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十二主神中，又数日神和月神的地位最高，信徒最多。教会的十二紫衣大主教也分别代表了不同的主神派系，而首席大主教，则一直由日神系和月神系的紫衣大主教轮流担任，近千年的时间，一直如此。
多神教相比单神教，好处是包容性更强，但坏处是，内部往往因为具体的神灵信仰不同，容易形成分裂和对抗。由罗马多神教演化而来的教会组织度相当不错，凝聚力和吸引力都值得称赞，在对抗单神教的入侵时最终还是顽强抵抗住了，并未像奥托记忆中那样被单神教取代。
当然，哪怕被奠定了国教地位，可教会的问题依旧存在，那就是内部的派系之争。日神和月神作为教会十二主神中的最高神，孰强孰弱之争，迄今为止还未有答案，相对应的争论后面所代表的两派教士的权力之争，也自始至终未曾停止过。
联想到教会如今的首席大主教来自日神派系，传闻那位名叫西格尔的首席大主教身体不好，可能命不久矣，教会的首席大主教又要进行新一轮选举，教会内部早已斗争激烈。
最近三届的首席大主教连续出自日神派系，月神系已经失败了三届了。一方想捍卫自己的权力，一方想要夺回权力，会有什么腥风血雨，不用想都能猜到大概。
莫非，奥托父亲的死，和教会的内部斗争有关？但是，这些争斗，是仅限于教会内部啊，与世俗贵族无关啊，奥托的父亲，一个小小的伯爵，何德何能能卷入教会的斗争呢？
想到马修教士和劳伦斯主教胸前的月亮图案，奥托心下了然，装作虔诚的说道。
“我对诸神的信仰如一，并未有什么偏好，只是祈祷的时候，会向月神祈祷的次数多些。”
这个时候，如果说信仰月神，那就太假了一点，说偏向月神，完全足够了。
“原来奥托少爷也是月神的侍奉者，这一点，和你的父亲可不大一样啊。”听到奥托的回答，劳伦斯看向奥托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以奥托的年龄，心中偏向月神，只要悉心培养，以后肯定会成为月神虔诚的信徒，马修的宫廷教师工作，完成得相当不错嘛。
奥托静静的听着，并未说话，他知道，不需要问，劳伦斯主教会继续说的。
教会并不排斥信徒单独信仰某个单独的神灵，而这个时候的信徒们绝大多数如同奥托一样，信仰诸神，只有少数的是某个主神虔诚的信徒，显然，奥托的父亲，则是后者。
“阿尔高伯爵是大地之神的虔诚信徒，真没想到他的继承人，居然是月神的信徒。”劳伦斯仿佛自言自语。
“可怜的阿尔高伯爵，大地之神并未能庇护他，让他遭到了迫害。幸运的是，月神在上，会庇佑他的子嗣，让他的子嗣平安成长。”
说着，劳伦斯话题转向了奥托。
“月神的追随者奥托，阿尔高伯爵的受伤，确实不是意外，你真的想要了解一切吗？”
“是的，主教阁下，我想，如果一切不是意外的话，一个儿子为他的父亲报仇，哪怕做出了一些违反教义的事情，诸神也会宽恕我的对吧。”
第16章 懂事才好办事
随着劳伦斯主教的娓娓道来，整件事的脉络，包括凯琳夫人的莫名其妙的对奥托的杀意，都有了一个清晰的解释。
在奥托听来，这就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世俗贵族妄想通过插手教会事物，但最终遭到反噬的事件。
简单说来，就是奥托的父亲阿尔高伯爵，作为一名虔诚的大地之神的信徒，不知道是出于虔诚的信仰还是其他别的原因，在教会原本的巴伐利亚地区主教调任东方之后，起了支持大地之神派系的一个主教上位的想法。
支持这位大地之神派系主教上位的，也不止阿尔高伯爵一人，根据劳伦斯主教的推测，阿尔高伯爵的领主施瓦本公爵，这整件事中也脱不了干系。
总之，不管阿尔高伯爵是个人意愿也好，还是作为施瓦本公爵的代理人也罢，在这场事关一个大区主教的博弈中深度参与了其中，提供了包括资金在内的大量支持。
而巴伐利亚地区，原本是日神派系和月神派系主教争夺的局面，突然多了一个有着诸多贵族支持的大地之神派的加入，让两方都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正值教会内部首席大主教要变更之际，巴伐利亚的地区主教可是能直接投票选举首席大主教的，这个位置，日神和月神两派自然都不肯放弃。
而大地之神派，是教会中少有的中立派，即既不支持月神派又不支持日神派吗，反倒是支持复古的首席大主教轮席制，即十二紫衣大主教都将轮流担任首席大主教。
俗话说得好，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大地之神派两边都不支持，看似中立，实际两边都对他们看不顺眼。因此，巴伐利亚这个空出来的地区，两边都觉得不能落到大地之神派手中。
两边几乎都是同时采取了行动，月神派相对温和，在规则范围内办事，也就是散播一些大地之神派参与竞选主教的谣言，进行诋毁，找教会内德高望重的主教质疑辩经等。
但日神派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一向为了首席大主教的位置不惜代价的。相比月神派，日神派可是各种幺蛾子都整出来了，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收买选票。反正巴伐利亚地区的主教也需要竞选，收买下面的教士和主教不就行了。
然而一向习惯如此行事的日神派，却碰了一鼻子灰。背后有着世俗领主支持的大地之神派，撒币的幅度比日神派有过之而无不及。教会是比世俗贵族有钱，但教会的钱不是日神派一家的，在这种时候自然比不过了。
日神派的主教们心思一动，贿选赢不了的原因，还是在于对方有世俗贵族的支持，只要掐断世俗贵族的支持，大地之神派的竞选者，凭什么和日神派的比财力。
