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14节

  昨夜有大星陨落(天降陨石),今日雷击金顶,明日长安外的樵夫听到狐狸叫,黄河水浊(黄河水清那是夸奖皇帝的与你无关,反之你却也要跟着挨骂),百官们都可以将这归咎到太子平日言行是否庄重,进取之心是否有所懈怠上。

  所以,李承乾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

  真正处境尴尬的人,是李恪。

  作为隋炀帝的外孙,这朝中百官,于他而言,某种程度上皆是反臣。

  所以,即使他血统高贵,可这对他而言,却非什么好事。

  “父皇,我……”李恪正准备开口跟李世民解释,结果脖子一紧,李宽不知何时折返,将他给勾在怀里。

  “傻愣着干嘛,走啦!”李宽懒散的声音带着某种无法无天的味道,起码此刻太极殿外的文武大臣乃至李二,对于这个竖子有胆子回来捞人,多少还是有些赞赏的。

  待两兄弟走远以后,台阶上的李二呼出一口酒气,忽然笑骂道:“这个竖子,当真是愈发混账了……”

  群臣听完李二对儿子的评价,大都脸上都有几分调侃的笑意,此刻哪怕是最古板的魏征,也没有出言指责李宽方才目中无人之举。

  只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言笑晏晏的陛下,看着兄弟二人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就神情落寞起来。

  若是去了山东的长孙无忌在场,大抵是能猜到二郎的心思的。

  这竖子行事跳脱,却像极我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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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李恪解了围的好二哥李宽,在回甘露殿后,不出意料的招来了长孙皇后的一通训诫。

  当然,训诫的原因不是义薄云天的楚王殿下勇敢救场弟弟李恪,长孙头疼的,是儿子仿佛天生就狂放不羁的行事作风。

  “娘……”李宽强打着精神听了长孙皇后近半个时辰的说教,实在是困得不行,于是只能软下语气求饶:“儿子知错,您放下,放下戒尺!下回,下回我一定……啊……提起打招呼。”

  话说一半,又打了个哈欠。

  长孙皇后长叹一口气,气得丢开戒尺,她是真拿眼前这惫懒性子的儿子没法子。

  “宽儿,娘知道,你天生不喜束缚,故而我和你父皇,对你有些时候不按规矩行事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这孩子在大的场合,还是要讲讲规矩,别让你父皇难堪,知道吗?”坐在软榻上的长孙皇后,伸手摸了摸儿子耷拉下来的脑袋。

  “啊……”实在是没了精神头的李宽听完母亲的教导,习惯性地就要打哈欠,但迎面撞上母亲那期盼的眼神,他不由心中一软。

  “娘,”李宽回握住母亲的手:“您安心,我保证以后尽量多注意。”

  尽量别失手,嗯,别失手。

  “嗯。”会错意的长孙皇后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宣告这场谈话的结束。只不过,她忽然似想到什么,对李宽叮嘱道:“可不许欺负你妹妹,这孩子是怕你挨揍,才让娘亲去太极宫的。”

  “啥?”后知后觉的李宽花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母亲话里的意思。

  “您说长乐啊? ”李宽挠挠头,接着对长孙道:“娘,我好歹也是长乐的二哥,亲的,我能不知道这丫头对我的好?”李宽说这话时的神情,好似在说“我很委屈,但我不说”。

  “行了,你也别在我这耍宝,”长孙皇后捏了捏儿子的脸蛋,指了指殿外:“你妹妹还在殿外等着你呢,自己去跟她说。”

  李宽顺着长孙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妹妹长乐正扒着门框朝自己看呢。

  小姑娘脸上写满了忐忑。

  “哼哼哼!”李宽故意扮起脸,发出一连串的冷哼,向外走去。

  “二哥!”深知二哥脾性的小姑娘顿时就明白,自己的苦心早已被对方理解,小姑娘喊了一嗓子,便闷头撞进二哥怀里,两只小手抱着对方的腰,声音越来越小:“长乐是好心……”

  “二哥知道,”李宽揉了揉妹妹毛绒绒的小脑袋:“今日要不是你叫来母后,二哥估计接下来的几天都得卧床了……所以啊,二哥得谢谢长乐。”

  “嘿嘿,”悄悄在哥哥怀中破涕而笑的小姑娘,摇了摇脑袋,借机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良久,小姑娘才抬起头,再度望向哥哥时,眼中神采奕奕:“长乐就知道,二哥懂我!”

