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1666节

可即便如此,自己仍然引起了对方的怀疑,然后便是一路的逃亡。

随着他不断地躲过或者杀死身后的追踪人员,他的重要性在大明国安局的档案之中不断地提高,危险级虽也不但提高,而追索他的人,级别也越来越高,人手亦越来越多。所幸的是,自己容貌大变,对方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他便是秦厉,否则自己能不能逃回来,还真是两说。

秦厉满心都是苦涩,这就是典型的牵一而发动全身,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引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房门轻响,曹辉亲手端着一个托盘出现在门口,托盘之上,放着几碟精美的小菜,还有一壶微微冒着热气的酒。酒得随着热气在屋内弥漫,秦厉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馋了吧?”曹辉笑着将托盘放在床上的矮几之上:“不过鲁大夫说了,你身子亏空得厉害,现在大鱼大肉是沾不得的,便连这酒,也不过是米酒而已。我记得你最喜欢喝得是明国的烧刀子,想要喝的话,那就快点好起来。”

“还能有命喝酒,就已经不错了,别说是米酒了,便是带着点酒味的馊水,我也是甘之如怡啊!”从曹辉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米酒,小小的呷了一口,抿在嘴里品味了好一阵子,这才吞咽了下去,冰凉的肠胃,似乎立刻便暖和了起来。

看着秦厉的模样,曹辉感慨地道:“辛苦了,这一趟你真算是九死一生,你带回来的东西,我昨天晚上整整看了一宿,今天早上,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往长安了。”

秦厉点了点头:“就是不知我们大齐,可有制作这种猛火油的原料?”

“应当是有的。”曹辉道:“看了你的描述,我倒是依稀记得,在鬼影很早的情报库之中,曾经记载过在生女直那边有这种东西。”

仰起头,他竭力地思索着情报的内容:“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自地下涌出,能够燃烧,曾被当地野人用来取暖,但却因此而死了不少人,那些野人便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诅咒,不再允许他们的部落靠近这一区域,当时收到这条情报之后,我们还曾查过大齐境内,有不有类似的东西,好像并没有发现。”

“在生女直哪里呀?这岂不是又是一桩麻烦。”

“不麻烦。”曹辉道:“生女直现在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只需要一些粮食,便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生女直上一次与我们联手袭击明国楚地,数千生女直人无一生还,他们与明人也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亲王早已经派人与他们商谈过,生女直人会再组建一支军队加入大齐的军队序列与我们一齐作战。”

“那就太好了。”秦厉展颜道。

陪着秦厉喝了一杯米酒,曹辉道:“跟我说说那个猛虎王朝吧,实力如何?”

秦厉道:“猛虎王朝是西大陆的一个庞大的帝国,他们的国王丹西征战数十年,一统西大陆,将所有的势力尽竭压服,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国度。”

“比之我们实力如何?”曹辉问道。

秦厉想了想,叹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实话,单论国力,只怕他们比起我们大齐是要强悍的,他们的军队数十年来一直在作战,战斗力相当彪悍。”

曹辉手微微一抖,一些米酒从杯子里洒了出来。

“那怎么会在明人的手里一败涂地?是因为明人的火炮,蒸汽战舰这些技术吗?”

“可以说是吧。”秦厉叹道:“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方面。我走的时候,明人还没有这些东西,好像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有了蒸汽机,怎么短短数年之间,战争的模样,便已经变得让我完全不认识了。”

“因为蒸汽机是这一切发展的基础。”曹辉黯然道:“何止是你没有想到,便是我这个天天盯着明国的人,又何曾想到,明人竟是一日三变。”

“如果我早知道这些,或许就能作出一些更多的改变,可惜,我们完全不知道,所以当猛虎王朝懵懂的抵达马尼拉的时候,一切便已经注定不可更改了。”秦厉无奈地道:“数百艘战舰,几十万士卒,短短的时间内,一败涂地啊。”

“几百艘战舰,数十万士卒!”这一次曹辉是真的变了脸色,他一直以为,猛虎王朝的东征,了不起来个几万人罢了。“这岂不是倾国出动?”

“算是吧!”秦厉道:“猛虎王朝与我们东大陆在政治体制之上有着很大的不同,严格地来说,他们便是谁的拳头大,谁便有理。丹西虽然建立了统一的猛虎王朝,但其麾下那些城邦都有着自己的私军,这一次除了丹西的亲军之外,还有一些势力很大的地方大公,类似于我们的诸候吧,也被强迫一起东征。不过留在国内的也不在少数。”

“就这样灰飞烟灭了?”曹辉脸上阴晴不定。

“明人似乎早就料定了猛虎王朝会来,提前就设好了圈套,修建了牢固的防线,他们的战舰更是在海上横行无忌,仅仅凭着数十艘蒸汽火炮战舰,便将猛虎王朝数百艘风帆战舰葬送在海上。”秦厉摇了摇头。“虽然很惨,但倒也不至于灰飞烟灭,在陆地之上,他们的陆军与明人还是能够对峙的,被干净彻底消灭的只有丹西的亲军,连丹西本人都被围后疾病缠身客死异乡了,而另外两股强大的势力,只怕你真还想不到秦风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莫不成还放了他们回去不成?”曹辉问道。

“正是如此。”秦厉幽幽地道:“他们弄死了丹西,却将两个势力最为强大的地方大公给放了回去,不但放回去,还又是给武器,又是送船只,热情的不得了啊。”

