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音调、每个段落之间的转折，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一幅幅或静谧，或悲壮，或激昂的画面，随着箫音的流淌，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箫音偶有间断，反而给人一种连绵不绝、浑然一体的厚重感。
随着箫声不断的变幻，众人都不由自主停下了一切的动作，痴痴的望着帷幕后那道清冷的身影。
在一个极度的高调之后，舞台上的灯光骤然减弱，何姑娘的身影变得越发朦胧。
箫音一降，也变得若断若续，轻柔无比，而又小心翼翼。
仿佛，在细诉所有人童年的美好、少年的仿徨、初恋的青涩……
轻微的哭泣声响起。
似乎，有人被勾起心中深藏的痛苦与悲戚，涌起不堪回首的伤感往事……
然后，哭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呜呜呜，王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趁你不在，就跟嫂子……”
“哎，别说了……，我们都是苦命人啊，不过，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把我儿子养这么大。”
“？？？”
苏墨目光一凝，面无表情的看着隔壁船上两名彪形大汉，拥抱在一起，彼此忏悔，嚎哭不已。
“……”
苏墨叹了口气，又默默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箫音对他的心境没什么影响，这两个壮汉倒是让他产生了些许负面能量。
以心中之苦，勾世人之悲……
这路子，拿来吹箫，真是浪费了啊！
便在哭声达到极限的时候。
那箫声骤然一折，消逝无形。
那女子身影将古箫插回腰间，伸出右手，平平一抹。
下一刻，丝竹弦管的并奏声从后台响起。
悠扬的乐韵，绕梁回荡。
灯光猛然爆起，将帷幕后照的纤毫必现。
于是，帷幕上多出一道完美无缺的女子侧影。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何姑娘轻盈的一个转身，跳起了一支古老之极的舞曲。
前奏跳毕，少女张开樱桃小口，发出天籁一般的声音。
“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
《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她的唱腔透出一种放任、慵懒而又旖旎的风情。
却，又有带着一股无人能及的凄冷的味儿。
没有刻意的引导，没有任何伤秋悲春的句子。
自然而然的，一道深切而厚重的绝望感，彷如海潮一般，涌向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一曲既终。
乐声倏止。
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再度响起。
“呜呜呜，王老哥，我有件事情，一直藏在心里，还想跟你说……”
“呜呜，说吧，我也有还有件事情……”
“……我们还是都别说了吧？”
“也好……”
隔了好半晌后，全场的哭声才停息下来。
随之，爆发出雷霆一般的掌声，赞颂声。
但，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人敢说“再来一个”之类的。
“这姑娘确实也是有点东西……”
苏墨又自顾自喝了一杯酒，觉得有点无语。
这要是《蒹葭》这种朦朦胧胧，开放式结局的情歌，唱出这种特效，倒也罢了。
《野有蔓草》明明是一首颇为奔放的恋歌。
早晨郊外，一对青年男女不期而遇。
良辰美景佳人，彼此一见钟情。
喜悦不胜，纵情高歌。
这都能把人唱哭……
这姑娘的内心深处，到底有多绝望啊？
不过，她这种状态……
应该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吧？
“这姑娘挺有灵气的，不知道是不是何仙姑……”
“要真是的话……，估计麻烦不会小。”
“这特么的是黑暗神话系列么？”
“可惜，我也没法等她下一世。”
“姑且，给她一个机会？”
苏墨犹豫了半晌，叹了口气。
至少，弄清楚这妹子变成这样的原因吧。
至于，对方这一世有没有仙缘，能不能成仙，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苏墨隔着帷幕，是看不出来的。
当然，看不出也正常。
汉钟离和李铁拐当着苏墨的面，也看不出苏墨能不能成仙。
***
之后，何姑娘又表演了古琴和琵琶。
水平其实相当不错。
苏墨感觉，的一曲天魔舞，不考虑精神特效的话，也不过如此。
以的水平对标尚秀芳、石青璇等女的话……
应该也是一个档次，伯仲之间。
换句话说，这位何姑娘确实足够当得起一句“大家”。
但，曲由心生，她的调子就是给人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
原本，是绝望中带着希望，彼此伴随着一同生长。
甚至，调子的中途，一度暗示，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但，突然间，有人一刀把“希望”砍死了……
于是，只剩下了深沉无比的“绝望”。
散发出如同朱颜血一样的味道。
咳咳，好吧，换成《魔法少女小圆》……
简直是骗狗进来杀！
而且，这种深入心灵深处的曲调，威力比起动漫那些视觉效果，强了无数倍。
于是，除了苏墨这样心境不可摧的半仙，或者真正铁石心肠的人之外……
其他人的心情，都被反复摧残。
总之，这种超越时代的“致郁风”，让在场的人都哭怕了。
隔壁桌的两个大汉，眼泪都流干了。
只能抱着干嚎。
“抱歉，小女子近来心情郁郁，或许让诸位想到些不愉快的回忆，还请诸位见谅。”
三曲奏罢，何姑娘有些抱歉的鞠了个躬，款款离场。
帷幕升起的同时，响起无数翅膀扇风的声音。
上百只五颜六色的小鸟拍打着翅膀，掠过表演台，飞入花海中，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一派鸟语花香，自然和睦的景象。
让人胸怀一畅。
“我家姑娘觉得，自己适才的曲调有些悲戚。”
“故而，姑娘召来这些小鸟儿，代她向诸位贵客赔礼道歉。”
欢快的声音响起，一名七八岁模样，长相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走上表演台，露出两个小酒窝，认真道。
“小姑娘，这就见外了，你家姑娘唱得好，调子也好……”
一名中年文士苦笑道：“真要说不好，也是你家姑娘奏的太好了。”
“没什么不好的，能让人真情实意的哭出来，也算不好？”
“胡兄说的也是……”
“俺是粗人，不懂你们说的那些东西。不过，虽然俺哭了，但确实是好听。”
“对！简直就是：卧槽牛逼！”
“说的好！”
“咳咳，你们能不能用点正常的形容词，比如说：天籁之音！”
“俺能说这么文绉绉的话，还会说卧槽吗？”
“行吧，挺有道理！”
“哎，这一曲，老夫也想到了许多年轻时候的事情，果然是绝世无双的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