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右手虚握，刘旭的长生剑被震飞之后极为巧合的落在死人虚握的掌中。
也许这不是巧合，但即便这个死人能动，即便背后下手，两尺的距离出剑，也足够狄青麟躲避了。
如果这柄剑再长一些就好了。
刘旭可以确定，无论这柄剑到底是长生剑，还是蓝山古剑，无论之前握在谁的手里，一定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位置，并且开始变长。
哪怕天打雷劈，江河倒悬，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无论出手再迅捷，总会激起风声，无论蓝光再微弱，总会在这个昏暗的地穴中有所映射。
所以，这柄剑的剑尖上，缓缓地伸出一缕几乎透明的剑气，一点点的朝狄青麟的后心靠近。
狄青麟正沉醉在未来的杀戮世界中，他已经受了重伤，六分防备至少已经去了一大半。
他还能不能防住这无声无息，从背后刺来的剑气？
看起来是防不住的。
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即便是刘旭也没有想到，这实在是太细节了，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到。
剑气速度很慢，在触碰到人体的一刹那并不会致命，只有碰到人体之后陡然加速，刺入身体之后才能杀人。
可一旦触碰到身体，一定会导致疼痛，针扎似地痛感。
在剑气碰到狄青麟后心位置的瞬间，他脸色剧变，身体保持不动，却陡然向一侧平移开两尺。
一道剑气从他的左肩处插入，随着他的平移，剑气也跟着在体内划过。
“啊！”
狄青麟惨叫一声，左臂落地。
与此同时，只听“砰”地一声闷响，死人发出败革破裂声，居然从中裂开，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正是神眼神剑蓝一尘。
蓝一尘横剑平扫。
在他的手中，无论是蓝山古剑还是长生剑，都是神剑。
长生剑上剑气暴涨，猛劈狄青麟脖颈。
狄青麟手中的薄刀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脖颈之前，刀身上居然也涌出一股淡红色的刀气。
薄刀、长剑相触，双双飞出。
长生剑余势不衰，“噗嗤”一声，插到万君武尸体的后背，直没至柄。
而薄刀横飞，略过一名歌姬尸体。
尸体脖颈立刻出现一道细横，那颗用石灰和秘法保持着肌肉不腐的头颅顺着刀痕滚落在地。
“找死！”狄青麟大怒，右掌已经击出，重重地印向蓝一尘的月匈口。
双掌相交，狄青麟倒退三步，蓝一尘倒飞而出，一路之上撞到了一排尸体。
他倒地之后，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整个人萎顿在地，面如淡金。
“后生可畏。”蓝一尘苦笑道：“刀如闪电，内劲之强横冠绝天下。刘旭，这次我们恐怕失算了。”
“未必。”刘旭大声道：“你们两谁还能爬起来？”
爬起来又有什么用？
狄青麟虽然重伤断臂，或者还受了极大的内伤，但杀三个仅仅能爬起来的人，连一刀也用不了。
爬起来送给他杀吗？
但此时狄青麟居然做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没有去杀人，也没有去捡薄刀，而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在刚才打斗中受损的尸体。
狄青麟脸上满是紧张和心痛，就像一个小孩看见了他最心爱的玩具被人一脚踩碎。
他猛地扑到了万君武的尸体后面，一把拔出了他后腰上的剑，嘴里喃喃道：“不疼不疼，没事的，拔出来就好了。”
又跪在地上，用单臂捧起了那颗被薄刀砍断的美人头颅，手忙脚乱的想把头颅重新接在脖子上。
“不怕不怕，我会帮你接好的。”
狄青麟连续试了几次，终于把那颗头歪歪扭扭的摆在脖子上，又转身去踉踉跄跄地走到蓝一尘撞到的尸体边，蹲下来吃力地把尸体重新扶起来。
他只剩下一条手臂，好不容易才扶起来一具尸体，吃力地抱在怀里，一个没站稳，尸体又栽倒在地上，把狄青麟也顺势扯到在地翻了几个跟头。
尸体脑袋重重地撞在地面上，“咔嚓”一声裂开了。
狄青麟一身的白衣已经沾满了血渍尘土，他全然不顾，连滚带爬的回到尸体前，用剩下的一只手臂，按住尸体的脑袋，徒劳的想要重新合拢。
裂开的脑袋像是一只干燥的核桃，合上，裂开，再合上，再裂开……
狄青麟急的满头大汉，眼泪都留了下来。
杨峥是幸运的，因为他仰面朝天没有看到这见鬼的一切。
蓝一尘的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下来，浑身冰凉。
那天刘旭请他约战的方式，调虎离山把狄青麟调出侯府，他跟着刘旭进入这个地穴的时候，他已经以为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幕，但现在眼前发生的，简直比那天带给他的震撼还要大上十倍！
片刻后，狄青麟终于不再尝试修复死尸，他猛地用力朝下一按，裂开头颅顿时成了一滩碎骨。
第903章 死的感觉，满载而归
他重新站了起来，原本英俊的面容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狰狞如鬼，披头散发，双眼血红，发了疯一样厉声喝道：“你们为什么要伤害他们？我要你们的命！”
说罢，他猛地抬起右掌，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一步步的朝杨峥走去。
这些人当中，只有刘旭还是清醒的。
“毁了这些死人！”刘旭大吼一声，同时忍住浑身剧痛，挪动着身体，一头撞翻了最近的一具尸体。
