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超能力者 第371节

书房中。

老男人重重一脚踢倒书架,随即转过身,一把揪住六神无主的管家的衣领,用像是要把唾沫统统喷到对方脸上的气势恶狠狠地咆哮:“给我老实交代,他跑到哪里去了!”

管家不敢正视老男人戴着骷髅面具的面部,只能转过头去,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废物!”老男人将管家推倒在地,开始来回踱步,给人一股正在思索什么的感觉。

很显然,他并没有真正地被愤怒冲昏头脑,刚才的暴怒咆哮只是做给管家看的恫吓姿态。

但是管家看上去却已经失去了平常心,戴着骷髅面具的老男人来回踱步的模样,在他看来很可能就像是在自己的领地中沉默巡视的狮虎一般。当老男人无意识接近他的时候,他吓得在地上往后爬了几下,再也没有最初见面时的从容姿态。

突然,老男人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刚才被自己踢倒在地的书架,然后回头问我:“沙德,上次我们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书架上面是不是放了一块信石?”

见他问话,我也看向了倒地的书架,一边看一边回答:“是的。”

然后,我注意到,上次放在这里的信石,此刻已然不翼而飞。

我顿时想明白了,为什么老路易斯能够赶在我们到达宅邸之前就率先逃跑。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亚当恍然大悟,“之前管理地下囚牢的两个看守恐怕也有信石,当我们占领那边之后,他们就偷偷地用信石给老路易斯传递了信息。”

“所以,老路易斯才能够未卜先知地逃离宅邸……”亚丝娜一边思索一边说话,“但是……老路易斯的附近应该有我们的人在监视他才对,他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能够逃跑,除非……”

“除非宅邸内部有通往外界的暗道,真是古典的做法。”老男人冷笑一声,“虽然我也不是没有料到这一点,但是却没算到那两个看守能够暗中报信。不过他这么做,就等同于是抛弃了自己现有的地位和财富,今后只能够作为邪教徒生存下去了。我就姑且夸奖他一声懂舍懂得吧,毕竟要是被我们抓住了,无论是爵位还是财富都保不住他的小命。”

接着,他环视周围,说了下去,“现在的他要么是在拿着蓝色结晶逃跑,要么是正在前往蓝色结晶的藏匿处。对他来说邪教徒阵营已经是他唯一的去处了,所以他必须带上蓝色结晶才能保证自己的价值……如果他在被我们抓住之前将蓝色结晶转交了出去,那就麻烦大了。没办法,只能先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了吗……”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走到了书房的窗口前,闭上双眼,开始用直觉扫描宅邸附近的活人气息。

倘若老路易斯还没有跑多远,那么我现在应该还能够捕捉到他的所在。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沙德,过来帮忙,先把这座碍事的大房子给拆掉吧。”老男人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闻言,我睁开了双眼:“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他奇怪地问。

“我已经找到他了。”我说。

……

……

我是路易斯,一名居住在边境城市的贵族子爵。更多的人称呼我为“老路易斯”。

我正在暗道中一刻不停地奔跑。

暗道既狭窄又黑暗,上下左右都是岩石,只能容许两人并肩行走,顶部离地才两米高,只要跳跃一下就会撞到脑袋。墙壁上没有壁灯,我只能通过自己手里的提灯才能看清前后的景色。每当我奔跑时的步子落地,足音就会响起,并且在这狭窄而漫长的通道中形成回响,这会令我产生一种恐怖的错觉:肃清部队正在从后面追赶过来,而我即将要被追上,变成他们的刀下亡魂。

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种恐惧驱使我加快步伐,以快要令自己摔倒的动作继续奔跑。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跑得这么快。过去的我总是憧憬能够奔跑的人,并且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那般奔跑,但是我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次狂奔居然是为了抛弃家业、独善其身。

二十五年前,我在这座边境城市中诞生,我的父亲也是一名贵族,我曾经有着两名年轻有为的兄长。

或许是因为自诞生起就先天不足,又或许是因为像是其他人说得那样,我在无意识间冒犯了阿撒托斯神,所以从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总是重病缠身:八岁时,我就已经无法自由行走,连汤匙都拿不稳;十一岁时,我掉光了所有头发,皮肤褶皱,就像是一个矮小的老人;十二岁时,我感染了严重的皮肤病,稍微一揉就会使得皮肤像是泡软的纸张一般碎裂;十四岁时,我已经难以看清眼前的事物,就连别人对我说话,我都经常要让别人重复数遍才能辨识清楚;十五岁时,病入膏肓的哮喘病与迫在眉睫的高血压问题,使我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张来自医生的死亡通知单……

