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81节

  “那俺等会就去找大壮,跟他商量好”。

  李和揉了揉老三的脑袋,“你是我亲兄弟,我哪能害你,只有你们比我过得好,我都是开心的,我自己反而倒是无所谓的”。

  李和说的都是真心话,按照他自己的想法,重生一回等于多活了一辈子,是好是坏都不算亏本买卖。只有这辈子他在乎的人过得好,他就会觉得开心。

  李隆惭愧的低了低脑袋,“知道了,我都明白,是想差了”。

  李隆想明白了道理,也不再扭着来了,大有知耻而后勇的意思,如今虽然没到农忙季,也没什么可以挣钱的活干,可李隆也没闲着。

  每天大清早和大壮一起出去,挖陷阱撒夹子,除此之外,他还又开垦了两分地出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时不时也能碰到两个中陷阱的,不是兔子就是野鸡,家里的餐桌上肯定是少不了肉了。

  初八的时候是喜子结婚,这个老实的后生,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对象,李和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跟王玉兰一起过去了,还让王玉兰特意私下添了十块钱的礼金,虽然王玉兰不怎么乐意,可最后还是同意了,因为他也比较喜欢自己这个侄子。

  初八以后做小工的做小工,卖菜的卖菜,做小摊贩的做小摊贩。

  而他们更不会忘记了自己家里的几亩地,春耕是万万不能耽误的,一些没有种小麦的地,就要开始翻耕了,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粮还指望着这一家几亩几分地哩,这才是自己的正经的老本行。

  瑞雪兆丰年,一片绿油油的麦地,今年一准是个好收成。

  大包干以后,不吃大锅饭,现在地是自己的,时间是自己的,恨不得整天爬在庄稼地里。

  不像单干以前,把个大活人,死死地圈成了个大死人。现在还是几户人家合用一头牛,轮到哪家上牛,男人们自然是全力以赴地在自己的土地上打滚几天。

  李和家抽签分牲口的时候是和冬梅家,另外一户是刘老四家。

  中午,李和把李隆换回家吃饭,自己上阵,穿着雨靴在地里扶着犁铧,左右都是牛不听使唤,犁铧总是轮空。

  刘老四笑道,“你确实不是种地的料哦”。

  李和没好气的说,“要你说,别愣着啊,我就剩这么个拐角了,帮我干完,你赶紧就能把牛拉走了”。

  

55、开学

  

  二月都叫平月,元宵节过后,没几天就要进入三月了,就像是知道人们要春耕了,昨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

  一夜醒来,田野间忽然平添了许多亮眼的绿色。

  明艳的太阳把潮湿的山野晒出一层淡淡的雾气,地上最后一点雪也晒的没了。

  一转眼,再也见不到冬季的一丝影子了。布谷鸟的叫声远远地传过来,忽隐忽现,总让人想起哀怨的女人。

  李和看见老三依然稚嫩的后背,心里不由得一阵发软,家里这么多地,可就李隆这么一个男劳动力,李和于是想着在家多待两天,反正离开学还有时日。

  李和把犁铧耕不到的田角用铁锹慢慢的的挖开,不知不觉已经到晌午了,对李隆道,“老三,差不多回家吃饭了。”

  翻耕过的土地吸了雨水了,又松又软。铁犁铧插进松软的黄土,随着李隆晃动的双手,一去一回,出现一道道深深的犁沟。

  春天的气息被太阳晒得很舒服,很暖和。停止了耕作的黄牛放松了身体,轻轻甩着尾巴,开始有滋有味儿地吃草,温顺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老四开学这天,吃了一顿下午饭,垫吧下肚子,就要提前一天去学校,两床被子,换洗衣服,一背包课本,还有王玉兰准备的不少咸菜。

  刚下过雨,路上还是泥泞的很,自行车没法骑,穿着雨鞋也不好拿这么多东西,李和说,“你一个人拿不下,还是我送你吧。你自行车你带不带?要是带,这截路我扛过去。”

  老四说,“我下周要骑车回来呢”。

  公社中学并不是在公社街道,而是靠最东边,距离家里走路要两个多小时,没有自行车回来是很不方便的。

  李和把自行车推出门口,又把一个放被子的大编织袋拎手里,“走吧,自行车我扛着,你拎剩下的。走早点,我天黑还能回来”。

  “我等希月呢,说好的一起走的”。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女孩子,李和倒是不认识是哪家的,同龄人或者比他大的,他大部分都认个全乎,要是比他小的多的,是一点印象都没的,“哪家的,怎么还没来,你去找找?”。

  老四想了半天,想不出希月他老爹的名字,还是王玉兰接话道,“希同才家的小闺女,今年也是初三,平常都是跟老四一起上下学的。他家老大不就是希捷吗,大前年中专毕业分配到了县医院”。

  希同才是村里少有的初中毕业生,以前给社员算工分,干过一段大队会计,家里条件相对农村来说还是不错的。李和再听到希捷这个名字,想起来这也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自己去了高中,希捷去了中专,所以参加工作就比他早的多了。

