是真生气,当即道:"嘿嘿,这事是我不对,就想着为广云多找几条路走,忽视了兄弟县市的感受。" "你认个错就完了?"邓琨道,"广云这么个搞法,置我们市委市zhèngfu于何地?" 孟谨行xi有成竹道:"我犯的错,我来补救。这要万一外商真选了咱们广云投资,容平方面我负责替他们再找个项目?" 邓琨显然没想到孟谨行会来这一手,沉默了数秒才道:"你给我立刻写个情况说明上来,我向声扬书记汇报后再收拾你!" 孟谨行咧咧嘴,笑着挂了电话,回到冯辉他们身边,"说到哪儿了?" "哦,我刚跟许总介绍了这幢楼的具体情况,许总很有兴趣。"冯辉道。 孟谨行笑笑,对许恒道:"这可是个烫山芋,你想接可得做好思想准备!" 许恒不以为意道:"反正是个意向,具体等审计出来再谈也不迟。我们一家吃不下,不还有诸董么?" 孟谨行着实愣了一下,许恒这话说明他是有备而来的,而且事先跟诸耀昌商量过。 他看了冯辉一眼,随即道:"这幢楼在整个旧改规划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们很可能会跟周边的市政公建项目配套出让,如果港隆和世峰能携手来广云开发,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你得做好竞争的准备,看中这儿的公司不在少数啊!" 许恒哈哈笑道:"能和港隆、世峰同时抗衡的企业,应该不会多?据我所知,至少在内地还少之又少!" 冯辉抢在孟谨行前面道:"许总非常自信!不过,内地绝大部分的商人都相当低调,说不定什么时候窜出一匹黑马来也不一定。" 许恒微笑道:"竞争嘛,就得不惧对手。" …… 华鹏程的办公室内,刚刚与孟谨行通完电话的邓琨,正歉意地朝鉏家辉笑着,"小鉏啊,你放心,这个事儿既然省长都顾问了,我回去一定向声扬书记详细汇报,商量一个意见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鉏家辉不傻,从邓琨与孟谨行通话,他早听出来,邓琨心里对孟谨行的举动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他私下里甚至认为邓琨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情。 他闭着嘴不说话,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华鹏程打着圆场,"家辉,既然老邓表态了,你就放心回去,你们也算是老搭档,要相信声扬和老邓能处理好这件事。" 华鹏程顿了顿道:"另外,给你们都提个醒!招商引资工作要有的放矢,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把不适合当地发展的项目引回去,是另一种不负责任!" 邓琨谦逊地应着,鉏家辉一肚子郁闷,这哪里是给他俩同时提醒?完全是针对他为容平引进那两个项目说的,昨晚那俩外商就是这个论调,觉得容平的条件与他们的投资需要不匹配。 告状告成这样,鉏家辉昨晚忽然而生的大好心情一去不返,他郁郁地和邓琨一前一后走出华鹏程的办公室,心里怎么也想不透,华鹏程怎么突然就站到孟谨行那头去了?难道真的是位置不同视点不同? 华鹏程看着实木门合上,沉思了一支烟的工夫,拿起电话打到刘战的办公室,简要汇报了与邓琨、鉏家辉的谈话情况,"……家辉可能思想上还是有点疙瘩的。"他最后补了一句。 "他一心想把峡川的经济搞上去,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刘战道,"对这样一心想把工作做好的同志,我们不仅要对他们的工作方式加以监督,jing神上也要多给予支持!这样,最近有个扶贫考察小组要下来,我亲自陪他们到峡川走走。" 华鹏程挂了电话,脑海中却闪出刘战前两天找他时,批评峡川在招商引资工作上不够脚踏实地的一面。 …… 当天中午,广云市zhèngfu宴请港隆集团考察代表,苏炳昌、孟谨行、冯辉一同出席了午宴。 苏炳昌发表祝酒辞时提到,旧城改造的工作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幸福,一定要慎之又慎,广云欢迎各界人士来此投资赚钱,同时也希望能选择到真正立志于造福广云的合作伙伴。 孟谨行坐在苏炳昌对面的副陪位上,仔细听着苏炳昌说的每一个字,他清晰地感受到,经历过中心广场一案后的苏炳昌,正积极地谋求与自己形成一致的走向,无论苏炳昌的这种变化是否出于真心,孟谨行对此都有喜闻乐见之感。 冯辉这段时间不知是不是由于工作太cāo心,面庞始终呈现一种皮蛋青的状态,苏炳昌不愧是一把手,对班子成员的状况极为关心,席间一再建议冯辉少喝几杯,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并对孟谨行道:“幸亏你及早注意到小冯的担子太重,让大家一起分担着干,否则把他累坏了,我们都难向刘书记交代啊!” 孟谨行微笑道:“话是这样说,但冯市长专业出身,旧改的一些关键环节还是要他多把关,别人替代不了。” 二人一唱一和,冯辉冷一阵热一阵,笑得肌肉一抽一抽的,内心五味俱全。 许恒察言观sè,对广云格局已经了然一二。 其他同桌陪坐的广云干部们,心里更是七七八八,都说计划不如变化,一二把手突然杯酒言欢,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实在令人有点丈二和尚mo不着头脑。 但是,心思活泛的人已经开始盘算,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调转枪头,搁置小矛盾,一致搞好旧改,争取在一届时间内出战果,为各自的领导树立光辉形象。 反应迟钝的,则是东看西瞄,想要进一步看清端倪,思忖着自己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 当然,机关里从来不缺中间派,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风吹雷打都不过是自然现象,不变应万变才是王道。 第458章开诚布公 招待完许恒,孟谨行陪着苏炳昌一起又与许恒单独聊了二十分钟,具体听取了许恒对于投资广云的一些要求,诸如出让方式、出让价格、公建配套的投资规模等等,许恒和罗辰一样,希望以协商的方式解决. 送走许恒,苏炳昌与孟谨行第一次详细交流了对旧改的看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苏炳昌将烟盒递给孟谨行,“鲲鹏也好,港隆也罢,谈到实质问题,都是‘利’字当头。我理解你,不想把塘营沟那么好的发展机会拱手送出去,但咱们缺钱不是么?” 孟谨行取了烟没有点,坦诚道:“我对鲲鹏公司没有个人成见。诚如书记所言,商人逐利是本xing,之所以把港隆引进来,就是想在企业间形成竞争,谁能为广云创造更多的利益,并且能高效地提升广云的实力,谁就是我们选择的合作伙伴。这一点,我很拥护你在晚宴上的指示,也一定会身体力行去做!” 苏炳昌笑了一下,“但是,你也不要忘了,我们身处的环境,有些时候,选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孟谨行明白苏炳昌所指,他淡然一笑道:“只要是对广云的发展有利,我不在乎个人得失,而且我相信,市委市zhèngfu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广云发展,鲲鹏只要能拿出实力来,谁也挡不住他们到广云开发的脚步。” 苏炳昌点点头,“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鲲鹏落选,他们前期所做的投资如何处理?” “这一点不是问题,”孟谨行打着打火机帮苏炳昌点烟,见他摆摆手,便自己点了,“可以以审计价格由财政支付。说到这个,我有个想法想向你汇报一下。” “不要说汇报这么严重。”苏炳昌起身拿了水壶帮孟谨行续水,“我一再强调,咱俩一个抓思想,一个抓建设,你这个想法只要在指导思想上正确,我都会大力支持!” 这个虽然是苏炳昌的一贯态度,但孟谨行还不至于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苏炳昌现在一副同进退的姿态,孟谨行反而更加意识到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可逾越。 “正因为这样,更要向你汇报,请你在方向上给zhèngfu口的工作把把思想关。”他说,“鲲鹏承担一级开发过程中野蛮拆迁的问题,在群众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虽然我们及时采取了措施,但要沙弥已经形成的伤害,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他有意停下来端茶杯喝茶,借以观察苏炳昌的反应,注意到对方面sè沉静,他才放下杯子继续道:“旧改势必触及一部分人的利益,这中间有普通百姓,也有社会先富裕阶层,在拆迁过程中把工作推向鲲鹏这样的企业是不是可行,我想……我们是不是探讨一下?” 他本来是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把拆迁工作收回由zhèngfu负责。 但是,考虑到拍板决定由鲲鹏承担一级开发的人是苏炳昌,接下去的工作中二人保持一致也极为关键,所以,他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抛砖引玉地提了提显而易见的症结,先看看苏炳昌是何态度再作下一步打算。 苏炳昌沉默着有十来分钟没有接口,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闷,孟谨行吸烟的速度一下快了许多。 “你说的这个问题还是相当突出的。”苏炳昌一开口就为接下去的谈话定了调子。 孟谨行虽然沉着,这个时候内心还是起了些波澜,苏炳昌果然不是一般人,在大问题上相当能屈能伸。 “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把这项过去我们一直没有做过的事情做好做到位!”苏炳昌说,“从中心广场一案,再到旧改中暴露出来的题,都向我们表明一件事情,拆迁不能依靠企业!” 苏炳昌情绪有点激昂,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圈,思考着接下去的措词,孟谨行掐了烟,目光随着苏炳昌不停移动,他很想知道,苏炳昌接下去要说的,会不会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是……” 听到这两个字,孟谨行心一沉,无论哪级领导,前面的肯定再多都是开场白,这“但是”的转折后面才是关键。 苏炳昌扫了孟谨行一眼,突然咧开大嘴巴笑了起来,“看我,说着说着就忘了,你才是zhèngfu一把手!谨行啊,我就一条,怎么cāo作不是关键,关键是咱们要对得起广云这方水土,对得起生活在广云的老百姓!” 孟谨行心底感叹,苏书记高屋建瓴。 他顺势点头,说:“书记看问题一针见血,比我透彻多了!你说拆迁不能靠企业,我忽然有了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给斧正斧正?” “你不嫌我瞎指挥就成。”苏炳昌重新坐下来,目光含蓄地看着孟谨行。 “我从申城到兰芝再到咱们广云,在拆迁这块工作上一路走来,发现根本问题还在于如何谋求zhèngfu、企业、个人等等各方利益共赢。” 苏炳昌的眼睛眯了起来,孟谨行的论点与他的想法既有共通又有不同,通的是他们都认识到利益是纽带,不同的是孟谨行想到的是各方利益共赢中包括了更多的载体。 孟谨行捕捉到了苏炳昌的表情变化,心底涌过一丝失望,苏炳昌在具体问题的处理方式上,并没有跳出旧有的框框,又或者说,苏炳昌根本没有想过,如何去寻找一种更普适的方式来最大限度地解决拆迁中涌现出来的矛盾。 “实际上,对于zhèngfu来说,我们的利益诉求与企业和个人是殊途同归的,就是要让企业得到更长足的发展,让个人分享城市繁荣、经济发展的成果。”他进一步说,“所以,我们在本地的拆迁政策制定上,是不是可以在国家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更加人xing化的调整,改变单一的征地补偿模式,将矛盾消化在萌芽阶段?” 苏炳昌内心极为震惊。 孟谨行猜想得没错,苏炳昌的确没有跳出旧的思维模式来思考新问题,但这不代表他听不懂孟谨行的话外音。 作为广云的书记,他比谁都希望广云能hexie发展,类似旧改**这样的问题能杜绝,如果孟谨行的设想真能改变这种状况,对广云,对他个人的前途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459章开诚布公(二) “谨行啊,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苏炳昌手指在沙发上敲了敲道,“我听说小冯和老迟在会上的争执后,一直在思考他们各自的想法。真理不辨不明,问题不辩不清,通过争论,我们可以更进一步看清工作过程中需要改进的地方,好事啊!” 孟谨行有些佩服苏炳昌的掌控能力,一下就把他的想法捏合到他自己的想法中去了,当然,苏炳昌似是而非的感叹中也没忘了给自己留下退路,万一孟谨行的设想是有悖于他的想法的,他们还可以辩明是非嘛! 当然,他是非常希望,他接下去要说的具体设想,能最终与苏炳昌达成一致。 “咱俩想一块儿了?”他故意反问一句,面露喜sè,“太好啦!那我就大胆说了,哪儿有遗漏的,你给补充?” “好好,你说!”苏炳昌指指孟谨行,也是一脸的兴奋之态。 “咱们党历来强调群众基础,我觉得,这个拆迁工作更得讲群众基础!”孟谨行见苏炳昌重重点头,便shenru道,“要想把这群众基础打扎实,首先得了解群众想什么!” “对,这一点很重要!”苏炳昌煞有介事地扬了扬手。 “是啊,很重要。我们把群众的顾虑问题考虑进去,并且落实到具体的拆迁政策中去,比如,失地以后的就业问题、养老问题……” “不错,还有像这次暴露出来的医疗问题,集体用地再利用的红利问题等等,都需要具体问题具体考虑!” “书记比我想得更细!”孟谨行对苏炳昌愿意进一步考虑这些问题,真正感到了欣喜,“或者,借这次旧改,由相关街道、村出面,对各自行政区域内的被拆迁户做一次问卷调查,做到心中有数?” 苏炳昌看孟谨行一眼,“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书记请讲!” “中心城区的拆迁已经jinru尾声,三家钉子户的问题虽然各有千秋,但只是整体拆迁中涌现的个别现象,不适合重新回过头去搞调查,只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搞攻坚战就成。”苏炳昌顿了顿,“搞普调,是为了避免再出现工作中的遗漏,更全面地急群众所急,想群众所想。这个,我建议,你们可以在塘营沟搞试点,有成效再在今后的工作中加以推广。” 孟谨行很认同苏炳昌的这个指示,当即点头道:“我会把你这个指示贯彻下去,争取尽快展开调查拿出一个新方案来!” 苏炳昌肯定地点头,并道:“三户**户的问题还是要高度重视!必要的时候,我建议你亲自听听他们的声音,特事特办,让他们尽早安定下来,安心地工作生活。”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孟谨行亲自打电话给冯辉和迟美娟,请他们到自己办公室商量工作。 他向冯、迟二人传达了苏炳昌的指示,并分别向二人落实了具体的工作安排,听取二人在具体工作上存在的难度,并一一加以指示。 最后在谈到三家**户时,冯辉又一次与迟美娟的意见发生jilie冲突。 迟美娟坚持认为,鲲鹏在拆迁一事上违反了广云市zhèngfu与其签订的合同jing神,运用违法手段强制拆迁,因此必须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赔偿责任,为化解**户认为zhèngfu不作为的错误印象,zhèngfu有必要给予一定的司法支持,帮助他们向鲲鹏讨回公道。 冯辉没听她说完就火了:“我就不明白了,你的屁股到底是坐哪儿的?” “你说我是坐哪儿的?”迟美娟针锋相对。 “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冯辉气冲冲道,“不要忘了,我们跟鲲鹏是签有开发合同的,从一定意义上说,他们的工作就是代表了我们!你给钉子户司法支持,不是在打我们自己的脸么?真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对,一天到晚为几个钉子户敲锣鸣鼓!” “你说什么?”迟美娟一下窜了起来,“我们就事论事,你不要搞人身攻击!” “我就说……” “冯辉,住口!”孟谨行喝道,“对老同志起码的尊重都不懂吗?” 冯辉本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孟谨行这话一说,他立刻把枪口对准了孟谨行,“尊重也得看配不配!你尊重我吗?对,你是市长,你有决定权,想削我的权就削我的权。既然这样,你都自己干么,反正你有权力有办法!” 冯辉说完就拂袖而去。 孟谨行忽然领会了苏炳昌让他必要时亲自与三家**户面对面的用意,不由打心底里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冯辉尽早撂挑子这一点,苏炳昌早就预料到了。 冯辉一走,迟美娟倒有点过意不去了,“市长,我给你出难题了!” 孟谨行挥挥手道:“不全是你的错。”他用小指刮刮眉毛,斟酌着开口说,“不过,是不是给予司法支持,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咨询一下咱们zhèngfu法律顾问的意见,你说呢?” 迟美娟提出这个建议时,其实并没有shenru思考,刚刚与冯辉起争执又在火头上,孟谨行平心静气一说,她自己也觉得有欠考虑。 但事已至此,要她低头认错,她也万万不肯,更何况她始终同情这三户人家。 孟谨行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想了想道:“今天我还要赶回都江,时间上不允许我亲自走访这三户人家。迟大姐,你看是不是这样,你把三户人家的卷宗复印件调给我,我带在路上仔细看看,等我从都江回来,咱俩再抽个时间,上门与他们具体聊聊?其实,咱们的老百姓都很明理,有些事,说到底就是争口气,气顺了,什么都好解决,你说是不是?” 孟谨行最后一语双关,迟美娟岂能不懂,不由脸一红低下了头。 宋世林和詹勤恰在此时进来汇报工作,迟美娟立刻以去取卷宗为理由,匆匆而去。 听过宋、詹二人为耐特菲姆商务代表制定的行程,孟谨行肯定之余又补充了几个要求,这才带着潘平返回都江与陆张生他们汇合,准备二见安祖的maurice。 第460章长远打算 晚八点刚过,孟谨行和潘平到达都江,直接入住都江国际大酒店,准备与安祖来场近距离持久战. 陆张生和徐涛已先行一步搬到该酒店,并在孟谨行的房间等候。 为了节约时间,孟、潘二人饿着肚子赶路,一到酒店,孟谨行便让潘平去买俩盒饭,在房间就地解决。 “不用急成这样?”陆张生道,“我们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去餐厅吃。” “就盒饭!”孟谨行mo了钱给潘平,“酒店餐厅的饭菜太贵,平时请别人是没办法,我们自己还是将就着点,二十块钱的盒饭可以吃得很好啦!” 潘平挠挠头皮,要他说出都江有哪些上档次的饭店不难,但让他找家快餐店还真的让他犯难了,他过去跟的领导可没谁吃过盒饭。 徐涛一眼看出他的为难,笑着勾住他的脖子说:“我陪潘秘去买。” 陆张生这两天带着徐涛,打从心底喜欢上徐涛的机敏,见他不仅帮潘平解了围,也留下了给自己单独和孟谨行说话的时间,不由赞许地朝他笑笑,“你们去,跑快点,我都听见咱们领导唱空城计了!” 孟谨行闻言不以为忤,反而自嘲地拍拍自己的肚子,爽朗地笑道:“可不是!不过,空城计讲的是耐xing,你俩注意安全,不必急。” 潘、徐二人笑着去了,孟谨行扔了支烟给陆张生,“你电话里说,有些条件不匹配?” “不错。”陆张生道,“安祖对产品的种植要求相当高,无论是土壤成分还是二十四小时气候变化,都在采样范围之内。农科院幸亏事先得到你的通知已经先一步到昌文采了样,否则短短一天根本办不成任何事。” “这些都不是重点。”孟谨行道,“按农科院的分析,这些不满足的指标,重要程度如何,会不会直接影响谈判结果?” “这是安祖罗列的一百多项指标中的偏重指标,谈不上必须,但也不可或缺。” 孟谨行沉yin着伸手弹烟灰,手长时间地举在那里。 陆张生说的情况算得上可进可退,但因为不清楚安祖方面是否对手册内容有弹xing,孟谨行很难判断是否真的有得谈。 此外,孟谨行对于引进安祖投资这件事,并不简单的停留在切花品种上,而是希望通过合作引进安祖的研发机构,以昌文为中心,辐shè周边乡镇,为广云的花卉种植真正搭建一个高起点的平台,从而应对未来一个时期内的市场发展变化需要,从更长远来说,他想在广云打造一个能引领全国的花卉市场! 为了掌握谈判节奏,他决定让陆张生和徐涛出面与maurice展开第二轮接触,自己坐镇幕后随机应变。 “我去谈?”陆张生少有的表现出不自信,生怕坏了孟谨行的大事。 “这可不像你的表现啊,老陆!”孟谨行笑道,“大胆放心地去!你为人持重,我相信你绝对有分寸,再把徐涛这个机灵鬼带上,我不相信你俩还应付不了这‘肥皂盒’!” 一听“肥皂盒”,陆张生也放松地笑了,应道:“要是砸了,你可不能怨我!” “没事,砸不了!”孟谨行拍拍陆张生的肩膀,“咱们有的是迎难而上的jing神。” “饭来喽!”徐涛叫唤着与潘平开门进来,“黄焖辣子鸡饭,市长,快,趁热!” 徐涛叽叽咕咕的工夫,潘平已经帮孟谨行打开饭盒,拿了筷子,并找杯子倒了水放在孟谨行手边。 “我自己来,你也饿坏了,坐下吃!”孟谨行招呼完潘平,便不顾形象开始狼吞虎咽。 陆张生与徐涛相视莞尔,孟谨行除了工作时候的沉稳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智慧,在平时生活上,他们真是看不出他哪个毛孔像个从燕大这样高等学府出来的高学历人材。 借着孟谨行和潘平吃饭的当口,陆张生跟徐涛说了孟谨行的打算,徐涛听完就说:“成啊!老外做生意讲究契约jing神,重视法律,用我们国家的话来说,就是先小人后君子。只要把该说的话都说透了,态度足够诚意,又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我觉得要想争取到他们的投资还是有希望的。” 陆张生愕然地看徐涛半天,才缓过味来说:“你小子对老外很有研究嘛!” 徐涛mo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道:“我以前学的就是对外经贸,学校老师中就有两位外教,平时听他们说自己国家的人文、经济,总结起来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 孟谨行吃完拿着水杯漱口,听了这话笑指徐涛说:“小徐这是大材小用啊!” 四人笑着闲聊了一阵,陆张生征求孟谨行意见,“既然思路定了,宜早不宜迟,干脆我和小徐先在就过去?” “等你们好消息。”孟谨行点头,与潘平一起把陆、徐二人送出门,然后冲潘平道,“你先洗个澡休息,养足jing神,明天帮我收集一下容平的情况。” 潘平原想说自己不累,可以和孟谨行一起等陆市长他们回来,但听到后面的话,他立刻一脸不解地问:“市长真的想帮他们引资?” 孟谨行笑着点起烟,“都是兄弟县,何况容平又是贫困县,咱们不能太不地道。” 潘平撇撇嘴,“你跟他们讲厚道,人家不一定领情!” “人心一杆秤!”孟谨行道,“我们做到俯仰无愧就好,人家怎么想不重要。” 潘平叹口气道:“要是所有的领导干部都想你这么想,哪里还有发展不起来的地方,哪里还会有做不好的事?” 孟谨行拍拍潘平的后背,“我相信绝大部分的干部都有一颗至诚的心,你也要有这个信心,相信我们的路会越走越宽。” 潘平勉强点点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觉得领导还是有点书生意气,太乐观了点。 心里这么想,嘴上他就忍不住再度提醒,“市长,我去收集情况没问题,但是不是真帮他们,怎么帮,我觉得你还是再想想。我们这不也还没拿下这两家公司么?再说了,就算拿下,也是因为脚长在人家身上,但凡容平具备条件,也轮不到我们不是?” “我有分寸。”孟谨行理解潘平的好意,宽慰地朝他笑笑,“你快去休息。” 潘平不情不愿地去收拾睡觉,孟谨行走到窗前一边吸烟一边思考。 第461章都爱做梦 潘平的想法肯定会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包括峡川的鉏家辉、容平的关丽在内,他相信没人会相信他会因为半路截胡而替他们引资. 而这,恰恰是他在打算拿下安祖和耐特菲姆的投资前,就已经在心里酝酿好的想法。 这几年的工作经历,让他对许多事的看法都比刚初校门时更趋成熟,他很清楚自己这种半路截胡的举动会引起相关县市领导的强烈反感,也极有可能给上级领导和部门制造难题。 但是,难题如果运用得好,却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邓琨昨天电话里明着批评,实则欣喜的态度,就很好地印证了他的想法。 那么,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合适的项目和投资,交到邓琨手里,由邓琨去安抚一肚子怒火的鉏家辉,给满心失望的容平人一个交代。 陆张生和徐涛在潘平打起呼噜之后回到孟谨行他们房间。 一进门,陆张生就挥舞着手臂道:“老外太死板,这种生意没法儿谈!” 孟谨行把目光投向陆张生身后的徐涛,后者朝他笑着耸耸肩,他便指着沙发对俩人道:“不急,坐下说。” 陆张生一屁股坐下冲还站在那儿的徐涛道:“我气饱了,小徐,你自己说!” 孟谨行亲自了茶,端了一杯给陆张生,并冲徐涛说:“小徐,你拿了茶也过来坐。” 徐涛应言取了茶杯过来坐下,“maurice的意思是,只要有一条不符合要求,广云就和容平一样,不适合搞安祖切花种植。” 孟谨行以为他还会说下去,等了半天看他没有再说的意思,不禁也有些失望,“没了?” “没了。”徐涛回答的同时,目光快速地扫了陆张生一眼,有点yu言又止的样子。 陆张生见了没好气道:“你想说就说,别看我!” 徐涛尴尬地挠着头皮,“陆市长,我自作主张是我不对,但是我觉得安祖来华夏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拓展生意,只要他们觉得建议有价值,应该会感兴趣。” 孟谨行来了兴致,看来这俩人刚刚去见maurice时,发生了意见分歧,徐涛没有完全按陆张生的要求行事,引起陆张生的不快。 考虑到陆张生的面子,孟谨行没有开口,而是等着陆张生自己表态。 果然,陆张生虽然不认同徐涛的想法,但他不是独断的人,而且也想看看孟谨行在这点上的态度,当下接过徐涛的话道:“市长在这里,你把刚刚对maurice说的话再说一遍,让市长来断断,你的想法是不是行得通!” 孟谨行这才哈哈笑着圆场道:“这是让我当娘舅么?小徐,陆市长都下命令了,你还不说给我听听?” “其实,我就是请maurice不要急着下定论,让他给我三天时间做一份设立花卉实验基地的计划书,如果他看了这份计划书之后还是认为广云不适合搞鲜花种植,再作决定也不迟。”徐涛小声说。 “你说说,他是不是不切实际?”陆张生指着徐涛问孟谨行。 孟谨行点下头道:“小徐和我都爱做梦。” 陆张生一怔,这话听着是顺他的话爬,但细想着不对味儿,这分明是说徐涛和孟谨行想一块儿去了! 陆张生的脸腾一下红了。 孟谨行笑着看他一眼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老陆,反正这事儿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就让小徐去试试,搞不好反倒成了呢?” 市长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陆张生还有啥好说的?他勉强点点头,“试就试!” 第二天是周五,朱志白于下午四点到了都江,孟谨行对陆张生交代几句,便搭了朱志白的车,去组织部接了仲怀义,一起前往申城。 “我听说,你和小雷在办离婚?”仲怀义上车屁股都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问孟谨行。 开车的朱志白闻言吃惊地看着孟谨行追问:“真的?” 孟谨行黯然点头。 仲怀义若有所思道:“谨行,此事要三思!” “就是!”朱志白也道,“我们身处体制之中,虽没有明文规定不准离婚,但这离过没离过,对我们这些基层上来的干部,绝对是一条看不见的杠杠!” 孟谨行沉默着不说话,他太了解雷云谣对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自己真的伤害了她,让她觉得忍无可忍,她断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而她作了这样的决定,他是没有资格与她讨价还价的,何况还是为了一己前途。 朱志白驾着车,语重心长地劝着,“谨行,咱们走了这条道,婚姻是不是稳定,也是考验我们价值观的一大标杆。云谣对你那真是没话说,虽说……”想到雷云谣的不孕,朱志白忽然觉得有些气短,他自问换了自己也很难正视无后的问题,“反正,就是仲部长这句话,此事要三思!” 仲怀义内心为孟谨行可惜,但他的身份毕竟不同于朱志白,提醒之后并没有shenru纠缠于这个话题。 孟谨行暗自神伤了一阵,但他不愿意将夫妻间的事拿出来跟人交流,明知眼前这二人是出于善意来劝解,但世上有几人能断得了家务事的? 他本想找些话题,逐步过度到朱志白的事上,可正想开口之际,仲怀义却突然先说话了,“你最近跟云状书记联系过么?” 听仲怀义提起葛云状,孟谨行以为他还想在离婚一事上劝自己,虽然百般不愿谈此事,但他还是出于礼貌回道:“最近太忙,云谣回申城后,我只跟他通过一次电话。” “这么说来,你还一点不知情?”仲怀义侧过脸来仔细打量孟谨行。 仲怀义语气中透出的些许沉重,令孟谨行的心陡然下沉,立刻意识到,仲怀义现在说的并非是他离婚的事。 莫不是岳父出事了?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岳父行事向来沉稳,葛红云的事都没能使其倒下,又怎么可能出事? 他不想胡乱猜测,于是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 话出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不稳。 与此相对应的,是仲怀义此刻颇有些yin晴不定的神sè。 第462章申城家变 “申城晚报的副社长舒云被人检举,在担任ri报基建部主任时,向承揽报社大楼工程的施工方索贿,经有关部门查实被拘。舒云为争取立功表现,检举了雷卫红。” 孟谨行注意到,仲怀义没有用职务称呼雷卫红,这与其起先称呼葛云状时形成鲜明对比。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推测,仲怀义在略作停顿后,叹气道:“雷卫红已经ui了,云状书记也被省纪委叫去谈过。” 