我必须让自己平心静气,因为哪怕只是心情的剧烈起伏,也有很高几率使我陷入性命危机,但是看着意中人对自己的嫌弃神情、看着孩童们当面对自己表达出来恶心的反应、看着亲人们因为自己的听力问题而经常流露的不耐烦之色、看着其他贵族们蔑称自己为“老路易斯”,我就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无比憎恨自己的出生,并且虔诚地信仰阿撒托斯神。因为在教会的宣传中,倘若信徒足够虔诚,那么在死亡之后,就会被阿撒托斯接入天堂,享受永恒的幸福。

支撑我不去自杀的理由只有两个:第一是教会的教义告诉我,自杀者会下地狱;第二是我不甘心,我也想要在活着的时候,享受尽情奔跑的快乐,知晓用鼻孔而非嘴巴来呼吸是什么感觉,尝尝看那些并非流体的食物是什么口感……

我想要做的事情多得数不清,所以我在一边尽可能避免带有我的主动意味的死亡危机的同时,又在衷心祝愿自己能够尽早死于一场横祸。

直到三年前,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告诉我:你不需要等待死亡,你在活着的时候,就能够享受正常人的权利。

他自称“破晓人”,曾经是一位威震四方的教会高层,如今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邪教徒。

像他一样的邪教徒在国内国外都有不少,这些害虫并非属于同一个组织,而是七零八落地散布在大陆各地。破晓人正是其中一支的首领,他以提供治疗我的疾病的办法为条件,试图劝诱我成为他们的一员。

我无法抵抗他的诱惑,接受了他讲述的邪神教义。

众所周知,邪神教义有着一种邪恶的效应,能够使得听众的感官与心灵发生变异,而我也无法幸免于难。只是听了少许的只言片语,我就感觉自己的耳畔多出了无数道同时共振的声音,就好像有无数个年龄性别种族不同的人正在对我讲述某种亵渎而邪恶的道理。我无法理解这些话语的内容,只是觉得头痛欲裂,并且视野中的场景出现了变化,从本来正常的场景,变成了某种扭曲的、恐怖的、鲜血淋漓的地狱绘卷,就连耳畔的声音和口腔中的味道都出现了难以形容的恐怖变化。

但是好在,破晓人的手里有着专门针对邪神教义的抑制剂,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能够暂时缓解邪神教义的侵蚀。

他似乎就是通过这种道具来控制自己的手下们的。

抑制剂是一种鲜红色的液体,被盛放在了针筒中,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生物的鲜血。当晚,我接过了他提供的抑制剂,将其注射到了自己的血管里,耳畔的亵渎话语忽然沉默了下去。我大汗淋漓地说:“这……这就是邪神教义?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活着的教义’,是吗?”破晓人说,“是的,就像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口中的邪神教义……就是活着的教义。”

“什么?”我愕然地反问。

“‘邪神教义’的本体是一种人类如今无法解释的生命体,你姑且可以将其称之为‘思想生命’。虽然并不完全准确,但是没有更好的词汇能够形容它了。它根植于人类的联想力来‘发育’自己,并且通过人们的口口相传来让自己‘繁殖’下去。之所以有着‘无法同时对多人讲述’的弊端,也只是因为它分身乏术罢了。”他说,“可笑的是,有些学者认定它是一种疾病,想要研究特效药来对付它……但它既不是细菌、也不是病毒,而是存在于心灵领域的另一个次元的生命体,物质的药物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它?”

“居然会有这种东西……”我在震惊的同时,又不禁想到:既然物质的药物无法对付它,那么破晓人给我的抑制剂又是怎么回事?

“很吃惊吗?但无论是这种思想生命,还是那些生态圈生命、数学生命、事件生命,甚至是盘踞于角状时间孤岛的生命……归根结底都是人类只要进步下去就迟早能够研究明白的生命形式。”他说,“但是与那些从天空之外的黑暗中无止尽诞生出来的恐怖灵异相比较,就逊色了太多太多,更不能够与那些究极的生命,不,究极的存在相提并论……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生命这种事物,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宇宙中,也不过是在极其角落的地方奇迹般地生出的小小泡沫,脆弱且转瞬即逝,又怎么能够与旧日支配者相提并论。”

他出神地讲了很多难懂的事情,随即忽然想起了正事,对我说,“好了,言归正传……我之所以要发展你成为部下,是因为你能够在这座城市里获得巨大的权力,到时候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些事情……”

“你要做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我要在这里举行‘天启仪式’。”他斩钉截铁地说。

然后……时间过去了三年。

在破晓人的暗中支持下,我谋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们,成功地继承了爵位与财富。

我并不憎恨他们,但如果是为了地位和财富,如果是为了能够缓解我的痛苦的抑制剂,那么我也不会拒绝谋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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