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61节

  而一旁同样被那八个字狠狠震撼的同僚,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所以这才有了这声:“咚”。

  老夫的一世英名啊,从今日起,算是啥也不剩了……

  "呵……呵……呵……"李二陛下此时呆坐在龙椅之上,脸上的表情震惊之中夹杂着震惊,他不断呵着气,妄想借此平复自己波涛汹涌且充满悔恨的内心。

  此时不光他,当初李宽请求封王之时,在场的大臣们,比如房玄龄,比如杜如晦,比如长孙无忌……

  他们此刻心中想法和李二陛下简直不谋而合:当初怎么就让这竖子当了楚王呢?他娘的……楚王熊渠是不是知道后世还有个楚“蛮”王呢?所以专门备了典故让他在今天借用?!

  苍天啊!

  这要让他们如何跟后世之人交代啊?!

  不得不说,我们“贤良”的楚王殿下就是有本事带着所有人跟他一起……身败名裂

  最开始放出豪言的太子殿下,眼下在弟弟的这番“俯冲奔下道德高地”的魔鬼言论之后,他以手扶额,表情痛苦。

  孤为什么要一开始就站出来丢人现眼?!孤是不是多多少少有点看不起孤的二弟大唐的楚王了?

  ……

  此时此刻,我们大唐的首席外交官,唐俭唐大人。

  他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如果唐大人愿意亲身分享体验的话,大概会用一个四字成语来表达:“心如死灰。”

  一向擅长利用外交智慧为国家谋取利益的唐大人,可能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出现有这么一个竖子,用这么简单的八字真言,击碎了他几十年的专业水平和职业信仰,并且一下子就让中原王朝的外交水准倒退了一千五百年!(注,说出“我蛮夷也,不与中国(这里的‘中国’指的是中原各国)之号谥”的楚王熊渠,去世于公元前887年。出自《史记楚世家》)

  我乃楚王,我蛮夷也!

  大殿之上,楚王与群臣两相对望。

  服?

  服!

第127章 有何不同

  面对楚王殿下的神奇操作,有人服,自然便有人不服。

  “楚王殿下,你是打算让大唐和高句丽开战么?!”渊盖苏文此时整个人面色发红,大汗涔涔,可他的眼中,却始终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高岐故而有错,但你如此折辱外交使节,就不怕他国耻笑吗?!”

  “嘁!”李宽闻言不屑笑道:“耻笑? 本王还怕被耻笑?”

  可能“实诚”是楚王殿下在大多数朝臣眼中唯一的优点,所以当他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就连魏征,也忍不住抖动了几下腮帮子,然后带着一点同情的目光看向了渊盖苏文。

  对于这位连通报姓氏都不知避讳太上皇李渊名号的高句丽使节,魏征其实很想给对方一个忠告:那就是阁下最好趁现在楚王殿下顾盼自雄的时候,理智的选择闭嘴,安心等待自觉颜面无光的李二陛下回头制裁他。

  反之,一旦你跟他杠上,让李二陛下开始护短,那么这位楚“蛮”王恐怕真就啥事没有,一场天大风波,说平安落地,也就平安落地了。

  当然了,想归想,但魏征还是有立场的,通敌之举,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所以老夫还是礼貌的当一个看客吧……

  而渊盖苏文在这满朝文武的笑声中,除了感受到羞辱以外,他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如同莽夫的大唐小王爷,虽然风评不咋地,但是人气似乎还蛮高。

  那么鉴于对方先前的嚣张作风,和自己身后随随便便就制住了自己的中年文官,渊盖苏文知道,这位楚王,不但备受大唐皇帝宠爱,恐怕其背后,也有一股不小的势力。

  在明白了这两点之后了,渊盖苏文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心爱女人当日入宫成为高句丽王妃的那一幕……

  夺妻之仇不报,自己怎么敢死去?

  就在渊盖苏文准备出言妥协的时候,某个竖子又贴脸开大了:“对了,你说要跟大唐开战?”在逗笑了满殿群臣之后,丝毫不以为忤的李宽这才想起人家话里的重点,他不由蹲下身子,看向渊盖苏文:“你能代表高句丽和大唐宣战?那可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正好我爹手下的这帮武将们如今个个闲的没事干,要不咱们练练?”