雷卫红为人跋扈,孟谨行感触比任何人都深,有此结果并不太出人意料。 以葛云状的一贯品xing,以及岳父母之间的感情,孟谨行有一点是能肯定的,雷卫红千错万错,至少不会害家里人,尤其是葛云状。 孟谨行真正担心的是雷云谣。 接二连三的打击,雷云谣能承受得住吗? 他无暇细想,mo出手机打拨打雷云谣的号码,仲怀义一把摁住他的手问:“打给谁?” “云谣。”孟谨行拨开仲怀义的手继续拨号却再度被摁住,使他心底陡升不安,“云谣也牵涉其中么?” 仲怀义摇下头道:“目前查下来没有,但你这么打电话给她不妥。有什么话,见了面再说不迟,我们不就是往申城去么?” 孟谨行定住了,老半天叹口气道:“难怪我说去申城时,你没马上答复我。” 仲怀义瞥他一眼,“你想多了!就算你早要找人帮忙,这事也轮不到我头上来。” 孟谨行讪讪道:“事情有余地么?” “不好说。”仲怀义道,“只听说,原本涉及的问题不是很大,但不知怎么搞的,调查组又收到几封检举信,都提到同一家公司……” 说到这儿,仲怀义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车窗外沉默许久,“你能想到是哪家公司吗?” 孟谨行从一出校门就到申城工作,从观山到申城,哪家公司与葛云状夫妇牵涉最多,他岂会不知道? 这种推测令他心底对葛云状的信任顿生动摇,他不敢想,也不愿意相信。 沉默。 帕萨特疾驶在省道上,橡胶轮胎与硬质地面摩擦,发出丝丝的响声,钻进车窗,引起阵阵的烦躁。 还是仲怀义打破了沉默,“云状书记被叫到省纪委,就是和国富投资有关。” 像是玻璃被打碎一般,孟谨行耳畔仿佛响起一阵“哐啷啷”的碎裂之声。 他再也不能定心替朱志白跟仲怀义慢慢探讨,快到申城时,他强压住对雷云谣的担忧,对仲怀义道:“仲部长,本来想和你在申城好好聚聚,顺便聊聊志白的想法。眼下,家里出事,我实在难以心安,不便再作陪。但是,志白有思想有抱负,你又已经到了申城,希望你能和志白一起坐坐,听他聊聊?” 仲怀义何许人? 在否定孟谨行请他并非为雷卫红一事而来,就已经明了朱志白开车同来的意图了。 从孟谨行的言词中,仲怀义判断,孟谨行推荐朱志白,但具体能不能成事却并无十足把握。 孟谨行看到仲怀义点头后,心头稍松,妻子的事要紧,朱志白的事也重要,好在仲怀义不是自恃身份之人,不至于使他对朱志白难以交代。 jinru申城市区后,孟谨行就下了车,与仲、朱二人挥手作别,打了辆的士直奔小白楼。 门铃摁了半天,才有人来开门,不是毛阿姨,是雷云谣。 “你怎么来了?”雷云谣吃惊地看着孟谨行。 “进屋再说。” 孟谨行推着她往里走,雷云谣却像脚下生了钉子,态度生硬地说:“你回来得正好,我们这就去趟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了。” “说什么呐!”孟谨行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把她拽进屋,“咱们的事以后再说。” “说好了的事,你想反悔不成?”雷云谣甩脱他的手,目光jing惕地看着他。 孟谨行忽然心头一痛,伸手把她揽入怀里,低声道:“对不起,云谣!我才知道家里出了事。” 雷云谣在他怀里勉力挣扎着,“你放开我!反正我妈向来不喜欢你,我们也要离婚了,你不必关心我们的事。” 孟谨行的双臂牢牢地箍着倔强的雷云谣,用不容置疑的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云谣,我对你的伤害,我知道不能凭一句两句话来弥补。我之所以同意你的离婚决定,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怎样一个我。但是,现在家里出了事,咱爸咱妈需要咱俩把家撑住,无论你心里对我有多大的怨恨,都暂时放一放,听到吗?” 雷云谣挣扎了许久,终于无力地任他抱着,哽咽的语声从他怀里飘出来,“我家有我就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云谣,谨行。” 葛云状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冒出来,孟谨行终于放开雷云谣,转身望向岳父,一时间眼眶酸涩,葛云状竟然头发全白了! “爸!” 葛云状少了些生气的眼中闪光一抹晶莹,瞬间而逝,他朝孟谨行点下头,“回来跟云谣办手续的吧?” 孟谨行心头一滞,嘴唇猛然一哆嗦。 这一刻,他才发现,从雷云谣提出离婚到现在,葛云状自始至终没有过问这件事,而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么反常的现象!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爸,能给我点时间聊聊么?” 葛云状略一思忖,对雷云谣道:“去给我和谨行烧点热水泡壶茶来。” 雷云谣吸了吸鼻子往厨房去,孟谨行脱口问:“毛阿姨呢?” “配合调查。”葛云状说完独自往书房走。 孟谨行黯然收整心情跟了过去,轻轻带上书房门,冲着葛云状的背影,无比歉意地道歉:“对不起,爸!我太专注于自己的事,全然没有关心家里,以至于发生这么大的事直到现在才知道!” 葛云状左手撑着书桌桌沿,右手反背举起来无力地晃了晃,“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孟谨行走近两步,在葛云状身侧站定,吞了吞喉结,艰难地问:“还能补救么?” 第463章灾临各异 “我既没有当好父亲,又没有当好丈夫,心中有愧啊!”葛云状答非所问,语声哽咽. 短短半年内,儿子、妻子先后身陷囹圄,对任何人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葛云状再沉着,到了这个时候也是难以自持。..阅读 孟谨行能体会岳父的心情,却无法用合适的语言来安慰,静静地陪葛云状站立良久,他道:“退赔的钱够么?我可以一起想办法。” 葛云状克制住几度泛滥的情绪,摇摇头回道:“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不要掺和进来,抓紧跟云谣把手续办了,好好做你自己的事!” “爸,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能弥补对云谣造成的伤害。但是,只要手续一天没办,我们就是一家人,是非对错这些先不讲,作为家人,我总是应该做些什么的!” 葛云状长叹一声,抬手重重在孟谨行肩头摁了摁,“难得你能这么想!卫红如果听到你这番话,内心肯定会为过去那么对你而愧疚。” “爸,不说这些,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孟谨行扶葛云状坐了下来。 雷云谣端了茶进来,孟谨行接了递到葛云状手里,“爸,小心烫。” 葛云状接了茶,“你俩都坐。” 孟谨行夫妻二人依言各自坐下,葛云状再度叹气,随即缓缓说:“云谣提出离婚时,你们的妈妈已经在接受初步调查了,我与她谈过,她也承认了受贿事实,我们当时就商量主动退钱,向组织承认错误。由于卫红当时并不同意你们离婚,我也就一直没有表态。但是,我没想到,卫红在这些事情上一直在欺骗我,直到国富在调查交代历年来的行贿细节后,我才知道她犯的错有多大!这已经不是退赔就能解决问题的……” 葛云状的背往下佝着,神情中透着weimi上找我谈话,我除了承认自己多年来没有很好约束家属,我什么也做不了!” “爸!”雷云谣哭着扑到了葛云状面前,“你一定要坚强,我不相信你会倒下!” 葛云状怜爱地humo的头发,目光中交织着复杂难辨的情绪,看得孟谨行心头一阵阵抽搐。 “谨行,这次的事,不仅你们妈妈要受到党纪国法的处理,我也将受到组织处理。”葛云状意味深长地看向孟谨行,“你的事业刚刚起步,一定要摆正自己的立场!” 葛云状说着轻轻humo着雷云谣的脸颊,低声道:“趁谨行回来,你们去办掉,不要拖了!” 孟谨行心头巨震。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雷云谣要离婚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他在jing神上背叛了他,而是担心家中的巨变会间接影响他的仕途。 泪水,毫无症兆地夺眶而出。 雷卫红的确给过他许多羞辱,但是雷卫红生了一个好女儿! 他走到葛云状跟前,并肩蹲在雷云谣身边,抬头看着葛云状,坚定地说:“我不会接受这样的离婚理由!法律会惩罚妈妈,但法律不会不允许她重新开始。我相信,家庭的完整会给她更多开始的信心!” 雷云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孟谨行拉起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们那么多坎不都过来了么?这道坎迟早也会过去,相信我!” 雷云谣轻轻地点着头,把脸埋进他的手掌。 葛云状含泪拍拍孟谨行的肩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孟谨行搀着妻子站起来,“跟我说说情况。” 雷云谣凄然一笑,“妈妈背着爸爸收了周叔上千万,但爸爸因为周国富的公司不具备矿山开发条件没给他开绿灯,周国富要妈妈还钱不成,就找人检举妈妈。” 孟谨行从最初就对雷云谣口中的这位“周叔”印象不好,为此还曾经与雷云谣起过争执,因而对周国富有这样的举动并不惊讶。 他惊讶的是,既然周国富要检举的人是雷卫红,怎么案子是从晚报的舒云开始的? 雷云谣看出他的疑惑,抽噎着解释道:“周国富的目的是要妈妈还钱,举报舒云是为了敲山震虎,他甚至找人带口信给舒云,只要咬住什么都不说,他会想办法把舒云捞出去。” “但你妈根本不搭理他,是吗?” 雷云谣摇摇头,“我后来问过妈妈,她说她一直在犹豫怎么办,并没有一口回绝周国富。是舒云的那个二婚丈夫金志超,被调查组一叫去就竹筒倒豆子,把他和舒云一起联手cāo纵晚报广告业务、将自家印刷厂的印刷业务与采访版面挂勾等等违法勾当全交代了,并且把责任全部捡到舒云身上,说是舒云指使他干的。舒云看到他的供词后,一下失去了躁狂了,反咬金志超利用她的身份,背着她强揽业务赚钱。他们夫妻二人狗咬狗,越咬范围越大,金志超把舒云做的事全部都咬了出来,包括向我妈行贿的事……” 孟谨行基本明白了,舒云金志超夫妇的互相推卸责任试图逃避制裁的行为,在一次次的审查谈话过程中,一步步使事情演变升级,最后超过了周国富的控制范围,甚至最后把他自己也牵扯进去了! 果然,雷云谣的话印证了他的推测,“……他俩扯出好些人,周国富根本没可能再捞舒云出来,舒家人觉得周国富说话不算话而且忘恩负义,也给调查组送了检举信,历数周国富的发家史,指出我妈功不可没……” 雷云谣抽抽噎噎,说说停停,讲了足足一个小时,把案件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最后说:“……爸找过陆书记,愿意承担责任,希望能给妈争取一个改过的机会。但是,陆书记告诉爸,妈在知道周国富交代问题后,立刻主动交代了所有问题,并且一再强调爸从始至终都蒙在鼓里,他希望爸不要胡乱承担责任,使案子搞得更加复杂化。” 孟谨行暗暗叹气,大难面前,人的表现是如此大相径庭。 舒云、金志超这样的夫妻算得上是彻头彻尾的利益夫妻。 雷卫红及时交代问题并且不推诿转嫁责任,多少显示她内心深处还残存着的善良,冲这一点,家人还是应该义不容辞地给予她应有的温暖,为了雷云谣,孟谨行也愿意继续爱屋及乌。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第464章责无旁贷 43----,记住----《《全站,,无错章》》》4 孟谨行连夜回了都江约付晓洋在都江南岸见面并与父母通了个电话 秋夜凉如水大堤上风声呜咽江水拍打着岸堤发出一阵阵的轰鸣 在大堤上抽了近半包烟付晓洋才匆匆赶到 “有点事耽搁了你等了很久” “还好” 俩人有一阵沉默 陆铁成对孟谨行的xing格相当了解料他会为岳母的事做些什么但他不能肯定的是孟谨行会以怎样的方式出面因而早就给与孟谨行熟悉的几个人都敲了jing钟希望他们劝告孟谨行要理智对待这件事 付晓洋接到孟谨行的电话后向陆铁成作了电话请示进一步确认领导只是爱才沒有进一步深控雷卫红一案的意思他才敢于來赴这个约 “晓洋就我俩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丈母娘的事有沒有余地”孟谨行给付晓洋点了烟直截了当地问 尽管有心理准备付晓洋还是因为孟谨行的直接而感到几分尴尬他低头连吸了两口烟吐着烟雾道:“这个案子虽然金额巨大但案情并不复杂雷卫红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孟谨行微一皱眉 付晓洋沒有直接说但孟谨行听得很明白事实确凿 “退赔也不行么”他问 付晓洋抬头瞅着他摇摇头“能退的葛书记已经都退了但是葛红云被抓的时候已经挥霍了百分之八十的不法所得当时为了让葛红云能少判几年雷卫红帮他退赔了全部的钱现在轮到她自己就缺一截了另外还有一部分被她转到海外的钱因为被骗了要不回來……” “你就告诉我差多少” “二百万” 孟谨行倒吸一口气 他本打算用雷云谣手中的四十万存折加上从父母那儿借的二十万再卖了父母给他的那套房子应该能够填缺 沒想到还缺一半都不止 付晓洋将抽完的烟蒂往空中轻轻一弹望着夜空道:“你的为人我们都清楚这么多钱你根本帮不上忙要说起來葛书记应该比你都急如果能有办法他早就想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孟谨行苦笑道“但只要一想到他为我丈母娘的事yiye白头想到云谣接连受创我就沒办法让自己置身世外” 付晓洋叹了口气“就算你能筹齐钱最多也是量刑多少的问題定xing是变不了的” “能少一点也好”孟谨行深吸一口气双手往头发中狠劲地插了两下 付晓洋往他肩上轻拍两下“上面不打算深挖别人都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你却在这个时候cāo这份心” “外人怎么会了解自己家人的感受”孟谨行把双手插进裤兜“我不会为她所犯的错开脱但是为她争取改过的机会作为家人责无旁贷” “这也只有你会这么做” 付晓洋是知道孟谨行与雷卫红之间矛盾的陆铁成最初提醒他孟谨行可能会为雷卫红奔走时他根本不相信觉得除非孟谨行傻了 现在看來孟谨行的确傻但他的这种傻让付晓洋心生佩服 俩人默默地一起往大路走一直到公路边付晓洋的车前付晓洋停住脚步道:“我和婆娘的收入都不高帮不了你大忙但一两万还是拿得出來明天我给你拿过來就算朋友间的一点心意你不要跟我推辞” “谢谢”孟谨行与付晓洋握手目送他离开 潘平将孟谨行送到父母家孟清平与华蕴仪听到开门声一起从客厅沙发上站起來孟清平急切地问:“情况怎么样云状还好么” 孟谨行摇下头道:“你们早该告诉我” 孟清平夫妇对视一眼华蕴仪道:“我们那么反对你和云谣离婚你根本不愿意听谁会想到你还会关心卫红的事” “妈这是两回事”孟谨行倒了杯水喝尽想起雷云谣心中一阵难过“不也可以说有联系” “什么有联系”孟清平急道“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不让我和你妈着急” 孟谨行与父母一起坐下将离婚的最初原因和真实原因都说了“……我对不起云谣为她我也该尽这份心” 孟清平夫妇都沉默着不说话 因为俩孩子离婚的事他们找过葛云状葛云状当时的态度也很坚决希望小夫妻俩好聚好散他们为此难过了好些ri子 想不到葛云状这个决定的背后是希望女婿的仕途不受这个案子的影响这份心意让他们夫妻俩觉得格外沉重 “要不把谨言叫回來问问她能不能在钱上出点力或者请她公公出个面”华蕴仪小心翼翼地问孟清平 孟家父子闻言同声反对:“不行” 孟谨行看父亲一眼把说话的权力给了父亲孟清平叹道:“华鹏程怎样的人你不知道这个事连刘书记都不能找啊” “那怎么办”华蕴仪急道“我们凑不了这么多钱啊” “不如你找江南他们想想办法”孟清平试着问儿子 孟谨行摇头“生意场上的人不能找将來就算把钱还清了还是会欠个人情” 华蕴仪不悦道:“照这么说生意场上的人还不能处朋友了” “妈简单的朋友相处沒问題但金钱上的來往很多事沒办法预料”孟谨行无奈地说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华蕴仪焦急地看了丈夫又能看儿子“要不找你大伯借他再两天就回來了” 孟清平父子再次同时反对不过孟谨行却因为孟清泰想到了邬晓波脱口道:“我去找邬老借” “你疯了”孟清平一把拉住儿子“邬雅沁的事已经在你们夫妻间种了根刺你觉得云谣肯接受邬老的钱” “不要告诉她就是了”孟谨行道“事从权衡除了邬老我想不到更合适的人可以帮我们” 孟清平夫妇面面相觑看着儿子重新出门二人都在内心深深地叹气 第465章这番情意 孟谨行深夜造访,令邬晓波大为意外,“出什么大事了?” “邬老,能让我进屋说么?”孟谨行望着披衣站门口的邬晓波,恳切地问。 邬晓波一拍脑门,让开身体,道:“看我!来,快进来!” 孟谨行进门换鞋的工夫,邬晓波关门进客厅给孟谨行倒了杯水,正好递给已换上拖鞋的孟谨行,“来,暖暖手。” “谢谢。”孟谨行接过水杯与邬晓波一起在沙发落座,“这么晚来打搅,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您能原谅!” “咱们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邬晓波将披着的棉睡衣穿上身,准备细听孟谨行的来意。 孟谨行大致介绍了雷卫红的案子,然后提出借一百万。 邬晓波深深看他一眼,叹道:“无极草堂如果没有改为公益企业,你今天哪需要来向我借这个钱?” 孟谨行低头不语,他明白自己的唐突,而且以他和雷云谣的收入,这一百万以后是不是有能力还上,还是个未知数。何况,经此一事,葛云状很快就会退居二线,虽然各项待遇削减的可能性不太大,但要想再有提高也是绝不可能了。雷卫红服刑几年出来,不仅年龄已大,以她过去干宣传政工的经历,下海经商可以从事的工作也是极为有限,她未来的生活虽然有老公可以依靠,但孟谨行夫妇身上的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因为还有一个同样在服刑后面临工作生活问题的舅兄葛红云。 邬晓波递了一支烟过来,问出一句令孟谨行吃惊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和葛家人分道扬镳?” “邬老?” “你不要这么吃惊地看我。”邬晓波道,“你和雷云谣要离婚的事,江南已经告诉我了。既然是雷云谣主动提的,我觉得你应该可以考虑,你们总不能一辈子做丁克吧?尤其现在她的母亲、大哥接连出事,你只有和她离婚,才能不受任何影响。谨行,你的路还很长!” 烟在孟谨行手里被捏成了两截,“我不会因为这同意离婚!邬老,我一直敬重您,从我参加工作开始,您和雅沁给了我许多帮助,没有你们,可以说就没有今天的我。我相信,您和雅沁一样了解我,比起一己前途,我更在乎家人的感受。过去这几年,因为我对于理想的坚持,云谣没有少受罪,不孕不是她的错,反而起因在我!她把痛苦埋在心里,一心支持我,家里遭逢这么大的变故,她首先想到的还是顾全我的前途,我如果同意离婚,就是雅沁在天之灵也会彻底鄙视我!” 有一丝痛色在邬晓波脸上划过,他为女儿的眼光高兴,又为女儿的薄命而神伤。 邬晓波把手覆在孟谨行的手上,捏了又捏,又不时仰头让眼眶中几欲落下的泪流回去,他的语声低沉伤感,“云飞不及你一半啊!雅沁没有雷云谣的福气,我多希望她活着,哪怕她这辈子也不能生孩子,至少她能在我眼前活蹦乱跳!” “对不起,邬老!”孟谨行深深后悔来找邬晓波借钱,这等于是挥起刀子又在邬晓波的心上划出一条口子。 邬晓波摇下手,“不用道歉。你说得没错,我和雅沁都了解你,如非我在你心中有足够的正派,你断不会深夜来找我借钱。”他说着起身去了书房。 不过数分钟,邬晓波出来时,手上已然多了一张支票。 孟谨行接过支票,鼻腔泛酸,眼眶湿润地望着邬晓波,“谢谢您!” “去吧!”邬晓波朝他点点头。 孟谨行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筹钱的事办好,回家与一直没能入睡的父母又商量一番,带着支票和父母白天提取出来的二十万现金,盹都没打一个,又赶往申城。 雷云谣看到双眼血红、去而复返的孟谨行,再接过支票和现金,一时间百感交集,痛哭失声。 她的哭声惊动了葛云状,披衣而来,见到一旁安慰女儿的孟谨行和床上的现金、支票,顿时明白了原委,老泪纵横,悄然回房。 太阳在雷云谣的哭声中渐渐升起,一夜未眠的孟谨行好不容易将妻子哄入眠,下楼煮了一锅粥,刚端上桌,葛云状顶着大眼袋也下楼了。 孟谨行去客房叫醒潘平,翁婿二人相对吃完早餐,潘平洗漱完过来也简单吃了,并抢着帮忙收拾桌子,去厨房洗碗。 孟谨行趁这工夫对葛云状道:“爸,云谣睡着了,我来不及跟她说,您转告她一下,回头我妈会把卖房子的钱过到她账上。我估计,连同她手里的存折,几下里加起来,应该能把钱全退上了!” 女儿为孟谨行义无反顾的付出,令葛云状每每想起时,也常有些不平,总觉得孟谨行为人虽不错,但在感情上总是有负自己的女儿。 这一刻,葛云状突然完全理解了女儿,孟谨行是值得女儿为他付出的,这是一个在关键时刻有担当的男人! “你让我转告,是因为急着要走?”葛云状收拾起心情,问女婿。 孟谨行歉意点头,“对不起,爸!这个时候,我本应该留下和你们一起面对,只是,我不能抛下广云的工作,眼下两项引资工作都在关键时刻……” 葛云状没容他说完,挥下手道:“你能这么来回奔波为你妈筹钱退赔,这番情意就是红云也未必做得到!去忙你的事吧,卫红的案子不复杂,接下去的事就由法院去决定,咱们都不掺和了!”他说着关切地看孟谨行一眼,“你眼圈都青了!睡一觉再回吧!” 孟谨行勉强冲岳父笑笑,“没事儿,潘平开车,我可以睡一觉。” 葛云状闻言不再劝,他自己就是从基层一路干上来的,知道孟谨行到广云时日不长,前段日子又刚从一场无形斗争中脱身,现在正是大力发展广云的时候,用分秒必争来形容孟谨行的工作也不为过。 所以,他点头说:“那你们抓紧回吧!家里的事,你不用再操心,我自己能盯着。另外……”他犹豫着看向孟谨行,“如果真不打算离婚,那就把云谣调你身边吧,生活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谨行点头应允,与从厨房出来的潘平一起告辞出门。 第466章苍蝇馆儿 ..----,记住--------在线阅读-----《《全站,,无错章》》》4 孟谨行连ri奔波jing神极为疲倦上车才不过两三分钟就迷迷糊糊睡去 许是装着太多心事这个觉睡得并不沉加之车子颠簸不停他整个人感觉就像在大海之上遇到了风浪一般晕沉沉地晃个不停想要醒來又睁不开眼 就在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中潘平驾着车过了都江东城收费口轻声叫他两声提醒他快到酒店了 孟谨行睁眼坐正身体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三刻“先找个地方把午饭解决了你正好跟我讲讲容平的情况” 潘平把车开到和平大街这儿有许多平民化的小饭馆都江人谓之苍蝇馆儿潘平估计符合孟谨行吃个简单工作餐的要求但具体选哪家他又头大了 正当潘平左顾右盼寻找合适的店家孟谨行指着大街右侧一家门口停满各类车辆的小巷道:“就停这边我记得巷子里有家小店烧猪蹄和鸡米芽菜做得绝带你去尝尝” 潘平立刻在路边找个位置停妥与孟谨行下车往巷子里走 都江的老巷子大都又窄又深青石板的路面走在上面会发出“啪嗒嗒”的响声 潘平跟在孟谨行后面不时观察着两侧高高的院墙墙皮斑驳趴满了厚厚薄薄的青苔诉说着这条巷子的悠久历史 “头儿这儿的门牌怎么这么乱啊”潘平忽然问 “哦”孟谨行回头看他一眼“这儿以前是一户王姓人家的老宅49的时候举家弃屋去台解放后老宅收归国有住进了几家干部为方便通信加编了几个门号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大宅住的人家越來越多门牌号也就越添越多顺序也不是按空间來而是按各家搬进來的先后位置这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2、3、4号都在中间1号在半腰等等情况” 潘平笑了“有意思这该算是历史缩影了下回我得把相机带來把这儿拍下來搞不好哪天真成历史记录了” 孟谨行再度回头冲潘平扫一眼“你还别说这事真可以做都江接下去要加快城市建设步伐沒准哪天我们就找不到这条巷子了” 说话间二人路过一家牛肉火锅店孟谨行先行停下脚步指着前面台阶上方的门脸道:“呶到了” 潘平抬头一看一块普通木板用白漆刷了黑漆书上“烧菜”二字便是这家苍蝇馆儿的招牌了 店堂很小挤满了高声谈笑的食客木桌木凳油腻腻、黑乎乎不仅凳腿儿是瘸的桌面的两条拼缝大得能伸进一根手指缝里面塞满了瞧不清模样的脏东西屋顶的木梁上有长长的蛛网丝儿挂下來晃悠悠荡在潘平眼前 潘平虽是土生土长广云人但自幼在县城生活又一直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沒吃过什么苦更沒进过这类饭馆一眼瞅到这样的环境他下意识地暗暗作呕感觉真的踏进苍蝇滋生之地 “二位來啦”店家四十出头jing瘦的小个子嗓门奇大热情得犹如见到自家亲戚一边拿看不出原型的抹布象征xing地擦着桌子一边招呼他俩“吃点什么有刚烧烂的猪蹄和才肠粉……” 孟谨行冲店家笑笑“猪蹄和鸡米粉來盆萝卜汤两碗饭” “好咧”店家把抹布往家上一甩回头冲厨房扯着嗓子就喊“猪蹄肠粉萝卜汤外加两碗米饭” 潘平咂舌看孟谨行已然坐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在那张油腻得几乎要沾住裤子的条凳上坐下 “沒來过这种地方”孟谨行点了支烟问 “沒有”潘平瓮瓮地回应满心不解孟谨行怎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孟谨行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下巴抬了抬道:“你看看这一桌桌的衣着光鲜的可不在少数刚刚在巷口你也看到了停着不少高档小车都是冲这儿來的你别看这店儿小人家可是从清初开到现在的老店了几经战火能生存下來在这都江城里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潘平眼都瞪大了“合着这是一家古董店” 孟谨行呵呵一笑“等会儿吃了你就知道沒白來” 潘平心道要说这店有年头我信但如果说东西有多好吃就未必 孟谨行兀自抽着烟眼神儿四处游走 他并不是只为填肚子來这里 广云的中心广场拍卖在即但规划定位总让他觉得缺少发展潜力广云毕竟不是都江城市购买力有限将中心广场近十万方的商业定位成一个大型购物中心而且还是以铺面租赁、个体单干为主的商业模式孟谨行认为不仅缺乏前瞻不利于体现广云中心地块的经济价值也无益于广云整体形象的提升 一段时间以來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題怎样用一个当地人喜闻乐见的方式來包装中心广场使其从内里就具备应有的商业价值再进一步把这种氛围宣传推广出去使之成为具有广云地方特sè的商业项目达到吸引八方來客的目的是他希望在中心广场拍卖以前能够定下來的事情 “來喽猪蹄、肠粉各一份” 一声吆喝两个不锈钢盆“咣”“咣”两声落在桌子zhyāng潘平立刻傻眼“这么大两盆” “萝卜汤”店家又倾身挤过來将一盆红亮亮的萝卜汤放在桌上 孟谨行取了筷子指指潘平“快吃慢点你就吃少了” 潘平望着大块朵颐的孟谨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还是我们的头儿么”他想 他吸了一下鼻子一股子酱香一下通过鼻腔直钻他脑门他心头一愣真这么香 店家送上白米饭时潘平已然埋着头大吃特吃了嘴唇两边闪着油光筷子早被扔到了一边“过瘾”他把手指放在嘴里很不文雅地吮了个遍朝开始扒饭的孟谨行笑道“我还真是做了一回头世人” 孟谨行笑而不语能让一向讲究整洁卫生的潘平都认可可见这儿的招牌菜功力深厚征服向來嘴头不太挑的广云人应该不是大难事了 “吃完给你个任务现在先给我说说容平”孟谨行吃完点了烟道 第467章特殊任务 容平位于西南省中部,峡川市的西北角,距峡川两百一十公里,地势北高南低,三十个乡镇世代居住着十一个民族. 容平历史悠久,因为地处大山,矿产资源丰富;全县水网资源丰盛,河网交错,拥有巨大的水利资源;由于山林茂密,植物资源丰厚,各种经济植物、名贵中草药藏于林中;境内野生动物各类繁多,其中包括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猞猁、金雕和苏门羚等等…… 但是,容平有史以来,一直经济落后,解放以来也一直是国家贫困县。 “……头儿,我觉得是观念!容平人只有转变观念,才能跟上时代的脚步,改变贫困面貌。”潘平给出自己的结论,“坐拥如此丰富的地理资源,就像你当初任职的兰芝,那都是能下金蛋蛋的地方,偏偏老百姓愣是守着金蛋过穷日子!他们要做的,不是引进项目,而是应该引进资金把资源开发利用起来。” 由于时间仓促,潘平不可能把摸底工作做细致到整理成文字的程度,但是从他的要述说中,孟谨行已经大致了解到容平本身所具备的开发能力。 孟谨行从随身带的通讯录里找出黄苡源和朱意的电话给潘平,“今天我跟陆市长见maurice时,你分别拜访一下黄总和朱董,把容平的情况告诉他们,嗯……”他想了想,“重点放在水能源开发上,如果能在大山里把电厂先建起来,容平的发展就走出了第一步。” 潘平记下电话,孟谨行又道:“另外,跟黄老板也联系一下,问问他什么时候到都江,有没有兴趣去容平看看。” “头儿,黄老板这个谨慎,你上次出国的事一闹,他的投资就缩水那么多。你再带他去容平,万一他觉得那儿山地、人工都比咱便宜,一回头撤资去容平了,咱不就亏大了?” 孟谨行哈哈笑道:“你太小看他了!黄老板行事谨慎是没错,但咱们该看的是他守不守信!” “黄平波守信么?”潘平不以为然。 孟谨行摇头,“他来考察时只是个口头协议,投资意向也没有定下实际投资额,我的事出来后,他并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如期投资茶园建设,这还不守信?你得允许人家一步步来。而且,以你刚才所说,容平当地的茶叶在峡川市面上很受欢迎,搞不好他们双方可以有合作的机会,如果能促成,我相信黄老板只会感谢我们!” 见孟谨行坚持,潘平不再多言,在笔记本上记下后问:“就这三个任务么?” 孟谨行笑笑:“不是。这些只是让你摸摸几位老板的态度,反馈给我,算不得任务。我要说的任务,和这家店有关!” “和这家店有关?”潘平的目光在狭小的店堂里转了一圈,不解地停在孟谨行脸上。 “一会儿,我直接去酒店,你与店家好好谈谈,请他们去广云开分店!” “什么?”潘平大吃一惊。 他实在没法儿理解,这里的菜再怎么好吃,毕竟就那么几个,又不是全国知名餐饮大王,请他们去广云开分店,人家有这个经济实力么? 潘平实在不敢想,这店子的老板能挣什么钱,要真有钱,还会窝在这窄巷子的破屋子里,连桌凳都舍不得换换? 孟谨行瞪他一眼,“好好动下脑子,想想你自己进来时的惊讶和犹疑,以及后来吃得意犹未尽的样子,想想人家凭什么让你忘了环境和洁癖,不顾形象痛快酣畅地大吃特吃的?” 潘平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老半天才嗫嚅地说:“烧得的确入味。” “对了!”