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36节

  奈何王安中不同意,只允许将部分将士移交到刘陵手下。

  那名奚人将军眯眼看著车队,当刘陵走出的时候,这人忽然瞪大眼睛,愕然道:“他这厮怎么在这?”

  他可是听说过刘陵的诸多事迹,尤其是杀张令徽那事,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落在刘陵手里,听说刘陵杀他就跟宰鸡一样,当著那么多兵卒的面把张令徽给五马分尸,剩下尸块则是剁成肉酱喂狗。

  显然,这名将军听说的故事版本经过人为加工,但他对于刘陵的那股畏惧则是没掺一点水分。

  虽然没听到那将军的问话,但刘陵还是策马向前走了几步,高声喝道:

  “瞎了你的狗眼,你难道不认识我?我奉郭公之命出来剿灭辽国残部,这些都是缴获,你那眼珠子往哪儿看呢?莫不是想要抢么?”

  刘陵上来就是几句喝骂,给那将军骂的收起几分心思,他看周围将士都望著自己,觉得脸上挂不住,也骂道:“有娘生没爹养的玩意,你母亲没教过你好好说话?爷爷我奉命驻守新仓镇,容你在这辱骂?

  你说有郭公命令,那本将军为何没收到,立刻拿给我看,要不然,我定要跟王知府参你一个口无遮拦的罪名!还有,你如此情急,定然是这些钱粮财物有问题,快说,你是不是与金人私通,这些都是金人送你的东西?”

  “送你老母,金人把你老婆女儿也送给我当妾了,要不要我把她们叫出来见见你?”

  两人互喷一阵,刘陵摊开手,旁边张武取下弓箭递给刘陵,对面奚人将领当即策马后退一步,眼见著刘陵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退缩。

  数量庞大的车队里,不断地有骑兵纵马跃出,在刘陵身后集结,一连串火把亮起,一名亲兵站在刘陵旁边,扛著一面刘字旌旗。

  再这么拖下去肯定得打起来,对面将军打量了一下刘陵背后的骑兵,心里顿时一阵犯嘀咕。

  刘陵身后那些骑兵不仅骑著的都是战马,还他娘的都穿著甲胄,前排骑兵更是连战马都罩著一层软甲;而且看数量,这些骑兵至少有大几百人。

  直娘贼,自己手底下还都是步卒,刘陵哪来的钱粮甲胄搞这么多骑兵?

  王安中虽然私下用好处官职招揽他,但钱粮方面的援助也给不出太多,更别说甲胄之类的兵甲;奚人将领望著刘陵身后那些骑兵,心里顿时一阵羡慕嫉妒恨,他心里默默算著双方兵力差距,盘算著若是插手这事,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都是带兵多年的,就算没什么聪明之处,但他也能看出来,这支运载了大量物资的车队明显有些不正常;再者,刘陵驻守涿州,自己驻守新仓县,比他更靠近蓟州那边。

  刘陵分明就是从蓟州的方向过来的,那为何自己没提前听到多少风声,燕京那边更是一点动静没传递过来。

  再联想到刘陵拿郭药师说事,奚人将领不由得更加深了自己刚才的怀疑:

  郭药师、刘陵极有可能通辽不对,通金!

  只可惜,你们千算万算,还是被本将军碰上了,呵呵。

  自己能从这件事里拿到多少好处呢?

  而且,那些车队里面装载了大批的袋子,必然是粮食一类的东西,自己若是能拿到手的话

  对面的奚人将领没再回话,他身后的步卒也越来越多,双方隔著一条无形的线对峙起来,陈温站在张武旁边,低声问道:“那人,是想要跟咱们开打?”

  “不可能的。”张武摇摇头,以他的经验判断,虽说现在气势剑拔弩张,但双方名义上是“友军”,事情若是闹大了,刘陵头上有郭药师作保,对面那位身后又站著谁?

  “那难道就要一直在这僵持著?”陈温有些想不明白,“那咱们为何不直接拿些钱粮打发了他?”

  “咱们是奉郭公的命令剿贼,这里的一点点缴获,本就归咱们所有,他凭什么分一手?”

  张武义正词严地解释了一遍,见前面刘陵似乎没听到,他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拍拍陈温的脑袋,道:“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碰到事不要先认错。”

  “你才比我大几岁?”陈温拍开他的手,很讨厌张武这种把自己当小孩子看的态度。

  老子都娶亲了,你个单身汉搁这跟我装什么呢。

  就在这时候,那名奚人将领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他喊了几声,当即有数百名步卒勉强组成阵列,往前压进了五十步。

  在军阵后方和中间,更是隐隐看得到有不少弓弩手存在。

  “刘陵,现在咱们不用动兵刃,”奚人将领眼里闪过一丝奸诈,高声道:“若是你想打,爷爷我奉陪,但事后谁都躲不了上官和朝廷的责罚,不如现在坐下来,把事情说个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刘陵左手握弓,右手用大拇指扣住弓弦,食指无名指挽住箭羽和调整位置,对准那个将领的脸,“我数三声”

  那个奚人将领一惊,但刘陵根本没接著数数,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箭矢脱手而出!

