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227节

“他受伤了?”

“不能说是受伤。”安芮古怪地冷笑了一下,青紫的肌肉在明亮的灯光下抽动着:“他们给他喝了那种药水,就是他们给我喝的那种,虽然量要少的多,而且还掺杂着龙血最纯正的龙血,殿下,龙血,尤其是真正的龙血,它确实是样好东西。不但能够带来力量,还能帮助人类快速地长大大概他们没想到我的身体竟然会因为无法适应龙血带来的力量而衰败的如此之快。细网需要白塔与鹧鸪山丘有着一个能被他们控制的领主路泽尔大公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李奥娜了然,作为一个曾经的王位继承人。她也曾看着自己的父王玩弄过相类似的把戏,若是一块领地上的领主或骑士失去了所有直系的血脉,那么作为当初将这块土地赐予给他的领主是有权利收回赏赐的,白塔与鹧鸪山丘即便失去了精灵的庇护也可以说是一块流奶与蜜之地,何况惹怒了精灵的可不是路泽尔大公,他完全可以在收回白塔与鹧鸪山丘后设法与精灵们重新建立起稳固而亲密的关系;

若是领地仅有的领主只是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子,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作为领主的主人,路泽尔也是可以为他指定一个监护人,又或者将他接到自己的领地中抚养,而由自己的官员来管理与治理白塔和鹧鸪山丘,这种做法也很常见。但无论是那个结果,已经成为了笼罩着整个白塔与鹧鸪山丘的巨手的细网公会都会是他驱逐的第一目标。所以细网公会一方面想法设法地延迟龙血在安芮的身体里最终爆发的时间,一边德蒙的导师也送来了另外调制的药水,以促使德蒙与安芮的孩子以普通孩子更快的速度成长。

或许有无知的平民会疑惑安芮与德蒙仅有寥寥数年的婚姻如何能够孕育出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但在贵族与王室中,这种做法时而有之,不管怎么说,继承权的确认不是用眼睛和耳朵,而是用魔法,魔法不会在意接受测试的人年龄几何,它们只在意血脉是否纯净问题在于,服用了这种药水的人很难舒适地活过三十岁,有些在成年之前就会死去,不过显而易见的,公会与德蒙的导师并不在意这个孩子是不是能够健康快乐地终老,他们只需要一点时间,能够让他们把需要做的事情做完。

“我给他喝了所有的生命之水,”安芮疲惫地说:“所有的,一滴不剩,至少看上去,他身体里的龙血和药水都已经被清除干净了,但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李奥娜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会释放您,”安芮说:“我的侍女会带着您走出这里,会有骑士接应,您很快就可以和你的朋友们见面了。”她抬起那只勉强还有形状可言的手臂,轻轻地放在孩子的发顶,李奥娜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她似乎已经能够猜到安芮的想法了:“我的条件是,带走他,带走我的儿子,让他和你在一起。”

“你要我把他交给亚戴尔吗?”

“当然不,”安芮说:“如果我只是想要把他交给亚戴尔,我的骑士就能做到,我知道他现在和你们在一起,在龙火列岛,而且已经取得了罗萨达的原谅,”在看到李奥娜微微吃惊的神情时,她不无傲慢地一笑,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傀儡和躯壳了,但她终究还是从他们那儿学到了一点东西:“但我想要的不是亚戴尔,而是您。”

“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特殊之处,”李奥娜说:“即便高地诺曼已经修改了继承法,在伯德温的罪名尚未洗清之前,我就还不是诺曼的王位继承人,只是个普通的流亡战士而已。”

安芮嗤笑了一声:“但您也知道,既然已经有人推动了继承法修改事宜,那么接下来他们就会继续争取让您回到诺曼王都,不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流亡战士回去,而是作为诺曼的王女,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回去,这只是时间问题。”

“亚戴尔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李奥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他是一个正直而纯洁的人,这点已经有晨光之神罗萨达为他担保了。”

安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李奥娜的听力十分敏锐,但也只能听清像是‘不要太过相信……神祗……’之类的言语,随即安芮就抬起头来。直视李奥娜:“是的,我当然可以把我的孩子交给亚戴尔,虽然对他来说,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流着他仇人的血,但我相信他是不会因此而虐待,冷待他的,他甚至会像照顾自己的儿子那样看顾他,教育他,但那样你们只能获得又一个罗萨达的牧师,而我想你们已经不再缺少牧师了我要的,是您,让他站在您身边,服侍您,看着您如何说话,如何行事,如何……成为一个统治者。”

“但是,”李奥娜说:“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成为一个统治者。”

“我觉得您可以。”安芮说,她往后一靠,心满意足地说。“最少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性都可以。”

第289章 手臂

“我要告诉他。”

“不!”

