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坐在那里不动,也会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美感。
可正如维纳斯的断臂,这位姑娘唯一的缺点,就是那双眼睛,灰蒙蒙的眸子没有神韵,让她的美感只能停留在第一眼上。
这些媒婆是一轮接着一轮,可只要听说是高家的大小姐,便是纷纷摇头拒绝。
一个瞎子,就算是美若天仙,也是个瞎子。
上不能侍奉公婆,下不能教书育子。
娶来当个摆设又有什么用。
高家对此也是头疼的厉害。
此时听到玉婷走进门来,高岚微微侧过头;“你这丫头又是好久没见你,也不知道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嘿嘿,当然是去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到了自家姐姐面前,高雨婷更显得无所忌惮,伸手抱住自己姐姐的腰,手指捏上一捏:“咦,胖了。”
“讨厌,你一回来就知道欺负我。”
“哪有,我是看看我不在家,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姐姐,谁若是敢欺负你,哼哼!”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会来欺负我这个瞎子呢。”
说着高岚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咦!”这个小动作,自是瞒不过高雨婷的眼睛,跟着姐姐张望的方向,试探着伸出手在姐姐面前轻轻一晃;“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以前总有一个人会来陪陪我,这些时日却不见他来了。”
“人?”
高雨婷一怔,想起前阵子自己姐姐提及过的那个人,不由得掩着嘴笑道:“姐姐怕是动了春心,盼着自己要嫁人了吧。”
“死丫头,你怎么连我也敢编排,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高岚虽然看不见,可纤细地手指像是装有跟踪器一样,一把就掐住了自己妹妹的小脸,疼的高雨婷连连求饶。
这对姐妹玩闹之后,这才坐下来。
高岚也不再去提及自己所说的那个人,只是托着下巴听着自己妹妹给她讲述最近外面的事情。
“汝州那边听说新来了一位节度使,上任第一天,就把汝州的铁靠山给砸了,还让那帮妖言惑众的臭尼姑,带着枷锁,每天在城里溜达,给人说清楚他们是怎么骗人圈钱的。”
提及此事,高雨婷握着拳头,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态。
她对那帮尼姑的恨意已经由来已久。
只怪当年年幼时,家里来了一帮尼姑,说什么姐姐灾星,谁来了也治不好,唯有去铁山娘娘能保佑她康复。
为此她们母亲专门乘车前往,却不想在去的路上遇到山洪,从此阴阳相隔。
这下更是坐实了自己姐姐灾星的身份,搞得这家里人人都轻视她。
这也是为什么高雨婷身为女子,却是外出拜师学艺的缘由。
自从学艺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欺负自己姐姐的老妈子一剑刺死,尸体悬挂在墙头。
至此之后,无论是那些后娘还是自己的三个兄弟,都没人再敢动高岚的心思。
只是巴望着赶紧把这个扫把星嫁出去好了。
谁知道,大家都知道这位扫把星,所以高岚就算是美若天仙,也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如你所说,这位节度使还是一位了不得的英雄呢。”
“是英雄,是狗熊还不一定呢,不过……”
高玉婷起身,轻盈地在屋内踱步,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女儿姿态,动作也变得温柔起来。
“这次我倒是遇见了一位。”
高雨婷本想把他们去刺杀赵世雄的事情说出来,可转念一想又担心自己姐姐担心,话到嘴边一时迟疑了起来。
高岚虽然是看不见,却是能感觉到自己妹妹言语间口吻的变化,手指一戳高雨婷的额头:“小妮子,我看你才是动了春心呢。”
“呀,姐姐你可休要胡说,我只是觉得对方……很特别。”
高雨婷红着脸,一副恼羞成怒的神情,迈步就往外走:“我出去了,明天我们正气盟要在狼口峰举行聚义呢。”
高岚听着自己妹妹远去的脚步声,不禁掩着嘴笑了起来,只是随即又抬起头,将脸望向窗外,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想到了,唇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只是片刻脸上便是生出了几分红晕……
……
另一边,汝州城内。
一桩惊天大案,让城中百姓一大早就聚集在了汝州刺史府,余家的门前。
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惨啊!”
看着门前挂上的白色丧联,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真是胆大包天了,余家的上下四十八口人全都死了,凶手是疯了吧。”
“何止,据说就连厨房里的牛、羊、鸡都被杀的干净,连狗窝里的狗,都被揪出来砍上一刀。”
“最惨的,还是余家的那位夫人,据说被人倒挂在厅堂,千刀万剐,除了脑袋,身上的肉都被剃光了,听衙门里的仵作说,这位夫人生前像是被灌下了什么秘药,足足被刮了不知道多少刀,才活生生的被疼死。”
“简直是罪大恶极,凶手呢?”
