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822节

“军长放心,我这边不会出什么岔子。”付三思眼看席亚洲要变婆婆嘴儿,赶紧堵话头。

“潮汕地区,驻军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民风不好对付。”席亚洲说,“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千万别给闹出个治安战来……”

“你放心好了。”付三思说,“这事讲究个双管其下。咱会把握好分寸的。”

“哎,”席亚洲点了根金圣船,把烟盒甩在桌子上示意发圈。“老付,我在广州跟蒙德协调,你在汕头要注意和李迪石志奇协调,我们华南军打的是好是坏,要看跟海军协调的怎么样,你那边压力更大,注意技巧啊,人在矮檐下。”

第二节 陆军的潜流

朱鸣夏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军长,起码开头这一个月,西江北江的船队一定要把指挥权要下来,不然难办的很。 ”

席亚洲摆摆手:“我争取争取。那啥,烟抽完了都回部队准备,张柏林你留一会儿。”

会议室中,席亚洲和张柏林的谈话继续进行。

“柏林哪,这次要你们炮兵的领导出来加强全军参谋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席亚洲一改刚才疾言厉色的嘴脸,做循循善诱状。

从6军的派系关系来看,以何鸣为的旧体派将领毫无疑问的占据主流地位,从何鸣长期担任全军领导职务,到主要带兵官皆为前朝廷禁军出身,扩大一点说,到北纬始终掌控侦查总局的精锐,可以看出,无论历届执委会还是元老院,心理上还是更看重穿越前的专业资历。在这个方面,文总蔑视青年军官俱乐部为“耍烧火棍的哈德党”的倾向虽然极端,但确实是元老院内的普遍看法。

然而元老院毕竟还是志在天下,只靠军事组的十多个人来指挥控制日益庞大的6海军,毕竟还是力不从心,所以就需要从“酱油元老”中培养军事人才。既然扯到了“酱油元老”,那么早入伍的青年军官们就是不得不使用的一群人。从资历上讲,青年军官们从澄迈会战前就积极参与6海军工作,没有理由让澄迈战后被拉进军队的纯酱油们骑到青年军官头上,况且,以穿越前资历自傲的前禁军军官们既然看不起青年军官,又如何能看得起连当军武宅都三心二意的纯酱油?这样一来,其实青年军官的实力是在逐渐扩张的。

这些“青年军官”们随着军队规模的不断扩大和资历的累积,渐渐的升上了重要的岗位,有的在6军机关和兵种中担任要职,有得已经成了营一级的指挥官,这是一支让执委会和军队高层不得不重视起来的力量。

人事方面是这样,另一方面,在政治层面上,执委会在一开始就积极的加强“文官”对军队全体的影响。某历任要职的执委会大员严格的说还算是伏波军的创始人,当初带头搞拖拉机训练法。澄迈会战的告捷电落款三个人名,就充分体现了执委会在军队人事方面的考虑。严格的说,6军参谋工作的严重滞后,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主持前总参常务工作的全军第一参谋,竟然连军籍都没有。而且这位全军第一的战略家的根脚,也不是毫无议论的。

于是在华南军的组建阶段,总军的参谋长可以由军长兼任,反正在战役策划阶段,总军不过是协调机构,通讯条件就不允许总军过细的干涉三个方向的战术指挥。但是具体到三个旅,如果再不组建正式的参谋部,连日常工作都要出问题。好吧,对于在一切领域都要追求二十世纪复刻版的伟大光荣正确的元老院来说,搞军队不建参谋部,简直是不能容忍的倒退行为。

要搞参谋部,至少把旅参谋部都给健全起来,靠一帮小学毕业水平都没有的归化民军官是不成的,总参开了一晚上“无中生有”的会议,最后还是祭出了“拆东墙补西墙”**,把各个专业军兵种指挥部的元老军官填补到各个混成旅的旅部,又开了个短期参谋培训,像不像三分样,算是把参谋班子给搭起来了。

炮兵在这次战役中主要以连的单位配置给各旅,营级指挥部被认为不需要,于是从炮兵司令部到炮兵营的全部元老军官都摇身一变成了各级参谋了。

当然,第一旅的朱旅长军政双全,备受信任,于是第一旅的参谋长,还是旅长兼职。第二旅的游旅长之所以能当旅长,全靠斗狠,他的军事教育为零,所以要任命专业炮兵出身的应愈就任参谋长来帮衬;第三旅的付旅长既带过兵又坐过机关,在军中论资历全面无人能比,就把一直在6军炮兵教导总队当总队长的张柏林派过来,继续学习。

“我没有什么想法,”张柏林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好啦,别跟我扯这些虚头八脑的了。”席亚洲嘿嘿的笑了笑,“兵种主官不当,调来当个没实权的旅参谋长,心里能没有想法?”

