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还不倒满？”梁老板抱着膀，骄傲的像于大为家院子里养的那只公鸡。
“没问题，您开心就好。”
于大为坐在炕头也是哭笑不得，这俩人加起来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活宝。
每次喝酒到兴起的时候，都开始玩角色扮演，不是这个当弟弟，就是那个当哥呢，偶尔还会统一战线，用各种策略来对付自家的老婆，总之家里母老虎不在，真就怎么开心怎么来！
“你家我嫂子能给你多少钱搞一台挖掘机呀？”段老板轻轻抿了一口酒，龙魂酒太烈，浅尝一口的程度比茅台还要不如。
“五万，多了估摸着肯定不给了。”段大海盘腿坐在炕上叹了口气。
提起这个他就很伤心，明明钱都是自己挣的，如今用的时候就拿不出来，这种吃了不吐的行径简直比存银行还残忍。
只是他不敢跟自家那位媳妇儿说，害怕对方一气之下带着儿子改嫁。
“五万也没事。”梁老板拍拍段大海的大腿，目光给予肯定道：“我认识一个生意上往来的朋友，这人是定城余水的，专门淘腾各种工程机械，是个很有门路的，不论是挖掘机，推土机，还是油罐车，只要你想要，多少钱的都能给你搞到。”
“靠谱吗？”段大海捻起一粒花生放进嘴里，他紧皱着眉头，目光中表现的是深深的质疑。
“靠不靠谱这不是有大为在吗？”梁老板转头看向于大为，“咋样？最近忙不忙？我们两位老哥可都是淡季，你要是不忙的话，咱们仨抽空去余水看看？”
“最近还好，厂子里有人照顾着，只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于大为拿起酒杯跟两位哥哥碰了一下酒，而后喝了一小口。
“咋地？你也认识？”梁老板诧异起来。
“那倒不是。”于大为轻皱着眉头，一听到定城余水县，他就会想起自己弄回来的那台小轮挖。
要是没记错的话，小轮挖的上一个车主，就是通过一个在余水的朋友，然后买了一台组装车，并且还是高价买的，简直把人都给坑惨了。
“你们放心，我跟这哥们打过好几次交道，每次来咱们镇子，都请我去傻大盘那撮一顿，这人不赖。”梁老板见大为跟老段都皱着眉头，便又劝道，“就算是这人不靠谱，但余水那边不还有别人家卖二手挖掘机的么，咱们完全可以去那里再看看有没有便宜合适的，万一真要捡到漏了呢。我可是听说，那边可是传说当中的挖掘机之都！你们就不想去看看？”
梁老板说的这话，倒是让于大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次的那个组装的轮挖就是余水县的，他一直想见见那位厉害的老师傅，如果能像跟吕师傅一样交流一下心得的话，应该也会受益匪浅。
“我倒是没问题，冬天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天天分拣垃圾的活。”段大海目光看向于大为，“倒是你，本身厂子里还有事儿，跟着我们过去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我这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段大哥，你这是说啥呢。”于大为板起脸来，“要是没有你，我能有个那么好的院子修车？没有你，我那房租能那么便宜？把心放在肚子里，这段时间我忙的开，肯定能跟你们一起去上，而且我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之中的挖掘机之都。”
“那还说啥了！定下日子，咱们随时出发！”梁老板用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高举酒杯，“祝我们这次余水之行，一路顺风，路上遇见美女无数！”
“段大哥，听见了么？”于大为笑眯眯的拿起酒杯。
