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权力 第9节

  刘保军就满意的笑了,本来,还怕这个二愣子不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他自己立了大功,在局里可得意呢。

  现在看,陆杠头,还真不是传闻的那么混,或许,是个张飞似的人物,粗中有细。

  陆铮又说:“刘书记,我还有个请求,我想休几天假。”这些日子,陆铮见到了很多故人,见到了陆国斌和翠红姨,而他,也想家了,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前世,这是自己一辈子的心结,直到被车撞死的那一日,心里仿佛还在滴血。

  今生,可不能一错再错了。

  刘保军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办案子有多累我知道,你就好好休息几天,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就来找我,我到时给你安排。”

  “谢谢刘书记。”陆铮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件事请刘书记帮忙,城关所的侯建军,在这个案子中出了很多力,可是,这样一位同志,却一直不能被公平对待,到现在,也没解决副科级待遇,刘书记,您看,您能不能帮帮忙?”侯建军忙活了个六十三灶,总不能跟着白忙活。而且,他这个副科级也实在是因为自己才一直被卡住的,是受了自己的牵累,所以自己必须帮他争取。而且,也是试探一下,看看这个刘保军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刘保军嗯了一声,侯建军的事他听说过,其实现在以乌山地区来说,各个县的城关所所长,基本都是副科级待遇,这是去年省厅下的文件,可偏偏,就是侯建军还是正股,听说,是县局里有不同意见,便被卡住了。

  “这事儿,回头我看看。”刘保军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

  陆铮一看便觉得有些完蛋,这个新码头很明显,船漏水浅。

第010章 红宅大院

  京城,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长安街络绎不绝的自行车车流中,轿车也随处可见,展现着共和国崭新的变化。

  陆铮和杜小虎,此时就站在天安门广场前合影留念。这是杜小虎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和陆铮在天安门合个影,但却从来没得到过陆铮的回应,今天愿望达成,杜小虎咧着嘴,一个劲儿的傻笑。

  陆铮不由摇头,说:“虎子,你太容易满足了,不过,这是好事。人太贪心,便往往管不住自己啊!”

  杜小虎嘿嘿笑道:“怎么管不住自己,我总不能把你硬绑来和我照相吧?”

  陆铮笑了笑,说:“那倒是。”虎子单纯,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

  广场上人流熙熙攘攘,自行车不时飞驰而过,步行的三三两两人群,白衬衣居多,各种流行服饰喇叭裤、T恤衫都可以看到,而用头巾裹头的农村妇女也并不鲜见,这本来就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

  那边,有人随地吐痰,戴着红箍的广场管理人员正对他开罚单,围了几个人看热闹,吐痰的老头一嘴西北方言,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陆铮心里叹叹气,如果没有两世为人,便不会感觉到,现在的人群是多么单纯多么可爱,十几年后,钱字当头,利益为先,官员没能起到道德标杆的作用,反而成了社会风气恶化的催化剂,回头看看,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走吧。”陆铮对杜小虎做了个手势,两人便走向了“停车场”,这里密密麻麻整齐的停满了一排排自行车,在旁侧干道上,靠着一辆挂军牌的伏尔加。

  这是母亲韩静派来接他俩的车,从火车站接了他俩后,杜小虎张罗着来天安门照相,便顺便拐了个弯儿。

  “嘿,哥们,车不错啊。”旁边,走过来一男一女,男的挺帅气,蛤蟆镜、喇叭裤、牛仔衫,女的也挺漂亮,大爆炸头,牛仔短裙,露出雪白大腿,绝对这个时代的潮男潮女,俩人好像一直盯着这车呢,见到陆铮和杜小虎要上车,便过来搭讪。

  爆炸头潮女嘴唇涂得血红,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对陆铮努努嘴,问:“你家是高干吧?顶不起也得是军区参谋长吧?”

