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91节

  “你个小混账玩意,简直倒反天罡!”本来拿刀架在李绩脖子上的柴绍,此时也不由一阵无语:“竖子啊……你是不打算回长安了是吧?”

  “姑丈,您持刀的手可得拿稳咯!别让李绩找到机会跑喽!”听闻此言的李宽顾左右而言他,压根就不接这话茬。

  “宽儿……”李道宗现在也后悔先前言语不善了。

  “叫楚王!”怒喝一声的楚王殿下,随后脸上神情转为一副语重心长:“任城郡王,按爵位你比本王低一级,叫声楚王不丢人!”

  让你丫先前给脸不要脸,现在自个儿难受着吧!

  “……”李道宗这下没话说了。

  “楚王殿下!莫要胡闹!”就在此时,楚王的大家臣窦师纶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随他一同走进来的,还有薛万彻、袁天罡、姜盛、以及走在最后的李靖。

  “怎么才来?老夫手都举酸了!”柴绍在抱怨了一句之后,反手便将横刀插回了腰间刀鞘。

  而姜去此时也移开了矛头,同时一言不发的退到了李宽身边。

  姜盛见到这一幕,当下和袁天罡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两人退到了门口。

  这架势,摆明了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楚王不点头,谁也别想走。

  “好好好,姑丈,李伯伯,我还以为咱们仨是一伙儿的,合着本王自作多情了呗?”见李靖将窦师纶叫了进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先前说什么清理亲卫,全是借口,不就是让窦叔来劝自己莫惹出大乱子呗。

  还有姑丈,白瞎了自己方才内心的那么一丢丢感动。

  “臭小子,这做人长辈的,是否疼爱晚辈,那是论迹不论心。”柴绍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先前在第一时间就抽刀架在李绩脖子上,他只知道,自己的侄儿受委屈了,想到这里,他突然看向李绩:“若是秀宁还在,今日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就不会是我,当然,秀宁也不会只是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柴绍说这番话时的声音很冷,但李绩却始终保持着面色平静。

  他知道柴绍是认真的,平阳昭公主的脾气……可比她的兄弟们都火爆的多。

  而另一边,被楚王误会跳反的李靖此时也只是解释了一句:“李绩和李道宗二人的亲卫,已经让老夫关押了。”

  他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楚王殿下,老夫叫窦公来劝您是真的为您好,但是您要不听劝,老夫这也有第二手准备。

  “……”听闻此言李绩和李道宗原本渐渐火热起来的心,再度凉了大半截。

  说来说去,你们仨这是合起伙来玩我俩是吧?!

  还接连玩了两次?

  最终,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此时坐在帅位上不发一言的李宽。

  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原因也很简单:今日一言可决“二李”生死者,唯有楚王一人而已。

第205章 本王说砍人了吗?

  “你们都看着本王做什么?”李宽发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当即疑惑道:“本王也没说要砍人啊?”

  他此话一出,不上道的比如李道宗、李绩二人顿时长舒一口气,他俩正打算开口说话,一旁上道的姜盛却适时抽出了长剑:“楚王殿下,那臣刺死他们!”说着,姜盛便欲提剑刺向二人!

  “姜盛,停手!楚王殿下,您也收敛一点啊……”窦师纶如今算是彻底麻了爪了,他没想到,姜盛这个一向老实巴交的孩子,一朝遇上楚王,竟也彻底疯狂。

  好好……好啊!合着你就是这样理解楚王殿下的字面意思的?

  果真是顶级理解啊……

  而李宽这边,也是满脸坦然:我祖母为我准备了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心思,笼络进了这么多的忠心家臣,不就是为了让我这当孙儿的一生桀骜不驯享自由的么?

  收敛?收敛不了一点!

  本来,窦师纶有打算过,自己若是将来身故,那么守卫楚王殿下的重担,其中一部分便会交到姜盛手上,但是现在看来,他觉得此事还欠考虑。

  因为窦师纶很害怕,万一将来这俩损出他日“卧龙凤雏一相逢,便胜世间反贼无数”,届时可咋整?

  “可是窦公……”姜盛作为楚蛮王的疯狂下属,此时嘴上喊着窦公,可视线却堂而皇之地望向了李宽只要楚王殿下一个眼神,他就保管这二位人头落地!

  他娘的,咱们这帮忠心耿耿的家臣跟着家主在前线拼死拼活的,也没说非得讨着什么好,可凭什么大战结束以后,你们一来就要对我家家主指指点点?

  这不是寿星佬上吊嫌自个儿命长么?

  “阿盛,”姜去此时忽然沉声道:“老夫人待你我父子恩重如山,此恩断不可忘!”

