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渊对拓跋獠的印象改观不少,闻言点了点,可含着嘴里面的‘感谢’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对方脸上五官耸动,如同变脸一般,翻出一张贪婪的笑脸。
“为了探明这条消息,我手下可死了不少人。”
拓跋獠笑道:“李少爷要是觉得有价值,等到赌局收盘的时候,多让我赚点钱就行。我要的也不多,就.”
“哼。”
李啸渊心头刚刚升起的欣赏顿时烟消云散,拂袖一挥,命人带走装有齐空精血的海碗,随即不再停留,转身直接离开。
“李少爷你别走啊”
被晾在身后的拓跋獠连连呼喊,直到对方的气息彻底远去,这才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硬的脸。
“李啸渊”
拓跋獠低头凝视着掌心之中托着的那滴赤红血滴,眼中冷光闪动。
只见那滴精血之中,竟然混杂着一根根比发丝还要纤细数倍的铁屑。
“你也就这点气量了。”
“李啸渊的气量跟您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村中西北角,挂有绿色旗帜的楼宇之中。
小刀堂先贤傅鼎臣的画像被供在高台之上,香烛齐备,烟气缭绕。
台前摆着两张太师椅,姚敬诚居左而坐,右手边则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
李家,李吞魄。
“姚老板说话可要小心啊,李少爷毕竟是我们李家下一任首领的候选人,他的名字代表着李家的脸面,可不能受外人侮辱。”
“候选人不是继承人,这里面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李老爷子早就说的很清楚,谁能替他报了丧子之仇,谁才是李家的继承人。”
姚敬城微笑道:“尘埃未定,其中大有可为啊。”
“啸渊这次可就奔着一锤定音而来。只要姚老板你能点头答应,这件事也就算成了一半了。”
“那李老前辈您觉得,我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姚老板你年纪轻轻便能领受小刀堂的‘红棍’之职,是见过大场面,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这种事情还需要问我一个老东西的意见?”
“那是当然,我在南国的时候可常听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虽然无缘投胎到李家,但早已经将您视为长辈,您的意见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李吞魄对这番话颇为受用,一张老脸上皱纹堆积,将眼睛埋的不见踪影。
“当然要答应,但最后把人给谁,姚老板还要细细斟酌。”
姚敬城闻言精神一振,“还请李老不吝赐教。”
“符离谋在红满西堂口仙家之中排名第二,不只是老臣,更是重臣,跟红满西之间感情深厚,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把人用好,还需要一个做事沉稳的人来负责。”
李吞魄叹了口气:“啸渊年轻气盛,做事是有闯劲,但是还欠了几分深思熟虑。我担心把人交给他,会白白浪费了这次宝贵的机会。”
“在下的想法与李老不谋而合。”
姚敬城沉声道:“在我看来,就算是要把人交给李家,也应该交给您,而不是他李啸渊。”
“姚老板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老人抬手轻摆:“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就算再年轻个二十岁,也没有觊觎首领之位的资格。这种事情,自然该是能者为之。”
看来这老东西的背后另有其人啊.
姚敬城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念头一转,便听懂了对方的话外之音。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姚老板。”
“李老但说无妨。”
李吞魄眼中精光毕露:“姚老板你想要什么?”
“盘口收益。”
姚敬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老人微微摇头:“合情合理,但是不够。”
此刻的不够,是姚敬城要的不够。
利浅,不亡命。
利重,不惜身。
刀头舔血的买卖,要是图谋的少了,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想要的更多。
“你们人道命途有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姚老板你对小刀堂的忠诚毋庸置疑,但是赴汤蹈火这么多年,也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果然是瞒不过您老的眼睛。”
姚敬城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戾气。
“我还要杜煜手中的毛楼!”
“长春会虽然是一盘散沙,但是据我所知,杜煜所属‘恒’字可是长春会八个字头中的异类,其中成员不止团结,手上的钱财更是丰厚。就算他们再不善杀人,但只要把钱出够,就不会缺人帮他们代劳。”
李吞魄笑问道:“姚老板难道就不怕他们找你的麻烦?”