于是，他们暗地调查了背后支持大地之神派的贵族有哪些，采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让对方退缩。
也不知道阿尔高伯爵是太过高调，还是态度坚决得让日神派教士们恼羞成怒，总之，在阿尔高伯爵没有答应日神派教士们的请求之后，他们决定给阿尔高伯爵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知难而退。
之后，便有了奥托新修的城堡坍塌，和阿尔高伯爵的坠马事件。
这其中，都少不了隶属于教会的正规骑士的影子。
瓦伦斯主教之所以能得知这一切，除了教会的情报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截获了一封日神派系送给凯琳夫人的信件。凯琳夫人和她的父亲，都是日神的虔诚信徒，她的父亲甚至为日神的神殿捐过大笔财富。
信件上，倒没有什么劲爆的内容，只是提及了会派遣两位教会骑士前往阿尔高伯爵领，希望凯琳夫人提供帮助。
“我想，有了这封信，奥托少爷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吧。”瓦伦斯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奥托道。
“多谢主教阁下的帮助，我想月神也会赞扬您高尚的品德。”奥托接过信，贴身放好，恭维着说道。
“都是月神的信徒，彼此帮助也是应该的。”
“我近日正准备在我的领地上捐建一座新的修道院，原本想让马修教士作为院长，但想想马修教士的身份，感觉不太合适。
不知道瓦伦斯主教您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下呢？”
投桃报李这个基本的原则，奥托还是知道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奥托不觉得对方会因为自己说的也是月神的信徒就会无条件的帮助自己，开玩笑，真要这样，奥托反而不敢接受了。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奥托可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奥托不怕对方要钱，怕的是对方不要钱，那对方最后要的东西，很有可能最后奥托会给不起。
“奥托少爷如此慷慨的举措，月神会保佑你的。
至于修道院院长的人选嘛，爱玛修道院中的琼尼教士就很不错，他是个虔诚的信徒，品德高尚，在信徒中有着很高的声望。”
奥托点点头，装作敬佩的样子。“听起来琼尼教士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还要劳烦主教大人帮忙，不然我怕琼尼教士会拒绝。”
“这种小事就不劳奥托少爷费心了，听说奥托少爷最近拜访了阿尔高领的许多贵族？”瓦里斯看着奥托的眼神越发柔和，笑容也变得更加和蔼了，一个懂事的伯爵继承人，还是月神的信徒，以后双方能达成合作的地方还有很多。
“是啊。”奥托没有否认，他的行踪又没保密，一个紧盯着阿尔高伯爵领的主教知道了，不是很正常吗？“只是，他们好像更支持凯琳夫人作为领地的摄政，我倒不是反对凯琳夫人的摄政，只是担心她作为日神的信徒，会不会偏向教会中的日神一派。”
奥托并不准备拿凯琳夫人准备谋害他说事，事实上在了解此番内幕之后，奥托觉得，大概率是那位凯琳夫人在利用教会两派争夺的机会，借助教会的力量帮他的亲生儿子铺平道路。
这种事情，自然没有必要告诉对方。
“嗯，奥托少爷的担心不无道理。”瓦伦斯若有深意的看着奥托，奥托的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不过对他而言，稍微帮助一下奥托，换取奥托的善意，也是一笔不错的投资嘛，何况奥托说辞中的可能性虽然小，但也不是没有。
毕竟，那位凯琳夫人，已经和日神派的某些教士有了联系。
“爱玛修道院的贡萨洛院长和领地一些贵族关系不错，晚些时候回去拜访一下他们，我想，他们说不定会考虑改变一下立场。”
第17章 卧室摊牌
得到了瓦里斯主教的承诺，奥托也放下心了，有了这封信，只要其他贵族不旗帜鲜明的站在凯琳夫人的一边，哪怕凯琳夫人真的获得摄政的权利，对他的威胁也不大了。
何况，对凯琳夫人，奥托手上，也不止有这么一封信而已。
这趟来爱玛修道院，算是赌对了，不仅知道了一切事情的起因，还收获了这么大的帮助。
而事情的真相，也让奥托有些哭笑不得。
只能说，哪里的教会都一样，异端，果然永远都比异教更可恶。教会如今的情况，派系对抗如此激烈，说不定还真有机会看见一次教会分裂呢。
又与瓦里斯闲聊了两句之后，对方率先告辞离开，奥托也跟着离开了宴会厅。
与侍从们汇合后，奥托等待雨停，这才启程返回旧堡。
天边，挂起了一道彩虹。
阿尔高伯爵在领地军队的护送下，安全的返回了旧堡。
出征时还生龙活虎的阿尔高伯爵，返回领地时，已经只能躺着了。看起来应该是脑部受到了重创，或许，这一辈子都没办法醒来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阿尔高伯爵，奥托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于这位其实并不是他真正父亲的父亲，他没有太多的感情，不过想到终归是替代了对方真正的孩子，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愧疚。
凯琳夫人趴在床边，不知道是真情实意还是演戏了挤了不少眼泪出来。
梨花带雨的凯琳夫人站起身，重新恢复了女主人的姿态，让贵族们去议事厅等待，稍后将和他们商议大事。