  现在的年代,阶层沟堑不像后来那么难以逾越,尤其是对于这些信奉自由的潮男潮女来说,就更没有那么多禁忌,加上皇城根下,谁没有三亲俩好当官的?谁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所以这俩小青年并没有把跟“高干”子弟搭话当回事。

  在陆铮眼里,这俩位和后世的非主流有相似之处,都是令人头疼的群体,笑了笑,说:“两位,回见。”

  转身和杜小虎上车,伏尔加一溜烟,很快拐过长安街消失不见。

  潮男潮女骂了阵陆铮“有什么了不起”之类的话,随即便去寻新的乐子。

  ……

  京城的红墙大院,是全世界最神秘最有权力的徽标。

  伏尔加穿街过巷,沿途行人渐渐少了,一些巷子口开始出现荷枪实弹的武警士兵。

  经过了两处哨卡后,伏尔加停在了一座大院的门前,院门台阶上,站着一名穿着绿军装的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腰杆笔直,很硬朗,很有气度,她的绿军装和红领章极为鲜艳耀目。

  这个女人正是陆铮的母亲,总参警卫局副局长韩静。

  韩静一直眺目远方,当伏尔加出现在她视线范围时,她激动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在警卫局,韩静是有名的“铁娘子”,威望很高,平时不苟言笑,警卫团的战士个个都怕她。

  当然,这也因为韩局长显赫的经历。

  韩局长出身名门,将门虎女,她少年时便是儿童团员,军龄几乎和她的岁数一样长,中印、中苏战争都有不同程度的参与,晋升正军级水到渠成,反而是因为家里老辈人物的关系被押后了两年。

  总参警卫局俗称8341部队,便是负责保卫党中央领导机关(政治局常委)和军委领导安全的中央警卫团,隶属警卫局的战士,各个都是职业军人中的精英,但无论战士还是军官,在韩静面前,都往往吓得大气不敢出,便是文革最艰难时期,也很少有人见过韩局长喜怒形于色。

  但在陆铮面前,这一切一切的伪装都土崩瓦解,当陆铮从轿车上走下时,韩静再控制不住自己,快步走下台阶,凝视着给自己行军礼的儿子,韩静眼圈突然红了,只有在陆铮面前,她便变得出奇的脆弱。

  因为这个儿子,失散了十六年,而且这期间,韩静本可以找回他,因为除了陆铮刚刚出生韩家因为某位元帅受了牵连,几年后,境遇便已经好转,等副统帅出事后,韩老爷子已经是军界仍屹立不倒的少数几位大佬之一。

  但是,当时政治运动风起云涌,高级干部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何时轮到自己头上,加之陆家境遇又不太好,摇摇欲坠,随时都仿佛大厦将倾,所以,陆天河和韩静商量过,宁可先不把儿子接回来,免得万一两家出了事,儿子的童年怕便会在黑暗中度过,如此还不如贫苦些,最起码,还能度过一个正常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所以直到动乱真正结束,两人才辗转找到了陆铮,却不想,他们唯一的儿子却和他们形同陌路,令刚强的陆天河英雄气短,也令韩静这个女中巾帼柔肠寸断。

  虽然陆铮有两个姐姐,但在陆天河和韩静心中,这个儿子,却占据了极为特殊的地位。

  因为不管儿子叛逆也好,没文化也好,粗鲁也好,这一切的一切,他们觉得都是自己造成的,他们对这个儿子问心有愧。

  而儿子在南疆前线浴血奋战,寸土寸血,整个连队都几乎拼光,却终于牵制了越军的大部队,令我军成功进行了南山战役中一次最大规模的歼灭战,一举结束了南山战役,强势收复了本来越军占领的南山诸山峰。

  儿子的连队荣立集体一等功,并被上级授予“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的猛虎连锦旗一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儿子的不平凡,他身上流的,是陆家和韩家的血!

  只是,儿子却从来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

  昨天,接到杜小虎的电话,说陆铮今天要回家。韩静,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可等儿子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她却胆怯了,那想说也说不完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在前面带路,领着儿子回家。

  陆天河换了一身崭新的列宁装,虽然他没有和韩静一样出去等陆铮,但心里,想也激动不已,甚至难得,没有训斥穿金戴银的大女儿。平素,如果见到大女儿一副贵族阔太太的派头,早就吹胡子瞪眼睛了。

  陆铮两个姐姐,大姐陆佳菊,二姐陆佳佳。

  其中,二姐陆佳佳比陆铮年长两岁,未婚,现在英国留学;大姐陆佳菊的爱人很早便停薪留职下海,现在已经小有身家,是北京城最早拥有私家车的群体之一员,当然,现在私家车是要挂靠在单位的,不然,起不到车牌。