  当李宽说出这番类似街头地痞流氓找茬打架才说的话语后,武将们中,最先高声应和的是程咬金:“还是楚王殿下这话说得提气,练练就练练!”

  程咬金说着,转而朝李二拜倒:“陛下,因太子殿下先前出色的表现,如今蝗灾之危眼看已解。臣听闻,救灾的粮食,此番过后,约莫还能剩下百万石,正好,咱有了这批粮食,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何不拿来攻打高句丽呢?”

  “知节……”李二陛下知道程咬金纯粹就是为了给李宽撑场面才站出来开这个口的,真要去打高句丽,不解决突厥人,那就是自讨苦吃。

  所以当下,李二陛下也只能做出一副举棋不定的姿态,用以威慑,这也算是一种政治智慧的体现。

  可渊盖苏文是什么人?

  其父渊太祚,在作为高句丽东部大人、大对卢(相当于宰相),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的人物,所以他对儿子的教导,自然也非同寻常,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如今渊盖苏文这个年仅二十来岁的青年,其实早就拥有了非同寻常的政治洞察力以及原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能够纵观全局的战略性眼光。

  是以,渊盖苏文在听到程咬金的那番话之后,又默默观察了李二陛下的反应,随后,他便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是吗?”渊盖苏文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傲慢:“上一个要攻打高句丽的中原皇帝,好像如今早就是那九泉之下的亡国之君。陛下当真也要步此人的后尘?或者说大唐,也要步前朝的后尘?!”

  轰!

  这一下,原本还等着看笑话的群臣,面色瞬时变得无比阴沉。

  而李二陛下却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借此机会暗中观察着这些人,他发现其中有人愤慨,有人惊骇,有人沉思,有人……有人又出手了……

  “啪!”李宽毫不客气地抬手一耳光,扇在了渊盖苏文的脸上:“他娘的!乃翁给你脸了?当着本王的面骂本王的爹?狗东西!你是不是没想过活着回去?!啊?!”

  “噗!”渊盖苏文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冷笑着看了一眼李宽,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服?”李宽微微眯起眼睛。

  “……”渊盖苏文听到李宽这般调戏,正要继续开口说话,结果下一刻……

  “咔嚓!”原本只是制服他的窦师纶,手中轻轻一用力,便有一道骨裂声动渊盖苏文身上传来。

  “呃……”渊盖苏文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痛哼,但随即又咬牙撑住。

  “使节大人,可以不服,”在所有人震撼莫名的眼光中,窦师纶此刻依旧笑得像个和善的邻家大叔:“但既然不服,便可以去死!”

  “你敢动我?!”渊盖苏文几乎努力用舌头顶住上颚,在剧痛稍稍褪去之后,他便厉声喝问。

  “为何不敢?”这回说话之人,却不是窦师纶,而是一直在武将队伍里保持缄默的李靖。

  而当他站出来,走到渊盖苏文面前时,殿中所有人,除了李二,都不禁呼吸一窒。

  李靖,作为一个从来都不愿出风头的人,突然站在了风口浪尖,神情却依旧很是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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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渊盖苏文,就如同看待一具战场上的死尸:“知道当初三征高丽皆失败的前隋,和如今的大唐,有何不同么?”

  渊盖苏文望着眼前这个气势完全压制住自己的长髯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知道?那就让老夫亲自来告诉你答案!”此时的李靖,突然不再是那个为人行事皆低调的兵部尚书这位当年能让红拂女一见倾心的盖世英雄,在这一刻,气概突显:“因为隋末的李靖,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马邑郡丞,但贞观二年的李靖,却已经是大唐的兵部尚书了!

  倘若陛下当下要征高句丽,将大军交由我统帅,尔等便可知晓,什么叫摧枯拉朽,什么叫流血漂橹,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李靖说到最后,渊盖苏文已经面如铁青,而整座太极殿,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悄无声息,几乎落针可闻。

第128章 先生弟子

  某竖子此时看向李靖的眼神,充满了感动和意外。

  怎么回事?

