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老孟的资本
周末。省城。乡下。
一排青砖红瓦的房子边上，有一个水塘。
水塘边上有两处人，一处是两个男人，一老一中年，另一处是两个女人，一个中年一个少女。
这正是柳爱东一家三口和他的岳父、原江东省委组织部长孟庆林。
这里是孟庆林老家的房子，退休了之后并没有在省委安排的老干部活动中心住下，而是回到了老家。用他的话说，在任的时候鞠躬尽瘁，退了就得安养天年。
老头子喜欢钓鱼，所以柳爱东找人把原来已经淤积起来的水塘清理了一下，又放了些鱼在里面，虽然没有野钓那么有情趣，好歹也可以解解闷。每逢周末，只要有时间，一家人都会过来看看老头子。
“爱东啊，忙就不用回来看我了。”孟庆林将鱼杆抛了出去，静静地看着水塘中央。
柳爱东只是坐在边上的木椅上陪着，微笑着道：“我也没什么忙的，况且现在从事的是组织工作，没什么经验，还要向爸多取经呢。”
孟庆林笑了笑：“局势不一样了，我那都是过去式了，一切工作都要与时俱进啊。爱东，宏来书记跟你的关系不错吧？”
“嗯。”在老爷子面前，柳爱东没有必要去隐瞒，“我跟他配合的很好。”
“这就对了，作为组织部长，最需要的就是为主要领导提供合适的人才，你在沧州没什么势力，反而不会受人注意。”孟庆林点了点头，一眼看到正跟女儿孟昭蘭说着话的外孙女，微微一笑，道，“爱东啊，听说清漪谈了个朋友，什么时候带给我认识认识？”
柳爱东笑了笑：“现在还有早吧，清漪还没毕业呢，等毕业了再说吧。”
“我说你呀，就是老脑筋，比我还保守。”话虽这么说，孟庆林倒也没去强求，又问道，“爱东，我问你个事。这一次你任沧州市委组织部长，有什么奇遇？”
孟庆林确实挺不理解的，其实以他的能量完全可以推动柳爱东当时市委秘书长的任职，不过一个厅级干部还不在他的眼里，正所谓好刃配好钢，有的关系都是一次性的，尤其是在自已退下来之后，人走茶凉的情况多多少少存在，所以这一次他不打算动用这一层关系，不过后来形势突变，女婿居然得到了组织部长的位置，这让他有些大跌眼镜，要知道穆绍平对于自降身份上门提亲碰了一鼻子灰很是恼火。
柳爱东的神情有些异样，半晌才道：“这次我是托了林小冬的福了，就是清漪的朋友。真不知道他走的什么关系，我也是云里雾中的。”
孟庆林颇有些惊讶：“这小伙子来头不小啊。”
柳爱东苦笑了一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从表面的情况来看，应该没有什么过人的家世背景，不过现在我可不信了。”
孟庆林提了一下鱼杆，鱼铒已经被吃空了，又重新装上，把鱼杆抛出，接着道：“我倒是更好奇这个小家伙了。”
柳爱东笑着道：“他现在在乡镇工作，正科级，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年年底的时候应该能上正科职了。”
“二十几岁的正科，不稀奇，不过在乡镇，这就很难得了，爱东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是知道的，有时间多给他吹吹风，一个好苗子不能就这么夭折了。”孟庆林可是老部长了，看人看事，经验老到，目光也毒辣得很，一言点中了问题的核心。
柳爱东锁着眉头道：“爸，说到这个，我还真有点头疼，上次清漪的事情，算是把穆家往死里给得罪了，仗着有您的萌佑，我不会怎么样，林小冬的处境就有些麻烦了。我听说他儿子已经找人使绊子了，一时半会我也没什么办法。”
孟庆林叹了一口气道：“绍平同志的家规不是太好啊，要不我卖个老面子跟他说说？”
柳爱东笑了笑：“那倒不用，孩子都是您孙子辈了，算起来他比您还晚了一辈，林小冬也不是个善茬儿，他既然有那样的能力，就有化解的本事。”
孟庆林也笑了笑：“能够左右人事的人物不是小人物啊，绍平这次可别踢到铁板上去了。”
“爸，还有件事我不是太明白。”柳爱东道，“说起来，穆省长是省里的重量级人物，就是再宠爱儿子，上门提亲而且还是到下属门上，这一点我怎么也想不通。”
孟庆林看了女婿一眼，又看向了湖面，淡淡道：“爱东啊，你在市里，目光也不能太狭隘啊。”
孟庆林怔了一下，却更糊涂了。省委秦书记估计最晚今年年底就要调离，不少势力都盯着这个位置，穆绍平自然是想实现从老二到老大的转变的，不过部级干部的任职，与县乡可不一样，一号走，二号上，这个规矩不通用，可是这与他们柳家孟家有什么关系？如果说是冲着岳父来的，那也不大可能，岳父只不过是省委组织部长，他的能量还不及穆绍平自已大。
孟庆林缓缓道：“部级干部的考察，中组部的意见虽然重要，但是主要还是那边。”
孟庆林向天上指了指：“我与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了。爱东啊，你可得多用点心，三年内如果你上不了正厅，重回省里我也帮不了你。”
