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漏院中人影幢幢,不断响起小声交谈的“嗡嗡”声,仿佛一群苍蝇一样。
上次早朝,事起仓促,还有部分重臣,看不清形势,公然顶撞新皇赵楷。
然后,愤怒之极的赵楷直接将那群人划为废太子的余党。
命皇城司,当场将一众人等,押入诏狱之中。
并宣布,一经查实,便株连九族。
这时候,一众文臣才发现,新皇手中拿着的是“谋逆”的王炸。
这种罪名,甚至不需要公开审判。
看谁不顺眼,直接套上去,对方就全家死光了!
也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刑不上大夫”的说法。
于是,哪怕那群豌豆射手一般的言官喷子,也立马老实起来。
这次早朝,连几名常年抱病不上朝的勋贵,也老老实实跑来了。
不过,看起来,这些人的精神气还挺不错的。
丝毫没有重病的样子。
原本赵楷的那些嫡系官员,则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仿佛,即将走向人生巅峰!
剩下众官,则纷纷露出了巴结的笑容,点头哈腰凑在他们身边,说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话。
能参加朝会的京官,当然不至于连老婆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嫁女儿联姻,过于扯淡。
于是,不乏有三品大员觉得某个七品芝麻官年轻有为,才高八斗,为百官之楷模。
打算跟他结拜兄弟的。
年龄差个十来岁,就更好了!
可以认干爹了!
当官嘛,一些必要的牺牲,根本算不上什么。
懂得都懂,不寒碜!
“大事去矣……”
余深在窗口看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走入内间。
身为太宰,他在待漏院内,是有专属的雅座VIP包间的。
甚至还有果酒点心,并不需要跟这些中级官员,乱哄哄的凑在一起。
“余太宰适才为何叹气?”
余深刚刚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洪亮的男子声音骤然响起,在他耳边炸开。
几乎同时,不远处的一间休息室被人一把推开。
一名器宇轩昂的白须老者,大步走出,目光如电一般落在余深脸上。
“嗯?种……老种经略相公?”
余深慌忙抬头,眼中露出一丝喜意,急忙行礼:“来,进来说。”
如今种师道已经七十多岁,依旧率部驻守边境,堪称国之柱石。
虽然,在军部的实权远不及童贯、高俅二人。
但,在武将中地位超然。
“好!还是你小子爽快,刚刚老夫去找了蔡京、童贯等人,都对老夫避而不见。”
种师道哈哈一笑,随余深走进了房间,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呃?”
余深一怔,心中微觉不对:“老种将军因何事赴京上朝?”
“弑君谋逆,老夫焉能不来?”
种师道慨然道:“‘师道’二字,便是先帝所赐,此番老夫惊闻此讯,故而连夜快马加鞭赶来祭奠先帝。”
“等一等。”
余深听到目瞪口呆:“莫非,老将军直接便过来了,并非皇上召你而来的?”
“没有啊。”
种师道微微皱眉:“不过,老夫感觉‘太子谋逆’一案,有诸多内情不合常理,正欲前来查明真相。”
“且慢!”
余深听得嘴巴发苦:“老将军啊,你身为驻外总将,未宣入京,已犯下大错。”
“不过,本朝以孝治国,你若是说念及先帝恩典,故而独自前来凭吊,倒也罢了。”
“可你要是太过认真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哦?这般说来,余太宰也觉得有些问题?”
种师道哈哈一笑,露出喜色。
“……我什么都没说。”
余深叹了口气:“老将军啊,事情真相,真的这么重要么?”
“难道不重要?”
“如今,皇子仅剩下新皇一人,若是……”
余深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低声道:“那,群龙无首,亦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若赵楷是有为之君,来个烛光斧影,倒也罢了。”
“但,如今妖孽横生,已现出亡国乱象。”
种师道语气低沉起来:“老夫此次前来,便是不理先帝之事,也要死谏新皇。”
“嗯?此话谈何说起?”
余深大惊失色,慌忙问道道。
“余太宰莫非不知,如今新皇打压道门,崇尚佛法?”
“这个本官当然知道啊,国教也已改为佛教。”
余深讶然道:“这也不算什么吧?”
“屁的不算什么!”
种师道大怒道:“现在北地尽归禅宗少林,南方则划予密宗,僧侣之权,更胜官衙。”
“京师、州府、边境重镇,目前倒也罢了。”
“但,一众州县乡镇,则深受其害。”
“两宗强传佛法,明言不崇佛者,皆给予驱逐,迫其背井离乡。”
“更有甚至,强令乡民布施,若不从者,直接判为邪魔外道,甚至抄家灭门。”
“长此以往,不知此乃大宋江山,亦或……佛门天下?”
“这……,佛门短短十余日,便敢如此张狂?”
余深大惊,瞠目结舌道。
余深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蔡京和童贯对种师道避之不及。
搞不好,这两人还存着坐山观虎斗的打算。
“谁说的十余日?”
种师道讶然道:“自方腊起兵,张天师陨落之后,佛门便如此行事,而今只是越发猖獗罢了。”
“各地主治管官员,往往敢怒而不敢言。”
“便是有几个硬骨头,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种师道想了想:“如今,除去黄裳主治的浙地周边,下令诛杀少林、密宗弟子,佛门不敢擅入其境,其余州县已被佛门渗透的千疮百孔。”
“黄裳他区区一介书生,便不怕佛门之威么?”
余深长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激荡:“三元及第,心怀苍生,这才是我等读书人的风骨!”
“……,余大人这么说,倒是也没错。”
种师道怔了怔,有些奇怪的看了余深一眼,又笑了起来:“便是朝中尚有黄裳其人,老夫才敢如此行事。”
“你,你莫非……”
“若此人知行合一,为天下苍生而行,自然有逆天而为的决心。”
种师道哈哈大笑:“可惜,老夫年事已高,只能一死以警醒后人。否则,为王前驱,也甚是不错。”
“我随老将军去吧,不行的话,便遂乞致仕吧。”
余深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反正如今的世道,余某这官也当得无趣。”
“多谢!”
种师道深深一鞠,神色肃然。
二人相对无话。
直至卯时来临,鼓声至文德殿钟鼓楼响起。
两人在蔡京、童贯、高俅等人玩味的目光中,走入各自的队列。
随着神态各异的文武百官,依次走入紫宸殿中。
诸公入殿站定,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赵楷这才身披龙袍,随着玄澄大师,一并慢悠悠的走入大殿。
玄澄大师双手高宣佛号,在蔡京郁闷无比的目光中,站在百官之首。
“如今太子谋逆之事,牵扯极大,朕身为一国之君,连夜督促,甚是疲惫。”
赵楷高坐龙椅,俯瞰众臣,漫不经心道:“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的内心,其实充满着怒火。
弑君上位之后,虽然没有进行登基大典,但试炼空间似乎也认可了他的称帝。
足足给了他两万的积分。
然后,赵楷愤怒的发现,自己从第四名进步到了第三名……
估计,还是因为宋徽宗的出局,才让自己进步了这一名。
这两万积分,几乎没构成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