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冬无所谓道：“那挂了。”
“被你打败了。”立悻悻道，“你自己留心点，有人要找你麻烦了。”
林小冬心头不由又是一沉，却是笑了笑：“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错，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立更正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
林小冬默然半晌，怪不得立说好消息与坏消息是有联系的，仔细听了立所言，林小冬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两天后，林小冬的办公室迎来了几位客人。
一看面相和气度知道是纪检战线的同志，市纪委书记高明也一起陪同过来，神情很有些异样。
几人一进来便亮明了身份，果然是省纪委的同志，领头的倒不是那种黑面黑颜的，微微一笑道：“林书记，有些事情需要向你核实一下，你看，在你办公室谈还是换个地方？”
林小冬也是微微一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在哪儿都一样，如果王主任不嫌弃的话，不妨在这儿谈吧。”
让容志高泡了茶，林小冬好整以暇地摆出了一副待客之道，高明笑了笑道：“王主任，那你们谈，我先回避一下。”
王主任微微点了点头，轻咳了一声道：“林书记，那咱们开始？”
林小冬道：“王主任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王主任笑了笑，神情严肃了起来，道：“听说林书记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是在丽都国际吧？”
“有这么回事。”林小冬面不改色。
“据我们的调查，丽都国际在沧州属于高档小区，房价直逼一万五，林书记这套房子是复式的，面积两百一十八平方，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得三百五十万。”王主任话音一转道，“林书记，你工作多少年了？”
林小冬淡淡道：“王主任，直接点吧，你是觉得这房子的总价跟我的收入不符，对吧？”
“林书记果然快人快语。”王主任的脸并没有多少笑容，“据我们调查，你付的是现款，既然你把我的问题问出来了，那还请林书记解答一下。”
林小冬淡淡一笑：“别说三百多万的房子，是三千多万，我也买得起。”
王主任的神情微微一变，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林小冬，看他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林小冬神色不变，淡淡道：“严格来说，不是我能买得起，而是我爱人能买得起。我觉得怪，你们无所不能，怎么没了解一下我爱人是干什么的吗？”
这时，身边一人忍不住喝道：“林小冬，安南的关系扯不到安东来，别以为有个老丈人在安南了不起，我不怕告诉你，有问题老实交待清楚，真要有问题，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林小冬斜了那年轻人一眼，不由笑了笑：“王主任，你确定他是你手下的兵？小伙子，我从事纪检工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旮旯里晃着呢，在我面前跟我谈原则？你谈得了么？”
王主任的眉头微微一拧，向那人瞥了一眼，那人面色铁青，却又发作不了，恨恨地将笔拍在了桌子。
王主任这时才道：“林书记，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如果真的认为你有问题，我们也不会在这儿跟你用这个方式对话了，你是老纪检了，不会不懂。”
林小冬微微笑了笑道：“说实话，你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够细。你也知道，我是老纪检了，真要有问题，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东西授人以柄了，其实呢，我是个低调的人，而我爱人我更低调。不过到了这个份，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坦诚相待的，我爱人是京都九九集团的董事长，也是九九教2育集团的董事长。”
此言一出，王主任不由一呆：“林书记，你所说的情况我们会核实的，希望你所说的是真话。”
林小冬笑了笑：“你有机会去京都公务旅游一次了。”
王主任没有理会林小冬的取笑，道：“林书记，在此事没有核实之前，还希望你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林小冬笑道：“我现在好好的，不会出逃的。”
王主任忽然道：“林书记，秦若曦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小冬道：“这个问题你或许应该去问她才对。”
刚刚吃了瘪的那年轻人又火大道：“回答王主任的问题。”
林小冬这一次倒是没有去刺激他，只是笑了笑：“这个问题你随便问问沧州市委市政府的任何一人都知道。秦若曦是千佛集团的董事长，也是千佛园的最大投资商，如果真要说关系，那是我的朋友，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也很坦然，我跟她之间绝对没有钱权交易。”
王主任合起了笔记本，道：“林书记，那暂时这样，有什么其他情况，我们会再联系你。”
林小冬笑着起身，送王主任一行到了门口，忽然道：“王主任，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或者说到安东工作的时间并不长。”
王主任一怔：“什么意思？”
林小冬笑了笑：“秦若曦是安东以前秦老书记的女儿，如果去找她印证我的话，我建议你态度要好一些，她的性格还是较古怪的。”