柳爱东吃惊地看着岳父，原来是这样，想不到穆绍平的心思考虑得这么远，不过岳父的话也让他的肩膀骤然重了起来，三年上正厅，也就是至少也得是市长，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要知道进入厅级序列，任何一个职位的调整都需要机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啊，即便是有了空缺，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狼多肉少，竞争必然是空前的激烈。
见女婿不说话，孟庆林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时柳清漪母女也过了来，柳清漪蹲在外公身边笑着问：“外公，收获怎么样？”
152.季正雄的花瓶
安南省抚州市。
林小冬和左明星刚刚下车，这一次他们是到抚州考察的。
安南省的经济发展走在全国前列，完全是各地招商引资的集结地。林小冬通过高大朋留给他的名片，联系上了这位客商。
客商姓季，叫季正雄，在抚州有好几家企业，全国也有四五个投资的产业，上一次到玉林去，他很低调，并没有显出他自已的身份和实力，只是跟朋友一起到玉林去，考察自然都是暗里的。
林小冬联系上他之后，提到了高大朋在青水乡的垂钓中心，季正雄有些印象，便在电话里聊了几句，林小冬说了自已的意图，邀请季正雄到玉林来考察，不过季正雄说他很忙，没有时间，林小冬当即表示他可以过去，见面聊一聊，至于投资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就当是交个朋友。
来接林小冬一行的是一位中年人，留着二八开的分头，戴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寒喧了几句之后，中年人自我介绍说他叫林康，是季正雄的助理。由于季总正在招呼市里的重要领导，所以不能亲自前来相接。
随着林康将林小冬二人带到了季正雄所在正方集团名下的一家酒店里住下，说是在四楼的牡丹厅留了位置，晚上六点半季总才会有时间，还请他们多担待。
林康离开后，左明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情景，赞叹不已：“操，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啊，妈的，抚州是州，我们沧州也是州，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林小冬笑着道：“所以我们才要努力啊。”
“林书记，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季正难是吹牛逼的呢。”左明星回过头，向床上一躺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钱，还投资个毛线啊，还不享受人生啊。”
林小冬有些好笑：“这就是为什么你我都没有钱的原因。”
左明星一翻身坐了起来：“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能赚这么多的钱呢？”
这个问题林小冬也回答不了，看了下时间，离六点半还有点时间，便拿起县里发放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汇编再重新温习一下，免得到时候谈起来的时候不连贯。
左明星见林小冬不搭茬，便也不再说话。
六点半的时候，林小冬和左明星已经坐到了牡丹厅，林康已经到了，不过季正雄还没有到，林康笑着道：“季总比较忙，没办法。”
林小冬笑着道：“来都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慢慢等就是。”
“领导理解那就最好了，来，喝茶喝茶。”林康刚把林小冬的茶给续上，手机就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林康拿着手机出了去，过了一阵子回了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前，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大笑着道，“不好意思啊，让林书记久等了。”
林康介绍了一下，这位就是季总。
林小冬站起身，伸出手，笑着道：“季总是大老板，平时比较忙，是我们打扰了才对，能抽出时间接待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听说有的招商人员，连企业的大门都进不了。”
季正雄笑着招呼大家坐下，让林康安排服务员上菜，这才道：“林书记，不瞒你说，我确实很忙，不过也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来，来，尝尝我们酒店的特色菜。”
