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法律同时也规定了，拍卖公司有义务告知参拍人，东西的缺陷。”
“这种缺陷，并不单单指，东西的破损污渍之类的硬伤，还包括一些带有争议性，模糊不清的软伤。这才特意有了这款和传的区别。”
“所谓款，放到字画上，就是作者的落款和铃印，但这款和印都是很容易造假的，所以即便是有款有印，但却没有传承纪录，那伪作的概率就很大，这时候拍卖公司在介绍的时候就会着重强调一个款字。”
说着齐鸣拿起这幅行书道“就好比这件，一旦上拍，拍卖师介绍时，一定会说，黄道周款，行书立轴。”
“而传，则是在强调，东西传承有序，上头有明确的收藏提款和印鉴，或者史书上有明确的纪录。这种作品，哪怕是作者本人不落款，真品的概率都要大于前者。”
“像这幅行书，黄道周落了款，还有一个勉强能分辨叫幼玄的印。黄道周字幼玄，看似没毛病，但是，画上却没有任何收藏印，这就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你要送去拍卖，大概率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
“小齐，照你这说法，这幅字肯定卖不上上价了？”老周捂着心口，真被气的牙痒痒。
齐鸣看他这样，哪敢照实说，赶紧扶着老人家坐下，而后避重就轻的道“周叔，先别着急，这也不是绝对的。
依我看这幅字，从纸张到笔法风格，就是黄道周的真迹。这种情况，可以找一些书法名家，收藏家，开研讨会，请他们论证，所谓众口铄金嘛。”
他说的确实是一个办法，但一般只出现在一些国之重器上。
一幅就算是真品，也就两三百万的作品，找一堆专家论证，到最后专家们的润笔费可能都比作品本身要值钱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齐鸣没说，那就是伪造一些收藏印。这种做法并不少见，而且实施简单，成本还小，他们最后会不会这么做，齐鸣不知道。但反正他不能教人家这么做。
“爸~我出去一下。”
齐鸣说了一大堆，但周凌枫显然不信，所以拿上画轴就出了书房，应该是去找人验证了。
齐鸣看着老人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有不忍，赶紧去找找下一件真品，好让他高兴高兴，才翻了两卷。
一只白嫩的小手就伸到了面前，齐鸣蹙眉看向齐琳。
齐琳摊开了手掌，掌心是根碧玉的长管。“哥，这个是什么？我看着像是口哨，但没吹的地方。”
齐鸣的望气术，扫过，眉头挑了挑，齐琳手上的居然是件真品，清中期，道光或咸丰年的东西。
他拾起这玉管，仔细打量了下，看着眼熟，于是又拿出了手机，将心里的几种猜测输入查询，再一一验证。
通过比对，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这是根翎管，具体到年大，应该是道光末年的翎管。
没想到，齐琳倒是帮了个小忙，这东西是真品，而且有点来头。
齐鸣赶紧把翎管放倒了老周的面前，眼下这东西已经相当于是速效救心丸了。
“周叔，这个东西有一眼！”
老周的眼神朝着桌上小拇指长短，笔杆子粗细的东西瞥了瞥，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瞧这样子，估计是在琢磨，就这么小件东西，真的又能怎么样？
“这是哨子嘛？”老周问道。
还别说，不凑近了细看，这造型跟哨子还真挺像，但这东西还真不是。
“周叔，这东西叫翎管，清朝电视剧里，官帽被他们称作顶戴花翎，顶戴就是帽子头上那个圆球，花翎就是帽子后头的羽毛。而这东西就是那时候插羽毛用的，俗称翎管。”
“你瞧这。”齐鸣将开口的那一侧对准老周“羽毛就是从这插进去，另一头穿上线，再系在顶戴下面。而且，你这根翎管还不简单。”
“这翎管的材质有翡翠、白玉、碧玺、琥珀、琉璃、瓷、铜等等，什么官戴什么材质的翎管，朝廷是有明确规定的。
其中白玉的，只有一品的武官能戴，而你这件翡翠的就只有一品文官能带，所以单从来历上说，就不简单。也不知道周大哥是什么价收的，没准这是个大漏儿。”
听齐鸣这么说，老周的心情好了点，抬头扫视一圈，房间里没看到那逆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好在这时候，周凌枫拿着那幅字走了回来，只是他的脸色既丧气，又愤怒，想来问了别人，齐鸣的鉴定结果并没被翻转。
何止没翻转，在他的追问下，人家直接就告诉他，这字卖不了几个钱。可当初，这字花了整整160万！
“啪！”
