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67节

  “四爷没回来?”

  莹摇摇头:“没啊。”

  红玉跺了跺脚,转身又朝外寻去。

  她前脚刚走,晴雯与香菱自正房里出来,晴雯纳罕道:“方才可是红玉回来了?”

  莹这才后知后觉道:“坏了,公子好似丢了!”

  “啊?”

  三个丫鬟计较一番,随即散出去分头找寻,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贾母院儿里。晨昏定省,素日里,邢夫人都是早点后、晚点前方才来贾母跟前儿请安。贾母不待见邢夫人,她便只是虚应其事。

  这日邢夫人却是早早儿的到得贾母跟前儿,惹得老太太好一阵子诧异。邢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儿,心中却好似长了草一般,有些坐不安稳。

  前一刻想着也不知那李惟俭喝没喝加了料的桂花酿;后一刻便又想着待捉了双,往后如何泡制、拿捏那李惟俭。

  她心中想入非非,寻思着李惟俭如今就是活财神,此番不榨取个十万、八万的银钱,决计不能罢休。

  怔思忖着,王夫人便与王熙凤一道儿来给老太太请安。放在素日里,瞧着儿媳妇与王夫人这般亲近,邢夫人总会冷嘲热讽一般。如今却好似没瞧见一样,只一门心思估算着时辰。

  好容易捱到晚点前,邢夫人约莫着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老太太,我今儿有些不爽利,这就先行回去了。”

  贾母道:“既然不爽利,那就快些回去歇着吧。明儿看情形,待好了再过来。”

  邢夫人应下,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出得正房,随即匆匆而行。不片刻出角门绕进黑油大门,一路径直朝那正房寻去。

  这会子正房里杯盘狼藉,丫鬟、婆子却顾不得拾掇,只手忙脚乱的将迎春安置了,跟着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奶婆子瞧了几眼怪蟒一般扭来扭去的迎春,暗道这和合散果然厉害,迎春这般最要脸儿的姑娘家,如今只顾着痴缠,哪里还有平素的端庄?

  正待此时,脚步声阵阵,邢夫人领着人径直进了正房,眼见一地狼藉,便又纳罕着寻了出来。

  “人呢?”

  一声落下,王嬷嬷紧忙行了出来。

  “太太。”

  邢夫人上前压低声音道:“人呢?都哪儿去了?”

  王嬷嬷讪讪道:“二姑娘在房里呢,这会子……不大好。”

  邢夫人眨眨眼,却是会错了意,奇道:“那俭哥儿……竟这般不成器?”

  王嬷嬷道:“嗨!太太想差了,那俭哥儿鬼精鬼精的,只喝了一杯酒,觉着不对竟起身就走。老身拦了俭哥儿的小丫鬟一会子,到底还是没拦住,刻下只怕早就回了自家小院儿了。”

  邢夫人顿时大失所望,只觉着那白花花的银钱从自己眼前飞走啦。失落过后,邢夫人咬牙道:“司棋呢?”

  “这……俭哥儿前脚一走,司棋就追了出去。她本是要拦着的,可只怕是没拦住。”

  邢夫人懊恼过了,这才想起来后怕。那李惟俭可不是好招惹的,且看薛家与东府,薛家丢了皇商底子,东府赔了银钱不说,那蔷哥儿、蓉哥儿更是成了天残地缺,等闲一二个月好不了。

  “行了,你顾着二姑娘去吧。”

  打发了王嬷嬷,邢夫人快步入得正房,赶走了丫鬟,只留下个王善保家的,劈头盖脸就道:“可想好了如何收尾?”

  王善保家的当即道:“太太,左右那酒名义上是从厨房拿的,二姑娘也着了道,不如说厨房拿错了酒?”

  邢夫人想想,似乎这般说辞能遮掩过去?于是颔首道:“也好……明儿得空了,我带二姑娘去给俭哥儿道个恼,想来他也寻不着什么不是。”

  来日方长,只要迎春与李惟俭还黏糊着,这事儿就有盼头。

  屋子里酒气袭人,邢夫人这才蹙眉不已,紧忙招呼了丫鬟拾掇、洒扫,又让王善保家的自去归置。

  王善保家的出得正房,心中纳罕着自家外孙女怎地这会子也不见回返,算算都大半个时辰了。这会子早过了饭口,她却因着跟在邢夫人身边儿一直饿着,于是便朝自己行去。

  出得二重内仪门,方才行了几步,忽而听得猫儿叫。她心下犹疑,便放缓了脚步,说来也奇,那猫儿叫声偏生这会子没了。过得须臾,她正待前行,忽而一旁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扭头便见外孙女司棋面色苍白着,拢着裙摆别扭地行将出来。

  “司棋?”

  “外祖母?”