  “长乐也懂二哥啊。”李宽哈哈一笑,也不拆穿小姑娘弄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他伸手揽过妹妹的肩膀,兄妹二人一同往殿外行去:“襄城阿姊投喂的绿豆糕,可好吃了,二哥还得谢谢长乐啊……”

  “莫得事,莫得事,二哥既然喜欢, 那下次长乐让嬷嬷去做……”

  “嗯,还是长乐乖!对了,小泰呢……”

  长孙皇后坐在殿内,听着渐行渐远的兄妹二人远远传来的对话,嘴角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站起身,拿过身后书架上的账本,随手翻看起来。

  作为总摄六宫的皇后,闲时看账本,不知何时起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

  只不过此时此刻,长孙皇后手里的账本已经在某一页停留许久,她的视线早早转移到了不远处蜡烛即将要燃尽的烛台上,她嘴脸含笑长久出神,心中也只剩下一片柔软……

第25章 李宽的良苦用心

  经过月中的一日休沐,第三日,当破天荒没有逃学的楚王殿下,在宫内的学馆没发现李怀仁的身影时,他明白,这哥们已经倒下了。

  “宽哥儿,你也听说怀仁的事了?”作为纨绔子中的耳报神,房遗爱在注意到李宽的眼神停留在李怀仁的位置上时,他便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

  “咋的?他也敢学我逃课?”李宽一只脚搁在面前的案几上,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明知故问道。

  “听说这家伙前些天在西市闲逛的时候,从一队胡商手里捡了个大漏,用半袋金锞子从那胡商手里买来一对琉璃杯,那可是稀世珍宝!”房遗爱说到这,不禁扼腕叹息道:“可这家伙太能作死了,他竟然随手就将这对琉璃杯输给赌坊了!赌坊作价三万贯,这货居然就应了!实在是……实在是……”房遗爱一边摇头一边想找个贴切的词来形容李怀仁的败家,可“实在”了半天,他也没实在出个什么来。

  "只能说他是傻人有傻福呗。"李宽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论语》,翻到了《学而》篇,嗯,这一页还没有口水打湿的痕迹,可以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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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夫子的讲课声中,李宽一觉睡到了中午,待他顶着一脸 先贤文字回到甘露殿陪母后和弟妹用午膳时,长乐再见到二哥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捂嘴偷笑。

  “二哥,你上课又睡觉了!”

  “啊?”李宽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先前自己回来的路上,为何遇到的宫人把头低得比平日里更低。

  感情不是因为如今他是楚王了啊。

  就在李宽愣神的功夫,长乐已经去到内殿,将锦帕放入铜盆里浸湿再拧干,然后噔噔噔一溜儿小跑来到李宽面前:“二哥,给,赶紧擦擦!”

  “嗯,还是妹妹好。”李宽接过锦帕随便在脸上抹了两下:“母后和小泰呢?”

  “二哥!你总是这样敷衍!帕子给我!”不满二哥不修边幅的长乐,将手帕从李宽手里一把夺过,小姑娘一边踮起脚尖,努力将二哥脸上那句“有朋自远方来”给仔仔细细擦干净,一边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母后去太子哥哥那边了,四哥不放心,就跟着去了。”

  “这有啥好不放心的?”李宽好奇问道。

  “还不是之前二哥你惹父皇生气了。”小姑娘嘟着嘴,擦脸小手也使上了力,原本轻柔的动作忽然就变得有挟私报复的嫌疑来。

  “唔……唔……”被妹妹“不小心”捂住口鼻的李宽,不得不抢过对方手里的锦帕,转为自己动手:“我说长乐啊,我可是你二哥,亲的,小丫头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大哥都被禁足了!”小姑娘双手环胸,气鼓鼓地道。

  “切, ”李宽闻言满不在意地继续擦脸:“大哥平日里跟禁足有区别吗?”

  想到大哥李承乾成天待在东宫,跟两个老夫子,不对,还得算上那位一生教废三位太子的帝师李纲,想到他成天跟着这三位大儒苦心孤诣地学习四书五经 经史子集,外带政治谋略,以及少许帝王心术,李宽就觉得,这孩子迟早得废掉。

  这哪是他这个年纪能学好的东西呢?

  想想如今脸上笑容越来越少的大哥,李宽就忍不住揪心。

  不行,等解决了蝗灾的事情,他得找个机会把大哥拐出皇宫到处耍上一耍,哪怕回头再挨上老爹一顿抽呢,那也得给大哥缓口气。

  要不然,将来大哥废了自己就得上位了。

  那怎么行?

  立志此生做个逍遥王爷的李宽,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再说了,结合脑海中那些有关后世的记忆,如今的大唐,最好还是从大哥开始就实行皇位由嫡长子继承的制度。

  虽说自家的某位昏君当初是被逼无奈才上了位,可不管怎么说,这已经给大唐皇位的传承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如果到了李家的第三代,皇位还是不按规矩来,那后面的乐子可就大了。

  事实上,李宽纵观原先记忆里整个唐朝的历史,因为皇位继承不能严格实行嫡长子继承的原则所带来的的恶劣影响,无疑是极大的。

  整个唐朝总共二十一位皇帝,真正属于嫡长子继承皇位的,只有六个。

  之所以会这样,背后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当皇位的继承不再遵循外力无法左右的由嫡长子继承皇位的原则,那么本该围绕皇室嫡系的多方政治势力,就会重新回到自己的立场,开始从自身利益出发,想办法去影响皇位的传承。

