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59节

  王夫人随后经过,却是看也不看李惟俭一眼。王熙凤随在王夫人身后,错身而过时笑着一瞥,引得李惟俭连连拱手。

  李惟俭出得门来,想要寻李纨,却被探春缠了上来。

  “俭四哥!”

  “嗯,三妹妹。”

  小姑娘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那话本子我瞧了,可惜只有二十回。后续的俭四哥写出来了没?”

  李惟俭笑着回道:“方才刚送去二姐姐处,你过后去瞧就是了。”

  探春顿时眉眼弯弯,笑道:“好,那我先去瞧啦。”她快行两步就停下身形,转头道:“俭四哥,回头儿你可能教我剑法?”

  “哈?”李惟俭道:“学剑法可是很辛苦的。”

  “不怕,”探春英气十足道:“左右不过是每日早起一个时辰,我经受得住。”

  “那你明儿一早来寻我,我先教你吐纳导引,余下的我让莹教你可好?”

  “好,那我先走了。”

  看着探春远去,李惟俭摇头失笑,暗忖只怕吃过两日苦头,小姑娘就不再想着学了吧?

  思忖间李纨领着素云、碧月行出来,二人招呼一声,随即并肩而行。

  几个丫鬟情知姐弟二人要说些私密话,便远远的缀在其后。

  出得贾母院儿,李惟俭就道:“我明日去与王爷说一声,大抵后日就有马车来接大姐姐。”

  “嗯。”李纨应了一声,感慨道:“这一回两回的,总是要俭哥儿麻烦”

  “大姐姐这话儿却是错了,若非当日大姐姐照料,如今说不得我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呢。”

  李纨顿时面色一变:“呸呸呸,这般不吉利的往后少说!”

  李惟俭笑道:“不过随口一说,若是应验了,那我岂不是言出法随?说不得死了还能当神仙呢。”

  李纨嗔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俭哥儿”

  “好,往后不乱说了。”

  李纨又好气、又好笑。想着俭哥儿不过十三、四的年纪,素日里跟个大人一般,也唯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些许孩子气。于是便叮咛道:“知道你交游广阔,可要入仕途,总要过了秋闱再说。”

  “大姐姐放心。”

  见李惟俭浑不在意,李纨有些气馁,自知这实学秋闱她说不上话。转而又道:“你房里的丫鬟都偏小,只怕照料的不周,不若我让碧月过去照料你?”

  李惟俭就笑:“大姐姐多心了,大姐姐就碧月一个可心的丫鬟,还是留着自用吧。”他舒展身形:“我如今在外间做得好大的事儿,难道还照料不好自己?”

  “那可不好说。”李纨说了一嘴,到底没再坚持。

  转眼到得她房前,李纨又叮咛一番,这才放过李惟俭。李惟俭拱手转身,随即领着红玉、香菱回返。

  一夜无话。

  转天清早,李惟俭清早起来换了一身短打,照旧到得院儿中打熬身子骨。方才行了一套导引,就听外间有人叫门。

  莹迎过去开了门,转头便道:“公子,三姑娘来了!”

  门扉敞开,一身道袍外着百衲褙子的探春行将进来。她年岁还小,却身形长挑,削肩细腰,鹅蛋脸上一双眸子顾盼神飞。

  “俭四哥,我来了!”

  李惟俭收了架势,略略诧异,扫量了眼道:“三妹妹这是早有准备啊。”

  探春抻展衣袖原地扭动了两下,笑着道:“如何?前些时日买了这一身,就等着与俭四哥薛武艺呢。”

  李惟俭道:“吐纳导引我倒是在行,嗯……那今日便先教你一套导引法门,名为拔断筋。”

  “拔断筋?”探春眨眨眼,说道:“闻之不雅,不若改叫八段锦。”

  咦?这名字好似听过?莫非这拔断筋便是几百年后的八段锦不成?