孟谨行轻轻一拍桌面,“这就是这家店的魅力所在,不靠环境与招牌,靠的是烹饪的真功夫!不错,他们可能没有资金实力异地到广云发展,但这不阻碍他们打出自己的招牌与人合作啊,只要核心技术在他们自己手中,资金问题解决,他们的店就能在广云中心广场成为吸引眼球和味蕾的活广告。” 潘平越听越糊涂,抓着头皮,迷茫地说:“头儿,这只是一家小店啊,谁肯包装它来打广告?再说了,这和中心广场又有什么关系?” 孟谨行当下简略说了自己的设想,潘平一字不落地听完,中间还时不时记上几笔,当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他由衷地佩服自己这位领导,竟然想出这么独辟蹊径的招数来! “成!”潘平说,“我一会儿就好好与店家唠唠,晚上回去与詹主任他们再合计合计,定个商谈方案,一次不成我就谈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反正一定把这事儿给谈下来!” 孟谨行赞赏地在潘平膀子上拍了两下,掏钱搁桌上,“你结账,正好搭讪。”说着一个人抽着烟挤出店堂,一路往都江国际大酒店去。 陆张生与赶回来的孟谨行在房间门口撞上,俩人一起进了陆张生和徐涛的房间,坐桌前正疾笔写个不停的徐涛立刻站起来要给他们倒茶,孟谨行一把拦住说:“继续写你的,茶我们自己能倒。” 徐涛依言回到桌前,陆张生已先抢着泡茶,孟谨行走到徐涛身边,瞅了瞅他写的东西,“计划书还没完成?” 徐涛抬头,“这是补充部分。昨晚我已经跟maurice谈过了,他很感兴趣,但提了几个要求,我向詹主任和陆市长汇报后,他们都觉得要求有一定道理,咱们实行起来却有一定难度。所以,我连夜找朋友帮忙,寻找技术替代手段,一会儿这个补充计划写完,我再去找maurice。” 徐涛锲而不舍的态度让孟谨行很是赞赏,陆张生把茶递过来时说:“小徐的劲头真不是盖的,我这个原本不太赞成他想法的人,现在也被他的热情给点燃了,这事儿啊,正像市长说的,说不定还真让这小子给搞成了!” 孟谨行哈哈笑着将茶杯放在徐涛手边,“喝口热茶再写,你那杯凉了。” 徐涛得到这份温暖的鼓励,顿觉浑身热血涌动,坚信希望一定在前方。 第468章两件宝贝 孟谨行在都江为广云的发展费尽心思的时候,撂了挑子的冯辉也到了都江,入住希尔顿,并约了马永明晚上在国色见面. 跟着刘战一起到都江上任的马永明和冯辉,在部里的时候就是上下级,彼此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 国色的陶然厅面积不大,布置得却古典大气,一水儿红木仿明家具,陈列架上的摆件,无一不是沈瀚涛这两年从嘉德拍回来的顶级古董。 马永明在陈列架前举着个铜质烟筒,啪嗒啪嗒地抽着水烟,这是他来西南工作以后养成的一个特殊嗜好,与他走的近的人也都爱给他捎上一些上好的烟叶。 冯辉正弯腰欣赏着架上的一个官窑夜壶,咧嘴取笑着一旁的沈瀚涛,“瀚涛,这夜壶都登堂入室了,改明儿,是不是咱得在厕所用膳了啊?” “哎哟,哥,你批评得对,我这审美观有问题!”沈瀚涛一把拿下夜壶,跟拿一个普通人家的痰盂罐没什么两样,伸手就搁在餐桌的主客位那把椅子的边上,“得,搁你脚边儿,一会儿脏东西直接往里面扔就是。” “你们俩,简直是暴殄天物!”马永明拨弄着烟叶,斜这二人一眼,“虽说这壶置那么高是不雅了点,但人家好歹也是明代官窑炼制了供宫内使用的物件,被你们往桌边上一放吐秽物,皇帝老儿要是知道了,没准得从地上爬起来找你们算账!” “谁找谁算账啊,领导?” 人未到声先到,罗辰推门而入,与屋内三人分别握手。 冯辉笑指着地上的夜壶讲了原委,罗辰哈哈笑道:“再怎么着就是个夜壶,上不得台盘就是上不得台盘!” 他说着走到陈列架前扫一圈,顺手拿了一个汉白玉的鼻烟壶和一个白玉如意走回来,“前阵子大嫂还在说,去年嘉德春拍那两件宝贝不知道落谁家了,原来被藏在这么个地儿!瀚涛,这未免太可惜啦!” 罗辰口中的大嫂,几个人都知道,是马永明的老婆郯妩燕。 沈瀚涛有点肉痛,不过面上一丝没露出来,嘿嘿笑着:“我这种粗人怎么能和大嫂相比?当时看着喜欢拍回来了,又没个合适的地方存放,只好先在这儿搁着,多少也让懂它们的人赏玩一把。” “这倒是不假。”冯辉道,“能进这陶然厅的,基本没有俗人,也算是对得起这些物件了!” 罗辰一摆手,“不同器物到不同人手里,价值就不同。这两件东西无论品相、材质都是上品,如果能和高贵雅致之人朝夕相处,灵气互为吸纳,才更能相得益彰!” 马永明在他们的讨论声中始终闭着眼,悠然自得地吸着水烟,仿佛唯有他一人置身世外桃源,恍然未闻他们这班人间凡夫俗子的俗言俗语。 “罗哥提醒了我!”沈瀚涛痛下决心,“良玉配良人。大嫂那个慈善晚会不是马上要到日子了么?我要不把这两们物件拿会上去拍了,钱交大嫂手里搞慈善,也不枉它们跟我一回!” “好主意!”冯辉一拍大腿,“要不咱们马头咋老说瀚涛是个有思想的人呢?就这一条,你已比一般商人胸怀宽广了!” 沈瀚涛心里淌血,面上不动声色,甚至笑得比先前真诚,“罗哥,那这东西就交你的拍卖公司去操作了,回头让你的人跟我秘书联系就成。” “行啊,我让下边的人赶紧把文件都送过来。”罗辰应声之余看了看表,沈瀚涛识趣地退了出去。 马永明听到门响,睁开眼,将抽完的烟筒搁在一边,对罗辰道:“瀚涛不错。” 罗辰笑笑,“我也这么觉得,不如中心广场算他一份?” 马永明微一点头,目光转向冯辉,瞳孔中有了几分阴厉之色,“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冯辉悻悻地扔了根烟给罗辰,撇嘴道:“姓孟的眼里哪有咱们这些人?他以为刘书记就看好他一个,这不笑话么!” “话不能这么说。”马永明道,“广云的事儿,刘书记是有过指示的,要在省市的领导下,按地方发展思路来走。具体到中心广场的事上,刘正纲的事一闹,刘书记很生气,把我叫去狠狠批评了一顿,怪我没有当好秘书,没能够充分及时地反映地方上的问题,使事情演变发酵搞得人心惶惶。” 他这话一说,罗辰立刻若有所思道,“我说呢,邓琨最近态度模棱两可,原来是在观望。” 马永明心里最清楚,刘战一直的态度都是地方的发展要因地制宜,省市要将国家政策贯彻推动到地方,但不可人为干涉地方发展,并且一再要求身边的工作人员,干好本职工作,不得以他的名义干预地方事务。 他刚刚说的话,的确是刘战在刘正纲案发后,批评他时所说的话,但经过他断章取义后,内容性质就多了几分模棱两可,外人听来,刘战对马永明的信任还是超过孟谨行的,只不过事情闹得太大,让领导下不来台,才发的火。 冯辉道:“撂挑子是我不对。不过,姓孟的太霸道,不治治他,他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不是我们,是你!”马永明纠正道,“在其他人眼里,你和他都是刘书记的干将,你跟他当面翻脸,传出去丢的还是刘书记的脸。” “难道就让他站我头上阿屎阿尿?”冯辉急了。 “笑话!”马永明瞪他一眼,“他是市长,你是副市长,你能爬他头上去?” 冯辉不满地嘟哝,“你和邓市长一起支持我,他敢反对?” “那要你来做什么?”马永明生气了,“去广云这些日子,你是去傻了?” 罗辰立刻打圆场,“老马,消消气!冯辉也是被孟谨行逼急了才这样。说到底,你们都是为了我的事,来来,我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三人喝下酒,气氛有所缓和,马永明开导冯辉:“你得让别人看到你对他的尊重,不要什么事都放面上,别给他挑你刺的机会!拿罗辰的事来说,你以为他敢明着反对邓琨的意思?他也不敢!只要他不敢,你就能开展工作,不然你这个分管副市长就成摆设了不是?” 冯辉恍然大悟,慌忙端起杯来敬马永明,连说自己猪油蒙心了! 郯妩燕恰在此时打马永明电话,马永明笑说:“罗辰刚替你募了两样好东西……瞧你,一说义拍就沉不住气!”他捂住手机问罗辰,“妩燕一听有好东西就等不及,想让小吕过来取,你看?” “大嫂真是的,哪用她派人跑一趟?我这就给她送过去!”罗辰说话间就站了起来,“我把鉴定师一起带上,当场把手续给她办好,省得她心里老挂着!” 冯辉笑道:“大嫂就是这脾气,做慈善都快忘我了!” 第469章事不宜迟 潘平在和平街的一带一直磨到天黑,才回到都江大酒店,一进大堂,就看到往上缓缓移动的观光电梯内的罗辰,一手拎个大包,另一手朝对面的观光电梯使劲挥舞着. 潘平把目光移过去,那台观光梯内,是打扮端庄得体的两位中年女子,一个富态,一个高挑。 个高匀称的那位朝下指了指回应罗辰,很快,罗辰在八楼出了电梯,没多久又回进去,一直下到地下室。 被罗辰这一进一出的,潘平愣是在下面等了五分钟才走进电梯,快到楼层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观光梯载着那富态的女人又上来了。 出电梯回到房间,孟谨行等人一个都不在,潘平匆忙洗了个澡,给詹勤打电话,详细说了孟谨行的想法,以及他与店家磨了一下午的战果,“……注册要是能办下来,我们又能帮他们找到注资人,他们基本都愿意搞连锁经营扩大自己的生意。” “我觉得你可能有一点理解偏差。”詹勤说。 “什么?” “市长想把类似的特色商业引到中心广场项目中的目的,应该是想在打包拍卖这个项目时,提升拍卖的基数。你想想,一个带有市场前景和租约的项目值钱,还是一个空壳子挣钱?” 潘平沉思一阵道:“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认为市长更多的是从大处着眼,想通过这个项目的运作,带动其他的一些产业。虽然我现在不能确定他具体的想法,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强烈!” 詹勤闻言咯咯笑起来,“想不到,潘秘是这么感性的人。” 潘平也知道凡事不能凭感觉说话,被詹勤一笑,他不由自主脸颊就烫了,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她的话。 詹勤笑了两声就自动打住,接着说:“现在中心广场项目跟旧改项目合并,早已经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觉得,你这点说得对,领导考虑问题不可能只着眼于在这个项目上多卖出去几个钱,应该是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潘平听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刻又兴奋起来,快速地说:“就是嘛!所以,你先帮我参谋参谋,接下去该怎么跟这些苍蝇馆子谈,才能最快把这事做下来?” “我觉得,找注资人根本不必急,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捆绑到项目的出让条件中,倒是这个注册要抓紧办!”詹勤思索了一会儿道,“既然市长这个建议的确对这些苍蝇馆子的老板有吸引力,那就事不宜迟,我这就调人手过来,先把都江特色的苍蝇馆子都摸清了,然后立刻投入洽谈,争取最短的时间拿到所有注册授权。” “是不是先向市长汇报以后再定?”潘平做惯了秘书,行事不像詹勤干脆,领导没点头就去做,他担心会产生无用功。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詹勤解释,“老百姓闲坐一块儿,没事喜欢唠几句,有地方政府找他们谈这种好事儿,不拿来吹几句牛,铁定这人就不是民间人物。这消息一旦传开,事情的可操作性就差了!你这边只管向市长汇报,我这里安排人手马上过来,咱俩分头进行,你看行么,马秘?” “那就这么办!” 潘平才挂了电话,陆张生和徐涛一脸兴奋地走进来,见到他,徐涛就嚷:“潘秘,快,咱们一起喝一杯!” “谈成了?”潘平试探着问。 “嘿,小潘什么时候成诸葛了?”陆张生哈哈一笑,“成了,咱们与安祖方面谈成了!” “真的啊?”潘平兴奋地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徐涛,“市长呢,他还在maurice房里?” “我们和他分头行动的。”徐涛回道,“国土的孙厅晚上就要进京开会,只有下午有一小时时间,所以市长去国土厅了。” 潘平“哦”了一声,陆张生便问他:“听说你在走访苍蝇馆子?” “嘿嘿,是啊,跑了一下午,收获不少……”潘平接了徐涛递来的酒杯,将他与烧菜馆老板谈的情况,以及对其他馆子的摸底都简略地聊了聊。 陆张生边听边思考,想着下午孟谨行跟他提到的与都江及周边城市联动,发展广云旅游经济的设想,再结合潘平说的这事,他越想越觉得孟谨行这计划看着不高,实际触角却伸展开去,成为广云发展大局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一子。 徐涛听完的反应与詹勤如出一辙,提出这事得速战速决,“这个一旦有人想截胡,那可比我们截安祖和耐特菲姆简单多了。这些特色店一旦被人抢注成功,我们到时候可以撒手另想辙,那帮小老板可苦了,搞不好辛苦经营的招牌就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盗用糟蹋了!” 陆张生闻言皱眉,“小徐说得对,这事得抓紧着手!” “詹勤已经在安排了。”潘平马上把他跟詹勤商量的情况说了,“陆市长放心,詹主任会安排好这事儿的。” 陆张生点点头,徐涛轻舒一口气,举起杯子道:“来,咱们先干了这杯!” 陆张生一摇手道:“这庆功酒都等市长回来一起喝。” 徐涛朝潘平吐吐舌,“那我去给主任打电话,告诉她安祖的协议可以签了。” 徐涛电话快打完的时候,孟谨行回来了,大家各自说了情况,都是心情大好,连干了三杯,陆张生才和徐涛一起回房睡觉去。 潘平这才向孟谨行汇报了跟黄苡源、朱意以及黄平波联系的结果,“……华天的黄总和恒意的朱董都很感兴趣,表示会私下先派人过去看看,如果确有建厂价值,他们问跟谁联系?” “你怎么回答的?”孟谨行问。 潘平看看孟谨行道:“我说是邓市长托你帮峡川找投资商的。” 孟谨行笑了一下,又问:“黄老板呢?” “他说马上就会和你见面,到时候再说也不迟。”潘平无奈地回道。 黄平波会这么说,倒也没让孟谨行意外。 黄青松最近一直在都江生活,与夏祖生这老哥儿一起,打太极、喝茶、游山玩水的,大有回来定居的意思,黄平波这段时间南方、西南两地奔波,倒有大把的日子是在都江过的。 孟清泰夫妇要回都江来探亲,夏祖生表现得像小孩儿一样,挨家通知个遍,自然不会忘了通知黄氏父子,黄平波说的见面,料想就是由此而来。 〖 第470章都动起来 既然和安祖的谈判有了眉目,都江的其他事也都已分别接洽并有了大致方向,孟谨行便带着潘平回了广云,将都江的后续工作交给陆张生和詹勤他们处理. 临走前,他又分别去见了傅声扬和邓琨,在邓琨那里,他深入详细汇报了广云发展的全局打算。 “你每次都能给我带来点惊喜!”邓琨如是评价孟谨行的设想。 此后在与傅声扬交流广云的问题时,邓琨和傅声扬有同样的感觉,孟谨行的每一个设想之所以会给大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究其根本,是孟谨行在不断创新,不拘泥于传统的框框,一直走在一条其他城市轻易不肯选择的道路上。 “华天和恒意都给我打了电话,”邓琨对傅声扬说,“他们根据孟谨行的建议,去容平实地考察了当地的水资源现状,回来后作了详细分析,认为可以投资在容平建设水利发电站项目,他们两家已经先行接触并达成共同投资的设想,请我们帮他们跟峡川方面牵个线。” 傅声扬愣怔一两秒道:“这小子,还真的帮容平引项目了!” 邓琨笑笑,“我也当他是说大话,没敢在华省长面前把海口夸出去。想不到,他是早有准备!” 二人嘴上没说,心里都明白,孟谨行的确是个人才,他在项目引进上那种因地制宜的态度,可以说是绝大多数干部难以做到的,这次的省招商引资会,不仅容平最后能顺利引进资金,广云也半路杀出来打了个大胜仗,完全与孟谨行的果断和务实分不开。 “这次同时引进了安祖和耐特菲姆落户广云,广云的班子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应该让各县都学学他们的招商jing神,他们再一次为我们证明了‘世上无难事’这个朴素的道理。”傅声扬转眼打起了官腔。 邓琨一听便知,傅声扬这是打算要替广云做做宣传了。 宣传部门是党委的喉舌,傅声扬要做这方面的决定,邓琨自然得支持,他随声附和几句后,则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广云旧改和塘营沟开发上面。 “小孟的设想不错,但是,广云旧改项目原来是我们和鲲鹏草签了协议的,现在广云单方面推翻是否合适?” 傅声扬伸手拿过不锈钢茶杯,连着喝了几口茶,才缓缓说:“鲲鹏在一级开发过程中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足以使我们提出解约了。我们虽然能理解,开发过程中发生的一系列问题是他们公司的工作人员急于求成造成的,并没有得到公司的许可,但法律不会认可我们的理解!这些工作人员是鲲鹏聘用的,他们的行为代表的就是公司的意志。” 邓琨呵呵附和一声,接道:“于法而言的确是这样。不过,法律不外乎人情。鲲鹏在广云旧改项目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我们不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到。” 傅声扬瞅了邓琨一眼,“当然,你说的是事实,该跟他们结算的钱,广云也应该主动及时地结清。” “难呐!”邓琨叹道,“项目在运作的时候,有鲲鹏垫付资金,钱的问题就不会突显出来。现在鲲鹏要结算,广云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搞这一大笔的钱?” “小孟找你倒苦水了?”傅声扬问。 邓琨心道,这只小狐狸真来倒苦水倒好了! “不用他来,问题就摆在那儿!”邓琨道,“炳昌一直为这事犯愁,但又不好越殂代疱替小孟拿主意,我看他真是着急上火了。” “炳昌也是!班子是个整体,他既然着急,为什么不跟小孟谈谈?搞不好小孟心里有主意呢?” 邓琨的本意是想提出用塘营沟的地来抵给鲲鹏,但见傅声扬一直不往自己引的路上走,不得不暂时按下这个想法,再找合适的机会提这事。 …… 孟谨行回到广云,立刻向苏炳昌汇报了都江之行的成果,二人商量着在安祖、耐特菲姆签约时搞个隆重的典礼,把宣传工作搞起来,借着这股东风,让广云的名声打出去。 宋世林一直关注着孟谨行办公室的动静,发现孟谨行从苏炳昌那儿回来,立刻就一溜小跑儿地过来汇报工作。 孟谨行一页页仔细翻看宋世林带来的报告。 这是一份有关立体灌溉农业的详细计划书,内容涉及耐特菲姆的项目、黄平波的高山茶园和昌文的立体农业园,完整详尽程度令孟谨行对宋世林的专业水准有了一个新认识。 不过,他合上报告还是问了一声:“你亲自做的报告?” 宋世林心头一跳,镇定地回道:“让市长见笑了!” 孟谨行笑笑,“做得很好!我觉得可以以这份计划书为蓝本,进一步制订实施方案和产业优惠政策,引导当地农民积极参与。” 宋世林轻吁一口气,谦虚道:“本职工作,应该做的。我回头就去布置工作,市长还有没有进一步的指示?” “抓紧安排。”孟谨行点头说,“找个时间,我们一起深入探讨探讨这个立体灌溉的事儿。” 宋世林答应着快步出门,站走廊上掏出手绢来抹着额头,办公室小何经过,关心地询问:“宋市长,大秋天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站一会儿就好!”宋世林很不喜欢小何的这种热心,虎着脸快步回自己的办公室,进门就奔电话机,拨了电话去农林局找自己的老同学吴铁军。 孟谨行这边,宋世林前脚走,冯辉后脚进了门,站在孟谨行的桌前破天荒没有大大咧咧地坐下,而是态度颇为诚恳地说:“市长,我连着几天反思自己,沉着撂挑子的事做得不对,你批评我!再不然,我到党小组学习会上检讨也成!” 冯辉突然转变态度令孟谨行极为意外,他打量着冯辉的脸,除了眼光闪烁点,看不出多少端倪,便笑笑说:“同志间讨论问题发生争执是常有的事,我知道你那是气话,相信迟大姐也是这么想的,你就不必把这事放心上了。” “那……”冯辉没料到孟谨行这么好说话,反倒犹豫起来,生怕他是故作大度,“你看我是不是还把这摊事挑起来?” “你说呢?”孟谨行反问。 第471章话中有话 冯辉一口吐沫呛喉咙里脸胀得通红心里直骂孟谨行狡猾 但他把马永明的话记心里了人家是市长他越不过去就只能先低头 孟谨行把冯辉的表情看眼里指指对面的座椅“坐一会儿吧” 意识到孟谨行有话要说冯辉终于坐了下來并掏出烟想递过去孟谨行倒抢在他前面把烟扔了过來“抽我的吧昨天被孙厅叫去坐了一会儿从他那儿顺來的抽着是淡了点但不呛人” 冯辉心头一动点着烟就问:“国土厅有新动作” 孟谨行点点头“中心广场的事闹得大引起了省委的高度重视指示国土厅把这个项目视作重点监督项目严格把关国土厅为此专门成立了工作小组孙厅亲自挂帅第一时间就把我叫去提了一些化被动为主动的要求” “哦” “他肯定了我们最近打算打包拍卖中心广场项目的想法但他明确提出这个项目不能走邀请招标的路子一定要面向全国公共招标……” “国土厅这不是为难我们么”冯辉抢道“现在招商形势这么严峻这个项目投资这么在面向全国招不來人怎么办” 冯辉觉得孙其凯的要求來得未免巧了点而且他才见过马永明马永明根本沒提起这方面的事情该不会连马永明都不知情 孟谨行一摆手“听我说完你是从部里下來的按理部里未來的土地运作方向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孙厅这个要求是不是合理暂且不说你只告诉我是不是符合政策要求” 冯辉语塞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符合” 孟谨行料他不会开口便接道:“既然符合我们再回过头來看他这个要求可能出现的市场反应对市场热度可能不会比预期高但你有沒有想过招商不是坐等投资人上门这个项目的拍卖道理也是这样” 他停下來吸了几口烟思考数秒后继续道:“另外国土厅这两天就会有文件下來广云已经列为招拍挂试点县市两年内总结经验教训为全省推动土地招拍挂工作提供样板”孟谨行说 冯辉暗自吃惊这可是大事孙其凯一个人推动不了广云搞试点必须得有省委和国土部的支持马永明和他竟然都不知道难道刘战真的对马永明和他失去信任了 虽然全国推动土地招拍挂只是个时间问題但到目前为止连省会都江都沒有执行广云为什么要跑前面去 冯辉偷偷瞄了孟谨行一眼回味着孟谨行前后说的几句话思索了半天问:“这项工作和中心广场项目也有联系” “本來是沒有反正我们已经打算把这个项目推向市场与国土厅的新政不矛盾我愁的是塘营沟啊”孟谨行意味深长地看着冯辉 冯辉一怔 他是真忘了这茬 罗辰在中心广场项目的投入是要在塘营沟大把赚回來的如果国土厅的文件在塘营沟土地指标通过前下來那么他与罗辰原來的土地划拨约定就得出岔子那他就沒法向邓琨、马永明交待 他眼珠转了又转 孟谨行用了一个“愁”字岂不管他真愁还是假愁只这一愁字从字面上來看孟谨行表达的是想贯彻邓琨的指示事与愿违之下才发了愁 既然如此他就得顺着话头出主意 “我觉得这事不用愁”他说 “说來听听”孟谨行眯眼道 “塘营沟的土地整理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我们报上去的指标也只是整个塘营沟的四分之一更不要说省厅今年安排给我们全市的指标占比了本來就是杯水车薪” 冯辉说到这里打住了他希望孟谨行自己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免得话说得太透自己以后不好落台 但是孟谨行紧接着就说:“你的意思是” 冯辉一下郁闷了还是马永明那句话人家是领导他不是领导可以不把话说透让下属自行理解他却不行得按领导要求把话讲清楚 “也就是说省里最后能批下來的指标塘营沟连上报的数都达不到我们的开发不可能因为指标停下來走招拍挂又必须手续齐全沒指标的地怎么办还不是得先走协议出让再走招拍挂程序” “这样对投资商來说风险不小”孟谨行说 冯辉立刻说:“这个就不用替那些投资商担心了他们有的是办法化解这方面的风险” “哦” 孟谨行这一声“哦”令冯辉忽然有一种脚底生凉的感觉 他猛然回过头去想刚才的一番对话突然意识到孟谨行在长丰、兰芝早就率先搞过土地和矿权公开拍卖使其大名在部内人人皆知刘战不只一次说过孟谨行有远识他怎么忘了这茬孟谨行不是愁塘营沟的地卖不出去面是在关心鲲鹏在新政下会帮些什么反应这是套他话呢 冯辉脑门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心里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所谓言多必失就是这个理 孟谨行手上的烟刚刚好抽完伸到烟缸中碾灭烟蒂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轻轻放下茶杯微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三年书呵呵我看啊这块工作你得好好抓起來” 冯辉先是一怔继而一喜搞半天是试自己呢 他内心失笑可不是不管怎么讲孟谨行和他都是刘老大的人孟谨行要在他面前树威不假但大方向上不可能与自己相去甚远 “我一定把这项工作做好”冯辉也笑着回答 孟谨行点下头“我们的工作也要适应新变化下一步我打算让招商线上的同志参与进來你跟老陆一起协调推进塘营沟的开发工作争取在三到五年让塘营沟焕发新的生机” 冯辉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招商参与塘营沟开发有必要特别强调 这才真的是话中有话啊 冯辉再度觉得他被孟谨行耍了 〖 第472章运来复活 冯辉如坐针毡,孟谨行还没有结束这次谈话的打算,他提到了拆迁问题。 土地、矿山征迁工作在广云一直是由国土部门负责,随着城市开发的加快,广云和全省不少市县国土部门一样,逐渐地将这一项工作以承包的方式交给社会企业承担,使得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中心广场一案可以说是众多拆迁事件的一个极端案例。 也是因为中心广场一案,孟谨行想要重新理顺广运征迁工作的想法,才会在短期内得到省市各级领导的认可。 听了孟谨行的想法,冯辉头摇得像拨lang鼓,“这想法太理想化了!让失地农民进入社保,这钱谁来掏、怎么掏、掏多少?都是问题。农村集体资产在征迁后让集体和已经分散出去的村民共享利益,听着是不错,可谁来监管?还有,投资商来买地是要挣钱,那么多人要跟着分杯羹,地还没买估计就吓跑了!用税收优惠政策鼓励征地企业解决失地人口的就业问题,有可操作性,但是……” 冯辉提了一堆的反对理由,孟谨行一手夹烟,一手疾速在本子上记录着,等冯辉说完,他放下笔笑着说:“你说得很好,把这项工作可能遇到的方方面面问题都基本顾及到了,为接下去制订相关政策提供了更全面的思路。” 冯辉呆了。 明明是反对的事情,到孟谨行这儿,成了替他出谋划策,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咽了咽吐沫,试图再更明确地表示自己的反对,“孟市长,这事市里要三思,最好开会仔细讨论一下可行性,再来谈下一步的具体工作。这事儿涉及的部门太多,一旦扯起皮来,那是很可能比现在的方式都不如!” “你提醒得对。不过,”孟谨行合上笔记本正视着冯辉说,“我去都江前,专门就这件事跟苏书记深入交流过,他非常支持我们,并亲自向傅书记和邓市长汇报了这件事,市领导对此也相当支持,要求我们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真正做好做实这件事。昨天,我也口头向孙厅提了我们这个设想,他的态度和傅、邓二位领导高度一致,第一时间向余省长作了电话汇报,并向我转达了余省长的嘱咐,要我们大胆去做,争取拿出个样板来!” 孟谨行说完省市领导的态度,又重新回到冯辉最后提到的问题上来,“关于部门扯皮的问题,历来都有,不会只在这件工作上体现,我们要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我始终认为,这类涉及到百姓切身利益的工作,多部门联动肯定会优于各自为政。你刚刚提到讨论可行性,我觉得很好,这项工作就由你来牵头,就在市长办公会上议议,统一一下认识,等你们拿出具体方案,我们再讨论完善细节后报市委。” 冯辉如同吞了一颗火球下去,火烫火烫地烧在胸口,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句:“我怕自己能力不济。” 孟谨行表情严肃起来,“你老兄可是刘书记点将到广云来的,说这话,你不怕闪了牙?” 冯辉心道,你倒还记着这点啊! 但他也知道,这事从上到下所有分管线上的领导都点了头,谁反对也不会再轮到他来反对。 尤其,事情如果真朝着孟谨行的思路方向走,鲲鹏在广云的利益保证会更加困难,他不但不能再撂挑子,反而要积极地把这项工作抓在手里,寻找可以确保鲲鹏利益的机会。 冯辉离开不过五分钟,孟谨行办公桌上电话铃声大作。 “谨行,这几天不会离开广云吧?”陈运来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地问他,丝毫没有破产的颓丧之气。 因为邬雅沁突然遇难,孟谨行出国回来又遭遇调查,最终没能为陈运来出上什么力,还有段时间都没能联系上陈运来,使他心里一直隐怀着不安,托了蔡匡正四处了解却一直一无所获。 能再度听到陈运来精力充沛的声音,孟谨行大喜过望,“运来,有段时间没你消息,这是从哪儿钻出来了?” “嘿嘿,不瞒你说,我活过来啦!”陈运来每一个吐字都透着兴奋。 “真的?” “当然真的!”陈运来道,“这不,第一时间想来广云跟你报喜。说吧,欢迎不欢迎?” “当然欢迎,这还用问!”孟谨行道,“什么时候来,我给你好好整一桌庆祝庆祝。” “低调低调!”陈运来立刻说,“经这么多事,我算是明白了,钱财这东西也有感觉,你得好好爱抚着点,不能太张扬。” 孟谨行头回听到这论调,不由呵呵直乐,“你小子,赚钱赚出哲学味来了。行吧,什么时候来?” “大后天,怎么样,有空见我不?” “没空也得有空啊!” 翌日下午,鉏家辉竟然与朱意一起到了广云,见到孟谨行,双手握住孟谨行的手,好半天感慨着说不出话来。 孟谨行逮机会瞪了朱意一眼,朱意吐吐舌,一副得意的表情。 为容平引资这件事,孟谨行既然把功劳送到了邓琨手上,就压根没打算让鉏家辉来感谢自己,偏偏朱意多事,非要跟鉏家辉挑明了原委。 鉏家辉在官场起起伏伏,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孟谨行打了劫还把钱还上的,他真是头回碰到,关键还是人家根本没想让他知道,这还真使他心生佩服了,再结合当前形势一分析,他立刻就觉得这个人得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结交一番,说不定将来能借借力。 孟谨行对鉏家辉没多大好感,看在对方是老领导的份上,热情接待是应该的,其他就没必要深入了,两三个回合对话下来,鉏家辉也有所感觉,心里便打算从长计议。 送他们离开时,孟谨行向朱意询问了陈运来的近况。 “通了几次电话你都没问他的事,我以为你不关心了呢!”朱意故意挤兑他。 孟谨行是真忘了朱意给陈运来出过不少主意的事,在他潜意识中,朱意跟陈运来虽同为生意人,在性格及行事上却算不得一路人,他不认为他们能合作多久。 但从朱意的话来看,他想错了。 