看到自己儿子这幅熊样，老周一拍桌子，以前还觉得自己这儿子子承父业，这两年把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但现在再看，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周凌枫自知理亏，底气不足，看到自家老爹发火，只能低眉顺眼的走过去，坐等挨训。
“说！这东西，你又是花了多少钱买的！”老周指着桌上翎管，沉声问道。
“哦~这个翡翠手把件啊。3千，街上淘的。”周凌枫看是这东西，松了口气，3千，赔了也就赔了，老爷子也不会放心上。
得到了答案，老周期待的看向齐鸣，这表情一看就知道，这是想知道这件东西上，周凌枫能赚多少钱。
别说是他，齐琳和阿依慕也好奇的看向了齐鸣。
第191章 目瞪狗呆，还能这么来？
被他们这么看着，齐鸣有点不自在，尤其是老周那期待回本的眼神。
这翎管算是官员身份的象征，翡翠翎管也很稀有，但是手上这根，它就光溜溜的一根，也没个记号什么的。
说白了就是不知道这是谁戴的，虽说一品文臣没有一个是无名小卒，但这曾国藩李鸿章这种历史名人带过的，跟朱圭或曹振镛这些名声不显的带过的，价格那能一样吗？
按眼下这种情况，齐鸣估算，这东西的行价也就在15万到25万之间。
想卖25万还得看遇不遇到合适的人。
3千买来的，眼下最少也翻了50多倍，看着是大漏，但这么点钱可堵不住那些赝品的大窟窿。
思考了下，齐鸣还是决定照实说。毕竟非亲非故，他要是照顾人家情绪藏着掖着，回头人家找人问清了价，没准还骂他有眼无珠呢。
“这东西，如果放到我老师的店里，估计在20万左右，跟周大哥的入手价比起来，已经算是大漏了。”
听他这么说，周凌枫的脸色好了不少，有这么件东西在，不也说明他在古玩鉴定一途上，并不是一无是处不是嘛。
还是那句话，打眼吃药，那也是人之常情，古玩世界没谁能做常胜将军。他这是已经开始替自己做心理建设了。
齐鸣要知道他这么想，最想干的估计就是拎着他耳朵，告诉他：兄弟，醒醒吧，你吃不了这碗饭！
“唉~也算是有点收获吧，小齐，其他的还要麻烦你再给看看。”
一听有20万，老周的脸色也好了点。倒不是20万有多压手，他还看不上这点钱，而是给了他个念想，一个自家儿子也可能捡了大漏的念想，万一捡着捡着捡到国宝了呢。
齐鸣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也加快了速度。
他是看出来了，这一对父子，都没一颗平常心，说白了都是输不起的人，这要真像开头老周叮嘱的照实说，别说恹恹坐那的老头，那个周凌枫怕是也得被刺激的晕过去。
为了不惹麻烦，齐鸣是尽挑好的说，真品他直接现场公布，要是赝品，小件或是看着就不值什么钱的就直说，其他的一律以不确定，看不懂，最好再找别人看看搪塞了过去。
恶人不能他一个人当喽。
瓷器书画加上玉器，加起来80多件，摆了个满满当当，齐鸣挑出了7件真品，16件明确的赝品。
剩下的东西里头，大半是赝品，即便有真的价值也不高。
而对于齐鸣给出的理由，周氏父子也不恼，甚至这对他们来说还是个好消息，毕竟看不懂就说明自家东西足够稀有，价值足够高，也没有直接被一棍子打死，还有真品的希望。
东西看完了，齐鸣就打算告辞离开，今天从早到晚，又是宠物市场，又是博古斋，晚上还加了个班，没个消停，真心是累了。
“周叔，不好意思，我也才入行没多久，眼力有限，也只认得出这些。”
老周这会儿脸色有点发白，光是齐鸣挑出来的就又是小二百万的假货。
他有点吃力的抬手摆了摆，有气无力的道“别这么说，你这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回去跟你爹也说一声，等我处理好了这事儿，我再做东，好好谢谢你们。”
齐鸣笑道“行，回去我一定把话带到。”
老周点点头，对着那孽子，嘱咐了一声“凌枫，去送送小齐。”
周凌枫闻言却没立刻有送客的动作，而是将最开始那幅黄道周的行书卷轴给拿在了手上，神色间透着种商人的市侩，精明。
他走到齐鸣身边，递上了画轴“小齐，你再给看看，这件是不是真迹？”
齐鸣神色古怪的双手接过，装模作样的拉开过了眼，随后一边作势递还给他，一边道“周哥，我觉得是真迹。
但，还是那话，没收藏印，算不上传承有序，所以不好定价。这东西你怎么来的？要不好好查查来路，要是能找到出处那就最好。”
周凌枫伸手推了推齐鸣递来的手，并没接过卷轴，反而语气透着谄媚道
“小齐，既然你都说这是黄道周的真迹，要不，你就照真迹的价格收了？我也算是收藏圈的人，这真东西有多难收，我是懂得。咱是邻居，我再给你打个七折，你看怎么样？”