“我以为爱就是绝不隐瞒。”

“我不爱他已经很久了。”

“那么就是出于友情,”葛兰说:“我想我必须让他知道……”

“求你!”

“嗨,伯德温,我想你得知道一下……”

“看在诸神的份上,别!”

伯德温挥动他的新手臂,银色的金属手臂直接抓下一块用于砌筑墙壁的石砖,并将之作为武器投向敌人,一个不幸的盗贼学徒被击中,连着他的十字弩一起从悬挂在高耸穹顶上的多枝灯架上掉了下来,然后曾经的雷霆堡领主才有时间看向他身后的人:“你们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梅蜜斩钉截铁地说,而伯德温回给她一个不相信的眼神,他将视线转到葛兰身上,葛兰削瘦的脸上正充溢着前圣骑士最不喜欢的那种笑容:“只是一个小问题罢了。”就在他回答的当儿,一个火球呼啸而来,而他们的法师还在与一个红袍术士对战,无需伯德温警告,他身后的三个人,梅蜜、葛兰与侏儒麦基敏捷地跳进了左面的走廊,丢下了可怜的伯德温。战士在哭笑不得中爆发出一声激烈的吼叫,流动的秘银从他的“右手”中如同雷霆般地溢出,只在瞬息之间,就像侏儒麦基说过的,如伯德温所想象的,他得到了一柄他最为熟悉的宽剑,这柄经过附魔的精钢宽剑是老王赐予他的,在雷霆堡陪伴了他近二十年,但自从他被投入牢狱后,他所有的武器都被收缴与销毁了。

而现在他又得到了一柄如此精妙与切合心意的武器,瑟里斯人曾说过。最好的武器莫过于如同使用者手臂的延伸,伯德温曾以为这只是一个形容,但他现在知道了。这并不单是一种形容,更是一个值得赞誉一万次的奇迹他不但又得回了自己的手臂。手指,手掌,还得到了一柄永远也不会失去的武器火球击中了宽剑,炙热的温度足以融化黑铁精钢,但它遇到的是秘银,秘银流动着,如同湍急的水流,温度迅速地被降低到人类可以容忍的准线之下。即便如此,伯德温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灼热,但这种灼热还不至于让他失去作为一个战士的敏锐与坚韧,宽剑在瞬间变形,变窄,拉长,弯曲,两端分别拉出一根细长的弓弦,在空中交汇后凝结出一个小小的圆球,圆球在第二个法术尖啸而至的时候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那样跳起。变得薄而长,这不能说是一支箭矢的标准形状,不过伯德温现在手持的也不是普通的长弓。所有的变化是那样的快速而准确,伯德温在射出这一箭后,还有时间侧身躲过施法者的攻击一股酸液差点就击中了他身后的侏儒麦基,如果麦基不是侏儒,那么他的上半身就很有可能成为墙壁上的一副黑白抽象画了。

这次瑞意特犯了一个错误,她带着一双龙皮手套,这双手套是从一条夭折的幼龙脊背上取下的皮制作而成的,即便如此,它的厚度也可以与两层牛皮与五层羊皮相等。这让她有点行动不便,但这个手套经过附加魔法后既能抓住敌人投来的魔法能量也能抓住对方的武器。她现在面对的不是施法者,只是一个失去了神祗眷顾的前圣骑士而已。所以她可以说是非常粗心大意地将伯德温射出的箭矢握在了手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将之毁灭或是丢弃,如同一片羽毛般的箭矢在她的手掌中收缩,在她有所觉察前猛地迸射出无数细小的尖刺,这些尖刺甚至击穿了她的龙皮手套,将她的手刺出密密麻麻的小洞。瑞意特尖叫着后退,握着自己受伤的手,而那滴离开了主人的秘银在她能做出些什么之前就在地板上凝固在一起,而后飞快地溜进了一道细如刀锋的缝隙,眨眼间就不见了。