第473章重锤击来 ----,记住--------,记住--------,记住---- 535 刘飞扬、刘创天父子的失踪使得沈瀚涛安然过关沒有因为经济案坐牢陈运來破产一事就成了咎由自取的一桩商场常事而朱意与木远生之间的纠葛也似乎随着木远生的落案而平息 只有孟谨行心里清楚朱意虽然有着良好的家世背景朱诚与曹萍又都是孟谨行相交不错的朋友甚至孟谨行也曾经被朱意的美貌吸引过但这一切随着李婉死因的揭晓都变得令他难以再接受朱意这个人她就像一株有毒的罂粟般沾染不得 为容平引资时如果不是最初与黄苡源电话中谈及此事时黄苡源再三表示要与恒意合作投资他是断不会让潘平去找朱意的从内心來讲他也的确不希望最终帮助陈运來度过难关的人真的是朱意 “不要卖关子鉏市长还在车上等你”孟谨行道 朱意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人真不经逗我不早跟你说过么陈运來的事五六千万就能搞定事实也是这样” 孟谨行轻哼一声“如果真是这样前阵子为什么找不到他人” “出国了呗”朱意瞟他一眼“就许你出国个把月不见人就不许你朋友也出回国” 孟谨行闻言已经沒有再向她打听的心情反正陈运來明天就到想知道什么完全可以直接问 朱意见他与鉏家辉挥手告别立刻说:“我沒骗你他真的出国了一趟为的就是把假单证的事给处理好” 孟谨行心头一震 假单证的事涉及的是现货被转卖木远生的案子虽然可以提供相关证据但对于瞬息万变的资本市场而言这单交易早就不存在起死回生的能力与其说陈运來是去处理假单证的事不如说陈运來重返海外资本市场 但是朱意帮陈运來借五六千万是用來摆平老家的集资陈运來重返资本市场的钱又从哪儿來 朱意像是一眼看透他的想法“有人对他的遭遇看不过出手帮了他一把在小熊岭注资了他用这个钱以小博大把损失一下给赚回來了” 孟谨行完全不敢相信被逼得差点命丧黄泉的陈运來最终仍然用这种赌博方式救活企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为陈运來庆幸还是应该在他來时把他狠狠地骂醒 第二天近午时分孟谨行正与刚刚从都江回來的陆张生谈工作陈运來由潘平领着走了进來 老友相逢相拥感慨 陆张生见状缩短了汇报内容与潘平一起离开 “说说怎么复活的”孟谨行扔过烟去开门见山 陈运來嘿嘿笑着瘦削的脸庞上风轻云淡“咱就讲结果不谈那些令人难受的过程” “对我保密啊”孟谨行替他点了烟 陈运來双手搭棚盖着火苗儿点了烟狠吸一口左手揉着膝盖说:“咱俩有什么好保密的我是觉得两历生死还有什么事情能大得过命去都不值一提啊” 孟谨行的目光落在陈运來的左膝上“腿伤又犯了” 陈运來笑笑“就这样儿好一阵孬一阵的不说我说你听说最近从容平抢了两个项目” 孟谨行哈哈大笑“消息够灵的谁告诉你的” “还能有谁就咱俩认识的人当中好像沒不知道的”陈运來叭嗒叭嗒吸着烟“倒是另外有个消息我想从你这里证实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讲” “你先说说能讲我自然会讲” “就是你们这个塘营沟听说要成为新的广云行政中心” 孟谨行瞳孔微收思考着 从容平抢项目的事陈运來的消息來源可能是彼此相熟的朋友但广云行政中心迁塘营沟这件事广云虽然有文件但市里迟迟沒有正式下文批复原因就是冯辉提到的土地指标问題邓琨一直在为广云跟省zhèngfu、省国土厅协调如果沒有正式协调结果改址也不是沒可能 陈运來能收到消息谈不上多大的意外因为坊间早就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陈运來从不主动到他这里來要项目今天要想证实消息的目的是什么 “你有想法”他沒有正面回答 陈运來笑了笑“我的公司是活过來了但充其量不过是资金链条又接上了并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小熊岭金矿经过这场风波上市的事也彻底黄了说实话我是真沒勇气再申报一次那过程太折磨人了只要还有别的融资渠道我是真不想再搞上市了不瞒你说我是听说塘营沟的用地指标下不來你们现在不敢对外正式宣布迁建觉得这里面大有机会所以才來要你一句实话” 孟谨行吃惊不小 陈运來这话说得中肯实在但背后含的意思值得推敲 当初陈运來投资小熊岭是冲着金矿去沒错但后期不断加大投资规模并大力推行环保矿业却是为了支持他在兰芝的工作朱意等人在小熊岭赚得盆满钵满陈运來却因为摊子铺得太大反而套了许多钱进去搞得周围困难这才会听从朱意的建议搞上市也由此一步步认识了木远生并最后同时掉进沈瀚涛、木远生分别设下的圈套 这些事真要追究起來大半都是因孟谨行而起 陈运來把小熊岭的事与塘营沟开发扯在一起说难免不使人联想这是在跟孟谨行翻旧账让孟谨行还他一个人情 “我还真给不了你实话”孟谨行思虑再三说“如果塘营沟的土地指标下不來对大力推动zhèngfu机构迁建塘营沟是存在很大障碍的而这一点目前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办得成” 陈运來看着孟谨行叹口气“你这么说我一点不意外否则你也不是孟谨行了” 孟谨行心头一滞 从感情上來说他的确欠了陈运來很多无论是陈运來与姜琴芳的婚姻到陈运來左腿致残甚至两次几乎丧命每一次都是因他而起 那么多年除了最初认识时陈运來目的明确地套近乎寻求帮助之后二人的交往可以说陈运來对他的帮助远大过于他为其所做的工作因而陈运來这句话犹如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來 〖 第474章感情天平 陈运来没有在广云多作停留,与孟谨行聊了个把小时,匆匆回申城. 孟谨行最终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下,还是告诉了陈运来,广云政府机构迁建是势在必行,无非时间早晚。 当天快下班时,雷云谣来电话告诉他,钱全部退赔了,案子也已经移交司法,就看最后法院那边怎么判了,“……还有,刘书记亲自找爸爸谈话了,希望他能主动退下来,给年轻同志创造更多的机会。” “年轻同志……”孟谨行喃喃重复。 周平的年纪与葛云状不差上下,刘战嘴里的年轻同志必然不是周平,再看申城其他班子成员,显然,不存在年轻一说,这是不是意味着申城又要空降一位干部下去? 这些倒是其次,孟谨行关心的是葛云状接下去的工作安排,以及葛云状本人的心态。 “刘书记有没有说怎么安排爸?爸的心情怎么样?” “刘书记没说。爸的心情很低落,他对申城是相当有感情的,也有着极为远大的计划,希望在五年内让申城位列全省经济前三,眼下一切都与他无关了。”雷云谣黯然道,“我偷偷问过秦大姐,她说刘书记无意中透露过,可能会让爸去省里。” “省里?” 孟谨行有些意外,“不是去或政协?” “好像是在申城不好安排,影响也不好,说干脆在省里安排,倒能避人闲言。”雷云谣说,“大姐说,这是刘书记对爸的照顾。” 孟谨行默然。 “还有,如果爸真的调省里,我还是到时候跟他一起过来吧,你也不要在这节骨眼上办我的事了。” “也好。”孟谨行道。 次日是周末,孟谨行去了都江,在父母家吃过晚饭后,前往看望罗民和罗家二老。 与罗家二老唠了半个多小时嗑,陪罗民下了两盘棋,罗民指着一片萧索的棋盘道:“你今天一路败北,不在状态。有心事吧?” 孟谨行点头,起身添了热茶递到罗民手中,“云谣母亲的案子快判了,我们都很忐忑。尤其是她父亲,妻、子先后出事,自己也因此受到影响,心情可想而知。作这家庭一员,我如果置身事外就是虚伪,我不想瞒您,今天来找您,就是想请您帮忙的。” 罗民捧着茶杯,正色打量孟谨行良久,“你的要求令我很意外!” 孟谨行苦笑一下,“您别误会,我并不是替岳母求情,她的事,岳父早说过,我们尽一切可能退赔,其他的事就由组织和法律去决定,岳母本人对此也是一样的想法。” “那你想让我帮什么忙?”罗民问。 “是为我岳父。”孟谨行说,“以他的年龄,本来还可以在重要岗位上发挥至少五六年的作用,他自己也一直是干劲十足,相信这些您比我更清楚。如果就此让他退下来,我觉得太可惜了!” 罗民叹口气道:“云状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的为人、能力我还是了解的。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党员干部,尤其是重要岗位上的党员干部,不仅仅要自身素质过硬,同时还要约束要求家属有过硬的素质,这是党的事业对我们每一句党员干部的严格要求,谁也不能突破!不错,云状从此退居二线是可惜,但是,哪一名干部没有这一天?我不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么?” 罗民对党对事业的忠诚,以及对自身的严要求,孟谨行历来看得清楚,因而这样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说出来,于他毫无违和感,反而让孟谨行自惭形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罗民轻轻放下茶杯,手掌按在孟谨行交握在一起的手背上,语重心长道:“谨行啊,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踏出的每一步都足以影响到我们的未来,尤其对于像你这样坐在领导岗位上的年轻同志,更要多思多想,撇除一切有碍于我们正确前行的思想,才能更好地为人民群众服务。” 从罗民家里出来,孟谨行毫无回家的念头,一个电话打给朱志白,想拉他一起喝酒,没料到电话那头传来陈前进的声音,让他立刻去位于六公园的缘木居。 揣回手机,打了辆的士,三十五分钟后,孟谨行赶到位于都江西二环的六公园,找到了隐藏在园子深处的缘木居,一家别有洞天的素菜馆,朱志白在门口迎他。 二人穿过九曲回廊,踩着沙沙树叶声,走进包厢,在座的除了陈前进,竟然还有章广生。 与章广生热情握手寒暄后,孟谨行连敬眼前三人各三杯,朱志白与陈前进交换一下眼神,同时拉住他的胳膊,朱志白劝道:“知道你酒量好,但不是这么个喝法!” 章广生将烟点着递给孟谨行,“是为葛老大的事吧?” 孟谨行瞅他一眼没作声,只顾不停地吸着烟。 “省里老书记和刘老大都很器重你,雷部长和红云都已经折了,在葛老大这事儿上,你豁出面子去为他求个情,兴许能替他有所挽回,为什么不试试?”章广生进一步问道。 对于朱志白的这位同学,自己的老上级章广生,孟谨行历来有所保留,他很清楚章广生这番话并非出于真正关心葛云状,而是在为自身的前途担忧。 陈前进的脾气还是不改当年,说话像弄堂里扛木头,接过章广生的话就说:“领导器重是一回事,能不能求情又是另一回事!你也不想想。老书记什么人?那是出了句廉洁奉公的人,为了工作,他那么多年连自己的亲身父母都顾不上,为这种事找他求情,你觉得这话说得出口?至于刘老大,听说是他亲自找葛书记谈的,他要是打算给谨行一个人情,这事儿还会自己出面?何况这种大事,不是我说话难听啊,以谨行的级别,也没资格到刘老大面前求这个情啊,除非他本人不在体制里混了!” 孟谨行深深看了陈前进一眼,说这家伙粗,实则是粗中有细,不然也干不了纪检工作!罗民的为人品性,连陈前进都看得这般透彻,他刚刚却还是找罗民求情了,虽然罗民体谅他的心情,他本人也不后悔开这个口,但他还是又一次感到在纪律与感情面前作抉择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四人都沉默了一阵,章广生冷不丁冒出一句:“人都混到这么无情的份上了,官当得再大有意思么?”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475章为他正名 章广生此言一出,除了孟谨行本人,朱志白和陈前进都脸上变色. 朱志白很是不快地说:“广生,这话过了啊!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谨行是葛书记的女婿,他的心情会不及你焦虑?感情会不及你深厚?那也得他使得上力才行!” 陈前进也道:“就是。雷卫红的案子,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万幸了,如果真要深查细挖,申城倒下的人怕是更多不说,就是葛书记也不只这么个结果……” 朱志白在桌下重重踢了陈前进一脚,阻止他再往下说,他看明白了,章广生今天来找他俩不是同学相聚这么简单,内里是想打听消息的,他清楚记得孟谨行任职长丰期间,对章广生多有防范,所以,很多话能不说就不说,点到为止即可。他相信,孟谨行也不会愿意向别人多解释自己的行事方式。 陈前进生硬在刹装头,憋在心里难受得不行,索性端起酒杯喝起闷酒来。 沉默再次蔓延。 朱志白猜得不错,孟谨行根本不想跟章广生谈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相信,作为人子,他已经为葛云状和雷卫红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而作为一名国家干部,正如罗民所言,他不能再做更多。虽然这种不能让他感到痛苦,但他不需要章广生来了解他的痛苦。 为了打破沉默,朱志白在沉默一阵后换了个话题,“一闻的父母不肯来广云,托我带了封信给你,前段日子你一直碰不上你,正好今天给你。” 他说着从身后的包里取了封信出来。 孟谨行接过信,鼻子一阵泛酸。 那天因为突然得知雷卫红出事,他半道折回申城,没有去接江一闻的父母,而是把这件事交于朱志白,当朱志白在电话里告知他没办成这事时,他心里极为愧疚,觉得无颜面对已经去世的江一闻。 半旧的牛皮纸信封是用饭粒封的口,边缘还能看到饭粒被碾碎后那种粘糊的颜色。 孟谨行用牙签挑开封口,抽出一张作文纸,上面元珠笔映入眼帘。 江一闻的父亲用了很正式的书信方式,一句“孟市长,您好!”令孟谨行瞬间视线模糊。 两位老人感谢孟谨行的一番心意,但他们表示自己都是能够自食其力的人,即使儿子不在了,他们也不愿意离开家乡依靠别人生活。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儿子的死能得到一个公正的答案,不是他们缺那几个钱,而是他们认为国家赔偿可以为儿子的死正名! “他们在打官司?”孟谨行声音有孝颤。 朱志白点头。 陈前进叹气。 章广生摇头。 孟谨行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这个官司,我支持他们打,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为他们作证,为一闻正名!” 朱、陈、章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看他,朱、陈二人眼中流露出钦佩之色,章广生的变得黯淡起来,低头默默地喝着酒,再也不发一言。 朱志白敬了孟谨行一杯酒,道:“官司的事,交给我和前进处理吧,一定会帮他们打到底,不会让一闻死不瞑目!” 孟谨行重重点着头与朱志白碰杯,陈前进也端起杯子,“一起走个!也敬一闻!” 喝了酒,孟谨行从身上摸出八百块钱交给陈前进,“这事儿辛苦老兄跑一趟,给专门存个户头,就当替两位老人寻个保障,以后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好接济一把。办好了把账号告诉我,我按月存上。” 朱志白摇下手,“不用特意办,江南替他们买了一个门面放租,租金都存在一个专门设的账户里,二老有什么事都可以用这个钱应急,要是遇上大事还能卖了店面帮衬……” 陈前进这个时候倒是心细如发,连忙打断了朱志白,“要不,我帮你把这钱存江南设的户头上?” 孟谨行点了点头。 这晚的酒怎么散的,又是怎么回去的,孟谨行毫无印象。 周六一大早被急促的电话铃吵醒,他揉着几欲迸裂的脑袋到客厅接电话,一拎起来就听到爷爷的大嗓门在那里吼:“小行,太不像话啦!说好跟你老汉儿一起陪平波喝茶,怎么就你老汉儿一个人儿来?” 孟谨行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日历,猛然想起黄平波说的见面的事,立刻连连道歉着挂了电话跑回房间穿上衣服,匆匆洗漱一番出门打的直奔窄巷子。 在茶园见着父亲和黄平波,他忙不迭地道歉,黄平波微笑摇手道:“老爷子太讲礼数啦!听你爸说了,你昨晚醉酒,实在不必急赶着过来,我又不是马上就走,有的是见面时间。” “话不这么说,”孟谨行道,“不管什么理由,我答应了迟到,是该被爷爷批的。” 黄平波哈哈笑道:“我还答应了你的投资呢,结果也没有全部到位。这么说起来,我不是更应该愧疚?” 孟谨行嘿嘿一笑,端起茶壶斟茶,没有正面应答。 “哈哈哈,清平啊,你儿子看来真的是对我有意见了。”黄平波见状大笑着对孟清平道。 孟清平笑笑,“做生意谨慎是对的,何况当时谨行去向不明。” 黄平波摇摇手,“以你我两家的交情,我打心底相信谨行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我的谨慎选择是缘于我不太相信刘正纲,事实也证明这个人有问题。”他再次笑了笑,“事情过去咱们就不再提了,说说现在。” “好啊。”孟谨行道,“黄叔有没有兴趣把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比过去更有信心!” 孟谨行一愣,“为什么?” “别把我当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人,我消息灵通着!”黄平波道,“你为广云引进了立体灌溉项目,和鲜切花培育研究室项目,早在小潘打电话给我前,我就听说了!” 孟谨行失笑,“想不到黄叔到处有眼线啊!” “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消息闭塞。这两个项目的引进,对我扩大对农业园项目的投资信心倍增,所以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去广云找你和宋市长了!” “那我以茶代酒,先感谢黄叔对广云的支持!”孟谨行举起茶杯。 孟清平的手机响起蒋大维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是爷爷。”孟谨行笑道。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476章祖父灭亲 孟祖生在电话里故作平静地告诉小儿子:“清泰和他婆娘回来了!” 孟清平挂掉电话征求黄平波意见:“我大哥大嫂到家了,要不,咱们一起过去?” “好啊!”黄平波招呼服务员,发现孟谨行已经起身去结账,遂又回头对孟清平道,“估计我爸已经腿脚利索地到老爷子那儿了!” 三人赶到孟祖生的住处,单元楼下停着四五辆小车,孟谨行一眼看到了坐在第二辆车后座的万逸夫,心头不由一沉,抬头就向爷爷家的窗口望去. 万逸夫也看到了孟谨行,着司机过来把孟谨行叫了过去。 “万总队。”孟谨行忐忑地打着招呼。 万逸夫朝孟谨行深深看了一眼,“你爷爷报的案。” 孟谨行震撼地瞪着万逸夫,说不出话来。 孟清平跟过来听得这句话,转身就带着黄平波紧张地奔上楼。 孟祖生的屋子内一派父子相见的感人场面,爷俩眼中都挂着泪花,华蕴仪与妯娌朱雯手拉手站在一边暗暗垂泪,黄青松在一旁替老哥儿高兴。 孟清平与黄平波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是百转千回。 “清平,平波,进来!”孟祖生看到了二人,他朝门口张望了一下,“谨行呢?” 孟清平踌躇着应道:“在楼下碰到熟人了。” “哦。”孟祖生了然地点点头,望向孟清泰,“等谨行上来,咱们吃个团圆饭。” 孟清泰含泪笑着点头,“最后一次见谨行时,他还抱在蕴仪手里。” “是啊,现在也是七尺男儿了吧?”朱雯接了丈夫的话问华蕴仪,见华蕴仪点头,她黯然道,“要是云飞也在,他们哥俩……” “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干吗?”孟清泰打断了妻子,一眼望着门外,露出惊讶道,“这就是谨行吧?太像啦!” 一屋子的目光都转向门外站着的孟谨行,孟清泰夫妇犹为震惊,孟谨行的相貌与他们的儿子完全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真会以为是儿子重生了! 朱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孟清泰几步上前,握着侄子的手,也是难以成言。 孟清平在父亲的示意下,将大哥拉回来坐下,并用目光示意儿子开口说话。 孟谨行此刻脑海里都是万逸夫刚刚说的话,心中百感交集,难以张口。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孟清泰夫妇是回国来自首的!孟祖生这些天的快乐,并不仅仅是因为大儿子夫妇俩要回来,而是因为他们终于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回来诚实面对为他们一家付出了青春与生命的邬雅沁! 酒在每个人面前倒好,孟祖生举起杯子,对着孟清泰和朱雯道:“孩子,欢迎你们回家!” 孟清泰夫妇含泪饮尽杯中酒,又各自倒了一杯敬父亲。 孟祖生喝了酒对孟谨行道:“你大伯大婶已是膝下无后,你与云飞又长得像双生子,这以后啊,你就把他们也当亲生父母看待,行么?” 孟谨行从小与大伯一家素无接触,因为邬雅沁,他甚至对大伯一家心存怨恨,哪怕孟清泰夫妇是良心发现回来自首,他对爷爷的这个要求还是难以一口允诺下来。 孟清平了解儿子,也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叹口气暗中用胳膊捅捅儿子。 孟谨行勉强着朝爷爷点点头。 上午九点,本不是任何饭点,孟祖生的屋子里,就这样吃着二十年来难得的一顿父子团圆饭,老人的心底不由又想起了两个女儿,两滴浊泪滴进酒杯。 饭罢,一家人和黄家父子一起送孟清泰夫妇下楼,等候在楼下的便衣警察上前给孟清泰和朱雯上了手铐,并快速用外套替他们遮盖住,拥着他们上了车,转眼绝尘而去。 孟祖生从这一日起病了。 两日后,孟谨行接到万逸夫亲自打来的电话,“小孟,来一趟都江吧。” 孟谨行心头一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要他去都江? 他最近与万逸夫有交集的事,除了大伯夫妇别无第二件,而大伯他们是自首的,就不存在让他去做思想工作的可能,万逸夫找他干什么? 孟谨行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不会是大伯夫妇出事了吧? 刘飞扬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在国内豢养过的人全安然地躲在暗处,得知孟清泰夫妇回国自首,必然要想办法自保,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对大伯夫妇下黑手? 孟谨行吓出一身冷汗。 他对他们再有怨气,但也绝没有到希望他们赴死的程度,他相信就算邬雅沁活着,也不会希望他有这种想法。 他更担心已经因为亲手报案劝儿子儿媳自首而病倒的爷爷,万一自己的猜想被证实,老人必然受不住二度打击。 赶往都江的路上,他颤抖着手给父亲打电话,询问爷爷的状况,并问:“有没有大伯他们的消息?” “没有。”孟清平平静地说,“他们的目的是为邬雅沁平反,说清楚他们当时的问题,接下去面临的刑期他们是有思想准备的,你就不要操心这事了。” 孟谨行一下听明白了,孟清泰夫妇对邬雅沁心存愧疚,自首只为了说出当年创天那桩案子的实情,其他的问题,他们根本没有说的打算。 “怎么不出声?”孟清平一直没听见儿子说话,连声追问。 “啊,想到一些工作上的事,走神了。”孟谨行掩饰着挂了电话。 父亲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使他开始怀疑,万逸夫让他去都江真的是让他去做思想工作的。 但是,刘飞扬父子身藏海外,孟清泰夫妻俩就算知道什么,也未必有证据证明什么,何况,这种事似乎不是万逸夫的工作范围! 他一阵头疼,举起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揉着两边的太阳穴,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再去思考,该来的事情挡不住,无论万逸夫出于什么原因让他去都江,他都应该认定一点,作为邬晓波的朋友,以及迟向荣信任的人,万逸夫应该不会有陷他于万难的心思。 近两个小时后,孟谨行的车停在省公安厅的大楼前。 第477章整容女子 万逸夫见到孟谨行一言未发,先递上一张照片. 孟谨行狐疑地接过照片,低头看去,瞬间浑身冰凉。 照片上的女子着一袭典雅的白色v领低胸长裙,坐在一张大理石餐桌前,身旁的男子正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女子的后脑上,女子淡定的面容正是令他难以忘怀的邬雅沁!而照片上的日期竟然就在三天前! “不可能!”孟谨行的嘴唇翕动着,“我亲眼看见她无声无息地躺在冰柜里,亲眼看着她被火化……” 万逸夫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孟清泰夫妻俩被拘后仅仅过了不到两小时,就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办案同志很诧异。直到在他们的监舍发现照片,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孟谨行猛烈地摇头,“不可能,她不可能还活着!” “小孟,现在的问题是,谁也不能证明死的一定就是邬雅沁。” 孟谨行看着万逸夫问:“为什么?我和邬老一起奔的丧,如果连我俩都不能证明,谁还能证明?” “你还是看看这份东西吧!” 万逸夫递上一份法国警方出具的调查报告,报告中指出,三年前有一名身高体态与邬雅沁相近的华夏籍女子在法兰克福整容,术后容貌与邬雅沁一般无二,报告还附上了医院提供的术前术后对比照片。 “这说明什么?”孟谨行举着报告反问万逸夫,“不是充分说明,三天前被拍的女子就是这个整容女子么?” 万逸夫摇头,“你真觉得可以这么证明?” 孟谨行躲过万逸夫的目光,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尽管他内心无数次地希望邬雅沁活着,梦里一遍遍地梦到鲜活的她,但他实在无法把自己心目中的邬雅沁与照片中被指着头的女子划上等号。 “法国警方只要一天找不到照片中的女子,我们就一天无法证明她究竟是不是邬雅沁,也无法证明当初在巴黎去世的是谁!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在当时巨大的悲痛刺激之下,你和邬老都没有想过做dna比对,你们仅仅凭面容与相似的体态就确认了死者身份!” 孟谨行无力地举起照片,盯睛细看照片中人,那种邬雅沁特有的淡定刻画在那张淡漠的脸庞上,刺痛着他的心脏。 “孟清泰夫妇之所以愿意回国自首,一方面是缘于他们投资失败在国外生存维艰,另一方面也的确对邬雅沁心存愧疚,想通过自首的方式向她忏悔的同时,以几年牢狱挽回今后的真正自由正常的生活。但是,”万逸夫审视着孟谨行的表情,“这张照片把一切打破了!他们不敢用自己知道的一切来获取立功表现,害怕因此使照片中的女子丧命,除了承认邬雅沁当年是代刘飞扬和他们受过之外,他们选择了沉默。” 万逸夫扔了支烟过来,孟谨行没有接住,烟与照片一起落在地上,他蹲下身去捡,目光突然注意到照片中那个女子的脖子,一条细长的疤痕令他的心一下沉至谷底,转瞬间又有一股狂喜从心底冒出来,真的是她,她没有死! 他抄起照片猛然直起身子,大声对万逸夫道:“是她,我能确定是她!” 孟谨行忽恸忽喜的表情一分未落地看在万逸夫眼里,他冷静地问:“你凭什么肯定?” “你看她脖子上的疤!”孟谨行的手指点着照片,“那年她在下湾被金丝边手下的光头等人绑架,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本来是有可能去整掉的,但她执意要留做纪念,这条疤痕就留了下来。” “巴黎的那个女子有没有这道疤?”万逸夫注视着孟谨行。 孟谨行陡然呆在当场。 当时突闻噩耗,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这种细节。 哪怕刚刚看到照片,他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思考,他没办法回答万逸夫的问题。 他一再地做着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的思维跳出因为巨大震撼而带来的情绪,试着去关心邬晓波是否知道这件事? “没有告诉他,我担心他承受不住,所以让你先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破绽。”万逸夫说。 “我帮不了你。”孟谨行说,“我希望她活着,但我又害怕她活着受罪!” 离开公安厅,孟谨行让潘平把车开到都江南岸大堤边,一个人下车上了大堤。 滔滔江水拍打着岸堤,如同孟谨行此刻的心情一般汹涌。 如他所言,他希望邬雅沁活着,哪怕希望渺茫,都比认定她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更能令他感到一丝温暖。 但他又那样害怕照片中的人是邬雅沁,他不知道她在哪里,更没有办法去解救,这是一种比死更令人难受的煎熬。 是谁把照片传递给大伯夫妇的? 这个问题终于窜进他的脑海,使他忽然清醒。 他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迎着风给万逸夫打电话,“万总队,能查出是谁把照片递进去的么?” 万逸夫有一丝迟疑,数秒后才回道:“暂时还没查到,但肯定是我们警队内部的人,其他人不能接近监舍。” 有人在害怕! 孟谨行肯定地想。 父亲电话中透露,大伯他们只想替邬雅沁的旧案平反,但显然,无论是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或者万逸夫,他们都不这样认为,他们一方急于让大伯夫妇闭上嘴巴,一方又急于让大伯夫妇开口,这张照片和照片中的人无疑成了最大的突破口。 他从口袋里拿出万逸夫翻拍给他的照片,思索着谁能解开这个谜? 潘平走上大堤,把他的电话递给孟谨行,“邬老的孙女打来的,你的电话刚刚占线。” 孟谨行心头一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邬瑶菡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他将手机贴到耳边,“瑶菡?” “行哥哥!”邬瑶菡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兴奋,“听爷爷说,孟云飞的父母回国自首了是么?” 孟谨行轻轻应了一声,思考着怎么跟小姑娘提照片的事,对于亲人而言,失而复得的喜悦是难以克制的兴奋,但得而复失就是永难治愈的锥骨之痛了,他不愿意邬瑶菡承受这样的感情落差,也不想放过可能证明照片中女子身份的机会! 