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消失的八门 第15节

刘国男:“自作自受!听说那个鉴定专家,就是你的老师和领导,也让那个凶手给捅了,你们是不是自作自受?”

她只是来发泄的,丁齐明知如此,但还是被激怒了,却没有发作出来或是破口大骂,而是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凶手那把刀,是不是你给他的?”

上次刘国男的出现,与田琦行凶的时机太过巧合,丁齐难免有所怀疑。刘国男一怔,诧异道:“什么刀?你们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

丁齐在观察她的眼神、表情和身体反应,对方说的话不似作伪,她只是发怔亦无慌乱,看来那把刀与她无关,仔细想想也不太应该与她有关。但丁齐在这一瞬间却有一种冲动,想动用自己不为人知的天赋,进入刘国男的精神世界好好看看。

他以前无意中发现自己这种天赋,是让对方进入深度催眠状态下,如今站在大街上说话,也能将面前的刘国男催眠吗?这很难,从技术上讲可能性非常但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催眠术并不像影视作品中表现得那么神奇,想把人催眠就能给催眠了,都需要一个进入特定状态的过程,但也确实有“瞬间催眠”这种技术。刘国男刚才发怔的时候,回答是下意识的,其实已经进入到一种潜意识状态。

所谓瞬间催眠,就是要捕捉到这一瞬间的状态,通过神态、语气、道具等催眠技巧引导,让她继续停留并深入潜意识状态。但丁齐最终还是忍住了,并没有这么尝试。

他仍然看着刘国男的眼睛道:“我的导师并没有伤害过谁,我也对你并没有恶意,我的导师和你的弟弟都是受害者,行凶者是同一个人。我们都有最亲近的人受到了伤害,我们自己也因此受到了伤害。但你在做什么呢?

因为你受到了伤害,就要去嘲笑、去诅咒同样受到伤害的人吗?你这种心态是扭曲的!你首先要搞清楚,谁是与你一样的受害者,该谴责谁、该同情与保护谁?我知道你是想发泄,我也想发泄,该去找谁呢?”

刘国男又一次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丁齐却没有再理会她,突然转身走向了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就这么扬长而去,只留下刘国男在风中凌乱。

丁齐本打算去心理健康中心,可碰到刘国男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直接去往境湖市安康医院,也就是田琦正在接受强制治疗的地方。田琦这样的精神病人当然不能说见就见,探视也要按照制度,丁齐却不是来探视田琦的。

丁齐来到一个熟人那里,直接进屋关上门道:“辛主任,你忙不忙?”

辛主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赶紧起身给丁齐倒了杯水:“小丁啊,你不是一直叫我师兄嘛,今天突然叫丁主任,肯定是有事找我吧?来来来,坐下慢慢说。”

这位辛主任也是当年刘丰带的研究生,比丁齐早十年毕业,在工作中经常会打交道,与丁齐早就认识,对他的态度非常热情。丁齐坐下道:“确实有件事要找你帮忙,我想见一次田琦,判断一下他的精神状况,如果有可能,还想问一些问题。”

辛主任问道:“是导师叫你来的吗?”

丁齐很自然地点头道:“是的,是为导师的事情来的。”这句话显然有误导。

辛主任却在想别的事,手握着茶杯叹了口气道:“导师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回去后告诉导师一声,请他放心,田琦在这里绝对不会出纰漏的,我们会严密看护!你也劝劝导师,有些事情,追究还不如不追究。”

都是专业人士,辛主任也意识到了田琦这次行凶的问题,他当时应该是有行为能力的,但从刘丰的角度却不适合把事态扩大。丁齐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导师并不是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我只是想诊断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并问他几个问题。”

辛主任心领神会道:“是那把刀的事吗?公安很难从精神病人那里拿到口供证据,就算拿到了恐怕也难以采信。不过专业的人自有专业的问法,导师也需要心里有数。这件事嘛,我还要跟院长打声招呼,但既然是导师的意思,院长会给这个面子的。”

丁齐:“那就多谢师兄了,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辛主任:“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最快就是明天下午。我们不会对外界公开这次内部诊断,但现场要有完整的录音和录像记录,还要有第三人在场监督见证,这也是规定。”

丁齐:“好,太感谢你了!你能先带我去看一下房间吗?我试一下设备。”

013、两个人都够变态

第二天中午,丁齐陪导师吃了午饭,神色如常地离开了心理健康中心。出门叫了一辆专车前往境湖市安康医院,刚上车就突然收到一条微信:“老七,现在说话方便吗?”

能这么称呼他的人,就是大学本科时同一宿舍的室友了,是老二田容平发来的消息。丁齐没有耽误时间回微信,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道:“老二,你找我有事啊?”

虽然有大半年没联系了,但感觉却一点都不生疏,田容平在电话那边叫道:“说多少次了,不要老二,多难听啊!直接叫名字,或者叫二哥也行。”

丁齐此刻倒不嗦:“二哥,你有什么事?”

田容平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个吧,我最近谈了个对象,我父母就张罗着想把事情给办了,在市区这边买了套房子。你知道的,我家在江北那边动迁,父母得了套房子手头还有点钱,就拿那笔钱在市区给我买了房,但现在还要装修”

丁齐没等他说完,便直接道:“恭喜你了,这是好事啊!我手头有八万,你需要多少?”

真是干脆,丁齐现在的心思都在别的事上,没有心情跟田容平说太多,便直奔主题了。田容平此刻的神情一定有点尴尬,接话道:“还是老七你最懂我,兄弟几个中如今最没负担的就是你了,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找你,用不着八万,你手头也得留点零花,借我五万就行。”

丁齐:“五万不够装修吧?”

