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越来越冷了，往骨髓里头刺，生理性发抖。
好像在看不见的暗处，有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透过半合的窗帘看向窗外，太阳弥散出七彩的光圈，却在慢慢变成破败的灰色。
他走到窗帘旁边，偷偷探出一双眼睛，不禁心头一惊。
对面，是一栋高楼大厦。
每一扇窗，都挂着半合的窗帘。
每片窗帘后，都隐约探出一双和他一样惊恐、不明所以的眼睛……
“哈……”
他剧烈地粗喘着，飞快将整张脸躲回窗帘后面。
冷静……
冷静下来……
刚才脑子里有东西闪过，是什么来着……？
这对他很重要，是关乎到性命的……
快想起来！
快想起来啊！
对对想起来了……
刚才的画面，好像在他的对面放了无数面镜子一样……
难道在暗示他，要去看镜子……？
他看向书桌上方形的镜子，拿起来，正正放在自己面前
等等，他的眼睛里，怎么有蓝色的光芒？
镜子越靠越近，而他也终于看清楚了。
他黑色的眼睛里，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砰！
在看清的那一刹那，他的脑子像是有一大捧烟花炸裂开似的，疼得他大声尖叫出来。
“我是书里的人……我就是书里的人！我就是崔东浩，崔东浩就是我……”
他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
他猛地惊醒！
冷汗，从他的鼻尖流下来。
此时的他，正站在船的最边缘，前半个脚面悬空，正在朝大海那些东西上坠落……
陡然的失重感，让他心底一沉，赶紧扭转身子朝后方仰去。
“砰！”
他重重跌倒在船上，疼得五官扭曲。
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船边儿的！
难道……就是因为他和那些东西的眼睛直视了？
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不要和那些眼睛直视。
他会被摄取心魄……
而就在他几乎失去力气爬回内部后，他看到一个接一个的人朝大海走去。
他们的眼睛呆滞地看着海里那些深蓝色的眼睛，双手大大地张开，好像要拥抱玫瑰的蝶。
他们声音颤抖。
“我终于回家了。”
第215章 我死在海底呀……
“噗通……”
“噗通……”
接连不断的落水声，在广袤无际的大海中响起。
陈献震惊地看着那些人缓缓沉入沉入大海，好像陷入粘稠的沼泽。
在一段“咕咕”的泡沫声后，海面重回平静。
他们，似乎怀着什么无比美好的梦境，死去了。
在梦里，他们回家了。
他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让他刚才死在梦里，未尝不是个好结局。
他再次看向手表。
已经十一点半了！
时间过得好快……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只感觉鼻息里满是海蚌粉末与腐鱼的味道。
或者说，人鱼灯油与嫩白的膏体的混合味道，带着点儿潮湿的木屑味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毕竟，他并不知道人鱼灯油是什么。
但在那些人落水时，他就是想到了。
好像大海深处，有一尊尊美丽的人鱼蜡像，有蓝色的火把在烧它们，香腻的白色灯油浮到大海表面。
而那些人，就像回家一样朝那些蜡像游去，让他无比向往海里的世界，想要随他们而去……
他心中警铃大作，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
没有人知道鬼是什么，但此时他的感觉是
它们无孔不入。
坚持下去。
他钻进一片尸体下面，强忍浓郁的、想要作呕的血腥味儿，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况。
突然，一个冰冷的吐息出现在他的腮边。
陈献瞪大眼睛，想要从尸体堆儿里逃出去。
“别动，是我。”
一道微冷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思瑶？”
“小点儿声，我怀疑那些东西的听觉应该在触角上，而且很灵敏。”
李思瑶将声音压得非常小。
“不仅如此……它们制造幻觉的能力非常强，这段时间我差点儿进两段幻觉了。”
这时，他感到似乎有血滴在他的手背上，用余光一瞥，不由吓了一跳。
李思瑶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刀伤，从太阳穴一直蔓延到嘴边。
“你的脸……”
“刚才进幻觉了，不得已划伤的自己。”
“怎么不划胳膊？脸上神经很多，会更危险。”
“胳膊上试过了，不管用，那时管不了那么多。”
李思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转而询问。
“话说……平泽号的船层全部都塌了，咱们那个坐标怎么办？”
陈献抿了抿唇。
“我有两种猜测。”
“第一种，是等到0：44，平泽号会复原。”
“第二种，是0：44，会再次出现一艘和平泽号一模一样的邮轮。”
不管是哪种，都要等待凌晨的到来。
他一眨不眨地远远观察着海里那些东西的触角，尽量用余光看它们的眼睛。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
“你觉不觉得……它们好像什么东西？”
听他这么说，李思瑶轻轻掀开眼前一具尸体的衣角，沉思起来。
“棍棒状的触角……端部略有膨大，还有那些椭球形的眼睛……”
李思瑶突然瞳孔一震，与陈献异口同声。
“蝴蝶！？”
冥冥之中，似乎有很多东西串成了线。
突出的肩胛骨，蓝色磷光一样的粉末，监控里悬空的尸体……
对了，他刚才在幻觉里的那本书目录上，不是就是“蛹”、“茧、“蝶”吗？
只不过……既然是蝶，为何不飞呢？
是根本不会飞，还是……
还是要经历像蝶一样的成长阶段，需要一定时间，才能飞起来？
他冷汗渗出来。
现在已经是第三场了，那岂不是已经很快了？
一旦“它们”会飞了，那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就在他想到这里时，大海传来剧烈的异动。
好像海底火山爆发，潮水猛涨。
一阵空灵的歌声飘荡在寂静的大海上，有诡异的笑意在里面，能清晰地听到气音。
“今天我坐船离开我温暖的家……”
“爸爸妈妈说我一定要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