“听见了，老梁这是要飘啊，也不知道弟妹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段大海勾勒起嘴角，带着坏坏的笑。
“哥，亲哥！我就是嘴快活快活，真没别的想法，求您了，千万别跟我家那只母老虎说啊。”梁老板连一秒都不到就怂了，跪炕求饶，多坚持一秒那都是对他家媳妇儿的不尊重。
“啧啧，大为，说一个人喝酒，就会说实话，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段大海摩挲着下巴，幸灾乐祸的望向旁边于大为。
“叫酒后吐真言。”于大为也乐了，“我也是没想到梁老板竟然还有这个想法，一定是嫂子对你太包容了。”
“咳，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我刚才那是开玩笑呢。”梁老板赶紧补救说，“这样，去余水县的车和油，我都包了。”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那其余的吃住我也包了。”段大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伸出胳膊搂住了梁老板的脖子。
于大为笑笑，酒中作乐不过如此，以梁老板跟老段的如今的关系，也不可能看着老段开着三轮车带他们过去，坐火车更没必要，开车更方便。
只是喝酒的时候将事情讲出来，比清醒的时候讲出来，更自然，更能体会出朋友之间不掺杂利益的感情，也不容易让对方产生亏欠。
可段大哥好歹是他们三人里年纪最大的，自然能看得出梁老板的心思，只是没有点破。
二人一边哼着东北二人转的小曲儿，一边喝着酒吃着菜，似醉似幻，度过了一个开心的夜晚。
第二天，三人约好留个一天的准备时间，然后就启程出发。
定城余水县位于黄河以北，属于隶属于华北大区，往北紧挨着的就是东北这块，所以开车过去也不会像去南方庆城那般吃力。
但也得各自回家说一声，于大为这边还好，老婆是个性子清淡的，对自己有依靠，有不舍，但更懂事儿，也更喜欢悠闲独处。
段大哥也还好，毕竟大嫂虽然爱显摆，性格张扬些，但骨子里对段大哥挺好的，也没啥坏心眼子。
倒是梁老板的媳妇，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奇女子，她要是不同意这事儿，梁老板就算是搓衣板跪出花来也走不开。
不过当第三天几人在废品回收站相聚的时候，却有些意外梁老板竟然准时的来了，而且车也刷了一下，整个破皮卡表面的灰尘不见了，连左边坏掉的大灯也被他给修好了。
“老梁你可以呀，你是怎么把你媳妇说通的？我还以为你今天得顶着个乌眼青过来呢。”段大海是一脸的啧啧称奇，当然也不忘将行李箱放在皮卡车的后斗里。
“笑话，平时我只不过是让着她罢了，大事儿都是我做主。”梁老板骄傲的仰着头，只是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扶着车门，害怕松手会彻底虚脱掉。
“牛。”于大为将自己车子里的工具搬了出来，顺带给梁老板竖起了大拇指。
这次出门三人将段大海院子里的一个大铁箱子放在了后斗当中，弄一个锁链子将铁箱子两头都绑严实了。
皮卡车的座位比较紧凑，放不下太多行李，放在后面的车头里还不太安全，而且于大为还带了一套刃系列的工具，用以不时之需。
为了防止小偷半路偷箱子，几人合计就不如放个大铁箱子，左右正好与车斗同宽，然后用锁链子绑上，所有行李都放在那里，睡觉就把里面的东西再拿出来，这样绝对会安全很多。
不仅如此，于大为的双管猎枪也放在了皮卡车里，顺带还有一小铁盒12号口径的子弹，一共24发，是段大哥在屯子里托关系弄来的。
可以说这次三人出行，完全吸取了于大为上次回来的教训，将谨小慎微做到了极致，绝对的万无一失。
梁老板顺带从超市买了一些速食，还有一些个新的洗漱用品，老梁这次为了段大哥的事儿也算下了血本，真真是好哥们呀。
段大海这边没带别的，二点五升蒙族闷倒驴的铁质酒器里，放了满满一下子于大为送的龙魂酒。其它的便是几件外出用的衣服，以及一些自家媳妇弄的牛肉干，说是路上给大为老弟吃的。
