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457节

这般说定,张家父子便分头而行,张宪自去调遣兵马,加紧内里防备,张所则引着一队亲兵,跟随黄潜德去了那知府衙门赴宴。

后者果然是门庭若市,好生的不热闹。张所离的老远便听到了彼处的欢闹声。遂对黄潜德道:“这般倒是妙法。视安荣于百姓观之,可定民心,可震士气也。”黄潜德唯唯称是。

待到张所抵到府衙后庭,就看宴席已经摆上,这城中的大户巨室亦都被邀请了七七八八,倒是齐全。只众人间的气氛见异,内中多有沮丧者。

二人相见过,张所旋即被黄潜善引入到首席入座。而随着张所的到来,这场宴会亦正是开始。

眼看众人士气不高,举杯畅饮者,环视众人,无有一个。张所起身说道:“季汉诸葛武侯曾有言: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当日之季汉与我今日之大名府何其相似?在座诸位以家丁护院襄助张某守城,至此汉贼不两立也。城破之日,即是我张所殉节之时,亦是诸位殉难之时。与贼子殊死一战是死,坐以待毙亦是一死,诸位何不奋力一战,以叫天下人知我辈之忠烈?如此留名青史,亦叫后世人景仰也?”

张所说的很忠烈,就好比那《后出师表》中所言,一股忠贞壮烈之气溢于言表。但这等话决不能叫在座之人听了高兴,即便是那些未向李四靠拢的人家,听了张所言语,也是脸色暮暮的,笑得很难看。

“相公所言差异。齐王仁慈,天下皆知。若张相公此时翻然改图,则大王必喜也,自可不失富贵,孰于坐而待毙乎!”

穿着一身玄色绵袍,李四起身走出序列,开声说话。

张所勃然大怒,“将士何在,于我推出去斩了。”却是不与来人理论,径直喝道。如此时候就该以雷霆手段,施展辣手。却不能给这等人物翘舌善辨的机会,以免蛊惑人心。

同时,张所亦对身边的黄潜善起了疑心。这等狷狂贼子如何能出入官署,莫不是他……

想到这里便转过头去,一双怒目直视黄潜善,“你……,真好个贼人。”却就看到黄潜善手中正端着一具手弩,其上弩矢锋锐,正指着自己。

张所登时怒不可遏。“好你个狗贼,汝受朝廷皇恩多矣,此艰苦之际却叛国投贼,老夫真恨不早日识破如之面目,杀之以儆效尤。”

张所怒发冲冠,说着就要去拔腰间佩剑,却摸了个空。原来他在入席之时,已经将佩剑卸下。但张所犹自握着双拳去扑黄潜善,将生死置之度外。

被身后一似是侍酒的小厮,手持酒勺,一击打在头上,当即晕了过去。

宴席上响起了嘈杂声,但很快就被两厢奔出来的步甲声给压过。却就看到上百身披甲衣的士卒从左右压过来,那些未曾参与进来的士绅大户,登时一片噤声。

“诸位勿忧。今日这般,实乃迫不得已。小可先自我介绍,乃大齐谍报司所属,大名站主事。姓李名四,与诸位见礼了。”

直若是雷霆霹雳,梁山军谍报司大名早已经传遍天下,大名站主事,位置已经不低。如是一干大户巨室之家主,不管是早就知情者,亦或是拒绝参与者,现下都纷纷起身还礼。

“诸位皆知道这城池已经垮塌,张相公虽在其内又筑起了一道城墙,但数日之中所起城墙与大名府城墙,相差何其之巨?前者都已倒塌,后者焉能保存?且大名府外无援军,内无强兵,城破之日已经可待。届时若张相公这般街头筑垒,砥砺厮杀,一场战祸卷过本处,损失之大,可想而知。许是一场激战过后,这大名府就如东京城一般,风光不在也。”

“诸位皆本地巨室,根基于此,何若执迷不悟,不加自救,以免军民共戮,玉石俱焚之局?”

这时就是那贾毅等知情者表演的时刻了。齐齐出列,向李四拜道:“恳求将军搭救。”

就是黄潜善此时也屈居李四之下。

如此,人都是群体动物,被这般一带动,立刻就有了群起响应的一幕。如此,不久后就有无数的随从带着家主的亲笔书信,匆忙返回家中。

等待张宪发觉到不对时候,那已经是两三刻钟之后了。当下他就引兵涌来知府衙门。也恰恰是这个时候,梁山军在夜间的攻势开始了。

一颗颗砲石轰打到断墙不远的木女墙、土袋沙包之上。其中一颗颗硕大的木球,带着熊熊火焰划破长空,只若是一道道流星一样。

这种燃烧弹是木球浸在油脂之中,被取出晒干,再重新浸入。如此反复为之,一颗火球直若是把油脂‘喝饱’,其不加干涉时,足可燃烧四五个时辰。

一颗颗火球就是一支支大号火把,很快就把城上城下都照的一片通红。

梁山军战鼓急速擂响,号角声震天,将士们汹涌的如潮水一样,发疯一样的扑了上去。

这守军城墙一破,军心就已经大乱,即便张所早早的在其后筑起了二道城墙,那也无济于事。陆谦没选择一鼓作气的猛攻,试探进攻之后而只是叫石砲部队延伸轰击,那是因为守军早有准备。上至张所,下到一小兵,都清楚那段城墙早晚要完。

