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1686节

家族可以走,但自己不能走,自己的长子也不能走,因为他们都是大齐官员,深受国恩,现在,唯有死于社稷,才算得上不负皇帝这些年来的重托吧!

丁声明便是在这样矛盾纠结的心情之,跨过了莱州大桥,与自己的侄儿丁季山挥泪而别,此一别,只怕便是永远了。丁季山向西,而他向东,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

徐俊生一个人站在河堤之上,看着河水静静地向下流淌,这是红河的另一条支流,也是莱州境内最重要的一条河流,莱河。此刻,无数的士兵正在河堤之上挖掘着,将一包包火药填充进了堤岸之内。只要一声令下,引爆这些火红,那么,莱河的水顷刻之间便会冲破堤岸,成为一匹脱疆的野马。

与有计划的将莱州两个县变成滩涂之地不同,这一次,执行这一计划的,便都是他的亲兵,一切完成之后,这些亲兵也将一直驻守在这里。上一次掘河之时,还是有序地撤退了民众,但这一次,他准备来一次突然袭击了。

他头能用的资源有限,那么,将河水作为武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这样做,会死多少齐国人,他压根儿就不在乎。国既将破,那每一个齐国人,都要有为国而死的觉悟,只要能够抵御住明人的攻击,那么,所有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河堤之下马蹄声阵阵,直趋河堤而来,不用回头看,徐俊生也知道这一定是丁声明。在莱州,也只有他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地纵马冲破自己的亲卫圈子而亲卫们不敢有所动作。

“你疯了!”翻身下马的丁声明全身泥泞,连发须之上都沾满了泥浆点子,直接纵马到了徐俊生身边,劈胸揪住了对方的领口,面目狰狞地喝骂道。

徐俊生摆了摆,示意两边有些紧张的亲卫退了下去,伸捉住了丁声明的腕,只是轻轻一扭,便让丁声明龇牙咧嘴地松了开来。

“我没疯,我很冷静。”他看着丁声明,一字一顿地道。

“你掘开莱河,江南就全没了,全没了。”丁声明声音嘶哑地吼道:“那边还有两万士卒,数十万百姓,莱河决堤,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徐俊生呵呵一笑,指了指河的上游,淡淡地道:“丁郡守,从这里往上,整个红河区域,有多少百姓?”

丁声明一呆。

“这一声区域是我们大齐的核心重地,足足有上千万百姓聚集在红河两岸,如果明军攻破了这里,那么这一块地方就不再是我们的了,上千万百姓都将成为亡国奴,那会死多少人?失去了红河流域,对大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那又会死多少人?”

“百姓何辜?”

“国破家亡,没有人是无辜者。”徐俊生呵呵一笑:“这个国家养育了他们百余年,现在是到了他们为这个国家奉献的时候到了,几十万人死难,如果能保住这一区域的安全,那么,便是有价值的。”

丁声明的微微发抖,盯着徐俊生带着微笑的脸庞,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丁郡守,你在莱州为官多年,对这里的人有感情,我是很清楚的,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该决断的时候,就应当决断,优柔寡断,救不了莱州,也救不了那些人。”徐俊生看着丁声明,安慰道。

“史书之上,你我二人,必将遗臭万年!”丁声明痛苦地道。

徐俊生沉默片刻,才道:“丁郡守,如果齐国亡国,你我这些齐国重臣,难道就不遗臭万年?相反,如果这一仗我们胜了,明齐对垒我们大齐胜了,那史书就将由我们来书写,今日这一战,说不得便是我们二人忍痛决断的神来之,以极小的代价,换来了绝大的胜利。那时的我们,说不定反而要流芳百世。”

“几十万人呐!”

“我不会让他们白白地牺牲。”徐俊生道:“只有当明军猛攻莱州南岸的时候,与我们留在那里驻守的军队猛烈交的时候,我才会炸堤淹毁南岸,给他们陪葬的,还有无数的明国军队。他们会死得很值得。”

看着丁声明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徐俊生挥了挥,示意卫兵们上前将丁声明扶住。

“郡守,保重身体吧,危难时际,我们还需要相扶携,共渡难关呢!”徐俊生道。“这里风大,寒冷,你还是先回去吧,大量的人涌入北岸,千头万绪的事情,都需要郡守来一一厘清呢,民政上的事情,我是一看就头痛的。这里的事情,还请郡守保守秘密,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得透露只言半语。”

南岸平坦,北岸则是山势绵延,地势险要,所有能大规模驻军的地方,徐俊生都已经驻扎了重兵防过,明军想要攻克北岸,便只能在南岸驻军,然后利用他们水上的力量猛攻,但当南岸变成一片泽国的时候,他们便将无处可去。如果能在这一次的行动之重创明军,那么在短时间之内,明军很难在组织起一次像模像样的进攻了。

为了能守住红河口,徐俊生早就做好了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了。他甚至都没有将这一件事上书给皇帝,这样的事情,让皇帝知道,只会让皇帝为难。作为一名臣属,这样的黑锅,自己背上就好了。便是连老上司鲜碧松,郭显成这样些,他也一样没有知会。

