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 第398节

胖子睡得正香呢,就被一阵子敲门声给吵醒了。他穿上衣服推开门,呼的一下,一个黑影就扑到怀里,把胖子吓了一跳。

仔细一瞧,原来是丑丑,胖子忍不住嘟囔起来:“老子今天当新郎倌,你就不能叫俺歇一天啊!”

丑丑显然不知道新郎倌是咋回事,主要是现在还太小,用嘴叼着胖子的裤脚子就不撒开。胖子没招了,只好领着他在屯子里跑了两圈。

早起的人看到胖子都吵吵:“瞧瞧把胖子美的,一早晨起来就乐颠馅喽——”

早饭时流水席,谁来谁吃,办喜事的时候,来帮忙的都不在家吃饭,胖子也不是外人,而且伙食又特别好,不吃他吃谁呀。

早晨七点钟,天也就刚放亮,太阳还没出来呢,迎亲的大部队就整装待发。两辆小吉普,三辆大解放,上面都坐着人,加在一起,正好凑成水浒一百单八将。这样的迎亲队伍,称得上是浩浩荡荡。

每辆车前面的系着一朵大红花,比海碗还大两圈,一看就知道是迎亲的车辆。

车老板子把人都张罗齐了,告诉家里头把鞭炮啥的都准备好,对联也贴上,然后这才招呼胖子出发。

胖子今天也显得格外精神,穿着加工的中山装,脚上破例登上一双大皮鞋,小伙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而且特别富态,大伙都说,胖子带个有福样。

坐进叶海波的车里,胖子一瞧,后排坐着仨小丫头,一个个也都花枝招展,头上都带着小红花,脸上也跟花朵一样灿烂。

胖子挨个在她们脸蛋上掐了一下:“童女是有了,咋没童男呢。”

仨小丫头也不让份,伸出小巴掌摸着胖子胸口的大红花,奇奇笑呵呵地说:“胖叔叔,今个高兴啊!”

“嘿嘿,那是当然,等你们几个小丫头长大了,结婚那天就能感觉到喽。”

五辆车风驰电掣,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县里。停在大辫子的胡同口,呼啦一下子,一百多人跳下车,黑压压一片。

胖子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胸前的大红花突突直颤。到了大辫子家门口一瞧,大门紧闭。胖子就扯开嗓子嚎起来:“妈呀,开门啊!”这是接亲的规矩,必须改口才能叫开门。

院门一开,叶莺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后,上下打量胖子一眼,然后嘻嘻笑道:“胖哥今天最精神!”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没等胖子说话,黄小伙就凑乎上去,跟叶莺套近乎。

胖子将他扒拉到一边:“谁结婚不知道啊!”

进到屋里,也是一屋子人,就胖子车老板子、王三炮、叶海波等十几个人挤进去。其他那些送亲的大队人马,只能在当院或者大门外等着。

奇奇她们仨小丫头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奇奇小嘴里还一个劲嘟囔:“早知道把笨笨领来好了,它最能挤。”

胖子进屋之后,先跟七大姑八大姨,三叔二舅等人见过礼,然后才把目光落到大辫子身上。

只见大辫子正坐在炕里,羞红着脸低着头。原来梳着的大辫子已经散开,盘在头上,上面带着一朵红色的塑料花。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当新娘子的那一天,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绝对是最叫人喜欢的。

脸上薄薄地擦了一层胭脂,嘴唇也略略抹上点红色,和往日清纯的模样相比,更显娇艳。

“快给新娘子穿鞋!”车老板子嘴里大声吆喝着,按照当地的风俗,接亲的时候,新郎要给新娘穿鞋。而且为了增添喜庆气氛,一般都要把鞋子藏起来,或者放到被底下,或者藏到炕琴下面,必须要新郎倌找出来才成。

胖子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大辫子的鞋藏在哪,脑门子上也有点见汗。向大辫子一望,只见她眼睛像炕琴那边一瞟,胖子立刻拉开炕琴门,从里面拽出一双红皮鞋。