  “叫什么都行,三妹妹且看好了。”李惟俭换换动作:“吸气、抬足,弓步推掌,吐气发声……”

  探春学着李惟俭的模样,没一会子便将拔断筋习练的有模有样。如此缓缓打了一套,小姑娘面上顿时沁出了汗珠。

  仲春时节早晚寒凉,探春稍稍停息,立马便有丫鬟上前拿了帕子擦拭。探春擦拭过,红着一张小脸凑过来道:“俭四哥,何时教我剑法啊?”

  “须得过些时日吧,总要抻展开筋骨再说。”

  小姑娘希冀道:“也不知俭四哥学的剑法厉害不厉害,可有全真剑法厉害?”

  李惟俭笑着没言语。

  探春略略失落:“那总要强过越女剑法吧?”

  李惟俭忍不住笑道:“剑法便是剑法,点、格、挑、刺、削、斩,来来回回不过这几式,配合身形千变万化,只是临阵对敌须得以变应变,不然便是架子再好看也是徒劳。”

  “啊?”探春不解道:“可是俭四哥的话本子里说了,武功有上下之分的。”

  “所以才是话本儿啊,不分个上下强弱,又怎么衬托出奇遇?”

  探春这几日话本子瞧的入迷,每日家想着学会奇妙功法,从此仗剑江湖,如此岂不快意?奈何初学乍练头一日便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讷讷退在一旁,又瞧着李惟俭与莹捉刀放对。二人你来我往,却往往三两下便会分出胜负,且打的一点都不好看。

  探春顿时愈发郁郁,奈何先前话已出口,如今却不好再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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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圣人青眼 郡主乖巧

  这日到得早点光景,探春悻悻而去,她这会子年岁还小,心思尽数挂在了脸上。李惟俭也不点破,只心中暗暗好笑。

  若真有内功、真之类的,他留在茅山继续修仙多好,何至于来京师打混?

  待用过早饭,李惟俭盘算着时辰,待辰正这才领着吴海平出门。到得忠勇王府邸,忠勇王不在,接待李惟俭的是奉承司太监。

  那太监面相富态,面白无须,见了李惟俭笑得好似弥勒佛一般,只没口子的道:“咱家是王府正奉承,王爷昨儿晚上就交代了,让李秀才直接领了人来就好。合用不合用的,都要郡主说了算。”

  “那在下这就去接大姐姐。”

  太监道:“王爷还吩咐了,早已准备了车马,随着李秀才一道去将女先生接来。”

  李惟俭笑着道:“王爷竟这般周全,在下实在惶恐。这位公公不知如何称呼?”

  “好说,咱家尹德。”

  “尹公公,”李惟俭抖手将一张千两银票收在掌中,探手过去扯住尹德衣袖,摇晃之际不着痕迹的将银票送了过去,面上笑道:“大姐姐与我亲姐无异,这往后还要尹公公多多照料啊。”

  尹德福至心灵,撒开手将银票拢进袖中,弥勒佛也似连连颔首:“李秀才且放心,咱家定会尽心。”

  李惟俭不再多说,拱手辞别,乘着王府的马车回返荣国府。那尹德待四下无人才掏出银票瞧了瞧,打眼一看竟是一千两,顿时舒爽得浑身一个激灵,暗忖这李秀才果然是财神爷,往后可得好生伺候了。

  却说李惟俭到得荣国府门前,紧忙下得车来,门子余六迎将上来,诧异道:“俭四爷,您这是”

  李惟俭就道:“王府打发我来接大姐姐,你看好了马车,莫让人冲撞了。”

  余六不迭应下,更是腆着脸上前与那王府车夫攀谈起来。李惟俭一路进得仪门内宅里,寻得李纨将事儿一说,李纨顿时诧异道:“今儿就过去?这……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人去了就成,以大姐姐的才学,哪里又用准备?”

