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戎当下确实缺钱,也就不跟对方多客气。
“我一定尽快把钱还给你。”
“不说这些。”
张定波摆了摆手,忽然问道:“沈所长,您觉得洪图会如何?”
“我只认识你张老板,还没见过洪图会。”
沈戎沉吟片刻,笑道:“不过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等我离开五仙镇的时候,倒不妨去见识见识三合河水到底是如何万年长流的。”
“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张定波抱拳拱手:“如果您今后遇见什么麻烦,大可以来盛和赌场,只要力所能及,在下就绝不推辞!”
“多谢!”
赌场外,一辆漆成大红色的汽车已经等待许久。
胡横铁青着一张脸走出大门,径直钻入车中。
随着引擎发出一声闷响,车轮开始缓缓转动。
坐在后排的胡横看着窗外后掠的街景,脸上的阴沉逐渐化为一抹冷笑。
“能够用杀气直接破开我的【桃花瘴】,掐断情丝魅骨的凝聚,这可不是一个【巡警】该有的能力啊。”
胡横在心头暗道。
方才的赌斗当中,他虽然未尽全力,但是麾下‘护堂’的仙家却实打实死了不少。
尽管都是一些堂口自行温养出的普通兵卒,但沈戎也不过刚刚上位,所展现出的实力在人道命途当中已经算是强悍的了。
由此可见,对方上道的职业,大概率不是自己知悉的什么【巡警】,而是另外一种擅长杀戮的行当。
“难不成你跟叶炳欢学拿刀当屠夫?那可就更好了。”
胡横咧嘴一笑,就在此时,车内竟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哒。
胡横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头胡家仙从体内飘出,钻入驾驶位的属下体内。
然后胡横才打开右手边的暗格,取出一部电话机。
在拿起话筒的瞬间,胡横斜躺的身体猛然坐正,神色恭敬的喊了一声。
“三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收钱的事情出了了岔子。那个沈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也来了盛和赌场,我一时没忍住,就跟他起了冲突,把收钱的事情当成赌注,跟他斗了一场。”
胡横脸色变得惶恐,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安。
“所以你输了?”
“是沈戎那王八蛋太卑鄙了,我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没等电话那头的人继续开口,胡横便抢声说道:“不过三哥你交代的正事我办妥了。【盛和赌场】的‘赌德’部件,的确就在张定波的手里。”
“我知道了。”
话筒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冷漠的回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三哥,我.喂,三哥”
胡横语气焦急,似还想要为自己的失败再多辩解几句,可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忙音。
“呵呵.”
胡横笑了笑,将话筒随手一扔,双手垫向脑后,施施然翘起了二郎腿。
“一个人道命器的部件,就让你满足了?”
胡横昂首轻蔑的看着前方,嘴里笑道:“我的好三哥啊,怎么才离开家族这么点时间,你的胆子和胃口怎么就越变越小了?你这么小心谨慎,摆明了是不想给我机会啊。”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你有想要的东西,那我就有的是机会。”
人道命器【盛和赌场】分为赌德、赌技、赌运三个部分,三者合一,才是真正具备命域能力,可以定下规矩的完整的六位命器。
胡诌只要拿到了‘赌德’,就必然要想方设法找齐另外两个部件。
有欲望,就有破绽。
而且,自己当下的机会可不止这一处。
红满西、郑藏义、姜.
还有那位镇公柳蜃。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这位三哥要想在五仙镇做出一番能让家族长辈认可的成绩,可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三哥,您可千万不要气馁,一定要加油努力啊!”
胡横笑着感慨了一声,随即再度抬手打了个响指。
随着一声脆响,胡家仙脱体而出,归堂落位。
那名被控制的下属也恢复了神志。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胡横摩挲着下巴,略加沉吟后吩咐道:“去满仓里.”
