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艰难抬起烟杆凑到嘴边,轻轻抽了一口,望着已经渐渐浮白的远天,口中喃喃道。
“总算是快结束了。”
赵倮村外,山林旷野。
陈牢发足狂奔,却始终甩不掉身后那股强烈至极的杀意。
沈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时机恰好就在爆炸发生之后?
是常奎和赵兵甲暗中勾结,要杀人赚钱?
还是另有幕后黑手?
数不清的疑惑充斥脑海,下一刻就被一股扑打在脑后的寒意全部冲散。
陈牢虎吼一声,在狂奔之中强行转身,双手吐出利爪,交叉架住逼近的剔骨尖刀。
铮!
刀爪交错,鲜血狂飙。
陈牢如今身受重伤,因此即便是他最擅长的近身领域,也无力招架沈戎的进攻。
噗呲!
陈牢胸膛被撩出一条狭长的刀口,深可见骨。他奋力一脚将沈戎踹开,勉强拉出一点距离。
下一刻,他脸上三对虎纹尽数转为暗红,一股虎威凶气从体内席卷而出。
“小心,这头虎崽子点燃了骨血,要拼命了!”
叶炳欢出言提醒,话音未落,一股色泽深邃的紫色气数突然卷起,将陈牢笼罩其中。
眨眼间,赤膊上身的陈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虎头人身的恐怖怪物。
沈戎心头蓦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情绪,只因为陈牢化作的这头怪物看起来竟和地道的仙家是如此相似。
唯一的差别,是一为血肉生灵,一为灵体精魄。
铛!
剔骨尖刀在虎爪上刮出一片刺目火星,沈戎侧身闪开陈牢扑杀,还未来得及转身,又有一条虎尾挟风抽来。
沈戎横臂挡在面门之前,被虎尾抽出一条不算深的血痕,侵入体内的毛道气数更是稀薄至极,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陈牢似乎也对自己此时的弱小感觉格外的恼怒,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踏雪折身,飞身扑向沈戎。
“机会难得.”
不必叶炳欢提醒,沈戎沉腰进步,白色的人道气数瞬间缠刀而上。
山林雪地,猛兽屠夫。
刀光激荡之间,鲜血挥洒在雪地之上,如人执笔于白纸上作画。
不过画的不是锦绣山河,而是一副触目惊心的血肉图卷。
破皮、断肉、分筋、斩首、戮魂、屠因.
屠道六刀往复施展,等沈戎按腕收刀,停下动作,面前只剩一具森然白骨。
陈牢鏖战至此,体内残存的气数也仅剩下不到一两。
沈戎掠气入体,刨开之前施展技法的损耗,体内气数达到了‘六两五钱’,距离天地开出的‘九两九钱九分’的买命价,还差不少。
不过气数收入虽然微薄,但沈戎对于屠道六刀的理解,却进步斐然。
就在沈戎凝神体会之时,心头蓦然泛起一丝别样的悸动。
几乎瞬间,沈戎便确定悸动的来源出自自己身上的那块狼家令牌!
沈戎将令牌摸了出来,还未仔细观察,令牌便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震动,脱手掉落。
在距离地面一寸之地,令牌悬空而停,兀自旋转。
接着满地血色竟如同活物一般汇聚而来,聚集在令牌下方,形成一汪小小血泊,起伏不定。
片刻之后,血泊之中升起一颗米粒大小的紫色血珠。
沈戎从中察觉道一股熟悉的味道,和他之前在陈牢手中见过的毛道精血一般无二。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红满西给自己的这块令牌,竟然有提炼精血的功能!
在这之前,他曾经用‘屠眸’和望气镜观察过这块令牌,确认其中固化气数不超过一钱,连命器都算不上,只能当做一个承接城防所任务的工具和狼家子弟身份的象征。
但现在看来,自己显然是走眼了。
这块狼家令牌的来头,恐怕远比自己猜测的要大的多。
嗖。
就在沈戎思虑间,令牌停下旋转,带着那滴精血落回他的掌心之中。
精血透过皮肤渗入体内,下一刻,沈戎感觉似有一把火焰在体内点燃。
满身鲜血陡然沸腾,筋骨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强。
异变远不止于此。
与此同时,在沈戎体内的那片混沌命海之中,笼罩正北方的雾气正在徐徐散去,一抹深邃的暗紫色从中缓缓亮起。
虽然稀少,却宛如一盏孤海明灯,照亮了这一方领域。
一股强烈无比的欢愉充斥心头,这种感觉,与沈戎当初上道人道命途之时,一般无二!
