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一愣，有些喃喃道：“终于到这一天了吗？”
“沈兄也很期待这一天吧？”顾北泉兴奋道：“待王师铁骑镇压这些叛乱之后，咱们就能恢复以往的身份了，不过我们不能这样干等着，陈卿这家伙，不仅蛊惑了江南百姓，手上的这些邪门手段也是棘手，咱们作为朝廷的臣子，得为朝廷分忧才是！”
我可一点不期待
沈元暗自撇嘴，嘴上却配合了他们问道：“如何分忧？”
“情报！”顾北泉低声道：“咱们丢了守土，虽然被陈卿这奸邪之徒算计，但也是事实，想要朝廷重视我们，我们就得拿得出朝廷要得了的东西，周海涛那边，我已经拖好友打探到了他们的粮草分布情况，沈兄你这里，主要打探一下陈卿那所谓术士学院的情报，我听说，陈卿现在造了一种大船，还有所谓的什么火炮，能隔千米之外杀敌。”
“那些九流的歪门子弟，善奇淫技巧，做出一些有伤天和的东西，当真该死，决不能让他们用那些东西，阻扰朝廷的大军，沈兄在学院那里，能不能偷出火炮和那海神号的图纸？”
沈元：“.”
自己以前真的在和这群不要脸的家伙为伍？
一边鄙视工学不入流，一边又担心工学造出来的东西有威胁，要偷人家的学术成果。
什么叫又当有立？
自己算是见识到了。
“我就算能偷出来你们想要的.们打算给谁？”沈元好奇道。
他很好奇，这群一天混吃等死的废物，居然还有脸谋划这样的大事，先不说是不是不知死活，关键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顾北泉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对透露某些信息有些犹豫。
沈元见状直接不耐烦起身：“看样子顾兄是不太信任我，工程院里军机项目一直都是机密，几个夫子都不得参与，想偷到图纸，沈某要冒多大风险你们是不知道吗？”
“要我冒这么大风险，就凭你们这三言两语忽悠？当沈某三岁小孩吗？”
说着毫不犹豫，拂袖就要离开！
“诶诶诶，沈兄、沈兄！”一群人连忙起身相拦，尤其是顾北泉，急得满头大汗，他们可是在某位大人那里打了包票的，如今要是拿不到承诺的东西，自己等人如何凭借新功上位？
望着一脸冷意，油盐不进的沈元，顾北泉也知道仅凭三言两语是做不到让沈元去冒险的。
于是和其他乡绅互相看了一眼，最终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柳员外，和京城礼部尚书大人是表亲。”
“哦？”沈元看了那被介绍的胖子乡绅一眼，很勉强的行礼道：“倒是在下眼拙了。”
“哪里、哪里，沈榜眼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我等早该亲近亲近的。”那胖子员外嘿嘿笑道。
“顾兄的意思是，京城有消息过来？”
“是的.”顾北泉点头：“各位也知道，如今陈卿那家伙已经开始组织商队出江南了，尽管江南大多百姓都被陈卿蛊惑，可还是有很多人心向朝廷的，借着出江南进货的机会，向朝廷举报了陈卿的狼子野心！”
沈元闻言点头，原来漏洞在这儿！
这个事儿他也知道，江南缺马，陈卿即便有山神这样神奇的存在，也需要基础的马匹过来研究，而且江南的大船缺木材，东边那边的参天大木，也是陈卿急需要进口的。
早在半年前，陈卿就已经开始组织商队出江南了，大多都是一些胆子比较大的人，也包括了曾经那些海商，陈卿势力里产的各种高级粮食、茶叶以及丝绸的品质远超曾经的江南，拿出去都是卖得大火，而那边换回来的马匹、阴干大木等等战争资源材料，陈卿都愿意花大量香银收购，导致敢出海经商的那些海商，赚得是盆满钵满！
这样的局面下，居然还有人去京城举报陈卿？
脑子没了吗？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沈元倒也不稀奇。
于是道：“朝廷那般既然有了消息，为何不第一时间派大军围剿，反而要行这等偷取技术的小气行径？”
“这沈兄的话可就不对了。”顾北泉连忙反驳：“怎么能叫小气行径呢？陈卿靠着歪门邪道，制造这些东西，虽然朝廷并不怕，可如果能知己知彼，少造成伤亡，也是大功德一件不是？有了里应外合，能少死多少将士？能少有多少妻儿子女不会失去她们的丈夫、父亲，沈兄也能理解的不是？”
沈元：“.”