  “儿子明白!”姜盛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父亲的意思是让自己动手的时候别犹豫。

  哪怕是窦公拦着,也别犹豫。

  “好了好了,姜去你少说两句,还有你,姜盛,赶紧把刀放下。”还在气头上的李宽此时也终于算是看清了形势,虽说自己不是主动挑事的一方,可倘若自己非要得理不饶人,由着性子再闹下去,那么这接下来的仗也没法儿打了,甚至于搞不好老爹还得御驾亲征前来平叛。

  罢了罢了,此事就算本王自己倒霉。

  “二位,此次大唐北伐突厥,本王没打算跟你们争抢功劳。”李宽看着神情隐忍的李绩和李道宗,他知道今日是将人给得罪狠了,但是无所谓,楚王根本就不带怕的:“你们放心,这回头李靖大将军写战报,本王会让他写的漂亮点,嗯就是那种'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君名'的战报,绝对重点突出二位的功绩。如此一来,我想届时我爹对二位的赏赐肯定不会少。”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

  “楚王殿下,您这是在羞辱我们么?”李道宗此时已经彻底恼了:“本王和懋功(李绩的字)兄无非是担忧您的安危,想劝您尽早回长安,结果您就这么对待我们的?”

  “我说堂叔,您装啥呢?”李宽现在是最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的:“您和李绩大将军扪心自问:你们之所以劝本王回去,真的是这个理由吗?”

  见李宽如此发问,原本打算给出一堆光明正大的理由的李道宗,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又无话可说。

  李绩也是如此,他抬头望了李宽一眼,随后便低下头去,继续保持沉默。

  “你们一开始听说本王来到北方,也不过是觉得,本王一个孩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仗着身份尊崇,祖宗荫佑,带着一帮家臣部曲,来到战场上瞎胡闹而已,对吧?”李宽说这些话时,神色很平静。

  “臣当初的确是这么想的。”李绩认为自己眼下属于是阴沟里翻了船,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对李宽有个什么好脸色,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李宽,一字一顿道:“臣到现在,依旧这样想!并且臣很想知道,楚王殿下您因为何故擅自下令放走颉利?难不成,您还没玩够吗?!”

  “李大将军可算是说了回实话了。”李宽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李绩,终于是明白了对方为何一到定襄城就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给哄回长安,感情他觉得除了这仗打的太憋屈以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下令放走了颉利。

  "李大将军,本王且问你,就算本王此战拿下定襄城,生擒颉利,将他带回长安,之后突厥这边的后续形势会发生什么变化?"

  李宽的这个问题,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深思。

  但没人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包括李绩。

  “记得阿史那.思摩么?”李宽看向李绩:“开皇十九年,启民可汗逃到隋朝,漠北各部族便拥戴九岁的阿史那.思摩为东突厥可汗,后来启民可汗回到了东突厥,阿史那.思摩便又去掉了可汗称号,重新成为了他的部下。现在,本王问你,如果我们将颉利可汗带回长安,草原上各部族会不会推举出下一个草原霸主,如果这样,那我们抓走颉利的意义又在哪里?”

  “可是放跑颉利,遗祸无穷!”

  “懋功兄……”一旁的李靖听到李绩的话,顿时便有些不悦了:“如果你因为此事和楚王殿下较劲,实在是没必要。其实先前老夫与你的想法如出一辙,但后来楚……”

  “你让楚王殿下来说!”李绩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怒火,同时也透露着一股子“狡诈恶徒”的味道。

  他可不认为楚蛮王能有什么见识,李靖方才所言不过是想为其找补罢了。

  “本王的打算很简单,”李宽闻言轻蔑一笑:“就眼前取得的这些胜利而言,能为大唐带来多久的和平?要不了二十年,突厥就会卷土重来,可本王性子懒,喜欢一劳永逸:当年冠军侯是怎么把匈奴人打服的,本王就照着他的法子将这些突厥人打服。本王要打到金山去,去他们突厥人的祖地祭天!本王要用突厥人贵族们的头颅,当做祭品,宣告整个天下: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第206章 太子愚钝,汝当勉励之

  李宽的话,顿时让帐内众人感到一阵热血沸腾。

  效仿冠军侯,打到突厥祖地,以对方子孙的人头做祭品,向整个天下宣告大唐的强大,这是何等让人神往之事!

  “放跑颉利,是因为突厥人如今对大唐还没有足够多的畏惧,更因为他们的主力部队还没有被我们消灭干净。

  虽说突厥号称有百万控弦之士,但你我都清楚,真正的精锐也就那么十几万人。

  而本王现在要做的,就是慢慢杀干净这些人,甚至于,胆敢效忠于草原可汗的部落,本王也准备一个不留!”李宽说完,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震惊莫名的李绩,接着自顾自的继续道:“战争,说白了,就是政治斗争的延续,而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是国与国之间的政治斗争的延续。”

  李宽说完这段看似很绕口的话,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道:“眼下,我们哪怕抓走颉利,也不可能消灭突厥的政治制度,只要突厥的政治制度还存在,只需要一代人到两代人的时间,他们就会重新变得强大,再度给我们造成麻烦和困扰。

  所以,我们只有想办法消灭他们的政治制度,比如说将草原可汗这个尊号弄得一文不值,让整个突厥的后起之枭雄,失去可以号令群雄的资格,让草原各部落重回一盘散沙的状态里,这场仗,才算我们打赢了,并且打完了!”