曹辉怔了片刻,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猛虎王朝接下来必然将分崩离析了,大家都会觊觎丹西的这个位子,想来丹西自己的继承者,并不是那么强势。”

“就是如此了。西大陆接下来将再也没有余力对东方有什么想法了,反而都要争取明人给予他们支持,而明国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呢?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自己的手深深地插进了西大陆,用他们的金钱,商队,还有军火,成为真正掌控那片庞大领土的人。”秦厉看着脸色同样苦涩地曹辉道:“秦风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们过,他的眼睛,早就超越了这片土地,看向了更广阔的地方,他在到处布局,处处先手,统领,你可知道,比起我们在武器之上的落后,更让我绝望的是这个。明人,即便是一个最普通的明人,他们的眼界,也不是我们所能比得了,我跟随着海船回来的时候,在船上,那些普通的水手们谈论的都是如何去海外挣一份家业,如果去探索那些未知的地方,明人弄了一个地球仪,您知道吧?”

“知道,不过在大齐,这被认为是无稽之谈,要是我们真活在一个球上,岂不是会掉下去?”曹辉道。

“我是真信了。秦风这个人,从来都不信口胡说的。”秦厉道:“那些水手们,常常指着船上的地球仪研究,那些还没有探索出来的黑暗区域里到底有什么?他们现在想干的是这样的事情,而我们呢?”

曹辉默然无语。

“这一次潜逃回来,我路过了不少偏僻的村落,当我蜷缩在林间的草从之中或者岩洞之时的时候,那些从远处传来的琅琅的读书声,于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刺激,我看到过童子们整整齐齐的坐在屋内上课,我看到过胡子花白的先生,在院坝里,提着一块小黑板教那些年过半白的农夫们识字,而我们呢,还在大声喊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秦兄,不要太激动了,你说的这些,我们显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的。”

“统领,在明国国内呆得时间越长,我就越发地绝望。”

1965:肆无忌惮

或者是受了秦厉那种绝望无助的情绪的感染,曹辉的心情也极其低落。与大齐很多官员在内心深处还有着一种盲目的自信不一样的是,知道太多东西的他,内心何尝不是与秦厉一样呢?这样的时刻,愈是知道的多,反而更痛苦。

无知者无畏。

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极大地幸福。很多人还沉浸在齐国过去的荣耀,一说起来就是大齐曾经以一国之力压得楚秦越喘不过气来的光辉往事时便口沫横飞,殊不知现在的齐国已经成了强弩之秣,这堆大火虽然还在熊熊燃烧着,甚至在某些时候还迸发出比以往更耀眼的火花,但实则上,却已经是最后的挣扎了,当那些虚荣的漫天飞舞的火星落下的时候,留给齐人的,便只会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

与鲜碧松并肩站在常宁郡那比过去高出了数米的城墙之上,遥看着远方正在不停地修建着的防线,曹辉的眼神之中尽是忧郁。

那是密密麻麻的堡垒群。为了保卫常宁郡城这个边境的中心城市,鲜碧松可谓是费尽了心机,这些地堡群便是他苦心孤诣弄出来的东西。钢筋水泥结构的圆形建筑并不大,高的五六米,小的不过三四米,甚至还有不少只有一两米露在外头,更多的则是掩藏在了地下。

在这些堡垒里面,装备着强弩,弩机,以及一些弓箭,每个堡垒里多则数十人,少则只不过几人,但因为堡垒太多,如果从里面战出来集结,却也是一支让人不能忽视的部队。

明人想要攻克常宁郡的话,便不得不先拿下这些堡垒。

在鲜碧松的控制区域之内,这种密集的堡垒群总是与一些重要的城市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极为坚固的防守体系。当年鲜碧松之所以能接替郭显成成为驻常宁郡大军的位置,就是因为此人在防御方面有着极其出色的能力,而这一次,他更是将自己的这种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致力于将自己的部队打造成一支披着乌龟壳的军队。

但这样的一支军队,是需要大量的金钱的,不说别的,光是营造这些地堡群所需要钢筋水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人工的费用。在齐国,自然不存在着明国那样的拿钱买劳役的说法,就是最简单的征发徭役。不过虽然征发的民夫不用付工钱,但你总得要让这些吃饱吧,光是伙食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如果不是因为常宁郡与明国在这几年贸易之中,着实赚了不少钱,鲜碧松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到得现在,局势愈发紧张之后,鲜碧松连部队都拖上去开始做这些工程。

打起了勒索郡内富豪,让他们拿钱买命的主意,也是因为鲜碧松实在是太需要钱了。

“曹统领,我已经决定铸造铁炮了。”看着远处的那些堡垒,鲜碧松幽幽地道。“我没有那么多铜,但破铜烂铁倒还是能收集到不少,再向朝廷申请一批,便可以铸造一大批铁炮了。”

“我们用铁铸炮的技术不过关。很容易死人的。”

“管不了那么多。”鲜碧松摇头道:“被自家的炮炸死,或者是被明人杀死,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是不是?我告诉你带来的大匠,给我把炮缩小一半,我不要他打得有多远,不在乎他的沙眼气泡多不多,哪怕就是只能开一炮两炮便完蛋,我也要。”

“你疯了?”曹辉惊骇地道。

“就算是疯了,也是被明人逼疯的。”鲜碧松淡淡地道,指着远处的那些地堡群,“曹统领,你想想,在那些堡里,我放上一门火炮,对明军能造成多大的威胁啊?如果有数十门大炮横亘在这里,明人在进攻之前,是不是也得掂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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