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71节

“赤嗦秃鹫,”凯瑞本说:“兽人之神卡乌奢的圣鸟,兽人的祭司饲养它们,它们吃腐肉与毒蛇,爪子、喙、血和羽毛都带着毒和能够引发瘟疫的虫子。”

“这是兽人们向他们的敌人所昭示的恶兆。”游侠凝视着远方,说:“他们就要来了。”

更多的赤嗦秃鹫穿过山谷,飞向雷霆堡,如果有同类在未曾抵达城墙之前就被射了下来,它们会落在被鲜血污染的雪地上争先恐后地大朵快颐,当它们伸缩着脑袋向上张望时,就算是最为坚韧勇敢的战士也会为那种充满狡狯与恶毒的眼神不寒而栗。

精灵的银笛率先穿透了冰冷透明的空气,人类的号角紧随其后。

首先出现在隘口另一端的并不是兽人的战士,而是兽人们的人类奴隶,年幼的半兽人与年老、受伤以至于无法作战的普通兽人,他们参差不齐地散开,步履艰难地摇晃着前进,不断地用手中的树枝用力戳刺着前方的地面,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慎重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安然无恙地穿过整条峡谷克瑞玛尔有帮助雷霆堡的人类在峡谷中设置陷阱,在天气足够寒冷的前提下,法师施放法术令得泥土变软,地面塌陷,人们用以隐藏和覆盖它的是浸透了水的草席,它在被冻透之后能够承受得起一个人类的少女在上面从容行走,但绝对无法承担得起一个兽人的重量,遑论无论样式大小,都是沉重异常的攻城器械。

这些兽人们的废弃品只是被用来测试和充填陷阱的,当第一个人掉下陷阱时,他们之中没人感到意外,虽然前进的脚步不可避免地放慢了人类奴隶是最先被消耗殆尽的,除了掉进陷阱那一刻处于本能发出的叫喊声之外,他们没再发出一点声音或许他们知道那只是徒劳,无论是痛苦的哭泣还是哀戚的求助。倒是那些仍然处于幼年期的半兽人和普通兽人在落入陷阱后还会抱着一丝希望祈求族人们的宽悯,但迎接他们的只有大块的积雪。

紧随其后的兽人士兵将周围的积雪推入深深的凹坑,对那些诅咒与哀求充耳不闻,这些陷阱并不致命,底部既没有尖锐的木刺也没有缠绕在一起的毒蛇,落入陷阱的人类,半兽人和兽人几乎都还活着。

他们和积雪一起成为了哺喂陷坑的养料,兽人的士兵们驱赶着蹄子宽大肥厚的角鹿拖拽着小投石器与钻孔器走过,将那些冰雪碾压结实,然后才是乌黑森然的庞然大物。

第90章 攻城【一】

野牛、角鹿与兽人共同拖拽着的庞然大物看上去更像是粗劣木料堆砌而成的丘陵。

拖车在距离雷霆堡的城墙还有五百尺左右的地方停下,兽人和人类的工匠们开始组装那些形状各异的木料。

“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出战了。”伯德温说,他说的并不是雷霆堡的士兵,而是那些被王都与其他地方送来的囚犯。

他们在之前的几天都被去掉了项圈与镣铐,吃到了肉、洋葱汤和不那么黑硬的面包,伯德温拿出了自己的积蓄,给他们配置了衣服,护甲衣与长剑虽然很多人认为并无此必要,但对于伯德温来说,他们也是他的士兵,即便他们并不自愿也不会感激他。

一个传令官照本宣章地宣读了王都的赦令,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只要他们能够完成他们的任务,他们就能被赦免以往的罪过。即便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也能得到一笔小小的抚恤金。

囚犯们的脸上并无多少欣喜之意,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并不是那么罪孽深重,但更多的是曾经参与偷窃、抢劫与谋杀的盗贼与刺客,有些还是公会的成员,他们对兽人与半兽人的凶残狂暴当然不会一无所知,而且他们以往面对的不过是一,两个,顶多十个兽人,现在却要面对成千上百个。

但他们没有反抗或是逃脱的机会和能力,他们虽然有了武器,但真正的士兵们一直手持着十字弩密切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抓着从胸墙的隘口垂下的绳索一个个地滑下城墙,其中不乏想要以哀求与谎言博得最后一丝生机的聪明家伙,但士兵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当一个褐色头发的囚犯嘶哑地喊叫着他看见了一个能证明他无罪的人的时候,他们只是沉默地用长矛的尖刺指向了他的胸膛。

“我是葛兰!”他在被推下城墙的时候喊道,绝望地喊道:“法师,我是葛兰!盗贼葛兰!”

