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来的些许晚了。”
略显老气落寞的声音响起，李渊从床上起来。
而当他看到前来送晚膳的“宫人”时，顿时愣在原地。
眼眸瞪大。
匪夷所思！！
不敢置信！！
“父皇，是儿臣，儿臣……来了。”
李世民声音中有些哽咽。
这一次。
他没退。
尽管双腿发软，也打算走完这趟属于自己必须要走的路。
臆想中发怒的李渊，并没有出现。
在经过短暂愣神后，李渊长叹口气：“来了啊，来了也好。”
他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仔仔细细穿戴鞋子，然后才坐在李世民旁边。
此时。
父子两距离，近在咫尺。
没有什么吵架与仇恨，二人之间，只有平静。
父子无言。
李渊拿起筷子，夹起莜面品尝起来。
刚吃一口，他就愣住了。
接着才继续嗦面。
“老二，你做的？！”
尽管时隔多年，仅尝一口，李渊还是品尝出其中味道。
“嗯，孩儿做的。”
李世民心脏剧烈跳动，这种开局他从未设想，故而强颜欢笑道：“父皇，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渊嗦着面道：“宫廷御厨，深知我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多重口味，所以大多清淡。”
“而你……小时候知道我喜欢吃重口味，各种菜都做极咸，其实……那会我就感觉极咸，但为不打击你做菜信心，也就没提。”
“毕竟，你就下那么几次厨。”
提及往事，李世民哽咽了。
是想哭出来。
真正的哭出来。
父皇还是那个父皇，慈祥仁慈，而他却不再是当初的孩子。
他手上，染了太多人的血。
有敌人，也有亲人。
“孩儿惭愧，这就让御厨给您准备新的晚膳，这份莜面，还请父皇莫要吃了。”
李世民作势要收走。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却没想到没考虑父皇年事已高，完全是自作聪明了。
然而。
李渊挡住了他的手。
“父皇，您这……”
“没事，吃点不一样的，挺好。”
李渊平静眸子泛起涟漪，看向李世民，意味深长道：“宛若日复一日生活中，出现变化，挺好，真的……挺好。”
李世民身为帝皇，理解能力极强，瞬间明白李渊的意思。
父皇李渊，是……是对他的到来表示喜欢啊！！！
这一次。
李世民绷紧的面容，笑容绽放。
不再是僵硬，是发自内心！！
此时此刻。
这大唐两位帝皇的谈话，李渊没有自称孤，李世民也充满孩子对父皇的敬畏，和平常人家无疑。
若是有不知玄武门之变的人，前来点评，恐怕……谁也想不到，身为儿子的那个人，曾经做出极为恐怖之事。
第36章 询问，李渊的想法
“老二，说说吧，找我何事。”
李渊吃着莜面，声音无比平静。
“父皇，您……您知道孩儿找您有事？”
李世民有些惊讶。
“没事，你怎会踏入此门？准是有事困扰，并且，此事唯我，唯父皇能给你意见，所以你才能克服心中恐惧前来。”
知子莫如父，
哪怕是李世民几年不见，三言两语间，李渊就知道李世民此行前来用意。
事实上。
李世民找李渊确实有事，挨骂接受批评是次要，有件事无法判断，才是他下定决心前来的原因。
“是这样的。”
“孩儿几个孩子中，已早早立乾儿为太子，本这样就好，让乾儿安安心心继位，可是……事出变故，宽儿他……拥有极强能力。”
“其能力，恐不下孩儿当年，他们兄弟间的情况，和孩儿与……与那位的情况差不多，孩儿自己，无法判断，不知父皇，认为孩儿如何是好？！”
李渊吃面动作一滞。
他放下筷子，有些惊讶的打量李世民。
李世民不敢直视，下意识低头。
半晌。
李渊感叹一声，开口道：“此事，宛若我李家宿命啊。”
“这些年，我甚至在想，当年我若是不在晋阳起兵，我们一家人，安安心心固守自家一亩三分地，是否结局，并非如此？！”
“当了帝皇，成为天下第一家，看似风光无限，掌他人生死，执天下之兵，可我李家结局，却是令人揪心。”
“权力权力，即攀权力，怎还会有亲情？！”
“曾经你还小时，你和你大哥他们，感情何等深厚？可权力，宛若一挤毒药，令你成瘾，也令你大哥成瘾，使你二人，兄弟之间，兵戎相见，水火不容。”
李世民听在耳里，只觉浑身难受。
他不知如何回答！！
李渊大概清楚李世民心中所想，所以并未纠结话题，继续说道：“老二，关于李承乾和宽儿，父皇只能说，一碗水，极难端平呐。”
“这是父皇的经验，父皇……也只得给你如此建议，毕竟……当年我自己都为失败者，失败者之想法，不必在意。”
“不过，宽儿这孩子，他手底下力量，可不简单呐。”
李世民眼眸闪烁：“父皇，您知道宽儿？”
李渊笑了一声：“自然，这孩子喜欢享受生活，有时认为无事可做，便会来找父皇前去钓鱼、散步等事。”
“这孩子，怎么说呢……太不上进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帝皇是寥寥几十年，普通人也是寥寥几十年，何必把自己活的那么累？”
“帝皇需忧虑国家大事，对国家发展、外邦关系、国内势力平衡等事，需如履薄冰，三思而后行，如此人生，活的何其苦累？！”
“而他说，自己出生已是王爷，要什么都有，女子、财富、美食应有尽有，或许女子会比帝皇享受的低级一些，但也只是一些，无忧无虑一生，何其快哉？”
“这是他经常和父皇所说的，还说爷爷，你这生活可以了，悠闲自在，就是孩子都死了……”
“好吧，这孩子有时挺毒舌的，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能给父皇我带来亲情间的快乐，有他……父皇才感受到，曾经我李家还是普通人时生活，快哉！”
“有这孩子陪着我，天伦之乐，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李世民心中一惊。
没想到宽儿向父皇吐露那么多，而他对自己，却是只言片语都未说过。
联想魏征所言，
李世民感觉自己这个父皇，当的实在失败。
“那父皇，宽儿手下的力量……”
李世民好奇无比。
李渊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知道的，并非很清楚，而且那孩子也不让我说，反正你只需知道，这孩子不简单，手下只有寥寥数人，却可让范阳卢氏，如临大敌。”
“什么！宽儿……宽儿！”李世民眼眸瞪大，没想到李宽有如此通天能耐。
范阳卢氏。
那是五姓七望其一啊，其之世家子弟何其多？可谓是遍布大唐！！
而自家宽儿，只需寥寥数人，便可力撼如此庞然大物……
这份大才……
可怕！可怕至极！！
“其实，老二，你无需忧愁，宽儿志不在皇位，和李承乾……嗯，李承乾那孩子父皇不喜欢，面具带的太深，和父皇有天然的疏远，但反正，宽儿不会主动和他有太大冲突，你大可放心。”
李渊根据自己所见所闻，如实说出。
不上进，喜欢享受……
这和李世民印象里的李宽一模一样，并且此次还多一项宽儿拥有大才。
李世民暗道，自己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了啊。
对于如何安排李承乾和李宽两人，他原本踌躇不定，此时已有初步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
李渊话锋一转，笑道：“宽儿这孩子，最近一直没来，他是因何没来？有事耽搁？父皇还想和他钓钓鱼来着。”
“说起来，甚是惭愧，父皇我曾为钓鱼好手，却是钓不过这孩子，丢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