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973节

  “好,进来。”老太太正在灶洞底下添柴。

  何舟看到她要起身,赶忙拦住道,“不用忙,我自己来。”

  随手从旁边的簸箕上抓了一把瓜子和糖果往自己口袋里塞。

  老太太道,“那自己抓,别客气。”

  何舟道,“你还没放炮仗吧?在哪呢,我给你放。”

  在门口他没看到有鞭炮的纸屑。

  老太太道,“在里屋。”

  何舟先她一步,跑到里屋,在一堆稻谷编织包上找到了鞭炮,拿到了外面。

  老太太拆开烟,递给何舟一只,何舟笑着点着了,烟头对着鞭炮捻子,然后道,“你离远点捂着耳朵。”

  老太太慌忙小跑进屋,比以往利索许多。

  何舟点着后,在噼里啪啦声中窜进了屋子,帮着老太太端菜进客厅。

  满满的一桌子菜,老太太坐在上首,他坐在下首。

  这也是这两年的惯例。

  自从何维保过世后,老太太不愿意去任何人家去过年,包括自己的亲闺女何满容家她也不愿意去,更何况水火不相容的赵春芳家。

  她有儿子,就不能去别处过年,只有“老绝户”才需要别人给送温暖。

  何舟熟门熟路的从楼梯口拐角拿出来一瓶白酒,启开后,一边给老太太缓缓倒酒,一边看老太太脸色,只要老太太有暗示,他立马停止。

  直到给老太太倒满,老太太也没吭声。

  “二姥,你这酒量见涨啊。”

  “少抽烟。”老太太训斥完以后,又感觉不妥当,春节不能打骂孩子不是好兆头。她笑着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也倒满。”

  “必须的。”何舟给自己倒满,估摸又有三两酒。

  一老一少,有说有笑,推杯换盏。

  吃到半途,门口出现了两道人影,门口的狗没叫,必定是熟人。

  接着他听见了老娘的声音。

  “老婶,给你辞岁。”

  令何舟诧异的是,他老娘身后跟着的是他姥姥。

  姥姥和二姥姥老妯娌俩,一辈子仇人,在他的记忆中,他姥姥踏进二姥姥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赵春芳背着手,进来后,眼睛一会看桌子,一会看天花板。

  何维保老婆勉强笑着道,“坐,坐。”

  赶忙给赵春芳端过来瓜子和糖果。

  “伙食不错啊。”赵春芳抓了把瓜子,丢了一颗往嘴里一送,没见怎么动作,瓜子壳准确的落尽了进门的垃圾桶里。

  何维保老婆笑着道,“不嫌磕碜,坐下也吃点。”

  赵春芳果真不客气,坐在闺女的左上角,也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

  何舟放下手里的白酒,又跑回楼梯间找红酒,他二姥姥家同样不缺这些,皆是他老娘送的,平常要是没人喝,全在那堆放着。

  偶尔他二姥姥闺女何满容会拎走两三瓶。

  等他提着一瓶红酒出来的时候,他老娘和姥姥的杯子里已经倒满了白酒。

  赵春芳瞥了一眼何舟手里的红酒道,“那玩意跟潲水似得,谁愿意喝。”

  何舟哭笑不得。

  他姥姥有点装啊,那小酒量,喝个一两酒能睡一整天不开眼的,再不就是搬着小板凳到人家门口骂仗。

  他心里有点慌,喝醉了真不好整啊。

  何维保老婆淡定的眯缝着眼睛,同赵春芳碰杯子,这是老妯娌俩这辈子第二次碰杯,第一次碰杯还是她刚进门的时候。

  是敌是友,她暂时分辨不清楚,大过年的,不好撕破脸,她先应付着再说。

  赵春芳少见的没有哼唧,瞧瞧对方的杯底,重重的闷了一口,好像不愿意示弱似得。

  对方喝多少,她喝多少。

  何舟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决定不掺合,俩活宝,他一个惹不起,反正有他老娘在,见风头不对,他大不了走人。

  赵春芳道,“我是看你可怜,才来陪你喝一杯。”

  招娣眉头一皱,苦笑一声。

  老娘的话真不让人待见。

  何维保老婆笑着道,“是啊,去年我就想你来和我喝一盅的。”

  去年,何老西还活着。

  何老西活着的时候,你赵春芳没来,今年,何老西没了,你却来了。

  到底谁更怕孤单呢?

  谁更可怜呢?