  咻!

  奚人将领身形晃了晃,但箭矢没插在他身上,而这时候,他座下战马哀鸣一声扑倒在地,将他整个人也掀翻下来。

  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正气急败坏要下令进攻的时候,在他的后方开始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赵鹤寿右手的袖子里面空荡荡的,先前为了从石门镇里逃出来,他也花了一些代价,现在,他倒是找到了一个发泄怒气的途径。

  “前面怎么回事?”

  “咱们面前应该是胡睹衮的军营,这人以前只是个小校尉,被王安中提拔了起来,他对面,应该就是刘将军的队伍,刘将军大概不敢动手,正在跟胡睹衮交涉。”副将策马立在他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有了决断。

  “杀进去,一个不留。”

  赵鹤寿啐了一口,冷冷道:“胡睹衮私通金人,罪证确凿,咱替大宋除了这奸贼!”

  “喏!”

  

  

第53章 满川龙虎举,犹自说兵机(上)

  刘陵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表现的足够跋扈和激进,然后面前的老兵痞子们就告诉他什么叫真正的激进。

  在这年代当丘八可不是一份受人尊敬而又体面的工作,他们手里拿著的刀,很多时候不只是对著敌军,有时候也会对著“自己人”捅过去。只要符合利益。

  当对面军阵骚乱起来的时候,刘陵手下的一名骑将带著几名骑兵迂回绕过去查看状况,但很快,就有一小队陌生的骑兵大喊著来到刘陵的军阵面前,被人一路带到刘陵跟前,勉强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所有人,提刀跟我上,降者不杀!”刘陵放下弓,抽出腰间的佩刀,身后响起一连片刀刃出鞘的声音,在火光的照耀下,刀身雪亮,如同沉沉夜色中陡然出现了一片雪山。

  马蹄声顷刻间滚滚如雷,胡睹衮手下都是步卒,且已经不得不开始转身对付冲过来的赵鹤寿部,也就等于是将自己的菊花留给了后面的刘陵。

  骑兵们如一道黑色长枪,狠狠掼入其中,随即鲜血飙飞。

  降者不杀是赵鹤寿的要求,但胡睹衮肯定是必须死的,刘陵带著骑兵们嗷嗷喊著冲来冲去,可却一直保持克制,尤其是碰到那种勉强聚集起来重新组成阵势的步卒,他们变得格外谦让,热情地示意赵鹤寿手下的兄弟们先冲,自己不抢人头。

  “刘兄弟!”

  远处传来喊声,赵鹤寿策马而来,身后跟著几个穿精良铁甲的骑兵,大概是他的亲兵。

  “赵兄!”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当初刘陵率军直接逃离了石门镇,压根没管赵鹤寿和其他人的死活,但后者也很默契地没有这一茬,两人互诉衷肠,时不时开怀大笑。

  后面不远处,陈温看著他们,忍不住问道:“上面的人,都是这种样子吗?”

  他父亲陈凉原先是容城商贾,家业其实已经不小了,但因为陈温身子有点小毛病,陈温舍不得儿子,便没怎么让他操持过生意,可平日里说话做事时,还是会教陈温一点东西。

  但商贾之间有什么利益冲突,大家事后还能继续做生意,碰面后也还能乐呵呵地相互问候。

  而这些丘八却能真正做到一言不合就抽刀砍人。

  张武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觉得陈温软弱,他擦拭著刀身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这叫有脑子,当然,也有些人不是这样的。”

  胡睹衮的尸首被找出来时,已经被战马践踏的体无完肤,一名骑兵用绳索套在尸首的腰部,纵马拖著尸首飞奔,周围看到这一幕的骑兵们则发出欢呼声。

  “把你队伍里的钱粮清点清点,留一份准备送到燕京去,你派个心腹督运,至于你,”赵鹤寿点了点刘陵,“大帅说,有些事要跟当面谈谈。”

  “放心吧,你没犯错,大帅应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瞥见刘陵的脸色,赵鹤寿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心里暗笑一声,觉得刘陵这厮毕竟年轻,听到上官找他有事竟然觉得害怕。

  “你抓紧点,实在不行就留人在这清点,我的兵卒也可以留给你护送钱粮回去,但你得尽快跟我去燕京。”

  “知道了。”

  等赵鹤寿策马离开后,刘陵立刻看向陈温。

  “你留在这。”

  不等陈温回答,他就飞快道:“尽可能地把粮食和盐留下,至于说金银铜钱还有布匹那些都随便,额外挑出三车金银珠宝,我要拿去送人,一定要挑好的。”

  “喏。”

  陈温倒是没想著拒绝,在之前和刚才几场厮杀中的表现连他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现在刘陵又交给他一件差事,陈温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去办。

  “之前那棺椁里的东西呢?”