  李纨咬了咬下唇:“那俭哥儿稍待,我去换一身衣裳。”

  过得一盏茶光景,李纨换了衣裳,领着素云、碧月,随着李惟俭出府上得马车,又赶赴忠勇王府,路上李纨如何忐忑自是不提。

  马车行进王府之内,李惟俭与李纨自仪门前下得马车,那尹德早已在此等候。

  李惟俭上前与之攀谈两句,转头便道:“大姐姐,随这位尹公公去吧,郡主就在书房候着呢。”

  李纨娴静颔首,收拾心中忐忑,与那尹德见过礼,这才随着其往内宅行去。过了二重仪门,东厢外一处跨院便是郡主书房所在。

  尹德领着李纨进得书房里,却只见两个宫女守在此处。

  尹德顿时急了:“郡主呢?”

  一名宫女哭笑不得道:“公公也知郡主性子,奴婢只劝说了一会子,郡主就不耐了,这会子又跑去园放纸鸢去了。”

  “这”尹德思量了下,看向李纨:“李先生且在此稍待,我这就去将郡主寻来。”

  “公公自便就是。”

  又吩咐两个宫女伺候茶水,尹德一甩拂尘匆匆而去。

  两个宫女去奉了茶水,李纨娴静落座书案后,抬头便见书架上满是书册:列女传、女论语、劝善书、女孝经、内训,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李纨暗自思忖,听闻郡主十岁年纪,正是顽劣的时候,也不知到底有多顽劣。

  便在此时,忽听外间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

  “咯咯咯,快些,再快些!”

  “郡主,老奴这身子骨可跑不快。”

  “不管,再快些,纸鸢要落了!”

  屏风上映出人影,须臾转过尹德,背上还背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上身朱红交领袄子,下身米黄绣折枝马面裙,一双绣鞋来回踢腾,回首还牵着一根风筝线。

  “诶?尹德,怎么进屋儿了?”

  尹德轻轻将郡主放下,嬉笑道:“郡主,还不快来见过先生?”

  “先生?我才不要”小姑娘转过头去,一眼瞥见娴静落座的李纨,后续的话语顿时生生吞了回去。

  她自幼丧母,虽说有侧妃教养,可到底比不得亲娘。素日里受了委屈,她便去寻了娘亲的画像哭诉。面前的李纨虽与画像上的娘亲全然不同,那如兰的气质却是一般无二。

  李梦卿便想着,娘亲若是活着,便是这般模样吧。

  她心中五味杂陈,桌案后的李纨却已起了身,一福:“见过郡主。”

  李梦卿轻提裙裾连忙还礼:“见……见过先生。”

  太监尹德眨眨眼,心中咄咄称奇,素日从未见郡主如此老实过。当下不禁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不意这般顽劣的郡主竟也有怕的人!

  眼瞅着李纨问了平日所学,郡主规规矩矩的答了,尹德心中大定,连忙冲着两名宫女使了个眼色,这才乐滋滋退了出去。

  想着李惟俭还在外间等候,尹德便快步出得内宅,寻到偏厅里,进门便冲着李惟俭道:“李秀才,你说奇不奇?郡主素日是个爱顽闹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这甫一见了新来的女先生,顿时好似老鼠遇了猫儿一般,乖巧得不得了。”

  “还有此事?”

  “千真万确,我还能扯谎不成?”

  “托福托福,还望尹公公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

  李惟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问明了放学时辰,这才施施然离了王府。

  ………………………………

  大明宫,御园。

  大顺圣人政和帝负手徜徉而行,只元春缀后半步,戴权等太监远远的散开了,不敢搅扰。

  内府水务方才收了一些银钱,先是蒙古王爷连番告急,政和帝为了稳住北方防线,捏着鼻子拨付了一笔内帑。跟着今日河道衙门又报,说黄河凌汛波及极广,共有两府七县遭灾。

  若不妥善处置,恐今春桃汛必泛滥成灾。

  黄河警讯不可轻忽,政和帝思忖了一番,只得捏着鼻子又拨付了一笔银钱。待下朝算算,从内府抽取的银钱竟然不等捂热就又散了出去。

  本意有这笔银钱可好生整饬京营的,如今却又耽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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