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将你的剑气想象成手臂，不要刻意去想如何控制它，心随意动，处处皆剑。”
一方瀑布下，姜渺正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丝上挂满了水珠，身上的衣物也早已湿透。
不远处的河岸上，秦云硕双手环抱，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之色。
姜渺微微喘了几口气，随手抹了把脸，抬起头直视着秦云硕的双眼道。
“抱歉师兄，我再试一次。”
秦云硕看着姜渺面露疲惫，心里着实有些心疼。他也不想如此狠心，怎奈今日已经是进入剑冢的第三天中午了，再有半天，他们这些人就会被送出去。届时，便要彻底和这桩机缘说再见了。
自从那天惊退袁承谨、救助姜渺并带走栖凰剑后，秦云硕与姜渺二人在剑冢之中四处游荡，短短两日时间便遇到了七次前人剑意。
秦云硕自然是趁机打磨自身的剑意，实力增进不少。姜渺也借机提高了对剑术的领悟，并隐约间触摸到了剑意的门槛。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早晨，两人来到了这一处瀑布前，都不需要刻意感知，只凭这两日的经验，就可知这瀑布中定有乾坤。
事实也确实如此，瀑布是一位前辈设下的考验，唯有掌握了剑意之人，才能进入其中，揣摩那位前辈的剑道理解。
姜渺隐隐觉得，自己领悟剑意的契机就在这里，而看过原著的秦云硕更是百分百确定，这里，就是原著中姜渺成功领悟剑意的地方。
只是，原著中的她是紫府境，现在虽然只差一丝就能突破，可终究还是逆命，不知道还能不能借此机会，领悟出那原书中所谓的“天下第一剑意”。
小半天过去了，姜渺不断重复着站在瀑布底下、感受剑意、被瀑布冲走、爬起来重新站在瀑布底下这个过程。仿佛机器一般不知疲倦，那股锲而不舍的劲儿，看得秦云硕甚至有些心惊肉跳。
“师妹，且先歇一歇吧，再这样下去，不等领悟剑意，你的身体就要先垮掉了。”
再一次被瀑布冲走，还不等她站起来，秦云硕便一把将她捞起，拉回了岸上。
抬手用灵力替她烘干衣物，顺便查探了一下姜渺体内的情况。果然不出所料，此刻她的体内已经有多处经脉受损，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对秦云硕来说，也不是可以放着不管的小伤。
“先把丹药吃了，等疗完伤，再试不迟。”
“师兄，这点伤不算什么，现在用药有点浪费了，我再爬三次，然后再…呃，我吃。”
本来还打算推拒的姜渺，抬头看到秦云硕一脸“你再说一句试试”的表情，果断就闭上了嘴，乖乖的把药扔进了嘴里。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化开，姜渺毫不在意，“咕咚”一声就咽了下去。偷眼看了看秦云硕，见他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便咂了咂嘴，悄声嘟囔道。
“师兄是个骗子，说好了你一定会很严格的，结果我都还没说什么呢，师兄居然就劝我放弃了。”
秦云硕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叛逆期的熊孩子一样。说她又不听，打她又舍不得，只能柔声哄道。
“不是劝你放弃，是让你稍微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还有半天的时间，休息一会儿没什么的。就算真的与这桩机缘失之交臂，师兄我也一定给你找来更好的，何必如此拼命？”
姜渺脸色一红，急忙走向河边背对着秦云硕，生怕他看出什么来。
真是的，哪有师兄这样的，这话分明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在哄吧？啧，笨蛋师兄。
“师兄这话，对一个修士来说可没有好处，依我看，师兄日后，恐怕也是个不会教徒弟的呢。”
“你是想说，我对你太过纵容了吗？”
“师兄果然厉害，我还没说居然就猜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云硕总觉得姜渺是在拿言语试探自己。就像是两个不太熟悉的朋友之间，第一次试探性的露出些许真实面目，如果对方表现得抗拒，就会立刻退却，从此在对方面前维持形象。
可如果，对方默认甚至是主动迎合，那双方的关系便会立刻突飞猛进。
换句话说，能做出这种试探，本身必然是抱着想要跟对方更进一步的打算。
难道说，这丫头对我…啧，应该不会吧？我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原著里那些男配换着花样的追求她也没见她动心，怎么可能对我…
可，万一呢？
“师妹你…出去之后，你可有什么安排？”
“安排？师兄指的是哪方面？”
“就是…除了修炼以外，其他时间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给你做饭算不算？
这句话姜渺没有说出口，沉思了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还没有想过。”
秦云硕迟疑了一瞬，虽然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启齿，可心中又着实好奇姜渺的态度，于是故意撇开目光，低声道。
“听说山下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味道绝佳。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去尝尝？”
只是吃货之间的小分享而已，应该不至于误会。
姜渺闻言，连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忽然猛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瀑布。
秦云硕也发现了异样，不过他看得却不是瀑布，而是姜渺。
因为，方才那一瞬间，姜渺体表溢散的剑气，竟诡异的与瀑布之内大能所留的剑意传承产生了共鸣。
心知此刻乃是关键时刻，秦云硕抽身后退，免得因为自己的存在打扰到姜渺，同时也凝神戒备着四周。
毕竟，原著中袁承谨偷袭姜渺的事，就是在这里发生的。虽然现在已经偷袭过一次了，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第二次。总之，小心为上。
姜渺对于秦云硕的动作浑然未觉，此刻她的心神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剑的世界。
不同于秦云硕先开挂堆满了剑术领悟，之后才选专业似的挑符合自己心态的剑意。姜渺领悟剑意的过程和其他人差不多，不过却多加了一道名曰“问剑”的考验。
什么是剑？
你掌握的又是什么剑？
凭何掌握？
这三问，并非某个人所问，而是此方世界的天道对于那些天骄级别的人物发出的问询。没有所谓的固定答案，全看个人理解。