  王善保家的是过来人,瞥见司棋面上的慌乱,随即目光越过司棋朝内中观量。奈何这会子日薄西山,内中一片昏暗,全然瞧不见有没有藏着人。

  司棋随手就将门关严实了,旋即面色如常笑道:“外祖母随着大太太回来了?”

  王善保家的胡乱应了一声,别有深意地朝厢房里一瞥。司棋便道:“方才不知哪儿蹿出来个猫儿来,骇了我一跳,汗巾子有些松,我就进去拾掇了下。”

  王善保家的道:“哦,难怪我方才听见猫儿叫,原来那猫儿便在厢房里啊。”

  司棋面上殷红一片,咬着下唇不吭声。

  王善保家的虽是内宅蠢妇,可这等阴私之事却是了然于胸。司棋这般情形分明是方才破瓜,不良于行。潘又安刻下早已流放,恰好先前那位俭哥儿喝了加料的桂花酿,这般想来,内中还能是谁人?

  总归司棋是自己外孙女,当面儿不好揭破。且司棋所思所想,王善保家的又岂能不知?她便想着,那俭四爷如今可是活财神,司棋与之沾染了,大太太那边厢不好说,可于自己家总是有好处的。

  说不得来日司棋也能做姨娘呢。

  想明此节,王善保家的饶有深意的笑将起来,说道:“你这是方才追那猫儿扭了脚?可不敢大意,快去歇息吧。我方才一直伺候在太太身边儿,这会子饿得紧,就不与你多说了。”

  言罢,王善保家的笑吟吟而去,临到仪门前还扭头瞧了一眼依旧留在仪门前的司棋。

  确认四下无人,司棋这才忍着痛楚,隔着门悄声道:“四爷,外间没人了。”

  吱呀一声,门扉打开。李惟俭一如大半个时辰前,只是身上衣裳略略有些褶皱,目光复杂地瞧了司棋一眼,心中暗忖,这丰壮果然有丰壮的好处。可惜方才只顾着散去药劲儿,不曾仔细体味内中妙处。

  因是,他自袖笼里掏出两张银票,扯过司棋丰润的手儿塞过去,道:“拿着回头儿自己置办些头面儿首饰。”

  司棋面上一变,说道:“四爷,我不是那样不知检点的!”

  李惟俭笑道:“瞎琢磨什么呢?你我方才那般了,日后总要给你个下场。”说着,他捏了捏那肉乎乎的手儿,道:“你下次何时休沐?”

  “四爷~”司棋顿时红了眼圈儿,只觉得方才没白被糟践。

  “有话回头再说,我须得赶紧走了。”

  司棋连忙点头,她先行一步,去到耳房扯着守门的婆子说话,悄然掩护着李惟俭翻出墙头儿,出了东跨院儿。

  待翻出墙头落在地上,李惟俭面色霎时阴得好似能拧出水来一般!哪儿还有方才的和颜悦色?

  这段争议挺多。解释下,主角笑面虎,笑得越和煦就越阴。当场翻脸也就痛快一下嘴,明显与主角人设不符。

  另:不要看主角说什么,要看他想什么。罢了,我加一段吧。看来大家还是没太熟悉伪君子性格。

第75章 羞愤欲死

  却说李惟俭自东跨院儿走脱,绕过私巷自侧门入得荣国府,前行两步便撞见快步寻来的晴雯。

  “四爷?”晴雯蹙眉急走几步,迎将上来,上下扫量一眼关切道:“四爷方才去了何处,可让我们好找!”

  李惟俭这会子神清气爽,身上泛着一股子慵懒,闻言只笑道:“出去溜达了一圈儿。”

  二人前行,晴雯随在身旁,忽而便嗅到了李惟俭身上沾染的女儿家香气。

  “四爷,你”晴雯轻咬下唇,蹙眉说不出话来。

  “嗯?”李惟俭驻足,他自知这会子不曾换过衣裳,定然被晴雯瞧出了破绽来。思量了下,扯着晴雯入得自家小院儿,低声道:“方才险些遭了算计,果然是宴无好宴啊。”

  “啊?”

  李惟俭长话短说,将那酒水加了料的事儿说将出来,听得晴雯先是诧异,继而是气恼。

  “二姑娘怎会这般……不对,”晴雯忽而思量过来,迎春的性子绵绵软软,不是个有心计的。且这些时日迎春又一直住在东跨院儿,随即改口道:“……大太太与大老爷实在下作!”

  “知道就好了,这事儿捉不住把柄,还是莫要声张了。”

  “怎会没把柄?若四爷当时去寻了老太太求告”

  “然后呢?”李惟俭笑吟吟问:“告上一状,而后让阖府瞧我出丑?那老爷我可就真真儿的没脸子了。”

  晴雯讷讷,低声嘟囔道:“那四爷……也不该去那般污秽的地方。”

  李惟俭眨眨眼,心知晴雯怕是误会了。他与司棋的事儿暂时不宜揭破,于是他顺坡下驴说道:“总是你年岁还小,我又被下了药,这不是怕伤了你嘛?”