如果不是积雪,他会被摔断腿,盗贼葛兰艰难地爬起来,身边的“同伴”发出嗤笑,他的胸中涌动着烧灼般的悔恨与憎恶。但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去过多的思考了城墙上的士兵投下了火把和射出箭矢,无声地催促着他们尽早踏上死亡之路。

一个明显带有兽人血统的混血杂种捡起了火把,那是一捆浸过油脂的松枝,即便被丢在了雪里依然没有熄灭,他捡起它,大踏步地向前跑去,一边大声呼喊着兽人语,在接近他们的时候还将长剑和火把丢弃在了地上,他向着自己的族人跪下,伸出双手。

站在最前列的都是些业已成年的半兽人,他们要比成年兽人矮,也要瘦一些,毕竟在部落里他们只比人类奴隶好一点他们已经饿了好一段时间,出战前他们用肉汤和加血的冬酒暂时地欺瞒了自己的肚子,但现在它正准备掀起暴乱呢。他们不带一丝犹豫地扑向了那个自行卸除了武装的杂种,那个可怜鬼,他比那两个半兽人更高壮,但他的野性早就在人类的美酒软卧里被洗得干干净净,他还像人类那样穿着衬衫与长裤,套着靴子,半兽人士兵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只是徒劳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遭遇令得几个对兽人抱有幻想的囚犯失去了最后一点希望,他们转过身去哭泣着拍打城墙,直到被来自于人类的箭矢射穿,“作为一个人类死去吧。”雷霆堡的士兵冷酷地大喊。

囚犯们被迫返身面对兽人在人类的逼迫下,他们一边挥舞着火把一边抽出长剑,比普通百姓更好的是他们几乎都有着使用武器与杀人的经验,半兽人们的装备又略逊一筹他们没有衣服和甲胄,只能靠裹着涂有松脂的皮毛来抵挡锐利的剑刃,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从骨矛到锈蚀的短剑,只有很少几件才能戳穿坚硬的护甲衣它的外层是麻布和棉布,里层却镶嵌着铁片。

但半兽人们也有着囚犯们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他们的力量与利爪獠牙,他们抛下断折的武器,就像荒原上的野狼那样跳起来扑倒敌人,然后让自己的牙齿穿透他的脖子,或是用后爪撕裂他们的肚子。

葛兰将火把直接插进了一个半兽人的喉咙,但他的脊背同时受到了另一个半兽人的袭击,利爪刺入了他的皮肤和肌肉作为一个盗贼,他擅长的是匕首与绞索,但他同样能让一柄长剑尝到足够的鲜血他反转长剑,从自己的胳膊下面刺出去,在剑尖遇到阻碍时他压住了长剑的注铅重球让它向上,“继续,宝贝儿,继续。”他在心里嚷道,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拱起脊背半兽人死前发了狂般地抓挠与撕咬,他的整个上身因此变得鲜血淋漓,但没有致命伤,没有,他忍耐着,不去发出惨叫引起其他兽人的注意,一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敌人,翻滚着,就像那个尤带温热的尸体还能和他搏斗,最后他让死去的半兽人覆盖在他的身上,就像盖着一层臭气熏天血淋淋的毯子他在死去的半兽人身下急切地伸出双手挖掘雪和泥土,直到把自己完全地埋进去感谢公会教给他的一切,他曾经认为这个技能相当的无用,幸而最后他还是非常认真的学习了。