来的路上，他们也是在服务区对付了一口，嘴都淡出个鸟来了，菜一上来，左明星顿时大快朵颐，林小冬看他那副吃相，就有些后悔带他来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季正雄的酒量不小，完全属于那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类型，很是豪爽：“林书记，远来是客，咱们先不谈投资，吃饱喝足了，交个朋友，对我胃口，什么都好说。”
林小冬便笑了起来：“季总豪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两人顿时杯来盏去，拼起酒量来，林小冬幸好有之前的底子，喝个一斤酒，虽然有些头晕目眩，却还不至于当场撂倒，左明星倒是一杯酒也没喝，原因无他，林小冬拼了，喝醉了总得有人照顾照顾，要是都醉了，那就惨了。
转眼间喝了两瓶白的，季正雄竖着大拇指道：“你们干部啊，真是酒精考验，我印象里就没有不能喝的。实话跟你说，以前我最多只能喝二两，都是被逼出来的啊。”
季正雄或许说的是实话，但是听在林小冬的耳朵里却觉刺耳得很，这不是说明干部都是酒囊饭袋之辈吗？当即道：“季总，我的酒量其实也一般，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了，你可别培养我的酒量啊。”
季正雄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听林小冬的双关之语，便知道他有些不爽了，哈哈一笑，道：“那咱们以后再锻炼，林书记可别屈量啊。”
吃完饭，林小冬脚下踉跄，不过季正雄并没有让他去休息，反而道：“林书记，感觉怎么样？这样吧，我安排个技师给你揉揉，醒醒酒。”
林小冬虽然多了，脑子却是清晰得很，摇着手道：“季总，你别误会，我不好那一口，你也别试探我了，我可是诚心来交你这个朋友的，如果你还是这么疑三疑四的，那就此结束，今晚我就走人。”
季正雄哈哈大笑道：“林书记，你可是误会我了，好，既然林书记快人快语，那到我的办公室去谈一谈吧。”
季正雄的办公室就在这座酒店的楼上，林小冬和左明星都上了去，进了那间超大豪华的办公室，在诺大的办公桌后面，有一个柜子，柜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风格迥异大小不一的花瓶瓷器。
招呼着林小冬坐了下来，季正雄让一个女秘书泡了茶水上来，见左明星看着那些花瓶，微微一笑道：“领导对这些花瓶也感兴趣？”
左明星笑了笑：“随便看看，我对这个可不懂。”
季正雄笑着道：“二位领导，考验一下你们的眼力，猜猜我这里的花瓶，最便宜的是多少钱。”
153.有事处理
林小冬和左明星不由向后面那排摆放错落有致的花瓶看了过去，琳琅满目，只是两人对这方面都不懂，如果是古董的话，那价值简直没法子去猜测，左明星还装模作样地捡着那些小玩意儿看，殊不知这东西的价值可不是论个头的，倒是林小冬很直白地说：“季总，我对古玩这东西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你就别取笑我们了。”
季正雄微微一笑，顺手拿过一个类似于笔筒的瓷器，很是精美，递给了林小冬：“你就看看这个吧。”
林小冬伸手接过，就在他要接未接的瞬间，季正雄的手一松，那笔筒直接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林小冬不由呆了一下，左明星也呆了，以季正雄这样的家底，这个笔筒六位数是跑不了的，脸就青了。
“季总，这……”林小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还真有些说清楚这笔筒是在他手里摔碎的还是在季正雄手里摔碎的，只得光棍地道，“季总，你开个价吧，我赔你。”
“赔什么赔呀，小玩意儿。”季正雄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上面清楚地写着四个字——中国制造。
季正雄哈哈一笑：“实话告诉你吧，这些都是我让人从批发市场买回来的，最贵的不超过五百块，最便宜的只有十几块钱，刚刚摔坏的这个，二十六块，我能让你赔？”
林小冬松了一口气，自已的卡上虽然有沈碧茹留下来的一千万，但这笔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动用的，尽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与沈碧茹再见，但这笔钱毕竟不是自已的，不由笑了笑：“季总这个审美观，还真是有异于常人。”
季正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在搞收藏？哈哈哈哈，其实是有别的作用。”
林小冬不由奇道：“有什么作用？”
“这个是业内机密。”季正雄哈哈一笑，道，“林书记，谈正事吧。”
听到谈正事，林小冬顿时神色一凛，开始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推销，当然，推销的不是产品，而是玉林县。
