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85节

  韩世忠以前还会用宋人的角度去看问题,但随著他在镇远军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后,他一般都会从镇远军的利益角度去分析。

  若是夏国真的跟大宋化敌为友,对谁没好处?

  燕地、云中,本就处于几国的夹缝中,等于四面皆敌,夏国现在是唯一愿意倾尽全力跟刘陵盟约的,但刘陵不信任这种脆弱的盟友关系,只要刘延庆等人一死,宋人就算脸皮再厚,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跟夏国往来。

  “从十几年前开始,宋国的兵马就不只是守土,已经屡次攻入我夏国境内。我曾率军与宋军厮杀过,他们的兵卒,其实相当不弱。”梁回忆著,淡淡道:“只可惜,宋军中能带兵的将领永远是昙花一现。”

  他很感慨地说了好一会儿,但抬起头的时候,发觉韩世忠正在看著远方。

  前方的哨骑策马奔过来,汇报著消息一座座夏人的军营横亘在前方,夏军中已经有人出来迎接。

  “我们到了?”

  “到了。”

  战场上能相信的只有同袍和顶头的上官,所以对友军见死不救的行为,将会成为极大的污点。

  镇远军名义上属于宋军,但刘延庆从没把那个跟自己同姓的燕地丘八放在眼里过,在他看来,自己多次执掌数十万大军,那个刘陵不过是带著几千上万的人啸聚山林当贼头,兵力甚至还不如方腊。

  帅帐中,宋军文吏正在高声汇报军中的兵马数量。

  “河东平定军新募兵卒一千三百余人,其中大半都是两年前在河北招募的征辽敢战士。”

  刘延庆正在喝著热茶,听到这话,忍不住皱起眉头。

  两年前征辽那一仗就是他指挥的,结果呢,也是大败而归。

  他有些不自然地放下茶盏,冷冷道:“军中这些琐事何须都汇报给我,自己去找副帅清点。”

  “喏。”

  文吏离开后,在外面等候的几名夏人美女立刻被人带进来,刘延庆心里的烦躁这才舒缓了许多,一时间左拥右抱,几乎忘却了烦心事。

  就在他准备深入的时候,外面陡然响起了通报声,刘延庆哆嗦一下,等来人进来,当即噼头盖脸一顿臭骂。

  王禀一进来就被骂了一顿,脸上先是莫名其妙,随即大怒。

  他也是童贯的心腹,但平日里看不惯刘延庆和辛兴宗等人,只是如今在军中不好生事,他忍著怒气简单说了几句,连礼也不施,转身就走,气的刘延庆拿起茶盏砸在地上。

  府州北面现在驻扎著大量的夏军,夏主死后,这支兵马还驻守在这儿,暂时没有移动。

  刘延庆想要捡这个大漏,所以他率军抵达府州后,先在府州城外安营扎寨,而后又不断地派人招抚夏军,对此,府州知州折可求和偏将姚平仲都极力反对。

  夏人的使者刚才又来了,再度邀请刘延庆等宋人将帅入夏军中赴宴。

  军前赴宴、交换礼物,乃是雅事,刘延庆已经跟不少夏军将领都谈好了条件,所以乐得再去玩玩。

  童贯那边也同意他的做法,允许刘延庆先给出许诺,尽可能地招降夏军。

  王禀看出今日过来邀请的夏人使者有些不对劲,他本来准备警告刘延庆,但后者才骂了他一顿,王禀心里恼火,自然不会再去提醒。

  夜里,夏军营寨里张灯结彩,喜庆的仿佛是要提前过年了一样。

  刘延庆带著几个心腹一进去就被夏人请到帅帐中坐下,很快,婢女们开始上菜送酒。这时候,一个跪坐在刘延庆跟前要服侍他喝酒的婢女手忽然一抖,酒碗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刘延庆抬起头,看见这婢女脸上带著泪痕,忍不住皱眉骂道:“手脚不稳也就罢了,怎的这般愁眉苦脸,你露给谁看呢?”

  他一喊,席间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夏将都看著他,婢女跪坐在地上,低声道:“奴本是府州良家女子,夏人一来,杀了奴全家,奴被迫充为营妓,不得不在此服侍。

  将军是宋军大元帅,为何反在此跟夏”

  婢女的声音很哀戚,她在这儿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除了她以外,应该还有无数跟她一样受到夏人蹂躏的平民。

  宋人的血和耻辱,不断地泼洒在他们的土地上。

  当夏军攻来的时候,府州上下,喊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朝廷援军一定会来的!

  但现在,这个婢女看到的却是,刘延庆等宋人将领和夏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个个好似亲兄弟般!

  为什么

  她抬头看著刘延庆,想要找到答案。

  但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刘延庆收回手,骂道:“贱人!”

  

第127章 差点英年早逝

  大部分穷人很可怜,也不会害人,但他们会影响市容。

  这句话,就可以用来描述刘延庆的心态。

  我仅存的那点良知知道,你确实可怜,但你现在站出来干什么?

  尤其是在这里,在夏军的大营中。

  你难道想让我替报仇?

  笑话。

  你影响到我喝酒取乐的心情了。

  因为刘延庆和童贯顿兵不进,大宋西北多个边关堡寨被毁,至少有数万百姓遭到夏人的劫掠,府州一带战死的将士超过五千。

  但,朝廷那边不会清楚,国内百姓,也不会知道。

  婢女只是挨了一巴掌,但像是被打断了脊梁一般瘫在地上,很快就被两个夏人兵卒拖了出去。

  辛兴宗和周围的几个同僚都低头喝著酒,装作没看到也没听到,心里不约而同地骂了声贱人。

  帅帐里,很快就又响起了快活的喧闹声。

  一名夏人将领站起身,手里捧著酒碗,他缓步来到刘延庆面前,周围一众人都稍微安静了些,刘延庆看著他,知道这人要跟自己敬酒。

  “末将,祝大帅福康!”