没梁老板的份，更没他的份。
于大为知道嫂子肯定还在生气段大哥买挖掘机的执念，但只要挖掘机买回来了，他再帮着改装一下，工作效率绝对会大幅度提升，到时候嫂子肯定不会再有啥意见了。
而于大为这边带的东西，有媳妇给自己塞的一本古籍名为《素书》，说无聊了可以在路上读读，是老爷子多年前珍藏一本，后来给了韩静凡。
除此之外，换洗的衣服，老妈让自己带上的黏豆包，二舅送给自己的鳄鱼皮包，里面装着存折和五百块钱。
三个行李箱整齐的摞在后斗铁箱子里，三个行李箱大小都是一样的，外形是四四方方的黑，段大哥昨天买的，也算是感激老梁跟大为帮忙的礼物了。
如此出发的准备工作便算是完成，临走之前于大为特地把自己的小红车开到了凡凡修理厂，车钥匙给了斧子，而后又跟老纪和斧子简单的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从芦河镇到余水县，其间要经过三个大省，大大小小几十个城市，如今国内的高速公路少的可怜，最稳妥的是走国道，穿过油城一路向着西南。
第185章 见名为“军儿哥”的设备渠道商
他们从早晨七点钟出发，一直开到晚上的十点半，这才来到定城，距离余水县如果开车的话，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由于太晚了，三人决定在定城休整一下，明天再往余水县赶。
定城距离京都不远，位于华夏太行山东麓，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古城，传说曾经华夏的尧帝便是在定城出生。
于大为上辈子来过定城，准确的说不是定城，而是定城的一个县，当年他大儿子曾在那个县闯荡过，跟一个哥们合伙在那个县城开了一个小水厂，结果赔了。
可以说小沐雨学了他当年的几分勇敢拼搏的精髓，当然也学了一些顾头不顾腚的糟粕，反正打那之后，这孩子就彻底明白他爹的行为和逻辑是错的了。
上辈子自己在大儿子心中，也算是个真正的反面教材了。
三人找一家还没有关门的旅馆快速住下，可能是梁老板跟段大哥都没有出过远门的关系，夜里很兴奋，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觉。
偶尔就会聊一聊老家那边听到的定城，以及周边的传闻。
比方说定城下面的百沟镇，梁老板来之前就听说这个百沟镇跟余水有的一拼，人家余水县搞的是工程机械翻修，百沟镇则弄的枪械大批发。
“老段，要不咱回去的时候去那看看呗，咱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滴也得整几个回去呀。”梁老板永远都是思维最活跃的那一个，丝毫没有考虑过那地方危不危险。
“我不建议去。”于大为躺在上铺急忙出声制止，“如今禁止枪械的事情已经出台了，现在就算有，也都不敢拿出明面上来，你要是买回来，用不了几年绝对全都得拿出去上缴。何必呢，本身那东西也不便宜呀。”
“支持大为。”老段躺在下面另一个床上附和着。
“好吧。”梁老板有些悻悻然，转瞬间眼睛又亮了起来，“我还听说定城有鱼头泡饼，咱明天去尝尝呗，吃过了再走？”
“这个可以有。”于大为将被子往上盖了盖，身体蜷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定城不仅鱼头泡饼好吃，牛肉罩饼也行，当然我觉得最绝的还得是当地的驴肉火烧。”
“一碗蛋花汤，两个驴肉火烧，四五瓣大蒜，吃去吧，一吃一个不吱声。”于大为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吃！必须吃啊！”梁老板穿着红色的线裤从被窝里出来，将地上老段的箱子打开，拿出几块牛肉干一口咬下去，又递给于大为跟老段几根：“明天咱要是不吃个痛痛快快，那就是白来一回呀！”
“哎，大为，定城这边你知道的挺多呀。”梁老板钻进被窝，又咬了一口牛肉干。
