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您当初鼓励农民们开荒的初衷，肯定不是为了让农民们无限制的获得新土地吧。
而适当的加税，则可以让农民们安心种田，种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地，才能让更多的人都拥有土地。”
看过数据，也实地微服私访过的奥托，还是被说服了。不过最终的税率，不是三税一，而是四税一。
同时，奥托也针对这种情况，制定了相应的政策，那就是限制每个人拥有的土地上限的同时，允许部分土地交易，并从中收取较高的交易税。
比如一般的平民，一个成年男子可以最多拥有两百亩地，成年女子是六成，未成年的孩子无论男女是四成。
拥有爵位和立下一定的军功，则可以提高个人拥有的上限。
至于贵族家庭的土地嘛，则可以以家族的形势累加。
但是嘛，不管土地挂在谁的名下，该交的赋税和劳役，可都是免不了的。
正是因为深入了解和参与了加税的全过程，丹斯面对怒气冲冲的父亲才会显得如此尴尬。
待到丹斯大概解释了一下加税是因为大公家里也没有余粮，以及公国的各项支出后，父亲的神色都好了不少。
反而母亲，则开始了碎碎念：
“丹斯啊，你现在还没成贵族，怎么就帮着那些贵族老爷说话了？
我听说，咱们大公家族可有钱了，怎么可能缺钱。
据说侯爵大人小时候去种地，都是用金镰刀割麦的呢，听说侯爵大人要迎娶公主了，肯定是因为这个才加税的。
哼！我看咱们的大公，和其他那些贵族也没有什么区别。”
丹斯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用金镰刀割麦啊，哪有这种事情，再说了，侯爵大人举办婚礼的花费，用的是哈布斯堡家族自己的钱，和公国的钱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他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了父亲的训斥声。
“你懂个屁，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公呢？
你是不是这些年好日子过惯了，忘了当年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没有大公，咱家能有这么多地吗？咱们的儿子丹斯，以后能成为贵族吗？
没有大公，现在咱们还在给被人种地，每天饭都吃不饱呢？
大公对咱们这么好，大公的儿子侯爵大人既然要迎娶公主，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多交点税，就当凑钱给侯爵大人举办婚礼，公主能嫁到咱们这儿，也是我们的荣幸。
再说了，哪怕加税了，这交的税，也比当初交给那个该死的骑士家少太多了。”
被父亲突然训斥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没再说话。
父亲带着笑容，看向了丹斯。
“是吧，我说的对吧...”
“额...”丹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只能点点头，表情复杂的说道。
“也是这么个道理。”
得到了“有出息”的儿子认同的父亲，显得很高兴，哪怕之后又听到了丹斯说的今后要服劳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当得知服劳役也是管饭还有少量工钱的时候，父亲还说起了当初每年帮骑士家干活还要自筹吃喝的事情，对于大公的仁慈还是称赞不已，让丹斯有些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两三日，丹斯为家里购置了耕牛，安排好了弟弟妹妹的入学事宜后，就离开了歪树村。
在村口的时候，丹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家乡，轻轻摇头。
也不知道下一次回家，将是什么时候了。
作为一名枢密院的官吏，他并没有多少假期，更何况，这次回家之后，他就要踏上出差的道路了，就连啥时候能返回阿尔高，他都不清楚。
持续数年的瑞士公国人口和经济普查，即将拉开序幕，丹斯正是其中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
第211章 瑞士风云（三）
“呵！这个村子，被之前战争波及严重啊，也不知道是勃艮第公国的溃兵做的，还是咱们瑞士公国的军队干的。”
日内瓦县一个山区的偏远村庄处，一行五人的队伍正缓慢的牵着马朝着村子走去。