细心地给把鞋子给大辫子穿上,车老板子又把去送亲的娘家人落实,王书记和王大娘都不能跟着,其他的一共去了十三个人,当然也包括大辫子在内。

胖子从兜里掏出一块上海表,是坤表,专门为女士设计的,小巧玲珑,花了将近二百块钱呢。

轻轻拉起大辫子的皓腕,胖子郑重其事地把手表给大辫子戴上。大辫子也拿出一块表,戴到胖子的手脖子上面,算是正式交换礼物。

车老板子又说了一通,这才叫胖子上炕去抱大辫子。按照当地的风俗,新娘子上车下车,都得新郎倌抱着。

胖子当然不能怯阵,一手拢起大辫子的两腿,一手垫在她的脖子后面,轻飘飘地抱起来。大辫子早就羞得不行,脸蛋紧紧猫到胖子宽阔的胸膛里。

抱着大辫子,胖子心里也一阵阵激动,忍不住低头在大辫子的耳根子叫了一声:“老婆。”不过旁边还是有人听到,叶莺这丫头就一个劲咯咯笑。

从大辫子家到胡同口,也有半趟街,胖子抱着大辫子一路走来,面不改色。大伙都啧啧称赞:“到底是体格好啊。”

“哈哈,就算是俩人倒过来,也照样能抱动,新郎在这个时候,都特别有劲!”李锁子在旁边嚷嚷了一声,惹得大伙一阵哄笑。

把大辫子放到吉普车里,胖子美滋滋地并排坐着,旁边坐着个小胖子,是大辫子的叔伯侄子,是压轿的。大辫子那边坐着小奇奇,小脸跟红苹果似的。

大辫子把小手放到胖子的大手里面,胖子能感觉到,现在的小玉,幸福之中又蕴含着羞涩和期待,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

就这样,俩人一路上拉着手,回到靠山屯。接亲的车还没等停下,胖子家大门上挑着的两挂鞭炮就被点燃。噼里啪啦,响声如同爆豆,淡蓝色的烟雾随着红色的纸屑一起翻飞。

大门两边还有放二踢脚的,都用手拿着放,用大拇指和食指松快点捏着,第一个响在手上爆炸,然后顺药就发挥作用,把二踢脚崩到天上,又一次炸响。

炮仗放完了,呼啦一下,大门两边就围满了人,手里都拿着五谷粮,里面还掺着五彩纸剪成的碎片。多数都是半大小子,喜欢凑热闹。

一看这架势,胖子没敢下车,在里面嗷唠一嗓子:“谁也不行打,都往高出扬!”五谷粮又高粱小米啥的,要是使劲打出去,打到脸上也生疼啊。

看到外面那些小胳膊还都不放下,胖子只得又喊了一嗓子:“告诉你们这帮玩意,谁要是敢打,等着以后上学的!”

野小子们一听,乖乖把手放下,没办法,谁叫大辫子是他们老师了呢。

车老板子从后面的车上赶过来,手里捏着一个红包,递给胖小子。胖小子临来的时候也得到传授:给一个红包说啥不能下车。

又从车老板子手里混了一个红包,胖小子就把它递给奇奇,奇奇也不客气,乐乐呵呵收下,然后才手拉着手跳下车。

胖子也下了车,然后抱起大辫子,在大伙夹道欢迎中,慢慢往屋里挪动。那些野小子还算听话,没人敢打,都把五谷粮高高扬起,然后自由落下。

胖子和大辫子的身上脑袋上,立刻就沾满了五彩纸,看着就喜庆。

两旁看热闹的少说也有二三百人,这一方面是胖子有人缘,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大辫子是村里的老师,深受乡亲们爱戴。

到了屋门口,李队长手里拿着一缸白酒,往火盆里一撒,整个火盆立刻冒出蓝汪汪的火焰,但是火苗子并不高。

胖子嗖一下从火盆上迈过去,进屋之后,讲大辫子放到炕上,名为坐福。这个真见功夫,一整天的工夫,新娘子不许下地,连上厕所都不行。

不过胖子办喜事不讲究这些,热闹就成,所以大辫子也不用像别人家的新媳妇那样,早晨不敢喝水,只能吃几个鸡蛋填填肚子。

娘家人都请到屋里,看到屋里面又是电视,又是录音机的,都十分满意。临来的时候,王书记已经向他们交代过:谁也不行来特意找碴。

然后,就由娘家人动活被褥,拧电灯泡啥的。车老板子掐着一把红包往外撒,一边张罗着全和人撒帐。

全和人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由大脚嫂充当,先撒的是大红枣和栗子,取“枣栗子”和“早立子”的谐音。一边撒,嘴里还念喜歌:“一把栗,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

大脚嫂把枣栗子撒完了,该是车老板子撒五谷粮,这里面也有一套嗑,从老辈子一直流传下来的: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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