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打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却看不到任何温暖,只有冰冷到谷底的寒意。
四目相对!
邓太公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鼻子、嘴巴上满是泪水、鼻涕,却顾不得擦,也忘记擦拭。
只是回头先看一眼全场。
自己准备的好儿郎们,要么两手抱头跪在地上,要么躺在地上哀嚎。
邓太公再次回头,然后沉默看向陆文东。
“你似乎想跟我下棋。”
陆文东平静问道:“你的棋盘呢?”
他很遗憾的表示:“砸了!你玩砸了啊!太公!”
陆文东背着两只手走到邓太公面前,然后随口问道:“你们邓氏,想怎么死?”
……
日上三竿!
太阳晒在身上,有点发烫。
邓太公看这个世界确实黑白色,他只是痴痴抱着球仔的尸体,竟然忘记了怎么说话。
“陆贼!”
废墟之中,无数邓氏子弟目眦欲裂:“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你杀光我们。”
“到时候,我们做鬼也要来找你索命。”
“人来,我杀人;鬼来,我杀鬼。”
陆文东勾一下手指。
轰,轰,轰!~
数声枪响,血雾弥漫。
陆文东继续问:“还有谁?”
他看都不看这群邓氏子弟,只是看着枯槁般的邓太公。
叫喊的邓氏子弟瞬间把嘴巴闭的比河蚌还要来的严实。
“东西!”
陆文东狞笑:“在我面前装好汉?”
“我陆文东,最喜欢磨硬骨头。”
呜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蹦出。
热血沸腾的勇士已经成为坟场上的厉鬼!
啪!
陆文东一巴掌扇在邓太公脸上:“老家伙,年纪越大,越老糊涂。”
啪!
陆文东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跟我斗,你斗的起么?”
“陆贼,陆贼!”
废墟上,废墟下,废墟边,一众邓氏子弟双目充血:“杀我,杀我,杀我啊!”
“不要折辱太公。”
“陆贼,我誓杀你!”
轰,轰,轰!
血雾,一个接一个飘出。
阎王座下大头鬼,绝不惯着任何一个敢跟大哥作对的生人。
邓太公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抬起头,僵直的眼神开始有几分灵动,看片刻后,竟然笑:“原来是陆主席,你来啦。”
他脸上满是笑意。
只是因为两边脸颊高高鼓起的缘故,这笑意一堆,看起来就好像是呱呱呱的蛤蟆。
陆文东也笑:“太公,清醒啦?”
他唏嘘声:“你们这里风水不行啊,怎么好端端的一栋大殿,竟然就这么塌了呢?”
邓太公说道:“陆主席来了,这殿,可不就得塌了?”
“你讲的还有几分哲学。”
陆文东伸出右手:“来,太公。”
“来都来了,你作为地主,可不得陪我走走?”
邓太公没有握陆文东的手,他先将球仔的尸体放去一边,然后挣扎爬起。
白发湿溻溻的盖在头上,脸上一道黑一道灰一道白一道红,衣服被凝结的污血搞成了丐衣。
邓太公端了端头发,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下脸。
陆文东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在边上看着。
“年纪大了,就特别怕丢脸。”
邓太公将手帕放回口袋:“陆主席,请。”
“第一次来八乡古庙。”
陆文东说的十分斯文:“太公,要劳烦你给我做个导游了,顺便帮你拖一下时间。”
邓太公心中陡然一震,面色却不变:“当然,当然。”
他微微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便走在前面。
陆文东嫌邓太公走的慢,就说道:“太公,我扶你一程。”
说着,就直接捏着邓太公的后颈,然后一路拖着他就进了古庙。
废墟中被大头鬼们赶出来的邓氏子弟看的清楚,他们心中悲凉,陆贼,陆贼竟然把太公当成了癞皮狗!
可恨,可恨,可恨啊!
大头鬼们用枪杆猛击邓氏子弟后背:“后面人两只手搭前面人肩膀。”
“跟上。”
古庙内早已空无一人!
陆文东一把将邓太公丢在地上:“太公,别见怪。”
他唏嘘道:“反正我们现在是你杀我,我杀你。”
“你多活一秒钟都是赚的。”
邓太公感觉脖子后处被炭火给烫伤,他咬着牙费力摸着墙爬起:“陆主席讲话深刻。”
他蹒跚前行:“这里是观音殿。”
“最早的时候,这个庙就叫八乡观音庙。”
“左起是侯王、华光,右殿是天后。”
邓太公生与斯,长于斯,每年又主持这边的观音诞、秋分祭,他实在是太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了。
陆文东略微点头。
八乡古庙一开始是村庙,主要是寄托村人的信仰。
新界绝大部分的庙都是八乡古庙这种村庙,所以,其格局相当周正,而且,也没有跟外面一样,搞的高耸、巍峨。
“太公啊,你知不知道你输在什么地方?”
邓太公恭恭敬敬给陆文东躬身:“主席,请赐教。”
他真想知道!
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
为什么?
为什么关公殿会塌?
为什么陆文东会提前预备?
还是陆文东本来就有借助八乡古庙搞定自己的想法?
所以才因地制宜?
太多的为什么!
邓太公到现在还可以撑住,就是因为他想看看陆文东怎么死!
“你的计划,太传统了。”
邓太公一呆。
陆文东摇头:“刀斧手、掷杯为号,勾结黑社会、黑恶乡绅…”
“太繁琐,太麻烦!”
“如果是我,你知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邓太公眼眸中满是期待之色。
“不告诉你!”
陆文东哈哈大笑,他拍拍邓太公的肩膀:“老家伙,你看看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邓太公眼角直跳,他强笑:“陆主席真是真性情。”
“对了,你还安排了什么后手?”
陆文东十分好奇:“你想学韩信给我来十面埋伏?”
邓太公道:“陆主席,既然来了,好戏也已经开始。”
“你是做霸王的人,何不如就看这戏怎么唱?”
“有道理!”
陆文东浑然不以后面要发生的事情为意,他只是随口道:“并没有人一开始就能够站在天上,既然我陆某人要站在顶端,当然要拿你邓氏做踏脚石。”
他说的既轻松又自然。
本来,邓太公心里仍然有着相当的自信。
这一刻,恍惚之间,邓太公却好像也没有什么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