什么是剑？
自幼与剑魂相伴的姜渺，毫不犹豫的在心中给出了答案。
同生共死，问道上苍的伙伴。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姜渺的身上突然凝起了一层灵力罩。
第一问，成！
紧接着便是第二问。
你掌握的又是什么剑？
姜渺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臻首微垂，心中一片坦然。
证我之道，践我之正义，诛世间污浊之剑。
嗡！
一道冲天剑气自姜渺头顶升起，隐约间已经有了几分剑意之雏形，只是看上去还略有分散。
第二问，成！
然后便是第三问，凭何掌握？
你的剑既然如此强大，你又凭借什么去掌握它？
这一次，姜渺睁开了双眼，眼中烨烨生辉，仿佛有星河流转于其中一般。
既为伙伴，何言掌握二字？我自有赤心一颗，天地可揽，何意一剑？
天地间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黏稠，让人隐隐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短短十息，却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一样。
十息之后，姜渺头顶的剑意彻底成型，漫布天地的威压也骤然间散去。
第三问，成！
姜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自己成功了，她迫不及待的回过头，想要和师兄分享此刻的喜悦。
然而，她的脚步刚一动，却又愣住了。
古往今来，有资格接受三问的天才不算多，但全部加起来也不在少数。这么多人，每个人的问题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是定律。
可在今天，姜渺却收到了来自天道的第四问，这可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
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的。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对日后的剑意有没有什么影响，没有人知道。
姜渺的内心自然也充满了惊愕，只是这种惊愕，在她看清第四问的内容时，彻底化作了愤怒与凄凉。
第四问，剑意与挚爱，你选择舍弃哪一样？
101.第101章 拥抱与牵手
事业和爱情，哪个更重要？其实不必纠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因为你属于被挑选的一方。
可姜渺不同，她是有选择权的。剑意与挚爱，你选择舍弃哪一样？如果这话出自白沅晴之口，姜渺连理都不会理，只会当她又陷入话本里狗血虐恋的情节中了。
但，问出这句话的，是天道。这也就意味着，姜渺必须在这二者之中舍弃一样。
她不是没有试过“我两个都要”这种答案，可惜，天道给出的第四问，明显是一个选择题而非填空题，只有两个答案，非一既二。
可是，凭什么？我的剑意是靠自己努力修炼得来的，师兄更是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中，慢慢与我靠近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我舍弃其中之一？
如果没有剑意，自己的血海深仇便几乎没可能再报，可舍弃师兄？不，这个选项绝不会在自己这里出现，以前不会，以后更加不会。
姜渺眼中的点点星光慢慢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空谷幽潭的深沉。
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没有了力量，就等于没有了一切，这是姜渺十岁时就明白的道理。
可是，获得力量的途径万千，并不是只有剑这一条路可走，法修、符修、体修甚至是魔修，哪一条路都能证道。
想让我为了力量就放弃师兄？你！做！梦！
少女猛的仰起头，单薄的身躯在这一刻却好似拥有了撑起天穹的力量，眼中的锋锐摄人心神。
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发泄般的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姜渺，放弃剑意！”
轰隆！
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闷响，仿佛打雷一般，却又比普通的打雷多了几分压抑。
没有任何事发生，天道不曾因姜渺的不敬降下天罚，姜渺也理所当然的没有能够凝聚剑意。方才的灵力暴动、冲天剑气，就好像是一场幻觉一样。
但秦云硕知道，那不是幻觉，虽然听不到天道的声音，但刚刚姜渺明显已经通过了考验，只差一丝就要凝聚剑意了，却突然发疯似的对天怒吼，说什么“放弃剑意”这种话。
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情况，秦云硕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飞到了姜渺身旁，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恨不得狠狠地将她摇醒。
知道你是主角，天道亲闺女，可咱们任性也得有个度吧？好端端的放弃剑意，有病啊！话说就算是亲闺女，这么怼你爹高低也得挨顿揍吧，图什么呀？
以上，是秦云硕的内心活动，他本来是打算将这些话全都甩在姜渺脸上的，可一接触到她的眼神，秦云硕顿住了。
痛苦与绝望的眼神，秦云硕不是没见过，甚至他都亲手送走了好几个这种眼神的人。可当这种情绪出现在姜渺身上时，秦云硕却只感觉心里一阵抽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百折不挠，坚强如松的女孩儿露出这种表情？
“师妹，到底怎么了？”
这一声唤回了姜渺的意识，像是才发现秦云硕一样，姜渺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两行热泪便滚落了下来。
这一下，秦云硕彻底慌了，姜渺的泪水融化了他的所有迟疑，抬手便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孰料却越擦越多。
“到底怎么了，你…你别哭啊，告诉师兄好不好，不管有什么困难，师兄一定帮你，什么都帮。”
秦云硕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因为原本沉默流泪的姜渺在自己说完后，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甚至整个人都扑在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