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红人 第667节

王松维的眼神让张峰印象很深:那是一种淡漠的情感,既不冷也不热,只隐隐透出绝望,又很快被淡漠所遮蔽,似乎身上背的人命和他无关。

陈立波自我介绍道:“我是东华市检察院的检察官,你的案子从公安机关移送到我们这里,现在由我负责。”

王松维的笑容有些僵硬,并没有说话。

陈立波随口问他,现在有什么想说的?

“我还能说什么?”王松维变得很烦躁,“当犯人太辛苦了,公安问完了,又来了检察院。”

陈立波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王松维进行解释,层层讯问是为了审查和保护,尤其是面对口供不稳定的犯人。

王松维否认了陈立波这个说法,只说自己那天走夜路的时候,“那个人撞了我一下,还骂我脑子有病,我气不过,就拿刀把他杀了,就这么简单的事”。

陈立波接着问道:“那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认识的,我叫他鲍叔。”王松维的眼神恢复了淡漠。

陈立波继续追问道:“在刑警那里为什么说不认识?”

张峰发现王松维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直接看向陈立波。

陈立波是个经验丰富的检察官,便凝视着他的眼眸,跟他短兵相接。

没有多久,王松维移开了视线,十指交叉,沉默了几秒钟,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见过这个人,跟他不太熟,当时警察对我太凶了,我就撒了慌,说不认识他。”

张峰听到这里,明显感觉王松维在撒谎。

他看过刑警移交的案卷材料,里面附有全程同步录音录像资料复制件,全长4小时13分钟。

起初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承办刑警把讯问光盘重新刻录后,视频显示王松维被带进讯问室,沉默对抗了2个多小时。

等他开口说话,警察也在走正常的讯问流程,并没有任何恫吓的语气,以及刑讯和诱供。

要知道,现在整个公检法系统都在严厉禁止严刑逼供,为此除了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对犯罪嫌疑人动刑。

谎言被拆穿后,王松维并不惊慌。在接下来的谈话里,他讲述自己杀人的案情,声音细且轻,就像在讲悄悄话。

由于实在声音太轻,无法录制完整的审讯录像,陈立波忍不住多次打断他的供述,提醒他大声一点。

随着讯问的深入,张峰发现这个案子远没有王松维说的那么“简单”。

经调查,王松维受过行政处罚,并有犯罪前科。

王松维解释道:“我谈过一个女的,嫌我太闷,没几个月就吹了。拘留是因为我找小姐正好撞上扫黄,进去被拘了几天。”

连这个解释都是假的。

其实上,当时全市开展治安巡城,郊区派出所的警员驾驶一辆铃木牌警摩外出巡查,来到郊区。

那时候,王松维正在表兄搭建的临时赌棚里看场子,一天挣个三五百块。

那晚,赌客像是听闻风声,散得很早,最后只剩三五个人。

王松维捧着碗,坐在棚子边上吃饭,远处忽然闪烁起红蓝警灯,他定睛一瞧,吓得立马“摔杯为号”,还扯开嗓子朝里面高喊了一声。

慌乱中,赌桌被掀翻了,赌客们仓皇逃窜,躲进各自的巢穴。

现钞散落在倒掉的赌桌下,王松维舍不得丢下这些钱,钻到底下攥了几张红票。

眼看身后的红蓝光越来越近,他起身往外逃,可棚架子并不牢靠,赌客们刚才的动静已经让它行将散架,又挨了王松维的冲撞,整个木棚轰然倒塌。

第790章一直在说谎

棚子倒塌,王松维就被民警抓住了。他转过身推搡,慌乱之下,挥拳捶了民警的脸,结果把对方打成轻伤,之后他在冰冷的铁窗里待了二年。

刑满释放后,王松维在外面转了几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晚上就在城中村的发廊门口徘徊,他解释道:“我在里面已经好几年没碰过女人,当时想着进去弄个‘霸王餐’,搞完了就跑,可后来我又不敢,就只好放弃了。”

东华市是经济发达城市,城区面积很大,王松维孤零零地穿过那些亮着灯光的高楼大厦,赶到城郊客运站。

有个老乡在那里开黑摩,碰巧有事要回县里,开价比车票便宜,他迅速跨上后座,摩托车载着两个异乡人,回到老家。

王松维闲荡在家时也会帮父亲干点散活,过了近半年,父亲咳喘得非常厉害,在县医院配了药,回家后病情却更加严重了。

王松维带父亲来到东华市第一医院,不久父亲便被确诊晚期肺癌。

医生摇了摇头,嘱咐王松维,趁父亲现在还有点胃口,就带他出去吃点好的,衣服(寿衣)可以提前准备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走。

王松维想出去找工作赚点钱,因为在那时他连寿衣都买不起了。

不过,大多数工作都要开无犯罪证明,为此他连保安都当不了,头发都快愁白了,后来只能觍着脸到鲍叔家借钱。

鲍叔就是鲍静峰,是王家的亲戚,在东华市区工作,住在市郊的别墅里。

据王松维说,这是鲍家的第二套房子。

说起来他心里很不服气:“鲍叔学历也不高,能在城区当官,福利分房的末班车也让他赶上,要啥有啥,凭什么呢?我们家穷得很,还得受他们气,这样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王松维还说道,鲍叔大概是领导当惯了,喜欢教训人,一直骂他游手好闲,他发恨地说道:“鲍叔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一直笑我们家穷,那时候我就很恨他。”

登门借钱那天,鲍静峰看王松维赖着不走,嘴里当然没好话,最后拿了2万元现金扔到桌上,说自己根本没指望王松维能还,还说我爸就是被我气病的,我不能像以前那样顶嘴,心里只能忍着。

最后,王松维又补了一句话:“想当初自己那副样子,心里有口气咽不下去。”

陈立波接着问道:“后来你做了什么?”

王松维说道:“后来就简单了,我跟他正好在他单位附近遇到。他的肩膀撞了我一下,我就跟他吵,他推了我一把,我们打了起来,他打不过我,被我拖到树林里。”

“那里光线不好,我拿刀本来想划他的脸,结果划到他的脖子上,其实上,我根本就没想杀他,就想教训他一顿。”

王松维还在强调自己是无预谋的激情伤人,过失致人死亡。

陈立波此时揭穿道:“你在说谎。”

来东华市看守所提讯前,陈立波抽出案卷中的现场监控光盘,去了检察院五楼的技术科,委托两名工作人员对视频做了清晰化。

视频里,案发当天12:00到20:50,穿深色衣物的王松维手上并没有戴上手套,但是到了20:56,王松维的右手佩戴了一只黑色手套,与裸露的左手形成对比,证明他此时已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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