第478章照片之祸 “你说什么”邬瑶菡大声道“行哥哥你别骗我” “这种事能骗么” “……”邬瑶菡沉默数秒幽幽地说“难讲爷爷说你对姑姑感情很深的” 孟谨行心头像是被电击了一下邬晓波世事通透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不是生气了”邬瑶菡有点后悔把爷爷的话说出來忐忑地发问 “沒有”孟谨行吸口气“小菡我真的不能确定照片中的人到底是不是她你从小跟着你姑姑长大对她应该相当熟悉也许你能帮着判断一下” “为什么不让爷爷看看” “他年纪大了经不起大喜大悲的反复刺激万一这人不是雅沁就等于白给他一个希望万一这人是雅沁人海茫茫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该怎么去救她又等于给他心上多添一道伤痛” “可我现在沒放假怎么回來帮你辨认啊” 孟谨行想了想问:“学校有电脑和网络么” “电脑教室的电脑上不了网不过导师的电脑可以拨号上网我可以跟他商量一下” “那你赶紧去吧我也要找台相机把照片翻到存储卡上还得找个能上网的单位咱俩电话联系……”孟谨行边说边下了大堤上车就让潘平重新回公安厅 见他去而复返万逸夫料定必是有什么发现问清原委他立刻说:“我翻拍给你的时候已经存电脑上了我这儿直接就能拨号上网你让小菡把邮箱报过來我直接给她发过去” 孟谨行因为找了万逸夫上网自然就不成问題邬瑶菡那儿就沒这么简单在全国大部分单位还沒有普及电脑的情况下拨号上网更是费用昂贵很多高校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邬瑶菡的学校虽然接了网线也是为少数搞研究、经常需要与国外邮件來往的导师接的她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在两个半小时后打了孟谨行电话让他把照片发到她导师的邮箱中 等待是焦虑的 孟谨行与万逸夫相对而坐默默地抽着烟 不时有电话进來每回都让二人心头一阵狂跳过后又是一阵失望 二十分钟后孟谨行的手机终于响了 “小菡快说是么”孟谨行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來身体紧绷着挺立在万逸夫面前手心里的汗粘糊糊地沾在手机上 “行哥哥我觉得不是姑姑” 孟谨行的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整个人又跌回沙发邬瑶菡纤细的声音传來:“行哥哥我应该不会看错我和姑姑一样耳廓很圆耳垂又薄又小以前我们经常互相取笑说这样的耳形不好红颜薄命……照片上的女人虽然神态学得很像但她的耳朵形状完全不对这个是整容整不來的” 孟谨行仰起头万逸夫看到他眼中亮晶晶的轻叹一口气扔了支烟给他转身去接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 接住烟孟谨行用手掌按了按鼻头吸着气回邬瑶菡:“既然不是这事儿记得不要在你爷爷面前提了帮我谢谢你的导师……”他的目光落在万逸夫的脸上看着对方表情越变越凝重并不时用一种复杂的眼光望向他他的心一下收紧不安像阴云一样弥漫开來 他匆匆挂下邬瑶菡的电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紧绷着脸的万逸夫他感觉整个人都像浸在水里一般万逸夫挂电话的当口他忽然站起來语气急速地说:“万总队既然照片上的人不是雅沁那我就回去了你忙吧” 他说完根本不看万逸夫的脸逃似地往外走 “小孟”万逸夫站在自己的桌前大声叫住他“孟清泰自杀了” 孟谨行僵在门口 万逸夫走过來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他却猛然转身瞪着万逸夫血红的眼睛如同火焰从体内喷出來“明知道警队有内鬼把照片递进去你们为什么不加强措施让他有机会自杀递照片的人不就是想有这个结果么你们难道看不出來” 万逸夫从警二十多年几时被人这样诘问过 但是孟谨行说的每个字都在理他无言以对甚至懊丧莫名 “抱歉”万逸夫干涩地说 “这俩字不应该从万总队口里说出來”孟谨行恨道“你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刘飞扬父子挖出來除了他们谁会在三年前就炮制一个雅沁的翻版到三年后來以假乱真他一直是有准备的” 万逸夫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我理解你的心情真的小孟但眼下能帮我们找到刘家父子的除了你伯母朱雯再无第二个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冷静下來帮我们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孟谨行一把推开万逸夫“你是想让我去告诉她她丈夫刚刚因为一张虚假的照片死了么万总队你太残忍了”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万逸夫提高了声音“多年來我们为了收集刘飞扬的犯罪证据你知道我们牺牲了几位同事么孟谨行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心痛我们是有泪沒处流” 孟谨行扬起手狠狠在门上砸了一拳扬长而去 …… 孟清平夫妇跟着儿子前往认领大哥的遗体久久站在冰柜前一语不发孟清平面似霜降华蕴仪暗自抹泪 “咣当”一声殡仪的工作人员将车厢门重重合上朝孟清平等人挥下手钻进驾驶室 万逸夫代表总队领导将孟清平一家送出來握着孟清平的手再三说着抱歉与安慰的话自然也沒忘记请孟清平设法劝朱霆口 “万总队你就给我一句话如果我大嫂真知道什么并且说了你能保证抓到人么”孟清平淡淡地看着万逸夫 万逸夫尴尬地搓了一下手“老孟咱们都是国家干部说话做事不能感情用事如果这个案子那么简单我们早就将刘飞扬绳之以法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是你们警察的问題”孟清平弯腰钻进孟谨行的车关上门请潘平抓紧赶上殡仪馆的车连再见都沒跟万逸夫说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479章爱娇来信 孟家人不敢把孟清泰的死告诉孟祖生,匆匆火化了孟清泰的遗体,各自按平常的作息工作的工作,陪老爷子的陪老爷子,都把一腔愤怒压在了心底深处. 孟谨行没有直接回广云,而是去了申城,一来打听雷卫红的审判情况,二来他需要找人痛快地喝顿酒。.. 蔡匡正接到孟谨行的电话,撂下手头的事给几位老兄弟打了一圈电话,第一个就去了香韵酒楼。 孟谨行到时,胡四海、李红星、荀志刚都在,他前脚进门,崔牛、楚远就从后面跟了进来,一屋子人热络地打着招呼,孟谨行脸上挂着笑,眼神却透着空寂。 酒菜在吵吵嚷嚷中上桌,孟谨行夹着烟问蔡匡正:“没见徐旸和爱宝姐啊?” “呵呵,他俩现在忙得脚不踮地。”李红星接道,“刘创天接手创天集团后,就开始缩减在长丰的投资,搞得夏书记焦头烂额,不得已把徐旸从天马调到招商局,专门应对创天撤资引起的一系列问题,刘爱宝一个人兼了天马的一二把手,每天也是忙得家都不着。” 一说到创天,所有人都静下来。 李红星xi直,拍一下打了自己一嘴巴,“我这人就这样,专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谨行摇下手,“别这么说,创天是我引进的,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你们谁也料不到,反倒辛苦了各位!” 肖海峰恰在这时进门,“头儿,看谁来了!” 夏明翰从肖海峰身后闪出来,孟谨行立刻站起来迎上去,“夏叔!” “谨行!” 孟谨行与夏明翰四手交握,肖海峰在一旁道:“书记听说你来,把晚上的事全推了,特意过来看你。” “谢谢夏叔!”孟谨行拉着夏明翰一起落座。 夏明翰神sè沉重地问:“你爸还好?” “还好。”孟谨行帮夏明翰倒上酒,“你听说了?” 夏明翰点下头,“人死不能复生,劝你爸节哀啊!” “谁去了?”刘爱宝抹着汗推门进来突兀地接话,一屋子人立马又安静下来。 “我大伯。”孟谨行简单回答她,“爱宝姐,这边坐。” 刘爱宝歉意地朝孟谨行点头,“头儿,我不知道,你别往心里去。” “不知不罪,我们之间不用客套。”孟谨行站起来替刘爱宝拉开椅子,犹豫着问了声,“爱娇有信么?”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刘爱宝刚沾上椅子又站了起来,“她前阵子真捎了封信来,让我转给你的,我太忙一直没空去广云,又不好意思去打扰云谣,信还一直搁车上呢!你等下,我下去给你拿。”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去了。 “这个小刘,老是心急火燎的!”夏明翰点着刘爱宝的背影笑道,“不过,你当初有一点说得不太准确。” 孟谨行坐下帮夏明翰点烟,“什么?” “她不但擅长做思想工作,经济工作搞起来也是头头是道,里外里都是一把好手,天马景区在她手里现在一派蒸蒸ri上的景象。”夏明翰笑道。 “那岂不是歪打正着?”孟谨行也笑了笑,转而道,“夏叔,创天的事给你添乱了!” “这事不要说你我都料不到,就是上面也未必都料到,也就谈不上谁给谁添乱了,你别往心里去。”夏明翰说,“倒是你,看上去气sè不好啊!” 孟谨行的嘴角往上抽了抽,吸着烟道:“我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 蔡匡正想开口,但碍于夏明翰在座,他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通知肖海峰的时候,没想到夏明翰会来,原本只是兄弟间的聚会,由于夏明翰的出现,大家都有些拘束,尤其像胡四海这样的,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他过去虽然跟着“痰盂”没少见世面,但跟县委书记坐一桌儿吃饭是这辈子头一回。 刘爱宝取了信回来,打破一屋子的平静,把信递到了孟谨行手上。 原本只是出于礼貌询问刘爱娇的近况,却没想到刘爱娇会给自己写信,孟谨行意外之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信还是有几分尴尬。 信有两页,分开折放,上面的展开,只有寥寥数语,众人只见孟谨行视线快速扫过,动作飞快地将另一页打开。 蔡匡正皱眉看着双手颤抖的孟谨行,飞速扫了正喝茶的刘爱宝一眼。 夏明翰将手盖到孟谨行胳膊上,沉稳地问:“怎么啦?” 孟谨行转过脸看了夏明翰许久,嘴唇哆嗦着,就是没有吐出一句话。 夏明翰顾不得避嫌,取过孟谨行手上的信,一看之下,双眉深锁。 短的那页信出自刘爱娇之手,简短地告诉孟谨行,她在法兰克福郊外的一家修道院做了修女,邬雅沁在送她到那儿时曾告诉她,如果有一天邬雅沁出事,凶手一定是刘飞扬父子,让她把邬雅沁的一封亲笔信转交国内jing方。 不用问,长的那封信是邬雅沁写的,上面用法文写了一个地址,夏明翰看不懂,但中文部分清楚地写着:谨行,你好!我这一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孟云飞和他家人的事情,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却做了许多对不起无辜之人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凶手一定是刘飞扬父子,同谋则是我自己,我死不足惜!信上的地址是一位慈祥的法国老人的家,我把这些年有关创天的所有商业资料、刘飞扬在海外的各个隐密产业都备份保存在他那儿,如果云飞的父母同意,你就把地址交给jing方,让他们回国接受法律的审判。 夏明翰快速地将信折好递还给孟谨行,“你什么打算?” 孟谨行对夏明翰的问题恍若未闻,脑海中只是反复冒出邬雅沁的声音,一遍遍地述说着信上的内容,而他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巴黎jing察的调查结论——邬雅沁意外身亡。 她是故意用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谨行?”夏明翰推了推孟谨行,随即朝蔡匡正使了个眼sè,“送他去都江。” 孟谨行听到了这句话,垂着头连连摇手,“先喝酒!” 满屋寂静,所有目光都锁在他身上,看着他眼含热泪,将一杯杯苦酒灌入喉中…… 第480章领导指示 次ri,宿醉后的孟谨行返回都江,亲手将邬雅沁的信交给了万逸夫。.. 万逸夫如获至宝,迅速向公安部汇报后由国际刑jing组织出面,在法国jing方的协助下找到了邬雅沁信中提及的老人,拿到了邬雅沁存放在那儿的所有物证,并通过这些物证找到了一些在海外的人证,以及刘飞扬父子在荷兰的藏身点。 刘家父子在追捕过程中开枪拒捕,刘创天在混乱中逃脱,刘飞扬被击伤左腿当场抓获,但由于刘飞扬持有多国护照,引渡问题一时陷入各种僵局。 就在刘家父子于境外上演大逃亡时,雷卫红的判决下来了,获刑十年,缓刑两年。 同一时间,华英建不慎在孟祖生面前说漏嘴,孟祖生得知大儿子自杀,气血攻心中风,经抢救虽脱离危险,却落下了半身不遂再也不能到处游山玩水。老人倒也坚强,醒来后坚持要去看大儿媳,劝她配合jing方指证刘飞扬,还给哪些无辜破产而闹得家破人亡的人一个公道。 陈运来则第二次到了广云,直接向孟谨行提出在塘营沟买地搞商业开发。 孟谨行考虑再三,把他引荐给了詹勤,他给了詹勤三句话:“我们是zhèngfu干部,塘营沟是一盘生意,陈运来是我朋友。” 詹勤对这三句话琢磨了两天,迟迟不敢与陈运来谈招商的实质问题,直到有一天她想得太出神,把这三句话念叨了出来,恰好被徐涛听见。 “主任,你叨咕啥呢?” “噢,没啥。” 徐涛趴在詹勤的桌上,仔细看着她:“不像没事,倒像是烦上了!” 詹勤心里一动,徐涛素来脑子活,这事让他一起分析分析,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陈氏实业要求的优惠政策,你怎么看?” “你是烦这个啊?”徐涛直起身子笑道,“看领导意思呗。” “领导态度不明朗啊!” 徐涛打量詹勤一番,“就是你刚刚叨咕的三句话?” 詹勤点头。 徐涛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咱们写报告、汇报啥的,先说的事一般都比较重要,这领导指示大体应该也这样吧。” 詹勤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依着这个理解,孟谨行三句话的第一句应该算是为整件事的cāo作先定了调子,“你的意思是,市长要我们在这件事上首先摆正位置?” “应该是。” “那这第二句是不是该理解为‘在商言商’?” “主任,你不是很明白嘛,存心考我是吧?”徐涛苦着脸道。 詹勤瞪他一眼,“我要想考你会烦成这样?我是愁这第三句啊!没有这第三句,什么都好办,有了这第三句,前两句就难办了!” 徐涛哈哈笑起来,“主任,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你交给我不就是了?” “你?” “对,我!”徐涛猛点一通头道,“起草协议、洽谈什么的,都我来出面,咱反正就按公事公办的来,跟陈氏实业来个在商言商,陈老板要是接受不了,他自然会去找他的朋友解决,到时候咱们继续做黑脸还是换做白脸,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 “滑头!”詹勤轻斥一声,还是点了头,“那就你去办。” 两轮谈判下来,陈运来果然走进了孟谨行办公室,“谨行,你们广云是欺负我们陈氏庙小吧?” “这是怎么说的?”孟谨行笑着给陈运来让座递烟。 “就你们招商上那个姓徐的小青年,谈来谈去,除了税收上的优惠,土地价格上进一步不让,这不是欺负我是什么?”陈运来把烟往耳朵上一夹,气哼哼地说,“我打听得清清楚楚,鲲鹏在塘营沟划了一千亩地,已经向省里申请用地指标了!我要求不高,就要他们的一半,五百亩,我也免息给你垫资建一座zhèngfu楼,你看怎么样?” 孟谨行划划眉毛,没接他的招,“zhèngfu楼我不需要你垫资,咱们有钱就造,没钱就缓缓,有多大力办多大事。你来塘营沟搞开发,我是举双手双脚欢迎!但是,你也说了,你是来搞商业开发的,让我划拨土地给你,说不过去吧?” “你这官是越当越迂腐了!”陈运来歪了孟谨行一眼,“谨行,我劝你,思路要跟上大环境!你回头想想,我们这些年干的追求理想的事还少么?到头来呢?就差没家破人亡了!再看看人家,一个个活得多滋润?也没见他们哪个活得比我们坏!不说别人,我就说翁灿辉吧,前些ri子我去看个朋友,正好和他一个监,说他在牢里靠写回忆录赚了不少版税,与监狱局一分成,不但在里面吃香喝辣还减了刑!你看吧,哪天他出来了,抢他的单位多的是,为啥?人家的人脉还在啊!” 孟谨行勉强笑着点起一支烟,“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没兴趣去管人家贪不贪,但我不能允许自己手上的事侵害zhèngfu和老百姓的利益,关于这一点,你不用劝我!” 陈运来怔了一下,叭嗒嗒开始吸烟,足有半支烟的工夫,他才重新开口道:“你要一条道走到黑,我拦不住你,你还不许我劝,我能说什么?这么些年,咱们朋友一场,我这人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要不是刚刚还过魂来,需要你挺一把,我也不跟你开这个口!” 话说到这份上有点沉重。 孟谨行虽然不喜陈运来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施压,但他从内心里无法否认陈运来给自己的众多支持。 相比刘飞扬的创天集团,陈运来的生意表面上是越做越大,实则巨额的投资一直没有获得良好的回报,否则也不可能一次跨国套利就差点让他资金链断裂。 孟谨行给詹勤三句话的时候,是前后仔细分析过的,他已经察觉了陈运来在思想上发生的悄然改变,这种改变与他的观念、立场无疑是冲撞的,他不能允许自己放弃原则迁就陈运来。 但是,作为朋友,尤其是一个受过陈运来许多帮助的朋友,他同样不允许自己在陈运来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 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让招商办先去做黑脸,逼得陈运来跟自己摊牌,他再拿出一个既不违反原则、又能让陈运来赚钱的建议来。 第481章腾笼换鸟 “运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孟谨行道,“鲲鹏想拿塘营沟的地是没错,但省里批得下来的指标绝没有一千亩之多,而且这部分土地是要走市场拍卖的,鲲鹏也并非想拿就一定拿得下来.” 陈运来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你拿个近千亩的地出来拍卖,总价就得多少了,有几家公司够实力跟鲲鹏抢?最后还不是罗辰兜里的肉!” “多的我不跟你说,”孟谨行笑着摇摇头,“我只告诉你一条,就算我把批下来的地公开拍卖,你只要是头批进塘营沟开发的人,你就有钱赚!鲲鹏绝不可能一回吃下那么多地。” “嘿,你每次都这句话——无非少赚多赚嘛!” 孟谨行呵呵一笑,“我总不可能把地送给你?再有,有关塘营沟的开发,我们接下去会有个通盘考虑,可能会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哦?”陈运来眼睛一亮,“有什么不同?” “和我们在观山、兰芝搞矿山合作开发相似,走投资商、集体、个人合作开发的路子。” 陈运来一怔,立刻道:“你开玩笑?这么个搞法,有几个开发商愿意到广云来投资?跑哪儿开发都比你这儿挣钱!” “对,这个方式可能会让投资商赚得少点。但是,它能让失地的百姓分享开发成果,并且也能使征迁这个矛盾倍出的问题得到缓和。”孟谨行道。 陈运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孟谨行,“你真的跟社会有些脱节!人家都在拼命抓政绩,大干快干恨不得每天都能见到成效,好让自己头上的乌纱越戴越大。你倒好,整天想着怎么走得四平八稳,想着怎么兼顾各方公平!谨行,你顾不过来的,人的**是最不容易满足的,就是这些你整天挂在嘴上的老百姓,他们也不会都和你一条心,搞不好哪天觉得你做得不符合他们的想法,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也难说。” 孟谨行嘿嘿笑着耸了耸肩,“问心无愧,何惧骂名?” 陈运来无奈地伸出手指对孟谨行指了又指,“真是服了你!” 两ri后,冯辉与国土局局长张成才、建设局局长许锋一起来向孟谨行汇报塘营沟开发的相关工作,向孟谨行正式递交了塘营沟总体规划和土地出让计划的方案,冯辉告诉孟谨行,经过邓市长的努力,省里同意放宽广云今年的用地指标,全市这次上报的土地指标均获得批准,其中塘营沟新增建设用地指标923亩。 “另外,”张成才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从省里回来时,邓市长提到市里今年开发,需要向各县市调剂一部分指标,他希望我们能适当多支持一下。” 苏炳昌早一天跟孟谨行提过这件事,大意就是邓琨因为都江今年的指标不可能再批出来,一直在想着怎么从县里调剂,广云如果多报的指标能批下来,也是仰赖邓琨的大力支持,广云应该有所回馈,支持都江的建设需要。 孟谨行对此很反感,因而也不说好,不说不好,而是问:“还有什么?” 冯辉不说这事让张成才说,就是想看看孟谨行什么态度,他好适当进退。 眼见孟谨行没态度,他有点急,“其他倒也没什么。就是成才刚刚说的这事,你有什么指示?” “你分管的工作,你什么意见?”孟谨行问。 冯辉懊恼不已,每回孟谨行总有办法把皮球踢回给他,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建设用地指标置换这事儿不是不允许,但邓琨想cāo作的事明摆着要违规调整都江下辖各区县市的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尤其他听邓琨的口气是要把广云的一部分基本农田也给调整了,关于这一点,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孟谨行万难答应,这等于是把孟谨行正在搞的立体农业园项目给毁了。 可这事儿他要是不说,邓琨那里肯定交代不过去。 他偷瞟着孟谨行,想来想去,觉得马永明只是让他摆正位置,并不是从此要在孟谨行面前彻底低头,与其得罪邓琨,倒不如得罪孟谨行。 冯辉轻声咳了两下,避重就轻绕开了基本农田的事,轻描淡写道:“反正调的又不止我们广云,市里整体一起调整土地规划,又有钱补下来,支持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等市里的调整出来再说。”孟谨行面无表情地回他。 冯辉心想,你这样说最好,到时候调整一出来,你也不好意思反对! 他当下朝张成才使了个眼sè,不再提这个话题,等孟谨行对他们递交上来的方案作指示。 孟谨行看完方案,扫了三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塘营沟的建设规划必须要做起来,不能任由开发商自行圈地提要求,这种划豆腐干的做法,不利于城市长远发展。我的意见是,塘营沟的建设用地指标就用在这次zhèngfu机构迁建上,商业开发这块就按前几次讨论的多方参与开发方案,结合建设部门接下去制订的详规,由招商部门广泛招商引进开发企业参与共同开发,不搞三百亩以上的大规模成片土地出让,边招商边申报用地指标。” 他的这个意见,令冯辉他们三个面面相觑。 冯辉想了又想,最终朝张成才、许锋二人挥了下手,“你们先回去各自召集人员讨论落实相关工作,我和市长再进一步讨论一下具体问题。” 张、许二人同时看向孟谨行,见他点头,二人立刻退了出去。 冯辉跟过去关紧了门回来,给孟谨行上了支烟,一副提醒的口吻道:“鲲鹏现在三天两头向我们追讨中心广场的垫付资金,财政上一时又拿不出钱来,我们不抓紧把地卖出去筹集财政经费,反而先搞迁建,是不是不太合适?” “腾笼换鸟不是一样的么?”孟谨行看冯辉一眼反问。 冯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打算卖老城区的地?” 孟谨行叹口气,“老冯啊,我是真反对搞土地经济!但是,城市建设的推进过程中,这一环又必不可少。既然土地出让不可避免,我们怎么做才能让土地价值充分发挥杠杆作用?还是那句话,城市规划!利用老城区中心区域的商业效应,打造广云的商业中心,那些被腾出来的土地会比塘营沟的地更难卖?周边城市的发展经验已经告诉我们,塘营沟迁建形成广云政治经济中心后带来的辐shè效应,一定会导致周边土地的增殖,我们越晚推动塘营沟的商业开发,就越对我们有利。” 孟谨行打破常规的做法,令冯辉彻底懵住,他喃喃发问:“那鲲鹏怎么办,原来的协议还作数么?” 第482章观望失机 孟谨行打量着冯辉,思索了一阵道:“怎么处理好我们和鲲鹏的关系,就辛苦你多沟通协调了,请他们多理解,城市开发的规划不能由他们来定,必须由我们政府通盘考虑!” 冯辉怔在当场,胸闷难当。 两天后的下午,罗辰直接找到孟谨行,二话不说,把当初由冯辉主持草签的协议拍在桌上,“孟市长,我们跟广云市政府白纸黑字签的协议,不是说推翻就推翻的!” “罗董,不要急,有话坐下说。”孟谨行从桌后站起来指指沙发,拎起内线电话把潘平叫来,“给罗董泡杯茶,就用前两天冯厅给我的茶叶。另外,把国土张局长请过来。” 潘平张罗泡茶时,孟谨行递了支烟给罗辰,并在他对面坐下来,“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孟市长,你不用装糊涂!”罗辰不想跟孟谨行绕圈子,他打心眼里不相信凭自己的人脉,需要向孟谨行服软,“是,当初签这协议的时候,你不在广云,拆迁过程中也确实出了一些不该有的纰漏,但这都不能作为你不履行协议的依据。尤其人也抓了,款也罚了,一码总得归一码吧?” 罗辰质问的时候,孟谨行拿了他带来的协议在看,等罗辰说完,孟谨行伸手弹了弹烟灰,抬头看着罗辰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你也要体谅我们政府的难处。省里刚刚定下来在广云全面推行土地招拍挂试点,塘营沟是此次试点的重点区块,有关塘营沟的土地出让,都将重点监控把关……” 孟谨行说到这里,张成才走了进来,他立刻一扬手,“老张,这儿坐,把省国土厅昨天下午的文件给罗董看看。” 张成才接到潘平电话,得知是因为罗辰找孟谨行才把他叫去的,他立刻就想到了塘营沟土地的事儿,临出门顺手带上了省里刚刚签发还热得发烫的新文件,想不到一进孟谨行的办公室就用上了。 罗辰接了文件并不看,而是直接放在茶几上,冲孟谨行道:“文件都有个时效,鲲鹏和广云协议在前,就该按协议约定来。” 与鲲鹏的协议虽然是冯辉主持搞的,但真正起草的人是张成才,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鲲鹏根本不可能拿这个协议套住谁。 但这里面的道道,冯辉在审核协议的时候没看出来,眼前的孟谨行有没有看出来呢? 张成才心里反复盘算着。 他根本不在乎鲲鹏能不能拿地,反正罗辰仗着上面有领导支持而眼高于顶,根本没把他这种小局长放眼里,他需要衡量的仅仅是跟着冯辉把事情办下去有利呢,还是跟着孟谨行推倒重来有利。 想到“推倒重来”,张成才偷瞄了孟谨行一眼,觉得孟谨行是能看出协议中的道道的,不然怎么会有底气无视这份协议? 孟谨行回来上班后,苏炳昌在塘营沟土地出让这件事上的态度一下暧昧起来,不知道是一二把手通过气了呢,还是一把手对二把手有所忌惮? 说穿了,这土地到底怎么个出让,在张成才看来都不是个事。对他这样年龄的基层干部来说,领导的想法最重要,这个领导不是孟谨行也不是冯辉,而是苏炳昌,谁让他的前途握在一把手手里呢? 既然苏炳昌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变暧昧了,那他也不能一味听冯辉的,当然也不能替孟谨行当先锋,观察才是重点。 孟谨行原是希望张成才能给罗辰点一下协议中的问题,指明这份协议不能就塘营沟土地划拨一事对广云政府形成任何压力,但是张成才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一味低着头倾听。 他内心颇为失望地为自己点上第二支烟,抽到一半时才说:“这件事,我们确实很遗憾,老张当初考虑得不够细。商业用地划拨一事在政策上是走不通的,就算把地给你,你至少也得走挂牌这条道。关于这一点,我和苏书记反复商量过,也请教过省国土厅,基本上没有其他路给你走。” 张成才的眉毛跳了一下。 孟谨行如果没有跟苏炳昌通气,断不会在这样的三人场合说这样的话,这也就意味着,在是不是由鲲鹏全面开发塘营沟这件事上,孟谨行的确是与苏炳昌达成一致了。 他一下懊恼起来,机会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稍纵即逝! 刚刚他如果当机立断接了罗辰的话茬,那他就不仅不会失去苏炳昌的信任,还能在孟谨行这里也加上分。 眼下,他不开口也得开口,但孟谨行已经说了他考虑不够细的话,他把这事圆得再好,也是没功劳了。 张成才轻轻吸一下鼻子,朝罗辰陪着笑道:“罗董,鲲鹏为广云出了不小的力,各级领导都看在眼里,孟市长前两天还指示,该算给你们的钱,要抓紧算。” 罗辰冷笑一下,“是啊,中心广场拆迁复建,两条市政道路,都是钱!既然不能用地来抵,是该说说这个还钱的事,反正审计报告也有,我们随时可以开票过来,孟市长,你看怎么样?” 孟谨行浅浅一笑,“我没意见,按代建协议来嘛。” “说收钱你按代建协议来,说划地你又要按政策!孟市长,你能不能给个统一标准?”罗辰黑着脸,声音冰冷道。 张成才这回立马打圆场,“罗董,你跟市长急也没用哇!”他指指协议,“当初我们签协议的时候,你也是一字一字抠过的,所以这协议你应该很清楚,如果用地指标下不来,中央或省市有新政策下来……” “张局,你不用打哈哈!”罗辰打断道,“塘营沟这次批了九百多亩下来,这还叫下不来?” 张成才嘿嘿发出笑声,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罗董消息灵通。不过,这里面能用于商业开发的地只有不到三百亩,你想要可以按这个意向协议洽谈下一步的合作,但挂牌是逃不了的。” “张局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罗辰面蕴怒色愤然起身,“这事是邓市长牵的头,既然广云解决不了,我去都江找邓琨!” 