  晴雯霞飞双颊,心中暖流涌动,只道李惟俭便是被下了药也记挂着自己,嗫嚅着说道:“我……我不行,不是,不是还有香菱、红玉嘛?再说莹练过武,身子结实……”

  这算是收了晴雯的心吧?李惟俭暗骂自己果然不是好人,连这般的小姑娘都要哄骗。心中却升起豪情来,只道晴雯这般的女子,总要他护持着才有个善果。于是笑吟吟抬手轻抚了晴雯的面颊,说道:“不吃醋?”

  晴雯面上红云蔓到了脖颈上,只垂着螓首道:“瞧四爷说的,就好似我是个拈酸吃醋的性儿一样。”

  她面上挂不住,偏了头去,只丢下一句‘她们还在疯找,我去知会一声儿’便扭着水蛇腰出了小院儿。

  李惟俭看着其背影掩在红墙后,这才转身施施然进了正房。也没等丫鬟伺候,他自顾自换了一身衣裳,便慵懒地瘫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时泛起方才旖旎,心中却想着,待回头寻了司棋仔细过问,此番到底是谁的主意。

  他李惟俭岂是能让人平白算计的?

  ……………………………………………………

  东跨院儿。

  司棋换过一身衣裳,重新梳了发髻,这才悄然进到厢房里。这会子药劲儿过去,迎春哪里还挂得住脸?只栽在被子里伏身嘤嘤哭泣不止。

  绣橘等丫鬟劝慰着,迎春却只顾着哭,不言语。这会子邢夫人也在,到底是继女,出了这档子事儿总要来过问一嘴。

  见众人劝说不住,邢夫人蹙眉便道:“二姑娘莫哭了,那俭哥儿只吃了一杯酒便走了,又不曾看了去,这还哭个甚?”

  迎春略略起身抹着眼泪道:“大太太说的容易。俭兄弟吃过酒,定是知晓不对这才赶忙走了,他哪里不知内中蹊跷?大太太让我往后如何有脸面再见俭兄弟?”

  邢夫人心中不耐,只道:“事已至此,再说旁的又有什么用?总归是厨房那起子不妥帖的,竟拿了药酒来糊弄姑娘。这又怪不到姑娘头上。”

  迎春听罢只顾着哭,心中凄苦无比。她只是性子绵软,又不是傻,略略一想便猜出了几分。身边儿的大丫鬟司棋有事儿、没事儿总往邢夫人跟前儿走动,鼓动自己宴请俭兄弟的便是司棋,说不得就是邢夫人出的主意!

  她还道继母、亲父转了性子,念着她年岁大了,这才接过来好生教养,却不想只把她充作那钓金龟婿的鱼饵。

  这东跨院儿迎春使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可即便此番是气急了,那要搬回去的话儿也只在嘴边打转了一番,到底不曾说出来。

  邢夫人心中恼火,见劝慰无果,便起身要走。结果抬眼便瞥见不知何时进来的司棋。

  邢夫人乜斜其一眼,冷着脸前行,待错身而过时这才低声道:“你随我来。”

  “是。”司棋低声应了,随在邢夫人身后,跟着一路进到正房里。

  邢夫人落座了,打发走了不相干的丫鬟,重重拍了下桌案:“你是如何做事的?”

  司棋委屈道:“大太太,这可怨不着我。俭四爷只喝了一杯酒就察觉不对,我追出去好远也不曾追上。”

  邢夫人骂道:“总归是你们家人办事颠三倒四,那药也不曾试试,哪里就敢给人用?”

  司棋垂着头不言语。

  邢夫人转念一想好似不对,随即审视司棋道:“不对,你去追俭哥儿,怎地这般久才回来?”

  司棋早打好了腹稿,说道:“俭四爷走得急,我急追了一阵子,不小心扭了脚,缓了好半晌才挪腾回来。”

  “没用的废物!”又骂了一嘴,邢夫人运气道:“那俭哥儿自己回院儿了?”

  这可不好扯谎,司棋就道:“我只瞧着他出了大门,后头没见着去哪儿了。”

  邢夫人还要再问,外间丫鬟禀报:“太太,大老爷回来了。”

  邢夫人赶忙起身,瞥了司棋一眼,赶苍蝇也似摆手让其退下,稍稍齐整了妆容,邢夫人这才在丫鬟、婆子簇拥下迎将出去。

  到得二重仪门前,便见大老爷贾赦一步三摇行将过来。

  到得近前见过礼,邢夫人偷眼打量,见贾赦面上尽是喜意,赶忙赔笑过问道:“老爷,今儿可是有喜事儿?”

  “嗯。”贾赦负手而行,应了一声却不多说。

  “真是好,老爷这些时日时来运转了呢。”

首节上一节67/401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