这并非万无一失,兽人们有着比人类更敏锐的眼睛与鼻子,或者有兽人与人类在混乱中仍然看到了他葛兰一点也不觉得那些所谓的“同伴”会容许他一个人活下去,但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雪和污泥包围着葛兰,他的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痛,他给自己预留了一个小窝,里面存放着人类赖以生存的空气,但这并不能维持太久。

***

两百名囚犯的生命换来了两座小投石器与一座钻孔器的毁灭,它们被烧焦了罪人们与半兽人的战斗仍在继续,虽然伯德温并不赞同王都的做法,但他必须承认自己更为爱惜自己的子民。

但兽人们还是组装起了两座巨型投石机。

“带着轮子,”伯德温说:“我第一次看到带着轮子的投石机。”

两个法师学徒静立在忙碌的兽人一侧,手上拿着纸板与笔,他们不负责劳作与作战,只负责检测与记录,毕竟这种巨型投石机还是第一次被正式投入战场使用,他们必须记下它的每一个值得宣扬的优点与需要改进的缺点,以及在组装和使用它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种巨型投石机的支架看上去就像是两只等边梯形,木条呈x状交叉支撑,一个a字形的滑轮架耸立在投掷臂的上方。

即便使用了滑轮,扬起投掷臂时仍然需要四十个兽人协同发力,才能拉起一万三千磅的平衡物也就是被固定在投掷臂后端的铅块,它们和由一整棵马尾松砍削而成的投掷臂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套着怪异螺帽的木杆笔投掷臂与x型支架连接的地方特意增设了夹着它的巨大木块,外层包裹铁箍,打着铆钉,免得因此而变得脆弱的主干在第一次投掷后就折成两半。

兽人们的人类工匠雕琢了数百枚两百五十磅到三百磅重的石球,它们滚落在地上,颜色灰白,像是一个个人类的头骨。

十二个兽人拉拽着开火栓,它就是一个尾端联系着一根粗牛皮绳的铁楔,插进固定在投石机底座与投掷臂顶端的带链铁环之间他们闷声哼哼,用力抓着绳子猛向后扯,开火栓却始终纹丝不动,急于看到结果的兽人勇士挥舞着他的鞭子,暴躁地抽打他们,于是在一阵狂乱的痛楚嚎叫后,开火栓终于被拽了出来它被拉开的那一刹那,投掷臂末端的铅块猛然下坠,投掷臂下沉的前端碰地一声向上扬起,连接着它的牛皮吊索,吊索末端的皮兜,皮兜里重达两百五十磅的石球被甩上了上百尺的高空,飞向雷霆堡的城墙。

兽人们兴奋地大喊大叫,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的法师却在石球被抛掷出去的同时就摇了摇头,果然,石球在距离城墙还有数十尺的地方就掉了下来,落点低的大概只能威胁到一个侏儒。

雷霆堡的守军们响亮的嘲笑声穿过了整个龙腹隘口,兽人们的部落首领不悦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而红袍法师只是平静地吩咐学徒缩短吊索的长度。

被命名为开火栓的铁楔被抹上了一些油脂,这次只用了十个兽人就拉动了它,投掷臂再一次猛烈地将石球甩上高空,无需法师提醒,兽人们也能看得出这颗石球被抛得更高更远它准确地击中了城墙的木质通道,大约有三人并肩那么宽的木墙被它砸的粉碎,木屑就像细小的箭矢那样四处飞溅,余势未尽的石球在地面上跳跃翻滚,犁出一道浅浅的壕沟后,砸伤了一个没能及时躲避的士兵的脚。

投掷臂在空中激烈地摇摆着,抛掷石球产生的反作用力全被轮子吸收,它没能如人类所希望的那样分崩离析。

“很好,”法师温文尔雅地说:“让我们继续。”