第483章谁更合适 51313 罗辰甩手而去张成才立刻找机会补救自己刚刚不够积极主动的态度表示老城区征迁方案已经在做一周内就会报市zhèngfu讨论 孟谨行听他汇报的表情不冷不热张成才只得讪讪地出來去见苏炳昌打算再摸摸清楚一把手对鲲鹏的态度千万别自己枉做了小人 张成才前脚走詹勤后脚进來进门就说:“市长二十多家老字号苍蝇馆儿的注册都批出來了要求进驻中心广场的承诺书也都签了我跟许局联系过他们建设上的手续也都齐了但到目前为止参加竞拍报名的只有两家一家是鲲鹏与聚众组成的联合体另一家是本地企业云茂” 孟谨行闻言锁眉 罗辰与沈瀚涛联手就是显露一种志在必得的心思而云茂这样的公司根本就具备与罗辰他们一较高下的能力何况才两家竞投人完全不具备竞拍的条件 他叹道:“看來宣传工作做得还不够投资人对这个项目信心不足啊” 詹勤犹豫一下道:“有个事得向你汇报一下” 孟谨行道:“说” “原本港隆公司的代表已经过來报名了不过半路出了车祸他们准备的资料都毁了” 孟谨行一怔 许恒这段时间在国外出差联系不上走前确实说过会派人过來但因为迟迟沒人來报名他自己最近又事多还以为是许恒权衡之后不打算参与 “人怎么样”他问 “好像还在昏迷中港隆的人今天早上到的都江具体情况陆市长说他会跟你汇报” 孟谨行点下头“车祸在哪儿发生的交jing怎么说” “是在都江來的路上那一段正好位于都江、丰城和我们广云之间一个三不管区域周边沒有人家要不是过路车辆发现很可能后果还要严重因为当时车上只有一个人醒过來之前不可能知道更多” “港隆首次來广云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一定要高度重视协助他们做好善后处理”孟谨行想了想“我一会儿跟苏书记汇报一下你们招商上先派人去都江做好衔接工作回头我会让潘平跟你联系” 詹勤应着出门孟谨行将潘平叫來关照一番拿了手机出门在苏炳昌办公室门口遇上沉着脸出來的周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目光冰冷连个招呼都沒打 孟谨行停了步子朝周锋的背影瞧了又瞧举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进來”苏炳昌不疾不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來 “苏书记”孟谨行推门而入朝门外看了一眼“小周好像情绪不高啊” “你來得正好”苏炳昌沒有说自己的大秘为何情绪不佳而是笑着从办公桌后面出來拍着孟谨行的后背一起到沙发上坐下“有个事跟你通通气” 孟谨行帮苏炳昌点烟的同时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我打算向市委正式推荐朱志白同志兼任政法委书记同时提议由周树民同志担任公安局党组书记和局长”苏炳昌的目光定在孟谨行的脸上“你觉得怎样” 让朱志白同时兼下刘正纲的担子是孟谨行回來以后一直就有的打算但碍于苏炳昌的缘故他不能明着为朱志白张罗尤其从前段时间对苏炳昌的试探來看苏炳昌有自己的想法很可能是想让周锋担任常务副市长因而退一步让朱志白干老本行就成了孟谨行与朱志白努力的方向 从这点來讲苏炳昌现在说的这个打算不算太意外 但也绝对算不上在意料之中 因为苏炳昌沒打算让朱志白按惯例兼任公安局长 周树民的上位是孟谨行的下一步打算但苏炳昌却准备让他这个打算一步到位如此充满善意的安排苏炳昌真的只是为了与他同舟共济干好这一任 孟谨行想到周锋刚刚的目光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件事悬了不短的时间定下來就好我沒意见”他微笑作答心里的问号打在常务副市长这个位置上 苏炳昌亲自给孟谨行了杯茶放到茶几上“另外你到任以后提出一系列的发展和改革措施把广云推上了增速发展的轨道组织上感到你肩头的担子太重了市委领导一再叮嘱我尽早选出合适的同志替你分担一些工作不能再让常务副这个岗位空着前段时间你不在冯辉、童晓军两位同志都做了大量的实际工作各方面反响不错你觉得谁更合适一些” 苏炳昌扔了一道难題过來远比孟谨行刚刚内心的猜测更令他作难 他慢吞吞地从烟盒里拔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打着火机缓缓地点着火借着这个时间快速地思考着 刘战本人目前沒有让冯辉更进一步的打算不代表其他人不想让冯辉更进一步尤其在外人眼中他和冯辉都是刘战的人他如果不选冯辉选童晓军无异是在自挖墙角 至于童晓军众所周知他是傅声扬一手提拔起來的孟谨行如果说冯辉更合适传到傅声扬耳朵里也等于是为未來的道路搁了一块绊脚石 无论是冯辉还是童晓军都不适合从孟谨行口里说出他们的名字而从周锋刚刚的表情來看苏炳昌也忍痛做了放弃可见这个常务副的位置苏炳昌心里已经是有了结论的眼下抛出这个问題不过是试试孟谨行在一步到位安排了朱志白和周树民后是不是还会有进一步的打算 想明白这一层孟谨行心头一松吐出一口烟雾眯起眼道:“这两位同志都不错你拿主意只要是你推荐的我都沒意见” “哈哈哈谨行你这话说的我还指望着你能帮我挑些担子呢”苏炳昌笑容舒展手指连连指着孟谨行“我要是选得不合适你以后可不要埋怨我” “哪能啊”孟谨行吐着烟伸手弹烟灰脸上的笑童叟无欺“以你的眼光肯定是只好不差我还沒得比” 苏炳昌呵呵一笑“那就推荐张生你看怎么样” 第484章恐吓威胁 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你就知道了。 苏炳昌选冯辉和童晓军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足为奇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苏炳昌目前的处境就算不是四面楚歌至少也是岌岌可危寻找一个坚实强大的靠山是当务之急冯辉和童晓军的上位在官油子们看來绝不会是他们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他们背后的力量是否得大扩大 苏炳昌在这种情况下剑走偏锋弃冯、童选陆张生表面看來有可能同时得罪了冯、童背后的人实则却未必 因为之前他把朱志白、周树民送到了关键位置上等于递了一根橄榄枝给孟谨行也等于与孟谨行背后的力量有了初步对接而在他看來目前孟谨行背后最大的力量就是刘战不但其份量远大于傅声扬还有一个关键是作为同一圈子的人孟谨行沒有力挺冯辉冯辉不能上位也就绝怪不到他头上來反而在孟、冯之间种了个小刺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童晓军的出局就更简单原因和孟谨行不能选童晓军是一个理;选陆张生则是因为这个人四不靠重情讲义只佩服有能力的人孟谨行能拉拢他同样能拉拢通过这个人他不但能与孟谨行进一步上演将相和更能使他在广云因为刘正纲、成梁而倒下的圈子开始重塑 苏炳昌的这些盘算在他把陆张生说出來时孟谨行也一下明白了 孟谨行不得不佩服苏炳昌功力深厚不仅仅有在关键时刻隐忍不发的耐力又有卧薪尝胆与敌联手的胆量更有在乱局之中合纵连横的谋略难怪能经历几番风雨照样屹立不倒 尽管知道苏炳昌并非毫无算计但孟谨行必须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二人在人事问題上达成了共识孟谨行抓紧时间说了港隆的事情苏炳昌立刻表示要积极做好安抚工作“……虽然是个意外但总归是在來广云的途中发生的我们必须拿出应有的姿态”他站起來走回桌前拿起电话打给周锋让周锋立刻代表他和市委去都江看望港隆的伤者并且跟踪事故调查进展 他说着又捏了话筒对孟谨行道“是不是让周树民一起过去更显得我们对这件事的重视” “我打电话给树民”孟谨行点头到窗口给周树民打电话让他马上跟周锋碰头一起去都江周树民却在电话里告诉他“我们对这事已经在跟进对港隆的车检测发现事发前车辆的制动装置被动过” 孟谨行心头一跳“我知道了有情况及时联系” 他略一权衡车辆被动的原因可能來自多方面在沒有进一步的结论前不适宜谈论因而他沒有跟苏炳昌提及在和苏炳昌沟通了塘营沟的规划方案并达成一致后他返回自己办公室给朱志白打了电话约了晚上一起在宿舍吃饭 当晚二人在宿舍就着瓦斯炉吃着简单的火锅讨论着车祸的事他对朱志白道:“许恒來投资很有诚意手下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原因在他们自身倒也罢了如果在我们这边问題就严重了” “树民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朱志白道“但从目前掌握的线索來看事情真可能出在我们这边” 孟谨行神sè一凝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朱志白“什么线索” “有人证证明伤者彭家辉入住希尔顿的当晚罗辰的保镖向辉带了一个客人也住进希尔顿向辉于凌晨一点驾车离开那位客人则比彭家辉早一时结账离店” “这能说明什么” “那位客人驾的车与彭家辉的车同款事故车辆检测时发现该车车驾号与港隆内地分公司登记的车辆信息不一致而是属于一名叫曹方的南方人” “曹方”孟谨行觉着名字耳熟又想不起來在哪儿听过 “觉得熟悉是”朱志白问 这一问肯定了孟谨行心里的感觉但他忍想不起來是谁“有点印象但想不起來” “金丝边呢” 孟谨行恍然睁大眼睛“他放出來了” “一年前就出來了跟人倒腾开了个4s店生意好得出奇” “他跟彭家辉有过节”孟谨行记起朱志白刚刚说事情起因在广云这边心立刻往下沉“还是其他原因” “我们查过曹方与彭家辉甚至港隆的人都沒有交集不存在任何过节倒是与向辉曾经是战友他因为违纪斗殴被踢出部队但跟向辉一直有來往” 孟谨行想起金丝边yin鸷的眼神“找到金丝边人了吗” 朱志白摇头“人间蒸发” “一定要查清楚”孟谨行坚定地说 朱志白犹豫一下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打算还是回去单独关照周树民沒找到曹方之前尽可能把事情定位在个人恩怨上以免给广云造成不良影响 三天后是安祖和耐特菲姆公司的投资签约典礼不仅黄平波带着助手参加了典礼许恒也和诸耀昌一起赶到广云参加了当天晚宴 宴后许、诸二人与孟谨行茶叙聊到了车祸始末许恒道:“这场车祸是人为的目的是阻止港隆到广云参与中心广场的竞投” 孟谨行隐有预感但听到这样肯定的陈述他还是吃了一惊 “许少此话有证据”他问 许恒点头“我的秘书接到过一个陌生來电jing告我们不要参与进來否则未來的后果不敢保证” 孟谨行微微变sè只听许恒继续说:“我派人做了详细调查发现这次竞拍的主要参与方为鲲鹏集团和聚众实业有不少想参与的企业都受到了威胁……”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孟谨行突然朝许恒歉意地打招呼接起詹勤打來的电话“什么事” “市长云茂退出竞拍了” “为什么” “他们的老板李云茂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装着一个弹壳”詹勤压低声音说 事情很明白罗辰不想让别人横插一脚用尽手段阻止其他企业來广云 “李云茂报案了么” “他单独找了朱书记” 孟谨行挂了电话看着许恒“那许少现在什么打算” 许恒与诸耀昌对视一眼后说:“我这人最不怕邪所以把诸董给拖进來我们俩家一起投这个项目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跟我们抢” 第485章暗潮初涌 孟谨行没想到许恒不但没有怪罪,还决定迎难而上,当即感激道:“多谢多谢!” 许恒摇手,“孟市长先不要谢。我的员工在广云出事,足见这里的投资环境并不是很理想,你是广云的父母官,在我们正式下决心前,还是需要给我们一些承诺的。不然,就算朋友,我们也不能为了生意把身家性命搭进来。” 孟谨行赫然,点头表示理解之余,沉吟了片刻他才问:“许少能不能把相关的调查证据提供给广云警方?” “没问题。”许恒答应之余,更道,“来广云前,我已经向贵省公安厅报了案,也提供了证言,并面见了刘战书记,希望他能关注此事。” 闻听此言,孟谨行更是从心里佩服许恒年少老成。 有了许恒的铺垫,孟谨行相信接下去向省市两级汇报鲲鹏的问题时,阻力会小很多。 果不其然,当孟谨行于一天后和苏炳昌一起走进傅声扬办公室时,傅声扬正接听刘战的电话,连串的“是是是”从傅声扬口里吐出来,脸色灰蒙蒙的如同乌云压境。 听完电话,傅声扬并没有让二人坐,也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直接打电话给邓琨,转达了刘战的指示,“……对于鲲鹏公司这种肆无忌惮的违法乱纪行为,刘书记感到非常震惊,已责令公安厅介入调查,并要求我们积极配合,做好港隆方面的安抚工作,对广云此次的竞拍工作严格监督!” 苏炳昌与孟谨行对视一眼,看来用不着详细汇报案情调查了,二人颇为默契地各自整理了思路,等傅声扬终于让他们坐下说话时,苏炳昌率先简单汇报了广云警方对车祸的调查结果,然后立刻把汇报时间让给孟谨行,由其对接下来的竞拍工作作具体汇报。 傅声扬沉着脸听完汇报,然后严厉批评广云在治安工作上的疏忽大意,要求他们回去后认真落实竞拍工作的各项具体措施,届时他将亲自到场监督。 从傅声扬办公室出来,孟谨行与苏炳昌都是一背的汗,尽管二人都知道这事批评在他们头上没道理,但无论是已经习惯官场思维的苏炳昌,还是正逐步适应的孟谨行,都觉得这批评只能他们来背。 尽管所有证据都指向鲲鹏违法操纵竞拍报名,但由于向辉独立承担了所有罪名,罗辰再一次逍遥法外。 不过,马永明迫于压力,终于向罗辰施压,要他退出中心广场的竞拍。 敏感时期,马永明不敢明目张胆与罗辰接触,话是让妻子郯妩燕在国色吃饭时带给罗辰的,沈瀚涛也在场。 郯妩燕一走,沈瀚涛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两件宝贝就心疼,忍不住询问罗辰:“真的不投了?” 罗辰冷冷一笑,“姓孟的做初一,我就跟他做十五!老马怕刘战,我不怕。” 沈瀚涛的生意已经不是第一次坏在孟谨行手里,当初那股子恼恨一下全又重新回来了,“那我们怎么做?” “双管齐下!”罗辰捏着腕上的手串一字一顿回他。 “大哥,我脑子不灵活,你就明说吧,我也好有所准备。”沈瀚涛急了。 “不用你准备,我早就备了万一。”罗辰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我要让姓孟的不死也扒层皮,反正他的官是不用再当了!” 沈瀚涛吸口气,心道罗辰果然心狠。 …… 中心广场项目拍卖当天,傅声扬果真带着何双苗、许诺到场坐镇,广云四套班子全体出场作陪,加上鲲鹏退出后激增的参投企业,早一天广云已经是四方商贾云集,广云法院为此不得不借了市剧院的演出馆进行拍卖。 孟谨行与苏炳昌一前一后陪着傅声扬入场时,一眼瞥到了竞拍席上的陈运来,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他不记得陈运来对这个项目表示过兴趣。 找了个借口,孟谨行把詹勤叫到走廊,“你们跟陈氏实业谈得怎么样了?” 詹勤最近被中心广场这件事折腾得人仰马翻,根本没时间分心去过问徐涛与陈运来的洽谈,被这一问,她的脸立即红到脖根,喃喃着说:“我马上问问。” 潘平正好也在一侧,见状立刻说:“我昨天碰到过徐涛,他说陈运来见过你以后,态度转变不少,正四处找人合作打算到时候参与塘营沟的土地出让拍卖。” 孟谨行微拢着眉朝大厅内望去,远远看到陈运来斜靠在椅背上打着电话,不由暗叹这家伙融资能力惊人,这么短时间,竟然有能力来这个项目上面拼一把。 此时,他裤兜中的手机震个不停,拿出看到是朱意的电话,他直接掐了放回口袋,他是真不想再和朱意有瓜葛。 随着拍卖的进行,场内气氛逐渐白热化。 许恒、诸耀昌都是冷静的生意人,面对拍卖现场高涨的热情超出他们的预估成本后,俩人及时止步再也没有举牌,倒是陈运来频频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号牌一再应战,最后以两点六亿的价格拿下了这个项目! 傅声扬代表都江市委祝贺陈运来力拨头筹,记者们用长枪短炮把一脸亲切笑意的傅声扬和意气奋发的陈运来围在中间,二人长时间地握着手,微笑接受采访,共同展望广云美好的未来。 站在包围圈外的孟谨行嘴角微扬,替这位几历起落的老友感到高兴。 孟谨行在青龙阁摆了晚宴,宴请一班领导,傅声扬与何双苗、许诺喝了一杯酒后先行返回都江,广云四套班子成员则都吃喝颇为尽兴。 席间,坐在陈运来身边的一位妙龄女子引起孟谨行的注意。 这姑娘很沉静,白皙高挑,架一副黑框眼镜,一头披肩长发,一袭浅绿色薄呢连身裙,与喧闹的酒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傅声扬他们走后,陈运来拉姑娘向孟谨行敬酒时,才正式介绍了她的身份,“我女朋友顾珍。”发现孟谨行眼露诧异,他又解释,“姜琴芳在澳门搭上个小伙子,我又正好破产,她第二次把我蹬了。” 陈运来说得随意,孟谨行却能正切感到陈运来心里的痛,从他们上回复婚,孟谨行就看出来,原来这家伙一直是真喜欢姜琴芳,最初结婚时所谓强强结合不过是他的借口。 但再深的感情,都经不起这样一再背弃,孟谨行相信陈运来这回对姜琴芳是真死心了。 第486章女友顾珍 竞拍成功后,陈运来没有马上离开广云,连待一周,将所有手续都办理妥当,于回申城当天下午打电话给孟谨行,说是来不及跟他吃饭了,干脆回申城替他看望葛云状、雷云谣父女. “好啊,我求之不得。”孟谨行笑着挂了电话。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随即传来,孟谨行一声“请进”刚落,柴建便走了进来。 “柴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孟谨行赶紧起身欢迎,二人又是拥抱又是握手好一阵感慨,“余姐说你父亲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在台岛。老人恢复得还好?” 柴建摇头,“年岁大了,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思乡情重,我干脆包了船把他接回大陆了,落叶归根,哪天真要去了,也能走得心安。” 二人唏嘘一阵,潘平替他们上茶,柴建等潘平掩门出去,迅速道明来意:“谨行,我今天来,是有桩事要提醒你。” 孟谨行见他说得郑重,不禁有些疑惑,“什么事需要你郑重其事赶来?” “朱意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是?” 柴建在孟谨行眼里一直是个举止得体的儒雅绅士,会专程为了他不接朱意电话来办公室找他,实在让他大感意外,也深感尴尬。 “你不要误会。”柴建看出孟谨行有些不自然,连忙说,“她有急事要到国外出差,不能直接来广云找你,另外她说你们之间最近有些误会,她担心你不相信她要说的事,所以委托我来一趟。” 孟谨行如坠雾海,全然不明白柴建到底要说什么,只能勉强陪笑说:“柴哥就直说,朱意托你转什么话。” 柴建正了正身子,“运来最近拿了广云的项目?” 孟谨行一哂,“这个电视报纸都登了,不是什么新闻。” 柴建一点头,话锋一转,“他在这个项目中只有百分之五的自有资金。” “什么?”孟谨行耳廓猛然一颤。 “千真万确!”柴建目光恳切地盯着孟谨行,“因为朱意说你可能不信她的话,来前,我特意找人详细查了她说的事,证实都是事实。” 孟谨行脚底一片冰凉,如果仅仅因为陈运来占股少,他不会觉得问题有多大,柴建也根本不必跑这一趟。 现在柴建说的是陈运来的自有资金! 他抬眼打量着柴建,想捕捉更多的讯息。 柴建的目光与他相遇,沉重地点着头说:“他首期缴纳的款项中,将近一亿是顾珍从鲲鹏的账上划出来的。” “顾珍?运来现在的女朋友?”孟谨行不寒而栗,“她是鲲鹏的?” “鲲鹏的出纳。”柴建道。 孟谨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反应就是罗辰在算计陈运来,“罗辰让她这么做的?” 哪知,柴建摇摇头,“应该不是。顾珍是朱意的小姐妹,也是她介绍他俩认识的,运来能够翻身也是得她帮助,借着鲲鹏的钱在海外博了一把……” “等等,”孟谨行举手打断柴建,“我记得朱意告诉过我,运来是动用了别人投资小熊岭金矿的钱又去做了套利交易才翻身的。如果是这个顾珍挪用鲲鹏的钱,就不该有投资小熊岭的说法。” “罗辰投资小熊岭不假,是朱意和沈瀚涛一起牵的线。但是,”柴建叹口气,“运来急于翻身把失去的都博回来,就把钱挪出去博了一把,没想到还真成了。你也知道,人xing都有贪的一面,运来一击成功,便想着下一次机会,恰巧中心广场公开竞投,他按捺不住又来赌了!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罗辰前段时间注意力都在广云,无暇顾及小熊岭的投资,现在这儿的事搁浅,自然会回过头去,纸哪里能包住火?” 孟谨行双手渗满了汗,想起拍卖那天掐掉的那个电话,无数的悔意爬上他心头,他应该接了朱意的电话,那样他就来得及阻止陈运来这种不计后果的豪赌! “谨行,你没事?”柴建将茶杯递到孟谨行手中。 “谢谢。”孟谨行接了杯子又心事重重地放下。 柴建将手盖到孟谨行的手背上拍了拍,“实在不行,我们一起想办法。” 孟谨行感激地点了点头。 二点六个亿的项目,陈运来才捏了百分之五的自有资金,相当于这个项目的缺口高达二点五亿。 陈运来这是玩空手道啊! 柴建坐了一个小时就走了,孟谨行连打陈运来几个电话都没能联系上,他只能把管新南叫来。 管新南倒是很乐观,“不管他是不是玩空手道,至少他没欠我们财政上一分钱。只要财政的钱保证了,其他的都可以想办法,大不了抵押给银行么!” …… 管新南说这话的时候,陈运来正坐在孟谨行岳父的小白楼客厅内,与齐京生、雷云谣闲聊着。 “谨行也真是的,约了你们来,自己又不回来。”雷云谣说话间就准备打电话给孟谨行,被陈运来一把拦住。 “算啦云谣!他忙,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当我们今天专程来看你得了。”陈运来说。 雷云谣嫣然一笑,“前两天他打电话回来,说你有新女朋友了,怎么不一起带来呢?” “她倒是想来,我觉得不合适,没让她进来,车上坐着呢!”陈运来嘿嘿笑着搓了搓手。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雷云谣闻言赶紧奔出门去,陈运来也颠着腿跟了出去,齐京生坐在沙发上朝陈运来呵呵直摇头。 当晚,陈运来、顾珍和齐京生一起在小白楼,与雷云谣一起吃了晚饭,葛云状因为有应酬没有回家吃饭。 从小白楼出来后,陈运来带着顾珍、齐京生去了长丰,在海之蓝消遣了一个晚上,由齐京生牵头与都江银行、华发银行的人分两笔业务谈妥了中心广场贷款的事宜。 …… 孟谨行晚上召集律师与陆张生、管新南、许锋紧急商量应对措施后回到宿舍,刚倒在床上躺了不到十分钟,就接到雷云谣打来的电话。 “我没约他俩到家里啊。”孟谨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那个顾珍也去了?” “怎么你都不知道么?”雷云谣惊异地问,稍有沉默后又说,“还有个奇怪的事。运来背了那么多债,怎么一下好像都雨过天晴了?他今天把我们给他的钱全还回来了呢!” 第487章绑架电话 妻子的疑惑对于孟谨行却不是疑惑. 他很快就想到,陈运来是借着自己的名义,故意把陈京生请到小白楼去的,目的除了贷款别无其他。 一想到陈运来背地里把自己当跳板,孟谨行觉得相当不是滋味。 但是,只要一想到陈运来两次跨过鬼门关,左腿终生致残,他就没办法允许自己去责怪陈运来。 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撕扯着孟谨行。 这晚,他失眠了。 第二天上班,在大门口遇上苏炳昌,开口就问:“谨行,没睡好吗?这么大的黑眼圈!” 孟谨行嘿嘿干笑两声作答,脚下步子迈得也有点沉重。 “昌文区规划论证会下午在都江开?”苏炳昌走在孟谨行边上没话找话地问。 “嗯,下午在市政府一号会议室,邓市长亲自参加。”孟谨行脑海中忽然闪过用地指标置换的事。 赶巧,苏炳昌也提了这事,还问:“你打算怎么操作?”紧接着又提醒了一句,“成才昨天来汇报工作,提到这事时,好像还说到了基本农田的事,冯辉有没有跟你提起?” 孟谨行怔了一下。 张成才喜欢越级向苏炳昌汇报这一点,他早有所耳闻,只要苏炳昌没有隐瞒之意,他倒情愿大度一些。 但冯辉既然知道此事,几次汇报时却偏偏都略过不提,用意就值得探究了。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孟谨行说。 苏炳昌似也没想到孟谨行一无所知,脚步不由停了下来,“那你怎么想?”他很清楚,孟谨行是准备大力推行立体农业,推进昌文农业园建设的,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提醒孟谨行,就是希望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下午的规划搞不好会被枪毙。 孟谨行也想到了这一点,方才明白邓琨今天打算亲自主持这个会议的意图。 如果仅仅是指标置换,广云服从都江的大局需要是必然之举,但要是动基本农田,性质就全然不同。 “我上午就过去,希望邓市长能抽时间先见见我!”他说走就走,朝跟在后面的潘平一个劲挥手,“直接去都江!” 邓琨上午连着两个会,根本没时间见孟谨行,倒是金克强见缝插针跟他聊了一刻钟,孟谨行抓紧机会打听邓琨的想法。 金克强含蓄地笑着,“市长好像没具体的指示。不过……”他看看孟谨行,“据我了解,你们最近在老城区、中心城区和塘营沟同时推进建设,除了昌文也没有其他地方有指标腾出来置换吧?咳咳……所以,我估计,呵,只是我估计啊,市长当时替你们多争取的指标,就是有这方面考虑的吧。” “金秘,这事可不能凭估计啊!”孟谨行正色道,“昌文除了下午要讨论的立体农业园有用地指标,其他哪儿还有指标?” 金克强诧异地扫了孟谨行一眼,“你怎么也死心眼了?这么说吧,我就先给你透个底,你们那个农业园规划,大部分专家看了以后都认为不合适,觉得规模太大,收效太慢,应该再压缩一下规模。而且,既然是搞农业,基本建设的项目上不上无所谓。” 邓琨的秘书能说出这么肯定的话来,基本不用想就可以知道,邓琨确确实实是把脑筋动到了昌文的立体农业园上。 发现孟谨行面色不佳,金克强突然笑了笑说:“我给你出个主意。” “哦?”孟谨行审视金克强,“愿闻其详。” “说起来也简单。大家都知道你在这个农业园上面花了不少心思,把安祖和耐特菲姆引进来,就是想做大做强这个项目。但市里也真的是需要指标来调剂!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昌文北边的那片废坡地整理起来复垦,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是说原来那些废矿场上的建设用地?”孟谨行迟疑着不再作声。 要说把这些废地重新进行整理后置换出指标,倒也算是有点物得其所的味道,比起压缩农业园的规模,孟谨行觉得也勉强能接受,至于邓琨拿到这些指标后,究竟用到都江的哪些地方进行开发,不要说他没权力管,连问的资格都没有,他除了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个问题,别无选择。 午饭,孟谨行在市府食堂蹭饭,金克强过来叫他去小食堂,说是邓市长让他过去的。 临进门,金克强朝他挤了挤眼睛,孟谨行意会,无奈地笑笑。 邓琨开门见山,“边吃边说,什么事?” 孟谨行没有动筷,而是看着吃饭的邓琨将金克强那个建议搬了出来,最后请邓琨在下午的会前给专家们定定调子,不要让论证会给黄了。 邓琨吃完饭点起烟,看着一直没吃一口的孟谨行道:“你小子鬼主意不少!” 明明是邓琨自己向金克强授意的事情,现在反过来压在他头上,孟谨行只能苦笑着打落门牙往肚里咽。 下午的会在邓琨的主持引导下顺利过关,孟谨行走出市府大楼坐进自己的专车,疲惫地闭上眼,吩咐潘平:“找地方吃饭,饿坏了!” 潘平还没发动车子,孟谨行就接到久未见面的何其丰打来的电话,说是在都江培训,问他几时有时间见个面。 “你在哪儿?我来接你!咱们到望江楼吃饭,好好聚一聚!”孟谨行欣喜地与何其丰约了见面地点,立刻让潘平把车开去建设厅培训中心,接着又在电话中与何其丰聊着别来情况,二人均是说一阵感叹一阵,不知不觉车就驶到了培训中心附近,孟谨行不由笑道,“我就要到了,先挂电话了,有话见面再说。” 才挂了何其丰的电话没半分钟,手机紧接着又响,孟谨行失笑接起就说:“老何,还想说什么?” “我是刘创天。”冰冷沙哑的声音冷水般泼到孟谨行身上,“听着,立刻把邬雅沁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给你的无极草堂给卖了,把钱给我送来换你老婆的命!” “你说什么?”孟谨行一下从后座窜起来,头重重地撞在车顶上,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第488章必须参加 “刘创天你以为拿了钱你就跑得了”孟谨行双目圆睁沉声怒问 “我是不是跑得了不用你操心”刘创天冷哼道“你还是想想怎么抓紧拿钱來换老婆我提醒你我如今贱命一条你要是报警我就让你老婆陪我一起死” “你……”孟谨行才说了一个字刘创天就挂了电话 潘平已经停好车回头焦灼地看着孟谨行不敢开口 孟谨行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按下万逸夫的号码电话接通嘴还沒张就听万逸夫在那头问:“刘创天找你了” 孟谨行大吃一惊手机滑落到大腿上他赶紧拾起來将听筒贴到耳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发问:“你们早就知道” “谨行请你理解”万逸夫道“我们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得知刘创天入境的目的后与云状同志及你妻子雷云谣作了接触征得他们同意请雷云谣配合我们……” “你们混蛋”孟谨行不可遏制地怒吼声令话筒那边立即沉默下來也令司机座上的潘平惊得双颊变色 良久万逸夫才用竭力克制的声音说:“谨行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为这个案子付出过什么就差临门一脚了何况匿名电话的真实性我们当时无法确认……” 万逸夫的声音沒下去孟谨行抖着手含泪望向窗外的都江大堤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万逸夫把刘氏父子抓捕归案但是他万沒有想到万逸夫竟然将计就计让雷云谣作饵去诱捕刘创天 他无法想象昨晚还自如跟自己通话的雷云谣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妻子 “我要参加你们的行动亲自确保云谣的安全”他转回头声音恢复惯常的冷静 “谨行……” “不要劝我如果你不同意我直接去找向荣书记不行我就找刘书记再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单独跟刘创天联系总之我必须参加” “你这是妨碍我们正常办案会犯错误的”万逸夫生气了 “万总队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孟谨行心中怆然“我不能第二次让自己的老婆单独涉险连老婆都保护不了我还能做什么” 孟谨行的老婆失孕这件事在都江不是秘密万逸夫因此二度沉默好半天才叹着气说:“你不要急专案组的同志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以保护雷云谣为优先你的要求我会跟同荣书记汇报在沒有得到领导批示前我希望你听我的劝不要擅自行动” 万逸夫挂了电话孟谨行压根不可能按他的要求静等答复他让潘平马上帮自己联系江南、柴文冬自己强按着情绪匆匆下车去会何其丰 何其丰看到孟谨行就吃了一惊“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孟谨行直接摸出烟扔了根给何其丰自己也叼了一根低头点烟后坐下掩饰道:“沒事最近缺少锻炼身体不太好” 何其丰打量他一阵心里疑惑但还是压下了沒问笑笑道:“我先点了菜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你原來的口味” “嘿嘿我吃这方面向來不讲究”孟谨行勉强露齿抽抽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喝什么酒”何其丰咬着烟眯眼倒茶 “中午就不喝酒了一会儿还有事”孟谨行歉意地说“下回找个晚上我认真请你一顿” 何其丰基本能确定孟谨行有心事了他把茶杯放到孟谨行跟前把进门來问酒水的服务员挥退一脸诚恳地说:“谨行咱俩认识得早你是难得的少年老成之人要不是遇上难事了你脸上从來都是喜怒不现我现在虽然职务沒你高但跑跑腿的本事还是有的如果用得上你就说话” 孟谨行心头一暖感激地朝何其丰拱拱手“我记下有事一定找你帮忙” 说完这句话他很快陷入沉默 原本快乐的叙旧因为孟谨行心头压着大石而草草收场 吃完饭何其丰送孟谨行下楼目送孟谨行的车子开远掏出手机边走边打电话“迟局啥子都沒说” 电话那头是迟刚颇为失望的声音:“你们当初不是很默契嘛”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风声起先打电话很热情人到了饭店却冷淡得很在桑榆时那么好酒的人今天一口酒都不肯喝一脸的严肃” 迟刚沉默一会儿问:“会不会是崔牛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按说不会崔牛自己不也反映了不少葛书记的问題” 电话的两边一时间都沉默了 他们谁也沒想到雷卫红闹出这么大事周国富又咬了自己老朋友一口葛云状愣是安然调省里去了 不但如此向來低调和善的周平接任后竟然第一件事就是清理葛云状当初重用却在最后踩葛云状一脚的大小干部 “听天由命吧”迟刚长叹一声挂了电话 此时的孟谨行正在接蔡匡正的电话“……出这么大的事你联系江南和老柴却不跟我商量你这是不把我当兄弟了啊” 听着蔡匡正的埋怨孟谨行却感觉到一股暖流通过电波传递过來“蔡头我是担心你不好向上面交待……” “什么交待”蔡匡正不满地说“云谣在申城被绑架这事要让一鸣书记知道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孟谨行苦笑一下万逸夫都让葛云状自己点头了董一鸣处在那个位置会不知道这事他不信 “既然省厅一直都盯着刘创天你就不要插手了”他还是不想让蔡匡正掺和进來 “你别再多说了这事我和红星都不能不管”蔡匡正道“你报的这个警我亲自接了” 当日晚间蔡匡正和李红星、江南和老柴先后赶到都江孟谨行住处潘平把他们领进门就听见孟谨行软硬兼施在跟电话那头的刘创天讨价还价:“……不要说无极草堂早捐出去了就是在我手上也不是说脱手就能脱手的……你必须要给我时间筹钱……刘创天我警告你你要敢动我老婆一根汗毛你这辈子都休想活着再出境你也不想想那么多钱你怎么带出去……”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489章救援集结 打完电话,孟谨行面白如纸,屋内四个人齐齐看着他,直到他吁出一口气,四人也仿佛心上巨石挪开了一条缝隙,缓过些气来. “我们带了人过来,都在下面车里。”