张柏林到底年轻,经不起席亚洲的几句话的挑拨,胀红了头脸道:“要说调职的意见,我还真没有。东门那边的难处我也是知道的:元老军官就这么几个人,只能调来调去的用。我就是对执委会――政务院……”说到这里他有点糊涂了,过去嘛,可以直接骂“狗x的执委会”,第三次全会之后政体大改,到底该骂哪个“狗x的”让他有点绕不过弯了,“……总之就是拿我们6军当马鹿看!”

席亚洲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他一支香烟。

张柏林点着雪茄,猛抽了一口,嘀嘀咕咕的把这几年来的不满都给倾吐出来了。

其实他的不满也可以说是6军“青年军官”们的不满。至于旧体派的军官,即使有不满,也不会公开说,更不会聚集在一齐说,他们更多的习惯于找上层领导中和自己走得比较近的元老“吹风”。

“青年军官”们可没这么多的忌讳,他们几乎在每一个内部聚会的场合都要喷一番“执委会”――尽管现在执委会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它依旧是“青年军官”心目中的“恶龙”。

自从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伏波军乘胜追击直抵广州城下开始的珠江三角作战,到随后的动机行动中几个次一级的大型行动,比如山东经略行动、济州岛攻略行动、霸王行动……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6军力量积极参与了作战行动,但是扮演的却是从属的角色。珠江三角洲的战役基本上是由海军打得,深入内6的小分队虽有6军人员,但是基干却是海兵队;山东经略和济州岛攻略,从管理上看,是标准的以文驭武。鹿文渊和冯宗泽,都是受执委会委派,担任前线总指挥的角色。区别是冯宗泽更多的受民政委员会管辖,鹿文渊的上级还有外情局和殖贸部。霸王行动是单纯的军事行动,由明秋海将全权负责整个霸王行动的现场指挥。

那么对于6军来说,要么像朱鸣夏和南宫无敌一样,给文官打下手干脏活儿累活儿,要么在两栖作战的大帽子下被海军的呼来喝去,只能当当收容队、维持会和打扫战场的捡破烂儿的。特别不能容忍的是,在元老院大人物纵容下搞出来的这个海兵队,拿着比6军先进的装备,干着6军的活儿,偏偏还是海军!

仔细想一想,海兵队的出现其实是无独有偶,这是一种执委会内一直心照不宣的建军理论,这种理论的内容是:基于6军对于政权的巨大威胁性,要尽量削弱6军。设立海兵队,从功能上分散6军的组织,削弱6军的实力。正是这种理论的直接体现。同样的海军规模不大,就弄出个海警队来,把近海警备权划走。又借着“精简机构”、“提高效率”为名,把后勤单位全部划出去单列一个不受6海军领导的联勤总部,架屋叠床,分而治之的理念十分明显。

张柏林越说越来气,拿着香烟开始指手画脚:

“……海兵队是一个单独的特例么?那什么是国民军?什么是治安军?什么又是白马队?鹿庄主搞的那些乡勇是怎么回事?凡是6军的直接战斗任务,上层总要纵容地方元老搞出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来冒名顶替。

“宁肯信任一群鬼子棒子雇佣兵,也不肯给6军增加半装备甚至冷兵器分队。

“明明6军餐风露宿的在海南岛搞清剿,最后搞国民军来摘桃子,还要派特侦队的出来抢剿匪战术指导的功劳,让6军背指挥不力导致全军覆没的黑锅,如果当初是6军主导、而不是民政委员会外派的县太爷瞎扯淡,何至于全军覆没!

“我们6军添一双筷子都要求爷爷告奶奶,一个外情局派出的联络员就能堂而皇之的拿元老院的钱出来养一群不知所谓的打手!最后怎么样?还不得特侦队去帮忙收拾局面?

