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江湖那个人 第204节

宽松的儒衫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顾青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平淡。

聂长流双腿弯曲,用力一蹭,身体凌空,举起长相思,怒喝道:“我不信,我的刀,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才是不败的!”

四射的真气澎湃着,

青翠的树叶被切碎,树干被切断。

不见光明,不见人影,

只有聂长流不甘心的狂暴一刀。

“上天对我是不公平的。”聂长流冷声道。

一道琴声响起,仿佛烈火焚烧,光明落在黑暗的大地上,也如同无数飞雪降落人间,冰冻了一切,只有洁白的光明,还有那抱琴的人。

“光明是放在整个世间的。”顾青辞淡淡道。

“不,”

聂长流怒吼一声,一刀挥出,无尽的黑暗再一次侵袭而来,无边的飞雪被染成了黑色,烈火被扑灭,化作黑色洪流铺天盖地压迫而来。

那个世界,变成了黑白的。

两个人相对而立,

一个是魔焰滔天的聂长流,

一个是平淡如风的顾青辞。

“我有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我娘每天辛辛苦苦去给别人做工,不论是寒冬还是烈阳,她都没日没夜的操劳,然而,我父亲却拿着我娘用血汗挣来的钱去赌,输了就回来找我娘,我娘给不出,他就用木棒打我娘,将我娘踩在地上,狠狠地打,每一次都是遍体凌伤。”

“后来,有一天,那个畜生欠下了很多的赌债,还不了了,他居然逼着我娘去卖身,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我娘被七八个男人凌辱,她再求饶,她在撕心裂肺的哭诉,我想去救她,却被我那个畜生一般的爹给丢到了井里,差点淹死。”

“那一天,我发誓,我要变强,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我要保护我我想保护的所有人,但是,我娘死了,她自尽了,她用剪刀把自己手腕割破了,满地都是鲜血,满地都是啊!”

“我从井里爬出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娘赤身裸体倒在血泊中,而那个男人,那个畜生居然就在隔壁躺着,我恨,你知道吗,我恨,我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捡起了那把剪刀,慢慢走到那个熟睡的畜生旁边,一刀捅在他喉咙,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我更恨我自己,我更要变强,你明白吗?这个世界的光明从来没有普照过我,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善待过我,我只能靠我自己!”

顾青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不曾善待过你,那你自己想一想,你可有善待过这个世界?”

“后来,我碰到了裴东,在乞丐窝里找到了我,他带我学武,教我武功,给我找师父,我以为我遇到了好人,结果呢,他却是利用我,他让我杀我师父,但我下不了手,他就要杀我,我又像一个丧家之犬躲起来了,要不是我运气好,捡到了长相思,我现在都还在逃亡!”

“我成功了,我靠武力成功了,我比整个门派所有人都厉害了,我打败了所有欺辱我的人,我找到了裴东,但是,我却下不了手,甚至于,我连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我一直装傻,装作不知道他派人杀我,因为是裴东他给了我机会,让我成为武者,但是,我不想他害我师父,我只能带走他,可结果呢,我又成了全天下唾骂的叛徒!”

“你告诉我,你让我如何善待这个世界?如何善待!”

魔气涛涛的长相思在挥舞着,无数的真气澎湃着,聂长流在怒吼,双眼通过,一道道琴声在悠悠的想着,明亮的音波凝聚成了实体,寒冷的刀锋在穿插着。

观战的人,只看到场中的聂长流和顾青辞战斗得如火如荼,听不到聂长流悲愤,不是顾青辞在封闭,而是聂长流用真气隔绝了。

顾青辞看着如同疯魔的聂长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青灯古卷无人伴,世人哪知长生苦,你既然觉得难受,为何不解释呢?”

聂长流冷声道:“我聂长流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顾青辞嘴角忍不住一抽,一拉琴弦。

火星四溅,照亮了黑暗。

顾青辞再抚天魔琴,只听得一声轰鸣,空气中四溅的火花瞬间浇灭,湖堤之上狂风大作,无数树叶搅碎,混着空气狂舞。

伴随着恐怖的冲击力,聂长流的身体向后倒掠而去。

他的双足像铁柱一般踩在淤泥里面,硬生生在地面上砸出了两道极深的沟壑,湖水倒灌,一缕缕琴声凝结的真气刺破了他的衣衫,刺破了肌肤,留下一道道并不是很深的伤口,一滴滴鲜血缓缓渗出。

聂长流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的顾青辞,脸上愈发变得苍白,用力俯冲,提着长相思,狂暴的真气搅乱了一切,强悍的气息释放出来,地面下陷,他的身体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余风寥寥。

聂长流在快速奔跑,每一步都极为用力,地面都有些动荡起来,发出沉闷而诡异的响声,每一步都仿佛跨过了一道山河,在这烈日下,只能够看到一道残影。

顾青辞立于岸边,轻声道:“还来!”

“当然!”

聂长流一声大喝,脚下一踏,便是发出一声巨响,伟岸如山的身体震得很高,魔气光浪之中是无数道凄厉的尖啸,呲呲作响,刀芒切过,破开了空气,仿佛无数空间碎片一样劈向顾青辞。

顾青辞眼睛一眯,沉声道:“既然劝不了你,那我就打服你!”

长琴嗡鸣,直接穿透过长相思那滔天魔焰,化作一片片极锋利的碎片,泛着光泽,溜溜旋转着,像是落雨一般翻涌而去,无数碎片射向聂长流,虽然绝大部分被挡住了,还是有几十片落在了他身上,穿透进他的身体。

仿佛烟火一般绽放!

…………

古桥上,武煜轻轻一拍栏杆,轻声道:“好了,走吧,这一战,到此为止!”

欧阳慕华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道:“不不不,这一战虽然是结束了,但最精彩的地方还没到。”

武煜疑惑道:“什么意思?你不会觉得聂长流还能翻身吧?这不可能,从头至尾,除了聂长流拿出长相思的时候,有点惊艳之外,其实都是在被顾青辞吊打的,如果不是顾青辞想要指点他的话,恐怕更早就结束了。”

“不是,”欧阳慕华摇了摇头,道:“我见过顾青辞打过三次,每一次最有意思的就是打完了之后,他会有很多感慨,这才是最有意思的,你待会儿看,这个聂长流惨了!”

…………

聂长流横飞在空中,仿佛一朵宏达的烟火掀开,纷纷绽放,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淤泥,他身上的衣衫破开,随着他一落地,絮乱的空气变得平静。

长相思插在河岸边,依旧泛着魔气。

聂长流躺在淤泥里,或者说是陷在淤泥里,刚想要爬起来,就看到顾青辞将长琴往空中一抛,瞬间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彼岸湖中央。

“青衣,帮我拿一下琴。”

天魔琴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穿行过那一片莲花池,缓缓漂浮于青衣面前。

青衣浅浅一笑,抱住天魔琴,轻声道:“顾公子要教育人了。”

木长老疑惑,但是并没有询问,而是看向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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