  听说小弟回来,陆佳菊自然拽着爱人胡德利跑回了娘家,她虽然对外人尖酸刻薄,但同母亲一样,最疼的就是小弟。

  见到陆铮进了客厅,陆天河心里嘿的一声,这小子,又长高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怕这是自己的臆想。

  “爷爷呢?”陆铮进门一一打过招呼后就问。

  陆佳菊笑着说:“你又想和爷爷抬杠啊,不巧得很,他去北戴河了,你不知道每年这时候爷爷就去北戴河吗?前几天走的。”

  说着陆佳菊撇撇嘴:“就爷爷那偏心样,早知道你回来的话,肯定就不走了。”

  陆天河一皱眉:“怎么说话呢?!”

  陆佳菊咯咯笑了两声,便不敢吱声,只是对陆铮挤眉弄眼,意思叫陆铮跟她走。

  陆铮回陆家次数有限,而且每次都很不合群,往往就是找个小屋一待,对堂兄堂弟、表姐表妹,概不搭理。

  陆佳菊自以为他还会是老做派,所以才使眼色,想进屋和陆铮聊天去,以前也就她,还能和陆铮沟通几句。

  谁知道陆铮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陆佳菊笑道:“大姐,我年把月回来一回,和爸妈聊聊天。”

  陆天河、韩静、陆佳菊、胡德利都是一怔,谁也想不到,陆铮会冒出句“很合理”的话。

  陆铮又转头对韩静说:“妈,你模样没大变,还那么精神。”

  这声“妈”叫得自自然然,却令韩静如遭雷击,她身子颤抖着,突然,就跑去了书房,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泣声。

  便是在家里,韩静的感情也很少外泄,更莫说哭了。就是现在,她,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掉泪,所以才跑去了书房。虽然,这些“别人”,仅仅是丈夫和儿女们。

  陆佳菊念着阿弥陀佛,心说妈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陆铮这小子转了性,可省了爸妈整天愁云惨雾的。这两位,那都是跺跺脚四九城塌天的角色,可偏偏,就一直被陆铮这小子搞得也没个舒心事儿。

  陆天河凝视着陆铮,眼里有一丝迷惑,他阅人无数,可是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第011章 少年玩伴

  中午,一家五口吃了顿便饭,晚上,陆铮的几位叔叔、姑姑全来了。虽然陆铮是别人家养大的,而且以前对他们特别冷淡,叔叔姑姑里不乏背后骂其为“野孩子”的,但明面上,却都关心陆铮的很。因为陆铮的父亲陆天河是第二代掌舵人,陆天河的弟弟妹妹从小就都特别怕这个哥哥,而陆铮,则是陆天河唯一的儿子。

  吃过晚饭,听母亲说外公不在北京,陆铮便打消了去外公家走走的念头。这两年,因为对共和国发展方向的不同思路,韩家和陆家关系并不融洽,如果不是有母亲这层关系,只怕还会大大的交恶。

  亲戚们走了后,陆铮便同父母聊了会天,当然,除了喊韩静了一声“妈”,陆铮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表现,总不能太明显,好像自己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看着父母年轻了二十多年的相貌,心里波澜起伏,滋味难明。

  前世病榻上父亲那绝望痛恨的眼神,母亲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仿佛一根针,扎得陆铮透不过气来。

  坐在二十多年前的父亲和母亲面前,陆铮心里阵阵发痛。只希望,前世一切都是虚幻,那个世界并不存在,更不会曾经有这样的两位老人,被自己的冷酷无情,伤害了一辈子。

  从现在开始,自己定要好好孝顺他们,让所有的悲剧,不再发生。

  客厅里,英气勃勃的小勤务员送上餐后水果和饮料,她也好奇的偷偷打量陆铮,刚刚被调配来陆家几个月,她甚至,都没听说过原来陆老还有这么一个孙子。

  一家三口围坐在茶几旁,说着话。

  其实不管陆天河也好,韩静也好,都是感情内敛的人,同样也不会表露出太多的情绪。

  小勤务员心里咋舌,这也太不像一家人了吧,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啊。

  不过她自不敢多听,送上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父子、母子三人的话题转到广宁后才渐渐多了起来。

