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周老板你说的这样吧?我听说你这一年可没少赚呐。”
胡横似笑非笑道:“光是沈戎一个人,就让你赚的盆满钵满了吧?”
周泥闻言心头一颤,忙不迭道:“胡横少爷,我跟沈副所长之间可是清白的,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别紧张,大家这不是闲聊嘛。左耳进右耳出,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胡横笑道:“而且我们兄弟跟沈副所长可是老相识了,说起来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还要要感谢我们的鞭策呐。”
“那是,那是。”
周泥连连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澡堂子里温度烧的太高,此刻他浑身大汗淋漓,汗水顺着鬓角就往脖子里淌。
“周老板在镇上有没有什么亲朋故旧?”
胡横依旧没有‘放过’周泥的想法,重新挑起一个话题。
“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客人那就是就是我的亲人。”
周泥说话间,偷摸撇了一眼泡池里的一道背影,谄媚笑道:“说句不要脸的话,您和胡诌少爷那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这么说来,那就是没有了?”胡横好奇问道:“那周老板你是怎么想起来到五仙镇来落脚?”
“我是听说这里没有同行,所以就来了。”
胡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周老板你的老家是哪儿的?”
周泥有些吃不准对方的心思,不敢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道:“正南道五环,龙门镇。”
“翻山越岭几千里,来到这座人生地不熟的五仙镇,无依无靠,却能混得风生水起”
胡横蓦然感叹一声:“周老板不简单。”
“五仙镇人杰地灵,各位大人为人友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运气能这么好,随便一选,就选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话到此处,周泥终于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嘴里话锋一转。
“不过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如果胡横少爷愿意借给小人片瓦遮身,别的我周泥不敢说,从今往后,必然让您搓的舒心又开心。”
“那感情好啊”
“闭嘴。”
一声呵斥打断了胡横嘴里的话。
胡诌转过头冷冷看了胡横一眼,随后看向诚惶诚恐的周泥,勾动嘴角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我这个族弟从小性子就不着调,喜欢胡言乱语,周老板你千万不要介意。”
“胡横少爷风趣幽默,能跟我开玩笑,那是我的荣幸,怎么可能介意。”
“行了,这里就不用周老板你陪同了,请自便。”
明明自己才是澡堂子的主人,现在却反过来被人下了逐客令。
可周泥却不敢有半点意见,连忙朝着两人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胡横目送周泥的身影消失,这才转头看向胡诌,一脸无奈道:“三哥,你拦着我干什么?他这澡堂子虽然赚不了多少气数,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胡诌连睁眼都懒得给对方一个,双臂压着池沿,闭目假寐。
“别忘你姓胡,吃相不要太难看。”
“那咱们不收他的钱也行啊。”胡横走了过来:“我之前来过这里几次,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那个沈戎可是这里的常客,经常在这里洗澡,我们要是控制住周泥的话,说不定会有奇效。”
胡诌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查过周泥背景了?怎么样?”
“干净。”
胡横言简意赅。
“要是真干净,就代表他是老实人,老实人做不了大事,逼急了反而可能坏事。”
胡诌冷冷说道:“要是假干净,就说明他藏的太深,连我们都查不出来,证明他背后的恐怕份量不轻。现在镇里正是敏感的时候,不宜再节外生枝。”
“敏感?”胡横眉头紧蹙:“三哥你指的是符老二那件事?”
“嗯。”
“让符老二去北方找狼族当做退路,红满西也真是老糊涂了,”
胡横眼泛轻蔑,冷笑一声:“四仙和四虫打了这么多年,灵和肉的矛盾早已经根深蒂固,不可调和,他就算逃进了毛道命途的地盘,那也只是送进别人嘴里的一块肉。更何况他跟虎族之间还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胡诌眼眸不睁,以一股训斥的口吻说道:“红满西虽然不复当年之勇,但也不是无脑蠢货。他找狼族合作,未必没有借力打力的想法,只要狼族接应他退入正北道,以红满西的人脉和对于那里的熟悉程度,说不定还真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都还没跟柳蜃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就着急给自己找退路。”胡横撇了撇嘴:“现在的狼家弟马真跟犬家有的一比。”
“易位而处,我们未必能有狼家做得好。”
“嘿嘿,成王败寇,咱们赢都赢了,又何必去考虑输家的想法。”
胡横拿过一张新毛巾,蹲在胡诌的背后,为对方擦洗着肩膀。
“三哥,现在符老二沦为了毛道各部族追逐的猎物,沈戎此前悄悄离开,肯定是去救援,咱们要不要帮帮忙,将他们俩一起葬在冬蛰镇?”
“可以啊,那谁去办这件事?”胡诌微微侧头,紧闭的眼眸睁开一条缝隙:“你?”
“我可不行。”胡横一脸讪笑道:“跳涧村现在可是龙潭虎穴,我要是去了,丢了命是小,要是坏了三哥你的计划那可就罪过大了。”
“而且你也不是沈戎的对手。”胡诌轻飘飘的补上一句。
胡横知道对方说的是盛和赌场那件事,面露不甘道:“我那是在刻意示弱,以免打草惊蛇。”
“他现在可不一定是蛇,说不定已经长成一条蟒了。”
胡诌眼神凝重道:“蒋褚和红花会的人,死的太蹊跷,不光有毛道的人出现,尸体上竟然还有神道命技的痕迹残留,关键是杀完人后,凶手竟然从五仙镇消失的无影无踪,能做出这样手笔的人,不容小觑。”
胡横眨了眨眼睛:“这件事也未必就跟沈戎有关啊,万一是蒋褚他们得罪了什么人呢?”