其中三人，穿着瑞士公国标准的红色官吏长袍。三名官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轻，三人看起来都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三名官吏后跟着的两人，则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护卫，一身精美的拉菲软甲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盯着看一会儿就让人睁不开眼。
走在最前方的那名官吏，正是丹斯，他和同僚沃德、米尔与两名精锐的近卫军士兵一起，组成了普查小组，负责伯尔尼地区的普查工作。
而今天，他们正是去一个偏远的村庄开展普查工作。
这个以旁边的萨雷布山命名的村庄，道路可不算好走，几人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从相邻的镇上赶到这里。
听到同伴的感叹声，丹斯也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座小村庄的情况。
相比于丹斯的家乡歪树村，萨雷布村无论是规模还是发展状况明显都要逊色不少，依托半山腰聚居的小村子，放眼望去并不大，估摸着也就三四十户人的规模。
此刻，村庄的木制栅栏早已损坏，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房屋已经被烧毁，剩下的木制和土制小屋，也能见到黑黢黢的痕迹。
显然，不久之前，这里才经历过一次较为严重的火灾。
此刻，正是下午时分，原本应是农民们下地回家的时间，但此刻的村庄，却看不见多少人影，透露出几分凄凉的气息。
或许，还真有可能是遭到了乱军的袭击。
“咱们瑞士公国军队的军纪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军队做的。”
丹斯轻轻摇头，出言反驳道。
“看村庄的损坏程度，大概是勃艮第的小股军队吧，人数不会很多，否则不可能将村庄基本保留了下来。”
三个多月之前发生勃艮第-瑞士之战，以瑞士公国的全面胜利告终，但对于瑞士公国的影响，还远没有结束。
其中，一些在战争中溃逃的勃艮第军队，就对瑞士公国不少村庄进行了掠夺和破坏。
哪怕当初勃艮第军队主力被击败，但军队溃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虽说之后大部分士兵都在瑞士军队的压力下投降，但也有小股的勃艮第军队不知所踪，流窜到了瑞士境内，成为了盗匪。
这年头，类似的事情，实在是太普遍了。
亚历山大战后也派出了不少军队进行剿匪，浇灭了不少勃艮第溃军，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瑞士公国多山的地形，让人数较少的溃军隐藏起来太过方便，瑞士公国一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从阿尔高到日内瓦的这一路上，像眼前一样遭到战火波及的村庄，丹斯见过了不少，关于战争的影响和破坏力，丹斯也有了新的认知。
“谁说不可能的。”此前说话的名为沃德的年轻官吏，闻言忍不住反驳道。他皮肤黝黑，身穿一身和丹斯一样的红色官员长袍，左手还拿着一把宽大的佩剑，配合他魁梧的身材，看起来并不像官吏更像一个战士。
“组长，你莫不是忘了，五天前咱们见过的那个村庄，可不就是遭到了意大利军队的掠夺吗？”
闻言，丹斯一愣，随即摇摇头，叹了口气。
之前的战争中，迪隆伯爵从都灵和热内亚调集了不少军队，这些意大利军队，军纪可就没有瑞士公国的军队好了。
在瑞士公国境内，他们也是做出了不少“强征给养”和“就地发财”的事情。
对此，瑞士公国的高层，其实都很无奈。毕竟那不是自家的军队，而是帝国的军队，瑞士公国只是“借用”，就连奥托也不好下手惩治，只能派出军队“礼送出境”，并对受害者进行补偿。
日内瓦，自然是在意大利军队当时的驻防范围内的，确实有可能是意大利军队的所作所为。
“不猜了，到时候进去问问村民们不就知道了吗？”
丹斯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扭头看向一直没发言的另一位同僚米尔问道：
“米尔，这座村庄是什么情况？”
米尔，是三人中最为英俊的青年，虽同穿红色官袍，但质地看起来明显和两人不同，却是一身丝绸。
丝绸官袍，按照规定，并不是有钱就能穿的，需要达到一定的职位才行。
眼前的米尔，作为普查组的一员，显然不是高官，而他能穿上这身丝绸官袍，则是因为他拥有男爵的爵位。
他的父亲，在前不久被封为阿尔卑湖伯爵，他也因此获得了男爵身份，自然可以穿丝绸官袍。