田荣平:“九十多平的清水房,我的预算差不多在十五万,从别的地方还能凑点,凑来凑去就缺这么多。五万够了,半年,顶多半年就还你。你哪天有空,我过去找你,顺便写个欠条。”

丁齐:“不用了,微信上发句话过来说你要借钱,我马上就转账给你。”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假如是别人,丁齐当然不会这么痛快,但他和老二是在大学时关系最好的朋友。丁齐的家境非常一般,上大学时就申请了贫困补助,几乎每个学年都能拿到各种奖学金,日子倒也过得下去。田容平的家境也很一般,可毕竟比丁齐好点,父母每学期给的生活费不多,省吃俭用勉强够花而已。

没想到毕业刚刚三年多,他就在市区买了套房子,听口气应该还是全款买的。这当然是父母给的钱,那老两口在儿子上大学时给生活费很吝啬,到关键时刻却能拿出这么一大笔,看来也是很有长远计划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节俭、什么时候该用钱。

丁齐很了解田容平的脾气,不太愿意开口求人又很好面子,当年在学校丁齐就劝他和自己一起申请助学金,田容平到底是没有申请,结果日子过得比丁齐还苦。这次能主动找上门来,应该是实在凑不够,而且时间又很急。

丁齐手里有八万存款,差不多就是这一年多攒下的,工作的第一年根本没有留下余钱,后来收入才逐渐改善,每月工资都有节余,年终奖也存了下来。

给田容平转完帐,就到了安康医院,辛主任已经安排好了。田琦是裹在束缚衣里由轮椅推进诊室的,旁边有几个棒小伙子手里拿着电击棍、防暴杖。所谓防暴杖就是带着月牙形张口的长棍,可以在不接触身体的情况下控制住一个人。

所谓诊室,看上去就像一间谈话室,一共有三个椅子,都是固定在地面上的,两张椅子面对面,另一张椅子在侧面,距离拉得稍微有点开。在丁齐的要求下,将田琦的束缚衣给解开了,这可能是危险的,为了防备意外,又将田琦的右脚踝铐在了椅子腿上。

脚镣有软垫,带着链子,钢制,很轻但很结实,田琦坐在椅子上并不影响手脚活动,但无法离开椅子碰到丁齐。等安排好了之后,其实他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却留下了一名警察,这令丁齐稍感意外。

这种场合需要第三者在场监督,如果出什么意外状况也能及时采取措施,通常应该是院内医生。这名警察看上去还很稚嫩,顶多二十出头。

小警官对丁齐挺客气,表情很腼腆,甚至还浅浅鞠了一躬道:“丁老师,我姓程,您叫我小程就好。是卢处长叫我来的,说是要在现场保护好您,同时也把情况反馈回去。”

卢处长就是卢澈,也是上次给田琦做精神鉴定的三名专家之一,还是刘丰的老朋友。看来不仅是丁齐在关注这件事,公安那边也在留意,辛主任也不知是怎么和院长打的招呼,竟然把警方鉴证处的人也招来了。

警方在调查那把刀的来历,看来也希望丁齐这位专家能问出点线索来。丁齐点了点头道:“程警官,麻烦你了。我就是精神科医生,知道该怎么控制状况,就请你尽量配合我,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只要注意观察就好,不要干扰。”

小程:“我明白的,就坐着不说话,看着你们就行,假如没别的事,您就当我不存在。”说着话他在侧面那张椅子上坐下了,姿势有点拘谨。

丁齐也坐下了,终于看向了对面的田琦,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看清田琦本人的相貌。上次在刘丰的办公室里虽然有过接触,但当时他冲进去就把田琦从背后给砸倒了,注意力全在导师身上,等回过神来,田琦已经被后面冲进来的人制伏带走,他连田琦的模样都没看见。

这样一位凶残的罪犯,身材却很矮目测只有一米六左右,剃着小平头,皮肤偏黑、五官十分普通,属于很不引人注意的那种。穿着衣服显不出肌肉,似有些瘦弱,但丁齐却清楚这个人很健壮,甚至爆发力惊人。

被送进来的时候,无论是解开束缚衣还是被锁在椅子上坐好,田琦一直很平静或者说很冷静。刚才丁齐和程警官打招呼的时候,他也没说话,就坐在那里冷眼看着。

但与之对视、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却令人感觉有些不寒而栗。田琦的目光不像在看一个人,而像一个厨师在看砧板上的肉,毫无感情却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就那么直盯过来,脸上的表情又那么漠然。

丁齐并没有回避,而是很平静地与之对视,语气温和、面带微笑地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想杀人的田琦?”

田琦张开嘴笑了,这笑容有些森然。他的牙齿偏黄,而且很不齐整,上门牙还缺了一颗,就像一张怪鱼的利口。丁齐已经看过田琦的详细资料,田琦的牙长得乱,去年出院后也做过矫正,但他却觉得戴着牙箍很不舒服,用手给扯了下来,还把一颗上门牙硬生生给扯脱了。

田琦森森笑道:“你也是鉴定专家,想证明我有精神病?”

丁齐微笑道:“不不不,你有没有病,只有你自己知道。其实你很清醒,比其他所有人都清醒,一直都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在干什么、该怎么干。”

旁观的程警官看见田琦开口说话,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见丁齐的反应,倒是不那么紧张了,却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清楚丁齐和刘丰的关系,也知道田琦对刘丰做了什么,照说丁齐应该对田琦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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