第91章 攻城【二】

巨型投石机的力量是毁灭性的。

木质的护墙与平台会被它击打到粉碎,而石质的城墙会留下深深的凹坑,如果它落到了胸墙以内,它会蹦跳滚动,被它碰擦到一点也会造成骨折或是皮肉撕裂两台投石机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造成了十架小投石机或是三百个兽人才能造成的伤害如果不是雷霆堡也有着自己的法师,这个损失可能还要大一些施法者们中的一个施展了化石为泥的法术,让石球变成了毫无杀伤力的沙子,而另两个分别施展了原本用来粘滞生物的沙墙术与抛掷法球,前一个让石球的速度变得缓慢,而后一个则让石球偏离了方向,可惜的是能被他们拦截下来的石球只有一小部分,城墙上大半的木制品,包括一架珍贵的弩炮,都被摧毁殆尽,另外三架需要修理,仅有两架勉强得以幸存。

一个骑士被石球击中胸膛,胸甲与内层的链甲都被贯穿,扭曲的钢铁插入了柔软的内脏,他即刻死了,面孔上只有惊奇与茫然。有十来个士兵也遭遇了与他相类似的灾祸假若石球正中他们的要害,真幸运,他们还不至于受太多的苦,但有好几个只是被砸中了手臂和腿,被砸中的地方就像法师的戏法那样一下子就没了,留下的伤口比刀剑或是兽人的獠牙造成的更为可怖就像是被人用力掐捏了一把的泥人,所有的东西都破碎并粘结在一起,人们根本无法为他们止血治疗他们在惊恐与疼痛中迅速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还有一个弓箭手,一枚石球恰好击中了射击孔,飞溅的碎石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的同伴把他拖走,拔出那块就像是颗大钉子的碎石,而后遗憾地发觉它已经深入弓箭手的脑髓。

伯德温侧头让开一块急速飞来的碎石,战场上的情况不甚理想半兽人们已经占据了优势,他们甚至开始偷偷摸摸地用餐好吧,就是如你所想的,他们吃掉死去或是快要死去的敌人,将凝固在鲜血里的护甲衣扯出来裹在自己身上,捡起人类的武器,那些面上烙印的罪人开始转身向着雷霆堡逃跑,半兽人追逐着他们,一直追到人类的小投石器与弩炮射程以内,投石器扔出来的石头让这些杂种尝到了之前雷霆堡的守军尝到的苦头,而弩炮发射出的长矛能将他们两个或三个串在一起钉在地上。

半兽人们明智地选择了逃跑,放在往常,城墙上的士兵定然会哈哈大笑,但如今他们谁也无法弯起嘴角伤痕累累的罪人们跑到坚实的城墙下,歇斯底里的叫喊着,用手中的武器或是拳头,脚甚至于是额头敲打冰冷的巨石,祈求着城墙上的人放下一条救命的绳索。

“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他们叫道:“我们已经赎罪了!放我们进去!”

士兵们看着伯德温,而在伯德温下达任何命令之前,兽人们的小投石器投掷出的石头与他们射出的弩箭已然如同暴雨一般地倾泻而下,不过一眨眼间,他们就全部死在了城墙下面。

“大人,请不要站在那儿。”他的扈从紧张的说,虽然唯二得以直接威胁到城墙的巨型投石机突然停止了动作,它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在黑暗的包围下初冬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沉甸甸的灰云遮蔽住了普通的星辰,只有施法者可见的魔法星河依然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但它们的光芒是凡人不可见的,兽人们的阵营中不见光源,他们的眼睛就像是狼或是熊,能够在黑暗中看见东西,但人类不行,他们在城墙上燃起火把,即便他们知道这是在给兽人们指出标的。

伯德温转过身来,他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他的士兵,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的罪人,但他仍然会感觉到愧疚而且……

他向法师投去询问的眼神,精灵和人类的,而他们都摇了摇头,雷霆堡最为强大的法师,也就是那个同样擅长塑能系法术的法师举起双手:“抱歉,”他说:“我不确定我的法术能够辐射到五百尺以外。”

一个精通咒法的法师点头附和:“这个距离即便能够召唤出火焰蜘蛛它们也会不可避免地失去控制。”

“而我们之中还未能有人能够施展这个法术呢。”另一个法师说。

克瑞玛尔抚摸了一下它的戒指,如果有人不慎碰到这枚戒指,或许会奇怪它为什么会是灼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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