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48节

章小猫突然拔腿便往山下跑去,稍一楞神,和尚与剪刀也紧紧地跟了过去,舒畅楞楞地站在原地,身体晃了几晃,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让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不会吧,不会吧,秦老大不会有事吧?抬上来的不会是他吧!”一边的野狗喃喃的不停地道,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山下逐渐靠近的那几个秦人和担架。

啪的一声,一张膏药准确地贴在了他的嘴上,“闭嘴!”舒畅呵斥道。

章小猫飞一般地跑下了帽儿山,在山脚之下的那一片树林之中,他迎上了那一行秦人。对面是一个老熟人,当初送信上山的那个年青的秦人军官,看到章小猫几人,他举起了手,抬着担架的秦兵都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带武器,但此时,章小猫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风一般的卷到担架身旁,章小猫终于看清了担架上的那个人,一霎那间,全身紧绷的神经瞬间便松驰了下来,和尚与剪刀两人也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三人吐气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那个年青的秦军军官居然笑了起来。

担架上的不是他们牵挂的秦风,而是章小猫认识的那个从京城来的内卫,郭九龄。

“我们的斥候在落英山脉之中发现了贵方这位人员,卞将军说,有鉴于双方现在已经基本处于停战状态,而且双方也将在上京举城会晤谈判,为表示我们的诚意,特将郭将军送还给贵方。”年青军官扬声道。

“多谢!”章小猫拱了拱手,不管怎么说,对方愿意交还郭九龄这样的楚方高级将领,的确是释放了一定的善意,“只是贵军为什么不将他送还给城内呢?”

他指了指远处的安阳城。

“在下不想见到贵方城中那些人的嘴脸。”年轻军官微笑道:“我更愿意与你们这样的楚人打交道。他们,是军人的耻辱,你,我,虽然是敌人,但我对你们,仍然要说一声佩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在战场之上一决雌雄。”

“如果你留在边境之上,我想,机会大把的是。”章小猫笑了笑。“再次表示感谢。”

和尚与剪刀走了过去,从秦兵的手中接过了担架,转身便向山上走去。章小猫拱手对年青军官道:“我们欠了人情,但我们一定会还的。”

“我倒希望你们欠我们的人情会越来越多,却永远也没有还的时候。”年轻军官针锋相对。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章小猫冷笑,“告辞。”

山顶之上,舒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是秦风。”一反手,哧的一声撕下了野狗嘴上的膏药,疼得野狗大叫一声。

“你怎么知道不是?”嘴巴一得自由,野狗立即问道。

“如果是秦风,现在山下那三个货必然如丧考妣,现在看他们脚步轻松,自然不是秦风!”舒畅看了一眼野狗,道。

“那就好,那就好!”野狗嘴一咧,呵呵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道:“大夫,以后能不能别用膏药贴我嘴巴了,瞧我这个把月,连胡子都长不出来,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个小白脸呢!”

舒畅咯的一声笑,“这么黑,这么丑的小白脸,倒是第一次见。”

野狗立即便黑了脸。

担架放在了舒畅面前,“郭九龄,内卫副统领,公主的护卫头头。”章小猫看着舒畅,“大夫,还有一口气儿,看看不能不能救?这老家伙说不定知道秦头的消息。”

“我宁愿他不知道。”舒畅叹了一口气:“连郭九龄都被人打成了狗,秦风那点本事,何以自保?如果他当真找到了昭华公主,那更是大不妙。”

唉声叹气当中,他伸出手去,替郭九龄诊起脉来。

第六十三章:苏醒

郭九龄觉得自己似乎沉睡了百年,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转动着有些凝涩的眼珠,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再慢慢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呼吸骤然沉重,眼瞳也一下子放大,因为他看到,在他的头顶上方,飘扬着一面大楚军旗。

“醒了醒了!”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在耳边响起,带着无限欢欣。“大夫手段当真高妙,将这老儿从阎王殿里又抢回来了。”

郭九龄偏过头去,发现在他的身边,躺着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家伙,躺在哪里,犹如一个粽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瞧着自己。

“这是哪里?”他转过头来,赫然发现,头顶上方一下子多了好几个脑袋,正瞧着稀罕一样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

“这里是大楚西部边军敢死营驻地。”正中间的一个脑袋开了口,“郭老,在下章孝正,曾经的追风营校尉,我们见过的。”

“楚国军队,西部边军!”郭九龄喃喃地低语道,“我,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落英山脉之中吗?我回来了!”

