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道横行 第40节

  青年凑近沈戎身前,仔细端详了,片刻后说道:“长官您身上的伤势并不算严重,只是因为是被介道螳螂一族的命器所伤,其中自带的气数盘踞在伤口中,所以才会迟迟无法止血。”

  这个吴姓青年确实有两把刷子,仅靠着一双肉眼,便精准判断出了沈戎一身伤口是被何物所伤。

  不过沈戎心里还有疑问:“如果是命器自带的气数残留导致,那为什么我自己半点感觉不到?”

  在剖杀了詹战之后,沈戎吞食了对方身上逸散的大量气数,但一身伤势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气数的滋养下快速恢复。

  所以他在完事儿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本意是想问问看盛和赌场有没有解决的办法,不行也可以帮自己叫个医生。

  岂料沈戎还没开口,心思玲珑的张定波便主动提了出来,倒是替他省了不少功夫。

  “您要是想了解其中的缘由,那就不得不提一句老话了。”

  青年把头一晃,朗声道:“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咳咳.”

  张定波咳嗽两声,打断了对方:“大人问话,你就照实了说,别唠那套江湖上的嗑。”

  “不好意思,以前说习惯了,一时间还没转变过来。”小吴尴尬一笑,随即解释道:“其实说白了,就是伤您的介道命器品质不低,再加上您上道的职业并不擅长感知洞察,所以没有察觉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

  沈戎心里半信半疑,不过对方的解释倒也有些道理。

  毕竟连叶炳欢都搞不清楚自己伤口上的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证明‘屠夫’这个职业的确实是不擅长感知。

  “这颗丹药名为祛瘴丸,是在下精选名贵中药,以祖传秘方熬炼而成,其价值.”

  青年下意识又拿出了以前惯用的说辞,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就瞥见了张定波难看的脸色,立马改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效用恰好就针对您现在的症状。您吃了以后,自然就能冲抵伤口上残留的气数,帮助疗愈止血。如果您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后面也可以去找上了道的‘医师’再仔细看看。”

  一颗丹药递到沈戎面前,外表呈现暗红色,看上去很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山楂丸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沈戎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目光透过镜片,看见丹药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白色人道正在以一个特殊结构不断流转,数量不多,最多不超过两分。

  这颗丹药会不会有问题?

  沈戎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如此担忧,但随即便被他否定。

  盛和赌场和自己无冤无仇,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这群人道命途不可能会冒着得罪城防所的风险来暗害自己。

  不过在有了春曲馆屠昌袭击那件事的经验后,沈戎还是在心里暗自询问叶炳欢,有没有从张定波等人身上看到太平教的痕迹。

  在得到答案后,沈戎不再犹豫,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唇齿间泛起淡淡的甜味,不得不说味儿还不错。

  效果更是立竿见影,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沈戎便感觉满身刀口传来一阵麻痒,有暗绿色的鲜血从中流了出来,随即身上的伤口便停止了流血。

  “这一颗是断续丸,可以加速伤势的修复。长官您体魄强健,有这枚丹药的辅助,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伤口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小吴接着送上一颗黑色丹药,等他吞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

  “这一瓶里共有十颗丹药,其中包含祛毒、活血、镇痛、清脑等多种类别,都是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

  青年捧着瓷瓶递给沈戎,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沈长官笑纳。”

  还是跟人道命途打交道舒坦啊,一个个是真他娘的上道.

  沈戎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并没有着急接过瓷瓶,笑道:“东西是好东西,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现在身上可没有什么东西能当回礼啊,所以.”

  “您已经送了盛和赌场一份弥足珍贵的大礼了。”

  张定波抢声开口:“若不是您今日仗义出手,我们盛和赌场恐怕就要大出血了。跟您帮我们挽回的损失比起来,我还嫌这点东西太寒酸了。可惜我们盛和赌场这段时间被詹战折腾的不轻,手里实在是不宽裕,要不然肯定不能只拿这点东西出来感谢您。”

  “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东西,怎么可能寒酸。”

  沈戎将瓷瓶揣进口袋,顺口问道:“说起来詹战,他一个獾家仙怎么会来贵号赌博,而且看样子赌的还不小啊,他哪儿来这么厚的家底?”

  “他手里的钱从何而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獾家弟马可是赌场的常客,不止是在我们盛和,其他场子里也能经常看到他们的踪影。至于原因嘛”

  张定波笑了笑:“无外乎就是为了刺激。”

第62章 火中石猴

  “刺激?”

  “獾家弟马好勇斗狠,嗜血喜战,其实本质上就是为了寻求刺激,而在没有争斗的时候,最容易得到的刺激方式,自然就是赌博。”

  张定波显然对獾家了解颇深,解释道:“一方面是他们身上的仙家天性如此。另一方面,或许是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与其终日惶恐不安,倒不如抓紧时间纵情潇洒,活个痛快。”

  沈戎当然听得懂张定波这番话里的意思。

  獾家作为地道先锋,每逢八主之争来临,他们的使命就是为了地道命途冲锋陷阵,这已经在地道命途中已经形成了共识,成了大家默认的惯例。

  所以在张定波看来,詹战其实就是一个行将上阵的过河卒,心里清楚自己难逃一死,所以行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不过沈戎却并不认同他这番说法。

  悍不畏死和白白送死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獾家不可能人人都是傻子,肯定有人清楚‘内五家’是在拿他们当刀用。

  沈戎觉得獾家更像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很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和立足的关键在什么地方。

  反而,如果某天他们想要摆脱‘刀’的身份,那整个獾家面临的可能就是来自自己人的围剿。

  所以獾家现在的处境看起来也一样凄惨,但至少在地道命途内,没有人会打他们的主意,家族也能够得以延续。

  交浅不宜言深,沈戎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随口跟对方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大局走向后,便起身告辞。

  “您慢走,有空常来玩。有道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偶尔赌上一两局,其实也是一桩美事。”

  张定波一路将沈戎送到赌场门口,这才拱手告别。

  “等在下什么时候囊中不羞涩的时候,一定来照顾张老板的生意。”

  沈戎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心头一动,回头看向满脸笑意的张定波问道:“张老板,你方才输给詹战的那一把,真的是运气不好?”