狄青麟猛地停下脚步，从长发中露出一只死气弥漫的眼珠，朝刘旭的方向转动，死死地盯着他，喃喃自语道：“先杀你，先杀你，先杀你……”
不远处，蓝一尘明白了刘旭的意思，爬起来冲进了洞穴里尸体最密集的一处。
他没有剑，内脏受创，提不起一丝的功力，但他还有拳头，还有脚，还有头。
他去踢，去打，甚至去咬去撞，打翻了一地的尸体。
狄青麟猛然回头，身子一晃又朝蓝一尘扑了过去。
他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只剩一臂，从长发中露出一只苍白的眼珠子，在半空中飘过，简直与厉鬼没有一丝差别。
人未到，唯一的一只手掌已经扑向蓝面门。
蓝一尘完全来不及躲闪，也躲闪不了，仓促之下随手拽过一具尸体拦在自己面前。
狄青麟掌风激起一股气流，吹荡着尸体的头发。
眼看手掌就要击中尸体的脸，狄青麟强行收回功力，手掌朝一侧空气转去，身体由于巨大的惯性一头栽倒在地，脑门重重地磕在一个尖锐的桌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蓝一尘又是一口血喷出，眼前一黑，和尸体一起摔倒在地。
狄青麟浑然不顾额头伤口，打了一滚爬到尸体跟前，一把推开了蓝一尘，把尸体紧紧的搂入怀中。
“不怕，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狄青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缓缓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月匈口透出一截明亮的剑尖。
刘旭站在他身后，用只剩两个手指的左手在桌子上勉强撑住身体，右手里死死地握着长生剑剑柄。
右臂骨头已断，一个简简单单的拔剑动作都险些让刘旭痛的晕过去。
长剑从狄青麟的后心离开，而伤口处却没有多少血流出。
实际上一番激战，地穴中的四个人都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也许是回光返照，狄青麟的眼中终于又浮现出人类应该有的色彩。
他转过身体，靠在一具尸体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月匈口，声音断续道：“我……我这是，要……要死了……吗？原来……死，是这种……感觉……”
刘旭用左手两根手指重重的在右臂上锤了一拳，瞬间传来的巨大痛觉，让发抖的手臂反而更加稳定了几分。
他握紧了长生剑，说道：“你放心，这次你一定死，你要是不死，我赔你多少钱都行。”
狄青麟抬起头，望着刘旭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谢谢你，这是，我，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不必客气！”
刘旭抬手，挥剑。
一颗人头冲天而起。
狄青麟嘴角微微上翘，挂着满足的笑容。
一剑横劈，刘旭从中把这个笑容劈成两半。
狄青麟永远也笑不了了，无论是似笑非笑，还是满足的笑。
只剩下可笑。
……
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黎明前最暗黑的天际。
一等侯府的这场大火足足烧了十天，直到把这片象征着权力，隐藏着罪恶的巨大府邸烧的一干二净，烧成一片灰烬才算罢休。
很多年后，住在侯府附近的人回忆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还心有余悸，他们还能清晰的记起，那火光中，似乎能听到无数生命的哀嚎，能看见一张张扭曲浮现的脸庞。
这一切终于都随着火起火灭消失了。
天下第一也好，枫流侠少也罢，死了之后就只是一捧灰，和地穴中所有的尸体一样，成了一捧白花花的飞灰，哪怕是真正的神眼，也无法从这捧灰里看出他们生前拥有多么显赫的地位，多么高强的武功。
狄青麟终于和他的宝贝们永远的在一起了，再也没有谁可以让他们分离，哪怕离别钩也不行，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也许在地狱中，狄青麟会真挚的感谢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也许不会，也许他会不甘的跳着脚破口大骂，也许还是那副冷冷淡淡似笑非笑的模样，也许那些灵魂会组团找他寻仇……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刘旭只想把狄青麟送入地狱，这就已足够。
不管他在地狱里生活的如何，有一点刘旭可以肯定，自己在人间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快活。
一个人能活几年，如果你每次想做的事都瞻前顾后的不去做，时间一长，就算修炼九阴九阳，被九个无崖子灌注功力的人也一定被憋成内伤。
这样的人生，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狄青麟想杀人，他就去杀，而且真的杀了，所以他活的很痛快。
刘旭想杀狄青麟，他就去杀，而且最后不仅仅杀了，自己还没死，所以他更痛快。
好在和狄青麟一战，这位几乎已经达到绝顶水准的高手，只要了自己三根指头。
三根指头的重量当然不到一斤，所以悄悄地用长生剑的再生秘技之后，刘旭受的伤看起来比杨峥还要轻不少。
这一次，刘旭可谓满载而归，不但得到了一个酒壶，一柄蓝山古剑，还有一匹马。
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