  而一旦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开始“想办法”,那么往往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甚至动辄就会引发国内叛乱。

  况且,将来若是李家后人不争气,一朝不慎,主弱臣强,那么皇帝大权旁落的局面,亦并非天方夜谭。

  “我可真是为了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忧国又忧民的楚王殿下忽然觉得自己都快成圣了。

  “二哥……”长乐看着发了会儿呆就接着口出狂言的哥哥,有些不好听的话,小姑娘是真说不出口。

  可是不说,又觉得委屈。

  “你可真是自视甚高。”小姑娘抿了抿嘴,给了一个自认中肯的评价。

  “哈,自视甚高不好吗?”李宽闻言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快来帮哥看看,我这脸上墨痕擦干净了没有?”

  长乐闻言认真端详了哥哥半天,接着认命一般地从哥哥手里夺过锦帕,再次踮起脚,开始细心的给哥哥擦起了脸。

第26章 下马威

  没能等到长孙和李泰回来,于是李宽和长乐,兄妹二人在甘露殿一道用了午饭。

  “长乐,哥问你啊。”方才替妹妹解决了小半碗青菜的李宽,忽然一本正经道:“假如有一天,二哥变得很有钱,你希望二哥送你什么?”

  “二哥,你又要偷偷去逛父皇的内帑了?”刚刚帮身边婢女收拾了碗筷的小姑娘,转过头,狐疑地看向李宽。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二哥每次打父皇那些稀世珍藏的主意时,就会说出类似的话语。

  “唉!我咋能老惦记咱爹那三瓜俩枣呢。”李宽哈哈一笑,坐到了妹妹身边,语气神秘道:“二哥最近忽然想到了赚钱的好主意,搞不好将来就富可敌国哦。”

  听到李宽这样讲,长乐忍不住站起身,伸出小手,覆上哥哥的额头:“二哥,你是不是受了风寒,怎的大白天就说起了胡话?”

  “唉……”看着面露关切之色的妹妹,李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真不是他这当哥哥的没义气啊。

  “好了,就当哥哥吃饱了撑的异想天开。”李宽随后也站起身,目光看向殿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沉思:“妹啊,你我说我待会儿要是出宫去……”

  “父皇肯定会把你的腿打断。”小姑娘压根就不打算接哥哥的话茬,因为每当二哥用这种欲说还休的语气说话时,那就代表他要闯祸了,也代表长乐这个做妹妹的是时候站出来替他打掩护了。

  只是,碍于最近是多事之秋,已经收到长孙叮嘱的长乐公主,自然是不愿意哥哥再多生事。

  “他敢!”李宽闻言梗着脖子高声道:"我回头就去找皇祖父告状,我就不信了,皇祖父会不为我做主!"

  “二哥!”长乐公主皱着眉头看着李宽,小姑娘头一回感受到了自家二哥滚刀肉的实力。

  “开玩笑,开玩笑。”李宽知道,不同于自己自幼长在祖母身边,不管是大哥李承乾,还是自己的一双弟妹,其实应该说除了他以外,李二所有的子女们,对李二这个父皇,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于是,在继续安抚了妹妹几句之后,李宽决定下午还是回学馆上课,只不过,关于如何将手里这批琉璃器出手,他的确是该抓紧些,着手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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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之后,长安城,银月楼。

  一辆马车缓缓在赌坊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打扮很奇怪的家伙:此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袍,甚至大半张脸都用黑巾蒙了起来。

  “我要见你们的管事。”黑衣人在丢给赌场的看门人一袋子铜钱后,便留在原地,等着狐疑的看门人进去请管事。

  不多时,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胖管事便春风满面的从楼内走了出来:“这位客官,敢问有何吩咐?”

  “你要的琉璃,我这有,有很多。”黑衣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蓝绿色的琉璃扳指,放到了胖管事手里:“三日后,我会前来通知你拍卖会地点,你提前准备好银子。这个,是见面礼。”

  “什……什么?”胖管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着自己面前,静静躺在对方手心里的琉璃扳指,眼神忽明忽暗。

  他并没有伸手取过扳指,而是在重新打量了一番对面的黑衣人后,脸上冷笑道:“朋友,将琉璃杯卖于我的,可是河间郡王府家的小公子,他与我说,那琉璃杯是从一队胡商手里买来的。可我看你,应该是唐人吧。”

  “呵……”黑衣人闻言发出一声冷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家主人手上有货,你手上有银子,做得了买卖就做,做不了我另寻别家,反正,三日后的拍卖会,我家主人也不是找了你一家而已。”

  胖管事听闻此言,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不怕我报官?”

  胖管事话虽简单,但内里威胁的意思却很明白:且不论那批琉璃器是怎么落到你们手中的,老夫只看你这藏头盖脸的架势,就可以判定这东西必定来路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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