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人在北凉,以势压人 第265节

借着这一手刀退出数步的薛宋官再听自身先前所处之地时,已然多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只是那点动静并不足以勾画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来。

那蛛网提杆多半是穿了特殊的鲛衣,否则的话雨珠落于其身上断然不会如此动静。

拉开了距离的薛宋官眼里露出了了然之色。

随后便果断地拉断琴弦,发出了一记无差别的攻势。

等云消雨歇之后,薛宋官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而那身穿黑色鲛衣现身的蛛网提杆同样也不见了踪影。

这一场第一次针对北凉世子殿下的暗杀竟是如此虎头蛇尾结束了。

一直戒备着的姜泥和陈渔都是满眼茫然,完全没想到在这北莽还有人会帮他们,更没想到对方一击不成便立刻遁走了。

这场面属实像儿戏多过于像暗杀。

先前早已用眼睛看见蛛网提杆出现的徐凤年在见到对方的一瞬便已明白了北莽的意思。

毕竟这蛛网提杆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面前便是表明双方暂时是友非敌。

也就是说在他见过慕容女帝之前,他徐凤年暂时不用担心蛛网方面会对他不利。

这倒算是个好消息。

至于那有希望化敌为友的薛宋官,他们不久之后还会再见面的。

瓶子巷的暗杀虽然告了一段落,但那飞狐城城牧府上的杀戮却是才刚刚开始。

六名捕蜓郎闯入府中见人就杀,竟是杀得府上流下来的血水到了雨水都冲刷不掉的程度。

而那飞狐城城牧在见到捕蜓郎现身的那一刻便知自己买凶杀人一事已然曝光,直接在梁上悬了根白绫自尽了。

当然,这些北莽内部的动乱暂时和徐凤年无关。

走出了瓶子巷的徐凤年已经撑着那广寒楼赠送的油纸伞来到了一处废弃已久的破庙前。

此时漏风又漏雨的破庙当中隐有火光闪现,依稀可透过破庙残破的门窗见得里面有一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子正在酣睡。

在这邋遢汉子身边则有一名看似专心致志拾掇着篝火的仆人在守夜。

似是察觉到有人到访,这守夜的仆人警惕地用一双斗鸡眼望向了门口站着的富贵公子哥。

徐凤年笑着对这仆人扯了个蹩脚的借口道:

“在下路上遇见流寇,一身行囊均被人劫去,如今无钱住店,只能在此叨扰一二,还望恕罪。”

仆人听到这话,眼中倒是毫无波动,只是指了指自己嘴巴示意自己说不得话,再指了指自己的主人示意要由他来做决定。

很快那醉醺醺的汉子便被自己的仆人摇醒。

悠悠醒转过来的汉子第一时间并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对来人打扰其睡眠之事破口大骂,而是熟练地摸向腰间酒葫芦,习惯性地抬头闷了一口烈酒漱口后,眼神中这才有了聚焦。

等看见了突然造访的徐凤年后,汉子眼里同样也是无动于衷,只是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哼了一曲北凉腔的霸王卸甲,看起来洒脱至极。

一旁的姜泥见到这汉子如此作态,忍不住皱了皱眉道:

“昔日的先锋军大都统怎会混得如此德行?”

听见姜泥说话的汉子本欲发怒,等瞧见说话者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后顿时面色一变,从手中掏出一把柄上有着明珠镶嵌的豪华匕首来一边挂着那多日曾修缮的胡子一边开口道:

“小姑娘,此言差矣,你不会在闻到我满身酒气的时候就认为我是个酒鬼了吧?

你要知道老子当年来这飞狐城时身上可是挂着两柄名剑。

其中一柄烛龙还正挂在那挂剑阁中最显眼的位置呢。

至于另一柄鱼蚨被我卖给城牧府挣了千两黄金!”

烛龙?鱼蚨?

听到这两个剑名,姜泥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而对春秋往事知之甚多的陈渔心头一动。

不管是烛龙还是鱼蚨,这两柄剑都是当年吴家剑冢九骑破万人之时遗落在北莽的名剑!

若是徐凤年真是来找那北凉王妃的亲弟弟吴起,那么显然是找对了人!

只是如姜泥所说的那般,现在的吴起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先锋军的大都统了。

即便他再不承认,如今的他也只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徒罢了。

而且刚刚在那广寒楼中听那安阳姑娘的描述,这吴起已经成了一个每日只懂寻花问柳的存在。

这种生活过久了之后,这吴起还能有几分从前风采?

怕是半点都无了吧。

这样的废人徐凤年便是请回了北凉又如何?

只是多了一张挥金如土的嘴罢了。

就在姜泥和陈渔都暗自叹息于吴起的堕落时,徐凤年却是对着那一旁照顾着篝火的仆从躬身道:

“舅舅,凤年来接你回北凉了。”

第355章 我吴起,修的便是无情道!

