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这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刻,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赵的呻吟,想起了赵在不久前跟她谈起的,关于商人的话题。
之前赵盼儿就得赵不一样,现在再跟德叔这区区老仆一对比,就更加体现出赵的与众不同。
孙三娘没有那么多感慨,先是骂了德叔几句,直接道:“盼儿,我们这就去告官,我听说现在钱塘县……”
话没有说完,德叔打断道:“赵娘子,你想这事闹得天下皆知,你想让人都知道你是官妓吗?”
“别说了,你们知道我最在意这个是不是?”
赵盼儿一下就爆发了,让德叔一时间都不敢开口。
“可以,我认命就是。”
听到赵盼儿这话,德叔赶忙走上前,拿下包袱打开,一边拿出黄金,一边说道:“赵娘子,主人自知对不住你,只能用这八十两黄金聊表心意,主人还有一块同心佩在你那里,还请赵娘子归还。”
其实德叔说那么多,做那么多,为的就是能够得到那块同心佩,只要同心佩到手,将来就算赵盼儿想闹,没有证据,她也闹不起来。
原本以为赵盼儿会接受黄金归还同心佩,却不想赵盼儿愤怒的将那些黄金一把推开,散落了一地。
“赵娘子,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你嫌少?”
“少?”
赵盼儿满脸轻蔑,以前在她眼里还算不错的德胡,现在真的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当年欧阳,落第流落杭走,是我给他置办的田产,让他可以落下民籍,重新在两浙参试,可惜……三年的深情,也比不过八十两黄金。”
德叔默不作声,孙三娘则听的流下了眼泪。
世间之事,唯情最是令人动容。
赵盼儿眼中闪动着泪光,缓缓说道:“想要拿钱收买我,可以,但你告诉他,八十两黄金不够,想要同心佩,拿五百两黄金来。”
“五……五百两?”德叔瞪大了眼睛:“太多了吧?”
赵盼儿看着他,眼中蕴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碎了一地的晶莹。
“只要钱货两清,我就和他一刀两断。”
德叔迟疑了一会,最终拿起地上散落黄金:“赵娘子,珍重。”
说完,他缓缓退出了茶坊,落荒而逃。
孙三娘看着赵盼儿,一时间也是悲从中来。
发现赵盼儿肩膀上有血迹,直接转移话题道:“盼儿,我去给你买些伤药吧。”
赵盼儿点点头,在孙三娘错身而过的时候,幽幽开口道:“三娘,把店关了吧。”
孙三娘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回道:“好。”
等到孙三娘一走,赵盼儿仿佛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跌坐了下来。
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脑海中浮现出她与欧阳旭的一幕幕,想着欧阳旭当年给她的承诺,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另一边,孙三娘出了茶铺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打着哈欠过来的双喜。
“孙娘子,赵娘子在茶坊吗?”
孙三娘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在的,宋官人来找盼儿是?”
因为双喜本姓姓宋,在外用的是宋双喜这个名字,所以孙三娘才会叫他宋官人。
双喜解释道:“这不是赵娘子昨夜受伤了吗,她今早走的时候,我们都没起来,所以我来给她送药,正好劳烦你给赵娘子上下药。”
“什么药?”
双喜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孙三娘:“金疮药,我家公子弄出来的,一般小伤连疤都不会留,就这么一小瓶,在东京得卖十几贯。”
孙三娘看了眼手中的小瓷瓶,惊讶道:“啊,这么贵?”
“那是自然,而且贵不是重点,重点是很多时候,有钱都买不到。”双喜一脸骄傲得意,随即又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孙三娘:“劳烦孙娘子做五十份果子,我们下午来取,衙门那边还有事,我便先告辞了。”
虽然赵盼儿说茶铺关门,但送上门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大不了她回家做就是。
于是乎,孙三娘应承了下来。
“好,宋官人慢走,我代盼儿谢谢赵将军。”
第356章 出发东京
下午,赵醒来之后,便带着双喜去了茶铺。
茶铺并未营业,不过大门开着,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的孙三娘从厨房中出来:“赵将军,您来了,你们订的果子马上就好。”
赵点点头,问道:“赵娘子在吗?我是来跟她道别的。”
“啊?”孙三娘先是一惊,随即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来钱塘已有不少时间,案子已经理顺,剩下的就用不着我,也该回东京了。”赵笑道。
孙三娘嗯了一声:“盼儿在,不过……她有点不太好。”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赵形容,总不能直接说,盼儿被欧阳旭抛弃了吧。
虽然她嘴巴是没有个把门的,但也知道不能这么说。
“可是伤势加重了?”赵一脸的疑惑不解:“不应该啊,赵娘子昨夜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再加上我的金疮药,不应该如此才对啊。”
事实上,他一看孙三娘的样子就猜到了原因,显然是剧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欧阳旭的老仆来跟赵盼儿摊牌了。
孙三娘一个劲的摇头:“没有没有,赵将军您的金疮药很好,只是……唉,我也不知怎么说,赵将军您先坐,我去跟盼儿说一声。”
没一会,赵盼儿走了出来,赵一眼就看出她状态不佳。
这让他心中有了肯定的判断,确信剧情没有发生改变,欧阳旭的老仆今日一早已经来过,就是不知道赵盼儿有没有像原剧情那样,把德叔给怼走。
赵盼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赵打招呼:“赵将军,您来了,真是对不住,今日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赵摆摆手:“没事,我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离开东京已久,过两日便准备回京了,我在钱塘也没有什么朋友,赵娘子和孙娘子算是我在这里唯二的朋友,所以过来跟你们打声招呼。”
朋友吗?