“明明6军在山东忍饥挨冻奋勇作战,区区一个莱州作战,还要派来一个打算盘的骑在6军头上担任前敌指挥官。这个打算盘的最后还人模狗样的抖起来了,厦门作战居然充起了作战军官!捞够了功勋,他又回去挥专业特长打算盘了!”

“这种理论的鼻祖,就是建军之初的特侦队!要不是现在盘子不够大,什么税警总团之类的妖孽都要出炉了!”

张柏林愤懑的说道:“如果按照元老院的这种理论继续走下去,为元老院打天下的必将是形形色色的乡勇、治安军、白马队……

第三节 佛山

“而我们陆军只能变成一个为文官们组织临时军队提供技术指导的服务部门,指挥一支缺兵少将却被寄予高级宪兵‘厚望’、必要时用来弹压不听话乡勇的狗腿子部队,还要看海兵队、国民军、海警队、税警总团之流的脸色!”

席亚洲一直等他发泄完,这才和颜悦色道:“你的意见我和总参的东门秘书都是知道的,各位元老,包括我们总参的前领导,都很关心军队建设的。军内的一些想法他也是知道的。这几年陆军的发展是受到比较大的限制的,大家心里有意见,这是正常的。但是呢,现在的局面即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原因,不要一个劲的归咎于阴谋论。”

看到张柏林想要反驳,席亚洲又笑了笑:“我在三亚蹲了好几年,人呐,有时候非得旁观者才能清。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就提三点,你回去好好好琢磨一下。”

“第一,我们元老院这几百个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可都是抱着一个目标来得:那就是建立我们主宰的国家,大家都当人上人。这点,我相信就算是杜雯内心也是这么想得――不管他的抱负和理念是什么,没有权力就是个屁。”

张柏林点头:“谁不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们出生入死的图什么?!”

“第二点,二代目曾经说过,军队要忍耐。放到咱们这里,就是‘陆军要忍耐’。我也是陆军,但是我是衷心拥护这句话的。这是我们目前的环境所决定的。……你可以不认同的我的看法,但是我们从D日到现在,军事上从未失手,打仗是大获全胜,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是我们个人如何的英明神武,而是我们有元老院这个体系来支撑,这个事实你不否认吧?”

张柏林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但是又无从反驳。没有元老院,什么都没有。不管陆军海军,没人敢否认这一点。

“第三点,环境和条件变了,局面自然也会跟着变化。过去几年,陆军的每次扩编和我们的战略局面的改变有联系。这一次大陆征伐。10个营或许能打下广东,但是10个营肯定没法征服全国――更别说其他地方了。海军本事再大,总不能让把军舰开到岸上去。”

张柏林鼻子里哼哼的喘着气,但是没再说话。

席亚洲继续说道:“广东战役对我们来说即是考验也是契机,我看契机的成分更大一些。”他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部队吧。”他见张柏林要起身,又说道:“作为曾经和现在的军人,我也想提醒一下你们:元老之间私下里话可以乱说,事情不能乱做。元老院也是有纪律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去吧。”

看着张柏林离开的背影,席亚洲起身拉了拉衣服的下摆,背着手又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军队是进广州了,刘市长坐着大轿,风风光光的也进来了。广州这一堆破烂事自然有得他折腾。

广州是和平的拿下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席亚洲很清楚,照目前的情况看,一路行军接收城市大约不会费多少劲,正如各部队在广州周边的行动,充其量就是武装游行。走到城下一喊话,不论是州县驻所,还是驻军的所城,都是望风而降。

夺取广东甚至广西,对他这个华南军军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掌控好部队节奏,督促好后勤工作,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部队的行军速度来决定了。

他现在担忧的,是接下来的治安战。

广东除了珠三角地区之外,以山地居多,汉瑶杂居,民族矛盾尖锐;汉人之间,广府、潮州、客家三系又是势如水火;农村多是聚族而居的村落,乡贤遍地。局面之错综复杂,是元老院登陆以来之罕有。

总参为了广东战役做各种预案,一口气做了十七八个。和明军作战的预案一共三个,治安战的预案倒有十几个。问题是,尽管他亲自参加了这些预案的制作,但是心里却很清楚这没什么鸟用。

治安战的基石:各县的国民军,现在还在纸面上。要按照席亚洲等人的意见,县国民军至少应该是一个三连制外加直属队的“大队”,但是迫于预算,大部分县都只能满足一个超编的“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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