啥？齐鸣简直目瞪狗呆，这是人能说的话？自己说是真迹，所以让自己按照真迹的价格买？那他说的后半句呢？合着你听话只听半句的？
还不等齐鸣反应过来，周凌枫继续道“俗话说的好，献玉要逢知玉主，卖金须遇买金人。小齐，你就是这识货的人，遇到你，这件东西才不会明珠蒙尘对不对？”
齐鸣感觉自己这是被PUA了。对方都开始咬文嚼字了。不过这句诗不错，可以记下，以后用得着。
看齐鸣还没接话，周凌枫话风又是一转“怎么？小齐，难道说，你其实觉得这是假货？对自己的眼光这么不自信？7折，买个明代书法家的真迹，这可打着灯笼都碰不到的好事儿。”
坐在书桌后的老周，打这孽子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想阻止，但一想那些个赝品，又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儿子和邻居，站哪边想都不用想。
而且这东西卖出去了就是回本，卖不出去就是自家损失，虽然这孽子做法不厚道，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就姑且看看。
齐琳年纪小，懂的少，第一时间没回过味。但阿依慕不一样，这人话里话外明显是要坑齐鸣。
还不等齐鸣开口，只听高跟鞋蹬蹬的一阵疾走，阿依慕松开了原本牵着齐琳的手，几步走到齐鸣身边，一手挽住他的臂弯，一手一把拿过齐鸣手上的卷轴，朝着周凌枫丢去。
周凌枫猝不及防下手忙脚乱的接住，还不等他开口，就见眼前的异域美女，指着他鼻子就骂。
“你们汉人说什么相由心生，以前我还不信，见着你我总算信了，难怪你长这么丑，原来你心就是黑的。”
“你！”周凌枫才说了一个字，就又被噎住了。
“你什么你！人家大晚上饭都没吃完，就跑来帮你鉴定，你呢，跟谁欠你似的，拉着个脸也就算了，还想挖坑让人跳。
你脑子是进过水养过鱼，还是蹦过蛤蟆走过驴，当人都跟你一样傻嘛，尽买的假货，自己还挺得意，我从新疆到京城，穿过了大半个华夏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还邻居，你也有脸说这词，你这种邻居有多远死多远，再敢来，我让旺财咬死你。”
“还说什么七折，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你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找人把你打骨折了！你要不信，可以试试！”
“哼！我们走。”说完，她长发一甩，拉着齐鸣就推开书房门就朝外走。
书桌后的老周涨红着脸，那周凌枫更是青一阵红一阵，他打小就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师嘴里的好学生，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等回过神刚想追，齐鸣三人已经下了楼，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他恨恨的瞪了眼空档的楼道，转过身想跟老周商量这些藏品后续如何操作，却看到一个画轴迎面砸了过来。
发现的晚，速度又快，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嘶~”捂着红肿的额头，周凌枫抽着冷气看向自己父亲，抱怨道“他们骂你儿子，你砸我干嘛！”
“砸的就是你这孽子！给我滚！”老周此刻只觉得自己老脸是被这儿子给丢了个干净，所以这句话近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
“阿依慕姐姐，你太帅了！”
回家的路上，齐琳崇拜的看向依偎在齐鸣身边的阿依慕。
“哼，他就是自找的。这要是在新疆，这种人我非要扒他一层皮下来。还有你。”阿依慕把矛头对准了齐鸣
“你那时候发什么呆！怎么不骂回去！看你那样，是不是差点真就答应了，我一直觉得你挺精明一人，怎么就被他几句话给套住了。小紫附体啊！”
齐鸣翻了翻白眼“你看我像个傻子嘛！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脸皮能那么厚的！还有你，别动不动就扒皮的，齐琳还小，都要被你教坏了。”
“嘻嘻。”
齐琳这时候，却是狡黠的走到齐鸣面前，嘿嘿怪笑着道。
“哥，我是还小，那阿依慕姐姐的大不大？”
此刻齐鸣和阿依慕还是从周家出来时，相互依偎的状态，齐鸣的右手被阿依慕的左手抱着，贴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