蔡匡正说这话的时候,李红星在打电话向同事询问电话追踪情况,脸上写满了失望,蔡匡正见了又补充说,“刘创天每次电话进来,你尽一切可能多拖他一阵,便于我们的人找到确切位置!” 孟谨行点头之后快速看向江南,江南立刻把手中的皮箱放到桌上,“这里是一百五十万美刀现金。” 蔡匡正闻言疑惑地望着孟谨行,孟谨行疲惫地搓搓脸说:“我仔细想过了,他回来可能是想最后博一把,把刘飞扬捞出来,同时找我泄愤。” 江南补充道:“头儿觉得刘氏遭重创,公司被华天投资并购,个人资产全数冻结,刘创天仓皇脱逃身无长物,如果不想办法把他家老头子捞出来,翻身困难。” 李红星身在长丰,虽然时有耳闻华天是了不得的公司,但创天集团因为刘氏父子被抓而整个公司被吞的消息,还是让他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真的假的?照这么说来,这个刘创天是破釜沉舟啊!” 蔡匡正不无担忧地看着孟谨行:“我劝你慎重,不要自己涉险!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他有备而来拼死一博?还是交给我们稳妥些。” 孟谨行一摆手,“这个问题不用劝,我不会再把云谣的安危交给任何人去把握!” 蔡匡正还想劝,老柴抢上一步到孟谨行边上,看着蔡匡正说:“蔡头,当初采石惩溶洞救人,孟头儿都是智勇过人!”他顿了一下,“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局里这些个人,好些都未必及得上孟头儿。” 蔡匡正和李红星竟然同时点了下头,他们对当年的事都是记忆犹新,与柴文冬一样感同身受。 江南掏烟分上,安慰蔡匡正,“蔡头,你放心吧,老柴身手好,跟在头儿身边可以帮把手。另外,曹哥子已经找部队的人想辙去了!” 低头点烟的孟谨行猛然抬头,“你告诉她的?” “头儿,我明白你意思,希望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你想想,万总队撒了天罗地网竟然直到刘创天从眼皮子底下入境了才收到消息,足可证明有人在暗中帮刘创天,这个人肯定力量不小。” 蔡匡正指指江南,冲孟谨行说:“我觉得江南说得在理。你想想,万总队到这个时候还不肯直接收网,反而说服葛书记和云谣配合,还不是想钓出那个帮刘创天的人?有部队的人一起出力,救云谣把握可以大点。” 老柴突然撇了下嘴,“要我说,万逸夫做事不地道!” “怎么不地道了?”李红星瞪老柴一眼问。 老柴无视李红星的目光,没好气地说:“什么方法不好用,让一个女人去当诱饵,亏他还穿着一身皮!” 蔡匡正和李红星都有些尴尬,万逸夫这种手段他俩也不是没用过,被柴文冬这么一说,顿时都觉得讪讪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孟谨行焦虑地等待着刘创天的下一个电话。 似乎是为了考验他的耐心,直到天亮,他都没有再接到刘创天的任何电话,蔡匡正他们陪着他抽了一夜的烟,江南清晨出门买早点时,连自己都觉得身上烟味大得吓人。 没有等到刘创天的电话,早饭后,孟谨行倒是接到迟向荣亲自打来的电话,严肃要求他不要搞个人英雄主义,擅自介入公安机关办理的案件中。 “向荣书记,我坚持我的要求!”孟谨行说完就挂了电话,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他非常不希望因为任何人的来电而错过刘创天的电话,哪怕这个机率极低,他也要降低这种可能性。 曹萍没和朱诚一起来找孟谨行,倒是带了冯春雷过来,见面就说:“让春雷陪你一起去!” 孟谨行没说话,目光中透着询问。 冯春雷立刻说:“我挂着部队的职务,手上的生意一半以上是部队的三产,刘创天欠了部队的钱,我找他天经地义。”他说着双手伸进衣服后摆,转眼摸出一把米国造的m2000拍到桌上,“有这个,刘创天当场就得萎!” 在孟谨行接触的这些大院子弟中,冯春雷是最安静的,一直做的也都是实业,因而他在孟谨行眼中算是一个难得正派的干部子弟。 直到听到刚刚这番话,孟谨行才明白,冯春雷其实跟保和平、朱意、沈瀚涛他们没什么两样,谁都不被他们放眼里,碰着事了,说干就会干。 蔡匡正和李红星均微微变色。 二人虽为警察,平时却很少佩枪,按一般基层警务人员的说法,执勤带枪实际危险性反而增加,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至少在眼前的情况下,他们二人带枪才属正常,冯春雷带着一把m2000手qiang来帮忙,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思维。 曹萍注意到他们的脸色,随意道:“春雷有部队的持枪证。” 老柴跨上一步,伸手拿起m2000,左摸右摸,嘴角发出轻轻的吸气声,“好东西!比我们猎场的那些猎枪容易携带。”他说完放下m2000,“哗啦”一声拉开外套,众人赫然看到他腰上竟也斜插着一把5的运动手狗。 蔡匡正勃然变色,“老柴,你疯了?” “上山护林,没点防身的东西,活不全乎。”柴文冬低头拔枪朝蔡匡正瞄了瞄准星,“蔡头,你不会以为我没有持枪证吧?” 李红星连忙打圆场,“林场统一办过证蔡头会不知道?他是怕你擦枪走火!” 屋子里这些人的情况超出了蔡匡正的预期,他本能地想阻止,但瞥到孟谨行站在窗前的背影,他不知为什么竟然读出了一些固执的味道,不得不将话咽回肚子,沉着脸举步往外走。 死一般的沉寂在房间里弥漫。 “嗡嗡……” 细微而急切的振动声破空划开沉寂,窗口的孟谨行猛然转身盯着床上的手机,所有人都屏佐吸看着那台摩托罗拉在白色的床单上闪着红光震颤不停,蔡匡正也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ps:484章中关于曹方原来的身份去向与前书有不符,已作修改,不影响阅读推进,请各位海涵!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490章单刀赴会 孟谨行抬起右手在嘴角两侧重重捏了一下两步冲到床前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并不是刘创天前两次打來的那个号 “你好请问哪位”孟谨行紧握手机维持着惯有的礼貌 刘创天沉闷低沉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钻了出來:“按你昨晚说的现金数把钱带上马上去申城” 孟谨行沒來得及说话电话断了 蔡匡正与李红星眼中同时露出失望 “去申城”孟谨行扔下三个字就往门外走被正站门口的蔡匡正一把拉住 “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把这事交给我和红星” 孟谨行坚定地看了蔡匡正数秒轻轻挣脱掌握步出房间江南拎了皮箱和柴文冬、冯春雷趋步跟上 蔡匡正无奈地朝李红星使了一个眼色李红星立刻也跟了出去蔡匡正则点烟拨通了万逸夫的电话“沒拦住他” 孟谨行让潘平驾自己的车回广云自己钻进冯春雷的奔驰但坚决沒让曹萍上车一坐定就给苏炳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家里出了急事休息几天处理完了回去上班 江南和柴文冬上江南的佳美前江南把一箱子钱寒进冯春雷的车李红星上自己带來的民牌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冯春雷的车后面一路开往申城 三辆车刚上高速孟谨行突然接到葛云状的电话劈头就说:“谨行你这是胡闹马上回广云干你自己的工作不要添乱” “爸您放心我一定把云谣完整带回來”沒给葛云状多说的机会孟谨行快速摁下结束通话键 “老头子们谨慎惯了”冯春雷说“咱们只要把刘创天逮回來他们的嘴就一定能堵上” 孟谨行看着窗外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在明刘创天在暗雷云谣又在刘创天手上他眼下纯粹是被刘创天牵着鼻子走一步看一步 但有一点他是定心的他知道蔡匡正、李红星都关心他们夫妻的安危一定会暗中保护好自己和雷云谣 至于江南、柴文冬就更不用说了这都是可以换命的兄弟 奔驰刚刚驶入申城地界刘创天又用不同的号码來了电话让孟谨行折往三江同样是一句话就挂了 冯春雷一个点刹减档两把方向一个甩尾重往來路驶回省道箭一样往三江方向驶去 仿佛有双眼睛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子当奔驰开到离三江地界五公里处时孟谨行的手机再度响起 这一次刘创天沒说换地方而是问孟谨行:“你是不是一个人來的” 孟谨行快速扫冯春雷一眼肯定地回说:“是” 刘创天一声冷笑“别把我当傻瓜孟谨行如果你带着人來你婆娘的命就会毁在你手里我劝你现在就停车把你带來的人放下自己单独过來” 孟谨行挂下电话就对冯春雷道:“停车” 冯春雷一个急刹将车停在路边诧异地看着孟谨行:“又改地方啦” “他让我一个人去”孟谨行推门下车走到驾驶室前拉开门“车借给我委屈你坐江南他们的车” “这个太危险了”冯春雷说话就把m2000拨出來交到孟谨行手里“拿着以防万一” 孟谨行摇头“我不会使这玩意儿你留着吧” 确实真到剑拔弩张的状态拨枪开枪讲的都是速度孟谨行沒摸过枪临战状态反应必定跟不上节奏反而不如他运用自己的身手灵活反应冯春雷当下沒有多说把枪插回枪套钻出车外拍拍孟谨行的肩膀“自己小心我们会跟上” 孟谨行发动车子刘创天的电话又到了“往南开六公里有辆白色依维柯会接应你” 不过三分钟孟谨行拎着皮箱弃车上了依维柯 由于依维柯停的地方一片空旷且离前面的停车点距离太近江南驾驶着佳美发现孟谨行将车停在依维柯边上时根本不能确定依维柯的敌友情况只能沿国道继续往南但柴文冬很快透过后档玻璃发现孟谨行上依维柯后那辆车就往北疾去他赶紧打蔡匡正的电话 蔡匡正他们由于监听了孟谨行的手机停在原位沒有动接到柴文冬电话刚要下指示就看到依维柯从车旁飞速驶过他拍着司机座疾呼:“快快跟上” “别跟太近”李红星马上补了一句 依维柯上连司机一共四名精壮汉子孟谨行被一名满身横肉的黑汉浑身摸了个遍他暗自庆幸沒有接受冯春雷的枪 手机被收起并机眼睛被蒙上黑色的眼罩他沒作任何反抗只是紧抓着手中的皮箱不肯放手尽管他自认刘创天如果现在要做了他都不是难事更不要说抢这箱钱了 他唯一能赌的就是刘创天的心态 黑暗中车程显得特别长车厢内鸦雀无声几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开了多少路程依维柯终于停了下來壮汉们沒有除去孟谨行的眼罩直接推搡着孟谨行下车他踉跄着稳住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十二月的空气有些冷冽却带了一股湿气 “快走”身后又被人推了蛮横地推了一把孟谨行收住心神一手提皮箱一手插裤兜被动前行 看不到路人又被推着孟谨行感觉下脚处总是深一脚浅一脚身前引路的汉子还不时用南方话咒骂几句像是胳膊刮到了东西 “这小子的手怎么老在袋子里动”身旁的人突然说话一把拉住孟谨行把手伸进他的裤兜“嘿紧张地把烟都捏碎了啊哈哈哈……” 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孟谨行的头顶形成长长的回响惊出一片鸟鸣和树叶碰撞的响动 他很快闻到一股烟味想來是几个汉子分了剩下的几根烟 渐渐的四名汉子似乎分成了两组分别将他夹在中间并不时用类似铁棍的东西敲着他的右臂提醒他靠左侧走而他隐隐听到了右侧水流撞击的声音空气中的寒气与湿气比下车时更浓了几分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491章几番变化 孟谨行的眼罩被摘下时,强烈的光线令他本能地抬起胳膊挡在头顶,脑袋下意识地垂下去,他微睁着眼睛看到脚下是冒着幽幽绿光的大理石地面,心中暗暗掠过一丝诧异. “孟谨行,我们终于见面了!” 刘创天阴恻恻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过来,孟谨行放下胳膊抬头望向前方,眼角的余光已经将整间屋子的布局收入眼底。 低垂压抑的欧式花纹吊顶中间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屋子四面挂着厚重的深紫色帷幔看不到任何的门窗,六根直径约0.5米的柱子树在屋子两侧,柱子上的壁灯光线刺目,每根柱前各站了两名身着黑西服的粗壮汉子,带他来这里的四名汉子已经融入这些汉子中间,叉着双腿两只手掌叠放在裆前,目光直直地落在孟谨行身上,随时注意他的动向。 刘创天所处的位置在孟谨行的正前方,中间隔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搁着一台硕大的咖啡机,刘创天双脚搁在办公桌上交叠着,屁股底下的座椅正被他的身体扭摆着,他一双细小的眼睛冷冷地落在手中的骨瓷杯上,右手拇指和食指仔细而谨慎地抚摸着杯沿,咖啡的香味弥漫在封闭的空间中。 孟谨行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刘创天。 刘创天久久没有等到孟谨行的反应,自己先不耐烦了,重重地将咖啡杯搁到桌上,转过头眯眼瞧着站在屋子中央的孟谨行。 就是这个人,长着与孟云飞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令邬雅沁最终摆脱内心的煎熬将他们父子送上绝路! 想到这一点,刘创天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把孟谨行给杀了! 但他的耳边不时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刘家要翻身,要拖孟谨行下水,只有撕下孟谨行正人君子的面具,才能从心灵到完全打败这个给创天制造了覆灭的家伙! 刘创天从来不认为,孟谨行对创天集团的倒下不具备任何责任,反而他和父亲刘飞扬一样,都认为是孟谨行的出现才导致了一系列因果! 因而,正像那个人说的,要救父亲刘飞扬,就必须把孟谨行拖下水,而拖孟谨行下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扣住孟谨行的老婆雷云谣,利用孟谨行心中对老婆的那种愧疚,逼他一步步就范! 刘创天看着孟谨行高昂的头颅,嘴角浮起丝丝冷笑,“我会让你自己把这颗脑袋摘下来给我当夜壶!”他想。 “邬雅沁把你奉为青年才俊,认为你的才智从根本上超越了孟云飞,呵呵……”刘创天干笑着走到孟谨行面前五步远的位置停下,“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啊,连老婆都保护不了!” 刘创天瞥一眼孟谨行握着皮箱拎环那五个已经发白的手指关节,从鼻管里发出一声冷哼,朝最近的一名保镖歪了歪头,示意对方过去接过皮箱。 孟谨行看到刘创天的表情,迅速将皮箱双手合抱于胸前,冷声道:“我必须先看到我老婆!”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刘创天挑下眉,朝保镖不耐烦地挥下手,“从你踏上我的车,连你的命都捏在我手里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孟谨行心中刺痛。 敌弱我强,孤立无援,他眼下的确不具备谈条件的资格。 但刘创天既然一直没取自己的性命,定然是另有图谋。 他单手平拎着箱子,目光中透出不屑,“你可以让你的人试试,看谁有本事拿走这箱子!” 刘创天与沈瀚涛交往匪浅,对孟谨行的身手颇有些了解,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人对付一般流氓混混没问题,对付会些拳脚的武师也没问题,但这些人没一个是沈瀚涛的对手,既然连沈瀚涛都打不过,又怎么跟孟谨行一较高下? “围殴!”这两个字迅速闪进他大脑,他迎着孟谨行的目光,双臂一挥,十几个保镖齐齐涌上。 孟谨行久未练拳,手脚生疏不少,情急之下虽然发挥尚可,但孤掌难鸣很快便落了下风,眼看难逃被收拾的局面,刘创天却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黑衣保镖们围成半圈退在孟谨行一步外,看着孟谨行单膝撑地站起来,一个个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完全没有胜之不武的感觉。 刘创天信步走到孟谨行面前,一脚踩在地上的皮箱上,仰头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孟谨行,不无讥讽地道:“何必?自恃过高往往败得很惨,你不知道么?” 孟谨行低头一笑,“你说得太对了!” 电光火石间,一步之遥的保镖们尚未反应过来,孟谨行已经迅速出手,一招锁喉制住了刘创天,满屋保镖投鼠忌器。 刘创天被制的一刹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则关于广云中心广场孟谨行徒手制匪的新闻报道,好像当时也是一招锁喉! 但是! 刘创天很快就笑了,笑得得意,笑得自信!他的笑因为孟谨行不断加大的手指力量而变得扭曲狰狞。 孟谨行并没有因为制住刘创天而轻松,反而,就在他准备挟刘创天令一众保镖交出雷云谣时,办公桌正后方的帷幔缓缓拉开了,一间玻璃房子赫然映入眼中,仿佛一块巨石一下砸进他胸口,没等刘创天开口,他主动松开了手指。 “咳咳……咳咳咳……” 刘创天紧退数步,捂着喉部连连咳嗽,紫酱色的面庞一点一点恢复正常血色,细窄的眼眶中布满狠厉之色,他朝保镖晃了晃手指。 孟谨行立刻被绑到柱子上,他没有反抗,准备承受新一轮的群殴。 保镖们将他绑好后,并没有打他,而是回到原位站好,目光全部瞟向一步步走进玻璃房的刘创天。 刘创天的脚步很沉,每走一步,孟谨行的心就像被往下狠狠踩了一脚,他圆睁着双眼瞪着刘创天的背影,后悔自己低估了刘创天的心狠手辣! 嘴唇被他咬出鲜血,一点点从嘴角渗出来,他看到刘创天在玻璃房内举起匕首一刀刀划下去,眼球几乎从他的眼眶中爆出来,痛苦的嘶吼一下从他的胸膛中冲出来:“不!” 第492章两盘录像 刘创天听到孟谨行这声悲吼,面目狰狞着仰天大笑,一旁的金志才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心中透出难得的爽快. 他们前面的一张雕花椅上,雷云谣眼含泪光望着外面被绑的孟谨行,反绑的双手暗暗握成拳,她的衬衣袖管在刘创天挥舞的匕首之下已经碎成布片。 刘创天笑完一扔匕首走出玻璃房,径直来到孟谨行面前,接过身后金志才递来的手巾,慢条斯理地低头擦着手,“孟谨行,我这人比邬雅沁有人情味,不搞赶尽杀绝的事。”他抬起头来看着睚眦欲裂的孟谨行,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当初迫得老金远走异乡,按说这仇结得不浅,依着老金的脾气,你老婆到他手里,是能玩出花样来的,你明白么?” “刘创天,你要是个男人,就冲我来!”孟谨行怒吼道。 刘创天伸手拍了拍孟谨行的脸颊,“我不是同志,没那爱好。我给你条路走吧!” 强烈的愤怒并没有夺去孟谨行的理智,他知道,要想把雷云谣带出去,他必须先弄清刘创天的真实意图。 “呸!”他吐了一口血水,瞪着刘创天问,“有屁快放!” 刘创天皱眉挥手,“真不知道邬雅沁看上你哪点,说话一点素质都没有,连孟云飞都不如!” 孟谨行没有接腔,只是远远看着玻璃房内的雷云谣,心里一阵阵地绞痛,他觉得自己欠了雷云谣太多太多。 刘创天眯眼把孟谨行的眼神看进心底,抽抽嘴角撇着嘴道:“这几年,你的人脉已经上可通天了,这里面有创天集团不小的功劳,你应该承认吧?” “哼!”孟谨行不回答。 刘创天不以为然地点起烟,塞到孟谨行口中,“我的要求不高,邬雅沁怎么把我家老头子送进去的,你再怎么把我家老头子捞出来就成。” “你太高估我了。”孟谨行冷冷应道,心里诧异着,刘创天这算不算天真? 刘创天摇摇头,“办法怎么想,路怎么通,那都是你的事。”他回头指了指玻璃房内的雷云谣,“你只要记住你老婆在我手里就行了。我家老头子要是出不来,你老婆就得陪葬!” “你不是人!”孟谨行低声叱骂,目光依旧停留在雷云谣身上,不过片刻,他便权衡作出决定,“要我捞刘飞扬,除了你要确保我老婆安然无恙,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刘创天不由促狭地笑起来,“我说过,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不过……我愿意听听。” 刘创天眼里,孟谨行已经是他装进笼子耍玩的老鼠,虽然迟早都是一个“死”字,不过能在这之前耍个开心,倒也算物尽其用。 孟谨行只当没有看到刘创天的表情,朝着金志才呶呶嘴,“把这个人交给我处置。” 金志才猛然变色。 刘创天回头看金志才一眼,转过头来扬手就在孟谨行腹部狠狠捅了一拳,“看来药下得不够猛啊!” 他指指那个在依维柯上搜孟谨行身的黑汉,“阿才,去放录像。” 黑汉依言去取了一盘录像过来,放进玻璃房内的一台录像播放机,一块投影屏从玻璃房和帷幔间落了下来,一阵雪花过后,屏幕上出现了小白楼,继而是陈运来和齐京生一起笑着从车上下来,拎着一个大包进了小白楼。 大约十多分钟后,雷云谣和陈运来先后从小白楼出来,到陈运来的车前,雷云谣拉开车门邀请车内女子进屋作客…… 图像到这儿开始晃起来,似乎跟着人一起在往前移动。 孟谨行想起那个叫顾珍的女人。 正如雷云谣那天在电话里说的,陈运来把他们借给他的钱还回来了,而且还的是现金,装了满满一大包…… 录像放完,刘创天玩味地看着孟谨行,“你说,我要是让人把这录像带送给纪委,会是怎样一个后果?” “你可以送了试试。”孟谨行轻描淡写地回道,“清者自清。” 刘创天审视孟谨行数秒,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声,举起手连拍两掌,黑汉立刻拿了另一盘录像进玻璃房,雷云谣则被金志才从玻璃房拉了出来。 不一会儿工夫,屏幕上出现了教堂的告解厅,一名着白色修女服的女子双手合十跪在那里,低声向格子窗后面忏悔原罪,孟谨行听到她提到了下湾,提到了采石场的羞辱,提到了心上人的婚礼,提到了怀孕生子,提到了舍子出国…… 寒意向孟谨行一阵阵袭来时,他看到雷云谣的眼中闪过一次又一次的惊诧。 “孟谨行,我没骗人吧?”刘创天再一次狂笑,“我说了,邬雅沁怎么让我家老头子进去的,我要你怎么让我家老头子出来!” 孟谨行闭上眼,刘爱娇那张纯净得与世无争的脸,清晰地映在他脑海里。 谁能想到,避居海外的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泄露了埋在他、她和雷云谣之间的秘密? “我真的很想看看,我那正直的堂哥堂嫂看到这个录像时的表情!”刘创天挑衅地看着孟谨行,“刘战一定想不到,他们夫妻看好的并且努力培养的,他们儿子的恩人,是怎样处心积虑谋求上位的!” 孟谨行暗中悲叹。 他只是一个凡人,所以,他不能反驳刘创天,哪怕把儿子送给刘战秦婉华是雷云谣一举两得的主意,他也不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一点私念都没有动过! 他慢慢睁开眼,恰恰与雷云谣四目相对,她的眼中写满了失望,看得他心中骤然一紧。 雷云谣在想什么? 他猜不到。 “还想谈条件么?”刘创天意味深长地看着孟谨行。 从雷云谣出现在玻璃房,刘创天一下逆转形势来看,孟谨行不认为自己答应刘创天后,刘创天会乖乖地把这些录像的母带给他,甚至会不会将雷云谣交还给他都是疑问! 因而,他还是要博最大的赢面! 他的目光扫过重新恢复镇静的金志才,轻蔑地哼了一声后,看着刘创天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是两个条件,一是还我老婆,二是把金丝边交给我!” 第493章废井增援 4235 孟谨行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倒是让刘创天愣住了 直愣愣看了孟谨行半天他才回过神一扬胳膊背过身“不好玩”很快人便消失在帷幔后面连同保镖和金志才、雷云谣 雷云谣被带离时眼神漠然连正眼都沒有瞧孟谨行一下 孟谨行暗下决心只要能一起安然出去以后的ri子他一定尽全部心力好好对待雷云谣 想到出去他努力动了动胳膊开始调动气息试图自我松绑 那帮保镖的捆绑技术不咋样绳索大部分捆在胳膊上部手肘以下基本能小范围活动 就是这点小范围给了孟谨行最大的机会二十分钟后他脱离了捆绑开始蹑手蹑脚地察看屋子的出口位置 他沿着帷幔后面的墙面一点点检查过去发现这是一间封闭的地下室而非一般的地上住宅 玻璃房的位置此刻一片黑暗门紧闭着但顶上有光线通过缝隙穿透下來绕到玻璃房后面则能看到一条长而阔的通道通道两侧有不少的落满灰尘的废旧水泵通道尽头有向上的楼梯楼梯间的门从外锁上了透过门缝能看到外面是一间装修豪华的客厅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牢牢地抓住了孟谨行 他想到來的路上高一脚低一脚难走的路面;空气中弥漫的水气;惊鸟的嘶鸣和树叶的响动…… 他第二次趴在门缝上瞳孔骤张努力观察外面的客厅那些家具无一不验证着他内心的猜测:他此刻身处三江水库的地下泵房 也就是说他在依维柯上被蒙眼后车子重新折返开到了留坝黑汉阿才他们押着他一路上山进了别墅然后再把他带进地下室 他回头去看那个玻璃房依距离推断那里应该是原來那口废井的位置从刚才上面透出的光线判断刘创天在装修这个地下室的时候并沒有把玻璃房上面的顶封严实又或者说是故意留了一个逃生通道 孟谨行快速跑回玻璃房的位置仔细察看那把门锁不过是一把普通弹簧门锁 尽管如此他现在缺乏称手的工具來挑开门锁 他穿过帷幔回到屋子中间那张大办公桌让他眼睛一亮赶紧过去一个个抽屉翻找终于让他找到一个牛角边料做成的挖耳勺十公分左右的长短尾短被做成了勾衣针的形式 有了这玩意儿玻璃房的门轻松打开孟谨行入内才注意到这间筒型的房子只有一半是玻璃的里面另一半被帷幔遮起來的就是原來的井壁上面还保留着原來的铁爬梯 他搓搓手纵身一跃拉住最下面一级一个漂亮的倒翻双脚牢牢勾住上面的铁架一个引体向上站了上去手一举正好顶住废井顶部他定神调整呼吸暗暗使力顶盖“呼啦”一下飞了出去一张脸猛地出现在他眼前惊得他险些掉下去 “头儿小心”柴文冬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孟谨行的胳膊把他拽出废井孟谨行一眼就看到了满脸焦急的江南、冯chun雷和蔡匡正、李红星 “你小子真是吓死我了”蔡匡正举拳yu捅孟谨行一条手臂却生生停在半空“挨打了” 孟谨行抹着嘴角淡淡点头“金志才也在另外还有十六名保镖身手一般” “有武器么”柴文冬问 “沒看到枪械”孟谨行道 蔡匡正皱下眉“云谣怎么样” 孟谨行凝眸看了蔡匡正一会儿“在但是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她完全不与我交流眼神甚至……”他甩甩头不想再说下去 蔡匡正拍拍孟谨行的肩膀“本來到水库附近跟掉了幸亏你一路扔了拆散的打火机和零星细碎的烟丝加上我又因为阮玉的案子來过这里我们才找到这个废井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还是让人送你回去接下來的事交给我们” “我沒打算现在走”孟谨行道“我只是上來确定一下自己的判断既然你们到了不如让老柴和chun雷跟我下去救人江南留在上面随时接应你带人在外围策应” “你……”蔡匡正无奈地朝他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妥协地提出折衷办法“那让红星也下去” 当下几个人都沒意见蔡匡正又交代了几句柴文冬第一个下了井 孟谨行下去前蔡匡正拦住他问:“刘创天什么意思” “要我想办法把刘飞扬捞出來”孟谨行冷笑一下“他当我手眼通天呢” 蔡匡正错愕地看着孟谨行道:“刘创天沒疯要是沒疯怎么提这样弱智的要求他怎么不拿枪去顶着刘书记要求放人” 孟谨行沒心思再详说一边下井一边急速回他:“事情沒这么简单你可以找朱志白问问金志才前段时间在忙什么” “金志才”蔡匡正喃喃地重复着伸和拉过盖板把废井盖上 …… 刘创天坐在别墅的客厅架着二郎腿喝着酒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罗辰抱怨:“你出的什么主意孟谨行这个龟儿子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根本不接招” “哼”罗辰冷哼一声“他接不接招都一样横竖都是个死” 刘创天睨罗辰一眼“按说我该比你恨他啊怎么你比我好像更希望他翘辫子” “他能阻我一次生意就能阻我第二次”罗辰yin森道“量小非君子他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服帖和我合作要么身败名裂自绝于人民” “你真创始毒”刘创天一口喝完酒“那现在人家不想服帖你准备怎么着” “别急那些录像我已经分了几份分别寄给省市县三级纪委和党政主要领导孟谨行的政治生命玩完啦” 刘创天闻言sè变霍一下站起來质问道:“你这是想让我家老头子把牢底坐穿” 罗辰轻蔑地扫了这位昔ri趾高气扬的天少两眼平静地说:“珠夫人是你家老头子介绍给孟谨行的算是孟谨行人脉圈中最高层的人物但人家刚刚吞了创天你觉得她会愿意看到你家老头子出來别天真了” 刘创天的脸sè瞬间变得青一块红一块jing神气一时间荡然无存 第494章事不过三 伴随枪响,楼梯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倒地之声,随即是李红星的一声断喝:“都不许动!” 