“我以为你知道那是一只附加了魔法的秘银手臂。”瑞卡假惺惺地说:“姐姐。”

瑞意特从腰后抓出一根魔杖,猛地在膝盖上折断:“滚开!”她粗鲁地喊道,只是不知道是对瑞卡还是伯德温他们,魔杖施放出的法术形成了一团浓绿色的烟雾,弥漫在后者藏身的走廊里,但瑞意特没能如愿听到人类嘶叫和呛咳的声音,她神情扭曲地从垂挂在长袍下方的药水带里抽出一瓶治疗药水,直接放在牙齿间咬碎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仰头喝掉她不但提防着她的敌人,还提防着她的盟友和弟弟,格瑞纳达的红袍们可不推崇雪中送炭,他们最擅长的是落井下石,每一个在那个国度生存与生活过的术士或是牧师,又或是法师,都懂得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伤口。

苦涩的治疗药水融入她的伤口,但瑞意特的舌头与口腔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她没有来得及吐出的瓶子碎屑,在药水生效后,它们和血肉长在了一起,可能要等战斗结束后瑞意特才有时间慢慢把它们一颗颗地挑出来,治疗术或许要更好一些,但瑞意特现在可没时间向她的神祗祈求神术,“你为什么还在这儿?”她责问她的弟弟,说实话,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得怪他,是他提议去捕捉黑发施法者的朋友作为诱饵与人质的,也是他泄露了他导师的秘密,并以此来换取瑞意特的合作的,就连将伯德温羁押在安东尼奥法师的塔里也是他坚持的,虽然瑞意特也觉得那个想法很不错,对奥斯塔尔的秘密以及黑暗中的利益垂涎三尺的人也不止瑞卡一个,至于伯德温的“住所”,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颇为赞成的,因为她不想她的公会在施法者的战斗中毁于一旦。

但现在看来,还不如毁灭一两个公会呢,反正公会的建筑也是从一个商人那儿夺来的,他们完全可以再来一次,看看瑞卡的布置!她的盗贼可不是盘旋在灯光下的小虫子,就算他们已经听见了哀悼荒原的风传来的呼啸声。也应该为了更大与更值得的利益而死她甚至不明白伯德温是怎么离开塔底的牢狱的,那里原本是安东尼奥法师用于施放召唤术的房间,

因为施法者召唤的对象不是魔鬼就是恶魔。最低级别也是强大的幽魂,所以他们的召唤所总是相当的隐蔽与坚实。而安东尼奥法师的隐秘房间更是深深地埋入了地下,岩石缝隙之间浇铸着铅水,墙面上描绘着魔文,绝大部分法术都会在这个房间里失去效用,而连续三道黑铁混杂秘银的窄门与狭窄曲折的阶梯也注定了无论进入还是离开都会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遑论她留下的幽魂与盗贼但那个身形高大的人类男性却处于所有人的意料地,就像头被激怒的野猪那样冲了出来。

身着红袍的牧师与术士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如果要找原因。那只能够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化的秘银手指肯定是其中最大的原因之一,她从术士的高塔中没能获得足够的知识,毕竟格瑞纳达的贵族女性几乎都会成为格瑞第的牧师,所以不会有哪个男性导师会吃力不讨好地去真心实意地教导一个女性,所以瑞意特从未听说过流银魔像,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察到这只魔法手臂的珍贵之处她的手指与手掌差不多痊愈了,美艳的女性术士轻轻弯曲手指,不引人注意地检查着它们是否还能正确地做出施法手势。

“你的敌人呢?”她厉声问道,希望这能带给她的盟友与兄弟一点压力。

瑞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藏起来了。”

“那就把他找出来!”瑞意特尖叫说:“难道你以为他会对劫掠了他朋友并以此威胁他的人手下容情。让整件事情不了了之吗?”