  杜小虎早就多嘴多舌的把陆铮破获奇案的经过跟两位首长汇报了。陆天河和韩静虽然感情不易外泄,其实都很关心陆铮在广宁的工作和生活,便多围绕这个案子,旁敲侧击的打听陆铮的近况。

  陆铮便也波澜不惊的说起了过往的经历,“红动”、“翠红姨”,都成为了话题。

  听陆铮说起带领“红动”大闹天宫,陆天河不禁微笑。

  陆铮不喜欢提过去吃的苦,所以,也不提陆国斌对自己的坏,只说了说翠红姨对自己的好,很自然,也令陆天河和韩静听出了陆铮对养育他成人的养父养母的感情。

  陆天河轻轻叹口气:“有机会,接他们来北京,我要当面表示感谢,感谢他们给我了个好儿子……,不,等有时间,我要去广宁,我该过去才是……”说着,看向了妻子,以目光相询。

  韩静话语一向精炼,点头表示赞同,说:“应该去。”

  三人一直都唠着家常,陆铮两世为人,加之丰富的经历,对未来政经变化早已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父亲又身居高位,本可以借机进言,但陆铮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不管父母再疼自己也好,若谈论起政事,现在自己的话也没有一丝份量,所以,也不必吹皱一池春水。

  晚上陆铮睡在了客房,半夜时他知道房间里来了一个人,静静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是自己的母亲。

  但陆铮只是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大姐陆佳菊和爱人胡德利便开车过来,说是带陆铮逛逛北京城,陆天河和韩静欣然应允。

  胡德利生意做得不小,除了他颇有经商天分外,要说没沾陆家的光那也绝无可能,虽然胡德利在外面从来不主动打陆家的旗号,但不可否认,陆天河大女婿的金字招牌还是会影响到许多事。

  陆铮和大姐并排坐在车后座,欣赏着北京城街景。

  与后世相比,还远远称不上繁华的北京城倒更令陆铮喜欢。或许,现在的北京城才原汁原味,而二十多年后,国内繁华城市,或多或少都好像出自同一个模板,到处都是漫天的钢筋水泥、蛛网交错的立交桥,只有在小小的角落,才能找到这些城市以往的人文风韵。

  胡德利是“气管炎”,不但对陆佳菊言听计从,连带着对陆铮都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拘谨和敬畏,作为普通干部家庭出身的他,能追到当时校园里高傲的公主,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下午,陆铮要大姐和姐夫将自己送到了北京大学,随后告诉她们自己来找同学说说话,晚上会自己回去。陆佳菊和胡德利自不会干涉他,陆佳菊嘱咐他早早回家后,便钻进爱人的小轿车,一溜烟消失在车流中。

  北大校园自是清雅肃穆,学子圣地,一进校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感觉,便令人有一种求学慕道的神圣感。

  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前世的自己,虽然后来留洋自学MBA,更通晓几门外语,但毕竟过了求学之年,实在没有真正体会到学生生活的乐趣,那,定然是充满欢笑和泪水的,是极为有趣的生活。

  跟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打听,陆铮找到了畅春园19号楼,毕晓光便住在这栋宿舍楼,陆铮来北京前便跟刘小慧要了这个少年玩伴的地址。

  湖畔垂柳柳荫的石子路,三三两两的学生漫步,男女学生,穿着朴素,精神面貌都极好,在湖畔朗诵诗歌的男同学声音清朗激昂,四周不时响起掌声。

  陆铮微微颔首,这才是校园的氛围,校园的风骨呢。

  找到小光倒是很顺利,下午没课,这厮正穿着裤衩在宿舍蒙着被呼哈呼哈睡呢。

  上下铺的宿舍有些乱,贴着地图、美国美女海报等等,和后世清一色军营类学生宿舍完全不同,充满了生活气息。

  旁边毕晓光的同学猛地把他盖在头上的被拽起来,照着他屁股就来了一脚:“着火了!”

  在宿舍人嘻嘻哈哈笑闹的同时毕晓光揉着朦胧的睡眼坐起来,陆铮也笑,看得出,这些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们感情很好。

  “小光,还认识我吧?”陆铮微微笑着,看着他。

  毕晓光是个小胖子,盯着陆铮看了几眼后,怪叫一声就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就给了陆铮胸口一拳:“铮子,你小子,这些年跑哪儿去了?!”说着,又给陆铮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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