“死了。”
“死了??”
“等衙门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凶手一边吃着夫人的肉,一边喝着酒,不等官差动手,就自己抹了脖子。”
“嘿,这是多大的仇啊。”
街道上众人众说纷纷。
现在尸体已经入殓,余家已经开始办起了丧事。
众人开始还奇怪,是余家上下这么多人都死光了,谁来办丧事来着,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的是余家不受待见的庶子,一个混血的杂种,平日里鲜有露面。
据说都不在府邸里居住,却不想也是因此逃过一劫。
只听灵堂里传来悲泣的哭声。
一身白孝的余凳趴在桌案上,肩膀抖擞,像是哭的已经脱力了。
只是若是此刻换个角度看,却见余凳脸上已经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长史大人到……”
这时,门外一辆辆马车赶来,是长史王振的马车。
只待这辆车子停稳,路口才陆陆续续的有其他官员的马车跟着驶出来,虽然没人指挥安排,但大家都早有默契的按照官职大小排成了长龙。
没一会,汝州城官员几乎都已经赶来悼唁。
“侄儿,拜谢诸位叔伯。”
只待众人简单的上香鞠躬之后,余凳请诸位入座,红着眼眶向众人一拱手。
“嗯,贤侄客气了”
王振微微颌首,脸上露出关切之色:“贤侄节哀,凶手已经伏法认罪,贤侄还请振作才是。”
别人不知道,王振作为长史岂能不知道这个余凳在西坊的能量。
这次灭门惨案,怎么看都和这小子脱不了关系,但王振他们没什么证据,况且心里也不愿为了一个死人去和余凳这样的亡命徒去计较。
“是,多谢王叔叔。”
余凳擦去泪痕朝着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就见大门外,突然走出来一众人等,径直的走进余家大门。
“快刀刘金龙前来悼唁……”
众人闻言一愣,不由得彼此面面相觑。
这是谁呢??
没听说过啊?
只见一众人提着大刀就走了进来,周围衙役见状,脸色一变,那些堂上的大人们不认得,但这些衙役却是知道,这快刀刘金龙是汝州城的恶霸,汝州城内的地痞流氓,都是他手底下的人。
几名衙役见状立刻拔出腰间佩刀,却不想,刘金龙等人压根不惧,手下纷纷拔出刀剑,反而是仗着人多势众,将整个余府都给包围了起来。
“大胆!!”
负责汝州城防的录事参军脸色一沉,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滚出去,难道想要造反么?”
“唉,大人您这可就说错了。”
刘金龙撇着嘴道:“我们是来给余刺史大人送行了,怎么,你们衙门管天管地,连让我们上柱香都要管。”
“你们!!”录事参军的脸都黑了。
不等他开口,却听余凳道:“诸位叔叔伯伯,这是我朋友,还请放他进来吧。”
听到余凳开口,录事参军回头看了一眼王振,最后冷着脸一言不发退开一旁。
毕竟人家主家都开口了,他没有理由拦着。
“灵药老人、申屠公子、千手赌王……前来悼唁……”
却不想不等刘金龙进门,后面紧跟着又赶来一行人。
“贤侄,衙门里还有公事,不便多留,就此告辞了。”
王振等人看着满屋子乌烟瘴气的江湖人,脸都绿了,其他官员也是面色难堪。
他们都是官,怎能与这些江湖人在一起。
这就好比一个领导干部的追掉会上,来了一群精神小哥一样,不伦不类。
“唉!”
却不想此刻余凳突然拉住王振的胳膊:“王叔叔,您现在还不能走呢,节度使大人马上就要到了。”
听到此话,王振脸色一变,一时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目光一扫,却见外面来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是带着刀剑江湖草寇,心底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在这时候,只听门外喊道,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袭来。
“汝州节度使,高大人到!”
这下所有人目光回头看向大门。
只见一身金甲的鲁成左手挽着宝剑,大步流星的走入门来。
几天军旅生涯,让鲁成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劲风,面色威严,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一刻无论是公门衙役,还是那些江湖草寇,无不心跳跟着加速起来。
许多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到鲁成,看着这位节度使大人亲临,额头上都不由自主的冒起了冷汗。
肖染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等鲁成走进灵堂,照例给桌上灵牌上完了香烛后,便是直接坐在了正堂的椅子上。
他不开口,其他人也只能干瞪眼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