  李和对希捷印象深刻不是没有原因的,老四后来一心报考医学院其实也是受了这希捷的影响,去了躺县医院对希捷的白大褂羡慕的紧,因为是同庄的原因也邀请过老四去做过客,老四对其家里的布置,舒适安逸的环境念念不忘。

  现在老四居然跟希月是同学,至于有没有希月天天在耳边鼓噪的成分,比如我姐姐怎么样怎么样,李和就不得而知了。

  等希月差不多等到三点钟,小姑娘后面跟着希同才,也是拎着大包小包,看来对闺女也是着紧的很。

  希同才进门就说,“二和也送是吧,刚好等会一起回来。你把那个自行车要不我来给你扛着,你帮我拎着袋子”。

  李和给他递了根烟,笑着说,“没多重,到前面石渣路就好了。等下次他俩回来,一起骑车回来方便”。

  “咱家就那一辆自行车,前天她姐急着去县里上班,给骑着走了,我这不准备想办法再买一辆”,希同才满脸掩饰不住的骄傲,这年头能到县里上班,是多么大的能耐,而且还是在医院上班,简直好的不能再好的差事了。

  李和扛着自行车,希同才主动把李和手里的编织袋拎在了手里,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

  “我记得跟希捷还是同学呢,瞧瞧她这转眼都上班好几年了,这可真快”。

  “跟你大学生肯定没得比了,不过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就这样了,不图着她啥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中”,希同才又指着甩在身后的希月说,“这小丫头,有她姐姐一半争气我就知足了,我还是准备让他考中专。你家李冰呢?听说要考高中“。

  李和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虽然往后这几年中专照样吃香,也不差工作分配,对女孩子也是好前途,但是从长远来说,李和是一定要求老四考高中的,“考高中可比考中专简单多了,分数线上差个30分左右呢,我不给她那么大压力,就让她考高中。再说,我就想着她能多学着点东西,毕业分配也不差一两年。从长远来看,高等教育是趋势,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什么都讲究专业化,不趁着年轻让她努力晋学,以后就吃大亏”。

  李和说的都是大实话,这个时候最优秀的初中毕业生都是奔着四年制中专去呢,比考高中竞争大的多了。

  说完李和觉得又有点掉书袋,希同才哪里听明白的这些。

  哪知道,希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考中专越以后越没用了?”。

  考中专有利有弊,但也确实埋没了很多优秀的人才,九十年代国家想了个补救办法,给两年的时间学完四年的本科课程,然后给毕业证,只是很多人已经人到中年。

  “只是大概这个感觉罢了,还是要看以后政策了。”

  希同才想了想说,“虽然中专难考点,可是毕业就是能进公家单位,铁饭碗啊。要是进了高中,考不上大学,不是整个白瞎吗”。

  李和认可的点了点头,又把自行车换了个肩膀,笑着说,“这真真的大实话,而且还白费了两年高中时间。我就准备让我家老四赌这运气了,就看她肯不肯认真学了”。

  终于到了石渣路,李和就把自行车放到了地上,用绳子把被子绑在了车后座上,这下子几个人才算轻松多了。

  公社中学就在公社的最东边,坐落在一块大空地上,连个住家的都没有,都是绿油油的麦子地,四周都用大围墙围了起来,里面有学生教室,体育操场,还有一大片的老师家属区“。

  直到九十年代以后,这所中学才拆迁,搬到了镇里卫生院的对面。

  

56、初中宿舍

  

  公社中学建于50年代,其实也有点历史了,起起落落的红砖黑瓦房,放在整个镇子里看,依然算得上豪宅。

  学生里分不出高富帅白富美,都是一样的升学压力,公社官儿再大也不过一辆三八杠....

  李和在这里也待了三年,更多的是困苦,没啥怀念,甚至不愿意回忆。

  如果非要强行扯淡出来一些情怀的,就是校操场两侧郁郁葱葱的柳树,柳树下的单双杠,还有那些透过树叶间隙洒下的斑驳光影。

  几个人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水渠,把雨鞋上泥巴都洗了,自行车也放进水里用草刷了一遍,瓦盖里都被堵住了。

  现在的所谓女生宿舍跟李和以前初中那会的宿舍都差不多样子,没什么变化。

  由于年代久远,瓦房宿舍横木开始腐烂,墙壁出现裂缝,每到冬天,北风就从裂缝、窗口吹进来,冷得学生只好把头缩进棉被里。更为严重的是,每次刮风下雨,宿舍里都会严重积水。

  至于为什么不修,一句话没钱,是真的没钱,给学生油印试卷的纸张都是省着用的。

  屋里只有一个窗户,已经被报纸糊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张稚嫩的脸蛋,6张高低床,上下12个床位,代表着住了12个人。

  此时农村中学与城市中学的差距也出来了,不夸张的说,十年以上的差距是有的。

  李和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老四,此刻正跟已经早到同学,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聊天。