一句话说完,脑袋一偏,又昏了过去。

“咦,昏得这么干净利落?”躺在郭九龄身边的野狗大为佩服,“了不起,了不起,大夫,不会是你医术不到家,这老儿又被阎王老儿召回去了吧?”

“死开些!”一双手插进了几个大汉之间的缝隙里,扒开,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正是医疯子舒畅。蹲下身子,翻开郭九龄的眼皮看了看,又诊了诊脉,哼了一声:“这老头子一听是咱们敢死营,大概是放松了下来,所以又昏倒了,没事儿,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吧,老子从阎王爷哪里抢人,要么抢不回来,抢回来了,阎王老儿就召不回去。”

野狗哼哼唧唧,“大夫,你老是干这话,肯定是把阎王老儿得罪狠了,当心来日他收拾你,我估摸着你将来到了他那里,肯定是上刀山下火海过油锅,十八层地狱已经为你预定了一个名额。

啪的一声,一张膏药袭来,野狗却是早有防备,说完这句话便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张膏药便正好贴在了他手上,抬起手来,咭咭的笑道:“这一招儿,我早有防备,你暗算…啪…唔….”

“收拾的就是你,你再能也翻不出老子的手心。”舒畅拍了拍手,轻蔑地瞥了一眼野狗。

“大夫,这老儿什么时候醒啊?我还想问他话呢!”小猫扯了扯舒畅的衣袖,问道。

“这家伙现在放松下来,估计一觉要睡到大天亮,明天问吧!”

“不能现在把他搞醒吗?”

“我好不容易将他救活,你不会这么快就想让他再去报到吧?”舒畅两手一摊。“再说了,现在就算问出来一些什么你又能怎么办?秦军还在山下呢,莫非你还想带着敢死营再进落英山脉不成?”

小猫叹了一口气,转身,有些落寞的走开。

山上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舒畅躺在两个病人的不远处,不管在哪里,他总是过得最舒服的,士兵们用砍下来的树,给他做了一个躺椅,铺上垫子绝对舒适,敢死营中多的是手艺人,这还真算不了什么。当然,也只有大夫有这个待遇,即便是两个伤员,现在也只不过是躺在石板之上,作为优待,两人的身下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野狗偷偷瞄了一眼闭上眼睛的舒畅,似乎是睡着了,无声咧嘴一笑,偷偷从身上折了一根小树枝,慢慢的一点一点伸过去,伸到了郭九龄的腋下,不停的捅啊捅,那里可是软肉,捅一下够疼的。

小样儿,不怕你醒不过来。野狗在黑暗之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郭九龄如同木雕泥塑,任野狗在哪里作着小动作,就是沉睡不醒,气得野狗龇牙咧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喀巴一声,树枝断了。

野狗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死狗,再做小动作,信不信我拿根树枝来捅你屁股!”舒畅没有睁眼,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野狗立时汗毛倒竖,现在他可还不利索,翻个身都要人帮忙的货,舒畅要捅他屁股,绝对是一捅一个准。再说了,敢死营想捅自己屁股的人只怕不在少数,别人不说,和尚绝对是兴高采烈。这个死变态。

野狗在心里骂了一句,却是不敢再玩这些小动作了,瞄了一眼郭九龄,你个老不死的,咋就能睡得这么死呢?咬牙切齿之间,野狗却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郭九龄觉得浑身燥热,他想扭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一股股炙热在身上流淌,似乎要榨干他身上的每一滴水份。

“水,水!”他喃喃地叫道。

嘴里一股冰凉的汁液灌了进来,他贪婪地大口喝着,体内的炙热似乎随着这股清凉而迅速地被压制了下去,然后,他感到了满嘴的苦涩。

缓缓的睁开双眼,入眼一片刺目的白,赶紧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眯着眼睛睁开,是的,大楚的军旗,敢死营的军旗,还有那一个个身着黑色铁甲,手握着铁刀的敢死营士兵,在出征之前,他去过敢死营,知道这是敢死营的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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