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一处小院。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跟苏墨当时租住的院子相差无几。
唯一的区别,这个院子是他全款买下的。
除了刚到汴京的那几天,苏墨将武松兄弟介绍给了林冲、鲁智深等人,去菜园子接回了老黄。
又抽空拜访了下李纲和甘雨等人。
剩下的时间,便在这个院子里,埋头苦读,足不出户,也推掉了一切应酬。
当然,对于省试的学子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所有人都很理解。
二月初五。
清早的第一缕晨曦透破苍穹,落入院中,照在刚刚长出的嫩芽上。
春意盎然,万物生发!
不管考生愿意不愿意,准备的是否充分,省试就在这一日,拉开了帷幕。
“该去了。”
苏墨一袭儒生长袍,提着早已收拾妥当的行囊走入院内,神色淡泊。
缥缈而出尘的气息缭绕在他身侧,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这些日子里,他也没有荒废武功。
在准大宗师的框架下,将窍穴凝练到了极限。
练武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精力和耐力都旺盛到了极点。
哪怕一连半个月,翻阅古籍,埋头文章,对于苏墨而言,也毫无倦意。
甚至,可以过目不忘。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苏墨已然完成了寻常人数年乃至十余年的积累。
在精读上,还不算如何明显。
上限未必能胜过那些千古名篇。
但,在应对科举的广度上……
苏墨如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当代第一人了。
只要是科举相关的大经、兼经,任何再冷僻的典故,苏墨也可以顺手拈来。
至于其他非科举相关书籍,苏墨则一律不看。
简直堪称应试学士的毒瘤。
“少东家,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听到苏墨的声音,老黄连忙捧着一屉馒头,从厨房走出。
“不用了,人太多了。”
苏墨笑了笑,顺手拿起两个馒头,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嗯,听说人确实不少。但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壮实,被挤一挤也没什么。”
老黄拍胸脯担保道。
“那里气氛也不好,你年纪大了,身体要紧。”
“有什么不好的?不是朝廷选进士么?都是人才啊!”
老黄一怔,有些不太理解。
“如今,天下近四百州,解试举人不下五千人,齐聚省试。”
“每一个都是十载乃至数十载苦读出的,多怀背水一战之心,甚至……不成功便成仁!”
苏墨笑了笑:“所以,贡院外气机交错,也并非单纯的文气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
老黄瞪大眼睛。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乃至生老病死,人间七苦,无所不有。”
“历代屡试不第愤然自尽者,乃至郁郁而终者的死气,也交织其中。”
苏墨吃完馒头,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道:“你还想去么?”
“……少东家,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了吧。”
老黄脸色有些发白,硬着头皮狡辩道:“你是懂我的,我这把老骨头倒不是怕死,主要是……”
“我懂的。”
苏墨笑了笑,拍了拍老黄的肩膀,走了出去。
微风拂过,他的身影逐渐变淡,乃至无形无迹。
*****
省试,由尚书省礼部主持举行的考试。
明清时代,又称为会试。
是绝大多数学子,最为在意的一场考试!
考点依旧在汴京贡院,而非影视剧里惯用的国子监。
事实上,国子监定位就是古代的最高学府。
以及,作为一国教育的最高管理机构,总辖国子学、太学、四门学。
并非什么考试场所。
苏墨到了的时候,也才刚过五更天,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贡院的大门依旧紧闭,大门之外,则已是人影幢幢。
偏又鸦雀无声。
每位士子的脸上,既有着疲惫和麻木,也有着肃杀和决然。
仿佛一名名背水一战的士卒一样!
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死死盯着贡院的大门。
似乎,大门开启的瞬间,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
如今,天下英才,齐聚于此。
而可以通过这一场考试的,只有四百人不到。
十不存一的留存率。
回报也是极为丰厚的。
自宋仁宗起,殿试淘汰机制取消。
所有通过省试晋级殿试的学子,全部录取。
从此,殿试仅仅根据考试成绩,给考生排名。
也就是说,任何一个通过省试,晋级殿试的举人。
至少,也是“同进士出身”,可以脱去布衣,穿上官袍。
称得上是鲤鱼跳龙门!
当然,殿试的名次,对考生将来入仕的起点和升迁依据,也具有重要的影响。
还是需要重视的。
但,能不能当官入仕,则可以说完全由省试决定。
殿试定高下,省试定去留!
所以,这第二轮省试,其实才是决定十年寒窗的真正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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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到,随着礼乐奏响,贡院大门缓缓打开。
监门官威严肃穆地带着几队巡兵走了出来。
在他们的监督下,全国各地奔赴而来的考生,缓慢有序地向前挪动。
苏墨左右看了看,汇入人潮走入贡院大门。
比起四周的压抑沉闷,他却给人一种闲庭信步一般的感觉。
这是心境上,无比的松弛和洒脱。
几个月前,他想到省试,还稍稍有些紧张。
但,如今他小无相功的境界上,已然登峰造极。
时刻,能保持心境淡定,不动如山。
况且,这段时间内,他心无旁骛,一心苦读。
已经将自己的读书天赋,发挥到了极限。
更是远远胜过,曾经的那个黄裳。
如果,这还不成。
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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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学子文气尚可,但难有大成。”
沐浴更衣之后,知贡举(主考官)余深遥遥坐在主位,淡淡注视着一众考生。
在文官群英璀璨的北宋,余深名气不算太显。
但,其实他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乃堂堂正正的宋神宗元丰五年进士。
如今,已然官位太宰(副宰相),进拜少保,封丰国公。
他因由奸臣蔡京引荐,故多遭时人非议,认为是奸臣一党。
但,观其一身行事,还算是颇有节操,下限并不低。
虽然,不可能跟范仲淹、岳飞那些人比。
但比起大多数文官,还是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