倏然,一道目光投落身上,打断了沈戎对体内变化的观察。
他侧身昂首,举目远望,只见一列跨环列车卧在铁轨之上。
目光的主人站在车厢顶部,脸上神色格外复杂。
第106章 毒蟒吞影
赵倮村内的那场剧烈爆炸,虽然和跨环列车所在的位置相距遥远,但在车内静等结局的常奎依旧清晰感觉到了那股震动。
常奎站上车顶,举目遥望远端醒目的火光,内心却没来由升起一股焦灼和不安。
这种情绪本不应该出现。
早在这场交易还在商讨之时,柳镇公就已经安排嵌锋山的匪徒和赵兵甲搭上了线。
并且通过绿林会的关系,给赵兵甲画好了大饼,蛊惑他只要去往正南道,便为他立下山头,开柜聚香,当家作主。
不止如此,虎族这次派人前来,也是因为柳镇公做出了许诺,只要能清理赵家父子,村中财货任他们掠取。
如此安排下,赵家父子相残已成定局。
不管最后死的是赵丰源,还是赵兵甲,从今往后这条商路,都将重新洗牌,彻底归入柳镇公的麾下。
至于四镇的反应,同样也在柳蜃的预料当中。
殷肃、朱青、詹铜虎、熊东山,这四个人从上车开始,就注定无法再返回五环。
对于常奎而言,只要自己最后把沈戎解决,就能顺利入主赵倮村。
在八主之争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依靠这条商路,赚够日后冲击命位所需的气数。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但常奎此刻静候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等到嵌锋山的人前来报信。
不止如此,他反而亲眼目睹了一场雪地逃杀。
在他计划中,本该死在横门匪徒手上的陈牢,竟被沈戎剐成了一具白骨。
“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奎跃下车顶,一脸震惊看着浑身染血的沈戎,问道:“虎族在村子里闹事了?”
沈戎此刻体内气血未平,一身杀气腾腾,不答反问:“奎哥,你跟镇上联系上没有?”
“联系是联系上了”
常奎话音一顿,皱眉问道:“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乱,太乱了。”
沈戎深吸一口气,敛起满身凶焰,一脸疲惫道:“乱的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着急,慢慢说,所有细节都不要放过。”
常奎此刻虽然急切的想知道村中发生了什么,但不敢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只能耐着性子安抚沈戎。
“熊东山其实根本就没有受伤,全部都是他装的,这个人藏有二心!”
沈戎缓了片刻,说起了常奎离村之后发生的第一件事。
“哎。”常奎闻言,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无奈道:“自从我们五仙镇崛起之后,其余四镇便始终与我们貌合神离,私下更是多有串联,图谋取代我们五仙镇的地位。可平日间互相掣肘也就算了,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竟然还暗藏私心,属实可恶!”
常奎在怒斥一番后,继续问道:“那熊东山现在人呢?”
“死了。”
沈戎平静道:“我在发觉他行踪诡异后,就把他拦了下来,想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结果熊东山什么也不说,反而想杀我灭口。没办法,我只能还击。”
“杀的好!”常奎厉声道:“就算他没死,等回五环以后,我也会向镇公大人禀明真相,向他们冬蛰镇讨要个说法!”
“等我解决了熊东山以后,正准备出村向奎哥你报告这件事。可还没出走出落脚的院子,就听见村子里突然喊杀声四起.”
沈戎说的绘声绘色,常奎却根本无心细听,抢声问道:“陈牢带人袭村了?”
“不止,还有关锋那伙人!”
沈戎怒道:“奎哥你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长春会的商人,而是来自一个叫嵌锋山的山头的土匪!他们的目的和陈牢一样,来赵倮村就是为了抢劫货物。”
“然后呢?”
“虎族和嵌锋山两队人马在村里的仓库撞了面,当即爆发火并。”
“结果呢?”常奎忙问。
“他们打的正热闹的时候,整座仓库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除了陈牢以外,其他人几乎当场殒命。”
常奎双眼不禁一瞪:“关锋他们也死了?”
沈戎脸上笑容畅快:“连尸体都没剩下,死的干干净净。”
事态的发展从这里拐入一个常奎不曾预料的诡异方向,让他不由陷入沉思。
“奎哥,你在想什么?”
沈戎的询问声打断了常奎的思索,他猛然回神:“没想什么,这群旁途左道敢在我们地道的地盘惹事,死不足惜!”
说完一句场面话后,常奎紧跟着问道:“知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赵兵甲,还是赵丰源?”
沈戎摇头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常奎话音突然拔高。
“奎哥你觉得我应该都知道?”
此话一出,两人间的气氛陡然凝固。
常奎一脸正色的看着沈戎,“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