“谁知道呢,我亲爱的姐姐,”同样身着红袍。但颜色比瑞意特更深,深到近似于凝固的鲜血的男性术士愉快地说道:“虽然他是一个法师,但他有着一半精灵的血脉,还长时间地和一个精灵厮混在一起,谁知道他会不会沾染上精灵的通病呢?也许他真的会安安静静地走开回到他的岛上去,或者我们可以和他谈谈,看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合作,组成一个冒险小队什么的……”

“你是发疯了吧,”瑞意特毫不客气地说:“红袍什么时候可以与一个。哪怕是半个精灵同行了?他们可爱往你们的小屁股上射箭了你可以去试试,我想第二天我就能得到一座再有意义不过的针插了。”在看到瑞卡的笑容时。她更生气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当然,瑞卡比她更清楚他们与黑发的施法者之间根本没有妥协的可能与必要。

伯德温虽然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但他们还有着李奥娜,高地诺曼的王女,瑞意特只担心这些人对王女新的价值不甚了了,不过她会愿意解释给他们听的。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吗?”伯德温问:“在他们还在吵嘴的时候。”

他们蜷缩在走廊的一侧,感谢侏儒们,哦,那些敏感警惕的小家伙们,他们总是会在身上挂上数量之多会令人为之目瞪口呆的防御饰物,麦基也不例外,只是他的防御饰物都被故意制作成外形粗糙的样子,但效用可没减缩,这让他们不至于被法术创造的恶臭云雾弄得窒息,刺痛或是滴泪横流也给了伯德温少见的好奇心容留的空间。

“你说过那只是一个小问题。”伯德温看着葛兰。

盗贼的眼睛向左方移动,他的左边是梅蜜,梅蜜狠狠地瞪着他,而后气馁地转而瞪着麦基,侏儒麦基抓了抓脸:“之前法师控制它杀了一个盗贼。”

伯德温弹动了一下舌头:“我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隐瞒我的事儿。”

葛兰在心里做了一个鬼脸。

侏儒麦基看着伯德温的新手臂,那滴秘银应该已经回归原位了,克瑞玛尔大人是在那座牢狱之外施放了最后的那个法术的,那个曾经被用作召唤恶魔与魔鬼的房间确实警备严密,但并不是没有空隙可走的,即便有法术阻扰,黑发的施法者也能根据秘银反馈回来的讯息一一解除他真是一个智慧而强大的法师,至少麦基就没想到过要准备这么多,并且看上去与战斗似乎毫无关系的法术,不过代价也如同回报般的昂贵,施法者这一天投下去的卷轴与符文纹章可能是其他法师一年或是几年的总和。

他都有些忧心,不知道在面对两个术士的时候,他的新领主是否还能如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取得胜利。

呃,当然,他们还有伯德温,作为最主要的铸造者之一,没人能比麦基更懂得这只手臂或说武器的强悍与精锐了,会有无数的人愿意斩掉自己完好的手臂来换取它的,所以他什么都不想说,虽然麦基也猜度过伯德温或许根本不会在意这个,难道他之前的宽剑就没有刺入过敌人的屁股或是其他不可言喻的位置吗?无论如何,人类与兽人作战的时候,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鉴于两者之间的身高差。

“我们以为你会不高兴你的手臂还有武器被其他人用过,还是第一次。”侏儒说。

伯德温点点头:“说的没错,”他说:“有些骑士确实有着这样的……洁癖,他们珍爱自己的武器甚于妻子,但那不是我,你们无需担心我会有所芥蒂,而且,”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你们在说谎,不过没关系,”他说,然后梅蜜看见前骑士身侧的地面正在轻微的摇晃,“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讨论。”

说完,他猛地抬起他的右臂安东尼奥法师的塔十分坚固,但除了一些特殊的房间,大部分地板与隔层还是使用钢铁作为支架,外层覆盖木板,再视用途覆盖薄石板、泥灰白垩,或是壁毯,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地面只覆盖着厚约两指的核桃木板,秘银的刀刃刺入地板,割断钢铁的梁架,而下方不过是涂抹着泥灰白垩的顶层……

他们笔直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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