米尔并未像此前多次那样从马背上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翻看，而是略一思索后，直接回答道：
“萨布雷村，原属于日内瓦伯爵旗下的阿雷骑士封地，有约五十户左右，大概两百人。
日内瓦纳入公国统治后，此地没有新册封领主，属于公国直辖土地。”
“五十户，两百人？原本是不小的工作量，不过现在嘛，算是运气不错了，估计一天时间就内完成普查工作咯。”
沃德轻轻一笑，不知道是叹息还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众人无言，继续向村庄走去。
进入村庄没多久，几人终于发现了当地的村民，不过，村民们在看见几人，尤其是目光落在了两名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士兵身上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眼中却有着恨意。
还没等几人开口询问村民，发现不速之客到来的村民，很快一哄而散，不多时，村里响起了一阵钟声。
“咦，这个小村子居然有教堂？”看向钟声响起的方向，沃德啧啧称奇。
“看起来，村民们似乎不太欢迎我们啊。”
沃德耸耸肩，一脸不在乎的说道，手却紧紧握住了佩剑。
几人都很清楚，这种钟声，代表的是有外敌入侵，很明显，他们被当做了“敌人”。
“小心戒备，尽量不要伤害村民们。”丹斯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幕，对身旁的两名侍卫叮嘱道。
他可是听说了，有一组普查组，在进入某个村庄进行普查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和村民发生了冲突，最终竟然导致了普查组成员出现了死伤，一度让枢密院震动。
对此，枢密院还特意给所有的普查小组送去了命令，当他们注意安全的同时，尽量尊重各地的风俗，别再发生类似的冲突事件。
对于如今类似惊弓之鸟的村民们，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要轻举妄动，等着和他们进行解释。
等了一会儿，村里从各个屋舍中涌来了许多村民，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镰刀，有锄头，有长矛，有猎弓，把几人包围了起来。
“我们没有恶意，是公国的官员，来这里进行一些常规的调查，你们村长在吗？出来和我们谈谈。”
丹斯举着双手，大声喊道。
公国的官员？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些狐疑的打量着几人，但看着几人，又看了看没有后续的人，倒也没有主动为难他们。
村民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后，很快叫来了一个人。
看见眼前此人，丹斯眼睛眼神微微一凝。
怎么，是个教士啊，难道这个村子是教会控制的吗，教士都能当村长了？
丹斯明显想多了，随着和教士的交流，丹斯也了解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原来此地几周前确实遭遇了一股勃艮第军队的袭击，对村庄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而原本的村长，也是在那时被溃军杀了。
至于村子的损失情况嘛，则是当时抵抗的时候有三十多人的伤亡，那伙勃艮第军队为了报复，也在大肆劫掠了一番后，烧了不少村里的房屋作为报复。
有了初步的接触，并确认了丹斯等人没有恶意后，村民们也放下了戒备，丹斯等人也开始了日常的工作。
丹斯等人需要做的，就是记录下每个村镇的具体人口，户数，家庭收入等等，将其汇总之后，写成档案汇报上去。
如丹斯最初预料的那样，萨雷布村村民们的生活情况显然不如丹斯家乡的村民，虽说是萨伏伊郡最早纳入公国统治的地区，但发展情况却不容乐观。
即使没有领主的二次剥削，户均四十亩不到的山区贫瘠农田，也让萨雷布村的村民们，连温饱都很难维持。
想到在日内瓦城，看见的那座用新的名为“水泥”的建造材料，修筑的宏大竞技场时，丹斯还以为日内瓦地区的民众生活水平不会太差，没想到普查了这么多村庄，结果却比阿尔高领差一大截。
如果说阿尔高领的一般民众能吃饱穿暖，日内瓦地区的绝大多数村庄生活的村民，那就真的是在温饱线挣扎了。
在丹斯长吁短叹感叹这样的一座村庄，还遭到了乱军的的破坏，多么不幸的时候。
鹰堡城，亚历山大看着枢密院从各个普查组拿到的一部份报告，面色凝重。
“公国南部郡县的情况，很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