“谢谢你的提醒。”王主任心头有些莫名的恼火，曾几何时，在调查对象面前吃过这样的瘪啊，幸好在来之前，有人点拨他注意一下态度，如果真的按常规来处理的话，不知道又碰什么样的钉子。
想到这里，王主任的心头忽然一凛，林小冬的底在他们接触之前摸过，那些表面的东西一览无遗，如果一定要说出的地方，倒是有两个，一个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而另一个较出的地方，则是林小冬从延边到沧州的这段升迁史，这些都在彰显着林小冬这个平凡名字外衣下的不平凡。
1462 内部作祟
出了林小冬的办公室，被林小冬碰了一鼻子灰的那年轻人火气甚大，一脸不乐意：“威风个什么？王主任，他的话可信不？”
王主任心里正琢磨着心事，不平凡的林小冬有着不平凡的经历，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在这个问题说谎，也是说他爱人的身份是真的，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那个九九集团是个什么来路，不过其以“京都”二字为前缀，三百多万的房子还真不在话下。
王主任自然不是什么愣头青，至少不是身边这年轻人头脑这么简单，既然林小冬在买房的问题没问题，那么那个举报有点问题了，可是思来想去，他也摸不清什么头绪，他看得出来，这里面似乎有什么猫腻，只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可不可信，查一下知道了。”王主任虎着脸道，“这事别瞎伸手，免得被烫着了，年轻人，不要太毛躁。”
且说林小冬送走了王主任这支来意不善的队伍，重坐回到办公桌前，神情便沉了下来。
那天立在电话里说的坏消息也是事，当时林小冬还反问了他一句，觉得自己是不是贪污受贿的主。
虽然看不到立的模样儿，但也能想像得到这丫在呲牙咧嘴：“你小子要是贪污受贿，要么早进去了，要么现在至少是正厅了。”
立所说的坏消息并不是纪委查林小冬本身，而是由此带来的影响。
当初玉林靳学明提县长的时候，也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受到了影响，最终虽然查明事实，纯属子虚乌有，但他的县长提拔却是因此而被搅黄了。
林小冬忽然醒悟了些什么，怪不得自己要动一动，岑前这个叔叔一点口风都没有露，要真是露了，考察公示的时候来这么一出，自己还真有点小麻烦。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林小冬现在的问题最多也是跟伊娃和秦若曦不清不白，这事纪委是神通广大也是连根毛都查不着，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这事却是给他提了一个醒，连自己买房的事情都被捅去了，那么这个举报人来自于哪里是昭然若揭，肯定在沧州。
难道是方春水？
林小冬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方春水虽然对自己有点小动作，但林小冬认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让方春水对自己玩这样的手段，不仅下作，而且不智，自己的来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他的把柄，让他有阴影，这一点可以理解，要是因此而动了杀机，方春水傻了。
林小冬很快否定掉了这个想法。
其实林小冬猜的还是家仁医院所带来的后遗症。
对方吃了个哑巴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搞点花样儿也很正常，不过再一想想，似乎有又矛盾的地方。
罗光通说，那个女大人物来自于京都，自己虽然算不什么名人，但是在京都的圈子里，也有那么一点微末的容身之地，况且岑家与几大家族之间的恩怨纷争也不是什么秘密，而这个大人物既然能够调得动安东的大佬，显然不是那种政治低能儿，所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一套房子算个毛啊，在这个面动脑筋，非但打不了蛇，反而会把蛇给惊了，况且这种手段也太小儿科。
这么一想，思路又转到了沧州，在排除了方春水之后，林小冬考虑着还会有什么人呢？
洛义方显然更不可能，别说方春水没走，需要自己跟他同心协力，即便是方春水走了，他洛义方了书记，也更只会跟自己建立好关系，换句话说，任何事情都得有个动机，损人必须利己，林小冬倒了，对洛义方有百害而无一利，他实在没有这个动机。况且他现在跟自己的关系如鱼得水，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之后，更显紧密，绝不可能是他。
林小冬想了一阵，还真没什么要领，只得把这个考虑先压一压，琢磨起立所说的沧州调整的事情来。
这丫也真够阴损的，打电话给自己，来了句“沧州调整”，摆明与自己有关系。
他说这是好消息，那么无疑是自己要动了，又不离开沧州，也是说，不是方春水的位置是洛义方的位置。
林小冬现在是市委副书记，两个位置都有可能，不过从长远的角度考虑，林小冬还是倾向于后者。
方春水去董学信那儿汇报工作的事情，林小冬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前段时间，分管工业的副省长也来沧州调研过，对千佛园的发展表示满意，显然，他在董学信那儿的眼药没得成，倒是反受其害，而岑前与董学信现在还处于蜜月期，方春水的离开成了一个必然。
从千佛园的建设来看，林小冬自然要手握决定权，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岑前即便是再想扶持自己，也要把安东这碗水给端平，这涉及到一个平衡。