孙三娘乐得眉开眼笑,暗暗想着,没想到自己还有跟将军做朋友的一天。
赵盼儿则精神一震,然后问道:“赵将军,您真准备回京了?”
“对,江南官场的事情已经理清了,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些问题,这些事得回京商议,所以我得赶在清明之前回京。”
距离清明已经没有几天,清明祭祖一事需要他参加,赵盼儿是很重要,但这件事也一样不容耽搁。
“清明?”赵盼儿算了算时间,问道:“那不是很快就要到了吗?现在回京,时间上赶得及吗?”
“我已经让人安排了船,从水路出发,中途不会耽搁,十天之内就能回到东京,应该能赶上清明。”赵回道。
赵盼儿闻言,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赵突然说要回京,不由得让她心底冒出了一个想法。
清明距离谷雨也就十来天时间,如果自己能跟赵官人他们一起去东京的话,岂不是在谷雨之前就能到。
更重要的是,去东京的一路上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于是乎,赵盼儿当即对赵道:“赵将军,我有事想前往东京,不知您可否顺路捎带我一程?”
“你也要去东京?”
赵面露“诧异”之色,但随即好像想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想来赵娘子是准备去找你未婚夫婿吧,也对,这个时候的殿试榜单已经出来了,你要去东京,是因为他高中了吗?”
赵盼儿勉强一笑,正准备开口说话,却不想压抑了许久的孙三娘抢先了一步,气呼呼道:“欧阳旭是高中了,不过他就是个翻脸无情的小人,中了探花之后,竟然想要跟盼儿悔婚,简直无耻。”
赵盼儿面露尴尬,她本来不想跟赵说这事儿的,可没想到孙三娘会忍不住说出口。
想到前不久,自己在赵面前替欧阳旭辩解,信誓旦旦说欧阳旭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结果呢,真就被赵给说中了,欧阳旭高中之后当真就翻脸了,丝毫不给她留颜面,甚至都不愿意见她一面。
这让她在面对赵的时候,当真是脸疼无比。
赵眉头一挑:“怎会这样?此等忘恩负义之人,怎配探花之名?我辈读书人,简直羞与为伍。”
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让赵盼儿心下感动之际,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赵娘子,去东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你一个弱女子,到了东京无亲无故,若是欧阳旭狠心对你,到时候你恐怕一点办法都没有。”
孙三娘也在一旁劝说道:“是啊盼儿,东京遥远,欧阳旭又是个小人,你还是别去了。”
赵盼儿摇了摇头,坚定道:“我意已决,东京我是一定要去的,欧阳旭,我也一定要见,我要听她亲口对我说,只有那样,我才死心,才能抛开过去,重新生活。”
其实她心中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只是内心总有那么一丝不甘,她不信自己的眼光那么差,所以她必须去东京,亲自见欧阳旭,了结此事。
“将军,就当民女求您,您放心,这些年我还有些积蓄,只要您愿意带上我,这次去东京的费用都由我来付。”
赵叹了口气,摆手道:“路费就算了,如果你真要去东京的话,我可以让你一起,顺带的事而已,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东京没你想的那么好。”
赵盼儿点头:“我此去东京,只为我自己,并非为东京繁华。”
“好吧,我已经安排好船,本来是明日出发的,既然你也要去,那就等你一日,后日一早,我来接你上船。”
“多谢赵将军。”
赵盼儿十分感激,心情却复杂无比。
赵跟她相识不过半个来月,可却多次帮她,反观欧阳旭,她养了他三年,一朝高中便翻脸无情,惨遭抛弃。
三年的感情,还不如一个萍水相逢的客人,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赵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赵今天来找赵盼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赵盼儿跟自己一起去东京,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没有再多留的意思。
然而在他准备离去之际,赵盼儿却叫住了他。
“赵将军等等。”
“赵娘子还有事?”
赵盼儿有些欲言又止:“就是……我想问一下,引章她?”
赵笑了笑:“赵娘子安心,我一直派人跟着,她最多也就吃点苦头,我们到时会路经华亭,你可以去将她救出来。”
赵盼儿行礼:“多谢赵将军,还有……”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所以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赵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问道:“可是想求我给令妹脱籍?”
赵盼儿没想到赵脑子这么好,一下便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愣了一下。
“对,我曾答应过引章,等欧阳旭当了官,就帮她脱籍,可现在……将军,您地位尊崇,我想问您,有没有办法帮引章脱籍。”
面对赵盼儿期盼的目光,赵笑了笑:“不瞒你说,若是她在钱塘或者东京的话,这件事对我而言,也就是动动嘴的事情,但她现在去了华亭……这样吧,我帮你问问,我与许永还算有几分交情。”
“许永是谁?”孙三娘问道。
“秀州知州。”
“啊?”孙三娘一惊,讪讪地笑道:“没想到赵将军还认识州尊大人。”
赵盼儿则面露喜色,再次行礼道:“赵将军,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若您真能帮引章脱籍,我愿意献出所有的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