季正雄含笑听着，一直没有说话，以他这样的产业，对那些什么投资的优惠政策早就了然于胸了，等林小冬说完才道：“老弟，说句实在话，我对那些优惠政策什么的兴趣不大，我这个人做生意只讲缘分，人对了，投资就能行。看老弟也是性情中人，那谁说的，能大口喝酒的都不是坏人，是吧？哈哈，所以这个投资没问题，这样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我让我儿子跟你一起过去，他刚刚留学回来，正好想练练手，就随便投资个五千万好了，至于投资什么行业，由她说了算。”
五千万的投资在当前招商引资的形势下，不算大，也不算小。不过林小冬虽然没有真正招过商，但也知道项目的核准里有很大水份的，五千万的投资包装一下完全可以达到一个亿以上，这样一算也不小了。
林小冬对这些沽名钓誉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不过项目一旦引进，投资额放大，镇里还是很有益处的，所以当即道：“季总，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季正雄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手机先响了。
“接个电话。”季正雄接通手机，忽然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冷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打我的主意，你会死的很难看。”
只不过他说完这句话，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小冬低声道：“季总，出什么事了？”
季正雄笑了笑：“没什么，老弟，不早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林小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得出来，季正雄遇到了麻烦，当下也不多说什么，起身与季正雄握了握手，道：“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季正雄笑了笑：“在抚州这一片，我搞不定的事情还没有。”
“那就好。”林小冬收回手，转身出了办公室，在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间，听到季正雄对着电话道，“林康，你过来。”
林康来的很快，等电梯的时候，正好碰上林康从电梯里走出来，打了个招呼，林康便匆匆走向了季正雄的办公室。
回到房间，林小冬心情大好，冲了把澡，只觉神清气爽，想不到招商引资的第一战如此顺利，只等明天跟季正雄的儿子见面商谈了。
左明星正坐在床边换着电视频道，见林小冬出来，笑着问道：“林书记，这个季总不会是徒有其表吧，像他这样的大老板，办公室里放些货真价实的古董我相信，搞一些从批发市场弄回来的小玩意儿充门面，我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吹牛逼了。”
林小冬笑道：“这个你就不用多想了。他要真是个骗子，就不会让我们进他的办公室了，况且又能骗得了咱们什么？”
左明星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况且季正雄也说了，明天让他儿子做个五千万的投资，他要是吹牛皮，此行的损失最多也就是花个车费，起码现在吃的住的都是人家的。如果对方有什么后手，以林小冬的聪慧，估计也很难上当。
所以也就放下了心，安心睡大觉。
第二天一早，去餐厅吃完早餐，林康便过了来，还带来一个年轻人。林康的精神很差，似乎没睡好的样子，倒是那个年轻人容光焕发。
他就是季正雄的儿子，叫季立业，说话也是汉语夹英文，听得林小冬头大，但人家是搞投资的，是上帝，所以只有去适应习惯。
季立业并没有富二代的那种嚣张跋扈，反而很低调谦虚，说自已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对投资接触的比较少，这一次主要是练手，但也不想让父亲这五千万打水漂，虽然心里有一个大概的投资方向，但是还需要到实地考察才行，初步的计划是挑比较熟悉的行业来做，那就是建一个酒店，不过要到玉林去看一看，才能确定投资的规模。
154.混混同学
在他们谈事情的过程中，林康出去接了好几次电话。林小冬笑着道：“林助理好像很忙啊。”
林康陪着笑道：“我是季总的助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过问的嘛，所以，呵呵，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