综合这些考虑，林小冬认为自己可能取代洛义方的位置，那么洛义方极有可能取方春水而代之。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林小冬不那么强硬，工作为先，不争权夺利，洛义方肯定会支持他的工作，这样市委市府两位能形成合力，在千佛家的发展之路展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来。
而相反，如果他取代了方春水的位置，一跃成为了领导政府的党委一把手，洛义方从感情会很难接受，或许他们还会配合，但是洛义方这家伙要是使起坏来，恐怕主持大局的林小冬也有些难办。
正这么想着，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抬头，是市纪委书记高明进了来。
林小冬起身笑道：“高书记来了，请坐。”
高明进了来，反手将门关了，低声道：“林书记，头来的突然，我也没想到，什么情况。”
林小冬心头感动，别看他跟高明来往甚少，但是高明不避嫌地过来相询，体现出私人关系了。
1463 回到原点
林小冬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在丽都国际买了套两百多平米的房子，可能是有人认为我买不起，举报了去。 ”
见林小冬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高明多少放下了些心，居然开起了玩笑：“要我看，你也买不起。”
林小冬哈哈一笑道：“老高，你我认识这么久了，要说我有其他的缺点短板有可能，钱这一块，我可是有清醒头脑的。”
高明大为赞同，林小冬要真是爱钱，他的机会大把的，拿他在玉林做书记的时候，想要票子那都是大把的，经手的大项目太多了，桃花山景区、千佛情酒庄、千佛叶医药集团，而且在离任审计和玉林干部的口碑，都从来没有提到钱的问题。
“你做过纪检，你也清楚，被纪委盯了，有你头大的。”高明自黑了一把，笑着道，“自己小心点。”
后面这句话才是点睛之笔，高明不可能说得那么直白，却是点出了主题，林小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纪检的作用是揪出黑分子，震慑有可能成为黑分子的人，我没事。”
高明见林小冬这么回答，也不知道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还是装糊涂，也不多言，笑了笑道：“那我先走了。”
省纪委的人来找林小冬的消息不迳而走，不过林小冬的作风摆在那里，对此很多人都是付诸一笑，方春水也有些心惊。
人是喜欢对号入座，尤其是心里有鬼的人。
正如林小冬所猜测的那样，方春水的内心是纠结而复杂的，一方面他不希望看到林小冬出事，免得自己被人扣屎盘子，而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林小冬能出个不大不小的事情离开沧州，可是现在显然有人对他做了小动作。
他心里有鬼，怕被林小冬误会是自己所为。事实，次在董学信面前眼药之后，他有些后悔，而次省里来千佛园调研，给出了自己反应给董学信所截然不同的评价，更是让他内心惶惶。
忍不住抓起了电话，想让林小冬过来聊聊，想想觉得不妥，便又放下电话，起身踱出了办公室，到了门口，又回了来把杯子捧在手，作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来。
几步下了楼梯，刚到拐角处，便见到市长洛义方进了林小冬的办公室，心头微微一沉，不动声色地又折了回来，可是那种沉重感却是令得他几乎为之窒息，隐隐之，一种不安在他在心里荡漾了开来。
方春水不明白，什么时候他和林小冬开始越走越远，裂痕开始越来越大，现在还有解决的可能和机会吗？
林小冬提供的情况很快得到了证实，这个举报也以无果而终。
省纪委一走，省委组织部便粉墨登场，而宣布的人事调整既在林小冬的意料之，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意料的是，方春水离开，任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他取代了洛义方的位置，而意料之外的却是，方春水离开，洛义方并没有能够顶去，也调离了沧州，而接替方春水位置的居然是离开沧州又重新回来的立。
这个结果别说林小冬，是其他人也大呼看不懂。
不过不管懂不懂，不管理不理解，这都已代表着沧州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一番热热闹闹的迎来送往，该走的走了，该留的留了，太阳照常升起落下，时间仍然不紧不慢地稳步前行。
立的办公室里，立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了林小冬的对面。
林小冬面带笑意地看着立：“在省里绕了一圈，气质有很大变化嘛，眼镜都戴了。”
立哧地一笑：“你是说我装斯？”
“不。”林小冬否定道，“不是装斯，是装逼。”
立笑容更盛，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命运可真会开玩笑，当初你把我给逼出了沧州，现在又因为你把我给拉回了沧州，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憨豆啊，做什么都不忘幽默一把？”
说完这番话，立转过头看着林小冬：“对此，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林小冬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耿耿于怀啊。”
立微微一笑：“谈不，当时的处境恐怕我也只有离开。”
“明白好。”林小冬淡淡道，“没见到伢子嘛。”
立苦笑道：“你看他不顺眼，连我都被你逼走了，他还能够你塞牙缝的？”
“不是塞我的牙缝，是塞唐强的牙缝。”林小冬淡淡地纠正了一下，“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还有什么不顺的，都说出来吧。”立重新坐回到林小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