这家伙脸皮真是厚到极点，你一心想要上面镇压江南，可曾考虑这里大多军士的妻儿子女，现在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做给谁看？
“我想知道，这确实是朝廷的意思？”沈元懒得和对方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顾北泉看了那胖子员外一眼，那胖子员外最终拿出了一封信件：“这是家兄亲笔书信，顾兄也是科举出生，自然是尚书大人笔墨的吧？”
沈元微微点头，礼部尚书会给每一个进士文章做出批语，但凡能考起进士的，自然是见过礼部尚书笔墨的。
而且书信上，还有属于九卿礼部的印章。
这的确不会错
可还是不太对劲。
原因很简单，如果朝廷真的要大举进攻江南，负责情报这方面事的不应该是军机部吗？
再不济也是兵部呀，什么时候轮到礼部来管这个事儿了？
这要么.是顾北泉和这胖子隐瞒了些什么，要么，就是朝廷内部对江南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老实说，他更倾向于后者。
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沈元第一次发觉自己有些迷茫了，就算朝廷有分歧，如今的自己，也躲不了这方面的事了。
自己终归要做出选择了！
其实在进入书院后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陈卿一定会和朝廷走到对面，而自己有一天，也一定要在江南和家族之间做出选择。
对方已经有了和京城沟通的渠道，如果今天拒绝了，那对方书信回去，自己家族或许彻底与自己决裂！
自己该如何做呢？
“沈兄？”
“给我一些时间.”纠结无比的沈元吸了口气，下意识的往后拖道：“刚才也说了，黄院负责造船和火器的资料属于机密，我是天院弟子，研究的方向是术士法阵，想要拿到黄院的资料，需要时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顾北泉连忙赔笑应道，但随即又道：“不过沈兄，大战将至，时不我待，沈兄要抓紧呀！”
沈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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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陈卿的危害（上）
江南之地的争吵，大约是一年前王野进京的时候就已经吵得人声鼎沸了.
一年前，王少卿从江南回京，带来了一个震惊朝廷的消息，长公主萧明月勾结妖魔反叛，三十万金龙卫尽数被炼制成妖魔活尸，秦国公腹背受敌，大军遭重创，江南之地陈卿组织民兵反抗，勉强与长公主殿下在江南对峙，如今已有一年！
此时，大朝即将开启，文官九卿如今已经都候在朱雀门外，等待着传召。
一群顶级的术士文官和世家老爷脸色都不太好看，时不时讨论着什么。
其实从一年前江南的消息传来开始，这一年.文武大臣们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这一年，对于大晋朝廷来说，真的是极为糟糕的一年！
北方那魏国公声势浩大，也不知试了什么手段，竟让北境镇守重镇的四位国公大人都加入了他的阵营，短短三月，北境三十万血脉子弟全数从贼，不到半年就占据了整个北境地带！
而朝廷派去的多位国公因为兵力不足的问题，只能靠着坚壁清野的方式勉强镇守辽北，半年来已经多次向朝廷请援增兵。
可朝廷如今哪里还有兵？
江南之事，当初推荐长公主殿下领兵的不乏有顶尖大臣，现在一提起担责问题，所有人都哑了声音。
三十万金龙卫，几乎是京城能放出去最大的力量，加上秦国公子弟，即便大晋是正值强盛的新兴王朝，此时也元气大伤！
江南遭重创，云都那边这几个月也故意搞出了不小的动荡，导致那边镇守的楚国公大人和大晋最能征战的飞龙卫不敢轻动，朝廷如今守卫京城士卒都不到十万，哪里还有多余的军力支持北方？
“林尚书！”一旁说话的正是礼部杨侍郎：“江南之事不能再拖了呀！”
所有文臣脸色都因这句话变得凝重起来。