“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可能吗?”胡诌语气厌恶道:“蒋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有什么资格能得罪这种人物?而且还和红花会的杀手一起得罪?又怎么可能偏偏就那么巧,在一晚上先后被杀?”
谁得利,谁主谋。
现在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了沈戎。
就算胡诌自己也觉得沈戎没有这个能力,也无法不朝着这个方向猜想。
“沈戎在当初被三哥你利用的时候,分明还是一只浑浑噩噩的倮虫。现在这才过了多久,他不止上了位,身后居然还浮现出这么强硬的背景。”
胡横啧啧有声道:“真是奇了怪了。”
他的疑惑,同样也萦绕在五仙镇不少人的心头。
自从蒋褚被杀之后,关于沈戎的各种猜测不胫而走,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三哥,你说会不会是有内环的大人物看中了他,想借沈戎的手介入五仙镇的事情?”
这个可能性当然有,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不成就为了在五环赚一点气数?
还是说,是有人想拉红满西一把,只是碍于柳蜃的身份,不好亲自出面,所以选中沈戎来当白手套?
胡诌脑海中念头急转,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高。
“要是红满西还有其他援手,那接下来两镇谈判的事情,可就有说法了。”
不知是偶然还是运气,胡横竟也猜到了这一点。
只见他咧嘴一笑,以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说道:“三哥,真要是那样的话,我看柳蜃这次还真有可能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下个月的两镇谈判,五仙镇派出的谈判人选,只能是身为城防所长的红满西。
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除了他之外,谁去都不能代表五仙镇。
可这一去,路途遥远,期间发生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
就算路上一帆风顺,在谈判的时候,两方也极有可能擦枪走火。虽然不至于大打出手,但是死两个堂口仙家或者是手下干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红满西要是不去,那就无异于丢了胆,漏了怯,都不用别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他自己在暗警队伍之中多年积累的威信就会自行一落千丈,甚至是荡然无存。
手下人心散了,队伍自然也就垮了。
到时候柳蜃要真想收拾红满西,根本就费不了多少力气。
这一场五仙镇和香火镇之间的谈判,在胡诌自己看来,分明就是一场阳谋。
红满西明知山有虎,却只能硬着头皮偏向虎山行。
可是
如果红满西身后真的还有其他靠山的话,那事情的走向可就说不定了。
“呼”
胡诌抬头吐出一口浊气,没有再说话,阖上眼帘,闭目养神。
在他身后,胡横蹲在池边,满脸笑容,卖力的为他擦着后背。
雾气升腾,水汽氤氲。
澡堂北边角落里的神龛中,澡行祖师智公禅师的身影被雾气笼罩,两滴水珠积聚在雕像的眼眶中,恍然间,似泥胚化作了血肉,就此活了过来。
禅师目光流转,看向堂中两人,满是厌恶。
本该一处干净地,奈何脏心淌污流。
第133章 跳涧凶村
冬蛰镇西北方六百余里,有一处背靠群山的平原地带,交通闭塞,气候恶劣。
而跳涧村,便是坐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放眼看去,整个村中的建筑几乎清一色都是传统的木头屋子,家家户户的烟囱中昼夜不停往外冒着滚滚烟气,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屋里的温度,不至于在睡梦中暴毙。
一条两丈宽的青石路笔直的贯穿整个村庄,向左右两侧延伸出不少逼仄的小巷。
从高处俯瞰而下,整个村子的形状犹如一片风干后被剔除了叶肉的树叶,青石路是主茎,左右小巷是脉络。
这里的百姓就住在这样一根根细小的脉络当中。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日头偏西,屋顶披红挂金,路上几乎看不到几个村民。
村子西南角一家装饰简陋的馆子,一股股带着香味儿的热乎气飘过半掩的挡风帘子,四下张望,却找不到可以勾引的顾客,只能无奈的散在了冷风里。
不大的店面里,三四张桌子坐着十几名熟客,东拉西扯聊着村子里近期发生的事情,喝汤的呼噜声和饮酒的咂嘴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左侧的店墙上挂着三块手臂长的木牌,上面写着这家馆子拿手的吃食。
熟牛肉、羊肉汤
还有跳涧村的特色,兽血酒。
这东西可不是简单的往白酒里面滴几滴兽血就行。
而是要用陈年的高度白酒,再配上起码得是‘山君’档次的异兽心血,按照各家店秘传的比例调配而成,随后埋进土里等上个三年五载,最后才能酿成地道的跳涧村兽血酒。
放在东北道五环以外的地区,一坛子兽血酒的卖价高的令人咋舌,是实打实的奢侈品。
哪怕是在作为原产地的跳涧村,同样也不是普通人能随便敞开肚皮痛饮的。
不过价格虽然昂贵,兽血酒的效果同样也是出奇的好。
只要一小杯,就能驱散满身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