很快，卧室内就只剩下了伯爵一家人。
“埃尔，你先出去玩会儿，我有一些话想和凯琳夫人说，好不好啊。”奥托摸着弟弟的脑袋，笑嘻嘻的问道。
埃尔看了看哥哥，又扭头看了看母亲，看到凯琳夫人点头之后，不情不愿的“噢”了一声离开了。
以他的年纪，显然还没办法理解，伯爵躺在床上醒不过来，会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等到埃尔也离开房间之后，凯琳夫人的声音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想和我谈什么？”
见到对方已经完全不演了，奥托倒笑了，哪怕习惯了演戏的人，总有放松的时候啊，这位凯琳夫人，难道就不怕伯爵突然醒来？
“我想说什么，凯琳夫人想必比我更清楚。
看在埃尔和父亲的份上，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待会儿和封臣们议事，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摄政，掌握领地的大权。
与之相对应的，我也不追究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依旧是城堡的女主人，只不过不能再管财政了。同时，我会每年给你一笔钱，作为你和埃尔的零花钱。属于我的两个庄园收益，也归属你和埃尔。
埃尔成年之后，父亲当初答应分给埃尔的土地，我一分都不会少，还将额外多封给他两个骑士领。
这样的交易，不知凯琳夫人是否满意呢？”
老实说，奥托开出的条件并不差了，如果不是知道这件事幕后有教会的影子，不是考虑到弟弟埃尔和伯爵需要照顾，对于想要加害自己的凯琳夫人，奥托没有那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但如今已经知道了有教会出手，出于对教会的天然敌意，奥托不想伯爵领后院起火，给教会插手的机会和借口。
哪怕之前瓦里斯主教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对于教会，奥托还是信不过。
凯琳夫人不是傻子，奥托的顾虑她也清楚，但她更清楚，奥托开出的条件之优越。凯琳夫人脸上风云变幻，内心不断的盘算着。
考虑了许久之后，凯琳夫人面露狰狞之色，咬牙切齿。
“如果我不答应呢，只要你死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埃尔的，也是我的！”
“是这个道理没错。”奥托点点头。“可问题是，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哪怕今天我输了，领地的权力被你拿走，你又敢光明正大的对我下手吗？恐怕不行吧。
至于暗杀，嗯...你觉得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更何况，待会儿见到封臣们，你还不一定能赢。”
说着，奥托从怀里掏出了从瓦里斯主教手中获得的那封信，丢给了凯琳夫人。
“如果封臣们看到了这个，还会站在你那边吗？”
凯琳夫人拆开信，引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笔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就准备把信撕掉。
奥托看着凯琳夫人的举动，一点都不着急，根本不介意对方毁掉证据，继续笑着说道：
“尊敬的凯琳夫人，别着急撕啊，你就那么肯定我只有这么一封信吗？对了，不知道凯琳夫人，认不认识一个叫普兰特的木材商人啊。”
听到普兰特的名字，凯琳夫人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奥托。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随即，凯琳夫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将手中的信给撕碎。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毕竟，我可是真的想杀掉你，你难道就不记恨吗？”
凯琳夫人的语气已经完全软和了下来，她很清楚，当奥托拿出这封信，说出普兰特的名字时，她就彻底的输了。恐怕现在议事厅中的封臣，绝大多数都已经倒向了奥托吧。
否则，奥托不可能这么直接了当的和她摊牌。
虽然不明白奥托是如何做到，背后有谁在支持奥托，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懂得审时度势，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在有机会借助教会力量的情况下，才选择暗中对奥托下手。
在知道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自然会做出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至少，奥托提出的条件很宽厚，她和埃尔依旧能过得相当不错。
“记恨吗？”奥托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未有那种情感，凯琳夫人和他并没有太深的感情，这几个月的交集都很少，她带给自己的，只是压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