  难道本王才是那天命之人,仅仅只是两次出手,就获得了李大将军的拼死效忠?

  哇……这买卖好划算啊……要不待会那昏君揍我的时候,我还是别躲了吧,不然良心上简直快要过不去……

  就在整个大殿都为李靖这番话而久久沉寂的时候,觉得自己是那天命之人的楚王殿下,已经开始自顾自的苦恼起来,他甚至想到:若是将来自己被迫“黄袍加身”,要怎么拒绝众将士的好意……

  不得不说这竖子当真是心大啊……

  躺在地上已经渐渐苏醒的虞世南,忽然睁开眼,见眼前半跪在自己身边小心照拂的老友萧,紧接着,在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虞世南给了对方一个眼神,随后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而作为虞世南的好友,萧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接下来的这番举动,会给他本来可以安详度过的晚年生活,带来多么大的劫难。

  “楚王殿下……”当萧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时,就于命运而言,就好比千万里之外的蝴蝶扇动了几下翅膀。

  虽然他的出声是那样的突兀,可当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自己时,萧依旧镇定自若,他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虞世南对李宽道:“殿下,老夫年迈力弱,可否请殿下帮老夫一把,将虞世南送到太医署,请太医为他救治?”

  而李宽,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先生竟被自己气晕过去了。

  “虞师!”当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气坏了本就大病初愈的恩师之后,李宽原本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胡乱心思,顷刻间便消散无踪,剩下的,只有对虞世南的担忧。

  眼前这个老人,是自祖母去世之后,第一个让他感受到类似祖母那般对自己真心关爱的长辈。

  殿下……老夫给您上的第一堂课,正是那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殿下,那个字念帝“范“!不是帝苑!谁教您认字只读半边儿的?

  殿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您行事如此出格,并非好事啊……

  殿下,从今日起,由老夫来教导您《孙子兵法》。

  虞师……你干嘛教我造反啊?

  你个竖子!

  虞师?

  不不不,李师,您折煞学生了……

  当李宽见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虞世南,往日种种回忆,依稀浮现在自己脑海里,这让他莫名生出一种恐慌。

  他很害怕,恩师会像祖母那般离他而去。

  “虞师!虞师啊!虞师……”李宽身形飞快的冲到虞世南身边跪下后,便大声哭嚎着,原本虞世南还以为这竖子是在演戏,可当他脸上先是落下几滴温热的水珠,接着又落下粘稠的一大坨……

  “……”虞世南此刻的心情,就如他糟糕的脸部卫生一样复杂。

  臭小子……你来真的,为师很感动,可你真的来……为师遭不住啊……

  谁家好学生因为担心恩师而涕泪横流,结果涕泪全流恩师脸上啊?

  此时此刻,渊盖苏文已经成为了彻底的配角。

  李靖和窦师纶,在默契地对视一眼后,便施施然重新回班站定,彼此好似没事儿人一般,开始闭目养神。

  仿佛先前发现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李二,目光先是扫过了窦师纶,随后又落在了李靖身上,接着,他在自家某个哭得昏天暗地的竖子身上停留许久,最后,他起身一拂袖:“臭小子,还哭个什么劲?还不赶紧把虞卿送到太医署去?!”

  “隔儿……额……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宽,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该做什么。

  当即,他看了一眼已经默默来到他身边的两个弟弟,小声吩咐道:“小恪,小泰,你们两个给我帮忙。”

  随后……

  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边哭泣的楚王殿下抬着“面目全非”的虞世南的胳膊,魏王蜀王两位殿下,则是一人抱着虞世南的一只腿,兄弟三人,用一种极为滑稽的姿势,将虞世南抬出了大殿。

  之所以极为滑稽……可能跟群臣们“见过世面”有很大关系。

  因为他们上次见到有人这么抬人的,好像就是每年元正日,家中的仆人将宰好的羊丢上案板分割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殿下……”眼看着正主走了,唐俭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转向李二:“陛下,您看这……”

  “将人带下去好生医治,”看了一眼神色萎靡的渊盖苏文,饶是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也觉得一阵头疼:“朕乏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吧……”

  今日发生争端就以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当然,这只是在表面上。

  回到御书房的李二,此时心情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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