“周记澡堂。”
第123章 蠢蠢欲动
十月中旬,雪雨交加的糟糕天气,寒气锋利到连厚重的皮裘袍子都抵挡不住。
夜色还不深,五仙镇内调科办公楼所在的抚远街上,便已经人影寥落。
负责警卫的内调科成员躲在岗亭里面,身子骨缩成一团,靠着不断在原地跺脚来取暖。
背后大楼的窗户中透出暖黄色的光芒,却半点照不到他们身上。
隔壁街上,沈戎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压低帽檐,快步走进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沈所,您来了。”
开门迎接的人是负责这个辖区的城防所暗警,名字叫做孙宁远。
他侧身将沈戎让进门来,随后将一件形如风铃的命器挂在大门的右上角上,眼神警惕的左右扫视了两眼,这才将门关上。
沈戎进门后,直接沿着楼梯上了最高处的阁楼。透过一扇朝向北方的窗户,能够直接看见内调科的办公楼。
“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对方的行事实在是太谨慎,这十天来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内调科,即便是偶尔出个任务,也是前呼后拥,恨不得将整队人马全部都给带上。而且办完事情就立刻返回内调科,根本没有落单的时候。”
孙宁远站在沈戎背后,将自己这段时间盯梢的情况如实汇报。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多余的言语。
凭心而论,孙宁远对于这位新晋上位的副所长并不感冒。
不管对方这个职位身份是如何得来,是被逼还是主动,在他看来,这都是对所长红满西的不尊敬。
而且作为负责抚远街如此重要的地段的暗警,孙宁远在城防所内也算是资格最老的那群人,属于红满西的铁杆心腹。
以他的脾气性格,根本不可能听从沈戎命令,做这种盯梢望风的事情。
但实际上,自从被沈戎找上之后,孙宁远已经十天十夜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就连吃喝拉撒都是在屋子里解决。
原因无他,孙宁远早就看内调科的人不顺眼了。
这些年来,无论是对付防范野仙入镇骚扰,还是追缉正北和正东两道潜伏的敌人,一直都是城防所的人冲锋在前,浴血奋战,这才有了五仙镇傲视东北道六环的地位。
至于他们内调科,就只会刀口向内,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而且现在居然还妄图对自己的所长下手,像孙宁远他们这批城防所老人自然早就在心里憋了一口恶气。
“蒋褚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听到这句话,孙宁远眼眸蓦然一颤,语气平静回答道:“已经调查过了,他的家人已经全部提前搬进了内调科内居住,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跟我们冲突的准备。”
“嗯。”
沈戎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嗜好?”
孙宁远闻言沉默了良久,忽然眼睛一亮:“沈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起来一点。蒋褚这孙子是兔家的弟马,也是个喜欢走旱道的腌货色,以前就偷摸养过几个相公拿来玩乐。”
“这是个值得关注的地方!以兔家弟马的德行,他大概率忍耐不了太久。”
沈戎沉声吩咐道:“你通知所里靠谱的兄弟们,让他们盯着点镇上干这种生意的人。一旦发现蒋褚的踪迹,立刻通知我,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明白。”孙宁远重重点头。
沈戎深深一眼在雨雪当中略显模糊的内调科大楼,随即转过身来,看向孙宁远。
眼前的男人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眉眼间已经生出了不少皱纹,再加上这段时间来的操劳,胡子拉碴,头发油腻,整个人看起来沧桑十足。
不必借用其他手段,以沈戎如今的实力,能够感知出对方身上的气数储备并不多。
这对于一名老资历的暗警来说,是相当寒酸了。
按照常理来说,暗警是一个油水十足的位置。
即便是不像王合那样,通过豢养野仙来劫掠倮虫,也有的是办法在自己的辖区内赚钱,不太可能会像孙宁远这般穷困。
但沈戎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对方的事迹,孙宁远属于极少对倮虫态度友好的命途中人,从不卡拿为难辖区百姓。
而且对于自身堂口内的仙家格外慷慨,得来的气数并没有全部用来搭建堂口,而是拿出一半给对方送回山上养家糊口。
因此即便是在红满西最信任的班底中,孙宁远也属于一个十分罕见的异类。
“孙哥,这点气数不多,你拿着用。”
沈戎面带笑意,从体内抽出二两气数,凝聚成球,托在掌心中递给对方。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沈所,你要是这么说,那可就是在打我老孙的脸了。”
对于近在咫尺的气数,孙宁远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就直说了吧,如果你要是安排我干其他的事情,那我的眼里还真没什么副所长。但你要是弄内调科的人,那我义不容辞,就算是现在让我抄家伙打内调科大楼,我也没有半点含糊。”
“我当然清楚孙哥你是什么样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找你帮忙。”
沈戎不顾孙宁远反对,强行将气数让渡进对方体内,笑道:“但是这钱你一定得拿,毕竟后面还要找其他弟兄帮忙,总不能让别人白忙活吧?”
“行吧。”
孙宁远无奈点头,随即正色道:“沈所你放心,我一定把蒋褚的行踪摸出来。”
“那我就等着孙哥你的好消息了。”
沈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抬腿离开了阁楼。
长街无人,雨雪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