“还行吧，也都是听南边的朋友说的。”于大为随便找了个借口。
不论是鱼头泡饼，还是驴肉火烧，他其实都吃过，还是老店里吃的。
那是自己在呼市开公司赔了的第三年，他大儿子来这边闯荡。
他这个当爹的有些不放心孩子，便过来看看。
结果来了以后，于沐雨这小子请自己吃了很多好吃的，还带自己爬了狼牙山，全程都表现出一副赚了钱的样子。
可这傻孩子忘了他住的地方，他生活的细节是有多么的节俭了，他这个当爹的怎么看不出来他在强撑着。
破破烂烂的院子里，住着七八户人家，而于沐雨就住在最狭小的那一间，门口正对着狗窝和公用厕所，夏天刺鼻的味道顺着窗户冲进屋子。
院子门口往左的胡同里就是菜市场，他听房东大姐说，这孩子每次买鸡蛋都只买碎掉的鸡蛋或者鸡蛋液，菜叶子也都是一小塑料袋商贩卖不出去的熟叶子。
那时候的于大为算是人生为数不多，心里最后悔的次数之一，后悔自己瞎JB折腾，后悔给了大儿子如此艰难的生活。
他甚至后悔生于沐雨，不是因为这孩子不懂事，不孝顺，反而是太懂事，太孝顺，让他汗颜能有个这么好的孩子。
请问，他何德何能啊！
当自己离开前站在火车站看着他时，那张眯起眼留给自己灿烂的笑脸，一如沐雨小时候，自己从村中离开时，他站在大门口朝自己挥手笑的那一面。
想着想着，躺在床上的于大为眼睛有些红了。定城，一个对他来说不算美好，却记忆深刻的城市。
倘若有天，他大儿子再来定城闯荡，他一定给他滔天的富贵，让他没必要为了省下两三块钱只能买破碎的鸡蛋，让他有钱能住在干净宽敞的地方。
“大为，大为？睡了吗？”下铺响起了梁老板的声音。
“没。”于大为深吸了一口气，“刚才脑子里想起了其他的事儿，怎么了？你不会对定城又有什么新想法了吧？”
“那倒没有，就是想问问知不知道，定城哪里有好玩的，尤其是这身体发酸，要是有个美女能帮着按按那就更好了。”梁老板说这话的时候，猥琐的笑声顺着被子缝飘了出来。
于大为挑挑眉：“你是说大宝剑吧？”
“对对对，大为兄弟，你懂我！”梁老板顿时眼睛发亮，心里难掩的激动。
“老梁啊，真不是我说你，白天你都虚成那样了，现在还有想法呢？”旁边床上的段大海开始说起了风凉话。
“放屁！你才虚呢！我那是困的，是困的！”梁老板气的当场就要掀被子。
“梁哥，要我说你还是收收心吧，想想你出门时手扶门的场景，再想想一直等你回家交公粮的嫂子。”于大为趴在上铺嘿嘿坏笑道，“就嫂子的性格，缺斤少两的后果你想好了吗？”
梁老板闻言，浑身像浇了一盆凉水，双腿下意识的夹紧一下，脑袋往下朝杯子里缩了缩：“算了算了，睡觉，睡觉睡觉……”
“哈哈哈。”×2
屋子里传来了另外两个人的笑声。
第二天众人在定城吃了正宗的驴肉火烧，不是在大饭店吃的，而是在路边摊，驴肉火烧的价格还算是合理，两块钱一个，毕竟是驴肉比夹鸡蛋啥的贵一些也是应该。
按照于大为教给他俩的驴头火烧吃法，先吃上一口驴肉火烧，再咬一小口蒜瓣，最后喝上一碗灵魂的紫菜蛋花汤，一股特别的香味充斥味蕾，让人久久迷醉。
定成的驴肉火烧是圆的，肉给的实在，一口咬下去连带着油滴滴落下，香味便不知不觉间在这间小摊位上弥散。
老板是地方县里的，名字叫王晓利，到这边做驴肉火烧有三年了，想着在大城市攒攒钱就回老家租个地方开个驴肉火烧的铺子。
听于大为三人的口音是东北那边的，也是很热情的招待，火烧里多塞了点肉，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缺斤少两，砸了他们定城驴肉火烧的招牌。
于大为跟王晓利聊了几句，都是一些有关于他老家县城的事情，大多都是于大为对他们县城的夸赞。
老板也是很开心，临走时特意打包了三个夹蛋夹丸子的火烧送给三人，倒不是他小气不送驴肉火烧，实在是火烧成本太高，送不起的。
便在这之后，三人开车离开了定城，直奔余水县而去。
梁老板在定城的时候，通过电话亭联系到了那位在余水县的朋友。
这位朋友的名字叫做邓智军，模样看上去三十多岁，梁老板说江湖上的人一般都喜欢叫对方“军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