  赵春芳很不满,这个妯娌还是处处落她的面子,不让她好看。

  她能踏进这门槛,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招娣见她要发作,赶忙道,“咱们何家本来就是小门小户,人再往不一起凑凑,真让外人笑话呢,咱们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里外也好看。”

  

287、极品亲戚

  

  事业做的越大,放在家庭精力越来越少,而且她也实在不愿意把精力放在这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家庭琐事上。

  俩家老太太都是这个年龄了,谁占便宜,谁吃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不笨。

  但是她也想不明白。

  求一个家庭和睦,比她想象中的要难许多。

  赵春芳听见闺女的话,撇过头,冷哼一声道,“谁笑话,潘广才他老娘笑话!”

  “还有冬梅子。”何维保老婆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赵春芳难得的赞同的点点头,“以前冬梅她们家开个代销店,把她们能坏了,以为自己日子过好了,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起。

  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咱也有今天,甩她们八百里地。”

  曾经的全村首富沦为全村“贫困户”,让她很得意。

  何舟在一旁听着,见俩人没有吵起来,松了一口气。

  但是对姥姥的心气,终于有了认识。

  冬梅儿子和媳妇在省城开有大饭店,年入五六百万,虽然称不上大土豪,但绝对不能叫贫困户!

  他姥姥重新定义了贫困户的标准。

  何维保老婆不应话,何家有钱,她属于老何家,但是早就独门立户,男人死后,顶门户的是儿子何满军,奈何儿子不济事,真论贫困户,她这一户才是,在李庄,没有比她收入更低的了。

  冬梅家应该算倒数第二。

  至于闺女何满容,条件是好,女婿受招娣的待见,自己也争气,渐露峥嵘,但是女婿家在隔壁村。

  赵春芳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的道,“招娣混的好了,大家脸面上都有光。”

  何维保老婆道,“那是,招娣真是争气啊,以后啊,就看何舟的了,何舟也是个好孩子。”

  她欠招娣的人情,又喜欢何舟,真心的盼着她们好。

  赵春芳酒喝到一半,她脸上的条条皱纹卷在一起,掏掏耳朵,昂着头道,“那是自然。”

  她接着道,“气死那帮子势利眼的,生老四的时候,张二青还说呢,你们家生这么多,能养得活嘛,我吓得立马把老四扔河坡上了,要不是老西偷摸给抱回来,早就没了。”

  张二青是李辉的老娘,虽然闺女与李辉的关系很好,但是对李辉老娘,她始终不正眼看她一眼。

  好像扔闺女是张二青出的主意一样。

  何舟在心里替自己的小姨默哀,遇到这么不靠谱的老娘,真是命!

  何维保老婆道,“我现在享的是几个闺女的福,不然的话,现在一个孤寡老婆子活不起,刘传奇早把我扔敬老院,跟那些邋里邋遢老头老头挤一院子了。”

  她跟赵春芳有仇,但是赵春芳的四个闺女,她是当亲闺女的,所以,对外,她都是宣称自己是有五个闺女的。

  外面传来一阵的接着一阵的狗吠声,谁都没有在意,年三十晚上人来人往,再正常不过了。

  不一会儿,一辆小轿车停在了门口,何舟伸头去看,是他小姨何满容一家子。

  何满容看到俩老太太坐在一个桌子上,同样的诧异很,不过没有多话,笑着同赵春芳打了声招呼。

  赵春芳问,“吃了没有?”

  何满容道,“吃饱了,但是没喝好,这不寻思在陪你喝一点嘛。”

  何舟给她拿了一瓶啤酒,却被她拒绝了,她抄起桌上的白酒给自己倒满。

  何舟感觉今晚的女人们太疯狂了。

  女人的战争,他不参与,从桌子上揣起烟和火机找刘佳伟他们打牌去了。

  凌晨三点钟才散牌局。

  回到家,姥姥和二姥姥已经在厨房忙活,她老娘正在上香。

  知道睡不成了。

  在沙发上迷瞪了一会,被老娘戳起来放鞭炮,摆碗筷。

  上了桌子后,也没喝酒,匆匆扒完两碗饭后,回自己屋洗了个澡,趟床上就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砰砰的枪战声吵醒的。

  一睁开眼睛,便发现一个人背着身子坐在他的电脑桌前玩游戏,音响开到了最大,屋内都是回响,地板都跟着震。

  他一看时间才九点钟。

  他气的不得了,脖子左右转一圈,没找到顺手的东西,干脆把自己的枕头砸了过去。

  被砸的人回过头,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头利索的短发,两边扎着耳钉,关掉音响,没好气的道,“有病啊,打我干嘛。”

  “你他....”何舟腾的从床上跳下来,对方的娘是他二姨,他不好骂人,咬牙道,“没看我睡觉啊?”

  这是他小老表邱立,不学无术,缺德玩意,他很是看不上。

  邱立斜着眼道,“你睡你的呗。”

  回过头要继续玩。

  “这么大声音我怎么睡啊?”何舟走上前,啪嗒按掉了插座板电源,电脑屏幕一下子黑了,音响也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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