  “那是当然。”

  张定波脸上笑容不变,“赌这一行千百年来都是不入流的下三滥,饱受诟病,所以我们蓝家门的人比谁都要在意自己的脸面,当然不可能在自己的场子里出千。所以那一把,詹战确实是赢了,只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能有这份运气罢了。”

  沈戎问道:“那如果我今天不来追债,你还要不要继续坐庄跟他赌?”

  “当然要赌。”张定波毫不迟疑道。

  “那再输怎么办?”

  张定波并没正面回答沈戎的问题,而是沉默片刻后,似感叹般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赌场从来没有常胜不败。”

  “多谢解惑,告辞。”

  沈戎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迈步离开。

  “慢走不送。”

  张定波站在赌场大门的屋檐下,注视着沈戎的背影越走越远。

  等沈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晚呼啸的风雪中后,吴姓青年这才从门内现身,站在张定波的身后。

  “你今天表现的不错,比往常机灵。”

  张定波抬手托起红灯笼下垂挂的流苏,笑着问道:“不过我还挺好奇,你不过刚刚上道不久,怎么就能把他身上的伤势看的那么精准?”

  “您忘了,小的虽然才上道,但以前可已经在江湖上卖了不少年的药了。”青年嘿嘿一笑:“皮门这行五分哄,三分骗,一分随缘,最后一分才是真靠看。我之前就知道詹战的命器是螳甲刀,自然能够看的准了。”

  “你就不怕把他吃坏了?他可是连詹战都敢杀,更别说是你了。”

  “我们这行的底线最多是吃下去不起作用,绝不可能出现吃死人的情况。刚才要是没起效,我就说是自己本事不够,让他另外找人看就是了,反正咱们示了好,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青年低声道:“您以前教导过我们,生客头一次上门,要把握好输赢的分寸,既要让对方尝到甜头,又不能满足对方的胃口,点到为止,才是上佳。”

  张定波点头称赞:“不错,有进步。你小子没进蓝家门,实在是可惜了。”

  “我虽然是皮门人,但要是没有您,我恐怕早就死在南国了,哪儿可能有今天。现在能跟着张叔,我已经很满足了。”

  青年语气谦逊,话音顿了片刻后,主动挑起另一个话题。

  “张叔,您说这个沈戎的胆子怎么这么大?眼下八主之争就快到了,他居然还敢动獾家的人,他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

  “他本就在火坑里,还怕什么烧身?”

  张定波笑了笑:“他现在就是一只石猴子,要是真能从这个烈焰熔炉里成功脱身,煅烧出一身本领,以后说不定还能成长为一方大人物。”

  “可是石猴子不通人情啊。”

  青年说道:“我听说长春会‘丰’字一脉的那敏曾经试图拉拢过他,但是失败了。我看他也未必会愿意靠近我们洪图会。”

  “他们‘丰’字这些年背靠柳蜃,在五仙镇混得顺风顺水,自以为黑白通吃,行事作风也变得急功近利,只喜欢锦上添花,都快忘了雪中送炭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方式。”

  张定波话音中透着淡淡的不屑,“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青年闻言,脱口问道:“张叔,您说的是柳蜃想要取代他们的传言吧?”

  张定波‘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怎么看?你觉得这个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青年心头一定,明白这是在考校自己,仔细斟酌片刻后,方才开口道:“我觉得空穴不会来风,就算柳蜃暂时没有动他们的想法,也肯定生出了取缔的心思,要不然.”

  “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张定波厉声开口,蓦然回头盯着对方:“我问的是,你觉得传言是真还是假!”

  “我”

  森冷的寒意瞬间爬上背心,青年低下头不敢与张定波对视,口里吞吞吐吐片刻后,颓然道:“我我不能确定。”

  “不确定就说不确定,不要不懂装懂。”张定波冷声训斥道:“在赌场中也是一样,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有其他的答案!”

  “小的明白了。”

  青年因送药一事,心中刚刚生出的些许自喜和骄傲,此刻被尽数碾压成齑粉。

第63章 连根拔起

  “其实你要想看清楚一件事也并不难。只要你能学会看懂事情的发展到最后对谁有好处,自然就能分辨的出其中真假。”

  给了当头一棒,接下里自然就该给一颗甜枣。

  张定波抬手按上对方肩膀,语气柔和道:“好好想一想,别着急。”

  青年重重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思,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觉得传言应该是假的!”

  “哦?你的理由呢?”

  “‘丰’字的春曲馆可是如今五仙镇最大的一颗摇钱树,扎根多年,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柳蜃没理由要对他们动手,这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嗯。”

  张定波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如果你是长春会‘丰’字的当家人,你面对这样的谣言,又该怎么办?”

  “不予理会,安心赚钱。”吴姓青年不假思索道。

  “我懂了,你是觉得自己很能赚钱,所以只要按时缴纳分红,柳蜃就根本不会动你,是这个意思吧。”

  听到这句话,青年心头没来由一颤,可眼下话已经出口,再没有更改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可你有没有想过,柳蜃的任职还有多久?”

  张定波自问自答道:“只剩不到一年半了,如果他还是只等着‘丰’字的分红,等到了卸任之时,你觉得他还能捞得到多少?”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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