听见徐凤年声音的四人均是一惊。

姜泥和陈渔都没想到徐凤年想要找的先锋军大都统吴起不是眼前这个依稀能见到昔日英俊面庞的醉汉,反而是这个有着斗鸡眼的仆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别说两女摸不着头脑,就是那位昔日的‘青楼状元郎’也是满脸糊涂。

自己这个又聋又哑的仆人是他当年被仇家追杀,一路北逃时在边境偶然撞见。

当时他贪图这位又聋又哑仆人身上的银钱,这才主动与其互称主仆。

而这看着脑子有点不好使的家伙竟就真的跟在他身后当牛做马起来。

所以他可从来没想过这又聋又哑仆人能有什么显赫的背景。

但现在显然是有点不一样了。

一脸懵的汉子转过头望着那仆从下意识地开口道:

“这小子是在叫你舅舅?”

说完汉子就自嘲一笑道:

“对了,忘记你是又聋又哑了。

既然听不到这个小后生说话也难以开口,那么自然也不知道这小子在说什么。”

言罢,这汉子刚想挥手驱赶徐凤年三人想要其不要打扰他喝酒的雅兴时,那个他以为是又聋又哑的仆人忽地开了口。

那声音沙哑难听的就像是刚学说话一般。

“如果我这个废人没看错的话,他应当是我那亲生姐姐的儿子。”

听到这声音,酒鬼全身一抖,瞬间悚然,接着转过身来瞠目结舌地问道:

“你……你你不是聋哑人?”

身形佝偻,神色苦闷的吴起没有理会这酒鬼只是将恢复正常的目光落在一直躬身未曾起身的徐凤年身上。

听见这仆人间接承认了自己便是那曾经风流倜傥的北凉先锋军大都统,姜泥和陈渔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若说那废物酒鬼是吴起,她们二人都还好接受一些,毕竟徐凤年曾说他们吴家血脉都是俊男美女来着。

但此时这仆人可一点儿也看不出那吴起曾经的意气风发啊。

还是说此人带有类似舒羞制作的生根面皮之类的玩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徐凤年又凭什么认定他就是那吴起呢?

无数疑问在两女心中浮浮沉沉,而打量了徐凤年好一会儿的吴起这才重新开口说话。

这一次他的话语也逐渐流利了起来。

“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面对吴起的疑问,徐凤年只是轻轻一笑道:

“此事并不难猜,即便舅舅以生根面皮变了容貌。

但吴家剑冢之人,忠于剑,死于剑。

舅舅练的既然是无情剑,那么除剑之外,这世上又有何物能令舅舅动心?

这世间名剑大多都已有主,而舅舅既然没在无情剑上走到尽头自然也不会回吴家剑冢。

外甥我思来想去,也唯有北莽还有名剑蒙尘,所以听闻飞狐城内现世了烛龙和鱼蚨两把名剑之后,外甥我就猜舅舅是否会在此落脚。

等到后来看到拂水房那边的情报,禄球儿便将目标锁定了在这位‘青楼状元郎’的身上。

但我知舅舅绝不是这种就此甘愿沉沦于平庸生活之人,所以外甥我就试了一试。

结果……显而易见。”

吴起呵呵一笑,伸手轻抚着那张在自己脸上戴了十数年的生根面皮道:

“你很聪明。

当年我确实愤懑于大将军不做皇帝的决定。

所以心灰意冷之下就索性修炼起我吴家最上乘的枯剑法门。

后来想到我吴家先祖以九剑破万骑之后有断剑四柄遗落在北莽,就顺着心来了这边。

不过你既知我修的是无情剑,那你就该知道即便是你找到了我,我也不会回北凉。”

直起身子来的徐凤年微笑道:

“我知晓舅舅实际上跟我娘的关系还不如我娘和那当年在剑山上苟活的邓太阿关系好。

我也知晓舅舅对于我这个亲外甥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认同感,反而对那陈芝豹更为亲近一点。

但今日之北凉绝非他日之北凉,舅舅难道不想回去看一看吗?”

吴起轻抚面皮的指甲逐渐用力,那生根面皮之上顿现血丝,就像是一张真的人皮一般。

“我吴家枯剑本就是无情之道,吴素既然沾染情思,那么便已落了下乘。

就算她打着入世的幌子,但她心里实际心知肚明,她的剑意早已不再纯粹。

否则的话,当年在太安城内她的陆地神仙之境又岂会是一场镜花水月的伪境?

所以你想说服我这个无情人,仅凭言语是不够的。”

听到两者之间的对话,那本就是北莽人士的醉汉眼瞳狂震。

吴素这个名字在世上或许有那同名同姓之人,但吴素、邓太阿、吴家剑冢加上太安城,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那北凉王妃一人而已!

那么就算他再醉,眼前这舅舅和外甥的身份也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给他做了那么多年杂役的仆从居然是北凉世子的舅舅,当今北凉王的小舅子?!

这等人物甘愿当自己的仆从究竟是图什么?

更重要的是两人竟然毫不顾忌地当着自己面谈及这些秘辛,这是什么意思?

首节上一节265/322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