  直到此时,结束长篇大论的楚王殿下才算终于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赢下战争不如消灭政权,消灭政权不如消灭政治制度。

  这个道理,就好比你要消灭你的敌人,最狠的不是消灭他的肉体,而是消灭他的精神。

  李宽现在就打算这样干。

  “叹为观止……”柴绍听完李宽的叙述,不由得出言感慨道:“你小子……还是姑丈认识的那个宽儿么?”

  怎么觉得臭小子背着所有人偷偷努力,然后长成了惊艳世人的模样?

  不对劲,这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楚王殿下,这……这……”李道宗现在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原本他还觉得只要李二陛下回头知道这竖子对自己和李绩不敬,高低也要束带抽到对方哇哇叫,可现在……

  李道宗突然发现:原来真正理解并且延伸李二陛下的政治思想的,合着竟是眼前这个在人前向来不学无术的蛮夷楚王。

  反差啊……反差啊……

  可谁人不爱这样的反差呢?

  李道宗几乎可以断定,今日过后,自己和李绩不但要被小心眼的楚王给记恨上,回头陛下那儿,自己和李绩也很难有个交代。

  “楚王殿下……”李绩眼下也和李道宗是一样的想法:看走眼了,彻底看走眼了,谁人能想到这小王八蛋能有这样的战略目光,李绩现在开始有些相信当初的某个不靠谱的传言了:听闻楚王殿下仅仅依靠半部《孙子兵法》就开悟飞升,成就制胜之道,之后便闷声不响地玩了一溜儿关陇世家。

  眼下看来,此言非虚啊……

  “殿下,这也是您从……”好似有着相同默契一般,窦师纶在震惊欣慰之余,也想到了这个传言。

  “啊哎对对对,孙子兵法,孙子兵法,”李宽见这俩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下他也卸去了沉重的心情,开始整起了活:“其实啊,我家虞师除了书法出彩以外,兵法一道更是出神入化啊,只不过他这人向来低调,也就是在临近古稀之年,方才遇到了我这个丰神俊朗,秀外慧中的关门弟子合了他的眼缘,故而肯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哇……”

  李宽说到这里,似乎情绪到位了,当下还转身朝着自以为是长安,实则是西域的方向作了一揖礼:“虞师待本王何等赤诚,此等师恩,情深义重,他的谆谆教诲,本王日夜铭记于心,眼下,本王与虞师相隔山水一重重,遥遥千万里,不能共婵娟……虞师……虞师啊……”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场面应该很令人感动的,可是不管是李宽的家臣们,还是柴绍、李靖、李绩和李道宗,大家在见到“楚王哭师”后,就莫名就想起了上元节时长安大街上的猴……

  特别是李靖,李宽的那句“古稀之年“、“合眼缘”,作为兵法大家的他,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传张良兵法的黄石公……

  就……就荒谬绝伦……

  而且这小王八蛋还朝西方作揖……

  楚王殿下,您这是想将待您“情深义重”的虞师给送走吗?

  “阿嚏!”遥远的长安,原本正在家中誊抄古籍孤本的虞世南不知为何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咦”自打楚王出了长安后,如今不但生的红光满面,甚至都长了几两肉的虞世南放下笔,顿觉得一阵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那个竖子在思念老夫?”

  “啪!”

  一念至此,虞世南突然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虞世南啊虞世南,你怎的这般自甘堕落,去想那个晦气的东西……”

  是古籍不好看了,还是一个人自在逍遥的日子太难受了?

  简直是脑阔发昏!

  言归正传。

  定襄城内,楚王的帅帐之中,因为某竖子极度抽象化的“尊师重道”,此刻帐内原本紧张的氛围已经尽去。

  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薛万彻,见状也打起了圆场:“楚王殿下啊,您看这就是个误会而已,两位大将军不知道您的真正图谋如此之大,这才错怪了您。而您也误会了两位大将军是因为恼恨您抢去了他们的功劳才对您产生意见。您看看,这误会叠着误会,才将事情闹到这般僵局。如今误会解开,大家不妨冰释前嫌如何?”

  谁说薛万彻只是个莽夫的?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方方面面谁都照顾到了,算是最大程度上不伤众人脸面。

  “行了行了,本王是来打突厥的,不是来指鹿为马为将来开玄武门铺路的……”

  “楚王殿下!您慎言!”窦师纶觉得“慎言”二字都快成为他的口头禅了:“您有正事就好好说正事……”

  “怕啥?”李宽闻言把脖子一梗:“我爹以前时常拉着我的手说,太子‘愚钝’,汝当勉励之……”

  “噗……”碍于自尊,李绩实在是不想笑的,但这回他是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楚王殿下……哈哈哈哈哈……”

  虽说大家先前闹得很不愉快,但是也不知怎的,楚王殿下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笑点,让这个城府极深的大将军此时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开始笑个不停。

  “哈哈哈……”一旁的李道宗见李绩放声大笑,他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转而和李绩一同哈哈大笑,说实话,李二陛下拉着楚王说这句话的可能性,不亚于他当初带兵打仗输给李元吉。

  真就他娘的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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