  刘延庆笑起来,忘却了刚才的不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姓梁,名。”那名夏人用乾涩的汉话回答道,他故意用汉话回答,显然是为了讨好。

  “好,本帅,保举你一个防御使的官儿”

  刘延庆打了个酒嗝,微微颔首,表示记住你了。

  不料,在他说完话后,梁不仅没有面露感激,反而还抬起头,有些疑惑的反问道:“防御使?”

  “哦,你是夏人,大概不晓得,我大宋,防御使已经是不小的官儿了。”

  刘延庆没感觉到不对劲,他笑道:“再熬个十来年,你兴许能做到节度使呢。”

  “可是,刘大帅说,等这次跟他回燕地,末将能直接做节度使啊。”梁一脸不解地说。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燕地?”

  刘延庆愣了一下,抬头的时候,看见那个夏人将领早就站直身子,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他醉醺醺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许多。

  “放肆,你想干什么!”

  梁抬起手,在他身侧,夏人的军将和兵卒顷刻间全部开始拔刀,营外,原本跟随刘延庆过来“赴宴”的百余名宋兵被全部拿下。

  辛兴宗的脸被按进汤盆里,挣扎著站起身的时候,他脸上流淌著鱼汤,拼命推开旁边的夏人,压根没顾得上去管刘延庆,慌不择路地朝外狂奔。

  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就冲到了营帐帘子的跟前,那些夏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辛兴宗的脑子里疯狂运转起来,开始替自己规划逃跑路线。

  帘子掀开,辛兴宗攒足劲儿准备狂奔,但一个穿著黑甲的将军正站在外面,在他身后,宋人兵卒已经齐刷刷跪了一片。

  听到辛兴宗的喘息声,黑甲将军抬起头,当那张略有些熟悉的脸出现在辛兴宗面前时,他身子颤抖了起来。

  韩世忠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抬手按在辛兴宗肩头,亲切道:“辛将军,好久不见。”

  他按著辛兴宗的肩头,很亲切地推著他回到了帅帐里。

  里面的酒味已经盖不住鲜血的味道,有两个宋人将领已经被杀了,尸首倒在桌上。韩世忠深吸一口气,将辛兴宗推进去。

  后者连滚带爬地摔到地上,满脸愕然和恐惧,没敢抬头去看韩世忠。

  梁坐在刘延庆旁边,示意他给自己倒酒,刘延庆颤颤巍巍地倒了一碗酒,因为手在抖,不少酒水洒了出来,梁瞥见,啪的一巴掌打在刘延庆头上。

  “倒酒都不会?”

  刘延庆心里闪过一丝愤怒,但依旧没反抗,几次深呼吸,终于稳稳地倒了一碗酒,端到梁面前。

  梁低头看了一眼,抬头接过酒碗,一口没喝,连酒水带碗砸在刘延庆头上。

  “酒凉了。”

  “别羞辱他了。”韩世忠开口道。

  刘延庆猛地抬头看向他,流露出感动的目光,他嗫嚅一下嘴角,以为这人是想劝说。

  毕竟,自己怎么著也是宋军的

  但下一刻,韩世忠就迎著他希冀的目光,平静道:“直接杀了吧。”

  他走到正坐在地上一脸惊惶的辛兴宗身旁,像是拍瓜似的拍拍后者的脑袋,补充道:“这个,留给我。”

  深夜,府州城的官衙内,陡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祸事了!出祸事了!”

  折可求从床上爬起来,旁边的老妻帮他穿好衣服,担忧地站在门口。

  “无妨,老夫很快就回来。”

  几个浑身是血的兵卒正跪在官衙大堂外面,曲端和几个同僚站在一旁,眼见著折可求从内堂快步走出,他迎过去,主动道:“方才有夏人骑兵至城外,将都统制刘延庆首级扔在城门外。”

  折可求立刻瞪大眼睛,曲端想了想,补充道:“刘延庆的尸身没送来,还有他的左耳也不见了。”

  很快,那颗首级就被人提著送到官衙内。

  刘延庆的首级瞪大了眼睛,仿佛想要对人诉说生前遭受的折磨,折可求深吸一口气,问道:“立刻派人去全城鼓动兵卒百姓,全部登城防御!”

  “喏!”

  几个将领转身离开,曲端没动身,折可求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不去?”

  “夏人若是要羞辱和拒绝招降,杀刘延庆足矣,根本没必要再割掉他的左耳。”

  折可求盯著他,等待曲端的下文,但后者忽然耸耸肩,施礼告退。

  城外,顷刻间烽火连天,如同折可求预料的那般,夏人杀了刘延庆后,果然又开始聚集兵马攻城,折可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督促军民守城。

  攻城一直持续到天亮,夏军留下了不少尸首,连战场都没打扫就直接撤退。

  曲端平静地走在城头上,注意到一个捂著眼睛的士卒,鲜血从他指缝里不断渗出。曲端蹲在他面前,小心地扳开他的手,看见这人左眉有个较大的伤口,正血流不止。

  曲端喊来军中大夫替这兵卒包扎,大夫的手艺很粗糙,兵卒咬牙坚持,一声不吭地接受包扎。

  包扎结束后,大夫匆匆离开,曲端问道:“怎么了?”

  “天明时,夏人快退的那阵子,被块飞石崩到了眉骨,幸好眼睛没伤到。”兵卒站起身,他身材雄壮,对著曲端躬身施礼,“谢过将军了。”

  “我岂敢称将。”

  曲端摇摇头,莫名觉得这人面善,索性坐在城头,示意这人也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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