成也好,败也罢,所有的一切,便让自己来扛吧。

看着最后一袋火药被埋了下去,徐俊生这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自己的一部亲卫在这里驻守。

螃蟹湾,战争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祝若凡在硬生生地顶了半个月之后,终于丢掉了两条钳臂之上的所有阵地,海湾两侧的防守阵地,也被明军一一拔除,如今,他只剩下了最后扼守进入螃蟹湾的关卡了。这道关卡再被明军攻下之后,前往莱州的大门便彻底被打开了。

站在关卡之上,他能清楚地看到整个海湾,明人正在清除海湾之的那些障碍物,那些沉在水里的船只,被明军的水鬼们潜下去之后拴上一根根的缆绳,然后那些体型庞大的战舰便冒着滚滚地浓烟,嗥叫着向着外面驶去,一根根绳索被渐渐的拉近,一艘艘沉下去的船泊被慢慢地拖离了远地,向着深海之处而去。

一些大型商船驶了进来,一根根绳索放下去之后,船上的人吆喝着转动绞盘,上千斤甚至数千斤的水泥角锥体便被他们从水底捞了出来,码在大船之上。

明军清理海湾的速度极快,每一天,都会向前挺进一大段距离,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几天,他们的大型战舰便可以驶进海湾了。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在他的对面,数十门火炮,已经冲着他昂起了黑洞洞的炮口,火炮的后面,明军全副武装地已经准备开始进攻了。

天空再一次传来了嗡嗡的声音,阴魂不散的明军飞艇再一次光临了,伴随着一枚枚黑色的炮弹自天而降,关卡之顿时爆炸之声响成一片。

几乎在同时,无处的火炮也开始了轰鸣。

关卡之上,所有的士兵们工么趴在地上,要么紧贴着墙根,耳朵里几乎什么也听不到,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剧烈的爆炸,漫天的烟雾,冲天的火光,瞬间便将这个并不大的关口彻底笼罩住了。

当祝若凡拼命地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下来,揉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晰的时候,城墙之上,已经出现了明军的身影。

“杀敌啊!”他嗥叫着,举起了的大刀,向着前面影影绰绰的敌人扑了过去。

1990:逃走

夜半时分,猛烈的爆炸之声响彻整个螃蟹湾,宿迁,关震等大明将领冲出屋外,看到的是齐军镇守的关卡之后,火光冲天,但关卡之上,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两人都是面面相觑。白天的一场苦战,大明军队数度攻上了关卡,但却又被逼了回来。不得不说,齐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虽然关卡易守难攻,但明军却有着武器之上的压倒性优势,地上轰,天上炸,总是先来一**风骤雨般的洗礼之后,步兵们才会发起攻击,但就是这样,齐军躲藏在一起可能躲藏的地方熬过了这一阵打击之后,便与冲上来的明军展开肉搏战。生生地熬过了一个白天。

不管是宿迁也好,还是关震也好,都无意在夜间发起攻击,夜间攻击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也能伤己。左右这关卡已成强弩之末,明日便是他寿终正寝之时,他们也并不太意。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大半夜的,明人没有动作,齐人哪边居然玩儿出了大动静。

“殉爆?”关震有些疑惑。

齐人也有不少的火药,在攻克螃蟹湾钳臂的时候,大明军队缴获了八门巨大的青铜火炮,但火药可是没有发现有一粒,显然是被齐人带走了。白天进攻的时候,二人还曾担心齐人会使用火药对攻城部队进行攻击,但让二人奇怪的是,即便是打得再辛苦,祝若凡也没有拿出一粒火药来。

这让二人一度以为,齐人已经用光了他们的火药储存了。

虽然齐人的火药与明人的炸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威力亦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那玩意儿炸起来,一样是可以炸死人的。关震对于火药要比宿迁熟悉得多,现在齐人所使用的火药,大致与大明的第一代火药差不多。

“不像!”宿迁摇了摇头,听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之声传来,他猛然醒悟过来:“祝若凡跑了!”

他跳着脚大声地下达着命令,亲兵急如星火一般地奔向了各部的驻地。

半个时辰之后,宿迁和关震双双地站在了破烂不堪的关卡之上,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了齐国人那些残破的旗帜还在风寒风之招展,两人的目光看向关卡之后通往莱州的大道,原本水泥铺就的路面,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两边崖上滑下来的大量土石,将上百米的道路,堵塞得严严实实。

祝若凡即便是在最危急的关头,也没有动用火药,原来是将所有剩下的火药尽数用来埋在了道路两边的山上,以保证他能最后安全的撤退。

白日里的死战不退,让明军上下都认为这股齐军一定会坚持到最后城破人亡,谁也没有想到尽然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宿迁与关震两人相对苦笑,那上百米路段上堵塞的泥沙土石,只怕没有个十好几天时间清理,是根本无法打出一条通道来的。

“狗日的,还真是有一段,我们两人这一次可算是在阴沟里翻了船,说出去丢死个人。”关震恨恨地道。

宿迁也是有些羞惭,说实话,祝若凡在此战之前,名不见经传,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这一战之后,别人那里不说,宿迁和关震一定会将这个人的名字牢安地刻印在心了。

“一伙残兵败将,逃也逃不快,要不我派一队人去追一追!”关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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