  希同才说,“这条件是比家里苦了点,好歹也就半年了,不都这么过来的”。

  李和说,“我记得这学校里老师家里的房子也是租的,这马上后半年也是紧要时刻,不能给住差了。我给老四找个老师家里住,你让希月也陪着。他俩有个帮衬”。

  希同才说,“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一个月横竖也就多那一两块钱,这钱咱俩一人一半。我问下她俩,问他们干不”。

  希同才把正在铺床铺的两人拉出来问了下意见,希月倒是没啥意见,恨不得住的敞亮点。

  只有老四为难的看着李和道,“我舍不得同学呢,宿舍这么多人也热闹,大家互相讨论学习,有不会的题目我也可以问他们”。

  既然老四不愿意搞特殊化,李和也就没强求,强扭的瓜不甜,虽然是为她好。

  希月跟老四处的好,见老四不挪窝,自己肯定也不动了。

  几个人又开始重新收拾床铺,床单被罩都是经过李和的强烈要求,让王玉兰给找新的。这些都是年前从供销社买回来的,王玉兰想的长远,准备留给李和结婚时候用的。

  老四睡的是上铺,她直接脱了鞋,爬上了床铺,站在上面扯垫被的一头,李和站在底下扯另一头。

  “你那墙壁上墙皮都没了,掉灰吧,等会一起去找点报纸给糊上,不然床上都是”。

  老四把床单出头的部分慢慢的塞进拐角,然后道,“不用到处找,我明天到老师办公室找点旧报纸就成。等会帮我买个暖水瓶吧,我的那个旧的不保暖了”。

  “我可没工业票了,要不等几天,我再给你想办法整个?”。

  希同才提醒说,“一个破水瓶而已,现在不是啥紧俏货了,跟那粗布一样,不要票都行。给钱就能拿”。

  李和忘得差不多这些了,就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两年变化这么大。行,等会去公社那边买,再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吃好饭我就回家了。你问下你宿舍的同学,跟我们一起去不,我请你们吃饭”,宿舍里已经来了三个小姑娘了,年龄大概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都在忙着打扫卫生,一看都是勤快的很,不是娇气的,李和看着都很喜欢。

  老四一问,几个宿舍的小姑娘都是面皮薄的,都不乐意。

  李和也没办法,只得自己几个人去吃饭,顺便买点东西。

  李和把钱给老四说,“你俩骑车先去公社供销社买暖水瓶,回头在大桥那个饭店碰头”。

  老四骑着自行车带着希月,蹬的飞快,一会转个弯就跑的找不见影子了。

  希同才急忙喊,“骑得慢点,路上滑”。

  路上也没啥车,李和倒是放心,“没事,都是那么大的人了”。

  到桥头饭店的时候,饭店老板一眼就把李和给认出来了,“李二和,好家伙,多少年没见着你人了,哪里发财了?听人说进京了?”。

  希同才作为大队会计,经常也是村子公社两头跑,对这饭店老板也是极其熟悉,说,“咱庄的大才子,第一个大学生,还是首都上学,你说牛气不?所以啊,你这沾光”。

  “老希,你不知道吧,他李二和以前在这桥头收黄鳝的时候,经常在我这吃饭,可是老客了”,饭店老板又笑着接着问,“你俩坐这,吃啥,我今天送你一瓶酒“.

  这个饭店的变化挺大,桌椅都重新布置的新的,就连墙壁都是重粉的,李和说,“今天初中开学,主要送孩子过来。你就先给咱俩上个羊肉锅。等两个孩子来再看他们吃啥”。

  老四和希月过来的时候,除了拿了一个暖水瓶,一手手里还拿了一个卷着的红色的布条。

  李和一看,那不是抹胸吗,作为一个发育的差不多大姑娘,确实是需要了。李和自己也是想过给他们几个买内衣的,可是总下不来脸在商店里买,被售货员人指着鼻子骂流氓都是轻的。

  希同才虎着脸对自家闺女说,“装口袋里,拿在手里像什么样子,没骚没燥的”。

  俩丫头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的塞到了口袋里。

  李和指着墙上毛笔写的菜单,道,“要吃啥,自己点,希月也别客气,都可劲点,吃不完你俩打包带回学校,明天中午热着吃。今天我请客,都别替我省就行了”。

  希同才说,“哪里能让你请客,必须算我的,我请你兄妹俩”。

  “我是小辈,请你吃个饭,你别不给机会”。

  两个丫头一个点了韭菜鸡蛋,一个点了青菜炒鸡蛋,都跟鸡蛋较上了劲。

  李和看两人就点了这么个,觉得少了,最后又加了条鱼和红烧肉。

  两个大男人等会要走路回家,没敢多喝,就一瓶白酒喝完。

  两个丫头下午来的时候,本来就吃了东西,不怎么饿,只对着自己点的菜扒了一碗饭。

  出饭店的时候,李和提前结了帐,又偷偷的给老四塞了五十块钱,“花钱别省,不够找你三哥要,我跟她说好了。你俩回学校吧,骑车注意点安全”。

  看着两个丫头骑车走远,才和希同才一起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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