“‘恒’字就算再有钱,也不会浪费在一个死人的身上。”
姚敬城语气平静道:“而且小刀堂插旗立棍,杀人才是我们的本行。‘恒’字要是舍得砸钱买我的命,我也不介意多拿几颗人头来给自己扬名。”
“不够。”
李吞魄再次摇头。
此刻的不够,却是姚敬城给出的理由不够。
尽管姚敬城摆出一副混不吝的凶狠模样,声称自己不惧长春会的复仇。
但长春会的钱要是真这么好抢,那也不可能在八道处处开花了,长春百年了。
姚敬城面无表情与老人对视,片刻之后,嘴角一挑,忽然咧开一张满是自嘲的笑脸。
“哈哈哈哈,今天是我班门弄斧了,竟然在李老你的面前耍弄心眼,真是不自量力。”
姚敬城讪笑两声,说道:“把符离谋囚禁在毛楼,是我们五大盘口的共同决议。但只要我们都不承认,那就是杜煜他自己藏人。掺合进地方争端,这可是长春会的大忌。”
“有了这个理由,不管杜煜背后有什么人,也只能老老实实闭眼瞑目。”
李吞魄笑道:“姚老板果然深谋远虑,老朽佩服。”
“雕虫小技,让李老见笑了。”
姚敬城姿态谦虚,问道:“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思,那我怎么把人交到您的手上?”
“这就不用姚老板你操心了。”
李吞魄施施然起身,转身朝着台上的小刀堂先贤画像拱了拱手。
“只要姚老板在明天各家盘口的议事上配合李啸渊,那你自然可以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李家看不见,也听不着。”
“一言为定!”
第146章 一个好人
次日清晨。
沈戎睡足了一觉,只感觉神清气爽。
在院子中洗漱完毕之后,沈戎便离开小院,来到前店,这才发现今天店中格外的热闹。
每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议论的正是激烈。
沈戎的出现像是一把剪刀剪断了众人弹动的舌头,一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不过没有人敢回头张望一眼,全都埋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碗。
沈戎晃眼一看,却发现几乎都是没有上道的倮虫。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挤在那间大通铺中的游商和力夫。
“不过他们怎么突然敢出门了?难不成是冬狩结束了?”
就在沈戎疑惑之时,忽然看到那名店小二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冲着一桌子正在吃饭的客人挑了挑下巴。
这家大车店对于沈戎来说,就是随便找的一个落脚点。
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能够救命的安全屋,当然不敢对店小二有任何反抗,毕恭毕敬的端起碗筷,麻溜儿的腾开位置,跟旁桌挤在一起,顺带手还将桌面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群倮虫被关了四五天了,一出笼子就闹腾的不行,扰了您的清净,回头我就把他们全部撵出去。”
店小二捏着衣袖在板凳上磨蹭了几个来回,这才敢请沈戎坐下。
“撵就不必了,我也不是喜欢安静的人。”沈戎随口应付了一声,问道:“不过村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有事,不过是好事。”
店小二笑着点头,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单子捧到沈戎面前。
这是一张赌单,抬头位置绘着两匹扬提的骏马,左右拱卫着‘腾黄黄家’的字样。下面还缀着一行小字,写着‘黎历一八三一年十月二十七日八点三十分印’。
正文内容则是冬狩盘口的赌项和赔率,和沈戎之前在毛楼中看到的赌盘命器大同小异。
唯一的差别,就是上面的人名少了很多,只剩下区区不到十个人。
其中名列榜首的赫然正是李啸渊,其次则是拓跋獠。
冬狩开始之时的最大夺魁热门倪武,反而排在了第三名。
再往后就是一些沈戎不认识的名字了。
不过排在赌单最下方的一个赌项,却是引起了沈戎的注意。
“姓名不详,来历不详,虎族玄坛脉,命数不低于二两五钱”
“夺魁赔率,一赔十三。”
这不就是自己吗?
看着自己竟然出现在了赌局盘口之中,沈戎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大人,按照往常毛道四季狩猎的走向来看,这场冬狩已经算是进入尾声了。这上面剩下的人要么已经认输放弃,要么藏的极深,就算是把整个跳涧村翻个底朝天,恐怕也很难把他们找出来。除非是有人丧心病狂,选择动手屠村,否则最后的优胜者恐怕只会从最前面的三位中产生了。”
店小二在一旁神态谄媚的解释道:“所以这些倮虫才敢出来放风,因为通常这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危险了。”
“看来还是没人敢挑战八主庭的威严啊.”
沈戎心头生出感慨,屠杀倮虫来掠取气数这种事情,是八道共同遵循的禁忌。
就算是在如此血腥的猎场之中,也依旧没有人选择这么干。
“这次冬狩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各家开设的赌盘里面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玄坛虎族。”
说这句话的时候,店小二小心瞥了一眼沈戎脸上的表情。
见沈戎毫无反应,半点没有搭茬的迹象,他猛的一咬牙,竟也不避着周围众人,将一团气数送到沈戎面前。
“大人,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您支付的房费,还请您老人家收回去。”
沈戎余光扫了一眼,这团气数份量不轻,足有五两。
“我记得当时没有给这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