所以,虽军心震动,但一时间还能坚持。如是,陆谦就后退一步,叫砲车轰击其后的新城墙,那才经历了前后一个时辰的砲轰,就已经满是裂缝。显然它的质量比起大名府城墙来差的远了。

陆谦就是叫所有人都知道,这堵新城墙根本不足为道。同时也是传给守军一错误的信号,他要故技重施,用石砲的一次次攻击打垮这堵新墙。但实则却在夜色笼罩大地的时候,发起猛烈攻击。

在黑夜之中,人的视线受阻,就更加的依赖耳朵,也就更容易被恐惧攥住心灵。

当一颗颗火弹、砲石飞舞,轰隆声不停;一架架床子弩在火光中对准城墙,踏橛箭直插到城墙上,将士们瞪着踏橛箭向上攀爬;再有一道道云梯搭在缺口处,喊杀连天,潮水一样的梁山军士卒涌上城头。这时再有人大喊道:城破了,城破了……

陆谦不觉得就大名府城中的这些兵马可以坚持得住。更不要说关键时刻张家父子齐齐不见了踪影,那张宪可不会放着知府衙门的父亲不管不顾,而去城头浴血拼杀的。

当城内亦响起了大吼声时,虽然只是点起了一处处火光,烧得是一些没人居住,被特意腾出的空房子,但这给城头上奋战的守军却是怎样一沉重打击。

王彦首先就觉得大势已去。尤其是知晓知府黄潜善坐反,张所被困知府衙门,张宪引兵围困,而又迫于他父亲安危不敢用强时候。仰天长叹息:“天不佑宋,徒呼奈何?”遂叫人举旗投降之。

见郝思文道:“将军且容我去说张宪。彼此弭兵,既少减伤亡,亦可为齐王增添一二英杰。”

郝思文不敢擅自做主,遣人禀报鲁智深,后者一口应允。陆谦几次提及张氏父子,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第493章 入辽(4k,求订阅)

时间转到陆谦起兵前夕。那还是一片风雪中的北地。寒风刺骨,呼啸声如是鬼嚎。

三百名被宋江、史文恭挑选出的北地汉儿和军中好汉,如是石柱子一般立在寒风与冰雪之中,他们脸上全都是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

宋江眼睛里饱含热泪,对着这三百誓死之士鞠躬下拜。“宋江立誓,此生必不负诸君赤胆也。如有背诺,教宋江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汝妻子我养之——在如今时代可不是后世网上的调侃,而是真正教人效死的必要手段。

梁山军重金抚恤,又何尝不是这句话的变种?欲教人拼死效力,就不仅要有重赏,更要叫人无有后顾之忧。如是宋江这般。

“兄弟,此去北地,务必保重啊。”三百勇士人人配马,穿皮袍,挎刀持弓,此去北地就是要搅闹个契丹人边地不得安宁,教他们分不出神来,南下来打草谷。

这就是宋江当日想出的法子,一个只能做不能说的法子。史文恭也是认可。他在军中择选了五十勇士,为这队人马之骨干。

三百人就是死士,至少是誓死之士,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叫契丹人的南京道短时间里闹腾起一场大乱。后者境内可是有不少嗷嗷待哺的难民,这些人吃尽了苦头,说他们还是大辽的忠实子民,猪都不会信。只要有人挑起火来,就必然可卷起一场动乱来。

这三百人为首之人就是有丧门神之称的鲍旭。这厮是寇州人氏,善使一柄阔剑,因长相凶恶,平生只好杀人,江湖人称丧门神。他早年曾经聚集了五七百小喽啰,占据枯树山,打家劫舍,麾下有二三百匹战马。所以,鲍旭固然在梁山泊是步将,可要说他不会骑马,就是笑话了。

这世道与水浒原著不同,鲍旭没有等到李逵来,反而老早就被凌州的魏定国、单廷珪打的落荒而逃了。凌州距离济州也不远,眼里着梁山泊如此做大,岂能不对境内的匪寇生出来杀心?

鲍旭抵挡不住神火圣水二将的打杀,在魏定国、单廷珪被梁山军擒下之前,就跑出了凌州了。先是投奔了小旋风柴进,后来不多时就到了辽宋交界之地,做起了那打家劫舍的买卖。

就是梁山军夺取了沧州时候,也与他无甚关碍,因为间隔的甚远。后来宋江来此替换那柴进,就也顺便接手了这一关系。黑三郎贯会拉拢江湖汉,鲍旭对他极是信服。

如是沧州守备军扩招时候,宋江就把鲍旭拉入了军中。因为他并无功勋立下,是以只能于军中做一营副。如今梁山军规格森严,宋江也不能做摆。

此番鲍旭主动请缨,那若能活着归来,自然是一大功勋。可要是不能,黑三郎就又要哭了。

他那旧日里的兄弟,雷横是生分了,彼此面上不提,心中裂痕却不能弥合,破镜难重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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