一年前，大理寺少卿王野回来复命，带回来震惊朝野的消息，可因为长公主一直没有进一步动作，江南那边也因为迷雾不散的关系套取情报艰难，再加上一些大家族和江南那边的利益纠葛，导致江南的事儿一直拖到今天。
可现在越来越难拖了。
半年前，江南开始出现海商，据说大多都是柳州陈卿的手下，当时为了收集江南情报，一开始朝廷也有意放纵。
可这口子一开，就有些收不住了！
只因江南出产的货物，过于畅销了些！
首先是江南的丝绸，无论品质、花样、颜色质感，远超各地的丝绸，以前云州出产的丝绸力压江南多年，可现今，整个京城云州丝绸几乎都快被打压得卖不出去了。
更不要说江南出产的顶级茶叶、酒水等硬通货！
那才是各大酒楼、茶楼现在挣抢的东西，现今在京城，哪家酒楼要是没有固定的江南酒水和茶叶的渠道，都面临开不下去的窘境！
江南出产的果酒、酱酒，在市面上直接形成碾压之势，但凡喝过一次江南酒水的人，无不对其追捧至极，尤其是一些富豪之家，出了不少愿意千金买酒的存在，如今在各大酒楼，举办上档次的宴席，要是拿不出一些江南的酒水，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茶叶更是如此，江南茶叶从进京开始，就对任何产地的茶叶形成了碾压之势，如今行情里，一两江南茶叶的价格都被炒到三十金往上，当真是金贵无比，已经是各大场合用来送礼的首选！
这还不说一些工艺精良又能看时辰，又制作精美的怀表，如今富贵之家的老爷，要是没一个那玩意，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样的顶级商机谁看得不眼红？
为了寻求稳定的货源，如今但凡江南出来的货商，都是抢手的香饽饽，不少顶级世家的掌柜都在拉拢结交，打探消息，准备大举进军江南各大产业。
可越是打听，打听出来的消息却越是让不少富豪之家听得心惊胆颤！
山神分配土地？
大力推行工学？
土地不得贩卖？
官绅一体纳粮？
简直离经叛道！！
于是朝廷上瞬间出现了各种讨伐陈卿的声音，声势甚至比声讨北方那边还大！
要知道，北方那边可是公然造反，陈卿这边虽然私自佣兵，可至少明面上是臣服朝廷的，还在替朝廷抵御叛乱的长公主殿下。
可是群起激愤，几乎每次上朝都有不少官员声讨陈卿，尤其是一些原本隐瞒的消息被爆出去后，不止朝堂，连民间都掀起一股讨伐陈卿的抗议，而主要声讨的就是各大书院的书生，他们代表着民间的声音！
尤其是上一次，包括京城最大的白鹿书院都加入其中，整个京城上万学子集合罢课，事情已经演绎到朝廷不能不管的境地了。
听到杨侍郎的话，几个尚书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杨侍郎年级不小，虽还是侍郎之位，可在儒林的声望却是非常高的，要不然当初陛下也不会将杨家纳入太子妃的名单。
杨侍郎的话，几乎就代表着儒林的声音了。
术士家族在大晋地位很特殊，他们与世家抗衡，但在阵营上，是属于文官阵营的。
虽然在私底下，术士官员地位远超普通官员，但这个地位就是文人们依附过后而得来的，除了曾经的术士王朝，术士家族也就在大晋地位最高。
平日里文臣群体都以九卿马首是瞻，是因为术士家族能替他们文人在与武将的争夺中，撑起门面，而现今，士林几乎集体声讨陈卿，这也逼得九卿不得不将这个声音重视！
虽然他们很清楚，现在朝廷的局势根本不好分出力量去讨伐陈卿的.
“侍郎大人不必着急，朝廷是不会放任陈卿乱来的！”礼部尚书连忙安慰着对方情绪。
“可陈卿如今做的事情，是在掘我大晋的根基，朝廷迟迟没有动作，我等士林，看着心寒呐！”杨侍郎愤恨道：“那陈卿利用商利，已经笼络了不少愿意为其出力的宵小家族，再这样下去，陈卿势力进一步扩大，国将不国呀！”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但九卿听在耳里，都有些刺耳。
江南那些商品，价值太高，哪怕重金收购过来，二次炒作都是巨利，这样的利润，自然被术士家族和血脉世家第一世家抢占先机，很多一般的士林之家连汤都喝不到，只能充当消费的冤大头。
杨侍郎口中的宵小家族，说得不就是他们呗？
要不是对方地位特殊，尚书都准备嘲讽他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