孟谨行翻身跃起,只见金志才倒在楼梯上,握过枪的右手腕和双腿膝盖都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柴文冬和冯春雷站在李红星身后的台阶上,各自吹吹枪口,互相得意地对视了一眼。 雷云谣被翻绑着手,却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反而冲李红星道:“快把这家伙送医院,晚了命保不住。” 罗辰站在软瘫在地的刘创天身边,皱眉接道:“这种人死有余辜,救来干吗?” 一直看阿才眼色在一旁静等时机的一众保镖听到罗辰这句话,有两三个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长着倒三角眉毛的家伙首先窜出来,吼道:“姓罗的,你太不仗义……” 笑没说完,阿才就反手一个耳刮子把这家伙抽得眼冒金星,嘴里直嚷:“才哥,我说错了吗?” 阿才抬手又抽了一掌。 这边正闹腾,别墅的进户门被“轰”地一声撞开,蔡匡正带着警察闯了进来,与他走在一起的是柳秋阳,见到孟谨行就直接跑过来,一言不说先上下检查一遍,完了才吁口气说:“还好,全乎的!” 孟谨行一笑,拍拍他肩,一句话没说朝雷云谣跑过去。 柴文冬正替雷云谣松绑,看孟谨行过来,立刻识趣地把这项工作留给孟谨行。 “哎,怎么解一半走了啊?”雷云谣无视孟谨行的存在,喊住柴文冬。 孟谨行皱眉看着眼前的雷云谣,咬咬唇蹲下身去帮她解绳子。 哪知雷云谣一下站起来快步下楼梯,嘴里嚷嚷“蔡局,你绑我解下绳!”对于被自己带翻在楼梯上的孟谨行却视若无睹。 但是,她这一声“蔡局”,除了蔡匡正本人,屋内熟悉他们夫妻的人都愣住了。 雷云谣几时叫过蔡匡正的官职? 柴文冬和冯春雷、李红星都暗暗摇头,估计孟谨行一直不肯答应刘创天的条件,把雷云谣气着了,觉得老公不重视她。 孟谨行不这样想,但又不明白雷云谣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蔡匡正帮助雷云谣解了绳子,对罗辰道:“罗董,得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回去配合调查。” “没问题。”罗辰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救护车的“呜呜”声传了进来,金志才立刻被办案民警抬起来往外走,经过罗辰身边时,金志才已近涣散的瞳孔陡然睁大,眼神如刀划过罗辰的脸,令罗辰后背顿起凉意,迅即转头朝阿才使眼色。 阿才看到罗辰投来的目光,心领神会,冷不丁捡起地下的碎瓷片朝自己的胸口扎进去。 民警正一个个给在场的保镖登记身份证,被阿才突如其来的举动镇在当场。 蔡匡正、柳秋阳和李红星都是反应极快,但三人还是慢了一步,没能阻住阿才,只有柳秋阳手长稍有格档,使得阿才这一扎没扎太深,饶是如此,三人还是都近距离闻到了血腥味。 蔡匡正懊恼地挥手让人把阿才也抬上救护车,李红星刮着自己的眉毛费解地摇头,“什么年月了,还有这么死忠的保镖!” 他这话才落,棋疯子柳秋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跑了出去,直到现场清理完他都没回来。 雷云谣的异样令孟谨行有些手足无措,他很想上前安慰妻子,但又怕惹得她更加不高兴,只能站在三步之遥的位置忐忑地亦步亦趋跟着她,眼见她向李红星等人一一指认刘创天他们的犯罪现场,以及这些天内这些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你一直没见过这个罗辰?”李红星抱臂若有所思地问。 “没有。”雷云谣说。 “刘创天除了说要让谨行替他捞刘飞扬,还说过什么?”李红星又问。 “就是说孟谨行活着到哪儿都是祸害,真哪天把他老头子捞出来了,也不能便宜了孟谨行。”雷云谣面无表情地说。 李红星怪异地扫她一眼,这得是有多大的怨气啊,说到自己的老公不但连名带姓的,还这么冷漠,这与印象中的雷云谣相差太远了! 同样的话,一字不落地灌进孟谨行的耳朵,他与李红星有同样的想法,但也因此觉得心里好过不少。 一直以来,他对雷云谣充满内疚,雷云谣越是宽容待他,他的内心愈发地不安,反倒是现在这样的态度,令孟谨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柳秋阳奔出去后一直在打电话的蔡匡正,这时突然走到雷云谣跟前,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雷云谣,“省厅万总队找你。” 孟谨行一愣,就算他找了蔡匡正帮忙,以蔡匡正的级别,还够不上直接跟万逸夫通电话吧?再说了,万逸夫这个时候找雷云谣干吗?是让她帮着批评他不听劝? 他不由自主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雷云谣身上。 只见她接过电话就昂首挺胸,大声对手机那头的万逸夫道:“总队,请指示!” 在场众人除了蔡匡正,又都是一怔,一个记者与省厅的刑侦总队长说话,不用这个姿势与表情吧? 诸人的目光都回到了孟谨行身上,想看看他怎么个反应。 孟谨行的脸上挂着不负众望的诧异,令大家疑惑更深。 雷云谣接电话的整个过程都只有一个“是”字,完全是一副下级接听上级电话的态度。 接完电话,她把手机交还给蔡匡正,朝孟谨行那边撇撇头,冲蔡匡正道:“总队让我告诉他真相。不过,我要马上回省厅汇报,还是由你跟他说吧,反正你们是朋友!” 她把“朋友”二字说得很重,随即又将头凑到蔡匡正耳边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号伪君子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 说完扬长而去。 蔡匡正尴尬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味她最后的提醒,挠着头皮走到孟谨行跟前,犹豫着道:“谨行,既然人都逮了,案子也基本明朗了,有个事情得告诉你。” 孟谨行从雷云谣决绝的态度上读出一种自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心里早已是疑云密布,再听蔡匡正这话,他不免也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云谣怎么见我成仇人了?” 第495章陌生妻子 3----,记住---- 伴随枪响楼梯上随之而來的是一声沉闷的倒地之声随即是李红星的一声断喝:“都不许动” 孟谨行翻身跃起只见金志才倒在楼梯上握过枪的右手腕和双腿膝盖都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柴文冬和冯chun雷站在李红星身后的台阶上各自吹吹枪口互相得意地对视了一眼 雷云谣被翻绑着手却丝毫沒有惊慌之sè反而冲李红星道:“快把这家伙送医院晚了命保不住” 罗辰站在软瘫在地的刘创天身边皱眉接道:“这种人死有余辜救來干吗” 一直看阿才眼sè在一旁静等时机的一众保镖听到罗辰这句话有两三个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长着倒三角眉毛的家伙首先窜出來吼道:“姓罗的你太不仗义……” 笑沒说完阿才就反手一个耳刮子把这家伙抽得眼冒金星嘴里直嚷:“才哥我说错了吗” 阿才抬手又抽了一掌 这边正闹腾别墅的进户门被“轰”地一声撞开蔡匡正带着jing察闯了进來与他走在一起的是柳秋阳见到孟谨行就直接跑过來一言不说先上下检查一遍完了才吁口气说:“还好全乎的” 孟谨行一笑拍拍他肩一句话沒说朝雷云谣跑过去 柴文冬正替雷云谣松绑看孟谨行过來立刻识趣地把这项工作留给孟谨行 “哎怎么解一半走了啊”雷云谣无视孟谨行的存在喊住柴文冬 孟谨行皱眉看着眼前的雷云谣咬咬唇蹲下身去帮她解绳子 哪知雷云谣一下站起來快步下楼梯嘴里嚷嚷“蔡局你绑我解下绳”对于被自己带翻在楼梯上的孟谨行却视若无睹 但是她这一声“蔡局”除了蔡匡正本人屋内熟悉他们夫妻的人都愣住了 雷云谣几时叫过蔡匡正的官职 柴文冬和冯chun雷、李红星都暗暗摇头估计孟谨行一直不肯答应刘创天的条件把雷云谣气着了觉得老公不重视她 孟谨行不这样想但又不明白雷云谣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蔡匡正帮助雷云谣解了绳子对罗辰道:“罗董得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回去配合调查” “沒问題”罗辰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救护车的“呜呜”声传了进來金志才立刻被办案民jing抬起來往外走经过罗辰身边时金志才已近涣散的瞳孔陡然睁大眼神如刀划过罗辰的脸令罗辰后背顿起凉意迅即转头朝阿才使眼sè 阿才看到罗辰投來的目光心领神会冷不丁捡起地下的碎瓷片朝自己的胸口扎进去 民jing正一个个给在场的保镖登记身份证被阿才突如其來的举动镇在当场 蔡匡正、柳秋阳和李红星都是反应极快但三人还是慢了一步沒能阻住阿才只有柳秋阳手长稍有格档使得阿才这一扎沒扎太深饶是如此三人还是都近距离闻到了血腥味 蔡匡正懊恼地挥手让人把阿才也抬上救护车李红星刮着自己的眉毛费解地摇头“什么年月了还有这么死忠的保镖” 他这话才落棋疯子柳秋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跑了出去直到现场清理完他都沒回來 雷云谣的异样令孟谨行有些手足无措他很想上前安慰妻子但又怕惹得她更加不高兴只能站在三步之遥的位置忐忑地亦步亦趋跟着她眼见她向李红星等人一一指认刘创天他们的犯罪现场以及这些天内这些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你一直沒见过这个罗辰”李红星抱臂若有所思地问 “沒有”雷云谣说 “刘创天除了说要让谨行替他捞刘飞扬还说过什么”李红星又问 “就是说孟谨行活着到哪儿都是祸害真哪天把他老头子捞出來了也不能便宜了孟谨行”雷云谣面无表情地说 李红星怪异地扫她一眼这得是有多大的怨气啊说到自己的老公不但连名带姓的还这么冷漠这与印象中的雷云谣相差太远了 同样的话一字不落地灌进孟谨行的耳朵他与李红星有同样的想法但也因此觉得心里好过不少 一直以來他对雷云谣充满内疚雷云谣越是宽容待他他的内心愈发地不安反倒是现在这样的态度令孟谨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柳秋阳奔出去后一直在打电话的蔡匡正这时突然走到雷云谣跟前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雷云谣“省厅万总队找你” 孟谨行一愣就算他找了蔡匡正帮忙以蔡匡正的级别还够不上直接跟万逸夫通电话再说了万逸夫这个时候找雷云谣干吗是让她帮着批评他不听劝 他不由自主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雷云谣身上 只见她接过电话就昂首挺胸大声对手机那头的万逸夫道:“总队请指示” 在场众人除了蔡匡正又都是一怔一个记者与省厅的刑侦总队长说话不用这个姿势与表情 诸人的目光都回到了孟谨行身上想看看他怎么个反应 孟谨行的脸上挂着不负众望的诧异令大家疑惑更深 雷云谣接电话的整个过程都只有一个“是”字完全是一副下级接听上级电话的态度 接完电话她把手机交还给蔡匡正朝孟谨行那边撇撇头冲蔡匡正道:“总队让我告诉他真相不过我要马上回省厅汇报还是由你跟他说反正你们是朋友” 她把“朋友”二字说得很重随即又将头凑到蔡匡正耳边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说我沒提醒你这号伪君子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 说完扬长而去 蔡匡正尴尬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味她最后的提醒挠着头皮走到孟谨行跟前犹豫着道:“谨行既然人都逮了案子也基本明朗了有个事情得告诉你” 孟谨行从雷云谣决绝的态度上读出一种自认识她以來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心里早已是疑云密布再听蔡匡正这话他不免也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云谣怎么见我成仇人了” 第496章东窗事发 ..4552----在线阅读-----1 “咳咳”蔡匡正手握拳抵着唇假咳了两声才道:“其实刚刚这位是省厅总队的女刑jing张燕省厅接到刘创天要绑架云谣的消息后万总队考虑再三让长得酷似云谣张燕替代云谣为的就是在抓捕刘创天之前搞清楚他回來的目的以及哪些人在暗中帮他” 孟谨行惊在当场说不出话來 屋内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合着搞半天这人质根本不需要救啊 “万总队说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刘家父子用假的邬雅沁骗人现在就让刘创天尝尝被假云谣骗的味道”蔡匡正补充道 “那干吗连我也瞒着啊”孟谨行心里很不是味儿 蔡匡正尴尬地抽抽脸“领导们不是一直劝你不要参与吗” “那你知道也不说”孟谨行瞪着蔡匡正 蔡匡正嘿嘿干笑两声“咱俩不是兄弟吗你说要自己來我说不行肯定露馅了那涉及范围就大了不是搞不好就是破坏纪律泄密啊” 孟谨行恼怒归恼怒心里却突然觉得明亮不少 蔡匡正却凑近了低声问:“你是不是得罪张燕了” “怎么可能”孟谨行诧异地回道 “那她怎么说你是伪君子呢”蔡匡正奇怪地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了那两盘录像带 刘爱娇与孩子的事牵扯太大即使是蔡匡正他也不敢直言相告 他撇撇嘴道:“可能是觉得我不肯答应刘创天的条件少点救老婆的诚心女人不管她干什么职业在这种问題上都感xing” 蔡匡正嘿嘿一笑道:“这个可能xing极大” 李红星听完民jing汇报过來对蔡匡正道:“蔡头都清理完了可以撤了” 蔡匡正一挥手众人鱼贯着离开 晚上孟谨行在赶往都江的路上接到柳秋阳的电话“告诉你个消息” “什么” “那个闹自杀的阿才刚刚想去杀金丝边被我们逮了” “这是要杀人灭口”孟谨行一震 “嘿嘿幸亏我当时机灵冲出去安排人手盯着他逮了个正着” 隔着电话孟谨行都能听出柳秋阳的得意劲 那是啊两地同行一起办案一起目睹阿才自杀他作为三江局的人想到了申城过來的一班人可一个都沒想到这点足见他办案能力高人一筹嘛 孟谨行笑了笑道:“老兄火眼金睛啊犯罪分子到了你眼皮底下都得露原型” 柳秋阳嘿嘿连笑数声又道:“再说一个消息” 孟谨行暗道柳秋阳到底也是凡人得意也开始卖关子了嘴里则说:“洗耳恭听” “阿才那家伙招了” “招什么了” “他和一班保镖其实都是罗辰雇的打手刘创天回国是罗辰让金志才cāo办的罗辰把这两个人都弄回來的目的就是整掉你” “整掉我”孟谨行心中一沉脑海中再次闪过录像带中的画面 柳秋阳道:“把阿才说罗辰从刘创天手里高价买了两盘录像带表面上说是帮助刘创天要挟你捞刘飞扬实际上罗辰是要暗地里把录像带交给纪委查你”说到这儿柳秋阳沉默了一阵犹豫地问“你不是真有什么把柄” 孟谨行此时心已经沉到谷底 如果柳秋阳说的是真的那么此刻录像带已经到了纪委此事的麻烦就大了 要是有人想作文章谁会來理会事实最初的真相 孟谨行强打jing神先回了柳秋阳说:“应该不会”然后又匆匆扯了几句马上结束了通话 开车的江南虽然只听了片言只语但从内容到孟谨行的脸sè都让他体会到一种山雨yu來的节奏不由得问道:“出事了” 孟谨行看看江南这个邬雅沁一直信任有加的助手在公私事上为他多有分忧的兄弟都让他觉得不需要瞒着江南 但是事涉刘战夫妇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失令刘战夫妇也陷入为难境界他除了选择对任何人保密别无他途 “沒什么直接送我去省委”他说 原本是要去省公安厅接雷云谣的他不得不改变安排先去见刘战说出事情的始末将雷云谣一手cāo作而他又未加阻止的这件过继之事duli承担下來 他拿出手机拨打刘战的私人电话虽然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 因为事情的隐秘xing他不敢跟马永明约时间而且他与马永明之间不知何故似乎总有一层隔阂 车在省委门口停下后电话还沒有打通孟谨行坐在后座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江南下车去买了两瓶水上车后打开其中一瓶递给孟谨行 孟谨行喝了一口就旋上盖子搁在座位上继续抽烟打电话 期间万逸夫來过电话葛云状來过电话迟向荣和陆铁成都來过电话他一个都沒接直到罗民的电话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才接了起來 “老书记您好” “谨行啊现在有个很严肃的问題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你能做到吗”罗民的声音里透出惯有的威严 孟谨行的心慢慢下沉 不用问了罗民说的肯定是录像的内容 先前那一个个未接的电话搞不好也都是冲着同样的问題來的 他们之所以沒有直接派人來把他带走而是打电话找他可以想得到是因为雷云谣在省公安厅他们相信他可以不顾一切去找刘创天救雷云谣那么现在同样不会丢下雷云谣逃跑 他苦笑着回道:“您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既然这样我就不在电话里问了你立刻來省委为几位主要领导解答一下他们的疑问”罗民斟酌道 罗民沒有直接问孟谨行也不敢造次询问是不是有人寄录像带举报自己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走进省委大门前刘战能接自己的电话允许自己先向他汇报一下事情始末 “好的我马上过來” 挂了罗民电话他立刻再拨刘战的号码听筒那边依然是一阵阵无人接听的“嘟”音 第497章主动交代 十四个未通电话后,孟谨行抽完了一包烟,终于放弃了尝试,决定直接去省委,可能刘战此时就身处那几位主要领导之中,他必须去面对这个问题. “你在这里等我。”他拍拍江南的肩膀,心情沉重地下车,连手机落在车上都浑然未觉。 平时从大门走上省委办公楼前的台阶不过几十步路的距离,今天对于孟谨行来说,像是在走一条极为漫长的路。 陈运来带着顾珍、齐京生到家里送钱这件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相信事实胜于雄辩,这个问题说得清楚,难说的是孩子的事! 刘爱娇向神作的忏悔,是他不能无视现实加以推翻的。 何况,他良心上那道坎也不容许他推说自己一无所知。 “孟头儿,电话!”江南举着手机一路追上来,打断孟谨行纷乱的思绪。 孟谨行接过自己的手机,待看清来电,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接起来捧着话筒道:“刘书记!” “你有急事找我?”刘战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一点起伏。 孟谨行无法判断刘战是否已经看到了录像,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犯了一个错误,还把您和大姐也牵扯了进去,需要向您当面汇报。” 电话那头传来死一般的寂静,孟谨行能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咚咚咚”的声音像一面响亮的锣鼓,能透过话筒一直传到刘战那边。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年,刘战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你在哪儿?” “刚到省委大院。” “直接来我办公室。” 电话被刘战重重地挂断了。 孟谨行不敢耽搁,立刻小跑着上了台阶,一路穿过门廊、大堂,乘上电梯,直奔刘战办公室。 马永明听到孟谨行的脚步声就走了出来,眯着眼,假笑着打招呼,“哟,孟市长,跑得这么急?” 孟谨行点头道:“不能让领导等。” “是么?”马永明在前面带路,似笑非笑地转头来瞟孟谨行一眼,“既然这样,有什么事不能让傅书记、邓市长解决,你非要跑来麻烦刘头儿?” 马永明为示自己与刘战关系更亲近,故意在孟谨行跟前称刘战为“刘头儿”,孟谨行岂能不知? 但这节骨眼上,他无心与马永明耍这种小心计,只是敷衍地笑说:“马秘批评的是,我以后一定多注意。” 说话间,俩人已经进了刘战的办公室。 正批阅文件的刘战抬起头朝马永明挥挥手,马永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很快退了出去。 刘战紧跟着对孟谨行说了一句:“把门锁上。” 孟谨行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心情却越加沉重。 门关上后,刘战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招呼孟谨行,而是重新埋下头忙着手里的工作,还打了两三个电话作指示。 孟谨行心怀忐忑地站了近一个小时,刘战才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抬头瞅着孟谨行道:“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孟谨行敏锐地注意到,刘战用“问题”二字替换了他汇报时说的“错误”二字,这俩词一更换,那性质就差远了。 他不确定这究竟刘战故意而为,还是提醒他说话的时候注意不要一上来就给问题定性? 他脑中急速过滤的时候,注意到刘战皱眉,他连忙开口,把救雷云谣的过程中看到录像的事挑重点说了,然后又说了阿才在三江交代罗辰匿名寄录像带的事。 刘战听完,脸上微微变色,目光锐利地看着孟谨行一字一顿地问:“录像内容属实?” “受贿不属实,孩子的事基本属实。”孟谨行老实作答。 刘战一下靠进转椅,良久,忽然拍桌而起,指着孟谨行怒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孟谨行自认理亏,低着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辜负您和大姐对我的信任和培养,更辜负了组织培养!您处理我吧!” “处理什么?”刘战怒不可遏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处理你把自己的私生子送给我当儿子?孟谨行啊孟谨行,我真是看错了你,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处心积虑的人……” 刘战的怒火排山倒海地涌来,批评的声线一lang高过一lang。 孟谨行默默听着,不敢有一句辩驳。 刘战说得累了,在沙发上坐下来点烟,情绪激动令他老是点不着火,孟谨行赶紧过去帮他点了,垂手站在一边。 一支烟过后,刘战终于平静下来,掐了烟道:“雷云谣已经向省委的几位同志当面陈述了两件事的原委,与纪委调查的结果基本一致,刘爱娇也已经通过越洋电话证实,无论发生关系还是生下孩子以及将孩子送给我和婉华,都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与你本人没有关系。” 刘战扫了愕然的孟谨行一眼,继续道:“但是,作为领导干部,你不能很好地约束自己的家属从善如流、不与商人过从甚密,就是犯了大忌讳!你回去吧,等候组织处理意见。” 孟谨行怔怔地看着刘战。 虽然找刘战是希望能把问题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只要他能承担,他愿意一个人把这事挑下来。 但结果虽然控制了,但却是雷云谣又一次包揽了所有罪过,而且也得到了刘战的默许。 也就是说,在他走进这间办公室前,刘战就已经知道录像的事,也已经为这事定了基调,让他自己再说一遍的作用其实是想检验雷云谣、刘爱娇话中的真伪。 孟谨行心中苦叹,举步欲走,脑海中闪过罗民的声音,他立刻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刘战,喃喃道:“老书记让我去向几位主要领导作个说明,我……” “不用去了。”刘战挥下手,“我已经把纪委的调查结论告诉他们了,你的问题,稍后会有个意见传达下去。” 孟谨行勉强“哦”了一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出门,他能感到背上冷汗淋漓,像刚从水里爬上来。 刘战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孩子,孟谨行不知道刘战夫妇在知道雷云谣把孩子送给他们的目的后,会怎样处置孩子,他的心不由一阵紧过一阵地抽痛起来。 第498章从此回归 事情的进展出乎预料的神速也出乎预料的低调有关刘爱娇那盘忏悔录像的事根本沒有拿到桌面上來说事对孟谨行的处理最后是以党内批评、调离原岗位的形式落实的原因则就是刘战指出的 孟谨行对家属约束教育不够、与商人來往过密 广云四套班子成员完全不明就里接到内容为“孟谨行免去党内外一应职务、另行安排”的组织部文件时上下一片哗然不明白为什么他干得好好的突然卸职挂起來了即使冯辉也觉得这个决定來得突然对广云未必是好事 与此同时一直沒有明确结论的葛云状也正式调往省水利厅由于沒有空缺领导岗位结果给了个巡视员头衔算是把他给安排了 而雷云谣原本想调往都江日报社工作的打算因为录像带的事申城日报社领导让钟辉出面含蓄地劝她主动离职 钟辉委婉透露报社领导并不想走这一步无奈上面有人打了招呼称有大领导认为雷云谣为人品性存在问題不适合再担任党报记者如果要继续留在报社也只能从事一些后期杂务工作 为此钟辉语重心长说:“……云谣啊你是我徒弟能保自然要保你但是从目前的情况來看留下远沒有离开更好”他给了雷云谣一张名片“这是都江云裳杂志主编的名片他们正好要找一名文字编辑我推荐了你或许就此走出另一条路來” 雷云谣心里清楚孩子的事被翻出來他们夫妻二人与刘战夫妇的关系就有了裂隙今天的结果也算是对她自作聪明的一种惩罚怨不得任何人她爽快地接受了钟辉的建议 刘氏父子的案子并未对外公审外界各种谣传版本众多 金志才托柳秋阳的福沒有被阿才做掉把罗辰的阴谋都供了出來但却因为都是他一面之词沒有任何人证物证倒是有阿才的手下证明罗辰当时在三江水库的别墅替孟谨行解围打伤了刘创天并且听到罗辰当时说來劝刘创天自首 有意思的是刘创天醒來后也一口咬定罗辰的确是來劝他自首的竟然助罗辰躲过一劫大摇大摆地继续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并且在孟谨行离开广云后正式拿下了塘营沟的开发权 …… 孟谨行闲挂的日子里倒也有了一种难得的清静读书看报练字外加走亲访友 他不但去看了江一闻的父母陪他们小住了一些日子还去给柳思涵、阮玉分别翻修了墓地又陪罗民的父母回了一次大凤山在观山村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整日來回在桑榆各地转悠将当初与燕大和平教授合作的课題进行了拓展并多次与和教授电话联系最终于半年后独立完成了《人地优化与区域层次分析》的系统性论文由和教授推荐发表于国内外各大学术报刊 论文在国内社会学界引起了广泛讨论孟谨行为此受邀回母校参加学术讨论会并在会上发表了演讲得到学界广泛肯定 无心插柳柳成荫 借由这篇论文在西南省被闲挂了大半年无人安排工作的孟谨行终于迎來了母校的橄榄枝燕大正式聘请他前往任教 未作任何犹豫孟谨行欣然接受邀请在燕大的协助下很快办成了调动手续 从田男手中接过调动手续时孟谨行百感交集想不到兜兜转转几年最后还是回到了出发地 田男嘿嘿干笑着说:“谨行啊为你这事我是腿都跑细了这得转多少道手续才能把你这调动手续整全啊” 孟谨行明知他邀功但心情大好之下根本不愿在这种事上计较随即送了他一条烟以示感谢 从田男办公室出來他就被王艳给叫住了偷摸儿神秘地告诉他:“其实你的事根本沒费他什么力我那天听刘部长说的省领导一直觉得你难安排这么一來正好把你给送走……” 王艳说到这儿打住了有些尴尬地瞅着孟谨行 “呵呵沒事儿你说的是实情”孟谨行笑笑 录像的事后刘战夫妇把孩子送还给刘爱娇从此断了与孟谨行夫妇的联系省内干部虽大都不明就里但眼见着孟谨行莫名其妙失宠除了那些与他一起在长丰待过的人基本上大部分的人都与他开始保持起距离來连朱志白都不太主动与他联系了更不要说其他不相熟的人背地里拿他当瘟神了 从省委出來江南驾车在门口等他老远就下來给他开门并笑着说:“孟头儿快点都大的上课时间快到了” 孟谨行紧跑两步上车“不好意思啊老麻烦你给我当车夫” “嘿嘿你跟我客气啊别说雅沁姐有交代过我就说我自己也想跟你沾沾文化气息啊人一听说我给都大的教授当车夫马上就觉得我高大上了” “客座教授”孟谨行微笑纠正 “这算什么”江南扬扬头“等你站上燕大的讲台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内顶尖高等学府的教授我倒觉得啊比当官好多了” 孟谨行笑着点点头 “云谣姐來过电话说她先一步进京了他们杂志社厩分社明天开张剪彩” “江南你说我和云谣算不算因祸得福” “我看是”江南笑“你们结婚这些年总算是能真正聚首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生活所以我说比你当官强多了” 孟谨行看向窗外“就是这么一來我是更清贫啦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清邬老借给我的钱” “这好办”江南随口就接道“我一哥们在华视工作搞广告的挺有能量回头让冯春雷保和平他们都参与着给华视砸几个大广告然后让他给你安排个社会栏目每周播一集每集出场费加起來一月下來保准赶超你正职收入” 孟谨行瞪他一眼“我还沒进燕大门呢你就想让我犯错误” “和学校分成不就是了嘛”江南生意人的头脑充分发挥了参谋作用 孟谨行细一想也许真是那么回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