  刘陵又看向张武,心里有些舍不得,那些东西绝对都值大价钱。

  张武去把木盒翻出来,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便交给刘陵。他一手接过,等赵鹤寿有些不耐烦再度策马过来的时候,刘陵笑著迎过去,装作随意的样子递出木盒。

  “赵兄,这里面有几个首饰物件,不嫌弃的话,算是我送给嫂子的,不值钱,戴著玩吧。”

  赵鹤寿怔了一下,一边推辞,一边慢慢接过木盒,他打开看了一眼,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顿时全都化作笑意。

  “看来贤弟你这一趟赚了不少东西啊。”

  “这些钱粮不仅得分一大半给郭公,回去以后,也都是发在将士们手里,我哪能剩下多少?就算是摸到点值钱物件,害,去燕京岂不还得上下打点一番?”

  刘陵说到这里,装著不安的样子,问道:“赵兄,您是郭公的心腹人,能不能给愚弟我透点意思,郭公这次喊我过去,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

  赵鹤寿看著那木盒里东西的份上,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索性也就说了出来。

  “还不是那张觉的事情,这不知死的偏要去撩拨金人,现在兵败,自己又逃到了燕京,眼看著快要年末了,金人的使者一次次过来索要。”

  “那朝廷的意思呢?”刘陵脸上没什么表情,张觉这事自始至终都是大宋朝廷的决定,他刘陵一个小小地方守将,在这其中捞不到好处,也没有任何话语权,所以一直默默看著这事发生,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张觉的事情闹起来,朝廷就得一直焦头烂额,也就顾不上折腾他刘陵了。

  赵鹤寿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王知府的意思,是要拿个跟张觉相貌类似的首级送给金人。”

  “这不是脑子有病?”

  “这话从何说起呢?”赵鹤寿有些吃惊,道:“虽说郭公也认为勉强,但也觉得是个好法子,朝廷一定要张觉,现在收留他,金人一来索要,却又把他直接交出去,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他摇摇头,感慨一句:“看来这朝廷也不算太过没脑子。”

  “郭公要跟我聊的只有这事?”

  “好像还有一件,”赵鹤寿摇摇头,“只不过他连我也不肯告诉,只是让我喊你一定尽快赶到他身边。”

  

第54章 我就是说著玩的

  时间已经是十二月初,许多事情频发,相比之下,民间的疾苦只能算是平常事。

  自燕京一战以来,大致分为两条时间线:

  一,郭药师以易、涿二州投降,到奉命担任同知,镇守燕京;童贯被迫致仕,继任者谭稹一边操手张觉的事,一边打算创建一支兵马,与常胜军分庭抗礼。

  二,张觉以营平滦三州投降,大宋朝廷因为金人还没将剩下几处州地交还过来,怕他们以此为借口不给,只能私下给予张觉钱粮犒军,不敢明面上出兵帮助。

  事实上在张觉与金国二太子交战时就已经溃败,逃回平州的时候又因为城池附近有金人的伏兵,仓促之下连城池都回不去,只能逃到燕京避祸。而后平州守将张敦固率众死战不降,最终平州被破,张觉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而这段时间差不多也就是郭药师率军在蓟州一带抵御萧干和辽国残部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萧干这次被击败的时间比历史上早了不少,但结果没变。

  而张觉一事中,最让大宋朝廷棘手的问题在于,他们和张觉的书信往来都被金人截获这儿其实也存疑,毕竟金人只要听到点风声,不管有没有搜到类似的书信,都可以拿这个当借口恐吓宋人,继续敲诈钱粮土地。

  郭药师应该一直疲于应对王安中和谭稹等人,不知道在这事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当刘陵被管家邀请到大堂坐下喝茶的时候,外面正下著小雪,郭药师披著黑色大氅踏雪而来,身后跟著两个佩刀的健硕亲兵。

  刘陵放下茶杯,起身施礼:“末将见过郭公。”

  “不用多礼,”郭药师摆摆手,坐下后随口问道:“你的胳膊好了没?”

  “早就好了,可以开弓握刀。”

  “年轻力壮,身子养的快,”郭药师微微颔首,随口谈论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你这次过来,可看见燕京城里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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